《杀手?叫我加钱居士!》 第1章 杀手 江洲。 梅雨时节,细雨绵绵。 夜已深,但江州城里最大的青楼留仙阁还是热闹非凡。 脂粉味混着酒香,加上丝竹管乐,美女呢喃,正可谓:仙人来了醉不醒,不知此间是人间。 留仙阁对面的酒楼上,一个少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留仙楼门口的一举一动。 少年身型消瘦,却目光如电,仿佛想看透这人间仙境。一身黑衣,头上插着木簪,简简单单,平平凡凡。 看着夜色渐浓,少年嘴角微微上翘,喝了口已经凉透的浓茶。 再不到半个时辰,一场厮杀即将展开,到时候二百两又将收入囊中。 “打开面板。”少年神识一沉。 宿主:赵就 修为:九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玄经(第二层) 秘术: 唐门秘技.器\/唐门秘技.毒 易容术 龟息术 财神点:200 … 关闭面板,赵就扭两下脖子,只要这单生意搞定,再差再差也能进八品了。 没错,赵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两年前,赵就老家拆迁,一套房子外加近五百万,真是一夜暴富。人一暴富就会放纵,赵就一样不例外,喝了一晚上酒,躲避不及,给一辆前四后八送上了天,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世界。 醒来后的赵就发现这世界不简单,虽然很像中国古代,但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三天,他亲眼看到有人脚尖两点就飞过几十米宽的江河。在他的印象里,中华上下五千年可真没这种高手,不言而喻:高武世界。 也正是在那一天,赵就觉醒了系统,要不然,就凭他那跑一千米得吐两回的废物身体,在这种世界还活个屁,再来一次前四后八得了。 系统规矩很简单,一两银子十个财神点,财神点可以在系统商场里买各种东西,比如功法,武器,毒药等等,每天会刷新五件特价商品,只是没有超越时代的科研,ak47买不到。 不过系统有一个特殊的识别功能:换成财神点的银两必须是劳动所得的报酬,偷盗,抢劫,贪污,通通不行。 基于这种不可改动的前提,赵就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最后只有三个途径: 做官,经商,务农。 务农首先排除,且不说累死累活赚不到几个钱,就单论耕地,赵就也没有啊。 做官那就更不可能了。朝廷里面势力纷乱复杂,党政不断,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应付不来,要是有这种本事,也不可能靠拆迁暴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科举赵就考不过,这世界的科举难的要死,那四书五经跟天书一样,字每一个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成了陌生人。 综上所述,赵就只能经商。 刚穿越而来的那一年,赵就做过酒楼生意,被当地的各种官员以各种借口索要好处不说,竞争对手还天天搞事情。钱没赚到多少不说,还累了个半死。 从那以后,赵就学乖了,还是那无本生意简单,来钱快。只要别人有困难,有需要,愿意出钱,赵就必然是义不容辞。 当然,九成九的人都是买凶杀人,就那么一两个不是,还是护送赃银进京。 还记得第一次做这生意,是属于偶然,一个落魄小姐被一个卖肉的屠户强迫纳为妾,小姐肯定不愿意啊,于是找上了当时身为城市丈量者,俗称街溜子的赵就。 那天日光温暖,微风徐徐,撩起姑娘的裙摆,那长腿,那大雷,那二十两银子,又白又嫩。少年的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小房间。 请你再讲一遍~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赵就没理由拒绝,生活的沉重,踩踏着少年稚嫩的腰。 当天晚上,李时跟着醉酒的屠户,从背后用绳子勒住脖子,一直到屠户不动。 第二天,赵就听到相关消息,没想到屠户居然是被自己勒晕之后,没多久就醒了,但是由于醉酒,自己没稳住脚步,摔河里了,又恰好屠户是彻彻底底的旱鸭子,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巧合下,屠户居然淹死在河里。 好在姑娘也不懂,以为是赵就做的,于是按数结账。 这件事给了赵就极大的屈辱感,就好像一个不举的男人,看着自己妻子带一个婴儿回家。也正是从那天起,赵就发誓要干好,干精这行,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一次。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系统解锁了新手礼包:一个200平左右的空间;圆满的轻功追星赶月。易容术,龟息术和唐门双技都是用二十两换的财神点在特价商场买的 自此之后,赵就潜心钻研暗杀技术,并在实践中不断改正错误。充分利用自身优势和后市书里的各种手法,同时根据不同的服务对象制定不同的服务,保证顾客放心,服务对象安心,同行小心。 于是在一年的实践里,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用信鸽接单,然后变换面目和顾客面谈,获取目标信息和定金,再通过自己切身的观察,制定服务计划,完成任务,最后结账收取尾款。 得益于这套流程,赵就不但赚到了足够的银两,购买了太清玉虚经,同时依靠系统商场将太清玉虚经提升到第二层,同时自己的修为也通过系统丹药的辅助,顺利进入九品,算是摸到武道的门。 也是在这一年行走江湖中了解到,这世界武道分九品,取道家九为极数之意。 思绪收回,赵就依然一动不动的盯着留仙楼门口。 一直到过了子时,一个衣着华丽的矮胖男子才醉醺醺的搂着两个没人走出来,旁边一辆马车车夫跳下来,将男子扶上马车。 这个矮胖男子就是赵就这次的目标:伍家的五少爷,伍信。 伍家五个儿子,以忠孝礼义信为命,伍信正是小儿子。 赵就心里一阵鄙视,无忠,无孝,无礼,无义,无信,这五个人没一个好名字。 看到马车开动,赵就跃下酒楼,在黑暗里一路跟着马车。 两百两哦,我来咯。 桀桀桀…… 第2章 我?金钱教教徒 马车跑得很快,一转眼已经拐过几条街。 赵就也在后面紧紧跟着,圆满的顶级轻功追星赶月不仅仅是快,同时落地借力几乎没声音。 眼见马车即将驶入另一条青楼街,赵就不再等待,右手一甩,一枚粹过毒的飞针射出,正中马颈,左手同时甩出几枚飞石,把马往左边巷子赶。 车夫想拉住发狂的马已经来不及,吃痛的马一转头往巷子里飞奔。 赵就不慌不忙的从空间拿出面具戴在脸上,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后面,等到马毒发身亡,就是收获的时候。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半刻钟,马终于剧毒攻心,毒发身亡。马匹一倒,同时带到了马车。 车夫先跳出马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紧跟在后面的赵就已经甩出数十枚毒针,飞刀,铁珠。 车夫来不及抵挡,几十枚暗器正中面门,顿时气绝。 赵就也不急,就等着伍信从车厢里钻出来。江湖险恶,你能信一个名字都叫无信的人光明磊落? 何况自己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人。 双方就这样僵住了,赵就时不时往车厢里甩两把飞刀,毒针,铁珠,毒包,反正自己不急,空间里一大堆暗器,这条巷子又偏僻,几乎没人会来。 一刻钟过后,车厢里的伍信终于顶不住,浑身内气一振,震碎车厢,负剑而立。 只不过他那矮胖身材,不像仙人负剑渡凡夫,跟像绑了四肢的老龟。 “哈哈哈。”赵就实在忍不住。 “狗东西,笑什么?” “唉唉唉,我受过严格的训练,除非忍不住,不然我是不会笑的。” “竖子,我草你马!” 伍信挽了个剑花,横剑冲来。 赵就脚跟一踏,往后倒去,双手接连甩出暗器,硬生生逼停伍信来势。 伍信慌忙挥剑格挡着各种暗器,蹬蹬蹬连退三步,暗骂一句卑鄙小人。 正在伍信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十余柄飞刀已经紧跟而到,此时虽然有心阻挡,但不可能全部挡下,两柄飞刀撕破伍信剑网正中胸膛。 伍信顿时浑身一软,自然明白飞刀上淬了毒,还没等他封住穴道,五枚飞针狠狠扎进脖颈,顺势将他带倒在地。 赵就看见伍信倒地,不慌不忙的补了几支飞针,确认已经丧失了战斗力,才慢慢向他走去。 离伍信十步距离,赵就缓缓停住,从空间拿出算盘,微笑开口:“伍少爷,在下为您竭诚服务。”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杀我?我叔叔是锦衣卫百户,他们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不不,三倍…”伍信艰难转过身,面对赵就说。 “那不行,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的清的,何况我刚刚有点名气,我还得靠这个养家呢。”顿了顿赵就接着说:“这样,你死之后呢,我还得检查一下,保护面容完整20两,不毁尸灭迹50两,送回伍家50两,帮你报官20两,需要棺材和墓地的话,需要额外加钱,您看看能不能接受?” 赵就一边报价一边打着算盘,越看伍信越喜欢。 伍信呵呵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吐了两口血,虚弱的说道:“二百两,完整送我回伍家,咳咳,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谁要杀你我可不清楚。”赵就无奈的一摊手,真不知道能怎么办? “你是谁?” “我?我只是个信众。” “信什么?”伍信疑惑的问。 “我信的是万恶又万能的金钱教,我教主叫我做的事,我从来不敢不做,我吃的饭,住的房,全都是我教主供给给我的,他吩咐我做的事,我只能说好,从不说不,我教主的名字叫钱!好了,上路吧,我还得回去给我教主报告呢。”赵就说罢,左右中三柄飞刀分别插入伍信左胸,右胸和喉咙。 伍信挣扎了几下,喘的像风箱,没一会就咽了气。 见伍信彻底没了动静,赵就拿出一个麻袋,捡起地上的银票,把伍信小心翼翼的装进麻袋,喃喃道:“尘归尘土归土,冤魂恶鬼归奈何。三清路来耶稣穆罕默德保佑,别来找我,福生那个无量阿弥陀佛,阿那个萨拉马里共门。” …… 伍家大堂。 此时正灯火通明,伍家三代全在。 大堂中央放着伍信的尸体,面目完好,躯体不缺。 伍家上一代家主坐在上座。 伍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有六,早不负当年风华,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脸上褶子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子的尸体,眼神里尽是阴狠。 “跟庭宁说了吗?。”老爷子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却清晰。 “已经让老三连夜去京城了。”当代家主伍庭安回应着,声音里满是恨意。 “查!就是把江洲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刺客揪出来,凡是跟此事有关的,杀!老夫还没死就敢动我孙子,要是我死了,这些人不得把我伍家的祖坟给刨了?”伍老爷子握着茶杯,几乎是咆哮。 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莫名其妙就死了也就算了,还把尸体摆在伍家门口,这不是挑衅是什么?伍家成为大族已经百余年,就连知府,甚至巡抚都要给几分面子,现在发生这种事,老爷子如何能不怒? 与伍家的紧张气氛不同,始作俑者赵就这坐在酒楼里,悠闲吃面喝酒,刚刚收获二百两,收了尾帐还有二百两,也就是四百两,4000财神点,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看了眼系统刷新的特价商品: 1.诛仙剑阵(由诛仙,戮仙,陷仙,绝仙及诛仙阵图构成,一经成阵,圣人亦可杀。特价:99京财神点) ……你大爷! 2.一丝混沌气(盘古开天时所遗留,内藏一丝成圣契机。特价:50京财神点) ……一种植物 3.阿修罗相(佛门横练功法,修练之后可水火不惧,寒暑不侵,圆满之后可凝练阿修罗法相,肉身成圣。特价:6亿财神点) ……还是买不起 4.大鹏内丹(内含大鹏毕生修为,四洲六界任逍遥。特价:20亿财神点) ……好! 5.火眼金睛(斗战胜佛于太上老君炼丹炉内炼出,可窥破世间虚妄,勘察邪魔妖怪。特价:1亿财神点) ……太监上青楼,能看不能用。 还是乖乖原价买吧,1000财神点,两瓶培元丹,一瓶五枚,两瓶刚好够升到八品。500财神点,太清玉虚经升到第三层。 八枚培元丹服下去,刚好升到八品。 “打开面板” 宿主:赵就 修为:八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三层) 秘术: 唐门秘技.器\/唐门秘技.毒 易容术 龟息术 财神点:700 升到八品,赵就换了个人皮面具,等着收尾款。 第3章 得加钱! 次日午时。 赵就从床上醒来,从空间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把自己模样变成一个耄耋老人,吃了碗面。 喝着茶,等着尾款。 莫约一刻钟,一只鸽子从窗口飞进来,取下鸽子脚上绑的纸条,上面写着:城外破庙,枯井之中。 ……一身行头,白换了。 花了点时间,换上新的人皮面具,衣服。从一个耄耋老人改头换面成一个出去踏青的有钱少爷。 退房,牵马,打马而去。 城外破庙,赵就已经拿到尾款,财神点暴增2000,钱花不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冷静,冷静,小就子,咱可是见过世面的,精神点,看系统怎么办! 赵就是汴州人,人杀完,钱到账,回家休息。 工作嘛,哪有上赶着当牛马的,何况自己这工作性质,人类和谐维护与保养员。天天工作,那人与人之间不就没有和谐了? 不和谐怎么行?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赵就拍马向汴州赶去。 “我赵某人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人际关系,不光吃喝玩乐,也要雪月风花。” “马儿,写首诗写首诗,要有风要有肉,要有火锅要有雾,要有美女,要有驴!” 嘶嘶~ “没文化,没追求,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一匹马?” …… 三天风雨兼程,总算回到自己家。 赵就房子在汴州城外一个小村子的山上,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有几亩田,后来做生意,赔了个精光。 走过绿树掩映的小径,推开木门,感受着家的气息,内心逐渐平静,家是心灵的港湾,哪怕只是个草窝。 接下来三天,赵就安然享受生活,钓鱼,烧烤,骑着马在平原上狂奔,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五天午夜,一声夜枭声穿过密密的梅雨,赵就推开门走出去。漆黑的枭鸟落在赵就手上。 解下夜枭腿上的竹筒,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初八亥时,临安城外观音庙。 放飞夜枭,纸条丢进火炉里,悠然喝茶。 夜枭是赵就接生意的独特方式,把信息装在夜枭腿上的竹筒里,夜枭自然会找到赵就,如果接下这单生意,那纸条不会放回竹筒,反之则代表不接这单生意。收尾款也是如此操作,通过夜枭传递信息,将尾款放到指定地点,收到钱后,空竹筒夜枭飞回。 这种方式虽然复杂且效率不高,但是安全,只跟雇主见面,省去更中间人的接触,安全性大大提高。 江湖里,很多帮人办事的中间人,只要钱够多,什么都能买到。这些中间人又相互抱团自保,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团体,江湖里大名鼎鼎鬼市就这样发展而来。 初七,梅雨初歇。 观音庙说是在临安城外,但是离临安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赵就提早一天来观音庙踩点,换上乞丐版的人皮面具,一身破衣烂衫,驻着根竹棍,一瘸一拐的走进观音庙。 观音庙破烂的很,石像观音有身无头,爬满青苔,屋顶瓦片破了一大半,地上的黄草潮湿,窗户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地下有几堆火灰。看起来这里参加有人居住,但是梅雨时节,无奈更换地点。 观音庙外,有一片树林,郁郁葱葱。赵就在心里默默构思着逃跑路线。随后换了副行头,把自己改头换面成一个外出踏青的读书人。 勘察了一遍树林,在规划好的路线上布下不少陷阱,一切安排妥当,才走回破庙,找来干枯树枝,生火煮饭。 这一套流程,总结和完善于一年的实践。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么知道找你的是顾客还是仇人,杀手,最重要的是什么? 谨慎,谨慎,还是tmd谨慎! 一天匆匆过去,初八,亥时。 赵就熄灭了火焰,坐在黑暗里默默等着。 不过几分钟,一个高大汉子走进观音庙,汉子黑巾蒙面,头戴斗笠,一身黑衣,看到坐在地上的赵就,眉头一皱,开口道:“阁下…” “鬼市。” “替我杀个人”汉子说道。 “二百两。” 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直接丢到赵就面前。 “这一百两是定金” “大人要杀谁啊?”赵就哑着嗓子说。 “钦差大臣,江如海” 赵就拿出算盘,缓缓说道:“谁?大人难道不知道那江如海可是钦差大臣,朝廷命官?” “你们这种人,还在乎一个读书人?”汉子笑着说。 赵就慢慢拨着算盘,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得加钱!” “杀一个大臣,不是简单的事,两千两,概不议价。”说罢,在算盘上拨了几个算珠,“还要算上我的冒险奖金,需要毁尸灭迹和灭口随从吗?这些要额外加钱,还有我的差旅费,车马费,损耗费等,加上两千两,这单生意,你要给我两千三百两。” “既然你请了我,做不做你都要给,不然…”赵就补了句。 汉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一千三百两当作定金,不必毁尸灭迹,灭口随从。十五日后,江如海入建州,我不希望他活着到湖州。” 话音落下,两张银票落在赵就身前,赵就把银票连同那包银子,一起收入空间,刹那间已经消失在汉子眼前。 “大人安心为钦差大臣收尸便是。” 杀钦差,md胆子真大,别说巡抚,怕是内阁都兜不住这事,临安那群人把前朝太子藏建州了? 靠北,要少了,还是年轻,下次一万起步,你得了解这些有钱人的心理,他能花一千两,就能再加九千两! 内气鼓动,赵就跑了一刻才停下来。一千三百两,不得不防啊。 神识沉入系统,换了财神点 太清玉虚经,升两层!给它惯的,再升一层,任性! 唐门秘技.法,买! 培元丹,买十瓶! 天元刀诀,买! 百炼唐刀,买! 诛仙剑阵,看,买不起! 一顿买买买,财神点顺利变成200点财神点。还好唐门秘技.法和天元刀诀是特价,要不然这一顿买买买,不得干成负数。 三本唐门秘技合成新的秘术:唐门玄奇.千花万蕊。细细感受,唐门玄奇比唐门秘技不知道奇妙了多少倍,2000财神点,值! “原来唐门秘技只是基础,唉,资本。不过总算有近战功法了,老是丢暗器也不是事。等只要培元丹足够,四品只是时间的事。”赵就喃喃道。 吃下两枚培元,运行追星赶月,朝临安走去。 前路是曲折的,未来是光明的! 第4章 失败的刺杀 建州城外官道上。 一辆马车走缓缓前行,车里坐的正是赵就。 赵就深呼一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五天不间断的培元丹,终于进入六品,建州也近在眼前,想到这里,不禁笑出声。 “打开面板。” 宿主:赵就 修为:六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六层) 天元刀诀(入门)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 易容术 龟息术 财神点:100 路上用100财神点在特价商品里买了瓶疗伤圣药白玉生肌丹。不知道为什么,这趟生意他感觉并不好,一千多两说给就给总给他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公子,建州到了。”车夫撩开帘子,打断了赵就的思绪。 跳下马车,赵就痛快的付了银子,站在官道上,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官道左右,绿树成荫,且管道宽阔,可以清晰看到来路的人,跳到最高的大树上眺望,方圆几里地都没有多少人,是个极好的刺杀位置。 不过赵就不想在这里行动。 钦差大臣来这种贫瘠之地,万不可能是来郊游踏青,必是巡查地方的大案要案。这种情况一定会有地方官员提前收到消息,出城迎接。且不说在几百人面前杀掉一个钦差大臣,就单论杀完人之后从几百人里脱身。别说六品,就是一品不是专修轻功的,估计可能性都不大。 武者又不是无敌,几百人阵中,一口气耗完,便跟那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欣赏了一会南国风光,心里默默衡量着钦差进城的路线,从而估算什么时候能到城内。城外杀不了,那就只能在住的地方动手了。 想到这里,赵就也不纠结,进城找了家客栈,补足精神。在此期间,制作了三张新的人皮面具,买了新的不同风格的衣服,这次刺杀,大量人皮面具,很多身份必须要放弃,甚至之前自己所有的身份都要消费,必须改头换面重出江湖。杀钦差大臣,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 七月廿六,建州城热闹起来,钦差大臣江如海如约而至,猎杀,开始。 赵就换上衣服和人皮面具,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布庄学徒,跟着人流,打量着江如海。 江如海坐在高头大马上,粗略一看,至少七尺有余,中年样貌,身穿大红官袍,补子上绣着虎,乌纱官帽,金革玉佩,鹰目剑眉大鼻,面白无须,一脸温和,看着是文官的样子,补子却是踏踏实实的三品武官。 “正三品武官,不是镇威将军就是镇孚将军,这要是现代,可是正部级的少将,这种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不合理,三品武官任钦差,皇帝老儿疯了?”赵就心里思考着,脸上却平淡如水。 “唉,你听说了吗,这次可是正三品的镇孚将军,燕云叛乱就是江将军平定的,勇猛无双啊!” “谁说不是,平乱宣府,弹劾贪官,真是个好官啊。” “听说江大人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噫,人家才看不上你。” “这谁知道呢。” 赵就听着人们的调笑,默默跟着江如海,直到江如海走进州府衙门才转身离去, 连续三天,赵就都在暗处监视着江如海的一举一动,抽丝剥茧一步步整理出关键信息:江如海住在衙门后院,没有随从,衙门入手不多,前门除了门房通常只有四人。这四人气息紊乱,实力不高,但是州府衙门紧临校尉衙门,一旦动手,两刻之内必有州府卫军赶到。 “不好杀啊。”赵就叹了口气,这单生意必须尽快动手,要不然江如海走了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了,观察了一会,决定今晚动手,按天象,今晚有雨,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入夜,更夫敲响了第一次更。 跃下窗子,开始行动。 蒙蒙的细雨里,赵就摸到州府衙门后院墙外,耳朵贴在墙上,龟息术运行到极致。 等到院子里没有动静,赵就运转轻功,跳进院子里。 只见院内亭子里,江如海安然喝茶看书,看见赵就进来,放下书,倒了杯茶,往前一推,说道:“坐!” 赵就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坐到江如海对面,举杯喝茶。两人就像多年没见的朋友,都不说话,只是添茶喝茶。 一壶茶喝完,江如海开口说道:“小兄弟跟了我三天,不会只想跟江某人喝壶茶吧?” “当然不是,我想跟江大人借点东西。” “哦?借什么呀?”江如海放下茶杯,好奇问道。 “借江大人的命一用!” 话音落下,手中已经甩出各种暗器。 “小兄弟贪心了,喝了江某人的好茶,还要江某人的命?” 江如海双手一摆,内气外放,把飞来的各色暗器格挡在外。 五品,赵就暗暗吃惊,惹到硬茬子了,怪不得一千多两说给就给。 正当失神之际,江如海借力跃起,双手探出,朝赵就抓来。 赵就从空间里取出唐刀,几枚暗器激射而出,纵刀在背,顺势一刀挥出。江如海也是老江湖,侧身躲过暗器,运气双手,硬接赵就一刀。 赵就刀势还没去完,慌忙蹬地借力,连退两步,躲过江如海扫腿。江如海久经军旅,自然知道不能给赵就换气,变爪成掌,功来。 此时赵就旧气已去,新气未生,没有办法躲避,只能收起唐刀,运气于手,与江如海对了一掌,借着江如海掌力,翻身过墙,反手甩出一把飞针,随后逃之夭夭。 一路左转右拐,终于在第二遍更时逃回客栈。 坐在床上,服下一枚白玉生肌丹,运功驱散经脉里残余的内气。 五品,还是大半个身子探进四品的五品,如果不是轻功好,差点就死在江如海手上了。想到这里,赵就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人家不带随从侍卫是脑子有问题,没想到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果然这能当上大官的,都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脱下人皮面具,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丢进火炉里,看着冒起的火花,思考着这次刺杀的不足。 赵就叹了口气,估计买凶的人也不知道这江如海是五品高手,以为也就是个功高的将军。 五品高手加三品大将军,不是两千两白银就能买凶杀掉。赵就吃下几枚培元丹,只能勉强进入五品了,六品别说两刻钟杀掉江如海,有防备的情况下,近他身都难。 武道九品,七品以上一品一重天,赵就又不是歪嘴龙王,没有越阶杀人的能力,而且这次贸然刺杀,已经打草惊蛇,想再这样简单近身已经不可能,只能先入五品再做打算。 吹灭蜡烛,赵就躺在床上,盘算着刺杀方案。 第5章 都是棋子 一连三天,赵就几乎没出客栈,一直在房里嗑培元丹。白玉生肌丹效果拔群,当天天没亮就恢复的七七八八。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个严峻的选择,要么,入五品,拼命杀掉江如海,然后根基不稳,至少静养大半个月;要么近身搏一刀,不成功便成仁。 过程不是艰难的,选择才是。 赵就惜命,选了前者,三天,一颗接一颗的培元丹入体,总算在第三天晚上,冲入五品。 进入五品的瞬间,经脉如同火烧,浑身上下内气窜动,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这就是强行破境带来的副作用,经脉还不够熟悉太强的力量,而内气又如同奔腾的江水,那是不会理河堤够不够坚固的。 谁都有第一次嘛! 调息了半个时辰,总算压制住暴动的内气。好在太清玉虚经温润,两个修行爆烈的功法,现在不走火入魔也离走火入魔远了。 “亏大发,这一下子差点自己整死自己。我真傻,真的,我光知道那一千三百两,我真傻,真的……”赵就扶着床沿,化身祥林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能干了,时间拖的越久,内气反噬的概率越大,没有计划,今晚赌一把,不成功就躲一个月再说! 做好心理准备,赵就换上人皮面具和一身夜行衣,静静等待着第二遍更声。 “梆~梆~”第二遍更鼓响起。 赵就从窗子跃下,轻车熟路的朝州府衙门后院摸去。 跟三天前一样,耳朵紧贴墙壁,龟息术运行,静静感受着院子里的动静。 拼命是拼命,闷头就干那叫愚蠢。 等到院子没了动静,赵就两步上墙,跳进院子里,江如海依旧在喝茶。 看到一身黑衣的来客,江如海笑了笑,开口道:“小兄弟,又是你,江某人这条命这么值钱?还是朝里那些人真这么怕江某查出点东西?” “江大人,说实话我并不想杀你,但是可惜,小子靠这行谋碗饭吃。” 话语落下,几枚暗器已经甩出,江如海还是左手一挥,暗器近不得身。 赵就也知道暗器没什么大用处,但又不得不丢。 几轮飞刀,金针,铁珠甩出去,连个衣角都没撕破,倒是院里的地好像被犁了一遍。 江如海也许是烦了,轻喝一声,内气鼓动,朝着造就冲来。 “小兄弟一而再,正当江某没有脾气么?” 赵就不应他的话,取出唐刀,迎着江如海的掌风,连挥几刀,逼停江如海。随后刀势一转,以刚猛刀气对上肉掌。 江如海不愧是大半身子踏进四品的高手,尽管入五品,但是还是被逼的不断后退。 见赵就刀势渐弱,江如海双掌陡然减速,连出数掌,赵就只能架刀阻挡,一时间手忙脚乱,相形见绌。 江如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左手内气鼓动,隔开赵就挥来的唐刀,趁着赵就中门大开时,轻喝“摔碑”,右掌如同鞭子般抽在赵就胸口。 赵就只感觉喉咙一甜,往后连退三步,撞到院墙上,吐出一大口血,趁着后退,连忙甩出几枚飞针,隔绝江如海攻势。 “冥顽不灵。” 江如海内气再涨,击飞飞针,踏地借力,一掌推向赵就。 赵就暗中凝聚内气,运行千花万蕊于左手,进两步与江如海对了一掌。 蹬蹬,两人各退两步,江如海两步之后便已站稳,而赵就两步之后再撞院墙,杵着刀撑起身体,又是一大口血吐出,耳鼻里已经冒出血珠,显然无力再战。 打到这里,江如海已经无心再战,背着双手,淡淡道:“小兄弟,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就算入了五品,你也杀不了我。” “江大人,你真以为我竭尽全力就为了挨顿打吗?我六品杀不了你,但我可没说五品杀不了你,其实,从我跟你对那掌开始,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咳咳。”赵就擦去嘴角的血,淡淡道。 江如海大吃一惊,想运行内气时,内气却已如银汞,僵在经脉里,一股从没见过的剧毒随着经脉向腑脏百骸蔓延。江如海急忙连点几处大穴,想封住剧毒蔓延。 “没用的,江大人,还是安心等死吧,千花万蕊同阶入体必死。”说罢拿出算盘,把算珠归位,说道:“江大人,尸体完整,脸面无缺,五十两;棺材五两;送回老家四十两;埋葬五两。这可都是成本价,别人我至少贵十两!” “呵,你倒是有趣,收钱杀我,还要在我身上赚一笔。”江如海说话时七窍已经有血渗出。 “钱财嘛,死不带去的,还不如给自己一个体面。” 江如海听了这话没有回应,只是退了几步坐在亭子的台阶上,释然道:“小兄弟,不如听听我的故事。” 没等赵就回应,接着说道:“我本是井州人氏,早年家道失落,我爹在我还不知事的时候,就已经投身军旅。为了救先帝,死在关外,先帝念及我爹的救命之恩,特发恩荫,可笑的是,恩荫竟然没落到我这个唯一亲儿子身上。” “我娘是个没干过活的大家小姐,为了让我继续苦读,日日躬耕,年仅三二便重病不起。我还记得,我娘咽气的那晚,我跪在家族门口,求他们救我娘一命时,他们门都没开。呵。人穷狗都嫌!后来,这群族老甚至不愿意把我娘列入祠堂。” 说罢哈哈大笑,眼里似乎看到当年的无奈和贫苦。 抬手擦去嘴角流出的血,继续喃喃道:“十六岁,我借钱读书,却受尽白眼,如果不是私塾先生可怜我好读,我可能已经饿死在二十多年前。后面八年,我连考连中,二十三岁中会试,二十六发中进士二甲,任编修,三十岁任并州通判时,私垫先生已经逝世三年,吾恨,有恩而不得报!” 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后燕云叛乱,我上书从军,八年间,升监军,升主簿,升校尉,升副将,升武略将军,武毅将军,升明威将军,宣威将军,等叛乱平定时,我已是广威将军。未到不惑之年,我已是正四品,可谓贵极人臣。我还记得我还乡时,那些族老踠在门前,磕头如捣蒜,哈哈哈哈,不知道我娘在天上能不能看到,她儿子真有出息!” 赵就吞入一颗白玉生肌丹,没打断江如海如胡乱说话。 “宣府叛乱时,陛下御旨召回,老子走前,连砍七个族老……我娘应该进祖坟的……我爹真是废物,接我堂恩荫的堂兄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七品开始,居然十余年才混了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平定宣府叛乱之后,老子官至镇孚将军,加吏部侍郎。正三品。那年,我以贪污狠狠参了族兄一本,狗东西,老子老爹的命给这种废物糟蹋了。老子为了弄死他,拿着能更进一步的军功跟皇帝老子做了笔生意,可不是杀良冒顶,是老子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军功。哈哈哈哈,这狗东西居然值一个二品加衔郡公的都督同知,哈哈哈哈。止步三品和死在异乡我不后悔,就跟当年我由文转武一样,不后悔!” 说完江如海把两张银票丢到赵就面前。 “上面记着我娘的坟,四百两,帮我娘扫扫墓,烧烧纸,上几柱香,我这残躯就不必送回井州了,在京中,我已经买好棺材、坟地。小兄弟,你我都是棋局里的棋子,君子豹变,其文蔚也,若是大蟒蔚变,那可就是蛟了。走吧走吧,记得给我娘上坟,就说她儿子江如海跟他爹一样,死在战场上了,别让我娘不开心。” 江如海又吐了几口血,七窍已经血流不止,缓缓抬头,看着飘落的雨丝,江如海好像回到三十年前寒窗苦读时,不断呢喃到: “我想我娘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声音。 赵就叹了口气,“可怜人”,捡起地上的银票,果然是两张二百两。 没理七窍流血而死的江如海,追星赶月施展,轻飘飘跃出院墙,消失在黑暗里。 赵就走后不久,一个老头和一个汉子跳进院里,如果赵就在场,肯定能认出那汉子就是买主。 “陈大人,两千多两值啊,江如海死在建州,皆大欢喜。”老头笑着朝汉子说道。 “是啊,何公公,皇上可以放心,宫里可以放心,内阁可以放心,地方大臣可以放心,皆大欢喜呀。”陈大人谄媚的附和着。 “陈大人,估计伍家小孙子也死在他手上,透出消息,这小子在建州。咱家不能动手,灭口的事,你多上心,你也该往上走走了。” “谢公公赏识。”陈大人一脸兴奋。 “去吧。”何公公波澜不惊。 两人跃出后院,消失在黑暗里。 第6章 后会有期 建州城。 雨越下越大,虽然建州算不得远离江南,但雨下的却不似江南,雨势来的急,刚刚还是细雨如丝,转眼间已经瓢泼大雨。 赵就藏在雨里,等陈大人和何公公离开之后才从黑暗里现身。 “狗日的好手段,怪不得敢杀钦差大臣。老子加了那么多钱,还是一声不吭,原来在这等着我。”赵就冷哼道,眼里满是杀气。 “等老子收了尾款,想办法送你归西。” 说罢消失在雨里。 赵就当然不会回原来的客栈,既然都被查到杀了伍信,那自己在建州城的踪迹必定被发现,想灭口,就不会临时起意。 左拐右转,确定身后没人跟踪之后,赵就走进一家酒楼,和原先客栈相隔不远,要了一间上房。 来到房间,赵就没有点蜡烛,摸黑把人皮面具换掉,淋湿的衣服丢进空间,换上另一套黑色衣服。 一切完成之后,赵就才点上蜡烛,调整脸上的人皮面具。 想灭口,那就不能让赵就出建州城,最好的借题发挥就是钦差死了,封城查凶手。 果然,刚刚调整好人皮面具,酒楼外已经跑过去几队卫兵,看来已经开始封城了。 赵就从空间里拿出建州地图,仔细研究着逃生路线。 建州有河,不过没有穿城而过,而是绕着建州城,水路没有。城外倒是树林茂盛,蔚然成荫,但是出不去城,一切都是徒劳。建州并不大,如果一个个搜查,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自己虽然有多个户籍,但是新做的人皮面具,根本来不及给这些人皮面具安上合理的身份,这是最致命的点。如今城内人多眼杂,自己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否则一旦留下点蛛丝马迹,后面的追杀一定是无止境的。 所以,现在的目的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安全出城! 坐在床上,赵就吃下一枚白玉生肌丹,运行太清玉虚经,默默消化药力、恢复伤势,一场大战之后,伤势严重,特别是左手,已经发不上力,所以,先疗伤,是有必要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次日,赵就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吃过饭,背着手,亦步亦趋的逛着。 建州还没解封,逛了一圈,发现城内卫兵多的有点超乎想象。按照大齐律,一城驻兵十二队,一队不到200人,其中还有一队是捕快之类的维护稳定人员。如今粗略估计,最少也有5000,看来,地方坐大不是一句空话。 “唉,皇帝老儿昏了头,地方个个手握重兵,谁不想坐坐那龙椅?”赵就摇了摇头。 走了一圈,根本没有机会出城,别说一个人,现在的建州,一副棺材都出不去! 回到酒楼,已经天黑,酒楼里坐了一大半人。赵就找了张空桌,叫了壶黄酒,一条河鱼,几碟小菜,听着酒客聊天。 “你们说,这江大人是谁杀的?” “这谁能知道?不过封城倒是实打实的。” “这江大人也是可怜,半百不到的正三品哦,可惜了…” “可惜?呵”青年人一脸不屑。 “苏公子,说说,给咱哥几个解解惑” “是啊,苏公子,说说。” 几个喝酒的人好像认识年轻公子,纷纷起哄,掌柜也停下笔,装作思考,实际在偷听。 “你们懂个屁!燕云之乱知道吧?打了九年,九年!河西督抚平乱时可只有四万兵马,现在呢?河西手握十万大军!”苏公子喝了口酒,接着说:“平乱前几年,军饷不足,河西军破城抢三天,这是军?这是匪!不仅如此,这群人杀良冒功有一套,幽州之战还记得吧,围了一年,后面破城,全歼叛匪,上报是杀敌三万,呵,叛军加一起都不一定有三万人!” 众人脸上满是震惊。 苏公子得意的笑笑,“那江如海,就是个替死鬼!想想西北督抚,封少保都称病不进京,还不懂么?” “现在这建州,和当年幽州一样,活人哪能出城?掌柜,打壶酒。”说罢苏公子去柜台结账。 坐在旁边的赵就听的一清二楚,活人出不了城,那死了不就能出城了? 人民群众有大智慧! 赵就连忙喝完杯里的酒,拎着酒壶上楼。 关上门,迫不及待拿出建州地图,仔细寻找,还真让赵就发现一个地方——义庄。 义庄,约等于殡仪馆。这个义庄,属于官府,是为了专门处理死刑犯的尸体。尸体不能停在城内,以防瘟疫传播,所以义庄一定会把死刑犯尸体拉到城外停灵。 “哈哈哈哈,百密一疏,天无绝人之路!”赵就兴奋出声。 有了目标,一切就好办了,义庄每三天会拉一批尸体出去城外,只要提前准备,到时候多一具尸体少一具尸体根本没人知道。 接连四天,赵就一直监视着义庄动向,全程跟踪了一次拉尸体出城,详细记录了拉尸体的过程。同时潜入义庄,近距离了解尸体的状态,皮肤颜色,头发指甲牙齿等。 回到酒楼,按照易容术模仿尸体,暂定到时候易容成一具病死的死刑犯。不仅如此,赵就细心计划了如果失败之后的逃跑路线,接下来只等天时。 第五天晚上,细雨蒙蒙,如同入城一样。 赵就易容成尸体,换上提前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趁着夜色,潜入义庄,裹上草席,往停尸的木板床上一躺,龟息术运行,不细心看,分辨是出是活人还是尸体。 万事俱备,只待天时! 次日,义庄的瘸腿老头带着一个少年走进义庄。 看着尸体,少年开口道:“爷爷,好像多了一具。” “哪有,我数数,一,二……九,不多不少嘛,别想偷懒,叫你搬个尸体,不是腰酸就是背痛,小小年纪哪来的腰?”瘸腿老头喝了口酒,呵斥少年。 “哦。”少年也不反驳,帮老头把一具具尸体搬到驴车上。 老头撒了把石灰,喃喃道:“真武大帝保佑,无病无灾。诸位老兄,英雄好汉,咱上路咯~”说完朝天撒了把黄符。 两人坐上驴车,扬起鞭子朝南门赶去。 南门守军队长看到运尸体的驴车,连忙退了几步,捂住口鼻,说道:“里面没带病的吧?” “有一个,估计是病死在牢里的,军爷您离远点,染病可不好。”瘸腿老头点头哈腰。 “快过去吧,别愣着啊,想害死我啊。” “唉,唉。”老头应着。 “大人不可,知府大人那里可没办法交差。”一个守军说道。 “来来来,你去翻,那tmd有个病死的,翻,去啊,月俸多少啊,这么拼命。小子,功劳是知府的,命可不是知府的!过去啊,愣着干嘛?”队长不耐烦的吼着。 瘸腿老头也不废话,一甩鞭子,赶着驴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走了二里地,赵就推开身上的尸体,坐直身体,把赶车的两人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高呼:真武大帝保佑。 赵就丢下十两银子,说道:“老爷子,想活命,回去就当没见过我,十两银子买个闭嘴不少了吧?” 放下银子,也不理这爷孙的反应,轻功施展,消失在二人面前。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今日得自由,逍遥胜神仙! 第7章 临安城外,天下之中! 汴州城外。 一骑快马奔驰在乡间,马上自然是赵就。 自从逃出建州,先转道福州,再一路直上,差点累死一匹好马。 四天前,赵就收到夜枭,竹筒纸上四个字:速回汴州!同时还带着六个点。 这是赵就和中间人六指联系的独特暗号,六点代表六指,九点代表赵就,以后世麻将筒子排列,做不得假。 四天狂奔,几乎日夜兼程,这才赶到汴州城外一处小庄子。 赵就下马推门,在湖边见到了正在钓鱼的六指。 “六指,咋回事?这么急叫我回来。”赵就喝了碗茶,急匆匆开口。 “老九啊,你真是什么生意都接啊,钦差你也敢杀!现在江南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六指说道。 “人穷没办法,钱给足,皇帝也未必不能一试。” “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那几个户籍全都不能用了。我给你弄了几个新的,悠着点,命只有一条!”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大不了杀完人,我躲山里就是。”赵就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对了,尾款呢?你可别给我咪咯。” “王八蛋,我六指是有信誉的!”说完把一张银票递给躺着的赵就。 看见赵就接过银票,六指继续嘱托道:老九,命重要,别什么生意都接,现在各地督抚个个手握重兵,一个不小心惹了不好惹的人,以后就只能做地老鼠了……” “唉六指,你说这皇帝老儿既然害怕地方坐大,咋还能整出个督抚?昏了头?” “呵,他不分又能怎么样?先帝时,颉先犯边,兵锋直指京都。不靠这些能打仗的将军,难道靠那群吟诗作赋的文官?仗打完了,总要论功行赏吧,救驾之功,不亚于从龙,于是最低都给了个镇孚将军,正三品!当将军总要打仗吧,于是让这些将军各地平叛,最多的就给了3000人,这不是傻嘛,3000怎么够?只能原地招兵咯,那招多少,不还是那些将军说了算。然后一年的仗拖五年,叛匪越剿越多,各地将军有兵有权,那不就是一个个做大,只能封个督抚,以示圣券。”六指伸腰抬头,活动活动身子。 “养寇自重啊……” “呵,谁规定匪就是匪?” 说到这里,两人皆沉默不语。 “对了,有单生意,感不感兴趣?”六指淡淡说道。 “哦,多少钱?”赵就来了精神。 “五百两。” “干!” “那去京城吧,后面的事,我会夜枭传信给你。”六指收起鱼竿。 “不会真是杀皇帝老儿吧?” “你也配。” “……”赵就说不出话了,瞧不起人不是,老人家教育我们,要敢于斗争! “皇帝身边有一品。” “你看人真准!”赵就多云转晴。 “不过我得先去办件事。” “哦?” “拜访一位老朋友。”赵就笑着说。 两人一直吃吃喝喝,聊到天黑六指才离去。 …… 临安城内一处酒楼里,赵就倚着窗子喝酒。 来临安,自然是要和陈大人这位“老朋友”聊聊天,强化两人友谊。 两千两杀钦差也就算了,还要灭口,老子的命不值两千两? 必须给陈大人做做物理上和精神上的教育!小同志好日子过久了,丧失了革命信念! 几天奔波,赵就已经打听清楚陈大人的具体信息。陈大人名叫陈梧,临安通判,为人友善,有官场老好人之称,妻子早亡,无儿无女,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去怜春阁锤炼官员意志,交流治理经验,援助孤苦女子。 为了更彻底的了解陈梧,避免再犯江如海的错误,赵就还特地跟了陈梧五天,期间还悄悄用暗器试探了两次,最后得出结论:最多七品。 跟了陈梧五天,监视两天,一连七天,这孙子天天在青楼,还都是甲字一等。心善啊,居然不间断帮助那些深陷泥潭的折翼天使,我辈楷模,特别是肾功能。 如今消息准确,强行入五品造成的根基浮动也稳定下来,动手的时候已经到了。 “打开面板。”赵就默念。 宿主:赵就 修为:五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六层) 天元刀诀(入室)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 易容术 龟息术 财神点:5100 这几天,为了疗伤,两瓶白玉生肌丹说买就买,1500一瓶,真特么贵。五瓶培元丹,天元刀诀提升到入室,暗器的采购,7200点财神点就就花出去了。 赵就的心简直在滴血,万恶的资本家! 入夜,赵就换上衣服,扮成一个嚣张少爷,走进怜春阁。刚一进去,还没等赵就招呼,左一声“公子”,右一声“少爷”,撩人心弦。 赵就嘴都笑裂了,摆着手,“都有,都有,哈哈哈哈,本少爷最看不得人间疾苦了。” 唉,好赌的爸,生病的妈,离婚的前夫,嗷嗷待哺的娃,望不到头的家庭,破碎的她,就让赵某人走进她们的世界,孤独的面对那惊涛骇浪! 于是,赵少爷左右各搂一个,淫笑着对老鸨说:“甲字二等,我淫海小清流今晚可要大杀四方,一个不留啦,哈哈哈哈,上酒上菜,不许让人打扰!”说罢甩出十两银子,捏了捏怀里女子的脸,惹得一阵娇羞。 甲字二等正好在甲字一等对面,刚进屋关上门,赵就两记手刀打晕两人,往床上一丢,边喝酒吃肉,边关注对面的动静。 不久,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你侬我侬的调情,差点没把赵就听吐,吗的,天天来青楼搞纯情是吧! 好不容易等到脱衣服的声音,赵就连忙轻步走到门前,捅破窗纸,往里面吹了两竹筒蒙汉药。 等到一切安静,赵就才推开甲字一等的门走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两人已经晕倒在床上。从空间拿了根绳子和一块破布,把陈梧堵上嘴绑在椅子上,试了试绳子,还行,又给陈梧下了点麻筋散,这才一杯茶泼醒他。 陈梧睁开眼,看到前面站着个拿着锤子的公子哥,想叫人嘴里塞满破布,站也站不起来,心里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赵就做了个“嘘”的手势,把陈梧嘴里的破布拿出来,缓缓说道:“陈大人,建州还在封城吗?” “少侠明鉴,建州封城与我无关啊。”陈梧苦着脸说。 赵就笑了笑,掐住嘴把破布塞进去,对着陈梧双脚就是两榔头。 狗东西,都找上门了,还搁这打马虎眼呢。 “嗯~嗯~”陈梧嘴里说不出话,走了嗯嗯啊啊的挣扎,等他完全没动作了,这才把他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陈大人,还需要再来一套大记忆恢复术吗?” 陈梧连连摇头,面前这个人,笑得灿烂,但手段是真的下作,就往脚趾上动手啊,虽然说脚趾不连心,但是痛啊,他哪敢继续说话。 “说说吧,总不能你一个南方官因为私人恩怨买凶杀一个三品大员然后灭口吧?”赵就笑着挥舞锤子。 陈梧想了想,开口道:“江如海既不是督抚的人,皇上那边也不投靠,两边下注死路一条。偏偏又钦差巡盐,十死无生了。这么多年盐税一再减少,我们吃了一份,宫里也要伸手,这要一查,不知道多少人得人头落地,何况牵扯到宫里,所以他必须要死。” “而你,不过是各方权衡的结果。谁都不想落子,那就做成悬案,你一死,万事大吉!河西那边,多了个掌兵将军位置,再招兵买马,名正言顺,顺手还能把手插进蜀地;朝廷里能借着钦差的死捞一笔,我们还不能不给;我们这边,能换到更多时间。三方皆喜,死个棋子而已。” 赵就摇了摇头,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你们怎么找的我。” “鬼市咯,谁接都得死,是你还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大家有没有得到该得到的结果。”陈梧脸色苍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只是个小人物,灭口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没仇啊!” 赵就摸着锤子,思考着陈梧说的话,见陈梧抬头,迅速打晕陈梧,给陈梧脚趾上好药,解开绳子之后,从后院溜出怜春阁。 都是没得选的人,何必相互为难,杀了陈梧也解决不了问题,身在棋局中,皆为棋子。 连夜出城,赶回汴州。 回到乡间小屋,一只夜枭已经站在窗户上。 取下脚上的竹筒,纸条上写着:京城,桂渺山庄。看完后丢进火炉,煮茶观月。 自己是需要开拓市场了,可不是怕嗷,杀手的事,怎么能说怕! 桂渺山庄,有点意思。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赤壁赋写的可真好,真好。 第8章 啊对对对! 官道上。 赵就悠哉悠哉的骑着马,不快不慢的往前走。 本来应该乘船,但是转念一想,又没要求什么时候到京城,那自己急个屁。于是果断骑马北上,顺路欣赏一下沿途风景。楚州近在眼前,放马慢走,看看湖光山色也是好的。 骑马慢走了半个时辰,过河之后,入眼望去,地势几乎没有大的起伏,赵就哈哈大笑,纵马奔驰,风声猎猎,马去如飞。 阳光撒在肩,仿若自由人。 直到天黑,赵就才牵着马走进楚州城。 和以往不同,没有找一家酒楼,而是牵着马去了青楼。 青楼门前,缓缓招手,一个门房过来替赵就拴好马。 往里面走去,脂粉味扑鼻,一堆衣着暴露的莺莺燕燕站在二楼围栏旁摇着手帕,嘴里娇声呼唤。歌台上小生吹笙弹琴,舞女花魁跳着舞,长袖飘飘,身姿妙曼,引人入胜。真是人间极乐地! 赵就要了壶酒,坐在大堂里默默喝着。看似是在听曲看舞,实际上关注的重点都在那群游侠儿的谈话上。 楚州人生地不熟,必须要尽快了解有无特殊情况,最快捷的方法,就是青楼咯,毕竟酒色刺激下,啥话都能说出口。 偷听了半个时辰,没什么异样,喝光杯子里的酒,赵就没理老鸨的热情挽留,起身牵马就走,这地方,太费钱。一壶酒二两,仅仅略低于抢劫。 找了家酒楼,要了间上房,叫了桌饭菜。赵就默默看着窗外的天空,月色朦胧,乌云遮住星星。 前路迷茫,我看不见啊。 次日,赵就牵马出城,骑马北去,要加快步伐了,昨晚想明白了,还是赚钱重要! 楚州离京城两千里,饶是赵就日夜兼程,把大量时间用在赶路上,也走了一个月。 看着宏伟的京城,赵就满是激动,这一路上太苦了,一半时间在风餐露宿另一半时间在马背上,好在自己没痔疮。 怪不得流放宁古塔是酷刑,两千里,还是繁华的地方,都折腾的半死不活,这三千里,还是不毛之地。 进城。 京城果然不一样,青石板铺路,路两边绿树掩映,时不时有马车驶过。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热闹之相。 找了家酒楼要了间上房,一桌饭菜,热水等,听着掌柜说“五两”,赵就差点骂出声,怪不得说京城大,居不易。 那五两一天,谁能居易?一个钦差的命就只值两千两! 骂归骂,住还是要住的。 吃喝完赵就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下楼跟掌柜打听桂渺山庄。 “桂渺山庄啊,那可是不得了,同说里面酒池肉林,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那侍女个个美似天仙,山庄里舞榭歌台,数不胜数,才子佳人,只顾吟诗作对,不知时节,听说啊,那是仙人洞府。”掌柜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的,极为笃定。 而赵就则是满头黑线,很想一巴掌糊掌柜脸上,能不能靠点谱。 无奈之下赵就只能开口说道:“掌柜,能不能告诉我这山庄在何处?” “哦,就城外树林后面,全城人都知道。”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既然全城人都知道,那估计没什么危险,也就是个有钱人的乡间别墅之类的,明天一探便知! 次日,赵就吃完午饭,骑马出城。 在林子里换上人皮面具和衣服,牵着马朝山庄方向走去。 和赵就猜的一样,就是个乡间别墅。院墙不高,门口立着两条拴马柱,两棵柳树随风飘舞。 上前敲了敲门,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开了门,赵就也不进去,讨了碗水喝就走了。 第一遍更鼓敲完,赵就换上一张没有户籍的人皮面具,牵马出城。 林子里换好衣服之后,赵就敲响桂渺山庄的门。第一遍没动静,等了会,再敲,还是没反应,直到第三遍,大门才缓缓打开,还是满脸褶皱的老人。 “公子有事?”老人眯着眼,打量着赵就。 “鬼市来人。” 老人怔了一下,侧开身体,把赵就迎进来,“还有一人没到,还需等待几天。” 领着赵就往后院走,边走边说:“山庄不大,委屈少侠与老朽同住后院。” “不必客气,叫我老九就行。”赵就说道。 不得不说,有钱人确实不一样,老人明显是从床上爬起,但是礼节方面却一点不少。 “老九,好,老夫斗胆就这么叫少侠了,老朽山庄管家高七。”高七笑道。 领着赵就到一处厢房,高七抬手一引,“老九,山庄不大,见谅见谅。” “无妨,有床可睡即可,麻烦高伯。”赵就回了声。 “少侠能接受就好。老朽住在对面厢房,有需要唤老朽就好。” “高伯客气,叫我老九就好,少侠不敢当,在下当不起。”赵就拱了拱手。 高七摆了摆手。 各回各房,各睡各觉。 等了三天,人终于齐了,除了赵就,还有三人,两男一女,全是六品。晚上高伯组了酒席,说是大家相互认识认识,以便合作。 两个男的一个叫熊武,一个叫周云,熊武身高至少一米九,浑身都是鼓起的肌肉,黑的跟块炭一样。周云体型跟赵就差不多,面白无须,文质彬彬,跟读书人没什么两样。女人名宋拂,农家妇女打扮,圆脸大眼,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是赵就能感觉到眼里浓烈的杀气,不会伪装的新人杀手。 吃饱喝足,赵就回到后院,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喝茶乘凉。正在半睡半醒之间,两个女子低头看着他,一脸好奇。 “小姐,高爷爷说找了四个高手,他是不是啊?”站在后面的女子问道。 “是吧。” 听到声音,赵就吓醒,飞刀已经握在手里,一脸警惕的看着两人。 看到赵就手里的飞刀,站在前面的女子行了一礼,说道:“公子莫怪,我们只是看到公子一个人乘凉,心生好奇罢了。” 赵就收起飞刀,躺着行了一礼,说道:“哦,在下只是觉得屋里有点闷,所以来院子里纳凉。” “打扰公子雅兴,望公子见谅,小女子山庄主人柳柔薇,这是我侍女春竹。” 嚯,客户啊。 赵就连忙站起,行了个礼,“我实在是不知道是柳小姐,多有冒犯,该死该死。” 看到这人能屈能伸的样子,两人都是捂嘴憋笑。 趁着这回,细细打量了下二人,柳柔薇长得一张尖脸,画了眉,眼睛不大,却灵活温柔,看着如同波光粼粼的深潭,鼻子偏下,鼻头微红,嘴巴不大,却也算不上樱桃小嘴,脸上不施粉黛却有血色,内衬绿色罗衣,外披紫色纱衣,桃色长裙,身材窈窕,横侧成峰。 许嵩你小子,紫色果然有韵味! 而后面的春竹,圆脸大眼,青色罩裙,一看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还没等两人止住笑,赵就已经躺回椅子上,舒舒服服伸了个腰,也不理两人。 “不知公子叫什么?”柳柔薇止住笑,问道。 我没叫啊,赵就心想。但还是恭恭敬敬回答甲方:“叫我老九就好。” “老九,高伯说你们都是高手,你是不是啊?”春竹好奇的问。 “不算吧,江湖里卧虎藏龙,我最多算刚入门。” “哦,那你使什么兵器?”柳柔薇追问。 “暗器,飞镖飞刀之类的。”赵就不敢怠慢,打工人的该有的素养还是有的。 “暗器,偷摸着伤人,岂不是阴险小人?”春竹愕然。 “啊对对对!”赵就没必要解释,这小姑娘别说江湖,估计京城都没出过,何必为难自己。 江湖平常时是人情世故,到了拔剑抽刀,谁还会顾及道义?先弄死对手才是最重要的。以前刚做杀手的时候,赵就看过生死搏杀,那家伙,刀剑还没抽出来呢,互相丢了半斤毒粉,远远看过去还以为起雾了。 “唉你这人,难道我说的不对嚒。”春竹气鼓鼓的说道。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你———” 春竹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柳柔薇行了个礼,追着春竹出去。 不跟外行论长短那是处事原则! 别问,问就是, 天桥底下盖小被,遇事就是对对对。 其实紫色确实有韵味…… 第9章 袭杀 次日。 高七找了过来,让赵就做好准备,明天出发。 赵就疑惑的问道:“高伯,去干哪?去那干嘛?我要做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没什么,就是护送小姐回家。” 说完高七递过来几张银票,继续说道:“有劳保护小姐,这是定金。” 赵就没话说了,想说也说不出口,甲方爸爸这么爽快,自己必然是愿为皇军效劳。 三百两银票换成3000点财神点。 “打开面板” 宿主:赵就 修为:五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六层) 天元刀诀(入室)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 易容术 龟息术 财神点:8100 “好,有粮心不慌。”赵就自说自话道。 护送柳柔薇回家这件事,必然不简单,回趟家而已,又不是美国总统,还需要左一个六品,右一个五品? 想到这,赵就买了两瓶白玉生肌丹,三瓶培元丹,看着财神点减少三千,赵就心都在滴血。不过也没办法,多一分实力,多一份保障。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赵就走出门时,门外两辆马车两匹马已经等侯多时。 不久,柳柔薇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春竹和高七,三人走向第一辆马车,高七快走几步,替柳柔薇掀开帘子,等两人坐稳,高七才爬上马车,高呼一声“出发”。 赵就二话不说,先霸占了马车。不说路程远不远,自己可刚骑了一个月的马,屁股确实不好受啊! 三人也不端着,熊武和宋拂主动骑马,周云赶着马车跟在高七马车后面。 一行七人,往西走。 走了十多天,才到太行山。 绕过石门就不说了,一头扎进太行山是什么虎逼行为?赵就不理解,但是看在钱的份上,甲方说啥就是啥! 找了处破庙,七人停马做饭,跳动的火光里,天色渐暗,山风越来越大,山雨欲来。 赵就坐在火堆旁,啃着大饼,时不时喝两口水。 空气里气氛不对,这是杀手的直觉。偌大的太行山,一个人没遇到也就算了,山下也看不到人,这可是金秋时节,再怎么说得有上山采药,挖野菜之类的吧,他可不信百姓靠耕田织布就能完全养活一家子。何况常说靠山吃山,如今这么大个山在眼前,居然光看?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吃完大饼,赵就没理聊闲的几人,默默走进山林。 探查出去四里有余,心里越发警惕。四里多的范围,居然一只飞鸟都没见到。 此时,山雨终于落下,隆隆雷声里,赵就跳上树顶,看着雨中茂密的树林,心里了悟。 落下大树,双脚一蹬,瞬间加速,朝密林冲去。蜜雨里,几乎看不到赵就身影。 远处树下一人,好像察觉到不对,刚一回头,一把飞刀已经插进脖子,想叫出声,另一把飞刀已经在眼前,正中眉心。 赵就两步并做三步,扶住往后倒的死人。摸索了一番发现,这人身上带着哨子,看来密林里不止一人。 破庙里,众人看着一身湿漉漉回来的赵就,一脸疑惑。 “走吧,林子里全是杀手,我可说好了,生死存亡之际,我顾不上别人。” 山庄三人听完都是一脸无奈,而烤火的三人听完,心里各有思考。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要是没了,那有钱也没用。 一行人也不废话,熄灭火堆,刚走出门,破庙外两个黑衣人已经摸到。 一碰面,几发暗器已经飞出,两人还没来得及抽刀,喉咙里已经喷出鲜血。 “走。”熊武高喊一声,一拳挥出,隔绝了屋顶跳下的两个刺客,紧接着几拳挥出,打倒几人。连忙几步上马,紧跟几人。 车队跑出去几里,前面一人抱着刀。 前面的宋拂握辫勒马,翻身下去就是一剑。 抱刀人反应迅速,连退三步躲过攻势,抽刀出鞘和宋拂战做一团。 雨水里,刀剑相交,缭乱无章。 二十招之后竟不相上下。 宋拂率先退后,冷冷说到:“这位朋友,你想拦也拦不住,后面还有人。大家都是拿钱做事,不如就此别过。” 抱刀人思考了一下,也算认可了宋拂的话,为了点钱真没必要不死不休。 于是抱拳拱手,几个起落消失在林子里。 一行人继续前行。 车上两女却很疑惑,这跟她们印象里的江湖一点都不一样。 按理不应该打斗一番,然后抱拳大笑,结为朋友之类的。但是江湖不是江湖,有权有势谁愿意风里来雨里去的刀尖舔血。 既然是刀尖舔血,就得明白:只是叫你蹭蹭,你进去那可就是你的问题了,警察叔叔才不理谁先脱的衣服。 马车不停,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农庄。 也不知道高七怎么沟通的,总之是一行人全住了进去。 夜色深深,柳柔薇带着春竹找到了赵就,一脸疑惑的问了个赵就觉得很傻的问题:为什么抱刀人拦了又不拦。 赵就烤着火,苦笑摇头,碍于甲方的面子,无奈开口:“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就像如果一个一品高手拦路,我也会转身就跑一样。权衡利弊是人的本性,买不起的东西就不买嘛。” 两人显然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而赵就又不能直接说:老子怕死!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何况美人在前,实在说不出“我不行”这种话。 花了大半个时辰绕来绕去,最后得到一句话:你就是不行。 气得赵就差点动手,我把你当甲方,你拿我当孙子是吧! 午夜,赵就坐在后院屋顶上守夜。 这群刺客本来的计划应该就是晚上刺杀,只是赵就杀了一个,使得不得不提前刺杀。如今刚刚经历过一场刺杀,人困马乏,二进宫成功率大大增加。 他们一定会来。 三更天,夜色如墨。 抱刀人果然出现在后院,看到坐在屋顶看着他的赵就,笑了笑。 “不如让我也拿一份钱?” “那不行,那不是断我财路嘛。”赵就说道。 “那就手底下见高低。” 说罢抽刀,上房,然后掉下去。 “不好意思,我刚刚进四品。” 第10章 分散 半月赶路,自从太行山之后,再没遇到刺杀,总算有惊无险的赶到吕州。 吕州之后不足两千里,即是河西,到时候就算行程结束。 一行人走进吕州城,找了家客栈,打算在 这休整三日,然后一鼓作气,直达河西。 吕州城建成于二百余年前,后经历战火,数次重建,以至于现在的吕州城比初次建成的 吕州城大了很多,加上吕州临近草原,由此下 江南也快捷方便,所以四方的客商皆在此地休整,吕州由此发展成枢纽要地。虽然远离江南,但热闹,繁华不输江南。 夜色朦胧,赵就洗漱一番,换衣服出去逛吕州。 穿越快三年了,赵就还是很喜欢晚上出去,可能是职业习惯,也可能是单纯怀念另一片星空。 没逛多远,在外面吃了碗面,拎着壶酒往回走。 院子里,赵就依旧和以往一样,搬出躺椅躺着,只不过已经不能说是纳凉了,十月已是深秋,说纳凉实在有点自欺欺人。 秋风习习,凉爽宜人,闲逸的时光,尤为可贵。 一连两天,风平浪静,好像半个月前的刺杀是假的一样。 正好今晚天气不好,乌云遮佳月亮,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一片灰蒙蒙,要下雨的感觉。 赵就很喜欢这种天气,出于直觉,赵就感觉如果刺杀,大概率就是今晚了。因此,赵就今晚没去院子里躺着。 自己在明处,还搬个躺椅躺着当靶子,真当自己霍元甲啊?咱不是津门第一! 午夜,赵就从床上醒来,窗外已经下起雨。夜黑风高杀人夜,应该差不多了。 轻轻打开门,贴着墙走出去,躲在拐角,运起龟息术,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主要关注甲方的房间,这可不容有失,尾款还没结呢,我赵就手上可不能出现坏账这种恶劣的事! “啪”院外的声音很轻,但是贴着院墙的赵就听的一清二楚。 “不专业啊,怎么能踩到水坑呢?”赵就心里忍不住吐槽。 院子里翻进来一个黑衣人,还没站稳,一发飞针正中眉心。 赵就连忙扶住倒下的黑衣人,把他拖到墙角时,已经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 赵就不敢耽误,加快速度,跳上二楼,推窗进入柳柔薇的房间。 此时,柳柔薇睡的正香,感觉有人进来,刚想喊出声,嘴马上被捂上。 “柳姑娘冒犯了。” 赵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柳柔薇不要说话,等她点了点头,才放开手。“老九?你想干嘛?”柳柔薇疑惑的问。 “柳姑娘,在下没有冒犯的意思,跟我走,熊武和宋拂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周云没动静,估计已经死了,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要你命来的。” “这,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付了钱!”赵就说罢,不等柳柔薇反应,一把搂住她的腰,打碎窗子跳了下去,朝着后边街道跑去。 柳柔薇大惊失色,但是自己又不会武功,心里无数个问题也问不出去,只能害怕的抱住赵就的腰。 打碎窗户的动静吸引了几个黑衣人,几人对视一眼,转身追过来。 赵就内气鼓动,搂着柳柔薇 叉跑出去几步,转身就是一大团暗器,不求杀人,只是阻挡一下,拖时间罢了。 几人不得不止步,拔出兵器,阻挡暗器。 这时,两人已经跨上马,“驾”的一声,策马疾驰。 几个黑衣人看着已经离去的两人一马,无可奈何。 吕州城外,雨越下越大。 赵就柳柔薇两人已经出了城,在城外一个破庙下马时,两人已经被淋成落汤鸡。好在这破庙虽然破,但是还算的上可以遮风避雨。 “老九,你能回去救一下春竹和高伯吗?”柳柔薇小心翼翼的问在生火的赵就。 “不太能,也不用救,天亮雨停我们就走,等我再回去一趟,他们尸体都硬了。”赵就无所谓道。 你是我甲方,他们又不是我甲方,做不了的生意就别做,自己为难自己那不是白痴嘛。 “咕噜~咕噜噜.. 柳柔薇的肚子叫了起来,饿意来袭。刚才一番奔波,又淋了雨,热量消耗的多,现在是又冷又饿。 “你还有吃的么?” 柳柔薇颤抖着问到,饿这种没办法,强烈又明显,实在忍不住。 “给。”赵就递给她两个冷馒头,随后站起来,给柳柔薇丢了床被子,说到:“脱了衣服裹着吧,衣服放那烤着吧。”说罢往外走去,站在屋檐下躲雨。 “别说话,有人来了。”赵就忽然说道。 柳柔薇“啊”了一声,马上裹紧被子,往墙角一缩。 破庙外雨势渐大,雨水落在瓦片上,“啪啪”的声音很明显。 人在庙里,雨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听的格外清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柳柔薇疑惑的看着赵就,“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只听到雨声,别吓我,好吗?” 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有点颤抖,听得出来,有点害怕。 有人来得有动静吧,没动静的,那不就是鬼嘛。柳柔薇莫名其妙的想歪了。 其实赵就没想着吓她,附近确确实实有马蹄声,只不过距离有点远而已。柳柔薇又不是赵就,听不到很正常。 “老九,你叫什么?”柳柔薇为了缓解气氛,问道。 “赵就。”赵就下意识道。 或许是心理作用,柳柔薇又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有……人?” “……” “听到的呗,真是人,不是鬼,你别想多了,这人啊,一乱想就容易害怕,一害怕又忍不住乱想,想来想去,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赵就不耐烦的说。 这话说完,柳柔薇反倒是更裹紧了被子。 赵就一脸无语,说实话不行,说谎还不行,难伺候的很。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下柳柔薇也听的一清二楚。刚想说话,赵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黑暗中,影影绰绰有人停马走进破庙。 第11章 不气盛叫年轻人? 柳柔薇脸色一变,还真有人。 此时,雨中传来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何少爷,小心下马,这里刚好有个破庙。” 一个声音骂道:“狗日的老天,莫名其妙下这么大的雨,无端端的害老子受这种苦。” “李老四,你瞎啊?能不能看着点人,扶何少爷下马都能踩我脚上。这破庙就在这,还会跑不成?你倒是赶快扶稳何少爷啊!”另一个声音忿忿道。 那个贱兮兮的声音谄笑着说:“哎哎,好嘞好嘞。” 听声音,应该只有三个人,赵就没说话,摆手示意柳柔薇也别说话。 须臾,一人先走进破庙。 看到坐着的赵就,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转到柳柔薇身上时,顿时神采斐然。 随后二人并肩走进破庙。 来的这二人,一个是公子少爷打扮,脸上全是麻子,因为姓何,城里百姓私下就称他为何麻子。 旁边一人和先进来的那人,都是捕头打扮,先进破庙的叫张老五,扶着何麻子,也就是说话贱兮兮的那个叫做李老四。 三人见坐在火堆旁的是一个面色白白净净的年轻人,脸上本来凶狠烦躁的何麻子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而看到裹着被子的柳柔薇时,眼神直勾勾盯着,好像想把被子掀开一探究竟。 柳柔薇虽然裹着被子,但是脸上的美艳完全遮不住,而且衣服丢在一边,脸上发丝凌乱,反倒是添了几分可怜的风采,使得整个人看着既美艳动人却又楚楚可怜。 柳柔薇不由得紧了紧被子,皱眉道:“你们看什么?” 何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李老四抢先开口道:“你说我们看什么?难不成看你这被子厚不厚?” “你~”柳柔薇刚要骂,却被赵就拦了下来。 何麻子收回眼光,抖了抖身上的水“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城外破庙做什么?” “跟你们一样,避雨的人。”赵就冷冷说道。 何麻子没有多说,吩咐到:“先把火笼着。” 张老五和李老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干柴干草,在大厅中间架起了小火堆。 见火生好,何麻子又吩咐到道:“去,把东西扛进来,外面雨大风大的,淋坏了怎么办?” 李老四和张老五应声出去。 一到外面就猥琐小声的说起来。 “那个小娘们,又白又嫩,看着来劲啊。” “可不是,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乡下姑娘可没这种感觉,润!” “嘿嘿,你说何少爷,还能行吗?” “估计还行,何少爷看到那娘们,眼睛都移不开,那能说不行呢?” 两人正说的兴起,何少爷见他们迟迟不进来,也走了出去,“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李老四贱兮兮一笑,说道:“何少爷,你看里面那小娘们,水灵的很,里面就两人,弄死那个男的,那小娘们不还是……嘿嘿嘿。” 张老五接话道:“对对,这被雨一淋,头发凌乱那样子,可真叫人挠心挠肺的,咱三人呢。” 张老五说完和李老四对视一眼,附到何少爷耳边,小声说:“何少爷,这荒山野岭,先咔嚓掉她身边那白面书生,然后那小娘们不就是……嘿嘿嘿嘿,咱们爽完了,再挖个坑一埋,管她哪家小姐,神仙也找不到啊!” 何少爷眼珠咕噜咕噜一转,小声问道:“吕州城里哪几家有这姑娘吗?” 李老四知道何少爷担心什么,连忙开口,“没,徐家那两个小姐几年前就嫁人了,季家小姐不长这样,胡家小姐咱没见过,但是听说胖的跟好几年的母猪一样,不可能是她。” “胡家那个我见过,不长这样。”何少爷眉头挑了挑。 王麻子是吕州一个地主老财家独子,靠着勾结当地的知府,通判等官员,开一些妓院,赌坊,放贷等见不得光的产业而发家。 由于经常接触官府,因此对官员家里人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何家在当地势力不小,要不然李老四和张老五这两个捕头也不至于对何少爷点头哈腰。 见此,三人相视一笑,成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就从马上把一个大麻袋扛进了庙里扔到角落。 赵就斜眼瞟了一眼麻袋,知道里面根本不是猪肉,摇摇头,随即又缓缓闭眼修行。 何麻子三人又重新坐回火堆旁烤火。 “不知二位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呢?”何麻子试探道,语气缓和,好像在和认识多年的朋友聊天。 柳柔薇撇撇嘴,不说话,倒是赵就不再沉默,开口说道:“我们是井州人士,来吕州探亲访友,恰逢大雨,人马不行,黑衣黑道,鬼头佛脸,白帽白刃,红花奈何,只能在这破庙避雨,雨停就回井州。” 赵就说的是江湖黑话,黑衣黑道白帽白刃是指我是鬼市的杀手,而白帽白刃红花奈何是指这单生意很重要,如果非要过不去,那就只能你死我活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麻袋里的东西让赵就感觉是同行,同行之间,如果不是特别大的利益冲突,基本就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都是刀尖舔血为了钱的人,相互为难确实没必要。 何麻子三人听完赵就的话,面面相觑,全是不理解。 看到三人的反应,赵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估计就是个官商勾结的地主老财。 赵就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心思,拿出培元丹,继续修行。跟几个地主老财,地方小官起冲突,有点损身价,何况也没钱拿,没理由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小兄弟,我看那位姑娘气质高雅,非普通人,或许是官家人,在下吕州捕头,不如小兄弟先 去外面等候,我们问清楚那位姑娘的来历,如果是官家人,我们也好回去通报,以免念慢贵客。”张老五和善的说道,只是眼睛里的淫邪却怎么都藏不住。 赵就呵呵一笑,迎接?且不说刚刚才说完,两人是探亲归来,迎接回吕州再探一遍?探亲也有返场? “〝烤火就烤火,别把心思烤热咯。”赵就冷笑着说道,话语里警告的意味十足。 “那就是不让咯?“李老四呵斥一声,“几两银子啊?值得这么拼命?我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 第12章 把手捡起来! 何麻子三人对视了一眼,这白面书生有点认死理啊! 〝小兄弟,忠言逆耳!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这娘们我吃定了!”何麻子狰狞着,脸上麻子一抖一抖的,有几分滑稽的感觉。 赵就看见这副模样,也绷不住笑,连忙捂嘴站起身来,斜睨三人一眼,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何麻子眉头皱起,他有点吃不清赵就。对面这人干干瘦瘦,脸皮白嫩,身上也没有武器,怎么看怎么不像高手。 在他的认知里,高手根本不这样,高手应该是光明正大的自报家门,然后大笑三声,让他们三人速速离去。再不济都是负剑而立,一脸冷清淡然,飘飘然如仙人。 如果赵就能听见他的想法,肯定笑他幼稚。自己可是杀手,会有杀手拎着把刀走天下吗?更别说什么负剑而立,这是白痴! 杀手,最重要的只有两点:快速击杀目标和藏匿自己。至于手段下作,形象普通,那都是应该的。哪有把“我是杀手”写头上的蠢蛋,很多杀手在平时生活里都是普普通通的伙计,学徒,甚至是太监。 猪都知道吃饱了就别乱拱,哪有人连猪都不如。 张老五显然想不明白这些道理,拔刀向赵就砍来,“狗东西,不知死活!” 霎时,赵就动了,左手抓住张老五择刀砍来的左手手腕,硬生生止住张老五挥刀砍下的动作,右手弯曲,一肘砸在张老五脸上。 顿时张老五鼻子里酸的,咸的,甜的,辣的一起炸开,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倒去。还没从酸甜苦辣咸里回过神就被赵就抓住衣领拉了回来,同时蹬脚发力,猛然膝顶。左手放开抓住张老五挥刀的手,双手往身后甩再往前拍,双风灌耳正中张老五太阳穴。这一拍里,赵就使用了江如海当时使用过的“开碑”的发力方式,这招落下,张老五瞳孔瞬间放大,眼睛里布满血丝,鼻孔流出鲜血,耳朵嗡嗡作响,嘴巴陡然长大,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赵就内气运行,双脚扎地,右手按在张老五胸膛上,内气爆发,往前顶去,张老五顿时跟煮熟的大虾一样弯曲着身体往后飞去,撞破破庙的墙,留下一个大洞,倒在破庙外的雨里,早已断气多时。 李老四和何麻子眼里都是骇然,这种手段别说见过,听到没听说过,心里明白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李老四反应迅速,直接拔刀丢向,意图拖延时间,朝破庙外跑去。赵就哪会让他如愿,腿脚有动作的第一时间就甩手丢出去三把飞刀。还没等他跑出第二步,三把飞刀已经飞出,一把正中后心,一把插在脖子后,把正在后脑。李老四往前跑了两步,倒在地上,鲜血喷了出来。 “就剩下你咯,麻子兄弟。”赵就嘿嘿笑着,在火堆跳动的火光映射下,像是地府出来的恶鬼。 “这样,如果你能跑到那里而不死,我放过你,怎么样,”赵就亮出五把飞刀,指着地上李老四的尸体笑着对何麻子说。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咯!” 何麻子早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往外跑。 一步,两步,三步……何麻子已经看不到李老四的尸体,只是腿上突然无力,趴倒在地上,两个膝盖后各插着一把飞刀。 看到身后李老四的尸体,趴在地上抬手指着赵就说:“你不能杀我,你说的,我跑过去就放了我,我跑过去了……我跑过……” 寒光一闪,一只断手掉在地上。 “啊!狗东西,你说话不……”倒在地上的何麻子捂着断臂,喊着。 还没等他话说完,赵就狞笑着开口打断他的话,“麻子兄弟,让你跑你还真跑啊?你要是跑过了不是证明我很无能?虽然你真跑过了。” “你不能说了不算……” “把手捡起来。”赵就拍着何麻子的脸,见何麻子还在呢喃,吼到:“我让你把手捡起来!” 何麻子吓了一跳,颤巍巍的朝地上断手抓去,还没等他碰到断手,一把飞刀已经贯穿了他脖子。 “叫你捡你还真捡啊,不长记性。” 一边裹着被子的柳柔薇已经一脸汗,那一地的血,李老四身上喷出来的血,何麻子的断手,脖子插进去的飞刀,早把她吓的魂不守舍,在她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从未见过这么血腥残暴的场面。 赵就拔出飞刀,在何麻子衣服上蹭了蹭,收回了几把飞刀。看到柳柔薇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她被何麻子三人吓到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柳柔薇感觉到面前有人,毫不犹豫的抱住面前的人,颤抖着说:“我怕……我怕…..” 赵就没有过安慰女人的经验,只能跟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着柳柔薇的背,语气轻缓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是你造成的,你想想,你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不会比他们下场好多少的,这样想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听到声音,柳柔薇总算回过神,看到自己抱着赵就,连忙松开手,脸上泛起一片嫣红。 赵就见她神色总算好了点,开心一笑,从怀里掏出算盘,说道:“柳姑娘,我这人做生意公道公平公正公开,三个人,一个二百两,一共就是六百两,这可都是冲你来的,你不会赖账吧。” “好,到河西我一定给你。”柳柔薇看着赵就的脸神情不自然道。 “得嘞,谢柳姑娘赏!”赵就卖了个机灵。 柳柔薇被逗的呵呵一笑,顿时风情万种。 赵就只能在心里暗道“红颜祸水”。 “我饿了。”刚刚吓得魂不附体的柳柔薇一放松下来,只感觉肚里空空,自己又没吃的,只能问赵就,“你还有吃的吗?” 赵就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伸手递给柳柔薇。 “没肉包子了吗?”柳柔薇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了,有馒头就不错了。”赵就一脸无奈,虽然自己有空间,但也要往里装东西才能拿出东西,那说啥拿啥的是哆啦a梦! “那不是有麻袋嘛,他们不是说那是猪肉嘛,割一块下来烤呗。”柳柔薇哨着馒头,眨着眼睛说道。 “你真以为这是猪肉啊?” “那不然是什么?”柳柔薇不解道。 “人,半死不活的人!” 第13章 救人?不如杀人! 柳柔薇大吃一惊,人?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她不相信何麻子三人会扛着个人进城,他们没这么好心! 看到柳柔薇震惊里带着怀疑的表情,赵就不想解释,估计解释了她也听不懂,总不能说直觉吧,经验之谈这东西就是会的不难。 〝我出去收拾尸体,不信你自己打开麻袋看看咯。”赵就把手一摊,也不理他反应,拖着何麻子和李老四的尸体走出破庙。 把三具尸体拖到破庙旁边的林子里,从空间里拿出铲子,一钟一铲的挖着土。 不消一刻就挖好了能容纳三具尸体的大坑。 赵就吹着口哨,在大雨里把三具尸体丢进坑里,用挖出来的土填平大坑,拿铲子拍拍实,这样一来,两停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等全部拍实,回到破庙时,柳柔薇已经穿好衣服倚着门框站着,身后不远处是已经打开的麻袋。 “怎么了?柳姑娘,不会真的是猪肉吧?”赵就调笑道。 “不……不是,是人……不过好惨……”柳柔薇说话断断续续,看起来很是惊讶。 “我看看。” 说罢,赵就走进破庙,把麻袋拖到火堆旁边借光,全程柳柔薇都跟在赵就身后。 低头一看,麻袋里果然装着个人,一个女人。左边脸豁着,左眼眼眶里空空如也,眼眶周围还有不少刀割出来的伤口。鼻子已经被削掉,同时消失的还有一只耳朵。浑身上下软的跟摊泥一样,不少骨碴还露在皮肤外,一看就知道全身上下没几根骨头是好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饶是赵就见惯了死人,看到这幅景象也是大感残忍。什么仇什么怨能下这种手,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她,怎么这样?”柳柔薇抓着赵就的衣摆,别过头不敢再看。 “喉,鼻子,耳朵都被割了,眼睛是被一刀一刀活生生挖出来的,舌头是刀伸进去搅碎的,碎的很彻底,救不回来了。”赵就顿了顿,继续说,“全身骨头至少断了五成,特别是手脚,几乎是打碎了,没得救了这人,看开点啦。 柳柔薇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上半是同情半是后怕。心里想着自己要是落到何麻子这群人手里,估计下场不会比麻袋里的人好多少。想到这,柳柔薇突然脊背发凉。 “要不…我们帮帮她..…”柳柔薇略带犹豫的开口。 …… 这话给赵就弄沉默了。他不是神医,何况这种就是21世纪都得送协和的程度,他怎么帮?内气能外放不假,但那是三品才有的事,自己一个四品,无能为力。就算退一万步来说,自己强行入三品,那也是有心无力。 断肢重生,死人肉白骨那是仙人手段,武者估计做不到,至少赵就做不到。 “逆转生死,那是仙人手段。”赵就委婉的说。 “要不,我帮她解脱痛苦?这个不收钱。” “我是让你救她!”柳柔薇激动的说。 赵就无奈的耸耸肩,没再说话,这女人现在情绪上头,那是神仙也劝不住,何况赵就。至于救人,他没这个能力,能怎么办? 见赵就不为所动,柳柔薇也没办法,只能默默抹着眼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赵就心里长叹,虽然自己不是英雄,但是这柳柔薇真是美人。美人眼泪汪汪,低头捂嘴的样子谁能受得了? “嗯~不如这样,你出钱,我去灭了麻子满门,怎么样?这也算另一种帮她吧。”赵就无奈道。 还没等柳柔薇开口,麻袋里的女人点了几下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流出几滴泪水。也不知道是苦涩还是疼痛。 柳柔薇看见这场景哪能不触动,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有不自觉流出来,“你开价吧,灭门就灭门,这些人还是人吗?跟兽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野兽!” 看到柳柔薇这反应,赵就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咱救不了人还杀不了人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需要惩恶扬善,维护社会和谐,稳定人与人之间的情绪,请到鬼市找赵大师! “按惯例,一个人两百两,但是灭门是大买卖,咱各退一步,无论多少人,一共一千两,概不议价,您看………”赵就拿出算盘,拨着算珠,认真说道。 柳柔薇只是淡淡的回了个好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就并不在乎她想什么,生意嘛,最忌掺杂个人感情。 看着麻袋里的女人,赵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把飞刀扔出,正中女人眉心。 女人张了张嘴,然后就没动静了。 “苦命人。”赵就拔出飞刀,说道。 柳柔薇站在一边,全程不敢看。赵就能理解她的感受,一个有钱家的小姐,哪见过这么多的人间疾苦,围墙太高,隔绝了墙外尸体发出的臭味。 赵就走近柳柔薇,伸手捏着柳柔薇的脸,特别是鼻子,下巴。 柳柔薇愣了一会,抬手拍开赵就的手,愤怒的说:“你放肆!” 虽然语气强硬,但是还是带着几分慌乱,如果赵就越界,自己也没什么办法。眼前的人刚刚才杀了四个人,多自己一个不多,想到这,柳柔薇慌忙后退了好几步,双手交叉,搂着肩膀。 看着柳柔薇眼神里的慌乱和愤怒,赵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撇嘴说道:“柳姑娘,我得护送你回家,还要去灭门,我可不会分身术。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再回来灭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做一个人皮面具,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你不想见见这些人怎么死的?你可是付了钱的哦” 说罢赵就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开口:“不清楚你的脸,怎么给你做一个合适的人皮面具?,听到赵就的话,柳柔薇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声好。 赵就眯着眼看了柳柔薇一会,去旁边制作人皮面具。美人会惹人瞩目,丑人一样也会,所以,赵就的目的是把柳柔薇变成一个普通人。 把做好的人皮面具递给柳柔薇,然后拾手捏了捏鼻子。 “睡觉,明天夜色浓时,灭门! 第14章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吕州城外。 太阳在缓缓落下,夕阳的余晖在天上映出一片红,好像映射着今夜的血色。 吕州城内一处酒楼,赵就和柳柔薇相对而坐,吃饭喝酒。 赵就已经换了张人皮面具,现在看起来是一个富家少爷。而赵就对面的柳柔薇,换上人皮面具之后,脸上白皙,相貌平平无奇,一看就知道是婢女之类。 今天中午进的城,赵就已经打探清楚,麻子姓何,家住城外西南,靠近林子的庄园。何麻子母亲早亡,现在何家仅余七口人。 赵就心里一松,还好人少,要是人多,一千两可亏到姥姥家了。想到这里,赵就拎着半壶酒,找到掌柜,试探着问:“掌柜,这何麻子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公子,这何公子啊,最近想买城北王老头的宅子,此外没任何事。江南死了个钦差,这才多久,哪敢找事?”掌柜把赵就当成来跟何麻子谈生意的富家少爷,秉持着各不得罪的想法,胡乱打着马虎眼。 赵就心里不屑,这掌柜也是脑子有问题,南边死个钦差还能让北边的吕州海清河晏?不过麻袋里女人的身份,赵就估计就是王老头的女儿。 黑社会嘛不是,黑社会都不如,黑社会都知道祸不及家人! 听到这,赵就想知道的已经的七七八八,跟掌柜道了声谢,带着柳柔薇走出酒楼,换了个客栈,要了间上房。告诉柳柔薇带着别走,一个人去探探这何家庄园。 城外。庄园外。林子树木上还挂着水珠,一晚上的雨让土里飘着一股独特的味道,沁人心脾。院墙不高,站在高处可以一览庄园全貌。 说是庄园,但是就是个四不像,既没有江南庄园的流水环绕,绿树成荫,也没有北方四合院的庄严肃穆,倒像是栽着几棵树,立着几个假山的大宅子。此时已是深秋,树叶已经落了个七七八八,远远看上去,整个宅子像是拔了毛的白鸡。 赵就在远处的山坡上,看了半个时辰,默默把地形,走动的侍从,丫鬟记在心里,这些不相关的人,只要不拦着自己,何必为难,自己又不是嗜杀的人。 认清何家几个人的样子,赵就转身就走,让他们多活一会吧,见见秋天的落叶也好。 回到客栈,赵就拿出暗器,一把把淬上毒,工欲善其事,必先善其器。暗器加毒药,我是……家某少。 等夜色渐浓,换了三遍灯,赵就才缓缓站起来,朝正喝茶的柳柔薇点了点头,说道:“走吧,你急着看,我急着赚银子。 何家庄园外的林子里,赵就一身黑衣,戴着恶 鬼面具,腰上别着唐刀,笑了笑,说道:“等我回来吧,杀完人我放把火,看看火得了。” 柳柔薇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好马,傻女人!”赵就在柳柔薇眼前晃了晃手,确保她在听。 说完也不等柳柔薇反应,运行内气,施展追星赶月,消失在夜色里。 何家,何老三刚睡着,一股轻烟从窗口慢慢散进房间里,何老三渐渐昏沉。这时,门被推开,一把飞刀正中何老三眉心。 杀人的是摸进何家赵就,何老三已经是第四个。“前院已经清干净,左边还有一个,后面两个,这地方大了不好搞啊,看来以后得少接这种生意,一个人忙不过来!”赵就心里默念。 吹灭蜡烛,关好门,赵就慢慢摸向左边屋子。 屋子里烛火通明,传出嘻嘻哈哈男女嬉闹的声音,赵就大感无奈,总是有些计划之外的事情。照旧往屋子里吹入迷烟,等屋子里再没有动静才推门进去,看到倒在桌子上,还搂着两个女人的男人,赵就也不耽误,对着脖子就是一刀,千脆利落的了结了他,转身出门往后院走去。 后院只有一座主屋,此时还点着蜡烛,从火光里,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桌子旁边喝茶。 赵就没再吹迷烟,握着刀推门进去。 看见一个人握着刀进来,坐在桌子旁边的老人大吃一惊,刚想喊出声,赵就缓缓开口:“老人家,可别喊,我只求财,不要命。” 听到这,老人缓了口气,求财就好,只要不是要命,给点钱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大侠,老夫批荆在里屋睡着,你要多少我们坐下详谈。”老人笑着说,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 赵就也不废话,坐到老人对面,淡淡说道:“何老爷子,你这何家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但是我要是不满意,后果你可很清楚。” 何老爷子脸色一变,这是遇到狠人了,不交出点家底是了不了事。已是何老爷子长吸一声:“大侠跟我来吧,何家家底都在偏房。希望大侠信守承诺,放小老儿全家老小一命。” “好,何老爷子,在下只求财.……”赵就收刀回鞘,他可没说不要命,到时候可别怪我。 何老爷子站了起来,看着赵就的眼睛,他想看清赵就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但是看了一会,赵就眼睛里波澜不惊,好像一摊死水。何老爷子只能说声请,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跟着何老爷子拐过一个弯,走进偏院。何老爷子转动机关,暗门缓缓打开。 赵就示意何老爷子前面带路,赵就则跟在何老爷子身后。暗门一路向下,走了几步,只看到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地上垒着几个箱子。 “大侠,何家家底尽在此,大侠愿意拿多少便拿多少罢。”何老爷子眼神低垂,看不清神色。 “好啊。”赵就已经笑出声来。 还没等何老爷子继续说话,后背已经中了一刀,何老爷子吃痛,刚转身,脖子已经被一只手掐住。 “没办法,上面说了,这种事,不能给别人知道,所以,你可不能……”赵就阴恻恻的说。 何老爷子大惊失色,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一张一合,活像个离开水的鱼。 赵就看他这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手上微微用力,捏断了他的脖颈。 尸体随手一丢,看着几口大箱子,不由得大笑,“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声音在地窖里回荡,嗡嗡作响。打开箱子,把一锭锭银子收进空间,随后掏出火折子,点燃箱子。待火势渐大,赵就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地窖。 回到偏院,赵就没合上暗门,转身去了主院,用飞刀要了床上的人的命。火折子点燃帘子,然后去前院,中院不同房间丢了几个火把。 火光渐大,赵就摘下面具,脱下穿在外面的夜行衣,丢进火里,跃出院子。身后火光越来越大,映红黑夜,救火声,泼水声接连不断。 回到林子里,柳柔薇正倚着树,看着何家庄园的冲天火光。 赵就也不打扰她,背着手站在她旁边,火花映照之下,柳柔薇笑得有点可怜。 看了一阵子,赵就拉了拉柳柔薇,轻声说道:“走吧。” 柳柔薇回过头,眼睛里闪着泪光,但是从表情看起来,心情不差,抬手抹了抹眼角,释然般开口:“我们去哪?” “并州,然后转洛阳,长安,出同瑜关,五百里即是酒泉。我们在吕州杀了人,灭了门,再走榆州宣府兴庆的老路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宣府驻有重兵,四品可挡不佳骑兵一阵冲锋。”赵就牵着两匹马,解释道。 柳柔薇不置可否,只是翻身上马。两人勒马转身,在火光的映照里一路向南。 第15章 锦衣卫 并州城,赵就两人牵马进城。 连续几天的奔波,人困马乏。此时已是十月初冬,小雪飘飘,并州位于黄河以北,积雪已有一些。 赵就柳柔薇两人裹着棉袍,亦步亦趋的走在并州城内,街道两边商铺关了七七八八,小贩走了几里都没见到,树叶零稀,草木凋零,一片衰败之相。 两人找了家酒楼,现在赵就空间里一堆不能换成财神点的样子,这不得好好花花。于是二人叫了一桌酒菜,光挑贵的点,顺手叫了壶并州名酒:醴泉。 等菜上桌时,赵就打理了一下空间,默念:“打开面板。” 宿主:赵就 修为:五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六层) 天元刀诀(入室)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 易容术 角息术 财神点:5100 看了看特价商场,还是买不起,最便宜的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500万财神点,对比诛仙剑阵那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五十万两银子,把赵就卖了都不值这么多。只能无奈的原价买了五瓶培元丹,四品已经熬的差不多,若有若无的壁垒已经摇摇欲坠,五瓶培元丹,已经万无一失,只可惜财神点只剩 2600。 钱不禁花啊。 赵就还在默默感慨时,菜已经上齐。 柳柔薇啃了好几天明天,正是馋的时候,也不在乎形象,抓着筷子拼命夹菜。赵就则是很斯文的一杯酒一口肉,好不乐乎。 等赵就几杯酒下肚,看到柳柔薇如饿鬼一般,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雍容华贵,气质出尘的美人,不由得轻笑。 柳柔薇见赵就笑,也不恼,反而停下筷子,温和的说:“赵就,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失礼?” “那没事,你这幅面孔,没人知道你是谁。”赵就右手点了两下自己的脸,笑着说。 “还好,还好。”柳柔薇松了口气,调笑一般说道:“那就谢谢赵大侠请客吃饭咯。” 赵就听出话语里调笑的意味,只是笑了笑,继续喝酒吃肉,不接她的话,心里想的却是收钱时应不应该把这一部分加上去,这种钱自己可不能白花。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 吃饱喝足,两人找了家客栈,两间上房。出去买了点纸钱香烛之类的,回来喂完马,赵就拎着壶酒去找掌柜聊天。 “掌柜的,江家你熟悉吗?”赵就率先开口道。 掌柜打着算盘,纸上记着账,抬头看是大客户,连不迭开口说道:“并州城谁不知道江家?二十多年前江家出了个七品官,算是光耀门楣。谁知道,这才几年啊?又祖坟冒青烟,出了个四品的大官,咱并州知府也才四品,没多久,升了镇孚将军,正三品。一到咱并州,那是风风火火的抓贪官啊,官商勾结的抓了二十多人,都拉到城门口砍了头,好官啊。” 赵就静静听着,也不打断他。看来江如海确实有几把刷子,至少在家乡口碑不错。 顺着掌柜的话,赵就循循善诱,总算打听出一些江如海的过往和地方官经历。按掌柜说的判断,这江如海确实是个人物,还真靠搏命搏了个正三品。 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了赵就想要的信息,赵就留下酒,背着手回了房问。 子时,天色漆黑一片,今夜没有月亮星星。赵就跃下窗户,朝城外西北方向走去。 路上,赵就频频变换方向,步频,但是身后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几次回头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不由得加重赵就的疑心。于是赵就也不迟疑,跃上屋顶,见四下无人,追星赶月舒展,一瞬间人影重重,卷起雪花,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赵就消失的同时,一处街角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身高近六尺,浓眉大眼薄唇,飞鱼服绣春刀,黑袍官靴,正是锦衣卫。 此人名叫顾元,锦衣卫镇抚使,为了调查钦差被杀一案来的并州。前两个月在江南,除了查出杀手是刚进入五品,其他有用的信息几乎一点都没有。昌州封城一个多月,别说人没抓到,就连杀手的信息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顾元心里一阵无奈,江南官员上下一心,铁板一块,什么马脚都没查出来不说,好几个同僚还莫名其妙的被调离江南,自己无奈只能离开江南来江如海老家调查。跟着赵就只是恰好看到赵就从窗子跳出来,引发了他的好奇心而已。 现在已经看不到赵就的身影,顾元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顾元走后不久,赵就从暗处走出。本来赵就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人。 “看来江如海的事还是没结束啊。”赵就脸上满是阴郁。 没留太久,赵就转身出城。 按着银票上写的地点,赵就兜兜转转,总算找到江如海母亲的坟墓。 坟堆很小,墓碑上刻着“江刘氏墓-—儿江如海立。”除此以外就是生死年份,朴素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三品大员血亲的坟。 赵就拿出火折子,先点了香烛,上了三炷香之后,随后点燃纸钱冥物。 “伯母,我和江大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相互都下手重了点……但是呢,咱这只能说立场不同。”赵就唠唠叨叨的说着。 说罢赵就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小声道:“并州百姓说,江大人是个好官,您可以安息了。我答应了江大人,来替他扫墓,虽然东西有点简陋,但也是小子的一份心,希望伯母在地下一切安好,江大人很想您。” 等纸钱烧完,赵就默不作声的看着江如海母亲的坟墓,心里有点莫名的伤感。 站在一边静静的等三炷香燃尽,赵就才把银票换成财神点。这样也算完成了江如海死前的嘱托。 “伯母,小子有事在身,下次再来看您。”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找个寄托,赵就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说完,赵就收起火折子,转身离开。 第16章 四品遇四品 回到并州客栈时,雪已经越下越大。 赵就换下夜行衣,推开窗子,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心里思考着这次路线的问题。 把锦衣卫牵扯进来,总归不是好事。那群人虽然没接触过,但是其狗皮膏药的程度,赵就还是听说过的,偏偏锦衣卫权利极大,要是再来个封城,自己带着人,完全兜不住啊! 休整三天的计划已经流产,只能当断则断,明天备足物资,晚上就出城,希望到时不会有麻烦。 赵就不再想其他,吹灭蜡烛,睡觉。 次日,雪稍微小了点,但是天气却冷了很多。 赵就起的很早,事情很多,觉就少了。 没叫醒还在睡的柳柔薇,赵就一个人披着棉袍去吃早饭。 两碗面条下肚,总算冲散点寒意。要了四屉肉包子,吩咐店家送到容栈之后,背着手走回客栈。 包子送来时,已经接近午时,赵就连蒸屉一起买下,丢下十五两银子,带着包子回了房间。 刚把包子收进空间,柳柔薇已经洗漱完毕,出来问赵就什么时候吃饭。 赵就也不磨叽,叫了一桌饭菜。 等饭菜上齐,赵就才缓缓开口:“并州呆不下去了,吃完饭再去睡会吧,天黑出城,由临汾直奔长安。 柳柔薇顿时瞪大了眼,不解道:“这么急吗?”“嗯,城里有锦衣卫,我怕出事走不了。”赵就也不隐瞒,把昨天晚上见到的全说了一遍。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说话,但是从对方眼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于此同时,知府衙门里,顾元听着属下汇报。 听到江如海母亲的坟有人祭拜过时,挥手打断属下的喋喋不休,冥冥之中有所感觉,但是抓不佳。 “是谁呢?”顾元捏着下巴,想不明白。 “大人,属下以为,一定是江大人的旧识。”“废话,素不相识会给他娘上坟?”顾元不忿开口,随后命令道“江如海军旅十余年,到底是谁上的坟?去查!” 属下躬身应了声是,一脸迷茫,江如海的袍泽和同僚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从哪里查,怎么查,全是未知数。 顾元当然不知道属下在想什么,挥了挥手,让属下出去。心里却像结成一团的线,找不到线头,但又忍不住去想。 直到天色全黑,属下送饭进来,劝了句“高手也要吃饭嘛”,顾元顿时想通,昨晚的高手半夜出门,一身夜行衣,今天江如海老娘的坟就有祭拜的痕迹,太过巧合! “近一个时辰有没有人出城?”顾元连忙问道。 属下一愣,思考一番,回道:“有,一个富家少爷和一个婢女,骑马,南门出的城。” “快追。”顾元站起来,急匆匆的说。 说罢顾元抓起桌子上的绣春刀,先一步推门出去。属下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只能跟着顾元跑出去。 两人两马,急匆匆从南门追出去。 策马疾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骑着马的赵就两人。 “速速停马,锦衣卫办案。”顾元连忙高喊。 赵就勒住马缰,停马转身,让柳柔薇继续往前走。看到追上来的两人,心里大呼晦气,千辛万苦就是不想碰到锦衣卫,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见赵就停马,顾元也勒马停下,说道:“在下锦衣卫镇抚使顾元,两位今日怕是走不得,还请两位下马,随我回衙门说清楚为什么要祭拜江大人娘亲。” 赵就撇嘴一笑,冷淡开口:“我要是 不随你回去呢?” “那休怪本使刀下无情!” 赵就没等他放完狠话,几发暗器已经甩出。四品而已,三品的大官又不是没杀过,顾元大吃一惊,不敢想真有人敢向锦衣卫出手,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连忙抽刀挡住暗器。 一步慢步步慢,赵就不会给顾元喘息的机会。 双脚一蹬马背,跳向顾元,顺势挥刀斩下。顾元此时刚拦下暗器,匆忙挥刀格挡。 匆匆一刀怎么能挡住赵就借势的劈砍,顾元卸不住力,只能蹬着马镫,借着马退后来卸力。 赵就攻势一浪接着一浪,顾元只能不断阻拦,趁着赵就落地时,慌忙退下马。武者跟军人不同,马上经验,技法甚至发力方式都不会,所以顾元匆忙下马,使自己避免扬短避长。 下了马的顾元浑身气势一变,绣春刀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赵就寸进不得。 赵就怕后面还有援兵,决定不再让顾元拖延时间。内气顿时鼓动,唐刀荡开刀网,直取顾元中门。顾元经验何其丰富,转刀挡下唐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一举化解赵就攻势。 “问天!” 赵就见顾元后退,内气运转,使出天元刀诀第一式。刀气如下山猛虎,又如奔腾巨浪,顾元不敢硬挡,只能施展轻功,连退几步,侧身躲过刀气。 刀气撞在雪地里,扬起一阵雪花,留下近尺深的刀痕。顾元脸色一变,虽然都是四品,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赵就的四品造诣比自己深太多,且赵就内气悠长,刀法凌厉,久战自己必死! 挥出一刀后,赵就也不理顾元反应,翻身上马,转头去追前面的柳柔薇。 顾元这边,属下刚想打马去追,顾元一把拦下,无奈说道:“别追了,这个人虽然说是四品,但是已经一只脚跨进三品了。我们再追,大概率是我们两个死在这。” “那江大人……”属下忐忑不安。 “哪有几个月从六品到近三品,有这天赋还用拼命杀钦差?” 第17章 三品 赵就两人并没有在临汾停留,匆匆补给便直奔长安而去。 转眼三天,长安已经近在咫尺,两人也不急着赶路,放开马缰,坐在马上慢慢溜着,顺路欣赏风景。 时值十月底,雪花片片,北国已经快到银装素裹的时候。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刚入秋,一路走到了冬天,一路上的事情和变故,不由让人感慨颇多。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两人才优哉游哉的牵着马走进长安这座九朝古都。 虽是冬日,但长安繁华依1旧。酒旗迎风飘扬,食肆,酒楼灯火通明,路上行人不断,车马喧嚣。远处的青楼暖阁,脂粉味混入雪中,把长安酿的坨红;瓦舍勾栏中,酒气茶香,曼舞轻歌,管弦笙箫,揉入风声,使整个长安飘飘欲仙。 不是天上,更似天上。确是人间,不似人问! 如此美景,赵就却没有心思欣赏。自从走进长安,三品的壁垒似乎已经磨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几枚培元丹入肚,凭借培元丹的强悍药力,冲击三品几乎是万无一失。 此方世界的武道,共分九品,九品到四品,只算是自身的修炼,只有进入三品,内气转换为真气,武者才能通过真气沟通天地,在自身蕴酿“势”。 赵就以太清玉虚经入武道,算是以道印武,内气悠长纯粹,自身底蕴深厚,早就磨练完血肉筋骨皮,只有杀江如海时强行破境,留下内伤。这几个月一直用培元丹和白玉生肌丹内外蕴养,迟迟不敢冲击三品。如今三品壁垒已经薄如蝉翼,但和顾元一战之后,对于冲击三品也是顾虑重重。 赵就不敢耽误,连忙找了家安静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给柳柔薇叫了桌酒菜,自己顾不上吃喝,急匆匆盘腿坐在床上,内外合一,神灵一体。运行太清玉虚经,一点点探寻内伤故疾。随后吞下几枚白玉生肌丹,内气循环周天,消化药力。 直至过了一个时辰,不知道运行了多少个周天,前行突破留下的固疾总算在慢慢消融。赵就感受到此情此景大喜过望,连忙吃下最后一枚白玉生肌丹,继续消化固疾。两刻钟后,随着内气运行越来越通畅,固疾如坚冰积雪般逐渐消融,直至彻底消失。 赵就长长呼出一口气,周天运行通畅,内气循环不滞的感觉如同寒冬腊月浑身泡在温泉里,温暖舒适的感觉浸满全身,让人忍不住大喊“舒服”。 随着固疾消融,内伤也在内气的不断修复下逐渐修复。已经薄如蝉翼的三品壁垒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赵就已经无限接近三品。 赵就也不磨蹭,从空间里拿出剩下的四瓶培元丹,放在身前,一一打开,一鼓作气冲击三品。 一颗接一颗培元丹入腹,强大的药力化作内气,游走在四肢百骸,血肉更加细密,筋骨更加坚固,皮膜逐渐无瑕。其变化过程如同一个茶杯逐渐变成一个铁壶,更加坚固,更加广阔,更加稳定。 进入三品就像一杯水融入大海,其中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的全面改变。血肉筋骨皮打磨完成之后,内气逐渐转化为真气,率先融入脉络和大穴。赵就继续服用培元丹,源源不断的药力支持下,真气转换十分顺利,大半个时辰就全部转化完成。 但是内气转化为真气只是三品的起点,三品之所以与四品不同,最重要的是三品能沟通天地,蕴养己势。太清玉虚经温和细腻,最是适合沟通天地,赵就不迟疑,运行太清玉虚经,一丝一缕慢慢连接天地。 此事急不得,有人一辈子也没能彻底沟通天地,而有的人一瞬间便能完成,其中玄妙,几乎毫无规律。 赵就自然不敢急,慢慢沟通,天地如同无根浮萍,而自己则是溺水之人。拼命往上抓却几乎抓不住实物,赵就并不气馁,如同穿针引线一般,细心且谨慎抓着无形的线头。渐渐的,似乎有了一丝明悟,赵就不敢乱动,继续运行真气,缓缓流过脉络大穴,以求通过这一丝明悟连接天地。 这种感觉渐渐弥补,赵就此时状态一变,好像一摊死水,波澜不惊,无声无息。逐渐的,真气如同一滴水滴,融入大海,赵就和天地之间似乎有了一些相似之处。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赵就已经明显感觉到天地与以往的不同,看山是山成了看山不是山。这种感悟逐渐真实,天地之间似乎容下了赵就这一粒小小的尘埃。 几个时辰后,一丝丝玄妙的气势从赵就身上弥漫开来。霎时,赵就睁开眼睛,一缕精光射出,威势放出,震的屋檐上的雪花纷飞。 成了!赵就心中大喜,此时已连接天地,浑身上下轻如鸿毛,脚下一顿,真气运行,这一脚飘飘摇摇,势如泰山,但落在地上,连灰尘都没扬起。三品,强如天人! 窗外,一缕曙光射进房间,天已经微微亮。赵就心里大喜,一晚上就突破三品,可想赵就天赋算不上太差。 想到当年在河边看到有人两步连点,凭空借力便可渡过几百丈的秦淮河,赵就如今入三品,也想放肆一把。 推开窗子,迎着漫天飞雪,双脚一点,真气运行,天地间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跃出百丈,在空中真气鼓动,凭空借力,势如崩山,轰的一声炸起,瞬间已经出现在几里外。 “哈哈哈哈,天地任我逍遥!”赵就放肆大笑。 随后缓缓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踏雪回到客栈,叫了桌酒菜,淡定吃喝。 第18章 密谈 突破四品,赵就心情大好,也不理柳柔薇的想法,执意要在长安待两天。 赵就确实是有私心,没穿越之前,还是个穷逼的时候,就想着到各个朝代的首都看看,然后几年下来,只到过北京。之后家里拆迁,自己成了拆一代,不再是穷逼了,就因为喝了一顿酒,被一辆前四后八,反复碾压,眼睛一睁,就到这个世界了。 郁闷,除了郁问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处,自己是汴州人士,刚穿越就解锁了汴州,然后临安又不算远,所以非常方便的游玩了汴州和临安两个首都。 而且这个世界和中国不同,只有四个地方当过国都,汴州,临安,京城和长安,没有洛阳的份。如今只剩下长安,而又刚刚入三品,赵就又怎么能忍住游玩一番的冲动。 说干就干,吃过早饭,赵就拉着柳柔薇出门。 长安最出名的三个地方分别是明月楼,白玉京和烂坨寺。明月楼以酒出名,其所产名酒醉逍遥号称天下第一名酒;白玉京原先刀一道观,后毁于战火,四百年前重建,传闻有仙人降临,遂取诗仙太白名句“天上白玉京”为名;而烂坨寺乃天下第一神寺,国名天下的神灯禅师即出于烂坨寺。 由于两人所在客栈位于长安西南,而烂坨寺和明月楼皆在北,只有白玉京在南面。于是赵就带着不情不愿的柳柔薇,骑马直奔白玉京而去。 两刻钟不到,两人即到白玉京。 白玉京不大,门前连牌匾都没有,看上去不像道馆,反倒是更像一个宅子。拴马敲门之后,跟着道童在里面乱逛,除了几棵青松白梅之外,没什么好看的地方,随处可见全是积雪。 赵就大感失望,而身边的柳柔薇看到赵就一脸便秘的表情,不由得畅快大笑,毫不顾及形象。 吃了白玉京这个大亏之后,赵就对烂坨寺期待更甚,骑马半个时辰赶到之后,吃了个闭门葖,小沙弥说主特外出,寺里概不接客,就连赵就上香的请求都被拒绝。 赵就只能一脸郁闷的骑着马,心里祈祷明月楼别今天倒闭。 落在后面的柳柔薇一路上憋着笑,时不时调笑 赵就几句,惹得赵就一阵烦闷。 明月楼离烂坨寺不算远,骑马一刻钟就到。两人离明月楼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闻到浓郁的酒香。 赵就顿时一喜,总算不负此行。 刚到门口,两个小厮替赵就拴好马,赵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句:“今天开门营业?” “客官莫调笑,酒楼怎会不开门。” “好,开门就好,安排一桌好酒好肉,酒要醉道遥,菜嘛?哪个贵来哪个!”赵就豪气道,心情大好。 酒菜上齐,赵就倒了一杯,浅嘬一口,顿时酒气扑鼻,闭眼慢慢回味,酒香久久不散。和江南的酒不同,醉道遥尤为醇厚,酒水入喉却没有很强的感觉,但是酒气返回喉腔时,更为猛烈。 赵就喝完整整一壶,酒气驱散寒气,把身子哄的暖洋洋,尤为享受。 酒足饭饱,赵就打了满满两壶醉道遥,才骑着马回客栈。 好酒不喝,人问罪过啊! 次日,赵就睡到午时才悠悠转醒,醉逍遥确实是名酒,酒劲不大,却极曛人,一壶左右,最是舒服。 洗漱完,吃过饭,赵就像在并州时,买几屉包子,长安离河西不过八百里,并不算太远,鼓作气,十天左右便可到达。 等天色渐暗,赵就柳柔薇两人牵马出城,往西奔驰。 长安城内,烂坨寺的高塔内。 主持宝树祥师和一个红衣白发的老人对坐饮茶。 “大师,咱家气机感应里,那柳小姐已经离开长安,大师可否咱家一臂之力?”红袍老人悠闲喝茶,声音尖锐,分明是个太监。 宝树禅师脸上不悲不喜,平淡如水,只是喝着茶,不回应太监的话。 红衣太监也不急,只是淡淡国香喝茶。等一壶茶喝完,才继续说道:“大师无非是想不得罪柳家罢了,只是拦下,咱家以为,此无关紧要。” “呵呵呵,公公品茶即可,出家人不图名利,亦不愿染因果,老衲耄耋之年,人生七十古来稀,老衲还贪图人间。”宝树神师放下茶杯,边添茶一边说。 “大师,风动还是幡动?咱家不解?” 红衣太监太监接了 句莫名其妙的话,但宝树禅师修禅七十余年,怎么会不懂红衣太监话里的意思,看似是在问禅经里的典故,实际上是在讽刺烂坨寺两边下注,都不想得罪。 “心动罢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出家人最忌贪嗔痴。公公着相了!”宝树禅师声音如常,但是语气生硬。 红衣太监听到这里,也明白眼前的老秃驴是铁了心两头不得罪,只能开出条件“宫里还有一枚静心丹,听闻贵寺佛子突破在即,若是有静心丹相辅,金刚咱家想是十有八九。” 听到静心丹,宝树禅师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有光芒流露,但是不过须臾,又缓缓闭上。 “老衲听说,宫里存有文殊度狱清经。 “大师是听差了,宫里并无文殊度狱清经。”怕宝树禅师不信,红衣太监又补了句“确实没有,咱家进过藏书阁。 宝树禅师见此也信了七七八八,缓缓点头,算是答应。 “公公,老衲会让四名侍佛金刚出寺,其余老衲无能为力,阿弥陀佛。 红衣太监也不纠缠,他明白一枚静心丹就想让宝树这个老秃驴出手,那是天方夜谭。 “若要入河西,必过怀安县,希望大师别让咱家失望。 “阿弥陀佛” 第18章 截杀 赵就柳柔薇两人奔波几天,在傍晚时分终于看到房舍的身影。 估摸着这地方应该是个小村子,赵就松了口气,这种季节,让一个普通人睡野外,吃一晚上风雪,真的会死人。 两人急忙打马过去,找了个没人的房子,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好歹算是有个挡风的地方。 “奇怪,这里离怀安县并不算远,燕云叛乱也已经过去近十年,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赵就生着火,喃喃道。 裹着棉袍的柳柔薇则没那么吃惊,只是拾了抬眼,淡淡说道:“燕云平叛,战火一度烧到蜀地,叛匪官兵四处征兵,十室九空,剩下的老弱病残,哪还活的下来……” 赵就沉思着,也不开口,静静烤火。 七十多里外,四匹快马席卷雪花。 走在前面的勒住马缰,后面三匹马紧随其后。 四人皆身着僧衣,背着戒刀,正是烂坨寺侍佛金刚,走在前面的是明远,后面三人分别是明光,明知和明德。 明远抬头分办了一下方向,沉声说道:“怀安县不足一百五十里,日夜奔波,最多一日脚程。” “二师兄,咱们受得了,马受不了啊。”明德接话。 明光明知皆是沉默,明德虽然是他们里年纪最小,修行时间最短,但是心思细腻,足智多谋。 明远沉思了一会儿,认同了明德的话,于是开口道:“前面不远有一荒村,我们去那里歇马,待天亮,马上启程。” 明光明远心里不解,前面荒村还有七十里有余,赶到后哪有多少时间歇马? “师兄,何必这么急着赶去怀安县?”明远不解问道。 “师弟,我等出寺,非菩萨所命,乃宝树主持的命令,耽误不得。 听到明远的话,三人皆是大吃一惊,拦佳一个人这种事怎么会惊动宝树禅师?要知道宝树禅师已经二十多年没露面,潜心修神悟道。平时大小事务都是宝云禅师处理,如今居然为了这种小事亲自出面? 明远明白三人的疑惑,解答道:“是关于佛子的事。” 三人哪里还想不明白,那个佛法高深师叔的事,主持历来极为看重,难怪要专门吩咐下来。 四人颇有默契的都没说话,只是打马往前走。 破屋内,烤火的赵就突然一滞。在他的感知里,四匹马自远处赶来,其余的感知不到。 “我就说不会这么平静。”赵就心里想着。 甩了甩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淡定烤火。 一个多时辰,四匹马停在破屋前。 明远本来想随便找个破庙之类的,但是远远看见这里有火光,自己又刚好没带火折子,于是只能到这借火。 四人下马走进破屋,只看见一男一女,男人坐在火堆旁从容烤火,好像没看见他们四人走进来,而女人裹着棉袍,靠在墙边打盹。 阿弥陀佛”明远唱了声佛号,见赵就抬起头,接着说:“施主,贫僧出门匆忙,忘了带火折子,不知施主能否借个方便?” 赵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明远到了声谢,带着根木头引火,随后坐到一边生火。 两方都没说多的话,只剩下木头在火里的爆裂声,屋子外的风雪声,以及吃东西的咀嚼声,双方都吃不准对方,于是一时间气氛平和。 “施主从何而来,要到何处去啊?”明远笑着问道,一脸和蔼,看起来像是得道高僧。 赵就呵呵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笼着火。 明德见此,急忙开口:“施主,师兄无质问的意思,贫僧赔罪。我等四人乃烂坨寺僧人,有两名恶贼,盗窃本寺经书,贫僧和师兄受主持之命追捕恶贼,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哦,还有这种事,大师见过贼人真面目?” “贼人真面目我等自然没见过,不过据师叔所说,乃一男一女,不知施主可曾见过?”明德起身行了一礼。 赵就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这和尚说的不就是自己和柳柔薇?一男一女,在他们前面,全对上了! 顿时,赵就站了起来,阴郁的眼神扫过去,厉声喝道“大师莫不是在找茬?” 明德眉头紧皱,这个人太过强势,怎么看怎么不像寺里菩萨交待里所说的侍卫,和三个师兄对了一下脸色,开口说道:“施主误会,贫僧只是着急,冲撞了施主,还望施主海涵。不知施主能否借户籍文书一观?” 听到这话,赵就哪能不明白,这就是冲柳柔薇来的,一男一女去庙里,不偷香火钱,偷经书?真当老子白痴? “秃驴,你有点蹬鼻子上脸啊!要不要我叫醒婢女,把衣服脱干净让你查查?出家人还六根不净?”赵就怒喝一声,还没等四人反应,已经出手。 “咻咻咻咻~”四声,四把飞刀朝着四人飞去。 四人大惊失色,这人真是霸道,说出手就出手,完全不把自己背景放在眼里啊! 抽出戒刀,挡住飞刀,明光怒道:“施主莫要自误,贫僧四人乃烂坨寺侍佛金刚!” “金刚也六根不净?” 赵就可不客气,都动手了,还管你什么背景? 再说了,只要没人活着,谁会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真气运行,天地大势瞬间笼罩过去,四人内气顿时一滞,好像有座山压在他们头上。 四人大惊失色,眼前这人才几岁,就已经是三品高手,怪不得不在乎烂坨寺,说不定也是一方大势力的弟子。 四人只是四品,虽然出身烂坨寺,但是在三品面前几乎没还手之力。内气运行不顺,自身饱受限制,四人对视一眼,明白眼前的人不好惹,只能拼命运行功法想搏出一线生机。 赵就哪会让他们如愿,追星赶月瞬间出现在明德身前,振开明德砍来的戒刀,右手化瓜,扣在明德脖子上,“咔吧”一声,明德已经被掐断脖子。 “师弟”明远喊道,戒刀一转,挥刀朝赵就砍来,转头大喊“明光明知,走!” 话音还没落下,砍下来的戒刀已经被握住,随后一张手掌印在明远胸膛,明远顿时倒飞回去,撞在明知身上。明知还没来得及跑,明远撞在身上,打断他的脚步。刚回过神,一只手已经按在自己头上,不是赵就是谁,真气外放,搅进明知的头颅,从外面看完好无损,但是里面己是一团浆糊。 三品杀四品,甚至不需要用兵器,真气结合天地大势,不是四品脆弱身躯挡得住的。 明光也顾不得死去的师兄师弟,一心只想跑回烂坨寺报信,待寺里师傅出手必能为师兄弟们报仇。 还没等他跑近,“咻”的一声,一柄飞刀破空而来,明光刚想格挡,飞刀已经直挺挺插在他后脑。明光眼睛瞪大,一口浊气吐出,便倒在地上,断了气息。 赵就一把拎起尸体,丢回破庙。 熄灭火堆,柳柔薇早在动手前就已经惊醒,看到赵就回来,裹了裹棉袍,淡定说道:“我们走吗?” “走!” 两匹马在黑暗里奔驰,卷起雪花….. 天大亮,红衣太监踏雪而来,看到四匹马,皱起眉头,一步步走到马前,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红衣太监连忙走进破屋,看到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四个和尚,垂下眼睛,摇了摇头,转身运行真气,往前飞去。 第19章 一品?那是我的问题! 天色已经大亮。 去往怀安县的路上,赵就柳柔薇两人策马奔腾,雪已经越下越大。 赵就心里那种不太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仔细感悟天地,发现自己跟天地之间的连接愈发滞涩,宛如陷入了半干不稀的泥地。自己凝聚的势也寸进不得,似乎这片天地和自己突然成了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赵就很不舒服,不仅仅是感知被无限压缩,而且总会有头悬利剑的后机感。真气运行,默默外放,隔绝飞雪,往身后探去,但是不到十里就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赵就就是猪都知道问题不出在自身了,身后后一定有个超越自己的高手在屏蔽自己的感知! 赵就千脆利落,脚下一蹬,弃马飞起,落在柳柔薇马上,搂住柳柔薇的细腰,踩在马背上,太清玉虚经运转,真气不要钱般外放,带着柳柔薇腾空而起,拼命往怀安县方向冲去。 “嘶”,马受不了赵就一蹬,四蹄路在雪地里,哀嚎不止。 风声在柳柔薇耳边丝丝放大,柳柔薇也顾不得 其他,连忙报警赵就,脸上一片殷红,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其他,等回过神,才问道:“怎么了?\" “身后有人,我打不过。”赵就长话短说。 柳柔薇也不再问,只是把头埋进赵就肩膀,风雪太大,三品速度太快,对没入武道的人确实很难受。 身后,红衣太监仿佛一只红色大鸟,不断起落,每次起落几乎都在半里以上。脚步越来越快,气势磅礴,每一步落下都溅起一大片雪花。 红色身影越来越快,几乎是瞬间就飞出去几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在拉近。 前面的赵就回头一看,红衣太监的身影已经逐渐出现在视线里。 下雪的季节赵就己经是一身冷汗,全是被后面红衣太监吓的,快,简直太快了。 赵就自知逃不掉,各种暗器一股脑往后丢去,也不理能不能中,只期望这些小玩意能稍微阻挡一二,而自身已经渐渐蓄势。 真要拼命了,跑一定跑不掉! 各种暗器还没碰到红衣太监就被外放的真气震飞。 红衣太监冷笑一声“小道耳。”说罢真气绽开,隔绝漫天飞雪,如离弦之箭爆射向赵就冲来。 一增一减之下,两人距离瞬间被拉近一大截。 苦也,赵就心里直吸冷气,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加速几步,也不管真气流失,天边已经能看到屋顶的积雪。 赵就不由得一喜,刚想提起真气,周身大势顿时一变,与天地的联系似乎断线了一刹。如泥潭般的浑浊感顿时加重,肩上陡然加重,身后传来红衣太监尖说的声音。 “马德,死太监,又不是我闻的你,死追啊!” 赵就心里苦涩如生吃黄莲,这太监自己也没惹他,追两步得了,几个钱啊,这么努力?大不了送你几支眉笔口红! 红衣太监见脚步越来越近,运起真气,怒喝“留下那个小女娃,咱家放你一命!”“你猜我信不信你个人妖的话。” 话虽然硬气,但脚下却不敢迟疑,真气运行迟滞,只能用追星赶月拉开一截距离,真气外放,凭空借力,再拉开一段距离。 挣开柳柔薇的怀抱,双手抓着她的腰,在柳柔薇不解的目光里,太清玉虚经猛然运行,把她往前一推,说道:“柳小姐,身后那个太监修为高我太多,我最多还能给你拖半刻钟,老子能力就到这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上门要账,保重!” 柳柔薇被推出一段距离,掉在雪里,来不及回头道别,连忙爬起来就跑,心里默念保重。 推出柳柔薇后,赵就落在枯枝上,转身面对追来的红衣太监,默默蓄势。 赵就不是没想过丢下柳柔薇,只是完全吃不准这老阉人,鬼知道会不会杀自己灭口,而那柳柔薇背景估计也不简单,再来一个老阉人一样的高手,自己必死! 两边下注的都没有好下场,自己拦老太监半刻钟,不论柳柔薇死活,都怪不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赵就从空间里拿出唐刀,打算会一会这老阉人。 见赵就停住,红衣太监呵呵一笑,陡然加速,几乎瞬间就到赵就十步外。 “小娃子倒是痴情种。” 谁对钱不痴情?赵就心里腹诽,但是表面还是恭恭敬敬的回了句“为了活着而已。” 红衣太监哈哈大笑,“你倒是不像宝树那个老秃驴,还以为会两边下注,没想到.……咱家倒是看好你,若是你替咱家把那女娃抓回来,咱家破例收你做个义子如何?” 赵就眼神冷冽,心神合一,握刀蓄势。 “啊呵,来吧,咱家也逗逗兔子。”红衣太监探出双手,淡淡道。 赵就也没傻到直接上去莽,自己跟这太监差着一大截,搏命不是送死。 一动不动的盯着红衣太监,嘴角轻笑的红衣太监在赵就眼里浑身都是破绽,但是原因是自己修为太低,看不透这老太监。就像一个普通人看老虎也是浑身破绽,然后滑铲上去?想撑死老虎吗? 这时候赵就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时之间好像两人相互对峙,僵持不下。 红衣太监可没这种顾忌,赵就不动,他先动了,脚下一踩,腾空而起,向着柳柔薇方向动了。 赵就不敢迟疑,眼神一凝,这下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问天” 猛然挥刀,真气化为刀芒,漫天刀芒合而为一,裹挟着匆忙酝酿的刀势,直冲红衣太监而去。 红衣太监被刀芒逼停,硬生生止住前冲的身体,连退三步,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心里感慨三品居然有这种真气和刀势。 不过红衣太监修为到底高出赵就太多,真气运行,天地大势裹卷,一掌推出,空中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手掌虚影,一掌接着一掌,淹没刀芒,直至无影无踪。 赵就早预料到“问天”伤不到他,真气涌动,化为漫天鲜花,正是千花万蕊。 空中花朵虚影弥漫,冲散漫天雪花,一朵一朵朝着红衣太监蔓延过去。 霎时间,空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花朵相互堆压,层层叠叠,各不相同,好似一幅百花盛开图。 红衣太监大吃一惊,唐门玄奇这种不传之秘不知道多少年没出现在江湖里,这次居然在一个小娃娃身上看到!确实让他惊奇。 红衣太监不敢耽误,真气凝聚,“破虏”,真气化掌,大势融入,使其愈发真实,随即一掌推出。 空中的花朵宛如遇到压顶大山,一朵朵破碎,飘散,花朵里包含的剧毒泯灭在大掌之下。 手掌去势不减,破碎花朵之后直接打在赵就身上,赵就闷哼一声,一口血雾喷出,倒飞出去,撞断几棵大树,最后倒在雪地里。 “噗”雪地里赵就再吐出一口血,急忙服下一枚白玉生肌丹。 〝前辈几品?何必为难我们两人?”赵就缓了口气,喘着粗气问道。 “咱家一品,如何? 为难你们又如何?”红衣太监冷冷开口,这小子一直拖时间已经让其心里烦躁。 听到红衣太监的话,赵就倒抽一口冷气。 “一品?那就是我的问题!” 第21章 老夫恰好也是一品 红衣太监嘿嘿一笑,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后辈,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吧,咱家耐心可不多” 使个锤子!赵就一阵恶心,你搁这装什么呢?我现在跟死猪也就是个物种差别,别说没手段,就是有也使不出来呀。 摇了摇头,赵就无奈开口道:“前辈修为通天,武功盖世,小子确实没有别的手段了,就是有,对前辈来说也是微不足道,何况刚刚吃了前辈一掌,小子现在估计站都站不起来……” “好,小子,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红衣太监真气消散,没有杀赵就的心。转头看了眼还在雪地里跑着的柳柔薇,高声说道:“柳小姐,还是随咱家回去吧,西北苦寒,可别冻坏了柳小姐千金之躯。” 往怀安县跑的柳柔薇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红衣太监的方向,默默叹气。 不过她心里没有怪罪赵就的想法,毕竟这红衣太监确实太过可怕,短短一步横跨出去几里地,赵就能给她争取半刻钟确实是他的极限了。 顾不得多想,三步并做两步,急忙往怀安县跑去。 “冥顽不灵!” 红衣太监大喝一声,震的树枝上沙沙作晌。真气宛如倒灌银河,奔腾不息,一脚踩在树顶,磅礴真气硬生生震碎一棵人粗大树。 身体腾空而起,宛如金雕扑兔,猛虎擒龙,朝着柳柔薇冲来,速度之快,只见掀起一阵雪花,拉出一道道残影。 倒在地上的赵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感侥幸,这老太监对自己没下死手啊,要不然按这种威 势,只怕一个照面自己就见国王了。 红衣太监速度太快,几里路的距离瞬间被缩短到几十步。 “柳小姐,还是止步为好!” 红衣太监大喝一声,速度攀升一截,双手成爪,指尖几乎已经碰到柳柔薇后背。 “锵”,一道金芒破空而来,在空中拖出一道残影,朝着红衣太监直奔而来,声势浩荡,杀机惊人。 红衣太监急忙转头,真气运行,手掌一拍,止住金芒去势,再一用力,金芒倒飞回去,插在雪地上,赫然是一把金刀。 远处一个黑影在迅速接近,眨眼间已经到金刀前。 来人一身黑衣白发,满脸褶皱,弓腰抱手,正是管家高七。 高七脸上带笑,站在金刀旁边,浑浊的眼珠里透出极其锐利的眼光,盯着红衣太监。 红衣太监却是一脸凝重,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呵呵,柳府管家,高七。”高七面色如常,不冷不热的开口。 “活这么久 不容易,咱家不想杀你,让开吧。” “一品而已,老夫不才,也是一品。”高七拄着金刀,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不像一个耄耋老人。 “哼,咱家告诉你,一品,亦有区别!” 语毕,红衣太监真气暴动,地下飞雪扬起,前面的柳柔薇被真气推了一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雪花刚扬起,红衣太监瞬间动了,双手成瓜,直接朝高七抓去。 高七大吃一惊,脸上褶皱好像抖动一般,拔刀连退三步,拉开距离,挥刀斩去。 两人真气相交,瞬间天地好像失去声音,只看到一道道真气波纹震射而出。短短一瞬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回合。 一品之间的战斗,肉眼看不清招式,只能感受到不断有真气泯灭,然后再生,势之问的碰撞,如同高山巨石相撞,确没有一点声音传出,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不过如此。 不过短短问,真气相碰,高七率先拉开距离。 这红衣太监果然没说错,一品之间同样的差距,布红衣太监比高七高出一筹。 “高管家,咱家说了,一品之间亦有差距,你一品修为,哪里去不得,没必要为此丢了性命。” 红衣太监背着手,傲气凌人。 高七没出声,横刀蓄势,凌厉刀势斩开天边白云,刀势煌煌,好像其中有无数骑兵冲杀,又似雷霆万钧,轰鸣而下。刀光璀璨,摄人心魄,天边的太阳都好像暗淡了少许,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这一刀。 “找死!” 红衣太监怒喝一声,大势瞬间融入,飞雪中一只大掌凝聚成型,大掌栩栩如生,骨节,皮肉皆似人手,但是内含惊人大势,给人极其危险的感觉。 霎时间十几里天地之间的真气被隔绝在外,飞雪不断向反方向倒射。 远处的赵就只剩下骇然,一品之间的战斗威势太大,波及范围也太广,赵就里他们二人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体内真气运转已经迟滞。 两人之间的战斗几乎是一方天地与另一方天地之间的争斗。 “破阵” “陷虏”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一边刀光璀璨耀眼,一边掌影朴实厚重。两者相碰的瞬间,雪花消融,万里无云,天地暗色,大势连绵,真气纵横。 只坚持不到五息,刀光泯灭,大掌却去势不减,高七连忙挥刀,连斩七刀,大掌总算消弭,但是高七己经落了后手。 红衣太监瞬间被掠至,一爪抓出,正中金刀,刀势一顿,紧接着一掌推出,高七慌忙弃刀变掌,和红衣太监对了一掌。只是瞬间,高七倒退不止,踩在雪上,炸起一团又一团白茫茫。 红衣太监哪会放过这种机会,趁着高七旧气以死,新气末生,欺身上前,想着一击毙命。 这时,一柄飞剑瞬间飞入,挡在红衣太监和高七之间。 红衣太监身形一顿,这柄剑威力不小,没想到还有高手,于是缓缓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眉头紧锁,脸色阴郁的盯着远处。 而另一边的高七松了口气,站稳身形,默默运功,这老太监修为高了自己一筹,而且经验丰富,明显是沉浸一品多年。 两边都默不作声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 “何必杀人。” 第22章 一对二 “谁? 装神弄鬼!”红衣太监怒喝一声,声音在林子里回荡不息。 没人回应,只剩下尖锁的声音回荡着。 “不出来?那就不用出来了!” 真气顿时爆发,一圈波动范出,掌影重重,向四面八方轰出。 不得不说,红衣太监修为确实高深,几番大战,真气竟然还有这等威势。 掌影重重,一个个轰出,不知道多少棵大树毁手掌下。赵就强撑身体,运转轻功追星赶月,拉开几里距离,避免被红衣太监波及。 如此看来,红衣太监确确实实怒了,一再被拖延,而且又是车轮战,一个接一个,实实在在打乱他的计划。 同时也让红衣太监对宝树祥师的怒火更甚,如果宝树禅师能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四周树木已经被毁的七七八人,地上积雪几乎被红衣太监真气扫到一边,只剩下几片雪花,但是依然没看到第三个人。 红衣太监也不纠结,脚下一点,直接路过插在地上的把柄剑,双手变爪,直取高七。 高七金刀在手都不敌老太监,何况现在金刀已经被击落,只能赤手空拳面对盛怒的红衣太监。 两人刚一交手,高七不出意外的落了下风,红衣太监掌法凌厉,每出一掌都能打的高七连退几步,根本没办法正面迎击。 “唉” 远处传来一声叹气,打断红衣太监攻势。 一个身披蓑衣的老人瞬间掠出,凌空点出几指,逼退红衣太监。随后落在高七身前,声音淡然,“陈公公,何必为难一个小妮子呢?” “周之扬?哈哈哈,手下败将,也敢逞凶?”陈公公公开怀大笑,似乎想到什么,继续说道:“怎么?天山容不下你这把枯剑了?” “天山浩大,别说我这把枯剑,就是多几把剑也容得下!陈公公,收手吧,一打二,你胜算不高。”周之扬听到手下败将后,面色阴沉了一刹,随后解下背后背着的剑。 陈公公冷笑不已,一个高七或者周之扬他都不在乎,杀了就是,但是如今是两人联手可就棘手了。 周之扬和高七脸色慎重,陈公公贵为内廷四监,早在先帝时就已经成名,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其他手段。所以他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持剑出鞘,一个脚下站定,气势凌厉,与陈公公相对时。 双方各怀心思,都不敢先动手,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雪花一朵朵飘落。 陈公公眼神一瞥,柳柔薇已经越跑越近,心中急躁,只能被逼得先出手。 真气运行,一瞬间便到二人身前,手掌拍出,漫天掌影,宛如落雨。 “小心。”周之扬提醒一句,手上剑可不慢,几剑递出,好像纸上作画,笔走龙蛇,又如碑上写字,筋骨强硬,将掌影一一隔绝。 周之扬原先是画师,后弃画学剑,修剑三十余年,剑法里依然有不少文人气,剑气流转间,一幅水墨已在雪地成形。 陈公公轻笑两声,一掌打出,强横真气直接冲入画里,打乱笔墨。 高七见周之扬剑法已乱,连忙加入战局,替周之扬分担。 “找死!夺旗!” 陈公公变掌为爪,一爪抓出,震开两人,再添一瓜,直取高七。 高七连退三步,“轰拳”,挡住陈公公攻势,白己倒退两步,显然不好受。 周之扬知道拖不住,挽剑隔开陈公公,先退后进,“江南无所有” 凝聚一剑,如大河倒灌,星辰闪耀,眨眼问已经成型,淡声道“聊赠一枝春”,一剑刺出,直奔陈公公。 剑气凛冽,穿堂过门,如同大师作画,泼墨成形,浩然正气直贯长虹。 陈公公连连后退,不由得感慨,十年不见,非吴下阿蒙矣。连忙合掌成指,运行真气,凝成一指,直逼两人而去。 “九阳归一” 陈公公大喊一声,指影和长剑相交,然后炸裂开,两人皆倒飞回去,连点几次才停佳身形。 “陈公公,想杀我俩恐怕是不容易。”周之扬率先开口,心里是有一番畏惧在,自己是以有心算无心都只是平手,如果是陈公公全盛时期,两人说不定真要死在这。 陈公公背着手,已经明白想杀这两人是不可能,至于柳柔薇那边,他们又不可能放自己过去。一番打斗之后,自己早不复巅峰,再打下去,自己能不能走都说不定。但是陈公公也不想就这么离去,毕竟自己算得上一对二还尚有优势,就这样离开,他心里也不服气。 于是双方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踏踏踏踏~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同时拾头望去,只见怀安县方向出现一线骑兵,当头大旗上书“柳”,人马披甲,直至面部,上下皆黑。 三人心态各不相同,高七已经大笑出声:“陈公公公还是走吧,燕云铁骑已到,小姐已入河西!” 周之扬也松了口气,唯独陈公公脸上阴郁更甚。武者虽然说拼杀无敌,但是遇到成规模的兵卒,别说阵中取人首级,就是想突围都不是易事,何况这还不是普通兵卒,这可是血肉里磨练出来的燕云铁骑,陷阵其中,十死无生。 马蹄声渐近,“小姐”一声传来,陈公公心里不安更甚,还在走和不走之间衡量时,远处马蹄声突然停住,陈公公皱起眉头,他可不会认为这些骑兵怕了。 “换马,取矛。” “列阵,随我冲锋!” 远处声音传来,马蹄声骤然升高。 陈公公不疑有他,心里暗骂一声该死,不敢迟疑,连忙运转真气,借力掠出,转眼已在几十步外,再几步踏出,身影已经消失在雪地里。 高七在陈公公走后,身体一松,嘴角已经有血溢出,周之扬见状,喊了声“老高”,便来到身边扶住高七。 “无妨,这老太监太厉害,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恐怕我这条命就落这闻人手里了。”高七摆手说道,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喜色。 周之扬笑着拍了拍他后背,“这老太监确实厉害,十几年前差他一筹,如今还是没追上!” 两人正聊着,骑兵已经到眼前,头领勒马停下,说道:“高叔,小姐无恙,回怀安吧。” “嗯”高七点了点头,回头问道:“少侠,随老夫走一趟可好?” 第23章 多添衣 长安,烂坨寺。 宝树禅师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的陈公公,脸色如水,左手捻着佛珠,淡然喝茶。 “大师,咱家的事,仅差大师一寸力气,若是大师能助咱家一臂之力,早早圆满,如何会节外生枝!”机会近在眼前,只差一丝,最后自己只能无奈撤退,这让陈公公如何能不怒。 “阿弥陀佛,公公何出此言?鄙寺也死了四名侍佛金刚!此事并非老衲不愿,只是老衲已经竭尽本寺之所能,实在是无能为力。”宝树禅师眼神低垂,好像一切都看淡,佛珠一颗一颗捻动,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 “哼”陈公公不屑一笑,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演什么白娘子,这老东西不就是想两边下注,两边都不得罪嘛,一品都来了三个,烂坨寺就死了四个四品,那跟死四头猪有什么区别? “大师,咱家问过,是幡动还是风动,大师解悟说心动,呵呵呵,咱家看,不是心动,是心即想幡动也想风动。”陈公公怒极反笑,阴恻恻的说道。 这句话已经无限制接骂人了,宝树禅师怎么会听不出来?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但仅仅瞬间又恢复如常,开口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侍佛金刚虽修为不高,但仍是我佛门弟子。一草一木老衲皆惋惜,何况相伴多年的弟子。” 这句话说完,陈公公无语了,总不能说侍佛金刚的命不是命吧? 这跟骂自己太监不是人有什么区别?何况这老秀驴的意思是自己不去是怕死在那,理由充足,合理,自己总不能逼他一个耄耋老人去死吧? “大师佛法高深,咱家佩服,待咱家回京,一定和同僚来烂坨寺给我佛上几柱香。”陈公公推门出去,语气愠怒,烂坨寺三个字咬的尤其重。 宝树神师好像没听见陈公公的话,默念一声佛号,继续捻着佛珠。 陈公公匆忙赶路,在天色大黑时回到长安,第一时问便去烂坨寺找上宝树禅师,如今遇到这么个又扯佛法有车好生之德的结果,泥像都有几分火气,何况活人! 与此同时,怀安县外,一辆马车慢慢走在雪地里。马车车厢巨大,光拉车的马都有四匹,车厢通体所用皆是百年松木,松香淡淡,自然雅致,外面描金镶银,装饰云雷纹,挂着一个灯笼,火光点点。 车厢内赵就柳柔薇和周之扬相对而坐,高七赶着马车。 四人都没说话,赵就默默运功疗伤,一品之间的战斗给了他太多的震撼,那惊天动地的势能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柳柔薇裹着棉袍,沉默的看着赵就时不时吐出一口血,眉头紧皱,满是担心。 调息了大半个时辰,几枚白玉生肌丹入腹,总算是恢复了个三四成。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态,赵就不由得感叹,陈公公是个好人啊,还好自己没叫他老阉人了,要不然坟头已经长草了….. 看着赵就劫后余生般感慨自己命大,柳柔薇撇着嘴把头转到一边,周之扬这是哈哈大笑,胡子跟腿上的剑一抖一抖。等笑够了,才缓缓开口:“小子行啊,三品挥刀砍一品!” 赵就眼皮直抽,尴尬的都快能把马车车厢扣穿了,“这不是不知道嘛,早说一品我已经叫他干爹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那老太监可喜欢你了呢。”给了赵就一记白眼,柳柔薇递过来一方湿手帕。 赵就也不客气,揭开人皮面具,擦着满脸已经干了的血迹。一边擦着一边算着账,不解问道:“这内宫四监是指……” “陈,冯,李,何四个太监。先帝时,指派他们四人伴在太子身边,太子登基,四人便理所应当成了宫里最大的四个太监。”周之扬手指有规律的敲着腿上的剑,磕磕绊绊说着。 “都是一品?” “都是,甚至不止……” 听着周之扬的话,赵就意兴阑珊,这没根的人确实有先天优势。 “宝树禅师呢?烂坨寺住持也瞎掺和?”想到破屋的四个侍佛金刚,赵就心有所思,继续问道。 “宝树这人,心机深沉,自小就是修禅的种子。他不会掺和这种事的,最多也就是几个小沙弥,让他出手,那得如来来劝。”周之扬笑了笑,继续说道:“别小瞧了宝树神师,论佛法,当世前三算不上,当世前十必有他的份,你们没进烂坨寺估计就是他的意思。十几年前,烂坨寺出了个佛子,佛法高深,诞生之日有佛光普照,传闻是最有希望成佛的人,所以宝树除了佛子的事,其余均不过问,陈公公必定是许了条件,要不然……” 周之扬后面的没说,但赵就也明白,无非就是几条命。这种底层的命,向来不值钱,别说寻仇,就是烂坨寺认不认都两说。 见赵就不在意,周之扬也没接着说,只是问道:“小子一起走?” “我孤身一人惯了。”赵就摇头说道,把手帕还给柳柔薇,她没接,那还是自己留着吧。 车厢外赶车的高七听到赵就的话,掀开帘子,伸手递过来两张银票,赵就也不客气,拿上揣兜里,这可是自己芳动所得,拿着那是理所应当! 高七见赵就那副样子,也是笑笑,说着:“小子,不如留在河西,别的不敢说,以你的天赋,一品不远!” 赵就不置可否,画大饼谁不会,吃到嘴里的才算真的,不然都是望梅止渴。何况自己能这么快三品,靠的不还是系统,自己什么天赋自己知道,没有系统,自己说不定还在江南耕田,当然,不是说耕田不好,但是赚银子修武更加海阔天空嘛! 见此高七也没说什么,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把银票换成财神点,空问里何家送的银子还有一堆,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打开面板。”赵就默念。 宿主:赵就 修为:三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六层) 天元刀诀(入室)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 易容术 角息术 财神点: 看着增长一万的财神点,赵就喜笑颜开,花不完,根本花不完!离开河西,必然要狠狠消费,报复一下自己贫穷的日子! 马车踏踏,黑夜里已经可以朦胧看见城墙。赵就拍了拍高七的肩膀,“就在这里停吧,我就不进城了。” 高七扯住马缰,停下马车,赵就从车厢里出来,柳柔薇跟在后面,沉默不语。 “柳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风雪太大。” 赵就把手帕还给柳柔薇,躬身拱手。 柳柔薇接过手帕,上前几步,替赵就擦去嘴角的血,把手帕塞进赵就怀里。迎着风雪,眼角似乎有闪光,头发凌乱的施礼。 “公子,天冷多添衣。” 第24章 怪我咯 官道上,一行人一辆马车,踏雪赶路。 这一行一共二十多不到三十人,除了马车里,其余人皆是骑马。 前面一人,皮肤黝黑,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一直长到嘴唇,几乎覆盖了整张脸,鹰钩鼻,嘴唇很薄,下巴一茬短短的硬胡须,眼睛微眯,眼里却说利有光。身材精瘦,算不上高,五尺有余,不到六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人是良州青云镖局的副镖头林正,一行人刚押镖到长安,回良州路上接到一单生意,护送一个书生回云州。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冬天的太阳除了有点光亮,没有带来多少温度。 前面的林正停马抬手,示意后面停下。 身后一人打马上前,到林正身旁停下,开口问道:“镖头,怎么突然停了?” “天快黑了,雪这几天一直不大,前面有个林子,按日程算,我们已经快到方头山附近了,这一带匪患不少,你带两个人,进去探探。”林正指着前面的林子说道。 “好”身后的人回了一句,接着喊道:“老七,小九,跟我走,其他人,原地等着。” 说罢带着三人完打马往林子里跑去,其余人顿时四散开,警惕的盯着四周。 三人打马进入林子,走在前面的人一挥手,老七和小九心知肚明,朝着不同方向而去。 三人都曾从军,还都是一个行伍的斥候,早有默契,一举一动不需要说明,简单的动作,甚至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到半刻钟,三人聚回一起,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意思已经明了。领头的人点头表示明白,开口说道:“你们继续往前跑跑,我跟镖头回个信。” 说罢勒马转身往回走。 林正看见只有一个人回来,急忙问道:“老刘,有不对的地方?” 老刘停马摇了摇头,“没有,人和畜生都没有,我让老七小九跑远点,如果有不对,咱也好早做反应。” “好,那今晚就在林子过夜。”林正挥手示意,带头往林子里走去。 一行人捡来干树枝,等生好火,林正一群人做饭时,天已经全黑。 林正啃着饼子,转头把馒头递给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书生,“林先生,咱们都姓林,还算本家呢,这次回良州,可要待久一些,我家那小子可还要跟你读书识字呢。” “好好,愿意读书肯定是极好的,小生不才,愿意识宇在下便用心教。”书生姓林,名子瑜,是良州少有的中过进士的人,脸色温和,木簪束发,麻衣棉袍,一身的书卷气。 其余人见到林子瑜也是纷纷打招呼,可见他在良州确实有点名气。 一行人正吃着的时候,老刘突然抬头,比了个手势让众人安静,自己则是趴下,耳朵贴地,一动不动的听着。 不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众人,说道:“有人正朝我们这边过来,只听见一匹马的声音。” 众人听完,各自拿出兵器,一时间气氛肃穆,只剩下火烧千木的“啪啪”声。 远处林子里,一人牵着匹马缓缓向着镖局众人走来,正是和柳柔薇分别后的赵就。 这大半个月以来,赵就从长安南下,本来想回汴州,但是在路上收到六指的飞鸽传信。 信里六指说现在江南已经乱成一锅粥,钦差的死影响太大了,整个江南数不清的锦衣卫,太监。那些官员为了撇清关系,几乎成了听话的狗,说封城就封城,说抓人就抓人,说抄家就抄家。别说杀手,就是跟此事有一点点关系的 官员都是说抓就抓,整个江南,监狱都住满了。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六指让赵就先躲躲,回江南难保不会被查到。 赵就也明白,这阵仗回不去汴州,自己又是一路南下,既然回不了江南,那只能转个弯去蜀地了。 路过此地只是凑巧,远远看到有火光,于是赵就牵着马朝这边走来。 看着牵着马从林子里走出来的赵就,众人神情凝重,他们可不认为能踏雪无声的会是普通人,再者说,普通人也不敢一个人往几十个手拿兵器的人堆里扎。 赵就也不说话,牵着马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下,淡定生火,好像当众人不存在一样。 林正和老刘对视一眼,示意众人放下兵器,权当无事发生。 众人见此虽然有所疑虑,但还是七七八八的把兵器收了起来。等众人恢复平静,林正才走过去温和问道:“小兄弟,在下良州青云镖局副镖头林正,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赵就,长安人氏。”赵就淡淡说到,自己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率先收起兵器,礼节上也挑不出毛病,自己再一个字不说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何况对方也没什么恶意,聊聊也算排解路程的辛劳嘛。 林正见赵就这么好说话,也小小的放下戒心,继续问道:“不知道赵兄弟要到哪里?为何孤身一人?” “良州,游山玩水,古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哦,想不到赵兄弟竟然是个读书人!” “这林兄就想差了,我没有参加过童试,连童生都算不上,怎么能算读书人。”赵就笑着,连连摆手,继续说道:“在下从小习武,略懂些拳脚,所以一个人出来游山玩水。” “原来如此,小兄弟竟是家传的武学,怪不得敢孤身一人出门游山玩水。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小兄弟几品?”林正一脸惊讶的问道。 “在下不才,历经千辛万苦,才刚刚入四品,算不得什么高手。”赵就知道林正想差了,但自己自然不可能跟他解释,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底全兜出去的那是傻子。出门在外,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林正沉默了,自己快半百才刚刚入六品,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儿子大不到哪里去,居然是四品,这换谁都得沉默。 讪讪的笑了笑,说了声“年少有为”就坐到一边郁闷去了。 赵就能感觉林正的郁闷。我有系统怪我咯! 自己有系统这种事难道还要大张旗鼓的跟其他人说吗?烤着火,默默盘坐运功修炼。 第26章 走?那你们不是白来了? “小子很狂啊!”三当家咧嘴一笑,络腮胡一抖一抖,眼里透出骇人的精光,像是一只吃人的凶兽。 赵就不置可否,跟这种人动手,掉档次。 “呵呵……” 小胡子眉头微皱,眼前这个白面书生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合常理。看到这么多人不仅脸上没一丝惊慌,还敢光明正大的嘲讽,这种风轻云淡,甚至是还很不屑的感觉,让他心里警铃大作。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高手吧? 转头看了一眼三当家另一边的山羊胡中年。山羊胡感受到小胡子的眼神,心里也有所疑虑。 自己功法特殊,能感受到极其轻微的内气波动,但是完全感受不到赵就的内气,于是摇了摇头,给小胡子递了个试试他的眼神。 小胡子了然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附在三当家 耳边小声说:“三当家,军师看不出真假,以防万一,咱先试试他,可别惹到不能惹的人……” 三当家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没脑子的人,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 小胡子打马上前,呵呵一笑,语气温和道:“在下方头山钱廿,不知道小兄弟何方人氏,又去往何方啊?” 赵就一挑眉,看来这群山贼有智商啊,还知道试探。但是赵就还是不动声色,继续淡定烤火,也不回钱甘的问话。 “各位英雄,这位赵兄弟是长安人氏,去良州探亲,家里有点家底,但是这探亲啊,哪会带多少银子,是吧。”林正见赵就没说话,连忙开口解围,虽然不知道赵就背景,但是卖一个对方好感总是没错的。 三当家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没问你,你说什么话,一点银子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小兄弟,还是说了的好。”旁边钱廿笑眯眯的说,语气里满是威胁。 赵就瞥了钱廿一眼,冷冷说道:“有胆子就动手,废什么话。” “好小子!” 钱廿说完,甩出两把飞刀,一把落在火堆旁,扬起一片雪花,另一把正中火堆,顿时火堆四分五裂,四周都是火光。 “小子,我们只求财,不要命,五十两,不算多,在下和兄弟们转身就走,如何?” “我看不怎么样!”赵就站起身,手里出现一把 飞刀,“酥”的一声,正中旁边一棵大树,整把飞刀直接没入树中,只有一点尾部浅浅的露在外面。 “噗呲~”,钱廿不屑一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这种程度自己又不是做不到,不过分的说,自己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赵就没看众人的反应,手里又一把飞刀甩出,〝叮”的一声正中向前飞刀尾部。第二把飞刀直接街在第一把飞刀后面,稳稳当当,不见有一丝掉落的趋势,同时第一把飞刀不动如山,不见寸进。 这一下直接镇住了 两伙人,钱廿,三当家和山羊胡三人脸色凝重,第一把飞刀,他们三人也能做到,但是第二把就难了。不仅仅要准,力道更是要控制的极为精细,多一点会把第一把飞刀推进去,少一点第二把飞刀街不佳,这种程度他们自问做不到。 赵就看着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神色平淡,也不说话,只是手里又出现一把飞刀。 钱廿三人顿时瞪大眼睛,他们完全不敢信,这小子还会来第三把,但他手里的飞刀又做不得假。 而林正这边,林正和老刘他们对视一眼,眼里的震惊已经止不住。虽然早就知道赵就是四品,但是知道和看到不一样。如今看到赵就手里的第三把飞刀,心里的疑惑不已,这赵就不会想暴起杀人吧? “叮”的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只见第三把飞刀正中第二把,和第二把一样,牢牢街在第二把后面,而第一把 飞刀还是没有寸进。三把飞刀稳稳当当,头尾相连,没有一丝一毫偏倚,正好是一条直线。 这一手直接让林正一伙和三当家为首的山贼脸上的神色变成了惊讶,众人都是双目无神,久久沉默。 “我的银子还要给吗?各位英雄?”赵就冷笑着开口,一字一顿,英雄两个字咬的尤其重。 三当家钱廿和山羊胡连忙摇头,好像晚一点飞刀就会出现在自己脑门上一样。 “不不不,我们不是英雄,您是英雄,大英雄,嘿嘿,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三当家讪笑的说道,脸上表情半哭半笑,十分丰富。 把怀里的钱袋丢到林正脚下,连连道歉,一脸讨好的笑容,“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就走,这就走,各位大人有大量,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说完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嘴巴,见林正没有反应,勒马转身就想走。 “站住,我且问你们几句话。”赵就笑着开口,语气温和,脸上是淡淡的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三当家回头看到这一幕,冷汗直流,这书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总感觉下一秒一把飞刀就会飞过来。但是自己又不能装死,于是只能诚惶诚恐的跳下马,恭敬的弯着弯,连连拱手,开口道:“大侠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一句谎话!” “我问你,冰天雪地的你大老远跑一趟,什么没弄到,不合适吧?” “不合适,啊不不,合适,太合适了!”三当家摇头后又猛然点头。 赵就摇着手里飞刀,笑着说:“你说过你没有谎话的哦,我再问一次,合适吗?” 三当家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只能无奈开口,“那……不合适.….吗? “哎,这就对了嘛,我再问你,我还没睡就被你们弄醒,也不合适吧?” “不合适,当然不合适,打扰大侠休息,我们该打,该打。”说完又给了自己两个嘴巴。 看到赵就没再接着问,三当家小心翼翼的问: “那大侠继续休息,小的先走,小的先走!” 赵就笑嘻嘻的朝三当家挑了挑眉,把飞刀举到自己眼前,摇了摇。 “走?那你不是白来了?那我不是白醒了?” 第26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特么的孝敬? “那大侠,小的应不应该走?”三当家已经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走,赵就那笑眯眯的样子,总让他感觉自己回答要是赵就不开心,那自己肯定活不到天亮。 赵就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温和,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我的意思是这么走对大家都不好!懂吗?” 三当家挠挠头,左右张望满是不解,不这么走那该怎么走,爬吗?自己一堆手下在看着呢,真要爬了,自己还混不混? 一旁的钱廿看出了三当家的窘迫,连忙走上前,附到耳边,“三当家,我看这小子的意思是,要钱啊!” 听到这话,三当家瞳孔一缩,仔细想了想,好像跟钱廿说的还真差不了多少。于是回头眨了下眼睛,给了钱甘一个疑惑的意思。 钱廿点了点头,默默退回一边。 “大侠,小的考虑了一下,呵呵,都是小的不懂事,打扰了大侠,兄弟们凑了点,权当孝敬大侠!”三当家笑靥如花,跟成亲的新郎一样,朗声说道。 “三当家,解释解释,什么叫孝敬?” 〝就是孝敬啊。”三当家眼里都是茫然。 “解释解释。”赵就指着三当家,严肃道。 “就是孝敬您嘛,这怎么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叫孝敬?” “孝敬嘛……”三当家神情紧张摆着手左顾右盼。 “解释解释,什么特么的叫特么的孝敬,解释解释!”赵就怒喝道! 三当家想到了钱廿,眼睛在钱甘和赵就两人身上来回切换,“老钱,到底什么是孝敬啊?” 声音里已经带着点哭的感觉。 “孝敬就是,我们准备了一百,不,一百五十两,让大侠安心睡觉,这就是孝敬,够不够清楚?”钱廿急忙开口,声音有点颤抖,脸上尽是狰狞。 “大哥,真特么的是惊喜啊!”赵就握着三当家的手,喜笑颜开,“那什么时候给我呢?” 三当家劫后重生,喘着粗气回应:“马上,马上,立刻就好。” 说完一伙人围成一圈,不一会,三当家捧着一个钱袋回来,“大侠,小的能走了吗?” “我也没说你不能走啊。”赵就接过钱袋,无辜的说,一脸疑惑不解,自己说过没让他们走吗?印象里没有啊! 三当家如蒙大救,急忙招呼其余人上马,转头就跑。弄的赵就一阵无语,自己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 旁边镖局一伙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勒索说的那么义正言辞。 艺术成分很高啊,必须申遗! “还是武功高好啊,要是自己这么玩,估计头七都可以提前准备了!”林正心里想着。 赵就瞟了眼镖局的人,坐回原位置盘腿默默修炼。 “兑换财神点。”心里默念一声,刚到手一百五十两银子兑换成1500 点财神点。 自己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大费周章勒索这群山贼,只是刚刚闲着无聊逗了系统一句“要是勒索而来的银子能不能兑换财神点”,系统的回答是: “只要付出劳动就算” 所以赵就才费尽心机表演了一手飞刀连成一条线,想不到的是,自己露了这一手,系统居然认为这是卖艺! 生活不易,杀手卖艺啊!--血色艺术家赵就言。 卖艺嘛,失手很正常,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出错?那顾客非要多给钱,难道不是对艺术的支持?这样一“解释”,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山林里也有艺术家! 如此一来,系统里财神点来到了 。恰好系统商场刷新了新的丹药:通玄丹,和培元丹一样,500财神点一瓶,一瓶五颗。通玄丹不仅能精炼真气,使真气更加浑厚纯粹,同时还能加强对天地的感悟,更好的蕴养大势,是三品及以上最合适的丹药。 索性也不废话,五瓶通玄丹,一瓶白玉生肌丹,3500财神点花出去。赵就从不亏待自己,有更好的丹药,肯定要第一时间用上。 退出系统商场,去特价商场一看,大部分东西还是贵的离谱,动不动就是上亿上兆,赵就虽然馋,但是还是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略过四个贵的离谱的,在最后一个停了下来。 “唐门玄奇,蚀骨销魂。不贵,只要2000财神点,买了!” 赵就心中豪气万千,必须要狠狠报复那些贫穷的日子! 太清玉虚经,升!天元刀诀,升! 龟息术升级成敛息术,升!易容术升级为改头换面,升! 一顿操作 下来,财神点直接变成,真可谓花钱如流水, 多财神点就这样没了。 不过赵就心里却是无比欣喜,自身实力才是一切的依靠,虽然大把大把财神点花出去心里多少有点难受,但是自己的实力可是直接拉高了一大截。 太清玉虚经到了第七层,真气运行有了不小的提升,如果说第六层只是涓涓细流,第七层就是瀑布,真气运行更快,体量更大,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天元刀诀小成,第二式顺理成章的领悟了。“问天”之后是“开天”,由千百道刀势变成只有一道刀势,范围虽然变小,但刀势更加凌利,杀伤更加专一。如果说问天是漫天刀光,那开天则只是一道凝练到极致刀势,真气更加集中,杀伐更加凶悍。 其中最让赵就开心的,是易容术和龟息术升级之后的改头换面和敛息诀。相较于易容术,改头换面能把自己的骨骼、皮肉变成另一个人样子,这已经可以做到完全摒弃的人皮面具。同时面容的改变更加自然,连声音,高矮和皮肤状态都可以变换,这几乎可以说变成另一个人了。而敛息诀相比于龟息术更加完善,连自身真气波动都可以掩盖到不用心感受几乎无法察觉的地步。相比之前,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敛息诀和改头换面两者相结合,几乎能让自己悄无声息的观察,接近目标。 反倒是刚刚特价商场买的蚀骨销魂,并没有给赵就太多的惊喜,真气染毒千花万蕊也能做到,蚀骨销魂只不过毒性更加剧烈,算不上特别大的提升。唯一作用估计只有毁尸灭迹了,毕竟蚀骨销魂特点就是腐蚀性极强,就当多了种手段吧。 “打开面板”,赵就花了这么多财神点,必须要看一看自己的变化。 宿主:赵就 修为:五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七层) 天元刀诀(小成)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蚀骨销魂 改头换面 敛息诀 财神点: “终于算是看见山了!” 第27章 让江湖见见刀锋 京城,已是隆冬时节。 雪大如席,黄瓦青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司礼监值房外积雪已经有点厚度,站在大门外两侧的几个青绿色太监正捂着手发抖,而值房内,炭火烧的很旺,三个红衣太监正坐在方桌旁喝茶。 炭火烤的整个屋子暖洋洋,三人皆没穿官服,一身单薄的常服,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三人茶杯里雾气飘飘,茶香袭人,正是今年新采的头春玉芽。整个大齐,只有江南三园产的茶能称为玉芽,乃是御茶。 这三个太监能喝上头春新采,可见权势滔天,而这三人正是掌印太监冯公公和秉笔太监何、李公公。 何公公相比其他两人略显肥胖,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不见老态,依旧神采奕奕。慢慢的泯了口茶,放下茶杯闭眼回味了一番才笑眯眯开口道:“干爹,玉芽都出窖了,老三还没回来呢,这头春玉芽老四是没这福气咯。” “呵呵呵,老三他没口福啊!”坐在主位的冯公公放下茶杯,悠然自得的说道。 另一侧的李公公身形瘦削,一头斑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鹰眼钩鼻,薄唇长脸,两颊无肉,一看就知道是阴险狠辣之人。和二人一样,李公公品了口茶,随后吹了吹茶水,长出一口浊气,斜着身子在炭炉上点着旱烟,眯着眼开口道:“老二,别急,长安到京城也有大一个多月的脚程,再快也得十天半个月。快了快了。” 和面相不同,李公公声音却十分温和,富有磁性。 “梦得有诗言,生拍芳丛鹰嘴芽,老郎封寄谪仙家。今宵更有湘江月,照出纷飞满盌花呀。好茶不多,咱们品茶,老三的事安心等着就好。” 冯公公闭着眼睛,神情自若,仿佛在回味茶香,一脸的怡然自得。 何公公李公公“嗯”了一声后也不再出声,各自端着茶杯品着茶,一时间值房内只剩下茶杯相碰的“叮叮”声和弥漫的茶香。 “陈公公,您回来了。” 门外当值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雅致。 “该死的东西!”何公公率先开口,脸上笑容不再。其余两位公公脸色也不好看。 “老祖宗在值房吗?”门外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在,老祖宗正念叨陈公公呢!”另一个当差太监喜悦的声音传来。 冯公公听到这声音微微一笑,“老二,门外是你干儿子徐陵吧?” “回千爹,正是徐陵,这小子机灵的紧。”何公公脸上由阴转晴。 冯公公笑着点了点头,“机灵好啊,机灵就能做好事。”把茶杯里的茶水喝完才继续道:“老三回来了,咱出去迎迎他。” 三人刚打开值房的门,一脸疲倦的陈公公已经到阶前,看到三人推门而出,眼里一喜,提着官服急忙下跪,“干爹!”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头冷,咱进屋说,老二,让当差的下去吧。”冯公公急行两步,托起陈公公。 “没听到老祖宗的话?都下去!” “是”当差太监回道。 值房内,陈公公来不及换上常服便开口道:“干爹,干儿子办事不力,请干爹责罚!” “人没带回来?” “是” 冯公公脸色凝重,身边的两位公公也没说话,沉着脸。 “宝树没出手?”冯公公坐下后才缓缓开口。 “没,那个老秀驴,想着两边下注,别说亲自出手,就连派来的人都只是四个侍佛金刚,人还没见到就成四具尸体了。”陈公公脸带愠色,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后面周之扬出手,加之骑兵在后,儿子实在不敢深追……” 说罢陈公公跪了下来,委屈的低着头。 冯公公闭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肥胖的何公公则是一把把陈公公扶了起来。 “老三,不是你的错,谁都算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干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起来再说。” 坐着的冯公公睁开眼,吸了口气,“哎,江南不明不白的死了个钦差,长安又没留住人,多事之秋啊。” “蜀地匪患,河西又离心离德,北胡屡屡犯边,安南也不安宁。千难万难,陛下最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最紧要的是替圣上分忧。” “老三,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你替老二的差事,老二,辛苦你走一趟江南,快过年了,总要杀几只年猪。老大,你最辛苦,锦衣卫的琢玉郎和金缕娘,东西两厂再挑点人,走走江湖。” “这些年江湖人放肆惯了,一个个阳奉阴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些人入士了!” “呵呵呵呵,是要让江湖看看血,见见刀锋了!” 三人听完,回了句“是,干爹。” 冯公公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着即准备吧,老三留会。” “好,干爹,儿子告退。”,何,李公公一起说道。 等门关上,冯公公才站起来,拎着水,亲自泡了壶茶,推到陈公公面前,说道:“老三,不知不觉,你都这个岁数了。想当年,你们刚刚进东宫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转眼快四十年咯。呵呵” “三十八载以来,全赖干爹照排。” “呵,你这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千爹就受着了。”冯公公抬手打断想开口的陈公公,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干爹当亲人,但干爹是真把你们几个当亲儿子,哪有为人父母的不盼着儿子好?我让老大走一趟,就是给你收尾,老三,这事你做的不好……” “干爹……” 陈公公带着哭腔,几乎喊了出来,眼里早已含泪。 拍了拍陈公公的肩,替他擦了眼泪,说道:“老三,眯会吧,道理你也懂,咱家就不多说了,实心用事就好。咱家换身官服,也该去伺候圣上了” 第28章 小酒馆 良州城外。 七八天不停赶路,一行人总算到了良州城。 路上的疲倦在看到良州城墙的那一刻仿佛如冰雪般渐渐消融,很多人脸上都有喜色,特别是林正。 “总算到了,千好万好,家里做好!”林正牵着马,颇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家里最好……” 镖局一行人也开心的附和道。 “林先生,良州近在眼前了,雪大风大的,下来走两步,免得受不住寒。” 林子瑜也不矫情,下了马车跟一行人说说笑笑。只有赵就还骑着马,观赏这蜀地的景色。 一路上赵就收到两次六指的飞鸽,都是让赵就藏好别回来,江南估计有大动作。赵就也没藏着掖着,信里告诉六指自己已经快到良州城,但六指没再回信。 “林镖头,不知道这良州城里可有院子租赁?” 赵就坐在马上,突然问了一句。 林正虽然不解,但还是马上回道:“租估计是没有,不过良州城这几年不太平,卖的倒是还要几家,但是要价可不便宜。” 说完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小兄弟买院子是要干什么?” “开个酒馆,要不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安心游山玩水?” “酒馆啊,倒是有,就是这价钱……”林正难为的回道。 赵就笑了笑,豪气道:“银子是小问题,但是要能住人.要是方便,麻烦林镖头带我去看看,放心,赵某肯定不会亏待了镖头。” “不是这个意思。”林正连连摆手,慌乱道“林某几个月不在良州,不知道哪院子卖出去没有,没有确切消息。既然小兄弟想看,我就带小兄弟走一趟吧。” 赵就抱拳拱手,“好,麻烦镖头,但是银子还是要给,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啊。” 林正也不再说话,人家强行要给,自己还能翻脸?客气客气得了,总不能为了面子钱都不要吧? 一行人走了两刻钟,喜笑颜开的进了城,其余人跟着老刘回镖局,林正赵就两人则牵着马去看看院子。 跟着林正走过几条街,拐过几个弯,总算找到一座偏僻的院子。 林正上前叩门叫人,不一会,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开了院门,看到是林正,连忙施礼,“林镖头,走镖回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而林正脸色一喜,“周老哥,刚回良州,这不是有个小兄弟要买院子嘛,我寻思周老哥这里正合适,就带小兄弟上门看看,叨扰了。” “哦?身后就是你说的小兄弟吧?”中年人欣喜道:“快,快进来,小兄弟真是少年英才啊!” 赵就也不客气,抱拳应了一声,跟着林正进了院子。 中年人领着两人逛了一遍院子。院子不小,几乎快有一亩地,前后通透,没有过多的装饰,前门是一条街道,但是很偏僻,后门在河流旁边,绿树掩映,极其隐蔽。这个院子像个兔子洞,四通八达却足够隐蔽,很适合赵就这种人,赵就自己也很满意。 三人站在前门的院子里,赵就环顾着院墙,满意的直点头,率先开口道:“周伯,院子不错,在下确实满意,开个价吧。” “哎,小兄弟既然诚心想要,那周某也诚心诚意的开个合适的价格,八百两,不能再少了,周某置办也花了不少银子,如果不是良州局势不明,我是不愿意卖的.…..” 中年人略带哀伤的开口,眼神闪烁,肉眼可见的不舍。 赵就笑了笑,对于自己来说,八百两不算多,反正空间里银子不少,又兑换不了财神点,花就花了呗。赵就也看得出来中年人的不舍,于是沉声开口道:“八百两就八百两,地契文书的钱我也出,但是要快,最好今天就能钱货两清。” 中年人收敛了哀伤,“好,既然小兄弟这么爽快,周某也不拖沓,今日周某无事,就和小兄弟去衙门更改地契。” 赵就也不耽搁,从怀里,实际是空间里拿出八百两银票,递给中年人。 林正正好在,就当个见证,三人去了衙门,交了银子,更改完地契,那座院子从这刻起,就算是赵就的了。 回到院子,中年人半路就离开了,只剩下赵就和林正。 看着诺大的院子,林正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而赵就则是止不住的笑,无论何时何地,上有片瓦遮头是很大的满足。 把十两银子塞进林正手里,问道:“林镖头,不知道有没有好点的木匠,我还想做个招牌之类的。” “有,镖局附近就有,我回头就让他们做一个,上面刻什么字好呢?” “就写小酒馆这三个字足矣。”赵就说完又递给林正二十两银子,“招牌这些的,就麻烦林镖头了。” 林正接过银子,点了点头,“小兄弟,五天之后,我给小兄弟送来,酒具得去定烧,酒的话,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就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林正也不多留,跟赵就道了谢就匆匆离去。 接下来半个月,赵就一直在院子里操劳各种事情。毕竟装也要装的像一点,一个酒馆连一滴酒都没有的话,太不正常,但是自己确实搞不来酒,自己又不是专心做生意,只是为了有个地方藏身而已。 索性给六指去了飞鸽,让他送几车好酒过来。 时间匆匆,又过了半个月,林正送来的招牌和桌椅板凳已经用上,除了酒之外的东西已经备齐了。好在六指回了信,信里说六指已在路上,很快就到良州。 等了三天,总算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等来了六指的马车,果不其然,一马车的酒。故友相见,赵就也不客气,特地去打了壶本地的好酒,外加一大桌好菜,两人就坐在后院,对着月光喝酒聊天。 几杯酒下肚,赵就率先问道:“六指,汴州怎么回事,我连家都回不去。” 六指还是跟原来一样,用缺了手指的左手捏着花生,吱溜吱溜嗦着酒,虽然嘴里缺了好几个牙,但是牛肉却啃的津津有味。 等吃喝到脸色微红,把手往衣服上抹了两把,半躺着回道:“江南的事你就别问了,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害你,江南的事你我都无法左右,甚至江南自己都无法左右!”说到这,好像心有余悸般,连连喝了几口酒“你是没见到,百年大族赵家说抄就抄,那人命跟猪没什么区别……” 赵就自己也是震惊不已,赵家在汴州几乎是如雷贯耳。听说太祖时就发家了,说是百年大族一点都不夸张。祖上出过一个次辅,近几代算是堕落了,但是也有个五品官。不仅如此,赵家生意几乎遍布江南,甚至连私盐都有涉及。 这种庞然大物居然被抄家了? “事态怎么严重到这种地步?”赵就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参天大树说倒就倒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六指眯着眼,咂巴了两口酒,嗤笑般开口“何止严重,听京城的人说,最近还有大动作,北胡犯边,兵部缺钱啊……” 听六指这么说,赵就也算悟出了点东西,还以为是钦差案,没想到只是个引子。宫里这是要杀猪啊! 见赵就不说话,六指呼出口酒气,双眼迷离的说道:“老九,我这次来蜀地,也算避难,生意如果还要做,等我飞鸽。” 赵就点了点头,默默喝着酒。六指见此继续说道:“老九,我在锦官城,缺酒了给我去信。记得给钱!还有,今时不同往日,上面说每单一百抽八,涨了点,生意不好做啊……” “好!”赵就也不拒绝,百抽八不高!虽然以前是百抽五,但是现在时局动荡,收尾不好做,涨价是不可避免的事,毕竟成本上升是实打实的。 两人一直喝着,六指直到月上柳梢才醉醺醺的收钱离去。 把酒搬进地窖,赵就泡了壶茶,半躺着思考以后的路。生意不能不做,除了杀手这行,其他的来钱太慢,根本撑不起自己的消耗。虽然如今时局不好,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想,这种局势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赵就算是有了点慰藉,便不再多想,服下一枚通玄丹,盘腿修炼。 第29章 朝堂腥风 京城,内阁值房。 内阁制度始创于太宗年间,原本只是提拔几个老臣为大学士,以便在太宗北征时帮助太子监国,并没有所谓的值房,只是设宣和殿侧殿以便太子随时咨询。而后经仁宗,德宗两位皇帝不断完善,内阁逐渐确立,值房最终确立在文渊阁。 文渊阁值房内,炉火烧的极旺,四个红衣官员分桌而坐。四人皆是沉默,脸上严肃异常,桌子上的茶已经换了好几次,但是谁都没有喝的想法。 很快,门外响起脚步,坐在正中的内阁首辅,礼部尚书杨明率先站了起来。门外脚步声接近,最后一个阁员,户部尚书李授快步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左侧身形瘦削如竹竿,鹰眼白面的阁员便忍不住问道:“李大人,情况如何?” 李授没理会,只是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大口才缓缓开口道:“阁老,姜大人,哪有什么情况,司礼监里别说冯公公,就是当差的太监都没有。” 四人对视一眼,对方眼里都是疑惑,杨明看了眼李授,李授点了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阁老不相信,但是司礼监确实一个人没有,他总不能变几个人出来吧?默声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喝茶。内阁值房到司礼监值房,差点没累断两条腿! “既然没人,那咱们就等着吧。”杨明无奈道,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我想,司礼监的公公应该是伺候圣上去了,咱们的票拟,还是再等等吧!” 三人也没更好的办法,这里默不作声,神色凝重的捂着手。只有内阁年龄最老的夏赏知道司礼监没人后,便悠然自得的喝茶看书,好似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此时,御书房。 冯公公正跪在地上,当今皇帝元琢洗漱完毕。刚走进御书房,便看到跪在地上的冯公公,连忙走快两步,把冯公公扶了起来,“大伴,这是为何?怎么跪在这里,莫不是有人为难大伴?” “圣上日理万机,老奴……老奴办事不力,有负圣恩,实在该死。”冯公公抹了抹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说罢又想跪下。 “何事让大伴如此,说与联听,朕赐大伴无罪!” 都说人老愈发念旧,元琢自然不例外。元琢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和冯公公相伴已经快六十年,两人自然情谊深厚。看到冯公公含泪的模样,元琢当然不忍心。 “圣上仁慈!陈经………陈经他没拦往柳家那位。” 冯公公看着坐在桌子后庄重威严的皇帝,不敢隐瞒,三言两语便说明白事情的经过、结果。 元琢年过半百却威严依旧,身上明黄色龙袍衬得整个人无比高贵,眼里尽是上位者的霸气。 听到冯公公的话,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淡淡抚了抚子,才开口道:“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孩子?你也难!陈经办事不力,但他也算实心用事,只是有心无力罢了,这次朕就不责罚了,你回司礼监还是要敲打敲打。” 冯公公连忙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圣上如天之仁,圣上不责罚,老奴也要责罚,陈经有负圣恩!” “嗯,大伴是明事理的,其余事你也要多上心。”元琢笑着说道,“好了,去值房让杨明和陈之孚来见朕。” “老奴这就去办。” 值房内,无人快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声音,“冯公公” “不必通报,咱家只是来宣旨的。” 五人听到这,顿时一喜,连忙站起来,出门迎接。 冯公公再怎么说都是高手,还没等五人到门口,冯公公已经走进了值房,看见五个人都在,连忙拱手行礼,“阁老等急了吧,呵呵呵,酒醋面局有几个奴婢不懂规矩,耽误了点时间,让大人们久等了。” 杨明急忙笑道:“公公劳碌,我等只不过多喝几杯茶而已。 冯公公:“杨阁老,徐阁老,陛下有旨意,宣两位阁老进殿面圣。” 杨明,徐之孚二人跟着冯公公,一路前行,路上问话,冯公公也不回,只是说“见了陛下就都明白了。” 两个阁老都已过耳顺,又没修习过武道,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刻钟才到御书房。 “阁老,请吧。”冯公公推开御书房的大门,朝着两个阁老说道。 “大伴,给两位阁老搬椅子。”元琢见三人进来,放下茶杯说“杨阁老是首辅,徐阁老是次辅,都是国之肱股,以后徐阁老来见朕,也赐坐。” “是” 徐之舟已经六十有二,入阁已有八个春秋却不显苍老,身材匀称,脚步均匀,精神奕奕,就连头发都只是半白。听到皇上的话,急忙跪了下来,“皇上,臣只是次辅,不敢僭越。” “都是国之栋梁,不必分主次,坐吧,徐阁老。”元琢神色平静,淡淡的说着。 等两人坐下,冯公公退到一旁,元琢才继续说道:“江南的钦差一案,查出点眉目了吗?” 元琢像是没见到两个阁老,倒是先问了冯公公一句。两个阁老心里一沉,入阁多年,皇上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江南的事,估计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皇上明鉴,有些眉目了,汴州,昌州,云州和临安几地官员,官商勾结,怕江大人查出问题,买通杀手,在昌州暗杀了江大人!” 元琢放下茶杯,“叮”的一声,显然有怒气,“接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硕鼠,务必查清,除尽!” “老奴省得!”冯公公应了句。 “杨阁老,上个月崔翰南下巡盐,怎么迟迟没消息啊?”元琢脸色深邃,眯着眼看着杨明,“听说这崔翰还是杨阁老的学生,怎么办事这么粗心大意?” 〝皇上恕罪,臣这就给崔翰发急递,催他速速回话。”杨明从暖凳上起来,就地跪了下去。 元琢不紧不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不说话,也不让杨明起来。 等了好一会,才语气冷淡的开口“好了,起来吧,朕也不是怪你,只是宁州军需,朕不得不急。军国大事,重于泰山!” “徐之舟,你管着兵部,这种事也要多管管。听说你也有个学生在江南,你也要发个信过去问问。” 徐之舟还没等皇上说完,已经跪了下来,两个阁老对视一眼,早已一背冷汗。崔翰是杨明的学生,杨明又是内阁首辅,给崔翰去信还能说是内阁的意思,徐之舟又能以什么身份给学生去信?总不能说是皇帝说的吧?那意思已经了然了,这不只是要钱,还要命啊! 两人从对方的眼神里已经读明白各自的意思,这种情况,内阁的票拟怎么敢上,江南那群人不怕死,他们怕啊! 阳光透过窗户,照着地上,元琢起身走进阳光里,抱着手,淡淡道:“冬日阳光好啊,天下百姓也有几天暖和日子。都坐吧,听大伴说,两位阁老有票拟司礼监不给你们批红?” 杨明徐之舟不敢坐实,只有半张屁股在暖凳上。杨明诚惶诚恐的回“皇上,臣有票拟,已经和阁员论过了,是关于蜀地匪患……” “蜀地匪患有河西军管,还有何不妥?” “皇上,臣以为可调部分达州驻军,入蜀剿匪,内外夹击,悍匪可破矣。” “呵,并州告急,安南又不太平,江南贪污案也不清不楚。杨阁老莫不是以为兵部银子太多了?”元琢侧身一笑,不悲不喜的笑着。 “臣不敢。”两个阁老又跪了下来。 “你们已经敢了!” 冯公公连忙上前,神色淡然,但是真气已经运行,要时间压迫感倍增。门外几个锦衣卫已经进殿,手握在绣春刀上。 元琢神情轻松,脸上还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退下吧,联不是那个意思。杨阁老徐阁老税意进取是好事,只不过不够老成罢了,你们难,联也难,百姓更难!在其位,谋其事,要为天下百姓着想。这次朕就当两位阁老是为国事。” “谢皇上宽恕。” “不过兹事体大,不能不罚!传联旨意,杨明降为次辅,徐之舟本就是次辅,就不变了。着姜逢吉为首辅,实领阁事。姜阁老老成持重,多年常在内阁,处理国事得心应手,两位阁老要多向姜阁老学习。”元琢眼眸低垂,背着手,照在明亮的冬阳里,真真龙威浩荡“大伴就不要去传旨了,朕今日兴致不错,陪朕去花园里走走。就由徐阁老传旨吧,好了,下去吧,国事要多和阁员讨论。” “谢皇上隆恩,臣告退!” 第30章 江湖血雨 江南,临安宋家。 宋家家主宋云廉已过古稀,头发全白,不见一丝黑发,身形枯瘦且不高,一袭黑棉衣,干净整洁,正在堂前踱步,步频不大,一来宋云廉是读书人,曾中过进士,只是没做到什么大官,二来人老腿脚不便,迈开大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虽说江南冬日算不得寒冷,但也是下着小雪。炭炉里烧的不旺,仅有两三块炭,而宋云廉脸上却时不时有汗水。文质彬彬中却带着几分慌乱。 门外,一个年轻人迈着大步进门,看到堂前的宋云廉,连忙喊了声“爹!” “琦儿,如何啊?“宋云廉还回过头,看见宋琦,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连忙问道。 宋琦扶着柱子,喘了口气,摇头道:“爹,别说钱宁保不住咱们,就是杨阁老,都被降为次辅了,三天前在杨阁老府邸,杨阁老亲自说的。” 说罢看了眼周围,宋云廉心有灵犀,连忙屏退下人,宋琦这才凑到跟前,小声说:“爹,杨阁老让儿子给您带句话:要头不要钱,要钱不要头!” 宋云廉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他和当今首辅杨明是同乡,又是同窗,当年杨明进京赶考,自己还帮了他不少,两人多年一直书信不断,算得上密友。 对于密友的话,他不相信这位好友会骗自己,于是想确认一番“琦儿,你见到你杨叔叔了吗?是官服还是常服?一个人见的你还是旁边有人?是在书房还是厅堂?” “爹,儿子一个人在书房见的杨叔叔。杨叔叔刚下朝,官服都来不及换就急急忙忙见了儿子,说完话就让儿子换马回临安,儿子不敢耽搁,跑了七天七夜,累死匹好马才堪堪赶回临安,没敢歇息,马上就来见您了。”宋琦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慌乱,但还是语气尽量平稳。 宋云廉闭上眼,惆怅的说道:“杨阁老没忘记当年的同窗情谊啊!琦儿,回去歇着吧,爹知道怎么做了……” 宋云廉说到最后眼神里尽是落寞,诺大的家业,如今只盼能换回自家的命。 宋琦看出了父亲的颓然,眼中泪光闪闪,行了个礼,说道:“父亲好生歇着,儿子告退。” 汴州城内,如今已经是人心惶惶,自打几个月前钦差死后,几乎是天天有人死,诺大的汴州天牢,居然关满了人。 临江楼是汴州最大最奢华的酒楼,甚至在整个江南都排得上号。酒楼临近秦淮河,整体地基全用青石混糯米浆造成,每根大梁大柱,皆用百年铁木,九曲八弯,环环相扣,横纵交错,层层叠叠,其中竟不用一根铁钉,五层高楼,仅用了三百零八枚木钉,上刷清漆,典雅温馨。外面瓦片皆用越窑烧成的青白瓷瓦,虽比不上皇宫的黄紫琉璃瓦,但也只是稍逊一筹。 飞檐兽脊,青瓦石墙,竹梅兰桂,交相辉映,蔚然成趣,于是有诗云:白鸿飘落凋零尽,临江楼内锁春光。 其奢华程度,可见一般! 而此时此刻,临江楼内竟无一人,只剩下庖厨,跑堂在忙忙碌碌。五楼主桌着一人,头发斑白,鹰眼钩鼻,一身大红官袍,上着蛟龙,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公公。 一杯茶喝完,李公公招了招手,身后一个青绿色袍服太监连忙递上一条热湿毛巾,“祖宗,您擦手。” 李公公笑着点点头,接过毛巾,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祖宗的话,申时末快西时了。” “嗯”李公公擦着手,神情轻松“琢玉郎和金缕娘”候着呢? “祖宗,都候着呢,锦衣卫也在院子里等着呢!”青绿太监恭敬的回道。 “让他们换批吃饭,别吃太饱,误了事,咱家叫他们人头落地!” 临江楼外,几辆马车停在临江楼,几个粗犷但带有富气的中年人下了马车,随着太监往五楼走去。 “李公公,别来无恙,最近可还好?”走在前面的浓眉大眼中年人笑呵呵的说。 “有劳许帮主费心,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先坐吧,咱们等上片刻。”李公公神色如常。 不消多时,一个个中年或青年、老人来到五楼,各自找位置坐下。 李公公见来人已差不多,站起拱手道:“诸位帮主,掌门,在下司礼监秉笔李贞,这临江楼乃江南名楼,名酒佳脍,数不胜数,刘安,吩咐下去,上酒上菜。”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 片刻之后,酒菜齐备,众人只是稍尝几口便放下筷子,有人先站了起来,问道:“李公公,不知把我等聚在这里,有什么吩咐?” 李公公吃的正兴起,被人打断,心情自然不好,于是问道:“不知你是?” “在下青沙帮副帮主付协,不知李公公有什么吩咐,我等也好放下悬着的心。”付涛脸上带笑,语气温和的说道。 “呵呵。”李公公森然一笑,“咱家请的是帮主,为何来了个副帮主?” 付涛不卑不亢“钱帮主身体有恙,所以付某替钱帮主赴宴,李公公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副帮主能做决定?” “自然是要跟帮主商量,毕竟付某并不是帮主。” 李公公冷笑一声,阴狠之色显露无疑,“原来是来打发咱家的!” “李公…..” 还没等他说完,李公公已经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已经按在付协脸上,随着李公公手缓缓放开,付协便跟滩泥一样缓缓倒地,脸已经凹陷进去一个爪印,不大不小,正好能把李公公的手放进去。 众人心里大惊失色,付协也算他们之间的高手,才四十二便已是四品上的高手,将来进三品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这样一个实力不俗的人居然连一招,甚至可以说半招都没撑过,最可怕的是,他们没人看见李公公怎么出的手! “诸位既然想听,咱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北胡犯边,朝廷也难,诸位不知能不能筹措点粮草军饷?也算是帮圣上分忧了。”李公公擦着手,淡淡说着,好像不是刚刚杀了一个人,而是踩死一只蚂蚁,风轻云淡。 几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李公公扫了一圈,最后看了眼许帮主,许帮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嘴贱打什么招呼? “许帮主,不如你说说,好与不好?”李公公的话犹如催命使者,吓得许帮主冷汗直流,但他也不能不说话,谁能保证这太监不会动手,付协尸体还热着呢?自己又不认识他,总不能去陪他吧?自己刚娶了第九房小妾! 于是许帮主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在下愿意捐出三万两,以助朝廷镇守边关!” 李公公微笑着,手上茶杯杯盖却突然飞出,插在许帮主身前桌子上,入木三分“嗯?咱家没听清楚,多少?” “三……三成,三成。”许帮主声音颤抖,就地跪了下来,见李公公脸色不变,又说道:“小的嘴瓢,是四成,一成买做粮草,李公公,小的对可是皇上忠心耿耿呐……” 李公公听到“四成”才满意的点点头,声音带着安慰的意思“这才是陛下的臣民嘛!” 许帮主见事情落下,总算松了口气,就当破财消灾了,钱再多自己一死那不还是黄土,黄土都不如! 众人脸上也是一阵凝重之色,他们这些人不比许帮主,许帮主是正当生意居多,他们可是不正当生意居多。想赚点钱不容易,都是刀尖舔血赚的钱,何况其中还有些帮主要养着一堆人,一下子少了四成,自己这个帮主能不能做下去都两说。 “李公公,在下不才,犬子乃博浪门弟子,斗胆问李公公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许帮主隔壁桌一个瘦高中年人站了起来。 旁边几个中年人还有付帮主隔壁桌几个人也站起来附和道。 “呵,这事与你无关。博浪门咱家过阵子会去走走!”李公公声音森然,脸上却很是平静。 瘦高中年人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李公公不说清楚,在下不敢捐!” 李公公放下茶杯,“我看你敢啊!” 话音还没落下,瘦高中年人眉心已经插了根筷子,从后脑飞出,半空洒出几滴血红。旁边几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公公已经从坐位上消失,只听见双掌齐动的声音,众人还没看清人影,几具尸体已经倒在地上,皆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公公已经在坐着喝茶了。 付协隔壁几个人,趁此机会连忙撞开窗子跳下去。 众人只听见楼下几声“啊”,接着就是万籁俱寂。 几息之后,几个黑衣人提着跳窗几人头颅过来,滴了一地的血。 见此众人哪敢不从,纷纷表示他们也捐四成,权当为陛下分忧。 李公公嘴角上扬,喝了口茶才笑眯眯的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士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体谅你们,你们也要体谅陛下,陛下给你们,你们才有今天的日子。做人,要知恩图报!记佳咯,欺君罔上,人头落地!” 第31章 生意上门 良州城内,小酒馆已经开门七八天,但是生意寥寥。 主要是小酒馆酒并不便宜。只有三种酒,长安的道遥醉,江南名酒花雕和盛京的烧刀子。除了烧刀子,其余两种酒基本不是一般人喝的起的,如花雕,一壶三两。这样的价格足以吓退不少人,毕竟良州说不上繁华。 今天天气不错,下了好多天的雪今天倒是停了,赵就搬了把躺椅,躺在前院的树下,阳光透过掉光叶子的树,洒在赵就身上,虽然不怎么么温暖,但还是有与雪天不同的感觉。 阳光有点照人,使人有了不少困意,赵就盖着本话本小说,尽情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赵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冬日白天短,等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出门吃了饭,带着包茶晃晃悠悠的回了院子。 刚关上门,点上炉子煮水泡茶,一壶茶没喝完,屋顶上传来几声鸽子叫。赵就心里一喜,一两个月了,总算来生意了。 招了招手,鸽子叫了两声,落到赵就手上,解开脚上的竹简,一张纸条落下来。首先看到的,是字条上的六筒,明确了是六指的飞鸽传信,打开纸条,宇不多,只有十几个字:甘七子时良州暖香阁甲二。 赵就看完,纸条丢进火炉,往竹筒里放张九筒的空白纸条,放飞鸽子。默默思考着是不是锦衣卫下的套,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趟,前怕狼后怕虎不是自己的风格。 想明白之后.淡定喝茶修炼,廿七在两天后,时间还充裕,用不着太急。 连续两天,赵就都呆在院子里,除了吃饭,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可能避开没必要的露面。这也是事先的准备之一。 第三天晚上,等到了亥时,赵就缓缓起身,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运转改头换面,一阵只能白己听到的僻啪声后,赵就变成了一个小眼大嘴的模样,粘上两撇胡子,活生生就是个猥琐的富家少爷形象。 “嘿嘿嘿。”改变声音笑了一下,对自己很满意,这样至少算是有了第一重保证。 暖香阁离小酒馆不远,不过赵就不会直接过去,一来不符合自己这身打扮,二来容易惹人怀疑。毕竟一个装饰奢侈的富家少爷居然走路去青楼,太过显眼。 但是赵就又没有马车,有也不能开,哪家富家少爷连个下人都没有?于是赵就取了个巧办法,装作喝了酒,不能坐车,于是晃悠悠地去青楼,虽然也说不上多合理,但至少比步行合理的多。 转过弯,再走一条街,赵就先找了家酒楼,点了桌酒菜,一边吃一边跟掌柜打听附近有没有风月场所,并给了掌柜一个男人懂的都懂的表情。 掌柜捏着胡子,嘿嘿一笑,两人眼神交汇,都是咧嘴一笑。赵就往掌柜怀里塞了一两银子,掌柜心领神会,凑到耳边给赵就介绍起了不远处的暖香阁,什么服务周到啊,姑娘体人啊,好话说了一箩筐。赵就问了句真的假的,掌柜眉头一挑,表情猥琐。 “妥了。”赵就心里一喜,连忙装作色中饿鬼的模样,喝完杯里的酒,迫不及待的和掌柜告辞,在掌柜羡慕的目送里脚步出门。 暖香阁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条街。和江南不同,这暖香阁远远看上去跟酒楼客栈没什么区别,很多房间窗户半开,春光乍泄,茑茑燕燕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没走近已经可以闻到浓烈的脂粉味,甚至有不少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在门外揽客,给了久居江南的赵就以极大震撼。要知道,妓是妓,娼是娼,这暖香阁估摸着大概率也没什么闲情逸致,主打的就是直接暴力,步到位。 赵就也不客气,任由几个姑娘拿着,一口一个“仙女”,满脸淫笑,左边搂着一个,右边捏着另一个的脸。好在大堂,老鸨已经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大爷叫着,赵就笑眯眯环顾一周,开口道:“还行,姑娘也算美人,甲字,只有甲宇才配大爷的地位,美人,银子可在哥哥怀里哦……” 在边的姑娘也不客气,伸手往赵就怀里掏,不一会,只摸到两张银票,拿出来一看,差点吓傻,两张都是五百两,赵就捏着她的脸,笑着说:“怎么?美人想赎身了?哈哈哈,往下一点!” “哎呀,讨厌~” 赵就也不计较,,自己从怀里掏出三两,放在老鸨手里,搂着左手的姑娘上楼。 甲宇三号,赵就刚进房便一记掌刀打晕妓女,往床上一丢,转身敲了敲隔壁的门。 “进。”门内响了一声。 赵就推门进去,没想到的是,只有一个男人和一桌酒菜,看到赵就疑惑的表情,男人倒是率先开口“鬼市?” “鬼市。” “帮我杀个人。”男人声音略微有点沙哑,眼里有股杀气,但是语气却很平静。 “二百两。”赵就毫不犹豫。 男人沉默了一下,喝了杯酒,怀疑的问道:“你确定能杀掉?” “朋友不会让我杀当朝皇帝吧?” 男人展颜一笑,“那怎么敢?一个四品武者罢了。” 赵就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得加钱!两百两可不够。” “你要多少?” “六百两。一分不少!” 男人思索了一会儿,掏出三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黄云帮帮主黄其,七天后鸿运酒楼,这是订金。” 赵就也不客气,拿上银票就走,一个四品,六百两不贵。 第32章 又来? 回到小酒馆时,夜已深,天色漆黑如墨雪花片片飘落,倒像是夜墨里的点缀。 赵就泡了壶茶,静静思考着刚刚接到的生意。 黄云帮他听说过,良州城最大的两个帮派之一,另一个则是青沙帮。两个帮派都是因为山贼骚扰而逐渐兴起,大部分成员都是当年抗击山贼的民兵。山贼打退之后,大部分无所事事的成员聚在一起,从而形成了大大小小各种帮派,后面不断相互吞并,最后只剩下最大的两个帮派和一群聚在一起的地痞流氓。 黄和赌这两行最暴利的行业两个帮派各控制着一个,黄云帮主要是赌,但也有少部分黄,所谓黄赌不分家嘛。 不过两个帮派虽然说是最大,但也没有大到能双分天下的地步,各自都是两百人不到。官府为了应对山贼已经焦头烂额,所以只要他们做的不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云帮帮主黄其,只不过是个四品高手,对于赵就来说轻轻松松。就是四个四品的侍佛金刚赵就杀起来也没废多少功夫,何况黄其一个野路子出身。 最大的不确定是黄其后面还有没有人,前世赵 就可没少看小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帮派后面往往有一个受伤的高手。要是三品还好说,要是个二品,那可就麻爪了。看着杯子里的茶,皱着眉头思考,一时之间有点踌躇,这也是他迟迟没把银票换成财神点的原因。 突然,赵就一拍额头,倒抽一口凉气“我也是脑子有问题,谨慎惯了,到了新手村都不敢高调,要是有个二品高手谁还跟对手平分天下? 有枪不用算什么高手!” 想通之后揉了揉眼睛,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差点掉沟里。 “修炼修炼”赵就喝完杯里的茶,喃喃自语“不行,修炼太多脑子不够用了,今晚放假!以后也要多读书多看画,少点修炼多睡觉!” 第二天傍晚,赵就吃完饭逛了一圈,算是熟悉熟悉良州城。 刚回到小酒馆,打开门就看到桌子上站着的鸽子。灰鸽子不知道是听到声音还是看到有人,“咕咕咕”的叫了几声。 赵就关上门,解开鸽子脚上的竹筒,跟前几天一模一样,有六筒标志的纸条。 赵就一脸茫然,这杀手也有爆单? 打开纸条,上面也是一行字:甘九亥时,良州亨通酒楼。 又是良州?良州这么不和谐的吗?五天之内两单生意!良州无能,看来我必须出山! 按以往的规矩,纸条烧掉,换上一张九筒标志的空白纸条,放飞鸽子。 亨通酒楼赵就很熟,就是前几天晚上跟掌柜打听风月场所的酒楼,掌柜那斯文败类且又猥琐的笑容至今印象深刻。甘九就是今天,得,连休息两天的都不行。 晚上,风雪大了很多,小酒馆的院子和房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等赵就扫完雪己经快戌时末了。 换上一件黑色棉衣,套了件黑色袍子,运行改头换面,赵就变成了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脸上有条长长的刀疤,粘上胡子就是个江湖恶人。 照了镜子,没发现有什么破绽,才出门朝着亨通酒楼走去。 一刻钟到了亨通酒楼,一楼人声鼎沸,随着赵就走进来,顿时声音小了很多。赵就抬眼看去,没有几个人像是江湖人,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普通人,眼睛里警惕的感觉都没有。 推开上前询问的掌柜,一声不吭的朝二楼走去。 二楼虽然跟一楼差不了多少,但是只有最里面靠窗的桌子有人。 看到有人上来,那张桌子上坐着喝酒的人转头盯着赵就。赵就同样打量着对面的人,几缕小胡子,衣服整洁,束袖长靴,眼神税利有光,却没有一点杀气,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赵就走到他对面坐下,开口说道:“鬼市。 小胡子听到这话马上变了脸色,神情凝重的问:“收信来的?” “锦官城的信。”赵就回了一句,自顾自的拿了个杯子倒酒喝。 小胡子的表情松弛下来,手从放在一侧的刀上拿开,“规矩我懂,杀个人多少钱?” 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才回他“二百两,阁下要杀谁?” “青沙帮帮主钟令。” “杀谁?”赵就故作惊讶的问“青沙帮帮主?那可就不是二百两了。” “多少?”小胡子看到赵就惊讶的表情,眼眉低垂。 “几品,先说好,三品以上就别说了,江湖上没几个人敢接。” “四品” “六百两,一分不少,如果不对,老子不退定金。”赵就心里一喜,脸上却是沉重。 对上了,全对上了,这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嘛,要不说这两人能平分良州,那手段都一模一样:找杀手。怪不得有人说:你的对手比你更懂你,这一模一样的手段,恐怕夫妻间都没有这种默契! 找杀手也就算了,两人找的还是同一家,还是同一个人接的单,这鬼市难到没有第二个杀手了? 没我,这鬼市得散! 小胡子咂巴几下,神情有点沉重,一直在抚着下巴的一缕胡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好,六百两就六百两,五天之后,鸿运酒楼,杀了钟令!”似乎是下了决心,小胡子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 赵就抬眼盯 着小胡子,有点愠怒〝再喊大声点,最好去知府衙门喊……” 这人喊啥呢,楼下可还坐着一堆人呢,怎么能这么不专业?不会是年纪大了,混混江湖,花钱找杀手杀个人刺激刺激吧? 小胡子满怀歉意的拱了拱手,也不在乎赵就的讽刺,从怀里掏出三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朝赵就推了过去,“这是定金,五天之后,鸿运酒楼”,怕赵就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赵就收起银票,心想这人大概率就是个跑腿的人,百分百不是钟令,一个帮主怎么可能跟个愣头青一样。 “好,我知道了,准备好尾数就行。”赵就把银票揣兜里,也不理小胡子的反应,站起身下楼走人。 第33章 奉旨灭门 江州,博浪门。 江州南靠庐山,北临长江。长江和鄱阳湖在此地交汇,有“一山独耸,二水合流”之称。百年前,博浪门曾帮朝廷平定鄱阳湖乱匪,于是朝廷赐下田地,特许博浪门在江州开门立宗。经过几位门主几十年如一日励精图治,博浪门从当初只有几十人的小门派逐步发展成独霸江州,威震江南的大宗门。 博浪门议事堂内,门主沙涌川坐在上坐,面色沉重,手边的茶几上,静静放着一份拜始,上书:大内提督太监李贞。左右两边座位上,几位长老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好了”沙涌川出声打断长老们的讨论,拿起手边的拜站,沉沉的说“诸位长老,有什么见地直接说出来,吵能吵出什么结果?” 下方的长老陷入一阵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老开口问道: “门主,这李公公为何而来?是弟子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还是我等做了什么逾矩的事?不清不楚怎么做准备?” 沙涌川今年五十有二,头发早已斑白,但身形健壮,声音明亮,眼神清晰,不见老相。自从接过门主之位,至今已经二十余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了个遍,但是都督太监上门这种事还是第一次。拿起手边的拜站,看着是客气十足,但是隐隐总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听说李公公在临江楼杀了好几个帮主,我想,李公公来博浪门应该是其中有人牵扯到了博浪门。”沙涌川叹了口气,放下拜始,神情凝重的问道:“齐长老,你怎么看?” 齐长老坐在左手第一个位子,面白无须,一袭白衣,俨然一副读书人模样。虽然只是四长老,但是当沙涌川问他时,其他长老也抬头看着他,显然这位齐长老地位很高。 事实也确实如此,齐长老已近古稀,历经两代门主,资历深厚,武功高强且颇有智谋,算得上是文武双全。见众人都看着他,齐长老也不好沉默,只能开口道: “老朽有一拙见,临江楼李公公只是杀了几人,显然不是为了我等的性命而来。而另外的帮主门主能活着回去,显然是付出不小的代价。听说边关不稳,我等所有的,无非是人和钱。” 齐长老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人,我们这点人,别说填边关,就是守城都顶不住一刻钟。剩下的就只能是钱了……” “现在的问题是,李公公要多少?或者说,我们要交出什么?老朽以为,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主座上的沙涌川听完,环顾众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凝重,沙涌川只能站起来,威严的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度过难关,是多是少都只当破财消灾罢了!我就不信,白银填不满这个无根之人的胃口!” 众人听到门主这豪气的话,纷纷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露出笑容,笑着回应沙涌川。只有齐长老长长的“唉”一声,打断众人的欣喜,悠悠开口。 “只怕不止要钱啊!” 天色渐黑,雪花缓缓飘散着,南方的雪没有北方那么彪悍,很多时候只会洒那么几片,好像不忍心打扰江南的小桥流水。 博浪门外,马车疾驰,车厢内,李公公悠然喝茶。虽然马车疾驰,颠簸不止,但茶杯里的茶水却稳如平湖,在李公公手上不见有一丝一毫晃动,只有缓缓飘起的雾气说明茶杯并不是空无一物。 博浪门外,沙涌川带着几个下人已经等在大门外,见到缓缓走来的马车,脸上凝重叉添了几分,虽然说已经做过准备,但是到了眼前,说完全不紧张那是假的。 马车停在众人眼前,稳稳当当。驾车的太监撩开帘子,恭敬谄媚“祖宗,博浪门到了。” 李公公把茶杯递给驾车太监,眯着眼下了马车,身后马上有一个太监,捧着棉袍帮李公公披上,“祖宗,外面凉。” “小苗子,有心了,咱家这趟江南之行,就瞧着你最舒心,事情结束也别待在司苑局了了,随咱家去尚驷监吧。” 小苗子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喊了几声“谢干爹”。司苑局到尚驷监,不能说是连升三级,简直是一步登天。要知道,十二监四司八局里,司苑局主要负责宫廷的蔬菜保管和花果树木打理,而尚驷监管着禁军。特别是如今司礼监七个大太监,除了冯公公外,全部出自尚驷监。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李公公弯腰拍了拍跪着的小苗子,展颜一笑,不再理跪着的太监,而是拱手行礼“沙门主等久了吧,雪天路滑,咱家又老了,没敢让马跑快,让沙门主久等,实在是有负门主盛情。” 沙涌川也知道这个太监得罪不得,只能连连赔笑“李公公这不是客气了,慢点好,平平稳稳的,坐着舒服,倒是我,急急躁躁的,上不得大雅之堂!” “门主宅心仁厚,咱家不如啊。”李公公走上前,和沙涌川并排而行,两人在你一声“李公公老当益壮,风采照人”,我一声“沙门主可盛名远扬,供之大者”中走进大堂。 大堂里,一众长老已经默默等待,见李公公进来,迅速站起打招呼,尽是各种恭维。 李公公淡淡回应,自顾自的坐到主座上。沙涌川也不恼,而是吩咐下人上茶“江州的春茶,比不上京城,李公公可不要怪罪。” “怎么会,咱家算是地里的牛,只不过在皇宫而已,哪里会品茶,只是贪图那口甘甜而已。”李公公虽然嘴上推辞,但是眼里的欣喜,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沙涌川哪能不懂这些,叫来下人,悄悄吩咐给李公公马车里送十斤春茶。而李公公坐在主座,一切全当没看见,等下人出去后,才开口“沙门主可是害苦了我啊!” “李公公放心,都是自家种的,不值几个钱。就是给李公公解解渴。 “不值钱就好啊,呵呵呵。值钱咱家还不敢要呢。”李公公声音沉沉,放下茶杯“好茶,沙门主,咱家来,可是有要事,沙门主可不能几饼茶就打发了咱家。” 沙涌川和一众长老对了眼神,心道果然如此。 笑着开口“李公公,沙某岂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早先听闻边关局势紧张,沙某可是急的好几夜睡不好,唯恐不能帮圣上分忧,夙夜忧愁啊。还好李公公到了,博浪门准备了点小意思,能让边关将士吃顿饱饭也是好的,百望李公公不要推辞,一定要代替将士们收下!来人,搬上来! 话毕,几个下人搬着八九口大箱子进来。 李公公笑容收敛“沙门主可不够意思啊。” “李公公,这些只是一小意思,后面更有意思。” “沙门主,这可就没意思了。” “李公公误解我的意思了,沙某可不是这个意思。” 李公公嘿嘿一笑“不知道沙门主还有别的意思?” “那是自然,李公公沙某自然也得意思意思。” 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但是李公公不但没笑,反而脸色很不好看,手指叩着茶几“沙门主,很没意思啊……” 沙涌川眉头紧皱,难不成把大头给这太监?他可没疯,于是只能开口道:“李公公是什么意思?” “唉”齐长老长出一声,眼神低垂,语气坚决“李公公的意思,博浪门给不了,就算给的了,也不能给。” 李公公倒是惊喜,哈哈大笑,就连眼神里道带着对齐长老的欣赏“没想到,博浪门还有你这种人才,习得文武艺,流落民间,是吏部的失职啊,明珠蒙尘实在……” “齐长老,李公公是什么……”对面一个稍年轻的长老不解的问道。 齐长老神情缺缺,还没等年轻长老说完便打断“他的意思是,他全要!包括田产,土地,宅子!” 几个长老听完脸上都是震惊,这老太监是不是贪的有点过分,他真不怕皇帝砍了他?没根的人都这么勇敢吗? 沙涌川毕竟是门主,虽然震惊,但还是语气平缓“李公公,博浪门可不是纸糊的老虎,我家老祖,闭关多年,或以参悟一品,李公公就此离去,好处博浪门照给,如何?” “纸糊的老虎,哈哈哈,一个小小的博浪门也配?参悟一品?一品咱家又不是没杀过!”李公公站了起来,真气鼓动,震碎茶杯,茶水洒了众人一身“博浪门勾结官商,贪墨灾款,操纵行市,强占田地,私自制盐,暗炼铜铁,私藏禁器,意图谋反!如今查理详实,铁证如山!博浪门深得先皇恩宠,竟恃宠而骄,为非作歹。奉皇上旨意,着即拿办,所得赃款赃物,收归国库。” “沙门主,咱家奉旨抄家!这个意思,你总该懂了吧?” 第34章 到齐 雪花片片,已是十二月初,数九隆冬,最后的日子也就在这个月了。哪怕良州处于长江以南的蜀地,但是腊月隆冬,也不甚好受。况且前 不久雪停了几天,雪化又积,虽然不如倒春时刺骨的寒,但是路积泥泞,湿里夹干,雪里带雨,粘粘糊糊,让人不大舒服。 小酒馆的前后院,泥地全换成了 青石板,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煤灰,再垫层碾细的碎瓷和大粒沙子。青石板磨了一遍,极其细腻,哪怕光着脚踩在上面,也感觉不到膈脚,哪怕大雪的天,踩在上面,也感觉不到寒气。 地龙前几天已经铺好,屋里暖和,屋外干爽,小酒馆的生意这几天也好了很多,赵就一个人忙了三天,脚后跟打屁股的,腰差点没跑断。 实在顶不住只能挂了“歇业休息”的牌子,休息了两天,总算放松过来。过两天可还有两笔大生意等着,赚钱是一方面,社会和谐,人与人之间和平共处更重要! 明天就是鸿运酒楼调节两个帮派冲突,解决人与人之间交流问题的日子。行大事之前,必须吃顿好的,沐浴焚香祭天拜神,心理安慰也好,封建迷信也罢,赵就是信这些的。 累了几天,今天睡到午时才起床,也不急着洗漱,先打了套拳,活动开了身子,喝了杯刚泡的茶,才拎着水壶暖暖和和的洗脸净嘴,梳好头发,披上棉袍,去亨通酒楼吃顿好菜,喝点小酒。 晃晃悠悠到了亨通酒楼,这大雪的天,酒楼内却是热闹异常。赵就还没进门,叭叭喳喳的声音已经闯进耳朵.走进酒楼,一回生二回熟的掌柜早早开口“赵公子,又得闲来鄙人这里吃饭?” 赵就回了几句,叫了一桌酒菜,三两米酒,这才疑惑的问掌柜“掌柜,怎么回事?这大雪的日子,怎么这般热闹? “嗐,大家捧场呗,我这小酒楼哪有什么珍馐美味,不过是取个暖罢了。”掌柜脸上笑眯眯,欣喜的样子怎么也盖不住,笑了两声,才神秘兮兮的问“听说赵公子是江南人?” 掌柜和赵就两人没个人冲突,生意方面的一个是便宜管饱的酒楼,一个只针对高端顾容的高消费酒馆,想有冲突都不太可能,所以两人也算聊的开。听说赵就是江南人,掌柜多嘴问了一句,但是赵就不懂掌柜的意思,神情紧张,眉头微皱,表情多是疑惑。 见赵就不说话,只是不解,掌柜小声开口“听江湖人说,江南出了好几桩大事,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赵公子?” 听到这赵就才算舒展开眉头“那不会,赵某是临安人士,家里和朝堂有点交情,如果族里出事,小子早就收到信了。” 赵就一番话说模糊不清,意向不明,纯粹是胡扯乱编,交情嘛,钦差是我杀的,主打的就是半真半假。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哎哟,想不到赵公子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在下倒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掌柜急切拱手,脸色恭敬,有点讨好“赵公子幸运啊,江南的事,听说可不小,不知道多少人人头落地。” 这下赵就可算明白什么事了,和六指信里说的八成是同一件事。遂没了兴趣,赵就不咸不淡的回了几句,转头喝酒吃饭去。 “喉唉,你们听说了吗?江南出大事了!”靠门的一桌上江湖人打扮的大汉神秘兮兮的开口说着,神色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什么大事?江南怎么这阵子都是大事?”几个人附和着,一副吃瓜看好戏的样子,就连赵就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有瓜不吃,罪孽深重啊! “你们没听说?”大汉提高声音,似乎有点吃惊“在江南临江楼,好几个帮主门主被当官的砍了头,唉,你们真的罪名是什么吗?官商勾结,私藏盔甲,意图谋反!” “乖乖!谋反?这可是人头落地的大罪啊!”“虽说不是,这群人真不怕死啊!” “这算什么?”汉子不屑的哼了一句,得意道“别说这些小门小户,博浪门听说过没有?那可是一方大派!你们猜怎么着?灭门了!” 众人包括赵就都是沉默不语,博浪门别说江南就是整个大齐都算有名有姓,说死两个弟子他们信,但是要是灭门,怎么着也不要可能。 汉子看众人不信,着急的说“你们别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刚从江南回来,路过江州,江州你们总知道吧,博浪门就在江州,我可没骗人,灭门了,一个人没活下来。听说也是私藏禁器,好几百套盔甲,谋反!” 汉子言之凿凿,手舞足蹈,好像亲眼所见一样,见众人还是有所疑虑,他也没说话,只能兴致缺缺的喝着酒。 与其他人不同,赵就信了个七七八八,博浪门 他也听说过,势力确实不小,但实力也算不上多高,二品顶天了,灭门一两个一品够了,但是要是说博浪门谋反,自己是打死不信,毕竟博浪门有钱有势力,怎么说都能活的舒舒服服,脑子坏了才造反,再说了,如今天下算得上太平,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没有人民的支持,一切如同风中散杀。 吃着菜,喝着酒,心里多了几分无奈,一个钦差的死,居然成了一把刀,砍的那么多人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吃饱喝足,转身回了小酒馆,趁着夜色,悄悄翻墙出去勘察鸿运酒楼。 鸿运酒楼地处良州东南,附近都是民房,没有多少高楼,偏僻且方便逃跑,怪不得这两帮主能选在这样一个地方。酒楼不算矮,三层楼,青瓦青墙,很是朴素,酒旗飘飘。 回到小酒馆,脱下棉袍,泡脚睡觉,逃跑的路线已经规划好,杀完人往民房跑,拐三个弯就能消失在这一片区域,只要够快,不足百息就能脱离。 次日,依旧是午时才起身,洗漱完毕,运行改头换面,面容变成细眼勾鼻黑皮肤的中年人,脸上还带着两道狭长的刀疤,粘上两撇胡子,换上黑袍黑衣黑靴,看上去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江湖人,眼神凌厉,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 低着头,慢步到鸿运酒楼,要了张二楼靠窗的桌子,两三个菜,一壶茶,大快朵颐,先满足自己的胃。 悠然喝茶,等了近一个半时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楼下已经有人点上灯笼,才有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到来酒楼。 领头的男人头发斑白,一身绸缎,黑靴黑袍,长着一副阴狠的模样,快步走在雪上,只有淡淡的脚印。应该是两个帮主之一,只是不知道是钟令还是黄其。 阴狠男人还没走进酒楼,掌柜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男人笑着带其他人上了三楼,掌柜下了楼,站在门前,不知道等着谁。 片刻,又有二十多人赶来,带头男人身高近六尺,披头散发,脸上一副凶神恶煞,虽然裹着棉袍,但是远远看去鼓鼓囊囊,每脚踩在雪上,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这人也不废话,直接上了三楼,理没理掌柜。 到齐了。赵就心里默默盘算,这俩都是好人啊,知道黑色才是杀人最好的背景,特地天黑才来。 好人啊! 第35章 我专业的! 等二人都上了三楼,赵就才叫来小二,换了壶茶,一壶茶喝完,干事! 社会和谐这种事,不能急,要先让他们相互协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作用,如果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第三方介入才合情合理。 当然,钱必须要给!调解,安抚,执行都是繁杂的事,可不能寒了好心人的心! 唉,为了给社会做贡献,赵就真是操碎了心,不容易啊,风里来雨里去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人与人之间多一点和谐! 端着茶杯,小口品着茶,赵就在心里给自己洗……做心理建设。这种事情如果自己都说不通自己,那工作不好做啊,想进步可就难了。 楼上,两个领头人相对而坐,阴狠男人悠闲喝茶,而对面的壮硕汉子则一口茶没喝,任由茶水渐渐凉去。 “黄帮主,钟某痴长几岁不介意钟某叫你老弟吧?”阴狠男主率先开口,语气平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壮硕男人嗤笑一声“钟令,有事就说,扯什么兄弟,我兄弟在我身后呢!” 〝哈哈哈”钟令笑了几声,也不理壮硕男人同不同意“黄其老弟,和气生财嘛,我相信老弟不愿意大动干戈,先不说我们,就是衙门也不愿意看着我们动手。 黄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靠着太师椅“听说钟帮主是账房出声,打得一手好算盛啊,你开妓院的,也想掺和赌场生意,你行吗?你不行!” 钟令没再说话,青沙帮的青楼妓院,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赌场可不一样,没点手段玩不转,在青沙帮的地盘以前也开过赌坊,结果呢?生意冷清,基本是赔本买卖。 “钟令,没什么好谈的,妓院,我黄云帮也能搞,没必要跟你一起。”黄其咧嘴笑着,很是嚣张“赌坊你就别想了,我黄其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守好一亩三分地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黄其,你真要冥顽不灵到底?”钟令提高声调,愤愤说道。 “冥顽你大爷,你打什么算盘老子又不是不知道。好运赌坊的事是你做的吧? 真当老子没脾气?还敢蹬鼻子上脸!” 钟令拍桌而起,指着黄其“你敢说城北的春香楼不是你砸的?咱们半斤八两,装什么真君子?你不就是给刘将军刷过几年马吗?真把自己当镇远将军了?披上龙袍你也是个刷马的!” 不得不说,钟令不愧读过几年书,骂起人来不仅没有污言秽语,还很会抓痛点,一言一语跟银针一样,逮住黄其痛点就是一顿猛扎。 黄其气的满脸通红,大吼一句“你大爷的狗东西”,站起来一拳锤在桌子上,一方好好的实木桌子和两个茶杯被震碎,温热的茶水酒了一地,飘起一片白烟“我是给刘将军刷马,那又怎么样?老子不是家奴,老子在军籍。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狗东西当个账房,百十两银子都算不明白,被人家赶出去,活生生一条落水的狗!” 话语落下,黄其身后的人都是哈哈大笑,钟令身后也有不少人憋着笑。 这下子可触了钟令的霉头,加入城防之前,他被主家赶出来的事被别人当做酒足饭饱后的笑料笑了好几年。后来好不容易发家,这件事才渐渐的没人提起,如今被黄其脸贴脸的嘲讽,他差点被气吐血。 就连指着黄其的手指都不停的发抖,气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修养,扯着嗓子喊了句“黄其,我草你马”骂完才舒畅了不少。 坐在楼下的赵就听到这句,忍不住大笑,好,没丢份,很精神,看他怎么办! 快到我登场了。赵就心里想着,站起朝着三楼走去,表情要拽,发型要帅! 三楼的黄其,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睛瞪得像个鸡蛋,内气运行,头发扬起,马上就要动手。 而对面的钟令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内气循环周身,但还是嘴上不饶人“怎么?想试试?你行吗?以前城防军你你就不行,我不信你硬的起来!” “你他马.……”话音还没落下,黄其已经一拳砸出,钟令也不慢,双掌舞动,挡下黄其攻势。 两个交手十几招,谁也奈何不了谁,过了一手,各自退后一步站定。 “啪啪啪啪啪”靠着门的赵就不住的鼓掌,这两坟头比武确实精彩,就是没持续多久,没让人过足眼瘾,略显遗憾。 黄其钟令两人对视一眼,皱着眉头,一脸慎重,这种小打小闹不会引来官府的人吧? “继续啊,别理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看客。”赵就倚着门框, 朝二人挑眉。 “你小子是谁?敢管我黄云帮的事?” 〝在下青沙帮帮主,阁下哪位?” 两人看见赵就一脸调笑,两条刀疤一抖一抖,加上看着就凶狠的面相,几乎是同时出声。 赵就倒是收敛笑容,站直身子,严肃道:“鬼市,来杀黄云帮帮主黄其和青沙帮帮主钟令,就是你们二人吧。” “你他马的请杀手?”黄其暴怒,脖子上青筋暴起。 钟令则是很不在意“你高尚,你了不起,你没请?立牌坊的婊子!” 一下子三楼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赵就悠闲的吹着口哨,等二人给个说法。 “大侠,三百两定金我就不要了,我再加七百两,帮我杀了黄其如何?“钟令思维敏捷,率先开口,不过说的话倒是符合他的长相。 赵就无所谓的耸肩,生意兴隆总不是坏事“拿钱,我马上动手!” 看着钟令从兜里掏银票,黄其暗骂一声“狗东西”,手上也不慢,也从怀里掏出银票“大侠,我加八百两,替我杀了钟令!” 哎哟,好事成双!赵就心里大喜,自己这业务能力,简直了。 “一千两!”钟令突然提高声音。 “老子怕你,我出一千一百两!” 这下钟令无可奈何了,妓院不比赌场来钱快,他们一行人加一起也就一千两,再多一两都拿不出来了。 赵就见此也没理钟令,只是朝黄其伸手。黄其自然十分懂事的把银票放在赵就手上。赵就点了点头,朝着钟令一笑“还有什么遗言吗?我这里只要有钱,能帮你办很多事,比如保留尸体啊,帮你买棺材下葬之类的。” 钟令没说话,只是呼吸急促,到现在他都没看透赵就的修为。这种情况对方修为肯定是四品之上,毕竟请杀手的时候就已经说明自己和黄其都是四品,总不可能派个五品送死吧? 见钟令没说话,赵就先动了,追星赶月运行,赵就瞬间消失不见,一道残影直奔钟令。钟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内气运转到极致,但他看不清赵就的身形,只能凭直觉拍出一掌。 这一掌可以说泥牛入海,不见分毫回应,只是莫名其妙的停在那里,一只手从一个诡异的角度落下,抓在钟令头上,顿时千花万蕊的剧毒强横的钻进钟令身体,钟令双眼瞪大,双手无力的垂下来,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三品,这一定是三品,一招就了结了钟令,只有三品才有可能。黄其心里喊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好自己花的钱多,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抓住倒下的钟令,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揣进自己怀里才把钟令的尸体丢到一边,转头笑着对黄其说“做好准备哦,时间不多咯!” “大,大………侠,我给了银票……给了。”黄其颤抖着,语气里都是害怕,这人刚刚杀钟令比杀只鸡都简单,自己还不如钟令呢,能不怕吗?不过眼前这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时间不多咯? 赵就呵呵直笑“你说什么胡话,我接了两单生意,这才一单,接下来第二单。 “可是,可是你收了钱……” “草,你是蜡烛啊?你脑袋做手术移到屁股了?”赵就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可是专业的,接了两单就必须是两单,拿钱那是应该的,再说了,我没杀钟令?” 这一下给黄其问住了,对呀,赵就可没说不杀他,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人家不在乎啊,坏了,我成冤种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赵就已经动了,一瞬间屋子里残影重重叠叠,看不清楚真假。黄其瞬间回神,运行内气,一拳砸出,幸运的正中赵就。 机会!黄其心里大喜,另一只手握拳,大喝“崩拳”,牟足力道轰出。但是却被赵就真气隔绝在外,寸进不得。 黄其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赵就真气鼓动,双手荡开拳头,合掌成花,猛然印在黄其胸口,真气如洪水,伴随着千花万蕊蛮横的冲进黄其体内,嚼碎内脏,剧毒渗进经脉血液,药石无医! 真气如雷鸣,轰的一声,黄其倒 飞而去,撞破墙壁,从三楼掉下去。赵就真气如海,凌空一踏,身形跟着黄其尸体飞出去,还没等尸体落地,赵就已经消失不见。 两帮人连忙下楼,在灯笼的火光里,只有孤零零一具尸体和钉在门上的一锭银子。 第36章 动乱前夕 鸿运酒楼杀两位帮主已经过去五天,五天里艮州风平浪静,甚至风声都没漏出一点。雪花飘飘的隆冬,路上行人稀少,天地白茫茫,气氛里一片肃杀。 小酒馆这几天照常营业,但是几乎没几个顾客,赵就也不在乎人多人少。开这个小酒馆就是为了有个地方遮风挡雨,赚的多少倒是其次了。钟令和黄其两位大顾客一次给赵就赚了两千七百两,这个月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足够过个好年了。 赵就是奉行张驰有度的人,近三千两的净收入,必须要犒劳自己,要不然钱不是白赚了? 没钱的时候当牛做马,那是形势所逼。有钱还是当牛做马,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嘛。 前两天饭后散步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趴着一条士黄色的狗,在赵就循循善诱下,心甘情愿的跟赵就回了小酒馆,给士狗取了个很文艺的名字:招财,打算等门口趴着猫的时候再给猫心甘情愿的拐回来,取名来福。招财来福,这不是状元都想不出这么有文化的名字。 人闲事少,当品茶煮酒! 前几天特地拜托六指弄点江南名茶金秋穗尾,今天总算到了,必须品一品。金秋穗尾是秋茶,不比玉芽优质,苦涩味重,回甘慢,算是江南最便宜的几种茶,只有耐泡一个优点,五泡水下去,苦涩不减。半躺在椅子上,悠闲喝茶,士狗就趴在脚边,摇晃着尾巴,呼呼大睡。 这几天出去闲逛,几乎听不到黄其和钟令的消息,他们的死好像一粒沙子掉进大海,连荡起的波纹都不大,一两圈之后叉归于平静。只是这小小的良州,好像水面下的漩涡,表面平静,实则水已被搅浑。 良州城内,不少商家莫名其妙的关门歇业,让赵就一阵头大,一向不喜欢做饭的赵就,只能天天照顾亨通酒楼的生意,风雨无阻的样子惹得掌柜都快跪下叫干爹了。 良州城气氛不对,总感觉有大事发生,但是继续跑路就免了,天塌不了! 圆头山位于良州西南,与方头山遥遥相望,因其平坦,远远看去如同圆壁,故得名圆头山。 山腰,几个男人骑马远眺,冬日阳光照射下,良州城如同闪着光芒的金锭,几人眼里都是无尽的贪婪。 “几年前我们人寡马少,折戟于这小小的良州城,这两年,咱们总算兵马富足,大哥!是时候马踏良州了!”身后一骑裹着大袍,声音沉沉,眼光透过飘雪,看着远处的良州,期待的神色很浓。 被叫“大哥”的男人握着马鞭,脸上带笑,抬头远眺,眼神似乎已经越过良州,看向遥远的北方,随即闭上眼,笑意更浓。 旁边的老人,头发花白,抚着 下巴的长须,握着马缰的手微微颤抖“将军,算来我们离开河西已快十五年,当年河西一败,功败垂成啊。我们当了太久的孤魂野鬼,是时候了,拿下良州的粮草,我们才有继续扩张的本钱,要不然……我们一辈子都是地底的老鼠!” 身后几人闻言,都看着前面的男人,齐声叫了声“将军!”神色肃穆,言辞悬切。 “不用你们提醒,良州城,必取之。”男人睁开双眼,似乎有杀气溢出,马鞭遥指良州“我已经派探子入城,黄云帮帮主,青沙帮帮主前几天遇刺身亡,这几天,良州必乱,届时就是我们的机会。城内兵马不足三千,就按三千算,一鼓作气,最多两日,必能拿下良州!” 男子扫视众人,勒马特鞭,身上是说不完的豪迈气概“诸位,回去点足兵马,备足粮草,五日后,攻入良州!” “是” 入夜,天色昏暗,寒风渐起,雪花片片飘落,这种气氛已经分不清是沉闷还是肃杀,冥冥之中好像预兆着今晚一定有事发生。 小酒馆里,赵就赶着招财进了屋,自己则端着茶杯,在院子里慢慢踱步。三品修为的感知加上杀手的直觉,让赵就觉得今晚不寻常,一定有事,而且不会是小事! 无论如何,如今时局动荡,必须处处小心,早做准备总归没错。 踱步一刻钟有多,身体微微发热,抬头看了眼天空,估摸着已经是成时,真气运行,房中蜡烛悄无声息熄灭,运行改头换面,把容貌变成一个白净少年,披上棉袍,跃上屋顶,小心翼翼的避开微弱的灯笼火光,贴着暗处前行。 远处的酒楼,原本如常,突然几声酒杯破碎的声音传出,紧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音,然后声音逐渐响起,喊打喊杀声里,灯笼火光摇曳。几片瓦片落地,溅起雪花,金属相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一缕微小的火光亮起,渐渐变大,火借风势,不消多时,整座酒楼燃起熊熊大火,方圆几里都能朦朦胧胧的看到火光。 赵就站在远处的屋顶,看着火光冲天,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剧。这绝对不是帮派之间的冲突这么简单,再剧烈的冲突,也不会闹到放火这种地步,上面还有官府呢!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还没等赵就回过神,另一处高楼几乎如出一辙,火光冲天,城内数不清的救火声以及不断的泼水声响起,沉寂的街道上陆陆续续多出来许多人。几座酒楼外,一伙人匆匆离开,有的刀上染血,有的身上带着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赵就悄无声息跟上去,远远就听见不同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打起来了?”“怎么起的火? 不是咱们的人点的火吧?”“青沙帮那群孙子够狠,二话不说就抽刀”“四当家中了一刀”“事情闹大了!” 零零碎碎的声音落到耳中,嘈杂不堪,另一处也是这番情景。 不久,官兵赶到,水车一辆接着一辆,好不容易扑灭大火,许多人脸上已经黑成一片,焦木难闻的味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捂着鼻子的赵就远远看着散去的人们,几个起落,跳入酒楼的后院。入眼之处一片漆黑,从空间里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慢慢打量着院子。 漆黑的墙面,有的桌椅板凳已经烧焦一半,不少帘子都是破破烂烂,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潮湿的闷味。皱着眉头强忍臭味往前走,越往前走,损坏越少,为避免被人发现,只往前走了不远就转身回后院。看着一地破烂的院子,运行真气,震开地上的碎屑,果然有一处更加焦黑,果然是有人放火! 既然已经得知真相,也不多留。出了后院去另一处,跟先前酒楼一样,也是人为。看到这里,赵就也不再留,回了小酒馆。 城里几处失火,估计都是人为,目的不知,估计不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毕竟帮派利益之争,还没分出胜负之前,放火风险太大。何况有几处是帮派内部的斗争,放火烧自家产业?可能性不大! 赵就眉头紧皱,想不清其中窍门关联,只能默默泡上一杯茶,脸色晦暗。 “看来要多囤点粮食了。” 第37章 入良州 方头山下林子,营帐里,几人席地而坐,炭火熊熊,几人烤着肉,酒香飘飘,“滋滋”声不绝于耳。 几人说说笑笑,心情不错,哪怕今晚就是攻城的时候。这两天雪小了点,路上虽然泥泞,但他们信心十足。良州里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几天良州已经乱成一锅粥,两大帮派为了地盘,这几天相互打杀,人死了几十个。加上他们在城内放的几把火,宫兵必然疲于奔命,只等探子探明粮仓的位置便可攻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坛酒喝完,帐外进来一个矮胖男人“大哥,人马整备完毕,已经让他们睡了。” “好,现在是午时,申时造饭,西时两刻攻城。”坐在中间的男人名叫费吗,中年模样,一手烤肉一手酒坛,笑着说“军师,探子还没回来吗?” 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慢条斯理的吃着烤肉,时不时吸溜一口酒,正是军师胡平钦。听见费鸣的话,放下酒杯,拿帕子擦了擦嘴,才回“还没,将军别急,良州城内有三座粮仓,两明一暗,明处好查,暗仓不好办. 费鸣当然明白胡平钦的意思,自己也明白两处明仓没多少粮食,重要的是那座暗仓,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赞同自家军师的话。 坐在费鸣两边的,一个是费鸣的亲弟弟费舒,另一个是跟着长安一路走来的手下熊乌。两人都人高马大,肌肉块块,此时裸着上半身,已经喝得脸色微红。 “大哥,查什么,直接杀进去,城门一关,什么都是咱们的!”费舒一脸络腮胡,也不系发,长发披落在头后,声音粗犷,跟他形象很符合。 “是啊,将军,进城抢三天可是惯例!”熊乌附和着费舒,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费鸣第一时间没回他们,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喝完杯里的酒,才开口解释“你们两收收心,我们是怎么被赶到这的你们忘了?抢粮这群官老爷捏着鼻子也就认了,抢三天你不怕河西铁骑?别忘了剑门关离良州也就六百里不到,锦官城也只有五百余里,我们还要过长江,不能速战速决就我们这些马,跑不出去六百两就被截了。小村小落我们可以抢三天是因为百姓的命不值钱,你真以为那些将军不敢吧我们杀干净了赚军功?” 费舒,熊乌和胡平钦,包括其他在喝酒的人听完,脸色都是一变,甚至微红的脸都有了几分忧郁,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 “将军,将军,将军……查到了,查到了,暗仓查到了。” 帐外传来几声高喊,费鸣只听清楚了“查清楚……暗仓”几个字,漱的站了起来,看了眼胡平钦,嘴角已经翘起“军师,喊的什么?” “好像是暗仓查清楚了。” “哈哈哈哈”费鸣放声大笑,举起酒坛,几口喝完,坛子里的酒酒了一地“宣进来,我要问清楚,如果真是暗仓查清楚了,诸位马上点兵,申时造饭,吃饱喝足,杀进良州!” 帐外,一个商户打扮的男人快步走进营帐,连忙下跪“将军,暗仓查清了,就在良州西北的破庙里,不会错,其他几人脱不开身,特地叫我出城回信!” “好,哈哈哈哈。”费鸣张狂大笑“入吾瓮中矣。” 在坐几人也是哈哈大笑,整个营帐里一片喜色。 “几时了?” “未时末,快申时了。“胡平钦站起拱手。 “吩咐下去,造饭!” 一时间,欢烟袅袅,费鸣穿上重甲,握拳走了 两步,拿起立在一旁的长枪,往枪头淋了三碗酒“爹娘,你们两在天之灵要保佑儿子……” 持枪披甲走出营帐时,太阳西斜,天色渐暗,费鸣持枪看着天空,夕阳余晖把天边映成赤红色,蔚为壮观。 接过费舒递来的马缰,费鸣翻身上马,极为从容。勒住马缰,费鸣极为得意地看着正在列队的人马,高声喊道“吃饱喝足,该提刀上马了,兄弟们,跟我一起杀进良州!抢足粮食,过个好年! “好!”“好!”“好!” 众人群情激昂,仿佛现在已经站在良州城内。 费鸣持枪遥指良州方向,目光灼灼。雪逐渐大了点,天色已经全黑,朦胧的夜色里,城墙的形状愈发明显。 “老熊,你带两千人作先锋,开路。军师,你跟在费舒后面,费舒,一千人归你,每人七支箭,先射三轮,等我们靠近城墙,靠近再放三轮。等我们撞开城门之后,兵分三路,我带人去破庙,你们去其他两个明仓,杀进去搬粮,然后回圆头山,要快,莫要杀城内的人,特别是官老爷,我们是为了抢粮,不是为了杀人放火!”费鸣语气沉沉的说着,眼神凶狠,此时此刻好像回到河西,依旧是掌握几万兵马的将军。 “杀!” 话语落下,熊乌勒马甩鞭,手握长刀,率先冲出去,杀声震天。费鸣跟在后面,附身贴马,手持劣弓,搭箭控弦,和前面两队拉开几步距离。 良州城墙上,兵卒正在换班吃饭,不少人兵器放在一边,悠闲的聊着天。按照惯例,山贼腊月一般不下山。再加上这是南门,山贼没多少人马,百十人都算多了,在他们看来,这点人连城门都撞不开,所以他们警惕性不算高。 嗒哒嗒哒…… “马蹄声,怎么回事?”—个吃完饭的兵卒不解的问道,回头一看,一片灰尘,刚想喊出口,一支带着风声,正中脖颈,风声灌进喉咙,想喊也喊不出来,鸣吗了两声,不甘的从城墙下掉下去。不少守卒听到了马蹄扬起的烟尘,看到逼近的一行人,还没来得及点烟火,一轮箭射来,压得守卒不敢动弹。 远处的费鸣和熊乌见此,不要命的打马,迅速靠近城墙。本来距离不过五六里,费舒一行人一轮箭压制佳了大部分人,只有零零星星的一阵箭射来。 冲在前面的人根本不管,只是低下头贴着马背躲避前方的箭,后面几匹马拉着破城锤,速度也不慢。 五六里的距离,转眼就到,三轮箭也已经射完,落在后面的费舒一行人已经追上前面两伙人。见距离已经差不多,纷纷弯弓搭箭,第四轮箭射出,紧跟着第五轮箭。 城墙上的守卒刚探出身子,还没射出一轮箭,城外的箭雨又把他们压了回去。 熊乌和费鸣的马好,已经贴到城门,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下马同时朝城门一揣。只听见“哐端”一声,确定锁门柱已经放下,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身后的破城锤借着几轮箭的掩护,已经赶到,十几二十个汉子往后拖动绳子,朝城门砸去。 短短四次,锁门柱被撞断,城门被撞开。 也许是过程太过简单,前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呆在原地,直到费鸣喊了一声“进城”,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朝着城内奔去。 一时间跟在后面没骑马的山贼借着城门被撞开,一股脑的冲进城,跟着三人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赶去。 第38章 拦截 良州城,小酒馆内。 南城门的马蹄声,赵就早就听的一清二楚。小酒馆在良州东南角,离南城门不算远。三品真气外放,虽然做不到陈公公那种真气横压上百里,但是十几二十里的感知算不上多难。 这两天赵就早出晚归,从不同粮铺断断续续买了两百多斤大米,自己一个人吃的话,一两个月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菜和肉买不到,让赵就多多少少有点懊恼。 想想也是,年关将近,家里有点肉腥都得留着过年,哪会舍得卖。况且大雪不停,整座城都不见多少绿色,何况是绿菜。 知其不可为而安之若命也是一种修行。买不着就算了,虽然习武之人对肉食需求很大,但是十天半个月不吃也不会死。 远处,南城门锁门柱断裂的轰隆声传来,赵就眉头紧皱,心里一沉,暗暗吃惊,这群乌合之众还能打进城? 不等赵就思考,街上几声马蹄踩地声音之后紧接着马车跑过的声音以及不少人走过的踏踏声,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方向确定。在感知里,进城的山贼一分为三,朝着三个不同方向疾驰。 思绪一顿,赵就感觉冥冥之中抓住了什么东西,但是迷迷糊糊。直到抬头,灯笼的火光在风里摇摇摆摆,闪烁不定。 “原来如此”赵就恍然大悟,前几天城里的大火,估计是城里的探子放的,目的暂时还不清楚,大概率是为了让良州乱起来,要不然良州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城门大开。 城墙上守卒要是能听到赵就的所思所想,一定得喊上那么一句:“实在人啊!” 北街云巷,良州通判和同知都住在这条街,通判分管兵马且有监察权而同知主要负责盐粮,可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几乎都与二人相关。 卢府偏房。 良州卢通判和许同知相对而坐,不小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微弱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 卢通判表情急促,时不时看向窗外,而对面的许同知则是淡定从容,喝着茶吃着点心,仿佛外面的一切与他无关。 “老许,你管着盐粮,我管着人马。这良州城破,丢了粮,你我都当不起干系啊!”卢通判汗如雨下,不停的擦着汗,一杯茶还没进肚就化作汗流出。 许同知不慌不忙的拿着杯盖刮着茶沫,轻吹两口才缓缓品了一口“啧,好茶。” 说完拎起铜炉给卢通判添了水“老卢,你品品,这明前银丝可是花了我大价钱。” “哎哟,老徐!”卢通判正是焦急的时候,哪里喝掉下去茶,站起来急走了两步,刚想推开门出去,却被许同知叫住。 “老卢,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共事的?”许同知放下茶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老许,你这是怎么了?咱们是靖德二年一起进京赶考的呀,你是二甲二十八名,我是二甲四十一名,一起进的翰林院,这些你都忘了吗?靖德四年,你是典籍,我是侍书,算来二十年了!〞卢通判虽然不解,但思考一下,还是言辞真诚的回答,语气里却有对这位老友的担忧。 许同知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卢通判的手,品茶时的悠然自得已经消失 不见“同肃,你信我吗?” 卢通判名卢间,字同肃。听到老友叫他的字,一时之间两人过往的种种在脑子里闪过,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老许,咱们四十年风雨同舟,我还能不信你嘛!” “好,信我就好。同肃,咱们不能出去,一个都不能!等等你把虎符送到营部衙门,让他们集结兵马,等情况明了。如果贼人只是抢粮,咱们截下几车便可平安无事。若是贼人想抢三天,待他们已经抢了,咱们再领兵围剿,无论成败,咱们都是有功无过!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有信会回报,现在出去,无论哪种情况,咱们都躲不开知情不报,玩忽职守,弄不好再给咱们安个外通匪寇,这几年的黑锅就扣上来了!你一个六品,我一个五品,人头落地都抵不了这么大的罪过!”许同知絮絮叨叨,但是言辞恳诚,语速急切,温和的安慰着眼前的老友,手越握越紧,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他是真怕这位老友急躁的性子惹了麻烦。 卢间瞪大双眼,看着这位老友,恨不得一个头磕下去,只能握着许同知的手,吸了吸鼻子“子清,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啊。” 许同知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扶着卢问坐到太师椅上,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良州西北,屋檐的积雪飘过一个黑影,仿佛一阵风,踏雪无痕,正是赵就。 赵就不清楚山贼的目的,只能采用笨方法,远远跟着最多的一股人。其余人的目的跟大部队的目的应该大差不差,跟着大部队总没错。 这伙人目标似乎确定,速度很快,越走越偏,赵就虽然不解,但还是紧跟着不放。 半刻钟,费鸣在城西北破寺前勒马,和身后一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点头肯定之后,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佳“就在这,兄弟们,进去搬粮,快,快,快!” 身后一伙人,来不及歇息就急急忙忙冲进破寺,不一会,一袋袋粮食搬上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很快,十几辆马车已经装满。 “还有多少?”费鸣焦急的问。 “大哥,至少还需要三十辆,我们车少,搬不完啊!”一个刚搬完一袋的男人喘着气道。 费呜皱着眉头,他也没想到这小小的破寺,居然藏了这么多粮食“分你一匹马,去费舒和熊乌那里调,快去!官兵来了就不好走了。” 男人也不停,接过旁边人牵过来的马,急忙翻身上马,一马鞭朝着来路跑去。 躲在远处屋顶上的赵就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自己能想到这地方有粮食,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刚刚运走一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看来,不能不出手了,要是让这群山贼全运完,良州必乱! 良州一乱,自己的身份一定暴露,别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钦差大案! 还在思考怎么拦的时候,搬粮的车已经到了,足足二十辆,赵就暗道一声“不妙”。脑子里一团浆糊,这群人动作太快,赵就还没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总不能冲出去把这些人全杀了吧?自己要是有这本事,还至于在这缩着当乌龟? 卢府,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推开偏房的门“两位大人,西南仓和中仓已经搬空了,就剩下西北仓了。” 卢间茶杯差点没端稳,看了眼许间“老许?” “快去点兵,至少要拦下一半!西北仓要是空了,我们最低都是流放!”许同知脸上也不再是风轻云淡,放下茶杯喝道“我跟你一起去,就是死,咱俩死在良州总比死在昭狱好。” 两人来不及换官服,吩咐管家一句“牵马”就急忙往外面走。 赵就暗叹一声“倒霉”,心里只能期盼官兵已经在路上了,拦这么多人,难! 众人已经装满马车,费鸣果断放弃剩下的一部分粮食“别理剩下的了,赶车,走!” 走字落下,几发飞刀裹挟的飞雪,转眼就到。 前面的几辆马车“嘶”的一声哀嚎,拉车的马马头爆开。几辆马车没马的牵引,往前滑动几步,停在雪地里。 费鸣反应迅速,连忙命令手下拉开马车,让后面的马车先过去,死了马的马车换马,其余人弯弓搭箭,警惕四周。 赵就顾不得其他,双腿微曲,真气运行,借力跃起,脚下的瓦片片片碎裂。 半空中,赵就唐刀在手,怒喝一声,震开雪花,真气鼓动,大势融入刀式,浑身真气抽走四成。天元刀诀第二式,开天! 一道狭长刀气朝着费鸣挥出,擒贼先擒王赵就还是懂的。 费鸣离赵就还算远,但是空气里的压抑,以及那耀眼的刀光,给了他窒息的感觉,连忙夹紧马腹,紧勒马缰,连滚带爬的落下马。身后几人就没那么幸运,真气带着飞雪,远远看只感觉一片白茫茫,到近了宛如弧形的水波。刀气闪过,十几人被波及,一瞬间人马俱裂,费鸣身后几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刀气闪过的一瞬间,直接被斩成两截,切口平滑,只是喷出一片血雾。 “三品”费吗一伙人目瞪口呆,这种手段断然是上上品的高手。抬头寻找赵就的身影,但是哪还有赵就的身影,费鸣滚下马的瞬间,赵就已经凭空御气,跑到几里外了。 费鸣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粮食,强行压下恐惧,站在雪地里,高声喊道“运粮,快!” 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推车的推车,赶马的赶马,不多时,几辆马车已经甩开马蹄跑起来。 “粮食放下,饶尔等一命。”恨不得抽死胯下马匹的卢间朦朦胧胧看到有人搬粮,顾不得其他,高声喊道。 匆匆之下,他也没点齐兵马,但是有多少就算多少了,小命重要! 费鸣也不在乎这些赵就在哪,提枪上马,喊了句“运粮”便打马朝官兵冲过去。两方人马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纷飞。 卢间带的人马不多,不过一千人,好在许同知及时赶到,率兵从旁边插入,硬生生截住大部分运粮的马车。费鸣也知道久战必死,一人一枪一马冲杀在前,舍弃了没走出去的马车,带着一伙人硬生生冲杀出一条血路,逃之夭夭。 双方交战两三刻钟不到,在费吗突国逃走之后,卢问也不再追,吩咐一部分运粮回仓,另一部分人去守住城门,避免被杀个回马枪。 忙忙碌碌近一个时辰,良州总算归于平静,只是空气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良州人直到此时,心里的惊慌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空中渐大的飘雪似乎预示着良州城这个年并不会好过。 第39章 宫中 京城宫中西苑。 皇帝元琢还是皇子时,曾经历火灾,在烈火中,元琢跪地祈祷,如若活下来,终身供奉三清,香火绵延,子孙不断。后电闪雷鸣,天降大雨,浇灭大火,元琢奇迹般活了下来,当时皇帝元琢年仅八岁。 先帝听闻此事,大感愕然,认为元琢是天选之人,可承帝位!于是在元琢十六岁成年时,封为太子,入主东宫,代替先帝主理朝政,是为监国。后十八岁时,东宫寝室起火,进宫面圣的锦衣卫千户陆松拼死相救,元琢得以死里逃生,而陆松则死在大火里。 元琢认为是自己没有遵守诺言供奉三清,于是在大火之后,特令画院作三清大像,设坛供奉,日夜不断。 二十二岁,先帝驾崩,元琢登基,年号靖德。 靖德六年,元琢居住的养心殿起火,陆松之子陆文玉在起火的殿里背出皇帝元琢,元琢方才第二次死里逃生。 而后皇帝认为内宫嬉闹,三清不喜,于是搬至西苑,建清玄宫供自己居住和修道敬天,建崇玄观供奉三清。自此早晚敬拜,昼夜玄修,二十八年没有中断。自然而然,二十八年再没上朝。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京城大雪纷飞,地下积雪已经到脚踝。清玄宫院子里,因为元琢崇尚道法自然,积雪自然是不扫的。 此时已经傍晚,元琢刚上完香,一身白色薄棉单单衣,在陈公公的陪同下,赤脚走在积雪上。 脚步不断,在积雪上留下很鲜明的脚印,一步一个,重重叠叠,深度直到脚踝,走了九圈,才缓缓停下。 陈公公见元琢停下脚步,不敢迟疑,连忙跑过去扶住元琢“主子万岁爷,已经九圈了。奴婢已经叫下人准备好温水,里头加了吴神仙外出采的仙草,泡泡脚,去去雪污。” 陈公公可不敢说被雪冻坏,毕竟这位皇帝可是修道之人,那是天上的神仙!神仙怎么会怕冷呢? “哈哈哈,好奴婢。”元琢在搀扶下走回檐下,舒服的伸了伸脚“你以为朕会冻坏?” 陈公公顾不得地上的雪污,连忙跪下磕头“奴婢不敢,圣上乃得道神仙,哪会冻坏,奴婢只是怕雪污扰了万岁爷清修。” “好了好了,起来吧。前两天朕半夜醒来,身体灼热异常,去了清玄观,吴真人说,朕这是国事繁忙,心火旺盛,不得清净。吴真人还说,光着脚,在雪上走上九圈便可解。”元琢背着手道“朕昨日走了一回,果然睡得安稳,真人道法,果然玄妙异常啊!” 路公公一湾,达忙路下流头,南声道“主子道法自然,是奴婢凡眼,看不见神仙。” “好,好奴婢。”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清玄宫,早有太监烧好炭火,点好蜡烛。陈公公落后几步,等元琢在台子上坐定,连忙端来温水,跪着给元琢擦脚,直到微微发红,才缓缓放进温水里,伺候元琢泡脚。 “大伴呢?怎么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大伴过来给朕问安?”泡着脚的元琢神色从容,很是享受。虽然他清修已经二十余年,但是从雪地里回来泡脚,还是让这位喜笑不形于色的皇帝嘴角弯弯。 〝回主子,冯公公早上在司礼监,江南的事总算有了结果。这会冯公公正在北苑库里给主子挑果子呢!”陈公公急忙回道。 元琢笑道“大伴心细啊,知道朕要敬天拜醮,早早便去挑香果。陈经,你要跟着多看多学!” “主子,奴婢一定尽心学!” “陈经,朕听说最冷那几天,大伴罚你在雪里跪了好几个晚上?”元琢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回主子,有这事,奴婢办事不力,跪也是应该的。要不是主子爱惜奴婢,哪会责罚的这么轻?” 元琢睁开眼,看着陈经道“不止有朕的爱惜,大伴也不忍心!” 木桶里缓缓升起的水汽,伴着坛前燃起的香,飘飘忽忽,让元琢有种沉醉感,于是也不再说话,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清香,靠着背,贪梦的吸了几大口才松下肩。 两人正沉默时,一个值班小太监走近,跪下磕头道“主子万岁爷,冯公公求见,正在门外候着呢。” “大伴来了?宣进来。”花落元琢从木桶里抬起脚,陈公公早准备好干棉巾,替元琢擦干脚后,提着水桶出去。 冯,陈两位公公在檐下相遇,一个提着木桶,一个捧着木盒,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错身而过。 〝大伴来了?”还没等冯公公进门,里面已经传出急切的声音。 推门进去,元琢正身踠坐在法坛上,冯公公踠下把木盒捧到头顶道“主子,吃点桃子吧!” “先不急,江南的钦差案有结果了?” “主子明鉴!汴州知府林匮,临安知府何贻椿,昌州知府任公着,姑苏知府朱与圭伙同汴州同知陈付一,通判郑容桓,临安谈判周肃,昌州同知李绪宁,通判卓远亭,姑苏通判符和敛,同知叶渺等人,贿赂不成,害怕贪污坐实,买通博浪门,惊涛门及观海门,在昌州杀害钦差江大人。”冯公公拿着木盒,沉声道。 元琢还没听完已经走下台子,背着双手,慢慢踱步,等冯公公说完,怒火已经压抑不佳“好,好啊!这群官员倒真是给朕开了眼!” 想起年初临江知府上的奏疏里面说“天子门生,圣眷优隆”“呕心沥血,以馈天恩〞,元琢火气更甚,牙关紧闭。走到桌子前拿着急递俯身道“这些个贪官污吏,还敢在奏疏里说什么天子门生,好像全成了朕的不是!还有这些个什么什么的江湖门派,倒真是胆大包天,连钦差都敢杀,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讲宫逼朕退位?” 冯公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元琢,轻轻拍着背给元琢顺气,等到元琢深深吸了几口气,小声念了几声“三清勿怪”之后,才小声道“主子,为这些个人不值当,那几个江湖门派,老奴派人去查了,不仅勾结官吏,良田不知道强占了几万亩。更有甚者,私藏盔甲武器,与北胡私通,恐有谋反的心思。老奴已经让李贞带着东西厂和锦衣卫去灭门了……” “好,好,好!”元琢连说了三个好字,气消了大半,转头道“上梁不正下梁必歪,恶务除尽!牵扯到谁,司礼监上个折子,朕绝不放过一人!” 冯公公这才放下手,扶着元琢坐下“主子圣明,老奴已经让司礼监收集了,就是江南这些官员还得主子定夺。” “定夺什么?牵扯到内阁杀内阁,牵扯到六部杀六部!拔出萝卜带出泥,联就不信了,这世间连一个清官也没有!”元琢双手扶着椅子扶手,背靠椅背,脸色并不好看,皱眉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说道“江湖也要多加看管,该杀的要杀,该清的要清,该还的要还,一个个大门大派要那么多田地干什么?难不成在田里沾着泥巴练武修道?祖宗仁慈,联可不会养虎为患!” 站在一旁的冯公公默默记着,低垂着头,等元琢进一步的吩咐。 “陆文玉呢?锦衣卫和江湖上的事他都不管了?”元琢语气平缓的许多,这时候眼微眯,仿佛一头吃人的猛虎。 “陆大人也难!前月刚刚护送军需粮草到宁州,刚回京城,老奴寻思让陆大人歇两天……” “嗯,朕倒是忘了还有这回事……”扬着下巴,元琢倒是缓了神色“大伴,你去陆府,把陆文玉叫过来,他想置身事外当个闲人,朕不许!” “ 老奴叫陈经进来伺候主子,这就走一趟。” 冯公公去门外换陈经进来,自己披上大氅,快步朝着宫门走去。 冯公公走到西苑门前时,天已经全黑,接过小太监牵过来的马,嘱咐两句,匆忙上马,朝着陆府赶去。 陆府原先是富商的府邸,前后六进,方圆近四亩,离皇城不过一条街,离西苑自然不远。冯公公骑着马,不过两刻钟,已到陆府门前。 走上前叩了门,朱红大门缓缓拉开,门房探出脑袋,看到一身大红色官服官帽的冯公公,急忙问“大人到访,可是找陆大人?” “咱家宣里来的,陆大人可在?陛下口询,宣陆文玉大人进宫!速速通报!” 门房瞪大眼,把大门拉开,恭敬道“大人,外面冷,您进来等,小人这就去通报。” 冯公公点了点头,把马缰递给走出来的下人,拍拍身上的落雪,抬脚走进陆府。下人拴好马,回来关好大门,带着冯公公往正厅走。 后院厅堂,头发已经显白的陆文玉坐在主座,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外加妻安国桌而坐。陆文玉虽然武官出身,但是长得文质彬彬,鼻下两撇胡子修的极为整齐,下巴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头发修的规规矩矩,一根乱发都看不见,眼睛炯炯有神,脸色白净。身高六尺有余,一身青色棉衣,看着清瘦,但极富威严,此时正和子女聊天吃饭,气氛温馨。 门房敲了敲门,在得到陆文玉许可之后才推门而入,作提道大公,完里的公公来了,陛下宣大人进宫,现在正在正厅等着。” 陆文玉皱了下眉头,稍作思索,安抚了家人才开口“去,取我官服!” 不消片刻,陆文玉一身大红蟒服,穿戴整齐走进正厅,看到正喝茶的冯公公,率先开口“冯公公,陛下这时候宣我进宫是有什么要事?” “打扰陆大人了,是关于钦差的事,江南的案子有结果了,江湖有人参与其中,陛下宣陆大人进宫估计也是为了这事。咱先动身进宫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冯公公放下茶杯,站起来说。 “好,公公请。”陆文玉虚抬着,往前引路。 第40章 几曾识干戈 西苑门前,冯公公和陆文玉勒缰停马,刚下马,几个小太监急忙接过马缰。 “陆大人,请,陛下可还等着呢。”冯公公温和的笑道。 陆文玉侧身抬手“麻烦公公了。” 两人亦步亦趋,拐过几个回廊,走过几道门,清玄宫已经在眼前。 两人抬头看去,皇帝元琢正站在清玄宫门前檐下,风声猎猎,白雪飘飘,而元琢还是一身单衣,长大的袖口被风吹的鼓动不止,头发迎风飞舞,真如一个不染世俗的得道仙人。 看到两人并肩走来,光着脚走下台阶,迎着二人走去。 冯公公在元琢身后找不到陈经,心里一急,又惊又怕,惊是陈经没伺候在皇上左右,玩忽职守;怕是皇上单衣站在雪里,要是冻坏了,陈经必然人头落地。急忙快跑几步到元琢面前跪下“让主子万岁爷等久了,老奴有罪!〞 听到冯公公取了个巧,陆文玉也不是傻人,同样快走几步,在元琢面前跪下“陛下恕罪,老臣拖沓,罪该万死!” “好了好了,怎么能跪在雪里呢?起来吧,起来。”元琢拉着两人的手,等两人站起身子才笑着开口,语气温和亲切道“你们两人,一个是陪朕经历过风两的大伴,一个是救过朕性命的生死兄弟。朕出门迎联的大伴和兄弟,朕的兄弟大伴有什么罪啊?无罪!” 听到皇帝下了基调,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人托着元琢一只手,三人缓步进门。 才刚进门,已经有太监关上厚重的大门。门内炭火烧的很旺,外面大雪飘飘,寒风彻骨,门内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元琢靠在台子的台阶上,仰着头道“大伴,给文玉搬把暖凳。也年过半百了,腿脚不如当年,身子骨也瘦了这么多,文玉难啊!” “臣不难,陛下最难!臣有今天,全是皇上恩宠!”陆文玉拱手作揖道。 冯公公也没说话,只是搬了个暖凳放到陆文玉屁股下,说了句“陆大人,坐吧”后便退到垂手推到一旁。 坐在法坛高位阶上的元琢挥了挥手,淡淡道“大伴自己搬个暖凳,不必这么拘束。” 看到冯公公坐下,元琢倒是站了起来,背着手,眯眼道“朕最近重读诗词,后主有首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今日突然想起,上阙倒是记得,下网却记不起来,你们可知道?” 冯公公和陆文玉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疑惑不解,甚至有点惊恐。后主的破阵子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种亡国之君的追忆之作,皇上能说,他们一个家奴,一个近臣,哪敢对皇帝说?这不是在说当今皇上跟后主一样,是个亡国之君吗?这跟在活人面前念丧经有什么区别?人头落地的大事啊! “好了,只是诗词,再说了你们二人忠心耿耿,朕岂会不知?念就是。”元琢当然知道二人心里的顾虑,微笑着开口安慰。 陆文玉和冯公公微微转头对视一眼,冯公公肯定的点了点头。冯公公是太监,回答皇帝文学上问题不合适,只能是自己了,陆文玉直起身子,站起来低头道“回陛下,下阙是: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鬒消磨,最是仓惶辞庙日,教坊尤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臣学识浅薄,只知词句却不明其中意思,陛下勿怪。” “对对对,垂泪对宫娥。一字都没错,坐吧,坐吧。”元琢拍手叫好,温和开口道“边关苦寒,文玉受累了。” 听到这,再结合冯公公在陆府的话,陆文玉要是咂摸不出点意思,那这二三十年的官也就白当了,于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坐了下来,紧捏着的心也算松了下来“有劳陛下关心,臣只不过是护送军需粮草,算不得累,边关苦寒,将士在冰雪里保卫边关,受苦受累,臣远不如。” “是啊”元琢语气悠长,若有所思,站起身道“将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边关吃紧,却有硕鼠后方紧吃,贪点银子也就算了,连朕派去的钦差都杀了!” 钦差案陆文玉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于是赶紧表明态度道“还有这种大胆狂徒? 臣恳请陛下下旨,务必让臣亲手缉拿此人!” 元琢笑了笑,东拉西扯这么多,总算达到目的。于是对冯公公招招手道“大伴,文玉不甚了解此中细节,去,把桌子上李贞的折子拿过来给文玉看看。” 冯公公此时也算明白了元琢的目的,于是又变成了一个贴心奴婢,先是拿了李贞的折子,然后调了个角度举着,正好让陆文玉背对蜡烛,看得清清楚楚。 折子上的字不多,不过两百字,陆文玉一目十行,短短一会已经看完。只是这短短的十几行字陆文玉越看越心惊胆颤:江湖门派勾结地方官员谋害钦差,这两件事都跟自己职责有关。冷汗从后背浮出,让他有点口干舌燥,冯公公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文玉已经跪下去道“陛下,臣失职不察,以至于酿成惨剧,恳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不是关你的事,江湖上有人不老实,朕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元琢背着手踱步,声音沉沉道“逝者已逝,来者犹可追!江南的案子你不能置身事外!这些个官员关押在汴州天牢,过完年你走一趟,和司礼监提前通气,彻查完给朕上个折子。” 陆文玉拱手回“是”,又重新坐回凳子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宫里有点热啊! 元琢坐回台上,舒舒服服的靠着扶手,自问自答道“后主为什么亡国?管教无方也!朕不是那不曾识干戈的人,朕也不想垂泪对宫娥,更不想子孙垂泪对宫娥!江湖太过放肆!想骑到朕头上为非作歹,多给了两亩田,便敢勾结地方官员,暗杀钦差!若是朕再给多给点恩宠,是不是就要来拆朕的金銮殿?也分上几片琉璃瓦?” “他们不敢!”陆文玉低头垂眉道。 元琢冷笑不已,表情似怒非怒,似喜非喜,嘲弄般说道“还有他们不敢的事?钦差他们都敢杀!既然他们不喜欢,不想要朕的恩宠,那朕可以收回。佛也好,道也好,恩赐的田地,朕要收回七成,其他的你看着办,事后给朕上个折子。所收回的田地就近分润给朕的百姓,造册登记,不得有误!陆文玉,这事朕交给你,还有东西厂也要从旁协助。朕知道,锦衣卫人手不够,朕特许你扩充锦衣卫,扩充多少人,由你定夺,无论如何,要让这江湖识干戈!知管教!” “这事先不急,江南的官员是大事,缓不得。文玉,先去江南,把案子省清楚,哪些人贪了,哪些人没贪,贪了多少,花了多少,剩下的又藏在哪?查清楚!上个折子,不需要经三司和内阁,直接呈给朕。” “查抄所得,先收归汴州大库,用以军需还是收归国库,等朕的手谕。所牵涉到的,一并写个折子递上来,联不信,偌大的江南,朝廷,竟无一个清宫!” 冯公公和陆文玉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这事他们也没想到闹的这么大,江南要变天了!不敢有迟疑,急忙跑下磕头回道。 “皇上圣明!” 第41章 我有一人 司礼监值房位于西苑东侧,出了清玄宫的冯公公,陆文玉两人踩着雪到值房。 “干爹!”还在值房里的李,何,陈三个秉笔太监看到冯公公,连忙站起来行礼。 冯公公笑道“不必多礼,这事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陆大人。老三,去偏房端杯茶。陆大人,坐。 陆文玉一脸愁容,跟四个公公打了招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长吁短吸。 皇帝不过几句简简单单的治理江湖,但是其中难度,只有陆文玉自己知道。到今年大齐建国已经上百年,不再是太祖那时候了,何况边境不稳,宁州铁骑入不得关,河西己经是国中之国,安南又不太平。这时候别说马踏江湖,就是让江湖人收敛点都是千难万难,毕竟吃绝户分银子这种事,读书人还要点面子,江湖人会有脸这种不存在的东西? 想到这里,陆文玉又黑了一分,愁苦道“冯公公,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啊!” 小品一口茶的冯公公脸色不变,咂摸了下滋味“陆大人,不是咱家不帮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东西厂没几个人,宫里还要咱家伺候,总不能为了几个武夫,宫里都舍了。” 这话说的在理,陆文玉无法反驳,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自暴自弃道“那在下也只能去找陛下请罪了,脱了这身蟒袍,做个富家翁算了。” “陆大人,总要拿出个章程吧。司礼监就这么几个人,江湖门派不说多,几十个总是有的。江南三门咱家能灭,是因为名正言顺,总不会每一个咱家都名正言顺!”李公公放下茶杯,无可奈何的开口。 李公公声音算不上难听,只是面相不好,总有种阴狠的感觉,这一番话说完,总给人一种威胁的感觉。 “李公公,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人手不足,怎么管一时之间我也拿不出办法……” “陆大人,不如用老办法,拉拢一批狗,再放狗咬人?”何公公开口给陆文玉解了围。 陆文玉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何公公这话,在理是在理,但是毫无作用。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这三流程谁都知道,但斩首这就行不通了,说的好听的是,他们在坐全是一品甚至更高,说的不好听,只有这么些一品!人手不够啊! 气氛一时之间僵住,司礼监的公公悠闲喝茶,他们是皇帝家奴,江湖上的事他们可以推的一干二净。要人,东厂西厂全给你,也算尽心尽力了。要钱,他们可一分都没有,都进司礼监了,还要花自己的钱?这可是皇上养的奴才,有能耐,找皇上要钱去! 而陆文玉这边,垮着脸,双手交握。想找个两全之法,难上加难!管吧,人手不够,不管吧,这官就算做到头了。难啊! “陆大人看茶。”陈公公把一杯茶放到陆文玉旁边,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喝茶。 “好……好”陆文玉思绪被打断,神色缺缺的端起茶杯,头春头采的玉芽,喝在嘴里一丝味道都没有,喝了两口,又放回茶几上。 想了想,陆文玉还是打算做最后一次努力“冯公公,您有什么好法子?总不能……” “陆大人,咱还是先审案吧。江湖的事,咱家也不是神仙,也不能给你变出人手来啊。”冯公公喝着茶,无可奈何道。 听到这,陆文玉已经站了起来,喉的一声,神情落寞“那就先审案吧,江湖的事咱拖拖,实在没办法我就进宫请罪,辞官还乡吧。唉。” “陆大人且慢,咱家有一法,不知可行否?”陈公公叫住陆文玉,严肃开口。 陆文玉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陈公公,又瞟了眼主座上放下朱笔的冯公公,还是转身坐下,死马当活马医呗,说不准就能行呢。 一旁的李公公和何公公几乎同时放下茶杯,也想听听陈公公所谓的办法。 “陆大人,古人云,堵不如疏。既然堵不佳,何不干脆疏通?”陈公公正色道。 “哦?愿闻其详!”既然已经死马当活马医了,陆文玉也不再踌躇,管他黑猫白猫,能抓老鼠那就是好猫,神猫! 陈公公喝了口茶,看了眼冯公公,在得到对方肯定的意思后,环顾众人道“咱们现在难在哪?人不够!但是江湖有人啊!” 陆文玉兴趣渐浓“哦? 陈公公的意思是?” “让江湖乱起来!一潭死水咱没办法,但是只要把水搅浑,咱总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陆文玉低头沉思,心里默默分析利弊,让江湖乱起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陈公公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做不得假。抬头看了眼其他的三个公公,脸上也是思索之色。 倒是冯公公先开口“老三,江湖人不是傻子,不会说乱就乱。靠挑拨,利诱,不会起到什么大用,总不能靠咱们轮流杀人吧?他们不要脸,咱家可还要脸呢!” “干爹,不用咱们出手。”陈公公轻松道“我有一人!” “就是得花钱。”陈公公补了一句,眼角微微抽动。不过想了想,那小子确实是要钱不要命! “银子好办。“陆文 玉松了口气,说话都有了力气,想了想继续道“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 冯公公点点头,一脸轻松的端起茶杯,问道“不知道老三说的那个人,几品?人又在哪?” “三品,人在良州。”陈公公回道。 三品?几人一愣?一品都不一定有用,三品顶什么事?这陈公公病急乱投医了? 何公公没忍住,“噗呲”笑出声,除陈公公外的李公公,陆文玉听到这声笑,也没忍佳,就连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冯公公都尽力憋着笑,两颊一抖一抖,极为滑稽。 还以为你整个好的,没想到你拉坨大的。一时间值房内充满欢乐的气氛。 还是冯公公先反应过来,呵斥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陆大人是在和我们商量正事,你讲什么笑话。咱们还是再议吧,陆大人,咱家管教无方,让陆大人见笑。” 而坐在下面的陆文玉喝了口茶,顺了顺气才开口道“陈公公哟,你这……我不过说了几句气话,你不至于这么认真的逗老夫笑吧?陈公公,正事要紧哟!” “三品是不假。”陈公公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但他修到三品,只用了三年。” 笑声戛然而止,四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怪物?三年连升六品,难不成是什么大门派掌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他们还记得自己九品到五品都用了快八年!这一刻,四个一品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陆文玉疑惑道“你确定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武道路子?不是佛门道门灌顶顿悟那套?” “陆大人,哪有人灌顶顿悟到三品?”陈公公不忿道。你可以说我的下半身不行,但总不能怀疑我上半身不行! “陆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陆文玉急忙解释。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三年进三品,这快的有点过分了。要知道武道九品,说穿了四品以下都算是打熬身体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的事,几乎都是靠着水磨功夫一点点磨出来的。就算好天赋,好老师,磨个五六年都是寻常事,甚至十几二十年很正常,三品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陈公公也懒得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跟那小子交过手,他接了我三掌不死!” 三掌不死这四个字宛如丢了颗炸弹,直接把四人炸沉默了。如果说三年进三品只是惊讶,那三掌不死就是难以置信了。四人面面相觑,嘴巴微张,眼睛瞪大。 陈公公见此,把长安林子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四人这才收敛了神色,这下由不得他们不信了,事实摆在面前,陈公公一个一品,没必要捏造一个三品来保全自己面子。 “对了,我叫人查了他。鬼市杀手,叫什么麻子,暗号是九筒,汴州人,现在在良州小酒馆,陆大人不信走一趟良州不就一清二楚了吗?”陈公公喝着茶,颇为得意,悠然道“不过这人要钱不要命,只要钱给够,保管让陆大人满意!” 陆文玉果断道“好,陆某过完年就走一趟良州,亲自验验这小子的成色。诸位公公,江南的案子就麻烦公公了,老夫等二审便是。如果那小子真像陈公公所说,陆某出六成如何?” 事情谈妥了,那自然就要先定好谁出多少钱,要不然在这种事情上扯皮,不值当的事。陆文玉自然是深谙此道,率先开口,给自己占据一个优势地位。 “七成。”冯公公当然不会让步,锦衣卫有钱是人都知道,不宰白不宰。 陆文玉笑笑,也不急,倒是先喝了两口茶,唉,你别说,刚刚索然无味的茶水,现在倒是甘甜无比,好茶果然是好茶。 刚刚没味道一定是品的方式不对! 等一杯茶喝完,陆文玉才放下茶杯,果断道“冯公公,六成五,再往上陆某就真没办法了。” 两人一顿扯皮,最后定在了六成八,算得上双方皆大欢喜。 远在良州的赵就打着喷嚏,心里疑惑不已,没听说三品还会感冒啊! 第42章 新功法 腊月二十八,天气好了不少,好像从那天晚上起,雪就小了很多,可能老天也怜惜可怜的人吧。 腊八,按照后世,是一定要喝一碗腊八粥的,虽然赵就是南方人,这个习俗也没丢。 一大清早,火炉上呼呼熬着腊八粥。在赵就看来,只要吃了就能保佑来年一切顺利,至于什么时候吃,那必须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熬粥是一门技术活,火候不够,半软半硬,虽然是再硬硬不过米饭,但是一边软的入味,一边路硬一筹,吃起来牙齿不舒服。火候要是过了,熬成米羹,虽然说也算粥,但吃起来不用嚼,挠心挠肺耐着性子熬几个时辰,到最后体会不到各中滋味,实在遗憾。 只有熬的刚刚好,豆子开了花,空气里弥漫着豆类植物混合的香味,锅里混和交融在一起,就算成了。粘粘糊糊,暖暖和和,痛痛快快的吃上一大碗,这年才算开始。 炉子火不大,就慢慢熬着,慢慢磨着,快到午时,终于熬好。来不及感慨肚子比嘴巴先抗议,拿了个大碗,盛了满碗,坐在院子里,哈着气,吹着烟,吃着粥。 次日,年二十九。 上街买了对联,灯笼和一桌子好菜。前几天收到鸽子,六指要来良州。 两人三年前就喜欢腊月二十九晚上在一起吃顿饭,大喝一顿,今年两人都不在江南,但也要吃喝一顿。赵就只会做点简单的饭菜,对待自己唯一的朋友,自然是不能煮一锅粥了事,好在亨通酒楼还开业、索性叫了一桌。 戌时,六指如约而至。依旧是一个人,不过倒是带着半车肉菜。 赵就倒是满头黑线,这弄的好像自己进货似的。不过也无所谓了,过年嘛,开心重要。 屋子里两人对坐喝酒,招财趴在桌子底下,摇着尾巴,这几天下来,它的伙食都改善不少。 大半个月下来,浑身上下总算有了肉的感觉,皮毛也算有了油光,看着已经不是流浪狗了。 吃吃喝喝一个多时辰,两人都喝的差不多,两颊红彤彤,呼吸之间都是酒气。招财已经吃饱喝足,趴在地上睡觉。 两人搬了躺椅,半躺在院子里聊天喝茶,等月光就这雪洒下来时,酒已经醒的差不多。六指拎着壶酒,跟赵就摆摆手,驾着马车走了。剩下赵就一个人在院子,半躺着喝着茶,悠哉游哉。 三十。 今今年最后一天,赵就过了午时才醒,喝完酒睡觉,总是格外香甜,冬日下雪,但屋内暖和,也不愿意起来,磨磨蹭蹭之下,吃完午饭已经未时末快申时了。 出门去买了条鱼,年夜饭可缺不得鱼,年年有余是好兆头! 酉时,换了对联,灯笼,已经可以听见门外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煮饭做菜,虽然平时算不得会做菜,但今天年三十,年夜饭无论如何都得自己做,当然,不是因为心血来潮,主要是家家户户都过年,就连亨通酒楼都关门歇业,实在是买不到。 煮饭,宰鱼蒸鱼,三道肉,两道菜,算不得多丰盛,但也算是竭尽全力能做出来的所有了。 戌时,门外爆竹的声音一处接着一处,年味很浓,不似后世。赵就找了个香炉,点了几支香插上去,朝着东方规规矩矩的磕了几个头,祭奠早逝的父母。 守岁,一般得等到过了子时,所以赵就吃饱喝足之后也不在乎门外的声音,搬把躺椅坐在院子里喝茶。 守岁的习俗,既有对过往如水般逝去的岁月的追忆惜别留态之情,又有对来临的新年寄予美好希望之意。 古人在《守岁》中写到:相邀守岁阿戎家,蜡烛传红向碧霞。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追忆往事,珍惜年华,感叹韶华易逝,是人之常情,古往今来不可避免! “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这是名家苏东坡的诗句,很适合赵就此时的心境,写这首诗时,苏东坡一样流落他乡,但是这首诗却极具积极意义,即算得上是鼓励,自我安慰,也算共勉,这即是守岁的积极意义。 子时过半,已经沉默的爆竹又响了起来,赵就迷迷糊糊醒来,双手合十,把空间里的两千七百两银子换成财神点,点。 系统里的财神点来到 ,新的一年,必须由采购开始! 通玄丹,六瓶,3000点花出去,不痛不痒,现在有钱,气势必须要足! 白玉生肌丹还有,暂时不用买。特价商场已经刷新,去特价商场逛逛。 转到特价商场,嚯,不愧是新年,第一个就是好东西:玉清玄虚经,仅售2000财神点。骨折价啊!买了买了,此时不买何时买? 买了就得升,财神点如流水,100, 200,400,800,1600,3200,6400。第一层直接升到第七层,财神点花出去。 突然之间,赵就盘腿打坐,天地正气倒灌,赵就直接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好像感受到了此时天地与其他时候天地的不同,一时间好像有了新的感悟。 体内真气沸腾,压缩,原本充盈的真气瞬间消失一空,赵就不敢耽误,取出通玄丹,一颗接着一颗,很快真气再次充盈,然后再次压缩,再次消失,直到一瓶通玄丹药力被炼化,真气不再变化,体内如磬响雷吗。 长出一口浊气,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真气如同沸水,在体内滚动,一呼一吸之间,真气不断锤炼身体,一刻钟之后才缓缓停下。 赵就细细感受一番,看来玉清玄虚经还不是结束。太清玉虚经是当年系统免费送的,当初修炼的时总感觉有所残缺,原本以为升层就能不断完善,但是到了第七层还是有没有改善。哪怕买了玉清玄虚经,升到第六层后,残缺的感觉还是存在,那就只能是功法问题了,不会真要集齐三清才能合成完整的功法? 想到这里,赵就继续往特价商场下面看。第二个:七十二变,上百亿,买不起!第三个,捆仙索,上百亿,淦! 赵就:又来了又来了,别说买下来,自己这点财神点,零头都不够!只能继续往下看。 剩下两个一个是玉清原始天尊道袍,数字九后面不知道多少个零,知道的以为价格,不知道的还以为银行卡号码。 另一个是吕洞宾的纯阳剑,这个便宜,七十亿。别的不说,赵就现在也是好起来了,七十亿都便宜了。 赵就也不纠结,默念打开面板。 宿主:赵就 修为:五品 武学: 追星赶月(圆满) 太清玉虚经(第七层)\/玉清玄虚经(第七层) 天元刀诀(小成) 秘术: 唐门玄奇.千花万蕊\/蚀骨销魂 改头换面 敛息诀 财神点: 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功法没有增加,而是像唐门玄奇一样,在后面多加了一个后缀。看起来应该还有第三部,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嘛。财神点还多,慢慢等就是了。 关闭面板,回屋子睡觉。 第43章 来访 大年初一,天气晴朗,只有小雪。 赵就舒舒服服的睡到午时才转醒。新年第一天,必须要舒舒服服!哪有人第一天就急急忙忙去当牛做马? 洗了脸,不急着吃喝,先给了地上的招财一巴掌。闲的无聊的招财突然挨了一巴掌,汪汪汪叫个不停,赵就也不安抚,只是时不时问一句 “今年我旺不旺” “旺旺旺……” 好狗!得奖励一大根骨头。一大早就这么会讲吉利话,必然是一条招财的好狗! 酒馆还没开门,没得办法,还是自己做菜吧。 走进厨房,忙忙碌碌半个时辰,总算端出来一桌还看得过去的饭菜。新年伊始,必须有菜有肉,一个人没吃完,留着下一顿,省得煮了,热热就能吃,就连大米饭得煮了一大锅。当然,说出的话必须算数,给招财整了根到肉的大骨头:一整根猪后腿。 往地上一丢,任由招财啃的满嘴哈喇子。赵就也不管,狗都祝你旺了,还能打?打不得啊,招财,旺,打跑了怎么办? 吃饱喝足,悠闲的搬着躺椅去院子里晒太阳。 泡壶茶,也不修炼也不思考,就是简简单单的享受这种闲逸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悠闲的过着,初二,初三,初四。 算算日子今天然已经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啊,汤圆可少不得! 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午时太阳照屁股了才起床。今天不给招财一巴掌了,都旺了十几天了,今天就算了,天天旺也不行啊。自己这工作压力又大,要是天天都旺,客户死不死不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得累死。再说了,要是天天有生意还得了? 社会就不和谐了,啊,人心就散了,三好青年就没了,大问题啊! 古人言,元宵节不吃汤圆等于端午节不吃粽子。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必须整点汤圆! 这个时代的科技跟明朝差不了多少,面粉倒是好弄,不过有点黄就是了。但是白糖跟二十一世纪比起来,无论是质量还是卖相上,都相差甚远。不过也无所谓,汤圆嘛,又没有规定一定得整个甜的,赵就独辟蹊径,整他个肉的! 说干就干,反正吃饱喝足也闲着没事。肉面,剁肉馅,包进去,揉圆,哎,这不是汤圆嘛! 就是略大一点点,跟鸡蛋一个大小,不过不碍事,能吃。一番功夫下来,弄汤圆弄了一两个时辰,等起锅的时候,天都黑了。 拿了两个碗,赵就自己装了十几二十个,给招财装了五六个,开吃! 咬了一口,喉你别说,味道还行,有肉有面的,再怎么说都难吃不到哪去,就是吃在嘴里有种饺子的味道。 这下好了,把过年没吃的饺子也补上了!一举两得!想到这些,赵就都忍不住给自己一个五星好评,没想到啊,时间管理大师和食神竟然是一个人,真不得了! 弄了四十个“汤圆”,一人一狗没吃了,赵就吃了二十个,差点撑死!招财吃了三个之后连看都不看一眼。没办法,只能收回空间里存着,下次有时间压扁点当饺子用了! 一直到正月过完,赵就都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小酒馆也不开门,六指也没生意,倒是给了赵就足够的休息时间。 到了二月初四,赵就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六指没来信,那就是还没生意,但赵就已经闲出鸟了,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明天,一定开门! 二月初八,赵就总算在午时之前醒来。洗漱之后,打开小酒馆的门,把门上的牌子换成“开门大吉”,然后搬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修炼。 至于说为什么初八才开门,过完节不需要适应啊?只适应四天已经是先天打工圣体了! 初十,已经营业两天,生意还算可以,有人上门消费,果然旺! 和以往一样,赵就搬把躺椅,躺在院子里品茶看书,至于小酒馆,一天也就一两个人,无所谓了,自己也不图这东西赚钱。天气不错,看着书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半睡半醒之问,好像有支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赵就也不睁眼,把书展开盖住脸,不耐烦的开口“柜台在树下,最左边是花雕,一两一壶;中间是长安的留仙醉,二两一壶;最右边是盛京名酒烧刀子,半两一壶。没菜没肉,不得续杯!别想赖账,我可盯着你呢。” 说罢也不理那人的嬉笑声,调整了一下睡姿,昨天没睡好,才已时就起床了。睡眠不足对身体危害太大,可马虎不得!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下来,把盖在脸上的书本拿下来,闭着眼伸了个懒腰,端起一旁的冷茶喝了一口,才算完成午睡仪式。招财在一边旺旺的叫着,听声音,还很欢快。 傻狗,只会旺旺旺的叫,饿了不会自己做饭?赵就心里想着,唉声叹气道“好了,别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人我是狗,养你有什么用?你有给我煮过一顿饭吗? “赵公子醒了?”一旁温润的声音响起,赵就不由得一愣,听着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谁。 “嗯”虽然想不起,但赵就还是本能的回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回头一看,身后的桌子坐着两个女人。一个盘着高发,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青紫色罗裙,细腰莹莹一束,大红色大氅,浑身上下尽是绫罗绸缎,远远看着就富贵逼人。远山黛眉,琼鼻丹唇,不施粉黛却胜过脂粉,真是端庄优雅。 而另一个则普普通通,梳着高髻,绿裙黑鞋,脸上冻的粉红,一看就是个侍女。 “赵公子,别来无恙?” 赵就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笑道“柳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端庄小姐正是柳柔薇,此时正端着茶杯,声音平淡“赵公子还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啊!” 赵就也不狡办,任她打趣,自己干的这行,要是天天一个样,那不就完蛋了。 “柳小姐,怎么来良州了?又怎么分辨出我的?”赵就疑惑的问道,不说别的,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是很有信心的,至少柳柔薇是肯定看不出来。 柳柔薇嗤笑道“你在长安露过真面目,难道忘了?想查又不难。还以为你回江南了,没想到居然查到你在良州,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咯。” 听着柳柔薇挑弄的语气,赵就无可奈何的笑笑,这点倒是自己疏忽了。只能尴尬的笑笑“别笑我了,咱们也算生死与共了,给我留点面子呗。” “好呀。”柳柔薇笑的明艳动人,像是请求般说道“你这酒馆也没什么生意啊,不如趁着有时间,陪我逛逛良州?” 赵就还能说什么,这女人虽然旁边就一个侍女,但别忘了,人家还有一个一品的管家。自己要是说个“不”字,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不好说,只能包在我身上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柳柔薇倒是很开心,大方的请赵就吃了顿饭。果然,来送饭的正是高七,赵就一整个有苦说不出。 酒足饭饱,赵就坐在院子里和高七喝茶,柳柔薇和她的侍女在一旁逗着招财,得,明明是自己的地方,自己成作陪的人了。 形势比人强,没办法,这里收拾了后院,给柳柔薇和侍女住下,好在屋子多,多来两个都住得下。 只是自己刚开门几天就得关门,生意做到这份上,也是独一份了! 第44章 先立牌坊再当婊子 柳柔薇来小酒馆的第二天,赵就就挂了歇业的牌子。一品高手坐着呢,要不给这位大小姐陪高兴了,那后果赵就可兜不住。 一连三天,赵就带着柳柔薇两人在良州闲逛,小酒馆的废物换成了高七,毕竟上了年纪,谁好意思为难一个老人啊? 说实话,良州不算大,甚至是座小城,赵就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但是让赵就吃惊的是,三人吃吃停停,一路按着柳柔薇的意思,两天居然没逛完! 逛街真是女人基因里带的天赋! 赵就虽然感慨,但是该陪还是得陪好咯,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必须做好,这是赵就的原则。 直到第三天,良州只逛了个七七八八,赵就是累的腿都伸不直,而柳柔薇居然觉得还没逛够!赵就跟高七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身体上比招财还累,一个心理上比招财还累。最后在两人一顿劝说之下,柳柔薇这才作罢,答应休息几天后回河西。 赵就和高七同时松了口气,两个起码差了四十岁的男人一瞬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四天的时间一闪而过,柳柔薇启程回河西,赵就恢复了几天前悠哉悠哉的日子。天天就是喝茶修炼睡觉,劳累的日子结束,总要休息休息。 二月十八,赵就才懒洋洋的换上营业的牌子,六指虽然有几笔生意,但是都是九品八品的寻仇之事,路程远就算了,还没有多少利润,赵就想了想还是没接。 进入三月,良州城算是彻底恢复如初,好像年前两大帮主之死,山贼袭扰没发生过一样。酒楼也开门营业了,赵就又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三月这段时间没那么冷了,赵就过年时买的玉清玄虚经已经融会贯通,真气质量暴涨一大截,实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估计再有一阵子,进入二品就算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还有点寒气,这几天小酒馆没什么生意,吃饱喝足之后,赵就依旧在院子里躺着午睡,闲逸的日子就要好好放纵,有生意的日子就要好好赚钱! 迷迷糊糊之间,一个男人推开小酒馆的门,赵就也不起身,应付其他人的话再说了一遍,男人也不打扰赵就睡觉,拎了壶花雕,坐在树下慢慢喝。 太阳落山,天色昏暗赵就才睡醒。看到男人还没走,赵就大感意外,这可是近三天来唯一的客人,赵就心情愉悦,再送了壶留仙醉给男人。男人也不客气,笑了笑,继续咂摸着杯里的酒。 “掌柜的,有酒没下酒菜?”男人笑着开口,语气温和。 赵就本来想说没有,想到空间里的汤圆,鬼使神差的应了声“有是有” 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开口办解“就是不是什么常规的菜,我自创的一些小玩意,汤图,这不是怕味道不好,一直不敢卖钱。” 不常规是肯定的,没几个人把肉包汤圆里,至于汤圆嘛,一开始想做的就是汤圆,难不成叫饺子啊? 男人兴趣大盛,连忙高声叫赵就端上来一碗。 赵就当然没客气,二两银子一碗,概不赊欠! 听到这个数,男子嘴角抽抽,看来陈公公说的一点都没错,真是爱财如命,刚刚送了壶酒还以为找错人了,没想到这是找对人了。没错,男人正是从京城赶来的陆文玉。 “二两就二两,不过老夫饿了,芳烦掌柜快些。〞虽然感觉自己被坑了,但是二两银子,陆文玉还不缺这点小钱,他倒要看看,什么汤圆能值二两银子。 赵就一愣,没想到还真有免大头,这可是你说的,怪不得我,我可是劝过了! “行,您等上片刻就好。”虽然心里兴奋,但还是神色自若道。 转身走进厨房,在看不见的时候,从空间里端出吃剩下的汤圆,一共十七个,拿碗盛了八个端上桌去,说了声“慢用”后坐到一旁。 看着眼前碗里一个个比鸡蛋还大上一圈的“汤圆”,陆文玉直接呆住了,好在也算见过世面的人,面色不变的问道“掌柜的是不是弄错了,这汤圆是不是大了一些? “怎么会?二两银子呢,小小一个那不成黑心奸商了嘛?”赵就呵呵笑着,泰然自若道“您放心,这汤圆断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黑心,你岂止是黑心,简直把人当猪宰!一壶三两左右花雕一壶卖一两银子,就算买一壶送一壶都是大大的黑心,这种品质的花雕在江南一两银子至少能买两坛以上,还说你不是奸商!陆文玉心里腹诽着。 陆文玉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感受着嘴里的味道,陆文玉惊异道“掌柜,你不是说这是汤圆?怎么是肉馅?” “对呀,肉馅汤圆!有什么问题吗?”赵就无重的摊着手,自己从头到尾可都没说过这汤圆不是肉馅哦! 陆文玉看着眼前赵就的反应,倒是明白了过来,这赵就确实是有点不能以常人的方式对待。随即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肉馅的汤圆吃的津津有味,就好像真的要吃回本一样。 赵就看到这也笑了笑,这就对了嘛,能咽下去就是好东西! 吃完汤圆,陆文玉淡定擦擦嘴,从容道“掌柜的,我是该叫你麻子?还说九筒呢?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赵就心里警铃大冒,在不清楚对方来路的时候,赵就还是想蒙混过去,于是是面色如常道“您这是在说什么?什么麻子,什么九筒?我只不过是这间酒馆的掌柜而已。” “呵呵”陆文玉嗤笑一声,见赵就死鸭子嘴硬,也不做什么解释,只是淡淡道“鬼市杀手吧,赵什么来的?长安城外跟司礼监的陈公公交了几招,对与不对啊?” “什么司礼监,阁下认错人了,在下就是一个小掌柜,哪有那么大本事认识司礼监的大人物。” 赵就假笑着,真气已经运行,随时准备动手,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是对面的陆文玉已经把自己身份拔了个七七八八,莫非陈公公觉得失了面子,要跟他这个小人物计较?不至于吧,一个一品高手,这点气量都没有? 见赵就还在负隅顽抗,陆文玉双指并拢,轻轻按在酒杯上,甚至没碰到杯子里的酒,嗤笑道“看来有的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话毕,陆文玉身上气机流露,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九天银河倒灌轰然朝着赵就落下。 一瞬间自己感觉天地一片黑暗,眼前万物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坐着的陆文玉。 “在下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 “陆大人,在下就是九筒。”赵就果断道“鬼市杀手,不知道陆大人有什么吩咐?” 赵就想的很简单,柳柔薇都能查到这里,锦衣卫怎么可能查不到,人家都说了是锦衣卫老大,自己要是再没个态度就不合适了。从心不丢人,装逼而死才丢人! “呵,你倒是识时务。”陆文玉无所谓的笑笑,气机收回,赵就一切感觉消失,一切如常。 “嗐,咱这不是先立牌坊再当婊子嘛……” 第45章 赵某实在不忍心! “哦?不知道什么是婊子,什么是牌坊?为什么要立牌坊?又为什么,要当婊子?”陆文玉颇有兴趣,一边喝着酒,一边不解的问。 赵就也不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花雕,不着急一口喝掉,含在嘴里慢慢闻着,等酒味冲进鼻腔,才一点点往下咽。随着温润如玉的感觉由喉腔慢慢渗入身体,微微眯眼,仿佛能闻到江南梅子的清甜。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等细细咀嚼完酒气,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这做生意就跟喝酒一样,什么地方的人喝什么样的酒,盛京苦寒,别说十八年花雕,就是一百八十年花雕咽不下去也没味道。相反,江南细雪,要是喝杯烈酒,一觉醒来,别说江南春,就是江南秋都看不到。做生意嘛,无非是立了牌坊再当婊子还是当了婊子再立牌坊,总不能既不当婊子,还不立牌坊吧。你说是吧,陆大人?” “好,好,理是这么个理,无非名利二字,不知道麻子小兄弟是要名,还是要利?或者两者都要?”陆文玉呼出口气,也没品出这花雕有什么特别之处,这酒,太淡! 赵就看出了陆文玉的不解,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剩下的半壶花雕放到自己桌子上,重新给陆文玉打了壶留仙醉。 “我可不加钱哦。”陆文 玉难得开心,笑眯眯的调笑了一句。 赵就也不恼,放松道“就当汤圆送的。” 陆文玉诧异了一瞬,赚了呀!汤圆吃的不亏! “我呢?没什么大本事。”赵就颌首道“就想活下去,如果有可能,还想活好点……” 〝别说这种丧气的话,让别人知道了,别人还以为我在欺负小辈。生意嘛,有的赚才做,单单赔钱赔命的事,谁愿意做呢?”陆文玉喝着酒,颇为宽容,就连语气都轻松了很多。 赵就嘴角直抽,还以为你欺负小辈?你没欺负?要不是打不过你,高低得来一句:小陆啊,在这叫我一句小辈,我不挑你理? 出了这个门你叫我什么? 陆文玉不知道赵就的所思所想,赵就收敛了想法,不再扯皮“陆大人,找小子有什么指教,不如挑明说吧,难不成靠我猜?” “要不你猜一会?”陆文玉一乐,想着逗逗赵就,看到赵就神色一滞,颇为得意地开口道“没多大事,替我杀几个人?” 赵就刚喝完杯酒,还没把酒杯放下,听到这话,吓得酒杯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馆异道“啊? 我?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 这下子赵就傻眼了,脸上表情由不可置信,变成决绝,紧接着又是不甘,最后实在忍不了这种煎熬,断断续续道“别……别吧,我……我还是个孩子!你要杀的人你自己去呗,你个一品高手为难我一个三品……不好!” “一品?呵?老夫可不止一品!”陆文玉不屑的笑着,语气似乎有点骄傲,不过拾头看了看三年入三品的赵就,还是稍微收敛了下嚣张的表情,淡淡道“我陆文玉是那种逼良为娼的人?一定是你能做的生意,放心!我能差你钱?” 陆文玉说的话,赵就那是一个字都不敢信,你 裤子都脱了,跟我讲什么柳下惠,你讲之前倒是先把裤子提起来啊! 不过赵就对所谓的“不止一品”还是很有兴趣,于是谄媚道“陆大人,这不止一品是指?,“你不知道?”陆文玉眼睛快瞪出眼眶了,野路子也能这么快?莫非真是我天赋真的不行?陆 文玉也想不明白,只能让讪道“一品之上即宗师 境,第一境即小宗师,也称份宗师,再往上是大宗师,说白了就是势转为意的过程… “大宗师之上呢?”赵就迫不及待问道。 “成圣,成仙,成佛。”陆文玉也不隐瞒,一股脑的全说了“不过那个境界就别想了,几百年来,没再出一个圣人,一个都没有!” 一个圣人都没有?赵就喃喃道,随后抬头看了眼陆文玉,看来,有的大腿抱了,嘿嘿嘿……不过这种事急不得,赚钱才是第一位。 念头通达,赵就岔开话题,问道“陆大人不知几品?要我杀的人又是何人?” “陆某自然是……你不用问,肯定比你强就是。”陆文玉摆摆手,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温和道“几个江湖人……” “那不行。”赵就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哪有生意一口就拍板的,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哦?为什么?” “我就是江湖人!陆大人,我跟江湖人可是同僚兄弟,挚爱亲朋啊!怎么能手足离心,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呢?”赵就一脸痛心疾首,甚至捂着胸口,一颤一颤,甚至把上辈子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眼角拼命挤出了一滴眼泪,声音悲切道“赵某实在是不忍心啊!” 随后赵就微微抬头,鼻子一张一缩,好像是强忍泪水,这演技,这情绪,这声台形表,这感染力,难道不值一个白玉兰? 陆文玉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赵就,这人鬼上身了?一个为了钱能挨陈公公三掌的三好杀手一去不返了?他真不是演的? “那你的意思是?” “陆大人,你知道的,我一向.……”赵就脸色一变,神色恳切的盯着陆文玉的眼睛,那炯炯的眼光,让陆文玉都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得加钱!” 赵就果断的声音传来,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陆文玉一时之间都有点呆住了,这一堆感人肺腑的话和表演,都差点哭出来了,你跟我说就为了加钱? 嘿,这杀手不研究技术,他研究上表演了! 陆文玉不耐烦道“你直接说,要交多少?”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不等反应,赵就继续道“我呢,要求也不高,一个月一百两,杀不杀人都得给,你可别嫌多,这可是基本的。杀人还要额外算钱,对了,定金得提前给,我可不接受垫资劳动哦。你知道的,各种消耗得算到成本里,你懂我意思吧?” 陆文王:“懂,不就是怕吃亏嘛,年轻人谨慎点是好事。我做主,许了。” 赵就兴奋拍手,不动声色的拍着马屁“好!不愧是三品大员,我看陆大人有成圣之资!” 陆文玉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拒绝的表情,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住,别过头装作倒酒,实际上是掩饰笑容“过誉,过誉,陆某哪有这种天资?” 什么马屁?这叫情商! “额,这个,趁着陆大人高兴,我小小的再提几点啊。”赵就着手拿着酒杯,站起来虚压两下“啊,这个咱不是说有要求不能克服,没有说啊,从来没有说过啊!我是说呢,这个,困难是切实存在的嘛,影响是肯定有的,是吧,也不是说一定,不是一定啊!喉我是说啊,这关键啊,是解决困难的关键在关键的困难,啊,不是完全的,需要更多的……” “停停停,你还要啥,一起说了吧!不要搞这无聊的长篇大论。”陆文玉实在受不了,看似说了一大堆,实则全是废话,要是不打断估计能说到天亮。 “那个,我就提点过分的要求。”赵就喜笑颜开,目光闪动道“这样,给我整个闲点,品阶高点的官职,最好是武官,方便我隐藏嘛。没了,就最后这一个要求。” 陆文玉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毕竟钱都给了,一个闲差他还是拿的出来的,只是这个闲差有点不好挑,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差事。 唉对了!不是有个现成的嘛?陆文玉一拍手,思路打开,灵感自然来啊! “北镇抚司镇抚使如何?从四品,主要管昭狱,我会提前打好招呼,你当个闲人就行。” 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自己再拒绝可就不好了。于是赵就宣布:从今天起,陆大人正式进入甲方爸爸的行列! “好,多谢陆大人,小子一定尽心尽力。” 第46章 回到忠诚的江南! 陆文玉看着赵就死不要脸的赖皮相,再加上刚刚的马屁,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说话自然也就轻松了很多。 “麻子,读书人常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你倒是放得下啊。” 赵就目的已经达到,再往深了试探估计也没什么结果。何况这陆文玉一脸笑嘻嘻的模样,鬼知道他能存着点什么坏心思?兵法告诉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陆大人见外,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只听说过关上门恩爱,打开门分家的,可不多见。牧之,牧之,不是麻子!” 陆文玉哈哈大笑,算是认可的赵就一番歪理,抚着胡子,留仙醉的后劲上来,脸颊微红,哼哼“牧之也好,麻子也罢,你还真当自己从四品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有大前途啊!” 赵就只是笑笑,没附和陆文玉的说法,垂下手摸着招财的后背。 一时之间两人如同老友般寒暄,小酒喝着,夜色笼罩之下,有种诡异的温馨。 一壶酒喝完,赵就贴心的给陆文玉添了一壶。一直到第三壶酒喝完,陆文玉才示意赵就不用再添,靠着太师椅躺着,双脚平放在桌子上,似乎在回味着其中滋味。 等夜色已浓,凉风渐起,陆文玉才站起身来,在赵就的搀扶下走出了小酒馆。 赵就相当懂事的递过去一个酒葫芦“陆大人,天冷,喝点热酒好睡觉。” “你小子倒是懂事,难怪陈公公对你是念念不忘!”陆文玉呼出一口酒气,背手接过酒葫芦“小子,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自家外甥,陆大人也别叫了,我族中排老五,叫我五爷就是。” 刚走出几步,好像想起什么,回头道“过几天跟我回江南,总要先混个眼熟才好办事。” 赵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自然是连声答应,千恩万谢的把陆文玉送走。 关上小酒馆的门,躺回专属躺椅,脸上不停收缩膨胀,恢复自己原本的样子。早在陆文玉进门的一瞬间,赵就改头换面已经运行,把自己变得略显瘦削,使自己符合杀江如海时干瘦的样子。 如此操作,一来是试探陆文玉的来意;二来是为了试探陆文玉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 第一个目的在陆文玉说出“麻子”这两个字时就已经明了:来意绝对不单纯,但至少不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至于其他的,断断续续聊了这么久,陆文玉既没有点出自己的破绽,也没有感受到异常。 那就说明了其一他们根本不知道杀江如海的人长什么样,或者说,江如海不重要!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改头换面很有用!哪怕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这种程度的高手,想察觉也很难! 想到这里,赵就长长松了口气,这种与狼共舞的感觉,很惊险。好在结果是好的,自己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至于为什么陆文玉要开出这么离谱的价格,那就得慢慢摸索了。 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喝着茶,月色稀稀,却有一种别致的风味。至于以后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壶茶喝完,总算缓解了不少压力,洗漱,睡觉! 五天过去,小酒馆风平浪静,为了等陆文玉,赵就只能天天开门营业,再不敢午时睁眼未时醒。好好的躺平生活成了福报享受者,让习惯了自由自在的赵就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第六天,赵就实在顶不住,在强大的毅力支撑下,果断恢复了那午时醒的自然生活。 直到未时末,才吃饱喝足回到小酒馆,二话不说,躺椅,喝茶,盖书,睡觉四件套必须安排上。虽然春寒逼人,但是院子里的树木已经抽芽,看着绿茵茵的,颇为喜人。 再睁开眼,天色已黑,赵就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出去吃饭,果然还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养人。 等走出亨通酒楼,天上下起了细雨,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就连寒意都是慢慢渗进身体。冒着小雨回到小酒馆,门口停着一辆颇大的马车。 看到赵就回来,车夫敲了敲车厢。随着帘子拉开,身穿大红色飞鱼服的陆文玉托着一个箱子缓缓走出。 “五爷。”赵就拱手行礼,恭恭敬敬,说完上前接过箱子,扶着陆文玉下了马车。 “进去换上吧,我也刚好能打壶酒,不计较吧?”陆文玉摇着酒葫芦,继续说“哎呀,这好酒就是好酒,唇齿留香,酒气淡雅,沁人心脾啊,哈哈。” 都说到这了,赵就还能说什么?只能随他去咯。 托着箱子,在前面前面开门带路。陆文玉倒是不客气,进了门也不理赵就,熟练的打酒。赵就倒是拿着箱子进了后院。 回到屋子里,打开箱子,里面东西不少。最上面的是一顶锦衣卫官帽,一双黑靴,腰带以及锦衣卫腰牌,正下面是一件青绿色飞鱼服和一把绣春刀。 赵就不由得一惊,真的假的?这么舍得下本钱? 要知道,按规制,锦衣卫指挥使着大红色飞鱼服,指挥同知着嫣红飞鱼服,指挥佥事着桃红色飞鱼服,镇抚使一律着青绿色飞鱼服,其余则是黑白飞鱼服,斗牛服。而无恩荫者,百户以上方配绣春刀,其余皆是雁翎刀。 既然陆文玉这么舍得,赵就自然是有一分便宜占一分便宜,到手的好处还能让他溜出去? 换上飞鱼服,戴上官帽,挂上腰牌,其他的收到空间里。拎着绣春刀走出去,别的不说嗷,从今天起,咱就是带编制的男人了! 第一次穿官服,赵就自然没能穿的多好,为了走路舒服点,赵就只能两腿稍敞开点,像个螃蟹般,一步一停,磕磕绊绊的走出去。 陆文玉看到这样子走出来的赵就,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么嚣张的走路姿势,他也是第一次见! “五爷,别瞪着了,我不知道怎么系啊……” 赵就的话惹得陆文玉哈哈大笑,等乐完了,才指导赵就穿戴整齐。真不怪赵就,没这方面经验啊! 经过一番指导,赵就看着倒是人模人样了,但要是说官威,那是一点没有。 两人也不废话,一个带着狗子,一个拎着酒葫芦,上了马车,朝着江南方向驶去。 流浪大半年的赵就总算要回去他忠诚的江南了! 第47章 好好看,这是什么? 马车踏踏,没向东行驶,反而是朝着南方疾驰,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 几座山之后一路平坦,中途经过几个县城,陆文玉和赵就都没下车,车夫带着陆文玉的腰牌下去补给,两人则是悠闲品茶看书,打发这路途的无趣。 马车昼行夜歇,不像是赶路,倒像是春游踏青。走走停停十余天,出发时三月初,再看到城墙时已经快三月底了。 赵就不认识这座城叫什么,也不想问,毕竟按计划,两人只不过在这座城的渡口转船直下,沿长江而下,不用七天,便可到江州。 马车外细雨绵绵,古来便有“春雨贵如油”一说,朦胧的雨烟里,远山翠绿,真如浸在油里,绿的有点不真实。不远处,不少农户顶着细雨耕田犁地,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正是好时节。 陆文玉撩开帘子,伸手出去感受着雨丝洒着手上,细细麻麻,如同素手拂过白纱“草短花初拆,苔青柳半黄。” “隔帘春雨细,高枕晓莺长。” 上司吟诗作乐,赵就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但是无奈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只能悻悻“好诗,五爷好雅兴!” 陆文玉兴致正好,自然不会顾及赵就毫无营养的吹捧,眯着眼感受着掌心的细雨,真气流转,缩回手时,已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麻子,你知道我最喜欢中庸的哪句诗吗?” 没等撸狗的赵就回答,陆文玉自言自语道“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情真意切,哀然若啼,非心系天下之人不能作!” 赵就很是懂事的附和一句“五爷高见。” 陆文玉倒是笑了笑,拍拍赵就肩膀,嘲笑他拍马屁都不知道怎么拍,属实可怜。 赵就连声诺诺,心里则是腹诽不已,我一个人类和谐关系维护员,学什么拍马屁?难不成我给对方一刀之前,还得给人哄高兴了? 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好在剩下的路程陆文玉一直安安静静,盘着腿看书,省去了赵就一堆麻烦。 马车吱呀吱呀的进了城,刚一停稳,陆文玉交代了赵就几句,便迫不及待的放下书本,钻出马车。 赵就带着土狗招财,没陆文玉那么轻松,先换了身衣服,从空间里拿出把伞,抱着狗子撑伞下了马车。 细雨绵绵,说大不大,但是四周来来往往的人都撑着伞,赵就习惯使然,还是撑着伞慢慢走着。 街道不大,虽然铺了石板,但是泥泞依旧可见,赵就只能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当务之急,先找一家客栈酒楼之类的吃吃喝喝,洗漱修养一番,这十几天,嘴里快淡出鸟了! 踏着雨走过街头,拐过弯看到一家看着还算不错的酒楼,食客稀少但好在环境清静。赵就不挑剔,反正现在的东西,好吃也好吃不到哪去,环境倒成最重要的了。 收伞进门,找了个空桌子,豪气的往桌子上拍上几两银子,小二瞬间变了脸色。对于赵就一桌好酒好菜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很快,菜上齐,酒温好,赵就拨了一份给招财,剩下的自己一杯酒一口肉,大快朵颐。别说,这人不能貌相,菜不能听说,人少的可怜的酒楼饭菜还算不错,颇适合赵就的口味。 正吃着快乐高兴呢,门外晃悠悠走进来几个络腮胡,刚走进来,甩着手背的雨滴冲掌柜怒冲冲的喊“老家伙,银子准备好了吧?大爷可宽限你好几天了!” “备下了,备下了......”掌柜颤颤巍巍的迎出来,满脸恐惧的弓着腰。 带头的络腮胡没在乎掌柜的反应,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语气淡淡“你这老东西倒还算懂事,早给早安心嘛,咱们也不是非要为难你。好了好了,先来桌好酒好菜,哥几个替你家把把关!” 说完也不等掌柜反应,自顾自的找了张大点的空桌子坐下,得意的环顾四周,见只有赵就一个顾客没被吓跑,嗤笑两声,不再理会。 不久,菜也上齐,络腮胡一群人喝着酒,吃着肉,嘴里的荤段子越说越带劲,连一边的赵就都大涨见识。 嚯,这下三路的笑话居然还能往上三路走的,高手啊! “三爷,你看哪条土狗,溜光水滑的,比狼崽子都大!叫老板杀了,添个菜多好。香肉那滚三滚,神仙也站不稳,香肉炖一炖,那尼姑也想光棍啊!”瘦小男人说着,眼神朝地上啃骨头的招财瞥了瞥。 被叫做三爷的络腮胡嘟囔着“一条狗能多大”,回头看了眼,眉角瞬间弯曲,这狗,看着就好。 于是顾不得吃喝,朝着招财走来,眼里的馋几乎漾出来,不理吃着饭的赵就,弯腰就往狗脖子抓去。 只是手伸到一半,被赵就抬脚挡了个严实,轻轻一踢,站不稳蹬蹬退了两步,摔在地上。 “滚!” “狗东西,敢摔三爷?嫌活的久了?”瘦小男人急忙扶住三爷,怒喝“狗东西,你是真没见过恶人!” 被扶起来的三爷捂着屁股,抽出刀劈在赵就桌子上“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听清楚咯,我叔叔可是漕帮三当家的四妾的哥哥的二叔父的结拜兄弟的堂弟的女婿的岳父的堂弟的二公子的结拜兄弟,识相的留点银子,别扰了大爷的雅兴!” 这话下来,赵就人都懵了,还不如邻居亲密的玩意,给你装上了,果然,出来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呵,银子是吧,好啊。”赵就快气笑了,见过扯虎皮做大旗的,还没见过扯猪皮做黄袍的。 伸手往怀里掏了十两银子,丢在桌子上,挑衅般朝三爷挑挑眉。 三爷哪懂这些,看见银子,简直两眼放光,刚才要打要杀的表情一变,笑眯眯的说道“这兄弟是懂行情的,以后有什么事,报三爷的名字!” 伸手就要抓银子,只是赵就伸手一拦,轻飘飘的说道“银子先不急,我东西掉了,麻烦三爷帮我捡一下。”说着指了指地下的牌子。 三爷不在乎,弯腰捡起地上的腰牌,一看,吓得一身冷汗,那不大的腰牌正面刻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背面刻着:镇抚使赵牧之。 “好好看,这是什么?看清楚咯!”赵就笑着说。 三爷双手捧着腰牌,颤颤巍巍的捧到赵就面前“大......大人,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 还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赵就反手甩了一巴掌,几颗黄牙应声掉落。 “渣滓!” 第48章 来生意了! 三爷捂着嘴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一动不动,看起来像被打晕了。 赵就使的是内劲,痛肯定是痛,但是还没到打晕这种程度。 看着躺在地上的三爷,赵就当然明白他的小心思,无非就是当乌龟,丢脸不假,但不用挨打。 拿起腰牌挂回腰上,不在乎地上三爷的装模作样,跟这种地痞流氓计较,脸面上也不好看,银子丢给掌柜,算是结账,也不要找钱,踢踢招财,拿着伞上楼。 叫了一大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跟掌柜问清楚渡口的位置之后,不理什么时辰,睡觉! 在马车上窝了十几天,虽然说车厢宽敞,但是确实舒服不到哪去,毕竟那是车厢,不是行宫! 十几天下来,身子都快熬硬了!总算能睡上一个舒服觉,必须要尽情享受!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虽然没雨,但是一切湿漉漉的样子也不好受。吃过饭后,摇摇晃晃的赶往渡口。 渡口边,陆文玉已经早早在等,一身大红色官袍,极其醒目。 “五爷”赵就快步过去打了个招呼,船没来,两人就在江风里慢慢等着,好在天气算是不错,要不然这两人真就跟两傻子没区别了。 等太阳出来,船才到。船不大,却算得上奢华,上下两层,挂着锦衣卫的灯笼,除了船夫,再没其他人。 两人上了船,也不停留,顺流而下。 这次倒是舒服了很多,除了船上稍有摇晃,没什么其他的不适,赵就在上层,一路上欣赏沿途风景,倒也颇有闲情逸致。 顺江而下,虽然借着水势,但也足足走了八天才到江州。 还没到江州渡口,远远看去,河边各种颜色,黑的白的,青绿的,紫的,赵就隐隐感觉到这位陆大人的能量,这还没到呢,一伙人跟接亲爹回家似的。 赵就回船舱换了官服,默默站在陆文玉身后,尽量努力扮演着一个外甥的模样。 不多时,船停好,几个看官服就能分辨的高官,连忙靠过来扶着陆文玉“一路艰辛,陆大人辛苦了,下官已经备好好菜,正好给陆大人接风洗尘!” 几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忽略了陆文玉身后的赵就,只有那几个黑白飞鱼服眼神闪烁,对视几眼后又归于平静。 倒是陆文玉先招招手,先应付了几人,随后跟几个锦衣卫说道“赵牧之,北镇抚司的。” 听到这,几个千户百户也没了兴趣,他们都不是北镇抚司的,别说上司,最多只是不同部门的同事,自然不值得他们顾忌。但是几人都是官场老油条,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纷纷笑着和赵就寒暄,毕竟从四品又不是假的。 一行人不多耽搁,在几个地方官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赶去酒楼。说是给陆文玉接风洗尘,无非就是讨好锦衣卫,最差也要混个脸熟,现在江南地方官员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伺候不好,自己的政治生涯马上一步到位。 一顿饭吃的宾宜主欢,大小官员轮番上阵,各种恭维的话好像不要钱似的,猛往陆文玉身上招呼,那精辟娴熟的马屁功夫,搞得赵就都脸红。 还得是读书人,行! 只是赵就这边就冷淡的许多,几个官员得知赵就来自北镇抚司,主管昭狱之后,差点没吓死,几乎是恭恭敬敬的来,讪讪的走,就差没用跑了。 赵就也不介意这些,自己这官都是白嫖来的,何况还是以小纸条出名的北镇抚司。 酒足饭饱,赵就扶着陆文玉回了驿站,对坐喝茶。 “怎么样?吃的还尽兴?”陆文玉开口,语气淡淡,似乎是在消化酒气。 赵就实话实说“还行,就是看他们的眼神,北镇抚司四个字不好听吧。” “好听,怎么不好听。只不过天天抓人,他们怕也正常,人之常情嘛,理解理解。” “这话说的,白来的东西,还管他好坏?”赵就自嘲般说道。 “五爷,有事就直接说吧,循序渐进不是你的风格啊。” 陆文玉一愣,看着赵就,一会才缓缓开口“确实有事,你得去楚州杀个人。” “谁?” “漕帮帮主石会明!” 赵就不明所以,杀漕帮大当家干什么?印象里漕帮和官府一向关系不错,可以说是合作关系。再说了,漕帮也算维持地区稳定的重要因素,官府最看重的不就是稳定吗?怎么还会冒险破坏这份稳定? 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只能不解问“陆大人,你确定是漕帮?不是什么草木的草,或者潮水的潮?” “怎么?连个四品都杀不了?”赵就的回答大大出乎陆文玉的意料,自然而然的,陆文玉以为赵就觉得漕帮帮主是什么一二品高手。 “那倒不是。”赵就意识到陆文玉会错意了,连忙解释“这漕帮帮主也谋反?” 想来想去,估计就这个解释说的通了。只弄死一个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影响,既能小惩大戒,又不会影响稳定。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陆文玉不耐烦道“废话这么多!” “干,必须干,别生气啊五爷。我这不是怕杀错人嘛。”赵就反应过来,自己赚钱来的啊,还在乎这些,靠,这官服一套,差点忘了本心,该打! 赵就果断道“五百两,五爷,这可不多!” 陆文玉也不还价,五张百两银票直接放在赵就面前。 赵就拿起银票,对着光验了验,没错,是真货! “愿为五爷效劳。” 陆文玉也不介意赵就贫嘴,笑笑当作没听见,倒是认真问道“石会明在楚州,打算什么时候走?” 楚州?赵就一愣,楚州不是在江州上游?要在楚州杀人,直接在楚州停就是,何必要跑江州来,里面有蹊跷! 但赵就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笑着说“明天睡醒就走,只是我的狗得麻烦大人几天。” “好”陆文玉有点惊讶,这小子提到钱的积极性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会有诈吧? 赵就可没陆文玉想的那么多,单纯的就是想赚钱。几个月没生意,就是财神爷也慌啊! 第49章 收钱办事而已 驿站,天还没全亮,赵就牵着马,一身常服的陆文玉站在门前。 淡淡的雾气里,陆文玉背着手,算是送别自己刚认下的“外甥”,“早去早回,就不要再回江州了,我在汴州等你。” “好,谢五爷送别,需要我带石会明的人头回来吗?” 听着这带点调笑的话,陆文玉也不恼,沉默着,朦胧的雾气里,传来声音“去吧,我可是付了钱的,放心,你的狗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一根毛都不会少。” “好” 长嘶一声,之后马蹄声响起,溅起一阵泥泞,身后几声狗叫,转眼便恢复如常。 楚州自古名盛,长江流经,西接蜀地之锦绣,东连江南繁华,北至中原余烈。漕帮总舵便在楚州。 百十年前,中原沦陷,汉人跟养在圈里的猪狗没什么区别,大齐建国之后才得以解脱。楚州地处要地,多的是纤夫和码头渡口上的漕夫苦力相聚一起,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一个小帮派。 长江漫长,这些人越聚越多,帮派规模越来越大,逐渐形成横跨七州,绵延整个长江的大帮派--漕帮。而后三十年间,漕帮内部斗争,更迭,改良,便有了所谓的几大当家。 石会明便是在那个时候成为当家之一,之后势力做大。原先的帮主死后,石会明当仁不让成为新帮主,到今天已经快十四年。 十四年来,石会明作为帮主,算得上励精图治,不仅规划了不同的管理地盘,禁止经营私盐,还积极帮助官府清剿江匪,修筑江堤。所以多年来,石会明在漕帮里威望极高,即便是其他高层联手,也不太能动摇他对漕帮的掌控。 江州离楚州不算远,马蹄不歇,五天有余便可到达,只是赵就算得上公款出差,怎么可能逼着自己日夜兼程?不紧不慢走了快十天才到江州。 收钱办事,要办好,当然也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入城时,早早改变了相貌,用的是六指给的身份。 牵着马,不急着找客栈酒楼,先沿着街道,找棺材铺。 按照鬼市的惯例,画着独特门神的就是鬼市的据点。六指在汴州经营的也是一家棺材铺,所以赵就对这些也颇为熟悉。 牵着马找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画着独特门神的棺材铺。赵就在门前拴好马,蒙着脸走进棺材铺。 扣了扣门框,一个脸色苍白,一头白发的老人慢条斯理的走出来“爷,需要点什么?” 来棺材铺要什么?这个问题明显是试探,赵就笑笑,嘶哑着声音说道“来找阎王。” 老人心知肚明,张望了左右,关上了门才开口“你是?” “九筒”赵就回道“我这边出了点事,过来找家里人。” 老人略微思索“六指呢?蜀地那边死完了吗?” “没,我突然走了,你替我给六指去封信,就说江南没事了。” 关上门赵就也不遮掩,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的处境。老人不说话,只是淡淡打量着赵就,一会才缓缓点头,算是应下。 “对了,帮我查查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 赵就说完,老人吓的一瞪眼“陆文玉?这种生意你也敢接?” “不是生意,只是我个人的事。” 老人这倒是松了口气“四百两,哪里接信?” “汴州。”赵就从怀里拿出银子,接着问“石会明你知道多少?” “漕帮帮主,威望很高,住在青街,不好杀!”老人言简意赅,没有听到陆文玉时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赵就并不在乎好杀还是不好杀,收了钱,无论怎么样石会明都得死。 青街酒楼上,赵就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斜对面的石府。 石府不大,前后不过两进,门口两侧立着几根拴马柱,大门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黑木,没有牌匾。如果不做说明,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漕帮帮主的家。 赵就盯着石府已经快一个时辰,但还是神情专注,一个时辰内,只有两个老婆子进出,不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不过赵就也不期望几个时辰能看出什么,不过是想认认石会明的脸罢了。 一连两天,赵就大部分时间都盯着石府一动不动。石会明的脸倒是认得,只是有点奇怪,怎么一个大帮主生活这么规律?天亮出门,天黑回家,这不正常啊。 第三天,天没亮赵就已经醒来,天上下着细雨,赵就饭都来不及吃,默默守着窗口。 石会明还是跟以往一样,天亮出门。赵就笑笑,决定今晚弄死他,这种规律的生活,实在是顶不住。 细雨绵绵,赵就强忍着不适,施展改头换面,变成其他的模样。一路默默跟着石会明。 幸好是在城里,石会明的马车走的并不快,赵就远远跟在后面,一路走过几条街,但是没什么好地点适合杀人。跟到码头,见石会明没了身影,不再停留,原地返回。 细雨绵绵,有点冷,赵就吃完饭不再盯着石府,回床上补觉,反正要杀人,再盯着也没什么意思。 戌时,天已经一片漆黑,赵就才醒过来,叫了一桌饭菜。自己吃饱喝足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放,今天不做还有明天,明天不做还有后天,急什么呢? 该说不说,这家酒楼饭菜还是不错,酒也合口,饭菜也舒适。赵就一个人悠然的吃了半个时辰,甚至很有兴致的喝了杯茶,直到子时,才缓缓起来。 换上黑衣,翻出窗户,瞬间消失在半空。 石府后院,赵就躲在围墙外的黑暗里,这时候已经子时过两刻,青街又不算繁华,四周静悄悄。 天上下起蒙蒙细雨,远处楼阁蒙上一层白雾,赵就知道此时是最佳时间,也不迟疑,翻墙进入石府。 落地一看,没有什么特别,只有一棵树。从外面看,屋里一片漆黑。挨个屋子吹了一竹筒迷烟之后,再慢慢检查。 前面几个屋子,推开门后,要么是没人,要么是没反应。直到最后一个靠后院的房间,还没等赵就推开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一番忙活,应该是为了石某人而来吧!” 推门进去,一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人正喝着茶,浓眉大眼,两撇胡子,头发和胡子都整理的一丝不苟,正是石会明。 “石帮主,初次见面。我是来杀你的,可以交代遗言了。”赵就蒙着脸,声音轻微。 石会明反倒是有点惊讶“小兄弟,咱们可是无冤无仇。石某一向与人为善,能不能说说谁让你杀我的啊?” 石会明的声音不算大,语气听起来不仅没有上位者的强硬,反倒是有几分温和友善。 赵就自然不会说谁花的钱,至于石会明说的与人为善,呵,跟赵就有一毛钱关系吗? “收钱办事而已。” 第50章 我认可你了! 石会明皱着眉头,赵就进来之后,他也想过到底是谁要杀自己这个问题。但是想来想去,心里怀疑的人不少,但是要是说确定的人,那几乎是一个都没有。 存心试探,石会明沉声开口“江南还是蜀地?这个总能说吧?” “鬼市”赵就不明白他的意思,索性也就不想,先把职业杀手的身份甩出去,堵住所有话头“还是写写遗书,留点好处给后人,糊涂鬼明白鬼都是鬼,人死如灯灭,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 石会明见套不出话,也不再迟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他也懂,手按在茶杯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赵就,意图找出破绽。 “啪”一滴积攒已久的雨水,从屋檐滴下,落在石阶上。赵就微微侧身,躲过溅起的水花。 机会!石会明瞬间出手,茶杯朝着赵就甩出。 赵就侧身躲过,视线有一刹那的模糊。石会明马上近身,横拳推出,赵就反应不慢,双手交叠胸前,虽然挡住这,但是来不及站稳,连退三步,正好落在石阶前。 细雨绵绵,视线颇受干扰,石会明自然不会给赵就喘息的机会。还没等赵就站稳,攻势已到眼前。石会明两拳挥的虎虎生风,迫使赵就只能防守,一时间相形见绌,很是狼狈。 好在赵就经验不差,虽然吃了点小亏,但还是马上稳住局势,双手画圆,隔开石会明攻势,连退三步拉开距离。石会明久攻不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抢占的先机早被耗光,优势不再。再加上两人都在雨里,就连地利都没了,要是再退回去,那气势都得赔进去。 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赵就看着就比自己年轻,拖下去大概率是自己被拖死。 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赵就后脚蹬地,迅速拉近距离,双掌如同附骨之蛆,直接贴了上来。 来不及反应,石会明双拳齐出,先应付了眼前再说其他。 细雨里,两人拳掌交加,震开一片雨水。拳来掌往之间,赵就步步逼近,石会明则是步步后退,脚下一停,已经碰到石阶,石会明双拳推出,挡住赵就两掌,猛喝一声“去”,内气运行,逼退赵就,自己跃回阶上。 石阶上的石会明长出口气,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这几个回合下来,赵就几乎步幅不变,进退有度,悠然自得的宛如饭后散步。一番试探下来,反倒是自己已有颓势,不用内气,完全没办法稳住局势。 想到这里,石会明先示弱般退了一步“小兄弟,石某人非死不可?” “你说呢?”赵就语气不变,还是一副尽在掌控般挑逗。 “唉”石会明长叹一口气,退回屋子里。赵就两步加速,刚想冲进屋子,一抹寒光刺出,赵就不敢硬接,硬生生止住前探的身体,往后倒去,躲过寒光,凝目注视,分明是一把长枪。 双手撑地,连续几个翻滚,躲过后续刺来的枪,回头甩出几发暗器拖延时间,自己则是急忙站起。 阴险卑鄙,没有道德!赵就不停吐槽,自己都光明正大,你居然搞起偷袭,来骗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见赵就站起来,石会明大喝一声,挺枪刺来,真气运行之间,速度极快,但是很快被赵就抬手拍开,好在反应迅速,转身握枪,跟鞭子一样抽来。 赵就退后两步,躲开攻势,但是寒光枪影马上又贴了上来,不给赵就拉开距离的机会。攻势重重,几乎奔着杀了赵就而去。赵就当然怕一个四品,只是抱着隐藏的心思,想四品杀四品而已,又不是真的搏命。 石会明见奈何不得赵就,枪势一变,刺,挑,劈,甩,各种招式一股脑灌上去,想尽快杀了赵就。而赵就自然如他所愿,左右手交互格挡,紧贴着枪杆,让石会明有力使不出。 又是一轮缠斗,一刻钟里,石会明完全讨不到便宜。反而是好几次赵就突然近身,逼的石会明手忙脚乱,不断后退,狼狈不堪。 收枪退到石阶边,石会明目光凝重,脸色阴沉,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不少,现在已经乱糟糟一片,握着长枪的手有点发白,心已经沉到谷底。 反观赵就,不仅没什么变化,甚至表情更加风轻云淡,一个小小的四品,赵就吃定他了,多让他蹦跶蹦跶,算是菩萨心肠了。 挽了个枪花,几步冲出,率先探出,直取赵就脖子。赵就手掌一压,刚想拍开长枪,没想到枪势一变,左右甩动,弹开赵就手掌,“喝哈”。真气陡然暴动,朝着赵就脖子猛然刺出。 赵就此时手掌刚被摆开,来不及格挡,枪口寒芒近在眼前。没有办法,只能运行真气,挡住长枪刺出,左手两指捏住枪尖,兴奋道“石帮主,好枪法,四品能靠自身招式运用逼出三品真气,真是让人钦佩!可惜你只是个野路子,要不然给你十年,不,八年,你一定能到三品,甚至一品都不可知。” 石会明脸色大变,满脸绝望,想抽回长枪,却发现长枪纹丝不动。瞬间内气一松,好像英雄迟暮一般,颓然松开长枪。自己心里明白,四品对四品,自己几乎不怕任何人,但是四品跟三品之间宛如隔着一座大山,哪怕是世间最强的四品杀世间最弱三品,只要三品想跑,四品除了看几乎没办法。 在赵就真气显露的那一刻,石会明就已经心如死灰。一脸无奈放开长枪,算是举手投降了。想到自己被当狗耍了几刻钟,不由得自嘲般说道“小兄弟还真是仁慈,居然让我挣扎了这么久。” 听着这有点无奈,又略显心酸的话,赵就收敛真气,长枪直挺挺掉在地上。 “说实话,我真不想杀你,因为你不仅你不值钱,而且漕帮势力太大。杀你顾忌太多,我不喜欢。”赵就真气外放,隔绝细雨,背着手说道。 “我能问问为什么要我死吗?反正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想做个明白鬼。” 赵就从背后缓缓抽出绣春刀,右手握着“还需要我说谁想杀你吗?” 第51章 钱作怪! “呵呵,我想了那么久,各种仇人,对手,包括漕帮内部想坐我位置的那些人,想了个遍啊!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锦衣卫要我的命,哈哈哈,一条没肉的老狗都留不下?”石会明难以置信,坐在石阶上扭曲的笑着。 赵就站在雨里,也不在乎石会明那发狂的笑,反倒是从容的收起绣春刀,也不在乎一个死人的目光,从容收进空间。 秘密嘛,死人受的可严了。 不过赵就倒是多疑了,现在的石会明哪会理一边的赵就,自己正陷在怀疑里无法自拔。他是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会以什么罪名被杀掉。 “大人,我是什么罪名啊?”石会明想到一旁的赵就,急忙问道“总得有个罪吧!” “不知道,也许你无罪吧……” 赵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就连猜都猜不到。说谋反吧,这人就这点地方,没钱没人的,怎么谋?以一挡百啊?别搞,有这能力还用得着谋反,怎么着不能活的好。 至于其他的杀头大罪,可能性更小,比如欺君,眼前的石会明别说欺,他连皇帝都没见过怎么欺啊?想来想去,无非就是经营私盐,可是经营私盐最重的就是查抄家产,流放千里。 所以,赵就真猜不到,只能尴尬的说“可能你惹到人了吧……” “啊?” 赵就小熊摊手,这事可不关我的事,咱们第一次见面,可不说我嗷,不关赵就我的事! 看到赵就的反应,石会明倒是沉默了,要说得罪谁,好像真没有。毕竟自己在帮主这个位置坐了快十五年,要是得罪人早被弄死了,还用等到今天?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多年,如今听到这种话,确实有点不能接受。 “那是谁想杀我,你总知道吧?”石会明只能退而求其次。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赵就笑容满面,总算有个我能回答的了。 石会明急切道“谁?” 赵就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小算盘,拨动珠子,计算着成本,片刻后挑眉道“石帮主,不能让我吃亏吧?” 石会明有点急躁道“要多少?” “一百两银子。” “好”石会明满口答应,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到石阶上“谁想杀我?” 赵就上前拿起银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笑道“我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你说谁让我杀你?” 石会明如遭雷击,浑身抖的跟筛糠一样,额头上渗满冷汗,垂下头喃喃道“看来,皇上真的要杀鸡取卵啊,没想到江南的事居然只是开始,到底是我天真了……” 赵就倒是神色平静,嗤笑不止。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这点钱,还杀鸡取卵,你这只老鸡,还有卵吗? 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石会明,赵就也不打扰,等他恢复正常,才问道“石帮主,准备好上路了吗?我得回去交任务啊,老弟我当个官不容易!” 说罢已经拔出绣春刀,站在石会明面前,刀身的寒光印着石会明的脸一片白芒。 “大人年少有为啊,从四品大员。”刀光映照下,石会明倒是平静了下来“虽然石某位卑言轻,但是大人用绣春刀杀我,不怕漕帮报复?” “嚯,江湖人还会报复啊?我还以为江湖上都是待宰的猪狗呢。” “你......” 没等石会明说完,脖子已经被赵就掐住,像拎一只死狗一样拎了起来。 随着赵就手指用力,石会明脸色越来越白,双手往赵就手上掰,却没能掰动,只能满怀绝望的瞪着赵就。 随着“咔吧”一声,赵就轻轻松松掐断石会明脖子,像扔垃圾一样丢在一边。不要怪我,上面出了钱,你一定得死啊,虽然你枪法确实有点意思,但也仅仅是有点意思而已。 六百两银子入帐,又是一单生意完成。 不管上面是什么目的,只要出钱,赵就还是会踏踏实实做生意,至于其他的阴谋,还是等实力提升之后再去探究。自己一个三品,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自己的自由都不了决定,就是有阴谋,自己也只能当棋子。 想当棋手,那也得有当棋手的实力! 抹除院子里赵就的痕迹之后,从容打开后门走出去,细雨绵绵,确实是个杀人的好时节,这不就有个人死在院子里了么。 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把衣服鞋子全换下来,丢到空间里。运转改头换面,把相貌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样一顿操作下来,任谁来都没办法把石会明的死和自己扯上关系。 把空间里的六百年全换成财神点,一共6000点。财神点来到,还行,总算回了波血,过年花的有点多了。 盘坐在床上,吞下一颗通玄丹,真气运行,消化药力,开始修炼,假期已过,必须要充实自己。 至于石会明死前的那些话,赵就倒是琢磨了一下。皇帝明显不是白痴,社会稳定才更有利于自己的统治,漕帮有点钱是不假,但是这么多人,二话不说把人家帮主给杀了,怎么解释?纯粹闲着无聊找罪受! 不过赵就不是皇帝,也不在乎他是不是闲着无聊找罪受,只要不把自己放出来挡箭,那就还是人帅多金的甲方爸爸。 想到这赵就无所谓的笑笑,继续修炼。 次日午时,赵就吃过午饭,结账走人。出了酒楼牵着马走在街上,已经可以看到不少漕帮人走来走去,别说,这些人还是有点反应的,不像良州那两个,尸体都凉了,那帮手下还想着吃席呢。 牵着马找到知府衙门,北镇抚司的腰牌一亮,吓得守门的小吏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跑去通报。 赵就也不为难这些人,站在屋檐下等着,不久,楚州知府急急忙忙赶到,身后还跟着其余几个官员。 看到知府,赵就大喜,连忙让他准备一艘船,自己顺流而下,要去临江。这一路上骑马屁股都快裂开,如今有条件,当然要选好的。 知府也没问其他,只是让人备船。当天傍晚,赵就已经在江上的船舱里了。 第52章 双话事人咯! 楚州渡口,漕帮大本营。 石会明的死讯早就传出,到今天已经四天,各地赶过来的堂主以及各个当家总算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解决石会明死后的事。 漕帮一共五个当家,大当家也就是帮主石会明已死,主持大局的自然落在剩余的四个当家身上。 大堂中,二当家蔡双跟三当家何为先坐在主座,两人年岁已高,资历老,有威望。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在这种大事上还是能够压的住场子。 四当家华从,五当家何慎分坐在左右侧,身后坐着的是各自派系的堂主。四当家华从主要负责的是河上的生意,有钱没人,毕竟一艘船也装不下多少人。而五当家何慎负责岸上的脚夫,漕夫,也就是卸货搬货清点的,虽然人多,但是没有多少油水。 各个地区的堂主支持的对象不同,但是基本都是四当家或者五当家。主要原因是二当家三当家年纪太大,早早退出帮主的争夺。如今石会明没了,两个有自己势力的当家自然要争大当家的位置,毕竟只要自己升上去,空下来一个当家位置,只要安排上自己的人,漕帮基本就归自己说了算。 蔡双何为先两人喝着茶,保持沉默,他们没有自己的势力,得罪不起人啊。 左右两侧窃窃私语不断,两伙人叽叽喳喳的叫嚣着,门外都听的一清二楚。 “二当家,三当家,大当家遭奸人杀害,我们虽然悲痛万分,但是漕帮不能没有大当家啊。咱们还是尽快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大当家出来主持大局吧。”华从身后一个堂主叫道。 “对呀,群龙无首喔。”华从身后应者云集,那形势,真以为要逼宫。 何慎身后几个堂主嗤之以鼻“呵,说的比唱的好听,石帮主头七还没过呢?就想着选大当家,良心呢?丢江里了?还是喂狗了?” 何慎这边人多,声势更甚,纷纷谴责对面不识大体。 华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自己必须给这群出大力的兄弟站住理,于是高声开口“兄弟们,石帮主愿望就是漕帮盛大,难道我们连石帮主的话都忘了?选出大当家才能让漕帮平稳过渡,漕帮不能乱!”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连何慎这边刚开始嗤笑的堂主也没办法反驳。 “四当家,急也不急着几天。怎么?石帮主怎么对兄弟们的?都忘了?”华从以大局出发,那何慎就用情谊驳回去,想一锤定音,那可是门都没有! 见局势紧张,蔡双也不得不开口“石帮主的丧礼固然重要,选出新的大当家一样重要,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是选出新的大当家!” “对,漕帮之事是大事,马虎不得,石帮主的丧礼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早点选出新的大当家,也好给石帮主一个交待,石帮主好歹能放心的走。”何为先见蔡双开口,自然不能继续沉默。 两伙人沉默了一会,接着爆发出更大的声音。两方人针锋相对,你数落我的不是,我问候你的不足。 主座上的蔡双和何为先对视一眼,尽是无奈,当个和事佬他们行,可要是其他的,他们别说决定,就是参与都不行。没有势力,是种悲哀啊! 双方吵了一阵才静下来,这次反倒是何慎这边先开口“二三当家,我看不用麻烦,兄弟们表决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 还没等蔡双两人反应,华从那边的人已经喊出声“不行,你们人多,这不公平!” “人多不就代表五当家得人心?怎么?漕帮什么时候成了一言堂?” “那我们这些兄弟都成死人了?依我看,就堂主表决,省时省力!” “呵,你打的什么算盘当兄弟们不知道?不就是有几个臭钱?” 双方你来我往,两个当家都静静听着,丝毫没有下场吵闹的心思。 蔡双看了看何为先,只能无奈的苦笑,何为先则是摇了摇头,示意蔡双别管,这种事他们没办法。 可惜,两人有心置身事外,但下面的人不允许。 何慎服下茶杯,先站起来,拱手说道“二当家,三当家,总要拿出个主意吧,咱们是漕帮,不是兄弟分家。” 这话说的颇有点诛心之意,华从也明白其话里的讽刺,笑了笑,也站了起来“何当家这话我不爱听,兄弟们也不爱听!帮内的事,也是每个兄弟的事,说分家这种话,太伤人!”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何慎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倒是身后摇着扇子的堂主笑道“难不成华当家不是这个意思吗?让兄弟们决定又不行,这不是和兄弟们分家是什么?” 何慎听完一喜,这是人才啊,没想到还有这种甩锅手段。而华从这边则是一片死寂,他们不能承认这是分家,也不能认同比人多这个办法,他们不占优势啊! 想到这里,华从急忙找补“我不是不认可何当家的想法......” 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只是我河上的兄弟人不多,但我们给帮里的贡献可不少!如果一昧算人头,那我这帮兄弟算什么?我们也是漕帮的人!” 说完华从长松一口气,不能谈人头,只能聊贡献了,要不然这暗亏自己算是吃定了! 何慎无话可说,论赚钱,他身后这些干苦力的,就是累死也没华从几趟船赚的多。 气氛一时间僵住,双方各有各的道理,还都没错。在大义上都站得住脚,没办法占据优势啊。 “唉”蔡双叹了口气,在这种安静的时候,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扶着椅子站起来,蔡双无奈道“我有个提议,诸位可以听听。” “二当家请说”何慎坐下,淡淡道。 “诸位给面子,老夫斗胆。既然帮主是被宵小所害,那我们定下君子协议,谁先抓到凶手,谁便是下一任大当家,下一任帮主,如何?”蔡双提高声音,语气恳切真诚。 华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各个堂主,不同堂主皆是点头同意。而何慎直接转身和身后的人商量。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回头,朝着蔡双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既然都同意,那么,在找到凶手之前,就由各位当家代行帮主事宜,我和何当家出一人,加上华当家和何当家,如何?” “好”华从,何慎同时开口,只是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第53章 审讯 官船顺流而下,不过十几天,已经到汴州境内。 汴州渡口上,几个大红色站在岸上,后面跟着零零落落几个黑白飞鱼服的锦衣卫。 没等船停稳,赵就迫不及待,眼里含泪“舅......五爷,幸不辱使命,这几天可想死我了!” “好,好,回来就好。”陆文玉扶着赵就下了船,两人情深意切的样子,还真像一对舅舅和外甥。特别是两人双手紧握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说不上这是表演。 两个大齐小金人就在这小小的舞台尽情挥洒着各自的表演天赋。船上是新晋演技派新人,岸上是沉浸多年的老牌戏骨。一方表演略带夸张青涩,另一方则自然老成,颇有提携新人的意味。 旁边除了大红官袍的何公公,其他人全是锦衣卫,自家老大喜欢这种氛围,自己就当陪太子读书了,急什么?没看见陆文玉身上的大红飞鱼服和赵就身上的青绿色飞鱼服?都是老油子,哪会这时候找不痛快。 而何公公那天可也在西苑值房,对于赵就的来头可是一清二楚,再说了,你陆文玉正妻不是姓苏吗,怎么来的一个姓赵的外甥?不过何公公久在宫里,自然也懂这是陆文玉给赵就站台,由着他们演。 可看着两人越来越入戏,根本刹不住车,都聊到青楼瓦舍了,再往下聊三天三夜都不够啊。何公公只能打断二人。 “陆大人,这位是?” 陆文玉听到何公公话,回过神来,大意了,一不小心入戏了,“呵呵,何公公见谅。赵牧之,自家外甥,太久没见,多说了几句话。牧之,这是司礼监的何公公。” 顺着陆文玉的目光,赵就看到笑的如同弥勒的何公公,连忙行礼“何公公,下官赵牧之。” 何公公笑笑,算是打过招呼“赵大人,先吃点东西,一路风尘,辛苦了。” “陆大人,先过去吧,案子要紧。” 毕竟明面上是陆文玉的外甥,总要给点面子的,后面的话,不过是一句提醒,这接风洗尘就不要大操大办了,有公事! 陆文玉笑道“不急,徐县令还没到呢,我们先吃饭,案子傍晚才开始审,急不得一时。” 何公公只是为了打断两人演戏,至于什么时候审案,那肯定是等人到齐。对于陆文玉的话,点点头表示赞同。 入夜,汴州知府衙门,刑部侍郎王沿同坐在上位,左边下手坐着陪审的两个县令徐韧和温韫。两个县令本来是没有资格参与这么大的案子,但是江南几州查了一圈,就两人清清白白,加上两人刑名出色,熟知地方,所以内阁添为陪审。右手边坐着文书记录,这时正研着墨润着笔。 等了一阵,何公公和随堂太监沈公公先到,陆文玉和赵就紧接而来。四人分坐左右,门外站着锦衣卫几个千户,东西厂两个档头。满堂看去,除了两个县令青袍,其他的不是大红就是嫣红青绿,这种阵仗,别说审几个知府,就是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 几人坐定,端着茶杯悠闲喝茶。上位的王沿同也不在乎审谁,斜靠着椅子喝茶,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徐县令可不想等,对着门外叫了一句“带钦犯!” 不久,门外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带着全套镣铐的犯人一步一顿走了进来,在正中的凳子上坐定。 见锦衣卫和司礼监公公没有反应,王沿同又好像没看见人一般,徐县令只能自己问话。 “林大人,你还没定罪,我姑且叫你一声林大人。”徐县令语气温和,但态度强硬道“我且问你,你贪污这么多银子,是通过何种方式贪污?用在哪里?这些银子又经过谁的手?” 凳子上的林匮披头散发,脸色尽是颓败,听完徐韧的话,只是笑笑,并不打算回答。杀钦差已经一定人头落地了,贪污只是个添头。 “为何沉默?”徐韧怒喝一声,吓得林匮笑意一顿。 不过很快林匮就调整好情绪,嘲讽般说道“你一个七品,我没下狱之前,连我门都敲不开的货色,呵。” 徐韧脸色如常,早预料到这种结果,林匮迟早是个死人,所争的,不过是妻儿老小的命而已。这种大事,别说自己,就是坐在下手的司礼监公公,锦衣卫指挥使都不能决定。只能挥挥手,让人把林匮带下去。 “带罪员陈付一。” 不久,跟林匮一样,陈付一被两个锦衣卫拖进大堂,往凳子上一丢,没坐稳,掉了下去,这里趴在地上。 徐韧问道“陈大人,据我所知,汴州衙门每年都会多支出几万两,五年近五十万两,不知道作为汴州同知,能不能解释解释这笔银子用在何处?” “当然是用到实处,五年间,重修秦淮河河堤,长江江堤,都要钱,多支出的银子,自然先由知府衙门补上。”陈付一说的断断续续,但修河堤历来是一本糊涂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胡说八道!”徐韧拍着桌子怒喝,修河堤他能不知道,但是一条河堤修五年,年年超支,超支数目还大差不差,这个理由太牵强。 陈付一趴在地上,何况审钦差案时已经被上了刑,现在自然是有气无力,但还是轻声笑着“徐知县不是已经知道罪员胡说了吗?难不成还想不到?” 徐韧目光沉沉看着陈付一,但又不能自己说出来,只能问道“重修河堤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知府大人。” “那知府又是受了谁的意?” “......”陈付一已经不敢再说,他们能贪钱,当然少不得京城的庇护,要不然贪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见陈付一支支吾吾,徐韧提高声调“说,是谁授意你们重修河堤?而且五年内,长江江堤两度决口,是否工程问题?” 听完这些话,陈付一直接装死不说话,浑身颤抖。 这不是废话嘛,工程要是没问题怎么会决堤两次?问的是修河堤的事,但是说白了不就是受贿名单嘛?自己不说说不定能活,要是说了,今晚都不一定能活下去。 整个江南贪污官员这么多,怎么偏偏揪着我不放?陈付一心里哭喊着。 “哼,怎么不回话?修筑江堤,公款几何?经手何人?速速说来!”徐韧步步紧逼,话语间毫不留情。 这话问完,别说地上的陈付一,就是上座的王沿同都变了脸色。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审审贪了多少钱就得了,还往上挖?你个七品芝麻官是没收钱,可老子不敢说我也没收钱啊! 第54章 不要东拉西扯! 陈付一环顾一圈,见众人脸色凝重,一旁的文书正刷刷记录着。 他是有话不能说,有的话一旦落到纸上,那可是杀人的刀剑! 形势相逼之下,他也只能颤颤巍巍,断断续续说道“自然是我们报上去后,上面下了命令,我们才重修河堤......至于经手何人,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只是负责修河堤而已。” “那就是内阁和户部的咯”徐韧冷冷道“朝廷拨款多少银子,修河堤又用了多少银子,又是谁检修?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这......这......我不知道!”陈付一索性装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什么都不认,装死明显是最好的选择。 但徐韧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脸上虽然不显露,但是眼神如刀盯着陈付一“呵,刚刚才说受上面的命令,供纸上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当堂翻供吗?按大齐律,当庭翻供反复无常者,杖二十!陈大人想好了再说话。” 陈付一听完,止不住的发抖,冷汗一滴一滴掉下来,这下子真是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路了。 “回话!”徐韧喝道。 而地上的陈付一哪敢发出一点声音,趴在地上抓着凳子腿,强忍着抬头看去,只见主座上王沿同脸色黑沉,而一边的徐韧怒目而视,一身正气。 前无去途,后无来路,这就是陈付一的处境,见众人一副悠然的样子,他只能发了恨,咬牙切齿道“王大人,各位上差,是供出谁就查谁?抓谁?无论这个人是谁?在什么位置?” “放肆!不要东拉西扯了!”端着茶杯的陆文玉大喝一声,吓得在坐的几人心里一颤,就连对面品茶的何公公都呆住了。 大红飞鱼服杨起,气势外放,小小堂内,宛如火山爆发,天水倒灌。凌厉气势瞬间震晕没有修为的陈付一,直冲天际,漆黑的夜色里似乎有凶兽怒吼咆哮,声势浩大,气机磅礴。除了何公公,其他人都是神情巨变,就连赵就都不得不运转真气,来对抗这股堪称恐怖的威压,何况坐在上首的几人。 文书早就被威势吓晕过去,王沿同,徐韧和温韫三人只能往后倒,背靠椅背,双手紧紧抓着扶手,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大宗师之威,真真恐怖如斯! 陆文玉威势放出不过几丝几缕,等威势消弭之后,才端起茶杯开口“把犯人押下去,都晕了还审什么?” 说完喝了口茶,任由两个锦衣卫抬着陈付一出去,徐韧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正当想继续审案时,陆文玉温和的声音响起“诸位也累了,今晚就审到这里吧,供状收好封蜡,老夫要亲自呈给陛下。” 话落不等众人反应,率先起身出去。赵就笑笑,朝着何公公拱手道别,跟着陆文玉出去。 “好了,陆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办嘛。”何公公咧嘴笑着,仿佛是安慰其他人,但是上首几人从何公公没有温度的话语里,却听出了一丝威胁。 徐韧还想坚持,但是主审王沿同已经站起身行礼,陪着何公公走出去。一旁的温韫拉住想追出去的徐韧,摇摇头,拍了拍徐韧的手,示意徐韧别再坚持。陆文玉的态度已经清楚明白,想往上扯是不可能的。 陆文玉走的很快,而身后的赵就背着手跟在后面,却不急不缓,脚步轻松。赵就明白,陆文玉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个态度,可不是图什么结束审讯,尽快离开。 果不其然,走了一段距离,陆文玉蓦然回首,朝着赵就招手。 赵就快走几步,站在陆文玉一步前,两人放缓脚步,慢慢走着。 走出几步,陆文玉回首道“麻子,这事你怎么看?” “还是他们行啊!”赵就回答道,不悲不喜,语气平淡。 “明天我回京,这事你要盯着,我会跟何公公打个招呼,不能这么审了。” “不是审的挺好吗?用不着我吧。”赵就无所谓的说道。 “呵,任由他们这么攀扯,迟早扯上内阁,扯到宫里,扯到人头落地!” “那不是挺好?贪官污吏人头落地,这天下才会海清河晏,政通人和。” 陆文玉冷笑不已“几个贪官的话,能信的有多少?要是他们攀扯上皇上,是不是也要查?” “额......那也不能什么都不查吧?” 陆文玉道“那也不能什么都查!出了事,谁去兜底?砍谁的头?” 走了两步,好像不放心,陆文玉又叮嘱道“我定个调子,一不能继续向上攀扯。二不能扩大案情。三不能再翻旧案。最好就定贪污,审清楚案情,理明白账目明细。” “那还查个屁,按杀钦差直接秋后问斩得了。”赵就不忿道。 “那银子呢?抄你家还是抄我家?皇上只是要他们的银子,死不死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赵就沉默不语,是啊,最重要的钱还没搞定,他们还不能死,但是他们不能死是小事,要是扯出点其他人,其他人死不死?其中顾忌赵就明白。 这些烦心事赵就不想再去理会,于是岔开话题“五爷,案子还没结束,怎么这么急着回京?” 陆文玉也不瞒着,坦诚道“宁州边境死了十几个琢玉郎和金缕娘,我估计必然有人渗进了京城。江南案子是小事,如果宫里出了事,那就是大事了!” 看着陆文玉神色凝重,赵就也猜到事态严重,于是不再说话,静静听着陆文玉的叮嘱。 “深夜你去趟天牢,跟那几个人聊聊,必须保证江南的事尽快结束,不要再攀扯到其他人,否则不好收尾。” 说罢陆文玉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江南案子结束后,供状由何公公呈递,你尽快进京。路上去一趟泰山,我的情报,洗剑山庄庄主的小儿子就在泰山,四百两,别让他活着下泰山。” 等赵就接过银子,才回头道“最好留几个活口。” 赵就若有所思,但还是答应下来,必须要服务好自己的金主,至于留活口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栽赃陷害,或者震慑而已。这种小事情,无非就是小要求,赚钱嘛,无所谓! “今晚我就走,带着供状进京,等我走后你再去天牢。”陆文玉见赵就应下,语气平淡了很多“记住,遇事多问问何公公。尽快结案!” 第55章 天牢内 入夜,赵就站在马车旁,扶着陆文玉上了马车。 陆文玉坐在车梁上,大红色飞鱼服已经换下,此时穿着常服,如同富家翁一般。笑着拍了拍赵就的肩膀,也不叮嘱什么,只是理顺赵就身上的官服。随后转身钻进车厢。 “保重。”赵就拱手送别。 等赵就直起身子,马车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夜色如墨,四周只有踏踏踏的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见马车已经走远,消失在夜色里,才说道“备一桌酒菜,我要去一趟天牢。之后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案子,耽搁不得。” 青绿色飞鱼服在夜色里看着颜色深沉,赵就背着手,身后几个锦衣卫应了一声便去准备。片刻后,只剩下赵就一个人站在门前,身后是起了薄薄雾气的夜色里。 两刻钟不到,一个身穿绿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躬身递过来一个食盒。赵就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二十几两银子,塞到那人怀里,之后拍拍他肩膀,接过食盒,吩咐道“让兄弟们吃点东西,休息吧,明天还要审案。” 赵就拎着食盒,转个弯去了天牢。 门口,两个小吏见拎着食盒的青绿色飞鱼服,对视一眼,上前问道“这么晚了大人来天牢是为了什么事?” “提审案犯。”赵就大晚上的办公本来心情就说不上好,遇到这不懂事的小吏,心情又差了几分,不耐烦说道。 两个小吏面露难色,小心翼翼说道“大人,徐大人吩咐过,任何人见案犯。” 小吏看赵就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来提审江南贪污案的案犯的。但是刚刚徐韧才亲自过来吩咐,今晚必须看好案犯,不允许任何人提审,要不然,出了差错,全算小吏头上。这才让小吏不敢放赵就进去。 赵就自然不会为难这些夹缝里混饭吃的小吏,从怀里掏出腰牌,接着是灯笼的亮光,抬手举到小吏面前。 看着摇曳的火光下腰牌上“北镇抚司”四个字,小吏吓得冷汗直流,这都什么事啊?锦衣卫北镇抚司是自己这种人惹得起的? “看清楚?我管昭狱的。”赵就收回腰牌问道“我能不能进去啊?” “能,能,小人瞎了眼,不知道是北镇抚司的老爷。拦着大人可跟小的无关,是徐大人的吩咐......”小吏连忙示意开门,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赵就笑道“不要慌,徐知县要是为难,尽管搬出我的名字就是。” 听到赵就的话,小吏脸色才算好了点,躬着身体在前面带路。 两人往地下走了一会,不久,在一个牢房前停住脚步,从怀里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躬身说“大人,就是这里了,大人请便。” 说罢侧着身子退了出去,留下赵就一个人拎着食盒走进牢房。 门打开时,牢房内的人已经有不少人醒了过来。看到把食盒里的菜一个个摆到桌子上的青绿飞鱼服的锦衣卫,每个人脸上都是不解的表情。几人对视一眼,看不透这个锦衣卫的目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天牢建在地下,正值春天,江南细雨绵绵,天牢又久不见太阳,上面盖着,下面闷着,人又聚在一起,排粪拉尿的,稻草铺地,味道还散不开,一副发霉变质的怪味,让人闻起来不舒服。不过赵就不在乎这些小问题,自顾自的摆着酒菜。等所有酒菜放到桌子上,赵就才优哉悠哉的坐在凳子上,拿着筷子,喝酒吃菜。 牢房内一群人表情诡异,看着吃喝的赵就,不明白赵就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天牢吃饭更香?不过赵就没看见这些人的表情,就是看见了也无所谓,自己本身就是为了他们而来,难不成还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目光? 等赵就几杯酒下肚,又吃了一碗饭,才缓缓开口“诸位大人都是一方大员,不如过来一起吃,一起喝。” 众人疑惑更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 见众人还是那副样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怎么?看不起我的饭菜?看来天牢环境不好啊,不如来我昭狱住几天?” 众人里,见过赵就的林匮笑笑,只能走到赵就对面坐下,颤巍巍拿起筷子,忐忑不安的吃着酒菜,温热的美食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众人见此也算放下心,纷纷上前,分吃着桌上的酒菜。 反倒是赵就放下筷子,站到门前,笑看这些人吃喝。等桌子上饭菜消失的差不多,才开口道“在下北镇抚司赵牧之。” 话说完,吃菜喝酒的一群人顿时停下筷子,惊恐看着赵就。就连身居一地最高官员多年的林匮,何贻椿,任公着和朱与圭都不敢再动筷。 赵就也不回头,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朝身后摆了摆,温和道“吃吧,就是想送你们进昭狱,也不急在一时。” 听到身后动筷子的声音,赵就才继续说道“赵某人这些年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能文能武,孤身一人也不惧刀光剑影,一身正气,从不胡乱交朋友。” 赵就回过身,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诸位久在官场,应该比赵某人更懂这个道理。虽然诸位现在是罪臣,但是你们应该知道一件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同朝为官,就是同坐一艘船,要是有人拆板挖洞,呵。你们都还有妻儿老小,还有族人学生,还有朋友同僚,可不要自己给自己难看。” 这话说完,其余人都疑惑不解,唯有林匮带头站起来,冷笑道“生死之间无大事,赵大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给我们讲道理?我林匮五岁读书,到今天读过的道理比你听过的道理还多。” “无非就是个死,我们还有其他下场?赵大人,这昭狱,难道我们还有不去的可能?” 赵就笑笑不说话,不得不说,这些人能做到这种位置,对于局势的敏感还是有的。赵就的目的林匮知道,林匮的反应,也在赵就的意料之中,无非就是反正都活不成了,能拖一个下水是一个,谁敢说自己屁股就一定干净? 不过赵就不在乎这些,他虽然是名正言顺镇抚使,但是他没这方面的顾虑啊,大不了改头换面当乌龟。 “林大人倒是好胆量,别忘了各位还有家人,明白回话是个死,不明白回话也是个死。给人方便而已,杀一个人和夷三族可是看我们怎么写,抄家抄出什么也是看我们怎么抄。皇上仁德,不想多造杀孽,但我们可是血里滚出来的,多一个少一个无非是花点力气罢了。”赵就笑着,声音温和,但是威胁的意味很足。 “怎么死也是有讲究的,锦衣卫十三式来一遍,说不定还能活着呢。” 林匮听完脸色愈加苍白,别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自己的妻儿老小一直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一开始赵就的意思是彻查他妻儿老小,但是他不在意,自己虽然贪,但是家里人被管的很好,绝对没有参与过这些事。后面赵就一手“夷三族”实在吓人,这是要搞株连啊!那自己妻儿老小可就不能保证了,进了昭狱,一套十三式下来,还能有活人吗?他不能确定。 赵就看出了众人脸上表情的变化,特别是林匮,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于是继续说道“你们到此为止,我们就到此为止,这不是我的意思。” 听到这林匮算是松了一口气,谈判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对方没有拍板的权力。如今赵就这话等于是说,他只是个传话的,他的意思就是上面的意思。锦衣卫上面是谁?皇上啊! 得到承诺后,林匮没再迟疑,果断道“大人,罪员愿意配合。” 其余人想了一会,也算咂摸出点滋味,见林匮这么说,纷纷附和,没办法,他们不是孤身一人,没有独自面对刀光剑影的勇敢。 赵就目的达成,收起食盒,挑眉道“记住咯,银子可不能少,要不然就不是三族了。” “有钱能使磨推鬼,说不定只是流放呢,呵呵呵。” ps.生病休息几天,铺垫这么久,快推进高潮了,谢谢各位观看,谢谢 第56章 翻供 知府衙门,还是跟昨天一样的座位,王沿同坐在上首,徐韧和温韫坐在左手边,右边文书记录已经准备就绪。 下首右边,何公公和沈公公叠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各自捧着一个一个茶杯,连官帽都没戴,随意放在一边小茶几上,后面垂手站着几个绿色官服的小太监,一脸轻松。 等了一刻钟,一身青绿色飞鱼服的赵就才姗姗来迟。 进门看到已经坐好位置的几人,倒是没理上首几人,先跟何沈两位公公拱手打了个招呼。 何公公放下茶杯,疑惑的目光看着赵就,赵就点头示意事情已经搞定。 三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相视一笑,仿佛达成了什么邪恶的交易。 随着赵就在左边椅子上坐定,徐韧迫不及待的喊道“带罪员陈付一。” 徐韧的目的很简单,林匮是个硬骨头,其他知府大员他也提审过,几乎都是东拉西扯,甚至有人连杀钦差,贪污这种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都不认,纯粹是装瞎扮聋。 仅有资历尚浅,又没有多少根基的陈付一还有点话。这不审你审谁? 两个锦衣卫托着陈付一走进大堂,今天陈付一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坐不了,只能趴在地上。但是脸上好歹有了点血色。 “陈付一,你可知罪?”徐韧先声夺人,前几天要不是陆文玉强势干预,他已经挖出不少事了,可惜,实在可惜。这次审讯,就是趁着陆文玉不在,把供词确定下来,这样就算陆文玉,也无话可说。 但是有违人愿,趴着的陈付一没有前几天的慌乱,反倒是先环顾的一圈,看到赵就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一边悠闲喝茶的两位公公,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徐知县,在下贪污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 这句话让徐韧一愣,而赵就和何公公两个老狐狸倒是相视一笑,各自的目光里都是尘埃落定的从容。 徐韧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问道“我且问你,修建河堤,是受了谁的命令,又是谁参与其中?” “是我,我自己要修,我自己修的!我不忍百姓受水淹之苦,由衙门拨款,我等组织人手修建。”陈付一在徐韧问完之后,果断回道。 这话一出口,别说赵就跟两个公公,就是主审王沿同都憋着笑。 你个贪官装什么心怀百姓呢?还不忍心,你贪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不忍心啊,那一箱箱白银,倒给你解释的义正词严。 徐韧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翻供也找个好点的由头啊!知道在这件事上没办法问出点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那赈灾款呢?也是为国为民?” 徐韧倒是笑了起来,嘴角弯弯的看着徐韧,好似一个地痞流氓在调戏一个花季姑娘“徐大人这是什么话?三个县水灾,陈某没有赈灾吗?米粥陈某可是按着大齐律熬的!” “朝廷赈灾可不是粗米和米糠!”徐韧怒道。 “粗米和米糠能不能熬粥?” 陈付一理直气壮的问道,赈灾这事他真不认,就那么点钱,粗米和米糠还是他舍下这张脸才求来的。赈灾的银子他是贪了,可也没贪多少,也就一成!说到天上去他也觉得自己是好官! 人家都是四成起贪,他就贪了一成,这算什么贪污?最多是个损耗! 徐韧拍桌而起“白米换成粗米,甚至是米糠,你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可真叫徐某开了眼!” “呵,那些粗米米糠我也没拿回家啊,不还是灾民吃了?这事,我不认!”陈付一嗤笑开口,嘲讽般说道。 见徐韧沉默,陈付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甚至还抬起头问赵就要杯茶喝。 赵就端着茶杯,心里一万个mmp,这种人都能当官,大齐看来是真完了。 一边的沈公公倒没那么多想法,把喝了一口的茶放到陈付一手上,和煦笑着。陈付一也不客气,一口茶下肚,好像得胜的将军,马上就要跟徐韧对线。 “带罪员林匮。”徐韧没了办法,只能从其他人入手,前两天提审其他人,翻供的翻供,叫冤的叫冤,只有林匮什么话都没说。柿子当然挑好捏的捏。 林匮倒是被两个锦衣卫看着走进来,二话不说往凳子上一坐,从陈付一手里接过茶杯。虽然镣铐齐全,但是那副悠然的样子,不像个罪犯。 “林大人,修河公款,赈灾款,经过谁的手?又是受谁指示?”徐韧这话甚至已经指名道姓,只要林匮开口,那必然会露出破绽。 但林匮可是官场老油条,他自然知道徐韧话里的陷阱,只是冷冷开口“没有谁?我们自己修河堤还有错吗?我们没有赈灾吗?” 林匮笑着,眼睛里透出诡异的光,他所求无非就是保命,如今有可能流放,他当然不会再为了求一线生机,明白招供。 上面的意思他懂,无非就是想捞钱,又不想被人知道想捞钱嘛。流放?呵,也得看流放到哪,河西安南乱成一锅粥,别说流放到此,这地方没谋反就是好的,岭南?别扯了,那可是海外通商之地,不是穷地方,流放过去享福吗?所以只能是宁州了,要知道,负责宁州流放地点的可是陆文玉!流放宁州和只到盛京那可是两个概念! 理清其中关键之后,林匮也早就看开,自己有活路啊! 听完林匮的话,徐韧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完了,这帮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跟上面通了气,所有事情是打算直接背了,自己再审也审不出什么。 何公公见徐韧三人不说话,果断介入“几位大人,既然有结果了,就让他们签字画押吧。蜡封之后盖上印,咱家好呈交皇上御览。” 文书记录拿着供状,盯着上首几人,无可奈何,他们不说话,自己不敢让陈付一林匮画押啊! “画押吧,审了这么久,也得有个结果啊!”赵就附和着何公公,早点结束这狗操的案子,自己才能早点赚钱。 没了办法,王沿同也不想得罪人,高高兴兴的吩咐画押。 堂下两人一喜,连忙上前画押,这一案就算草草结束。赵就不多留,率先离开衙门,鬼市那边,情报已经到了。 去了熟悉的棺材铺,给六指去了一封信,带着几百两银子的情报回了驿站。 叫了一辆马车,明天出发泰山。 第57章 疑云 官道上,马车飞驰。 从汴州到泰山,可以沿运河北上,再转马车,但是赵就突然来了兴趣,想坐马车,于是租了辆马车。 江南和齐鲁大地都算富裕之地,官道修的平缓宽阔,赵就坐在马车里,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拿着花几百两买来的情报,赵就眉头紧皱,关于陆文玉的事情简简单单,无非是早年的从官经历,以及妻儿老小之类的。毫无营养,这些东西赵就自己上锦衣卫打听一圈说不定能得到更详细的。 也许是鬼市都觉得这份情报不值钱,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陆文玉回京面圣是在过年前几天;而后出现在蜀地。还有一条极其重要的情报:陆文玉在鬼市买了四个人的情报:漕帮帮主石会明;洗剑山庄少庄主林以宁;烂坨寺佛子明知和尚以及青城山道士王季维。 赵就拿着两张纸,震惊不已,石会明才刚死在自己手里,而现在去泰山,要杀的,就是洗剑山庄少庄主林以宁! 四个人,不会全是自己的目标吧?那特么的得赚多少?老赵家祖坟着了?年年有这么大的生意。 激情冲昏大脑的赵就恨不得马上给陆大人磕一个,这是哪是甲方?这不再生父母嘛! 给了自己两巴掌,痛!真的!赵就一瞬间无声大笑,可不能太努力,一不小心成首富怎么办?他已经幻想到银子换成财神点后放肆消费的样子。 一刻钟后,激情缓缓退去,理智重新占据高地,智商回归脑子,赵就才感觉到不对,这几个人身后都有点来头,特别是漕帮和烂坨寺。一个是天下第二大帮派,一个是四大禅寺之一,这陆文玉到底想干什么?不怕江湖动乱吗? 捏着两张不大的纸,赵就闭上眼睛沉思着。找杀手杀人,肯定不是为了刺激,那必然是不想承担杀人的后果。可是陆文玉官居高位,总不能怕这些吧,大不了丢昭狱里再整死,难不成...... 这龟儿子想让江湖乱起来,又不想背锅! 这个猜测虽然让赵就大吃一惊,但是理顺其中关键之后,反倒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名侦探小孩说过: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东西,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必定是真实的。王朝的延续虽然需要稳定,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把捞钱的手伸向江湖。既然要捞钱,那把自己撇干净是相当重要的,江湖一乱,火中取栗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自己的处境,一个不小心给这孙子带坑里了,到时候陆文玉说不定坐收渔翁之利,自己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替罪羊。 狗日的,好心机! 握起拳头,把两张纸揉成团,丢进空间。坐在车厢里的赵就表情阴鸷,目光冰冷,想让江湖乱起来是吧,呵,老子一定帮你让江湖乱起来,至于乱成什么样,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马车继续前行,天上几声惊雷打断赵就的思绪,随着簌簌雨水落地,赵就表情逐渐恢复如常,林以宁必须要杀,自己跑不掉,夹缝里求生必须小心翼翼,目前自己还是棋子,但不会一直是棋子! 盘腿坐下,从空间里拿出通玄丹,心神归一,运气修炼。一瞬间赵就对实力的渴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如果自己实力足够,如果自己也是大宗师,那自己就不会被迫成为棋子,成为替罪羊,归其原因,自身不行,一切白搭。 七天后,马车停在泰山脚下一个小镇,车夫笑着提醒赵就泰山已到,殷勤的替赵就掀开帘子。细雨蒙蒙,车夫早撑开雨伞,扶着赵就走下马车,在车夫眼里,赵就也是来泰山寻欢作乐的公子哥,这种人只要伺候好了,银子不会少。 下了马车的赵就随手丢过去二十两银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泰山为五岳之首,风景秀丽,壮阔异常,是世代皇帝封禅之地,虽然某位赵姓男子让泰山封禅含金量大减,但是齐太祖依旧在泰山封禅,昭告天下。 所以泰山游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各种有钱少爷,富贵公子。当然,自然不是为了赏景观光,登高望远,自然是为了关上门那点事。 不同地区着名的妓女可不止扬州瘦马,还有临安的西湖船娘,大同婆姨和泰山姑子。其中最具特色的便是大同婆姨和泰山姑子,大同婆姨主要特色是异域风情。而泰山姑子嘛,就是尼姑,别有风情,深受广大消费者喜欢。 由于风月场所的发达,泰山脚下人口不断增加,逐渐形成一个小镇,吃喝玩乐,衣食住行应有尽有。赵就随意找了一家酒楼,叫了一桌好酒好菜,杀人之前,必须吃饱喝足。 陆文玉只要给钱,而赵就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比如最简单的:林以宁到底长啥样?是的,陆大人连基本的信息都没给,不过赵就早有心理准备,无非就是废点功夫罢了。 吃饱喝足,天已经黑下来,细雨没停,正是好时机。 赵就跟掌柜打听了一下,得知泰山最出名的风月场所是红颜寺。赵就决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骑着马上山,走过完完全全的山路之后,还真看到一座禅寺,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匾上写着“红颜寺”三个大字。门口站着几个小厮,接过赵就的马缰,拴好马后,带着赵就进寺。 大门合上之后,赵就走在小厮身后,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整座寺坐落山里,青墙青瓦,墙边皆种植竹子,庭院里,两棵松树郁郁葱葱,风吹过来,竹影摇曳。月光透过松叶照下来,显得清幽雅致。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细雨里,确实颇有意境。 与其他的青楼妓院不同,无论堂下还是庭园内,都看不见衣着暴露声音暧昧的风尘女子,反倒是不少屋子白墙上用不同的书法写着的佛经,不知道的真会以为这是一处禅寺。 跟着小厮拐过几个院子,走进一个院子的二楼。小厮推开门,只看见里面墙上画着一幅菩萨像,桌子上香炉里点着三柱香,青烟袅袅,供果香烛一应俱全。蒲团上跪着一个尼姑,正敲着木鱼,真有一副青灯古佛的境界。 小厮见赵就一脸淫笑,识趣的关上门。 赵就背着手,缓缓走上前笑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法师,我最近心里不安啊……” 第58章 以后我得常来啊! “居士也信佛?”尼姑淡淡问道。 赵就没说话,只是背着手看着菩萨画像,眼眉低垂,似乎有点忧伤。 尼姑从蒲团上站起身,与赵就面对面。赵就看去,尼姑眉眼清秀,肤白丹唇,再加上一身素色禅服点缀,真是白纸宫女点绛唇。端的是个虚幻的美。 赵就看着有点意动,但还是虚与委蛇“法师,我这心啊,总是不稳,不知道能不能用菩萨法救我啊?” 尼姑没回答赵就,只是转身捧着一杯茶回来,带着赵就在矮桌坐下。倒了杯茶,宽慰赵就,法师佛法高深,由外至里,引得赵就佩服不已,叹息连连。 第二天啊,大太阳。 赵就扶着尼姑出了院子,顶着太阳笑道“这地方我得常来啊,佛法高深,总算领会到了......精华啊!” 扶着赵就的尼姑轻声提醒着小心台阶,微红的脸颊上笑意盈盈,宛如刚浇过水的荷花。 赵就挥挥手,示意不用再送,甩手丢给尼姑二十两银子,不对,佛门不说金银,说缘,是二十两缘! 出了红颜寺,早有小厮牵来马,赵就翻身上马,一甩马缰,马儿奔跑着下山,春风拂面,如沐春光。 回到酒楼,赵就在掌柜懂的都懂的眼神里,从容回房,往床上一躺,消化佛法,温故而知新嘛 昨晚与法师探讨一晚上佛法,那法师对佛法的理解很是独特,一番见解让赵就大开眼界。而赵就自然不会放过学习的机会,强硬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从大乘佛法辩论到小乘佛法,冲突不断,各不想让。两人秉持各自对佛法的理解,虽然各有坚持,但法师还是说服了赵就。学术嘛,有点冲突很正常! 跟法师辩经一个多时辰,好在法师佛法高深莫测,修为不知道广阔到哪里,总算安抚了赵就躁动不安的心。 再睁眼,天色已经黑下来。 还没等赵就吩咐,早已经有小二端着饭菜上来。要不说泰山好呢,连小二都这么识时务,知道赵就学习辛苦,早早准备好饭菜。 吃着肉,喝着酒,心中无比惬意,怪不得能赢得这些富家公子的心,这般周到细致的服务,谁能不喜欢呢? 虽然风景好,服务佳,但是赵就清楚,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吃过饭,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去。名义上是饭后散步闲聊,实际上在旁敲侧击的打听林以宁的消息。不过几条街下来,别说林以宁的确切消息,就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都不多。 赵就大失所望,泰山这么大,要是按着这种势头查下去,估计得查好几个月,到时候林以宁还在不在泰山都不好说。 逛了一圈,心中烦闷。看来下次再有这种事,必须要有确切的消息,最好是明确的画像,差一点也要确切的地点。这陆文玉还锦衣卫指挥使呢,可真特么的不靠谱,赵就无奈的腹诽着。 不过这事可真算冤枉了陆文玉,赵就单初想着其他事,也就没问。陆文玉还以为赵就专业人士,不需要这些辅助。一个一时间忘记问,一个理解差了忘记给,无端端造成如今这抓耳挠腮但没办法的局面。 赵就烦闷不耐,心情当然不算好。这人心情一旦不好,就会寻找一些排解情绪的办法,恰好泰山佛法莫测,真是现成的办法。 说干就干,牵马上山!男人前进的道路怎么能有犹豫和不决呢?每一个不曾学习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今晚,还得学习! 红颜事,还是昨晚的小厮,看到赵就,急忙上来牵马拴马,一套流程无比熟悉。 不过赵就不想跟昨晚的法师探讨,学习嘛,必须逐日新,日日新,知识是要更新换代的,金刚经要学,严华经也得学嘛,厚此薄彼可不是个好习惯。 小厮当然懂赵就的意思,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何况赵就给钱啊!于是带着赵就拐进另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比昨晚的就简单的多,竹子松树,还有几株赵就叫不出名字的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墙上都是光秃秃一片。可能唯一优点就是这处院子靠后,临近一处小湖泊,微风淡淡,多了份恬静。 倒是尼姑不如昨晚那般一副青灯古佛,相守终生的样子。门推开,法师垂手低头站在一旁,手上还捏着一串小佛珠,气氛暧昧。 小厮轻声说了声“请”之后便上房门,给赵就自己发挥的空间,主打一个懂事明白。 赵就站在房间里环顾一周,不由叹然。屋子里别说法坛香炉,就是佛像都没有,可能房子里唯一跟佛有关的只有尼姑手里的佛珠。而那尼姑也算奔放,不仅三千烦恼丝随意披着,就连脸上都略施粉黛,在烛火下,看着真是妩媚妖娆。 得,这估计是另一种风格。 赵就也不介意,朝素衣的尼姑挥挥手,让她先泡壶茶,学习这种事,哪有直入主题的? 趁着泡茶的间隙,赵就笑着问道“你这地方,倒是不循规蹈矩啊。会有深奥佛法吗?” “怎么会没有呢?心中有佛哪里不是极乐呢。” 尼姑的回道让赵就顿时一愣,奇也怪哉,心学!风月场所悟真我,今日方知我是佛。好境界啊! “呵呵,好个心里有佛。”赵就笑着,诧异道“你自己悟出来的?” 尼姑捧着一杯浓茶,带着赵就在矮桌坐下,靠着赵就“哪有,奴家哪有这种悟性。是一个公子说的,奴家决定好便记下了。” 赵就拈起她的长发,感慨道“风尘之中有得道高人啊!” “那位林公子倒是性情,只是奴家唐突了。” 反倒是尼姑拢了头发,让赵就拈起来更舒服,像是回忆般喃喃。 林公子三个字让赵就指头一顿,调整了情绪,装作无所谓般调笑道“林公子?林什么?不会是林以宁那家伙吧。” “公子认识林公子?” 听得出语气里的惊喜,赵就心里已经有八分确定,这个林以宁就是目标的那个林以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前行压制着心里的兴奋,装作平淡道“哎呀,再说嘛,我跟他关系还行,在京城一起游玩过一段时间,什么什么山庄来的,忘了,这小子还欠我一顿酒呢!” 尼姑倚着赵就,翘着腿,摇晃着说“是了是了,什么什么山庄,林公子说过,奴家记性不好,倒给忘了。” 赵就此时已经百分百确定了,没想到还真给他瞎猫碰到了死老鼠,果然还是得学习吧,这不就解决了? 搂着尼姑,轻轻玩弄着她的耳垂,心里石头总算落地,自己也可以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就好办了。 小子,洗干净脖子等着! 第59章 搅局 第二天一早,大太阳啊。 劳累一晚上的赵就被扶着走出门。唉,就说这行不好干,身体稍微差点都顶不住啊! 好在兜兜转转,还是拿到林以宁的信息,原来是研习佛法的老居士了。难怪山下几乎打听不到,原来这小子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对佛法的研究那是日夜不敢放松。 论好学,赵就不如林以宁啊! 昨晚的姑子,妆容凌乱,嗔怪般扶着赵就走下台阶。反而赵就一脸从容,时不时拈着她的头发,眼睛微眯,一副意犹未尽的色鬼模样。 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冲小厮招手,让他把老鸨交过来。 等了一会,一个抹着厚厚白粉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还没等她说话,一张百两银票已经拍在她脸上。 “你就是老鸨吧?”赵就杨着头,张狂说道“这姑子我包了!” 不知道是赵就二世祖的模样还是银票挡住视线,老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死了?”赵就装到底,反正自己人设是家里有人在朝的少爷。 “没这规矩啊,公子......”老鸨拿着银票,唯唯诺诺道。 “那是爷没来!” “爷早来早有这规矩了!” 赵就搂着姑子,居高临下看着老鸨。还没等老鸨来得及反应,一个腰牌晃着放到老鸨面前。 霎时老鸨冷汗直流,看着腰牌上的字,牙都在打颤。 “有这规矩了吗?”赵就从容收起腰牌,嘲弄般说。 “有,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眼睛瞎了......”老鸨说罢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杨起一阵粉尘。 赵就捂着鼻子退后两步,扇着手嫌弃道“早这么说不完了,费事!” “对了,林公子可是我好友,他要是来,记得叫我,我还欠他一顿酒!” “你叫啥来的?”赵就捏着姑子的下巴,笑道。 “奴家慧真。”姑子附到赵就耳边,吐气如兰,轻声说道。 赵就既然安排好了,自然不会再留,吩咐小厮牵马,打马下山,这几天看来是有的累的。 回到酒楼,倒头就睡。 一连三天,赵就过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学习。银子倒还是其次,腰子快顶不住了!佛法太过高深,学不完啊! 但是林以宁唯一的消息就在这,赵就不得不守株待兔。泰山这么大,错过了那可就得再等很长一段时间了。 等了三天,风平浪静,赵就都有点怀疑他们说的和林以宁是不是一个人了。不过想是怎么想,去还是要去的,银子可不能白花! 红颜寺里,赵就躺在躺椅上,慧真在赵就身后给赵就捏着肩,力度不大,动作轻柔,赵就闭着眼,一边喝茶一边享受着。老是开荤,这吃一顿素的,倒是别有滋味!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的玄妙境界时,小厮不识时务的敲门进来。 “大爷,林公子来了,正在湖对面的院子里呢。” 赵就闭着的眼顿时睁开,狗东西,你终于来了!可真让我好等啊! 虽然心里激荡,但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准了是林公子?看差了我可要你的命!”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轻,但在小厮耳里如同惊雷,吓的一个趔趄跪下“大爷,不关小人的事,是......是妈妈让我来提醒大爷。” “知道了,下去吧,吓吓你而已,别放心上。”赵就转头看着小厮,几两碎银丢在他身前。 “赏你的,等林公子办完事了叫我。” 小厮捡起碎银,急忙揣兜里,喜笑颜开的回道“谢大爷赏,小的这就盯着,一定不误了大爷的事。” 摆摆手让小厮出去,赵就搂着慧真,拈着她的长发,思考着该不该现在过去杀了他。 想了想还是算了,死囚上路前都有一碗断头饭呢,就让林以宁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过完今晚,再送他上路,全了自己的任务。 真气运行,外放出去,感知着湖对面的情况。真气如同细小的波浪般,扫过湖面,连整个红颜寺都覆盖在内。随着真气扫过,一大片区域一览无余,赵就眉头微微皱起,没想到林以宁仇人不少,院子外湖边树上还蹲着几个紧盯着院子的黑衣人。 “呵,几只小虫子。”赵就心里无所谓的笑着,反正他们还没动手,自己默默看着就好。 林以宁是赵就计划的一部分,可不能死在这些人手上。要不然自己不是白守了这么多天,而且这系统还得自己付出劳动。林以宁死不死跟赵就没什么关系,但是财神点不能不要。 既然打算隔岸观火,赵就也就暂时放下这些有的没的,享受着慧真的服务,品着茶。 湖对面树上,几个黑衣人盯着院子,眼里都是羡慕。这破位置真折磨,能明明白白的看着人家在享受,自己还可以憋着气吹冷风,要是下点雨那就更舒服了,别人舒服看雨,咱们舒服淋雨。 等到夜色渐深,院子里的林以宁才搂着两个姑子往湖边走去。脸上淫笑不止,上下的手不停,两个姑子和林以宁嬉笑着。 三人玩闹着向湖边走去,两个随从跟在身后。这是林以宁的爱好,虽然他肚里没什么墨水,但是偏好附庸风雅,沿着湖边漫步,时不时瞎诌两首打油诗并沾沾自喜。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林以宁对于文人的幻想。 随着离湖边越来越近,树上的几人相视一眼,点点头,跳下大树,朝着林以宁跑去。 身后两个随从第一时间上前,挡住几人,让林以宁往回跑。 还没等林以宁跑几步,院子里跳出一个黑纱遮脸的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是杀招。 林以宁虽然废物,但好歹有点武功在身,往地上滚,险之又险的躲过去“魔音宫!老子跟你们无仇无怨,跟老子动什么手?” “无冤无仇?你们洗剑山庄倒是敢说,我们在蜀地的消息不是你们卖给那群秃驴的?” 林以宁一身华服沾染不少泥土,显得狼狈不堪,但还是硬气道“你特么的讲不讲道理?你不杀人家儿子,人家干嘛追杀你?打不过我还能怎么办?草,你们硬气,倒是别当老鼠啊!” 黑衣人懒得跟林以宁打嘴仗,玉箫入手,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宛如无形的蛇,向着林以宁咬去。 “宫怜幽,我草你吗!关我屁事,老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躺着的赵就眼睛瞬间睁开,这小子可以啊!很有精神! 慧真早早被赵就打发走,就是为了这一刻。真气鼓动,瞬间已经出现在湖面上,顾不得其他,当务之急是保住林以宁,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不成? 真气外放,硬生生把音律隔绝在林以宁身前。 “还有高手?”宫怜幽握着玉箫,盯着湖面,她能明白感觉到,湖面上的人宛如一只凶兽,光是气势就让人胆寒。 “滚!” 第60章 还是跟我回昭狱吧 湖面上声音传来,磅礴浩大,弥漫而来的气势,压的正在交手的几人动弹不得。 这就是三品真气跟三品之下内气的区别。真气已经暗合天地大势,运行间能宛如天地相助,自然不是事内气能比的。 宫怜幽自然感受到这股威势,自己不过堪堪四品,一股威压之下,甚至根基都有点不稳。但是仇人近在眼前,这么离去又不甚甘心。 而地上的林以宁已经狗仗人势般站起来,虽然不敢动,但是嘴上不饶人“圣女,我看就是个屁,我家老头朋友遍天下!想杀小爷,梦里什么都有!” 就是现在,宫怜幽手上不慢,附骨金针瞬间甩出,直奔林以宁。 “找死!”赵就怒喝一声,干,一个四品也敢抢生意来,真就不给面子是吧? 追星赶月运行,重重踩在水上,身影瞬间消失在湖面,几乎眨眼间已经逼近林以宁。真气如洪,鼓动而出,把细如发丝的附骨针隔绝在空中,稍稍捏紧,把附骨针捏成一团,掉在地上。 宫怜幽大吃一惊,还没回过神,赵就已经近身,一指点在宫怜幽肩上,真气透体而过,杨起一小片血雾。 “圣女。”湖边几人喊道,声音中急切无比,想支援却被两个随从缠住。 赵就几指点出,封住宫怜幽周身大穴“不管你是什么圣女,还是跟我回昭狱吧!” 赵就声音很轻,对于宫怜幽来说却如同催命魔音,只是想杀一个五品的废物,怎么惹上了锦衣卫,而且看赵就这样子,完全不像能善终的样子,要是进了昭狱,还有命出来? 想挣扎起身,但是周身大穴被封住,体内提不起一丝内气,连动一下都难,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见宫怜幽动弹不得,赵就也不再理她,真气鼓动,拉出一道残影,直奔交手几人而去。 既然要掩饰自己的痕迹,最简单的,在场所有人全杀光不就行了? “开碑!” 几人只见残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掌已经拍在一人身上。随着赵就话音落下,中掌的人浑身鼓动,像个西瓜般炸开,血肉溅了几人一身。 人群里,赵就拳掌齐出,不过片刻,几人便已经消失,地上只有几堆血肉。 到此赵就才长出一口气,被人算计的憋屈,守株待兔的烦闷,差点被虎口夺食的愤怒,一并抒发出来。 发完内心不舒服的赵就一脸赤红,一步步走向林以宁。借着月光,宛如地狱走上来的阎王。 林以宁身后的两个姑子,颤抖着抱在一起,尽量降低存在感,但是赵就并不打算放过她们。虽然赵就已经用了改头换面,但是有活人在场,留下破绽会惹出大麻烦。 两道真气如剑,洞穿两人的头颅,两人双眼睁大,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刀,回头盯着林以宁“洗剑山庄少庄主林以宁?” “是,是我,你是家父的朋友吧?救命之恩,永世难忘,放心,我一定准备厚礼,送到府上。”林以宁见赵就说出自己的身份,还以为是老爹的朋友,忙不迭讨好道。 “呵,我已经收了钱。” 赵就冷笑着,目光死死盯着,实际上是打量着这个少庄主能不能再掏点银子,毕竟从衣服看,眼前这位可不是穷人,应该有点钱吧? 你最好有钱! 林以宁不明白赵就的意思,疑惑问道“那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那个女人,能不能.......” 赵就笑意更甚,这小子不上道啊! 地上动弹不得的宫怜幽一脸恐惧,没杀掉林以宁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她不允许! “大人,有银子,有银子!” 事到如今,她只能期盼这人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能用银子换自己清白。 听到银子的一刹那,赵就眼神一亮,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透? “有多少?” “五百两!” 赵就怒道“你的命就他吗的只值五百两?” “不,不,大人,一千,一千两!”宫怜幽连忙改口,生怕晚一点刀就砍过来了。 “嗯?”赵就眯眼看着宫怜幽,不老实啊。就拿这点钱考验从四品?哪个从四品经不起这种考验? “我说个数,两千二百两。少一分我都弄死你。” 形势比人强,宫怜幽也只能点头答应。 对于宫怜幽的态度,赵就很满意,于是语气变得温和很多“什么时候我能收到银子?” “两个月。” “我他吗的还要等你两个月?”赵就怒了,这不是画大饼吗?咋不说死后烧给我?老子都穿越了还要被画大饼,那我不是白穿越了! “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一封信的时间!”宫怜幽被吓了一跳,明晃晃的刀光摇动着,实在吓人。 赵就这才变了脸色,半个月就容易接受多了,好歹有理有据,有让人相信的点“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必须回报一下,我给你做一件小事,帮你了结点点小心病,毕竟给钱不办事不是我的风格。” 宫怜幽疑惑不已,现在锦衣卫这么实在吗?收了钱不办事还不舒服? “不用不用,不聊这个。” “一件小事!帮你杀个人?”赵就眉毛挑了挑,笑眯眯看着宫怜幽。 “杀谁?”宫怜幽不解问道,这人怪的很,非得搞这套,故弄玄虚嘛。 赵就可不在乎她想什么,赚钱嘛,最重要的是服务“姓林,林以宁,如何?是不是小心病?” “哎哟,这个人太坏了” 一边的林以宁吃惊的看着两人聊着自己的命值多少钱,早就吓出一身冷汗,正准备开口,刀光闪过,一颗人头高高飞起,血如泉涌。 林以宁眼睛瞪大,到死都不敢相信赵就会杀自己。 杀了林以宁之后,赵就在尸体随手补了几刀,真气运行,炸烂头颅,一具无头遗骸就这样倒在湖边。 也不给宫怜幽解穴,横搂着腰,如同拎着一只麻袋,追星赶月运行,几个起落间已经消失在红颜寺。 直到赵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个人才举着火把来到,闪烁的火光映照着满地尸体,血腥无比。 第61章 京城 京城运河渡口,赵就带着宫怜幽下了船。 岸上早就有锦衣卫封锁,光是黑白飞鱼服的千户,百户就站了一排,只是再往上就没有了。 赵就刚上岸,一旁绿色斗牛服的小旗马上恭恭敬敬递上一方棉巾,“爷,一路上辛苦了,擦擦汗,住处已经安排好了,陆大人正等着呢。” 赵就没有马上接过棉巾,反倒问了句“供状何公公送进宫里了吗?” “送了,何公公前两天到的京城,没敢歇息,马不停蹄的进宫了。”小旗直起腰回道。 “好,送进宫了就好。”赵就接过棉巾,擦着手,环顾围了一圈的锦衣卫,挥挥手“兄弟们辛苦了,劳烦兄弟们等候。回吧,都回吧,过几天我点了文书,再请兄弟们喝酒。” 几个白色飞鱼服的千户笑着跟赵就拱手道别,久经官场,虽然本事不一定见涨,但是看人的眼光肯定是有所长进。赵就起步就是从四品的镇抚使,后面还靠着一个能穿蟒袍的陆文玉,再怎么不服气都得承认:人家腰板硬啊!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不露点笑脸,说不定哪天火就烧到自己头上了,自己可没有锦衣卫头子的舅舅! 那些千户百户明白这些道理,赵就当然也懂,别管关系不关系,靠山不靠山,你就说硬不硬吧? 一一回应之后,赵就跟宫怜幽上了马车,递棉巾的小旗驾着马车,一路往墙根胡同走去。 要说这墙根胡同,其实是昵称,原先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清楚。只因为靠近皇城,就起了个名字叫皇城墙根胡同,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墙根胡同。 推开门,这处院子算是三进,影壁后几个小的厢房,过了厢房才是主屋。主屋修建得不大不小,倒是正正方方,两三个屋子连城一个,看着也算大气。过了主屋,是一个种着几棵树的小院子,修了个喝茶纳凉的小亭子,很合赵就的心思。 这处院子论大小和精细程度,大大不如赵就在良州买的大院子,不过好在环境不错。因为靠近昭狱,周围酒楼食肆不少,倒是出乎赵就意料。以后又能愉快的不做饭了,好事! 小旗只是带路,没跟着赵就进来,在门外马车上抽着旱烟。让宫怜幽自己找个房间住下后,赵就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果不其然,亭子里陆文玉一身常服,正躺在摇椅上喝茶。眼睛微眯,时不时一口茶,摇椅摇晃,好不惬意。 “五爷可真有闲心啊。”赵就笑着打破这份惬意,在陆文玉身边坐下。 陆文玉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就,才直起身子,笑道“看来是会穿飞鱼服了,今天这身板正!” 听得出陆文玉语气里调笑的意味,赵就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开口“林以宁已死,案子也按着你说的交代了,这次可不轻松啊。” “叫苦?叫苦也没银子拿!” 赵就喝着茶,语气轻松“我倒是没指望你给银子,事外捞一笔嘛,不介意吧?” “那个女娃?” 陆文玉在赵就和宫怜幽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还以为是赵就某个爱好,也不过问,听赵就主动提起,倒是起了点兴趣。 “那叫肉票!” 听完赵就的解释陆文玉哈哈大笑,还得是这小子行啊,捞钱的一把好手,一笔公家的,私下还要接一笔生意。但陆文玉不介意,捞钱嘛,别管手段干净不干净,银子一定干净! “可别玩脱咯!” 赵就明白他说的“玩脱了”是什么意思,解释道“不会,捞点外快而已,给钱放人,咱可是有职业素养的。” 听到这里陆文玉点点头,只要不闹出大事,几乎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要闹大就好,天子脚下再小的小事也是大事!” 陆文玉语气强硬,既像敲打也像劝告,叩着茶杯道“一路奔波,实在辛苦劳碌,先休息几天吧。” “过几天我再带你走走昭狱,镇抚使嘛,总得知道昭狱在哪。” 赵就还能说什么,这老犊子真把老子当镇抚使用啊!虽然很想喊一句老子不是真的镇抚使,但是想想还是应下。好不容易混了身青绿,总不能扒下官服跟陆文玉拼命吧。 打不过啊! 陆文玉见赵就表情不断变换,以为赵就嫌麻烦,于是站起来拍拍赵就肩膀,安慰道“从四品啊,可不是什么小官,总要露露脸,管管事,要不然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知道你嫌麻烦,放宽心,算上你三个镇抚使呢。昭狱别看地方大,事情没多少。无非就是关关人,审审人,大部分时间就是点卯喝茶。咱的生意才是大事。” 知道陆文玉误会了自己,赵就懒得解释,由他去呗,也省点口水。静静喝着茶,给陆文玉一个“懂”的眼神,让他自己悟去。 喝了几壶茶后,陆文玉匆匆离去。 接下来几天,赵就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午时太阳晒屁股才起床,自己那是一顿饭不做,顿顿在外面吃,就连宫怜幽那份都是打包回来。 别的不说,倒是跟酒楼食肆掌柜混了个脸熟,赵就还没走进去,掌柜就已经吩咐后厨开火做菜。饭吃完,喝着茶呢,食盒已经备好放在赵就位子上,颇为贴心。只是这京城饭菜贵的离谱,一顿饭几乎要一二两银子,给赵就贵的直嘬牙,要不说京城大居不易呢。 这天,赵就刚吃完饭,拎着食盒往回走,在门口遇到了大红色飞鱼服的陆文玉。 看到赵就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陆文玉只是笑笑“换官服吧,跟我去昭狱走走。” 赵就点点头,进院子把食盒给宫怜幽,回主屋换上官服戴上官帽,出门跟着陆文玉往昭狱走去。 昭狱离墙根胡同不远,两人也不急,速度不快,一前一后的走着。一刻钟不到,已经可以隐隐看到昭狱的四个角楼。再往前拐过一个弯,昭狱已在眼前。 和其他衙门不同,昭狱门口简简单单,没有牌匾,石兽之类的也没有,门口光秃秃的,只有几根立在墙外的拴马柱。高大的青墙加上向下低垂的房檐,像极了择人而噬的凶手。 两人还没走近,门房看到陆文玉大红色飞鱼服,早早打开大门,站到一边,抬手指引二人体内。 第62章 昭狱 两人进门之后,门房急忙关上房门,曲身退到一旁。 进门入眼只有几个孤零零的屋子,青墙青瓦,石板铺路,入眼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别说花草,整个院子连棵树都看不到,一派萧条肃杀之色。 跟在陆文玉身后,拐过两间屋子,朝着一间靠左的屋子走去。 进了门,赵就环顾四周,整间屋子仅有一张大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身穿红色飞鱼服,须发皆白的老人。 看见陆文玉进来,并不起身,只是放不冒烟的烟杆,冲陆文玉点点头“老五,来拿人?” “三爷,老肖不是退了嘛,带新人来点文书。”陆文玉躬身行礼,朝赵就挥手“牧之,这是三爷。” “三爷。”赵就恭恭敬敬行礼道。 三爷“哦”了声,拿着烟杆,眯着眼睛打量着赵就。一会才缓缓开口“老咯,跟不上咯,这个年纪的三品,前途无量啊小子。” 赵就乖巧站在一边,神色淡然,反倒是陆文玉哈哈大笑,三爷的意思他懂,不就是怪给的太多,起点太高,调侃两句嘛,三爷辈分高,说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文玉回道“三爷的意思,我懂,手下人的事,我不插手,但是要是让我知道谁为难牧之,呵,我不答应。” 霸气,霸气外露!没想到陆文玉还有这一面,不愧被人叫做“正一品的指挥使”,这话说完,连赵就腰板都硬了几分,陆大人行啊! 两人面前的三爷一愣,随后端起茶杯笑笑“老五,你放心,这小子要是在昭狱有事,咱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衣钵......是不是急了点?” “哈哈哈哈,三爷这是想差了,自家外甥!” 陆文玉一解释,三爷脸色倒是缓和很多。赵就来头大对他来说是好事,人老喜静,要是昭狱天天明争暗斗,他也心烦,三品加上陆文玉作靠山,在这昭狱不说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省心啊! 也不再说什么,麻利替赵就换了文书。从现在这一刻起,赵就就是名正言顺的从四品镇抚使了。 跟三爷告别后,陆文玉带着赵就,一路前行,最后在一个高墙大院前停下脚步。跟着陆文玉进去后,环顾四周,赵就大感怪异。 这间大院中间有个巨大的长方形两层建筑,下层像个笼子,上层则是一个尖顶阁楼。院子四角有四个高耸的角楼,院墙极高,粗粗估量,至少四丈有余,除了阁楼角楼顶上的瓦片,其余目光所及都是一片青色。踩在地上,能明显感到地势中间高,四周低,地上铺着石板,预先留好一个个圆孔用来导流雨水。 院子虽然极其怪异,但是四周修建的极为精细,甚至地面的石板,肉眼都看不出多少凹凸不平。虽然没去过皇宫,但是这处院子的细致程度在赵就的感觉里已经不输皇宫。 见赵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打量,陆文玉解释道“别看了,这就是昭狱。” 赵就转头看着陆文玉,不可思议。你跟我说,修建的这么精细的院子,居然是一个监狱? 陆文玉接着说道“看到四面高墙了吗?那可不一般,全部是由青刚石一块块磊成。石头中间打孔,用铁钎交错相连,外面四丈,地下还有一大半。石块缝隙用艾草、茱萸、雄黄、菖蒲、苍术和朱砂磨成粉,加上铁粉,碎瓷混进糯米浆里,调成糊,修补缝隙,再往孔里灌入铁水。使得整墙水火不侵,蛇虫不近,坚不可摧。太祖时光是这四面院墙和角楼,便调用四万徭夫,前后历经七年才建成。” 不可思议!赵就摸着院墙,细细感受着手上的触感。风吹日晒近百年,墙面早已柔顺无比,摸起来好像瓷器。 这已经不是院墙了,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艺术品! “五爷,这墙,不只这么简单吧?”赵就抚摸着院墙,心不在焉道。 “当然。露一手?” “跟你?” “跟这堵墙!”陆文玉找了个石墩坐下,期待般看着赵就。 既然陆文玉这么说了,赵就自然也不拒绝,一堵石墙而已,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装什么啊? 退后几步,脚下前后踩稳,飞鱼服鼓动,真气运行,聚气于掌,刚想牵动大势,体内真气却突然一滞。 怪事!怎么天地之间的大势突然消弭的无影无踪,连体内真气运转都不如从前顺畅。难不成我功力退化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感觉诡异,但赵就还是脚步变换,真气鼓动,消失在原地,迎着院墙轻飘飘拍出一掌。 开碑!看似无力的一掌,其中却隐藏着极强真气,专功一点,效果出奇的好。这一掌要是拍在一个三品身上,必定会断筋碎骨,或许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但拍在院墙上,别说碎裂开,上面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退后几步,赵就一脸不敢置信,这可是三品的聚气一掌,怎么可能连个石墙都留不下痕迹? 哐的一声,一把绣春刀丢在赵就面前。陆文玉眼睛弯弯,似乎早有预料“用刀试试!” 赵就捡起绣春刀,盯着院墙,神情凝重,面前这堵墙必然有古怪,但畏畏缩缩,不是赵就的风格,有什么古怪,砍一刀就全知道了。 真气运行,还是牵动不了大势,但赵就也不介意,磅礴真气如同沸水,赵就整个人如同下山的猛虎。 抬手,挥刀,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狭长刀光一闪而过,墙还是那堵墙,只是上面多了一丝浅浅的白痕。赵就已经抓住一点头绪,刀光闪过的一刹那,好像有分散了真气,就像鸡蛋壳一样把受的力均匀分布到何处,所以刀光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为了验证猜想,赵就还想继续出刀,但是一旁的陆文玉却挥手喊停“好了,差不多得了,想把昭狱当演武场啊?” “这院墙防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近三尺厚的院墙里有历代天师布下的大阵,能隔绝大势,消弭真气,别说你个小小的三品,就是大宗师想破阵都得费一番功夫!” 赵就郁闷不已,你倒是早点说啊,我这对着一堆石头耍了套刀枪棍棒,跟个红屁股猴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傻。 陆文玉原本也是抱着耍耍赵就的心思,理亏在先,急忙岔开话题“走吧,给我进牢房里走走吧。” 第63章 江湖始乱 陆文玉带着赵就,在一堵石门前停下脚步,没等叫门,石门已经打开,门后青绿官服的中年人早早等着。 接过陆文玉的官帽,身后一个小旗识趣上前接过赵就官帽。两人接过下属递来的热棉巾,坐在太师椅上,悠闲擦着手。 “牧之,这是镇抚使于介霖。”陆文玉喝着茶,给众人介绍“赵牧之,我自家外甥,介霖,你可不能让我在你嫂子面前说不过去哦。” 赵就率先起身行礼,朝站着的千户百户拱手。众人纷纷回礼,一副友爱和谐的模样,就连陆文玉看着都不住点头。 等众人一番吹捧打诨过后,陆文玉才放下茶杯“都当差去吧,我领着牧之在天牢转转。” 随着众人应声离去,赵就重新化为随从,跟在陆文玉身后,朝着牢房走去。两人走过一个短小的通道,陆文玉停在石门前,里面几个小旗确认了陆文玉和赵就身份后几人合力打开厚重石门,引着两人进去。 过了石门,入眼就是一个个分隔开的牢房,陆文玉在前面边走边说。 “昭狱共分天地玄黄四狱,黄字不在锦衣卫,在京师天牢。地上一层是玄字狱,关押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这里由其要小心,因为很多官员甚至还没定罪便已经关到昭狱,这些人别说死活,失势与否都尚未可知。所以用刑可以,但要把握好尺寸,别整死咯。不然容易惹上一身骚。” “最好就关着不理,到时候死活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一定要小心谨慎,这武将还好说,吃得几鞭子,要是文官,呵,小心人家用笔杆子戳你脊梁骨。” 虽然陆文玉说的风轻云淡,但赵就还是小心翼翼的记下,毕竟事关自己能不能活的舒服,还是小心细致点好。 玄字狱不多,左右不过三十个。不过也是,多了也没那么多人关啊。走过玄字狱,后面几间全是刑房。走过刑房,又是一堵石门,不过这次没有小旗开门,装动机关,门自然打开。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通道,两人一路向下,没几步就到了弯道。 陆文玉在前面走着,嘴里不停“这就是地字狱,关的是那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到这里就可以放开点手脚了,这些练武之人,皮糙肉厚,不容易死。一番大刑下来,不说就关着,是死是活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死了,把尸体拖出去埋了了事。” “但是记牢咯,这些人凶性难改,虽然封住了大穴,但是咬你一口也不好受。所以,这些人扮可怜别信,在外面杀人放火,奸淫妇女的时候,可不见他们掉过一滴眼泪。” 赵就跟在后面静静听着,这些人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当然不会闲的蛋疼去听他们的鬼话,睡觉喝茶听曲不香吗?用得着听他们编的故事。 只一眼望过去,地字狱里有的囚犯骨瘦如柴,麻布囚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直漏风。面黄肌瘦,眼窝凹陷,半人半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饿的。而有的囚犯不仅满面红光,甚至囚服都是棉布的。一狱之间,天差地别。 地上常年见不到阳光,腐败发烂的气味和阴冷的气息让赵就不是很舒服。好在只是走了一圈,没有久待。 顺着通道继续往下走,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层。几步路后是一扇铁门,两个小旗正坐在凳子上抽着旱烟,陆文玉挥手让他们开门,带着赵就走进去。 第二层的牢房环境更加恶劣,牢房矮小,只够一个人站起来,稍微高点的人都得碰到头,没有床,地上铺着浅浅一层稻草。牢房里关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清一色镣铐齐全,甚至有人戴着枷。 “这是天字狱,里面关的是犯了谋逆大罪的反贼还有敌国奸细。这些人到这已经是死人了,只是还没吐干净罢了。这地下两层的犯人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昭狱,否则,大罪!” 陆文玉适时给赵就解释着,两人连进去都没进去,只是站在铁门边看了几眼便让几个当差的小旗关上铁门。 一路向上回到院子里,陆文玉粗浅的解释了一下阁楼的作用:办公和了望。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折腾下来,天色已黑,陆文玉领着赵就去了左边的小屋子。果不其然,灶房。灶头姓李,跛了支脚,于是得了个“老拐”的浑名。此时正带着几个徒弟忙碌着,见两人进来,连忙端上饭菜,招呼众人吃饭。该说不说,味道不错。 等吃饱喝足的赵就回到墙根胡同的院子,已经快亥时,好在宫怜幽抗饿。 齐州洗剑山庄,厅堂里摆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林家老大林以诚抱手站在尸体旁边,眼眉低垂,神色阴鸷。 “儿啊!儿啊!” 堂下管家扶着洗剑山庄庄主林元景走进厅堂。早先听说小儿子没了,已经悲痛万分,如今看到白布盖着的尸体,更添几分情绪,凄切哭喊着。 林元景年近半百才得了林以宁,那真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疼爱的很。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没了,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林元景哪里还忍得住不哭。 含泪掀开白布,看到林以宁身上横七竖八的刀伤和消失不见的头颅,气血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我儿,我儿啊。” 林以诚急忙上前,和管家一起搀着老父亲。林元景嘴角带着血迹,双目赤红盯着林以诚,嘶声问“谁?是谁杀了以宁?查到了吗?” “爹,还不清楚,现场一个活人的灭,就连妓女都被灭了口。” “那以宁白死了?”林元景状若疯狂,咬牙切齿吼着。 林以诚扶着老父亲,唯唯诺诺不敢开口,怕说错话惹怒老爹。 林元景挣脱开二人,俯身抱着小儿子的残尸,悲痛欲绝。哭喊了好一阵才抬头,阴狠道“去查,查到谁杀谁!以宁是在泰山死的,就从泰山开始查,敢杀我儿子,我要杀他全家!” 说话间眼睛里的杀气宛如实质,吓得二人不敢上前。林以诚拱手称是,转身出去吩咐。 厅堂内只剩下抱着儿子尸体痛哭的林元景和在一旁劝慰的管家。 第64章 喜欢跟? 没几天,洗剑山庄少庄主被杀的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的酒馆客栈都在聊着这件事。 “听说了吗?洗剑山庄少庄主被人杀了。你们说谁胆子这么大啊?” 经典听说起手,主打的就是一手故弄玄虚。 旁边一人不甘示弱“你也是个后知后觉的,这还听说,胡同口话本都做好咯。叫什么姑子房里起邪念,义侠夜半斩恶徒,嗬,那叫一个地道儿。” “义侠?哈哈哈,我看是情杀!唉,你们不知道吧,那少庄主死的时候,一件衣服没穿,光着身子呢!”说话那人故作高深道“据我所知啊,死的可不好看,浑身带血淋淋的,听说还有棍子,哎哟,这这这......这跟上刑有啥区别?” 说着这人朝屁股比划了一下,手往前一指。 “嘶--” 众人一阵吸气声,这也太残暴了!棍子都上阵,这还是人间的东西吗?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喜欢受刑去什么泰山啊,锦衣卫昭狱花样不多的是! “还不止呢!”那人见众人来了兴致,摇着手指,仿佛亲眼所见“身上啊,可好几百道鞭痕,而且头颅居然离奇消失,这是为什么?你们说,为什么?” 众人半是猜不到,半是顺他的意,纷纷起哄。 “为什么啊?说呗大哥,大不了算你厉害!” “是啊,说得了。” 这番人吵吵闹闹,就连不吃饭的人都悄咪咪趴在窗户旁,等着那人解惑。这特么的不比说书有意思啊! “那我就说说这前因后果。” “这林少爷,也就是少庄主啊。那叫什么来的?龙什么好,对,龙阳之好!”那人一脸骄傲,仿佛知道了不得了的东西。 “嘶~” “不对啊,那他还去什么泰山啊?还耍什么姑子?” 旁边有人仔细想想,还是疑惑。 那人不屑道“你懂什么?人家有头有脸,这种事敢光明正大的来?” “那姑子,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啊,悄咪咪的来!你们想想,那泥人都有几分火气,玩狠了谁顶得住,能不要他命嘛?” 旁边人一脸沉思,好像是这个道理,玩这么大,别说人,就是大象都顶不住啊! “那不对啊,人洗剑山庄不是说是金刀谷杀的吗?” “这种事好意思往外说?不得找个背锅的?”那人言之凿凿,毫不犹豫回道。 坐在旁边喝酒吃菜的赵就嘴角直抽,mmp,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杀了林以宁,顺便在尸体上来了几刀,把他脑袋整没了而已。什么棍子,什么皮鞭,关我什么事啊,我不是变态啊! 特么的这谁敢想,杀手都会有被别人败坏名声的一天。 虽然赵就心里早就生无可恋,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吃瓜的表情,这时候可不能露馅,要不然变态杀手的黑锅可就扣上了。 怀着异样的心情快速吃完饭,掌柜早早装好食盒,赵就一刻不敢多留,连茶都没喝,急急忙忙往外走。 出了酒楼,总算耳根清静了下来。这叫什么事都,人传人是越传越离谱,刹不住车般直奔下三路。不过也是,死个人才多大事,没什么吸引人的,就算尸体奇形怪状,那也不过就是一桩悬案。要是这人的死牵扯到点男女之事,那才是引人注意的大话题。 想明白其中关键后,赵就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反正除了宫怜幽也没人知道是他杀的林以宁,但是宫怜幽敢说出来吗?一个小四品而已,真以为是个人物?对赵就来说,就是个会挣扎的虫子,仅此而已。 走出酒楼,赵就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拎着食盒,悠闲的往院子走。 刚走出去几步,感觉不对。进了三品,五感敏锐了很多,一些细微的东西已经能感觉到,好像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应该啊,自己没留活口,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顾不得想清楚这些,赵就不敢回头,怕暴露。背着手冷笑,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 院子很近,但赵就没进去,哪有把老巢暴露给别人的?背着手继续往前走,真气外放,细致感知着身后。果然,胡同拐角,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赵就。明确到赵就都不需要筛选,这两人眼睛就没离开赵就。 好小子,连四品都不是,敢跟踪一个三品。赵就存心想逗逗他们,想知道哪个傻逼能派出这两不靠谱的玩意。拎着食盒一路往外走,带着两尾巴兜几圈再说,就当吃饱后散步了。 赵就在前面走,后面两人紧跟着。一路走出了墙根胡同,拐弯进了另一条胡同,进烟草店买了根旱烟杆,好好喝了壶茶,出去一看,行,还跟是吧,给面子不要啊。二话不说,带着二人左拐右拐,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逛。 过了云街,一路拐进东城,这一路走的,给赵就腿都走麻了,身后这两人还跟着。行,有毅力是吧,转身进了一间药铺,抓了几副药,舒舒服服的喝了壶茶才出门带着这两倒霉孩子继续逛,坚持是吧,不累死你俩算我赵就菜逼! 活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未时末吃完饭,一路逛到酉时末,这俩还跟着。赵就顶不住了,本来出门车马船的人,不用轻功逛一个多时辰,别说人,狗都顶不住啊!如今太阳西斜,天色已经半黑。赵就下定决心,必须得搞定这两人了,大不了杀了尸体装空间里,出城找个乱葬岗埋了,顶不住啊! 恰好附近有条死胡同,几乎没人,就那了!带着两人往死胡同走去,确定两人没跟丢之后,赵就率先走进胡同。追星赶月运行,地上几个残影一闪而过,赵就已经出现在墙外。食盒收进空间,转身往死胡同走,堵他俩! 跟在赵就身后的陈大陈二看到赵就走进那条死胡同,总算松了口气。这小子真特么的能逛,活生生从皇城根逛到东城,快给两人累死。 陈二喘着粗气“哥,这小子走进去了,那就是条死胡同,咱过去堵他,早搞定早拿钱。吗的,快累死了。” 陈大扶着墙点点头,总算堵住了,现在口干舌燥,腿都打摆子了。 两人二话不说,几步走进胡同,眼前哪有赵就的身影,只有光秃秃的胡同。两人对视一眼,坏了,惹到狠人了,这不是走错了,这是要灭口啊! 转身刚想跑,一颗石子凭空飞来,打中陈二,瞬间陈二浑身无力,动弹不得。接着又是几颗石子,打中陈二的脸,这些不仅动不了,连话都说不了了。 陈大大惊失色,想转身背上弟弟。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肩上,瞬间跟陈二一样,全身动不了。 “跟了我这么久,累了吧?歇着多好,非得锲而不舍。”赵就笑眯眯的搂着陈大的肩,调侃道。 “好几次,我前面都留了字让你们走,真是给脸不要脸!” 第65章 驸马 看着近在眼前的赵就,陈大腿都软了,要不是赵就点了他的穴,全身动不了,他已经跪下了。 “大......大爷,我......我俩不识字。”陈大委屈的说道,什么留字不留字的,那也得自己认识啊,他还以为哪个傻孩子瞎画的呢。 干!白忙活一场,还以为这俩死心眼呢,原来不识字。靠北,能不能提高点基本要求,这俩极大的拉低了服务业的素质!赵就很不爽! 拍着陈大的肩膀,语气平淡,但威胁意味很足“你们最好找个合适的理由,要不然我不想弄死你,我的脚都想弄死你。” “大......大爷,小的是受人所托,人家花了钱,找大爷的茬......” 说完,陈大又补了一句“最好是能打一顿......” 啊?找我的茬?赵就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自己好像这才是第二次来京城吧,还有人看自己不爽?还打一顿,就靠这俩地痞?真的假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找我的麻烦?确定没找错人?” “没,肯定没,那人带着我们哥俩认过人,就是大爷你。”陈大急忙回道,他是事出有因,可不是自己想找赵就的麻烦。 这倒是给赵就开了眼,见过狂的,没见过狂到找锦衣卫麻烦的,真当你丁修啊?就是战斗力天花板也得有把柄,这人倒是直接上,呵,勇敢! 赵就扯下腰牌,举到陈大面前“看清楚了?找我麻烦,胆子不小啊!” 陈大看着眼前“北镇抚司”的腰牌,吓得冷汗直流,整个人跟淋了雨似的。 “大爷,可不是小人啊,小人收钱办事而已啊,不关小人的事啊......” “呵”赵就收起腰牌,冷笑道“不关你的事,会这么简单吗?” “刺杀锦衣卫官员,按律刺配流三千里。想在这里说还是去昭狱说?” 听到“昭狱”两个字,陈大已经快吓尿了,早知道赵就有这种身份,还找个屁的麻烦,人家不找自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急忙开口辩解“真不是小人,小人哪敢找锦衣卫的麻烦。是有人花了十两银子让我们哥俩找大爷的茬。” 听着陈大快吓破的话,赵就冷笑不已“编?接着编,我还说你刺杀本官呢。” “大人可不能颠倒是非冤枉小人......” “颠倒是非?呵,我说是就是,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看到了昭狱还是不是颠倒是非!”赵就话说得很重,就是为了吓唬陈大,人只有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才更容易说真话。 陈大听完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要是去了昭狱,到了人家的地盘,死不死先不论,掉层皮是肯定的。此时也顾不得江湖道义,急忙开口“小的知道谁想找大人的难过,小的知道!” “谁?”赵就见起了效果,也不再吓唬他,这时候温和点反倒是更容易听到真话。 “小人不清楚,小人跟着那人,那人进了公主府,具体是谁小人真不知道。”陈大怕赵就不信,急忙发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要是有一句假话,叫雷劈死我!” 这个年头发誓还是很值得信任的,不像后世,雷都劈到头上了,还说什么爱你不变。赵就见陈大这么豁得出去,也信了几分。还以为惹上了什么国公侯爷,没想到就是个公主府。 不过公主估计是不可能,毕竟自己别说得罪公主,就是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再者说,要是公主出手,怎么可能会找俩地痞?直接找皇帝或者陆文玉不是更简单?进了公主府,不是公主,那只能是驸马了。国公侯爷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打锦衣卫的主意。御林军,京营,近卫不香吗?就算不想当武官,五寺都察院不行?无非就是老爹爷爷求求皇帝,卖卖人情的事,脑子有问题才往锦衣卫这种没前途的地方钻。 也只有驸马才不挑剔。毕竟驸马这玩意说的好听点叫天子女婿,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赘婿,还是个没啥前途的赘婿。进了公主府,马上就被丢到督察院,给个七品的监察御史,加个五品的散官奉政大夫,有什么前途? 监察御史风闻奏事权利是大,可惜当今皇帝不上朝啊,奏给谁听?内阁吗?小心给你来个一百年的留中不发。 如今看见锦衣卫空出来个实权的从四品镇抚使,那不得跟饿狼一样扑上去。估计是找什么指挥佥事花了钱,结果赵就空降,位置给占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又不服气,只能找俩地痞给赵就难看了。 想清楚缘由,赵就倒是叹了口气,不去找收钱的人茬,来找老子的茬,就看老子好欺负呗! “看你誓发的这么大,我这是不信也得信了。”赵就说道。 “小人不敢有假话。”陈大缓了会,总算不那么害怕了,说话也不再磕磕绊绊。 赵就知道他没说假话,但是加层保险还是要的“我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回去我就让人去查,要是跟你说的不一样,呵,别怪我心狠手辣。” 陈大知道后果,连连点头,生怕晚一会就昭狱做兄弟了。 “哪个公主府?”赵就淡淡问道。当今皇帝虽然说儿子就一个,但是公主还是不少,一个个查过去不得累死,还是直接问吧,省心省事。 “七公主府,七公主府,口袋胡同那个,不会看错的。”陈大从小就在京城生活,达官贵人的府邸虽然认不全,但是认个七七八八还是没什么问题。 得,既然说清楚明白了,赵就也不为难二人,毕竟就是个收钱办事的地痞流氓,跟这些人扯皮纯粹是浪费时间。手指轻动几下,解开二人穴道。 “扑通”两声,两人忙不迭跪下,喊着“大人饶命。” “知道是非就好,我也不找你们麻烦,也不要你们的命。但是嘴巴管好咯,要是你们俩管不住嘴巴,我可就让你们说不了话咯。”赵就阴恻恻的笑着,放两人离开。 驸马是吧,你做初一,可就别怪老子做十五了! 第66章 陷害 回到院子,把食盒放在宫怜幽门前,热热还能吃,别浪费了。 宫怜幽的信早就寄出去了,但是还没收到来信,赵就也无所谓,等得起,大不了把宫怜幽的伙食费用全算在赎金里。 半个月过去,生活平淡如水,赵就除了休沐,几乎过着一样的生活,早上辰时起床,巳时到昭狱点卯,然后到二楼办公,有公文就问问于介霖,没有就喝茶看画本小说。到时间就去灶房吃饭,下午重复上午的操作,申时过半下班回家。日子虽然不充实,但好在赵就很喜欢。 今天是一个月一次的锦衣卫例会,千户以上要到锦衣卫衙门聚聚。与其说是例会,倒不如说是锦衣卫高层的小会。天气稍热,自然不可能穿公服走一路,那得热死,肯定是带着衣服,到锦衣卫衙门再换上。 南北镇抚司各自两个镇抚使,千户所四个镇抚使,加上两个指挥同知,三个指挥佥事和指挥使陆文玉,不到十五人,说是小会并不过分。 赵就到厅堂时,只有两三个镇抚司在喝茶,赵就只认识其中的于介霖。跟众人打过招呼之后,自然而然的坐在于介霖旁边。 一会,一个小旗通报,陆文玉已经在路上,众人这才进去换公服。锦衣卫的公服虽然都被人叫做飞鱼服,但实际上能穿上真正飞鱼服的,就陆文玉一人,就连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实际上穿的都是红色斗牛服。到了赵就这些镇抚使,那就只能穿青绿色麒麟服了。两者虽然看着差不多,但是其中天差地别,飞鱼服必须得皇上御赐才能穿。至于下面的小锦衣卫,虽然叫斗牛服,但是也就是个俗称,实际上没绣东西。 等几人换完公服,陆文玉已经进门。赵就跟众人一样,站在阶前等着。一壶茶不到,陆文玉带着几人走进厅堂。让赵就吃惊的是,陆文玉今天没穿红色飞鱼服,倒是穿了一件暗黄色蟒袍。 乖乖,怪不得民间说指挥使是指挥使,陆指挥使是陆指挥使。圣眷浓厚至此,可真是羡慕不得。 等众人坐定,陆文玉才开口,唧唧歪歪了一通没什么营养的话之后,就是不同的镇抚使汇报,有于介霖在,赵就倒是乐得清闲。 小会持续了两刻钟,等众人走完,赵就才仗着自己外甥的身份上前调侃道“五爷,不止三品吧?” 旁边的三爷和另一个留下喝茶的指挥佥事七爷哈哈大笑,笑赵就不识货。就连陆文玉都笑个不停,指着自己身上的蟒袍“三品能穿上这个?也就我和冯公公能穿!享福吧你就!” “指挥使加太保兼太子太保,赠特进光禄大夫。”三爷笑着给赵就解释道。 我靠,赵就忍不住惊呼,三公三孤,散官一品,由不得赵就不惊,当官当到头也就是这了吧! 三人见赵就一副吃了翔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久不停。赵就也没办法,只能拱手行礼,然后开溜,自己还是回去混吃等死吧,上司太猛,没有顶替的希望! 平淡的日子还在继续,魔音宫的人在例会几天后用两千五百两换回了宫怜幽,赵就大赚一笔,以后也不用再拎着食盒回家,轻松加愉快。 这段日子里,京城关于洗剑山庄少庄主的传闻逐渐平息。但是江湖上已经乱成一团,漕帮两个当家为了帮主之位,已经打出真火,反倒是帮主的死消失在风中。而北方的洗剑山庄也不闲着,泰山逛了一圈,有怀疑的人就抓,弄死了好几个有点名气的江湖人,金刀谷则趁机招揽了一些人,和洗剑山庄打的头破血流。 而始作俑者赵就则窝在昭狱,两耳不闻窗外事,喝茶看书,青楼听曲,好不自在。风浪逐渐掀起,只等越来越大。 入夜,夜色漆黑,赵就才迈着大步摇摇晃晃的回家。这几天以来,赵就明里暗里都在打听七公主驸马的消息,没想到还真是这小子花了钱不甘心。 回到院子,赵就脱下衣服,穿着睡衣在院子里纳凉,已经快入夏,天气有点热,暑气已起。屋子里有些闷热,赵就搬着躺椅躺在院子里,招财睡在一边,摇着尾巴哈着气。 等周围逐渐安静,赵就才起身换上黑色夜行衣,蒙住脸面,只露出两个眼睛。悄悄跳上房顶,落地无声,按着计划悄悄摸近公主府。 运转追星赶月,几个残影之后,赵就已经进了公主府的后花园,敛息诀施展到极致,躲在树后宛如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这时候别说同为三品,就是小宗师不仔细感受都分辨不出。 等到夜深人静,公主府熄灭蜡烛,赵就才脚步轻缓的摸索着。靠近一个房屋,不敢使用真气,只能附耳墙上,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等了一会才慢慢摸进去,看清床上的人,不是驸马。换一个。 赵就一连在公主府对面盯梢好几天,当然知道驸马长什么样,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弄清楚驸马住在哪,好方便栽赃。 杀人这种事,太过肤浅,只能从物理上消灭,并不能给别人持续的痛苦。栽赃就不同啦,那种有理说不出的憋屈,那种明明不是你的无奈,那种不被信任的痛苦。真是诛心的最好办法。 这房子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公主府。赵就连续摸了九个屋子,就连公主都见到了,但是驸马还是没影。这让赵就心烦不已,不会真的要把整个公主府翻个底朝天吧? 好在第十二间屋子里,赵就总算找到了这位驸马,虽然早就见过驸马长什么样,但是近距离看,还是有点感慨。不愧能当天子女婿,长得确实好。浓眉大眼,面白长髯,有棱有角的模样确实符合古代人的审美。 确定了驸马的居住地点,赵就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牢牢记住,这可是栽赃的事先准备,马虎不得。结合屋外环境,赵就立刻选好了地点,就等着栽赃的实施了。 事情到这,赵就总算长出一口气,不理睡的正香的驸马,抹除地上的痕迹之后,把门窗关回原样,悄悄离开公主府。 回到院子,赵就换好衣服后躺在躺椅上,心里静静挑选着人选,这人得有点背景,有点关系,还得有点名气,要不怎么合理的把驸马弄进昭狱? 想来想去,赵就脑袋里一团浆糊,人选还没没挑好,反倒给自己弄的烦闷不已。索性不再动脑,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壶茶喝完,睡觉。 驸马爷,你就享福了,只需要进昭狱就好,赵就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第67章 有人花钱?就你了 翌日,赵就打着哈欠起床,一脸疲惫,昨晚做了一场大梦,没睡好也就算了,差点还没起来床。 巳时末,赵就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昭狱,于介霖喝着茶调笑道“哪里的姑娘?能折腾一晚上?” “要是姑娘就好咯。”赵就无奈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生无可恋的回道“关键不是姑娘啊。唉于哥你说,这人老做梦是咋回事呢?老弟我一宿一宿做梦,睡不好啊。” “有事呗,事了了就睡得好了。” 赵就想想也是,看来栽赃的事拖不得啊,烦心啊。事长梦多难入眠,意乱情迷惹人怜啊!拱手朝于介霖道谢,转身一趴,先睡为敬,这一晚上确实没睡好啊。 一觉睡到申时,下班回家。先去酒楼打包了一桌酒菜,随后才晃晃悠悠的回院子。毕竟昭狱那地方,办公还行,睡觉是真的不舒服。桌子太高,太师椅也不好躺着,只能趴着,几个时辰下来,腰酸背痛,还是床舒服。 几步路,转眼就到,正想去后院舒舒服服的躺尸,没想到后院居然有人。那人见赵就回来,也不回头,只是调侃道“哟,赵大人回家了?” “六指!”赵就惊喜道,困意被惊喜冲散,一时间神采熠熠“怎么来京城了?蜀地出事了?” 六指回过头,摆摆手无所谓道“蜀地倒是没事,我收到信,听说你去了京城,恰好有事,顺便来看看你。” “有事?不能是鬼市没了你逃难吧?” “奶奶的,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你没了鬼市都还在呢。”六指二话不说接过赵就的食盒,边吃边骂,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路上没吃过饭似的。 愣了一下,赵就这才想起,这是我晚饭啊!顾不得什么礼仪,马上加入这场抢吃大战,慢点就没了! 一阵叮叮咣咣之后,赵就和六指两人看着空空如也的胖子,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对视一眼,笑了。 “老九啊,年纪轻轻怎么就吃这么点啊?你正长身体呢,不能亏待自己啊。”六指左手小指提着牙,右手捋着下巴为数不多的胡子。 躺在躺椅上抽着旱烟的赵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吃饱就没吃饱呗,还长身体,平常吃饱喝足不见你开口。 见赵就不开口,六指也息了调侃的意思,反倒是带着点安慰的语气“京城大,居不易。最近不太平,万事小心?” “天下要是太平,还需要我们这些人吗?不太平才能赚钱,太平了十年有一单生意都烧高香了!” “我说的不是天下,是京城不太平。”六指淡淡道。 赵就瞬间提起精神,盯着六指。而六指看到赵就的反应,更加疑惑,不是锦衣卫镇抚使吗?怎么跟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于是不解问道“你不是锦衣卫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呵,说的好听,我管昭狱的。”赵就摇摇头,无奈道“何况我就是个干脏活累活的人,别说听风,就是打雷我都听不见。” 六指微眯着眼,沉默了一会,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解释道“宁州,大同还有草原马场死了不少琢玉郎和金缕娘。据可靠消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估计不会低于一品!” 赵就皱着眉头,静静听着,感觉不妙。 “冲着京城那位来的!”六指解释道,伸手朝天一指,朝赵就点头示意。 但是躺着的赵就只是挥挥手,无所吊谓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哼着小曲。龙椅上那位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爹。再说了,皇城里禁军,太监还有侍卫,想杀皇帝哪那么容易? 见赵就这副模样,六指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喝着茶,叩着茶杯,悠然自得。赵就这个锦衣卫都不急,他急个屁。 秉承着有枣没枣踢踢树的想法,赵就迷迷糊糊问道“最近没有生意?” “有倒是有,给的也多,只不过来头有点大......” 赵就来了兴致,问道“来头大?呵,银子不少吧?” “一千两!”六指先说了赵就最关注的事,顿了顿才接着说“来头确实不小,一个侯爷的儿子。” 听到一千两的一刹那,赵就已经坐了起来,面露喜色。当听到侯爷儿子的时候,惊喜几乎已经溢出,这不是瞌睡了送枕头吗?绞尽脑汁想不到的人选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最重要的是,还有银子收。 一举两得啊! 止不住的兴奋,赵就咧着嘴笑问“哪家侯爷?来头小了这银子我受之有愧!” “嗬,见钱眼开啊老九,当个锦衣卫当到饭都吃不起了?”六指诧异问道,调侃意味十足。但随后还是说道“胡侯爷的小儿子,这个来头不小吧?” 胡侯爷儿子啊,那来头确实不小。老爹是侯爷,老妈是国公女儿,虽然不是世袭罔替的侯爷,但是算得上是上层的勋贵。最重要的是,胡侯爷家里人丁凋零,就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完全符合赵就想要栽赃驸马的人选啊! 稍作思考,赵就强压下心里的兴奋,点头应下“这生意我接了,银子呢?” “哪有先收银子的道理?” “道理?侯爷儿子,懂不懂?不先收钱,谁敢杀?”赵就躺了下去,冷笑不止,真当我新手呢?这是要命的活,怎么可能会先收定金再收尾数? 先收钱在六指的意料之内,毕竟来头太大,不好动手是一方面,杀了人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又是另一方面。这种以命换命的事,钱不给够谁愿意做? 从怀里掏出十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拿手压着,怅然开口“老九,没必要为了点钱连命都不要,现在还来得及,收了钱,可就退无可退了......” “生在江湖里,即是苦命人。既想要身前事,又想要退后路,难!”赵就笑笑,从六指手下拿走银票,手指轻轻敲着银票,沉声道。 六指见赵就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只是无奈摇着头,从怀里掏出张百两银票,缓缓递给赵就,语重心长道“老九,一点心意,活着回来。” “大不了改头换面躲着,天下那么大,总有躲得住的地方。银子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赵就没接,把银票推回六指面前,轻松笑道“放心,这么久以来我出过岔子吗?你赚两个钱不容易,我不能收。等我好消息就是,放心,万无一失!” 既然有人花钱,那就你了!胡小侯爷,别怪我,人家给的实在太多! 第68章 大幕将起 六指入夜摸黑走的,赵就没有说自己的计划,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说,把六指牵扯进来对自己也不好。 接下来半个月,赵就不再如往常般昭狱酒楼三点来回。而是时不时去一趟青楼勾栏,花床瓦舍也没落下,说好的请客吃饭没请。而是请昭狱的人去了趟青楼,惹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对赵就大夸特夸,这么大方的上司不多见啊! 陆文玉那边没什么动静,让赵就都以为自己的猜测出了错。反倒是三爷时不时劝几句“年轻人要懂得节制”,让赵就一脸尴尬,敷衍只是去听曲。三爷抽着旱烟,不屑的笑着,露出我全都懂的表情,只是见赵就去的也不频繁也就当作没看见了。 一切风平浪静,赵就明白时候已到,大幕拉起,锣鼓敲响,戏子上场,一出大戏戏即将开始。 几天过去,休沐,赵就早早睡下,养精蓄锐。 辰时刚过一刻钟,赵就缓缓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匆匆往另一条胡同赶。赵就的目标就住在这条胡同的侯府。 胡同不长,几乎没酒楼之类的,全是一座接着一座侯府。赵就找了个茶摊,悠闲喝茶,静静等着目标出门。 直到巳时过半,靠胡同尾的侯府才缓缓开门,一个身穿官服的小胖子慢慢走出来,也不坐马车,抹着眼睛往前走。 赵就放下茶杯,丢下十文,站起来朝着小胖子走去。两人一个往胡同外走,一个往胡同里走,面对面走着,贴近时,赵就没让路,小胖子则是没来得及侧身,两人直接撞在一起。 “没长眼啊?小爷你都敢撞?”赵就先声夺人,凶狠道。 被撞得退后几步的小胖子听到这话,火气连同起床气一起发作,上前刚准备动手,只见对面的赵就一脸惊喜。 “将军,怀远将军。这不是怀远将军嘛!” 眼前的小胖子虽然是侯爷独子,但是实官只是个禁军校尉。而赵就之所以这么喊,是因为他加了个怀远将军的散官。经过后世五千年历史的教育,赵就当然懂得叫大不叫小,叫多不叫少,叫高不叫低的道理。实官不高就叫散官嘛,叫小侯爷那不是白痴? 小胖子一喜,天天被人叫什么校尉什么小侯爷,如今有个这么上道的人叫自己将军,虽然只是个散官,但是就说是不是吧? “散官不做数,不做数。”虽然心潮澎湃,但是小胖子李益贞还是装作受不起的样子“你,知道我?” 赵就拱手行了个下官礼“李益贞将军嘛,下官锦衣卫镇抚司赵牧之,咱们不仅见过,还喝过酒呢!” 听到镇抚使三个字,李益贞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看,看看,就连从四品行的都是下官礼!也不管赵就说的是不是真的,上前托着赵就的手“原来是赵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只是校尉。” “叫什么大人,李哥忘了?在暖香阁,咱们可是兄弟相称的!” 李益贞听到暖香阁已经明白,估计是寻欢作乐的时候认识的哥们,于是喜笑颜开“早说是赵老弟,老哥我还以为是哪个歹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兄弟不认兄弟了!” “兄弟的不是,没看到李哥,哈哈哈,李哥,今天兄弟休沐,一起喝酒去如何?”赵就纯粹在演戏,什么老哥老弟,赵就第一次跟这个小胖子说话。 别看这小子一副憨胖的样子,这可是三个世袭罔替侯爷之一李侯爷的独子,不出意外的话板上钉钉的侯爷。不仅如此,李益贞母亲是国公亲妹妹,奶奶是太后族妹。一家子王公贵族,简直是最好的证人。 李益贞一脸遗憾“赵老弟,不行啊。老哥要当差,真是拂了老弟的好意,唉。” 赵就也不在乎,只是约定今晚暖香阁,赵就请客,为自己失礼道歉,还让李益贞必须来。李益贞哪还在乎赵就是谁,人家都请客去青楼了,还能坏人? 两人匆匆告别,赵就好在身后一再叮嘱一定要来,活脱脱一副狗腿子的讨好模样,惹得其他出门的侯府人忍不住偷偷淬两口。 不过赵就不在意这些,李益贞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栽赃最重要的是什么?栽赃对象,目标和自己的证人。 目标要有比栽赃对象更加位高权重,要不然凭什么查驸马?比如杀个普通人,那有什么用?且不说能不能栽赃成功,就是栽赃成功了无非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别说伤筋动骨,就是动点皮都做不到。同时还不能太过位高权重,要不然彻查下来迟早露出马脚。 而证人更讲究,这个人得有靠山,这样就算牵扯进来也能置身事外。同时这个人说话得有分量,要不然凭什么几句话就让你脱身?最关键的是,两人在一起得合理,不然怎么服众?所以综合下来,小胖子李益贞是最好人选。 解决李益贞这边之后,赵就背着手,往胡侯爷府走去,在对面茶楼叫了壶茶,静静盯着侯府,先把胡侯爷小儿子的样貌记住,入夜后再摸进去。准备工作要做足,玩脑子的活粗心不得。 天色渐黑,赵就已经把胡侯爷小儿子的样貌记住,不再停留,结账赶往暖香阁,先跟李益贞混熟再说。 在门口等了两刻钟,李益贞姗姗来迟,赵就瞬间换上一副笑脸,上前搂着李益贞,一口一个“老哥”叫着。 进了暖香阁,还没等老鸨上前,赵就豪气挥手“来人啊,给我好兄弟来仨,必须貌美如花,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伺候不好我兄弟,一个个砍了你们。” 李益贞还处于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状态,赵就已经跟老鸨说好了一切,付完银子,带着李益贞往楼上走。 “李哥,相信兄弟的目光,今晚一定是最好的花!不合李哥的心老弟砍了她!” 直到十几个风尘女子走进房间,李益贞才回过神,忙不迭挑着。这排场就是亲兄弟都不过如此吧! 赵就盯着,凡是李益贞眼睛停留过的马上留下,丝毫不让李益贞为难,赚足好感。除了自己左拥右抱之外,其他的全推给李益贞,惹得小胖子连连感叹赵就大气。 不仅如此,但凡李益贞点的曲,叫的舞,赵就不问好不好,大手一挥直接全包,给这位小侯爷赚足了面子。银子大把大把的洒,让李益贞恨不得原地跟赵就结拜。 第69章 戏子登台 天色微亮,赵就扶着李益贞出了暖香阁,十分暖心的往李益贞怀里塞了一张百两银票。李益贞含泪握着赵就的手,叮嘱有事一定来侯府找自己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古人说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乡,一起同过窗,一个扛过枪,一起嫖过。赵就知道,不可能一晚上就万事大吉,感情必须要培养,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收获。好在赵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银子,慢慢来就是了。 整理了一下衣裳,背着手往昭狱走。进了门,不少锦衣卫笑眯眯的打招呼“赵大人一定是没在家过夜!” 赵就也不恼,背着手打发他们“去去去,我还没成家呢,哪来的家。昨晚李侯爷的公子相邀,谈的公事。” 阁楼几个千户知道赵就脾气好,打趣道“九爷当然是公事!还得和匪徒肉搏,然后让歹人伏法!我可听说,九爷能舞两丈大枪,开八十石大弓!” “不服啊,你们这是?” 不在乎这些千户的打趣,赵就装作生气的样子,笑着回道。 众人一阵大笑,就连于介霖都拍着赵就肩膀,笑的茶都喝不下去。赵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人人都知道他和李益贞一起去青楼,潜移默化之下,自然而然不会怀疑其中合不合理。 接下来三天,赵就按老样子,昭狱酒楼院子。到第四天,李益贞休沐,赵就肯定得作陪,两人又去了趟暖香阁,还是赵就请客。李益贞很是不好意思,不过赵就以“禁军能有多少油水?昭狱又有多少油水?老哥再不答应就是不给老弟面子!”打发过去,时候不到,还不能让李益贞出钱。 天亮,李益贞和赵就搀扶着出了暖香阁,两人脸贴脸的怀念着昨晚的风流,搂着李益贞肩膀的赵就时不时添句“威猛霸气”,“刚烈顽强”。让李益贞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送走李益贞,赵就还是和往常一样,昭狱酒楼院子。 第二天,回到院子的赵就吃饱喝足之后,匆匆洗漱,盘腿坐在亭子里,默默修炼,等着入夜。 天色昏暗,赵就熄灭蜡烛,换上夜行衣,蒙面等着。等到万籁俱寂,周围没有一点火光之后才翻身上屋顶,运行追星赶月,原地只剩下残影,赵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侯爷府,赵就站在后院墙外的阴影里,敛息诀运行到极致。整个人贴在墙上,没有一丝呼吸,仿佛跟青墙合二为一,静静等着院子里没有声息。 一刻钟,两刻钟,赵就默默数着,等院子里没声音时,已经快过去半个时辰。赵就不敢耽误,连忙翻身进院。 后院的几个屋子直接略过,基本都是下人房,又小又矮,还潮湿,侯爷儿子不会住这种屋子。 一路往前走,不敢用真气感知,只能凭着经验一个个摸过去,还要抹去有人来过的痕迹,自然慢了很多。好在侯爷府跟公主府差了不止一筹,屋子不多。 中院摸到第三间,就已经看到在床上打着呼噜的侯爷小儿子。虽然已经记住长相,但是看着面前呼噜声不断小侯爷,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人看着也不像是惹事的人,怎么就值一千两? 赵就按照流程,环顾四周,仔细记好每一处的装饰的位置,直到烂熟于心才抹去地上的痕迹,把门恢复原来的模样,悄悄往其他地方摸去。 把整个侯府逛了一圈,规划好路线,默默抹去有人来过的痕迹,做好一切收尾工作才翻身出了侯爷府。在墙外附耳贴在墙上,静静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一刻钟后,院子里一切如常,赵就才缓缓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运转真气,几个起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落地检查了一遍自己屋子的门窗,确定没人来过后,才脱下黑衣收进空间。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静静思考着。 想杀胡侯爷小儿子还想栽赃给驸马,并不容易。空间不能装活物,想悄无声息的把一个活人弄出侯府,难!要是在侯府里杀了,那就别想栽赃了,驸马没这本事!想来想去没有个头绪,索性闭着眼回忆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身上,叹了口气,还是睡觉吧,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一千两不好赚啊! 这觉倒是睡得踏实,辰时才舒舒服服的伸着懒腰换衣服,顺手把腰牌挂到腰上。只是手抚摸着腰牌上的赵牧之三个字,挂到腰上时,一道灵光一闪而过。我是赵就啊,赵牧之只是个化名,一个主意已经成型。 心念通达,赵就对着铜镜微微一笑,这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再纠结其他,踏实出门。 接下来几天,赵就好像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几乎是三点一线,只是夜深之后,总会翻进胡侯爷府,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看着小侯爷,熟悉着侯府的一切,静静等着动手的机会。 几天后,赵就约着李益贞去暖香阁,这次依旧还是赵就请客,费用全包,一点不给李益贞掏银子的机会。等到天亮出了暖香阁后,李益贞搂着赵就,缓了一阵酒劲,才抬头看着赵就,一脸认真的叮嘱。 “赵老弟,三次了,都说事不过三,下次必须老哥请客!老弟一两银子都不许带,要是带银子可就是给老哥难看。老弟啊,让老哥也表示表示!” 等的就是这一刻,见李益贞这么认真的样子,赵就自然不会拒绝,承诺一定一文钱都不带,全看大哥安排,但是不能太奢华,心意到了就好。 两人约在五天后,恰好李益贞休沐,必须大干一番,以表达李益贞的心意。赵就连声答应,表示自己一定到。 把李益贞扶上马车,赵就低着头往昭狱走,嘴角上扬,压制不住的笑意,一切顺利,只等五天后的夜了。 事情已定,赵就脚步轻快,就连酒气都散在风里。走了几步,笑容缓缓收敛,脸上恢复了平淡的表情,默默往前走着。 戏子已经画好脸,锣鼓声渐响,一幕大戏正等着观众入场。 第70章 戏剧开场 五天一晃而过,天气还好,只是暑气蒸腾,赵就有点难受,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到时候一场秋雨落下,一切都会改变。 申时过半,盘坐太师椅上喝茶的赵就放下茶杯,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笑道“于哥,我就先走了,唉,喝得茶都有水味了。” “哈哈哈,好,喝完这杯茶,我也该走了,这杯刚刚第四遍水,不舍得啊。”于介霖端着茶杯,眯着的品了一口,啧啧赞叹,跟赵就点头示意。 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赵就背着手,哼着小曲去了酒楼,叫一桌酒菜,一壶好酒带回去,无论结果如何,办事之前必须要吃饱喝足。 拎着食盒回到院子时,太阳已经下山,天边一片血红。在亭子里摆好饭菜,往地上倒杯酒祭祖师爷,开吃。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经全黑。戏台子已经搭好,该上台唱戏了。 戌时,天空漆黑如墨,看来今晚有雨。不带雨伞,背着手往暖香阁走,到了门口不见李益贞,倒是不急,叫了壶茶,坐在亭子里边喝茶边等。 “赵老弟,抱歉抱歉,没想到老弟来的这么早。偶然有急事,老哥来迟了,见谅见谅。”李益贞人未到,声音先至。 亭子里赵就急忙放下茶杯,上前扶着李益贞下马车,笑道“理解理解,宫里的事再小都是大事,忙点是正常,哪里像我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尸位素餐啊。话说回来,哪有让哥哥等弟弟的说法?” 说着赵就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李益贞,附到耳边,猥琐道“听说啊,暖香阁来了新的舞姬。大哥,你说这不是巧了嘛。” “老弟啊,这新不新的小事,今天可是哥哥我请客,你可不能拂了老哥这份心意哦。” 赵就大呼冤枉,张开双手让李益贞搜身“大哥,弟弟是那不懂事的人嘛?今天我可是一两银子都没带,全凭哥哥安排!” “好!”李益贞笑着说道“今天必须好好招待我弟弟!” 两人对视一眼,仰头哈哈大笑,并肩走进暖香阁。老鸨看到熟客,忙不迭的走过来问要哪个姑娘,点哪支曲子。 李益贞刚想说话,赵就却率先开口“留两间屋子,叫三个姑娘,先点一支掌中燕,叫几个歌姬上来弹曲。对了,酒菜先上!” “哎哟老弟,你这是干什么?这也太寒酸了,这不是打哥哥的脸嘛。”李益贞把赵就拉到一边,小声急切道。 “哥哥误会我了,哥哥在禁军任职,又是侯爷之后,太过奢侈惹得皇上不喜怎么办?”赵就轻声劝慰着,说罢还抬头扫了一圈“万一有人看不过去,参上一本,不也麻烦不是?” 听到这话李益贞连忙抬头扫了一圈,悻悻道“弟弟提醒的是,是哥哥粗心大意了。这样,以后弟弟有事,哥哥能帮的一定帮。” 看着一脸后怕的李益贞,赵就心里一喜,妥了! 两人不再纠结,肩并肩往三楼走去,到房间时,歌姬舞姬和三个姑娘已经到了。赵就客气的把两个姑娘推给李益贞,搂着一个姑娘笑着喊“舞起来,唱起来,比平时大声点。” 就着歌舞,觥筹交错,调笑声,打趣声,嬉闹声不断。一壶酒喝完,已经子时过半,赵就叫了两壶,顺便让歌姬舞姬下去,别耽扰两人雅兴。 舞姬歌姬下去后,两人喝酒打诨,不亦乐乎,只是一壶酒喝完,李益贞先趴倒了下去,随后陪酒的三个姑娘紧跟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赵就搀着李益贞进了一间屋子,随后一手拎着一个姑娘,连同着李益贞,直接丢床上,顺手帮他们脱了衣服,盖上被子。接着拎着剩下的一个姑娘进了另一间屋子,丢在床上。叫来老鸨,给了几两银子,让老鸨不要上来,以免耽误两人好事。 回到屋子里时,窗外雷声不断,看来雨势不小。赵就一喜,看来天都帮自己啊。吹灭蜡烛借着微弱的月光,换上黑衣蒙上脸,推开窗户跳出去。真气鼓动,追星赶月运行,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一条胡同阴影处。 夜色已深,乌云盖月,大部分地方已经吹灭灯笼,四周一片黑暗。收敛了真气,运行敛息诀,借着黑暗往胡侯爷府摸去。 胡侯爷府离暖香阁不近,赵就一路运行敛息诀,不敢漏出丝毫真气,速度并不快,等到后院墙外时,已经丑时过半。赵就耳朵贴着墙,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等院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时,天上已经下起细雨,借着雷声,赵就翻墙而入,落地无声。已经暗地里来过无数次,自然熟悉,脚步轻缓的摸向胡侯爷小儿子的屋子,附在墙外,听到屋子里呼声越来越大,才悄悄进去。 床上人睡得正香,赵就开门几乎无声,自然不会惊醒。合上门,赵就一步一顿,摸到床边,取出迷烟,算着时间。等寅时过一刻,往床上的侯爷小儿子鼻里吹了特定量的迷烟。一壶茶不到,呼噜声已经停了。赵就试了试,已经没有知觉了。 站在床边静静等着,直到卯时过半,赵就才拿出人皮面具给自己戴上。拿着侯爷小儿子的木簪给自己束起头发,换上侯爷小儿子的衣服和鞋子,好在两人身高差不多,要不然还穿不下。 上床捂着侯爷小儿子的口鼻,往手里塞了一小片衣角。等双手攥紧,死死握住衣角后,戴上棉布从空间拿出厚棉巾和匕首,拿着厚棉巾按住脖子。另一只手握紧匕首,对着脖子扎进去。 侯爷小儿子眼睛瞬间睁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呼呼的声音,脖子上的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已经被厚棉巾死死按住,棉巾很厚,又包了厚厚几层,捂着脖子血难以溢出,只是棉巾一片红色。看着侯爷小儿子眼睛里的光彩越来越淡,直至黯淡无光,等彻底没了呼声,赵就才松手。 床上的人瞪着双眼,嘴巴张大,鼻子里,嘴里都有血溢出。赵就不敢耽误,连忙把尸体和棉巾收进空间,借着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把床整理干净,抹去挣扎的痕迹。倒退着往门口走,清理干净自己进门的痕迹,调整了一下表情和情绪,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大雨初停,雾气蒙蒙,天色朦胧,已经有下人在忙碌。 第71章 狸猫换太子 正在忙碌着扫水和收灯笼的下人走来走去,看到赵就,也不敢问,只是低着头站在墙边给赵就让开一条路。 快到门前,赵就背着手,朝一旁的下人挥手示意他过来。 正在扫地的下人急忙丢下扫帚上前,点头哈腰问“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快辰时了,少爷。”下人恭敬回话,弓腰站在赵就一步外。 赵就点点头,淡淡道“抬头听仔细了!我出去走走,趁着雨停做首好诗,哈哈哈,好雨啊,好雨知时节!要是我爹要是问起,就这么说知道吗?” 下人垂着手看着赵就,点头称是“知道了少爷,您慢走,小心地上积水。” 说着上前替赵就打开大门,赵就点点头,仿佛心情很好,拍拍下人的肩膀,笑道“好机灵的奴才,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就说是本少爷的赏。” 话落抬脚往门外走,不理会身后下人的千恩万谢。等门完全关上,听不到其他声音,赵就才从空间拿出麻绳,套在门口旁拴马柱旁边的树上。再取出侯爷小儿子的尸体,给尸体套上鞋子,穿上衣服并稍作整理,确保衣服自然的穿在身上,抬着尸体挂在绳套上,伪装成吊丝鬼的模样。带着棉布拔下插在脖子上的匕首收回空间,确保尸体双手紧握之后。抱住腿止住尸体摇晃,拿出笔墨,在尸体后背胡乱写下“孝悌忠信礼义廉”几个字。 看着自己的杰作一笑,趁着没人把套在外面的衣服和人皮面具脱下收回空间。快走几步出了胡同,施展追星赶月,赶回暖香阁。 从窗子外钻进屋子,关好窗子后脱光衣服抱着姑娘盖上被子,静静等着李益贞来叫人。为了装的像,赵就干脆闭眼睡觉。 半睡半醒之间时,感受到有人摇自己,知道时机已到,连忙坐起来握拳一脸愤怒的看着来人。看到是李益贞之后才装作后怕般松了口气“哎哟大哥,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去你屋子,来打扰我干嘛呢?” “哎哟老弟哟,你这真是色中俄鬼啊!天亮咯!”李益贞退后几步,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无可奈何说道。 赵就听完挠挠头,装作尴尬的笑笑,拿起一旁的衣服穿着,笑着问道“大哥,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咯。”李益贞倚着椅背,淡淡道“老弟啊,我这昨晚怎么回事啊?脑子里迷迷糊糊记不起来了。” 赵就伸手比了个拇指“大哥,要不说你威猛霸气,持之以恒,以大服人呢,昨晚不是让歌姬下去了嘛。” 没等赵就说完,李益贞急匆匆问道“是啊,然后呢?” “然后啊,你说什么堪比嫪毐,状似蛟龙,擎天玉柱。那俩仙子哪会信啊?”赵就顿了顿,好像在想什么,一会才接着说“你还说你轰引酒垆,吸海垂虹,那仙子更不信了。大哥你威武啊,啪的端起一壶酒,一饮而尽啊,乖乖,把我都吓到了,好酒量啊!” “这......这......真的吗?” “那还有假?你那时候豪气万千啊,还做诗呢!我可记的清清楚楚:芙蓉帐内花含露,鸳鸯被里山带纵。腰间宝剑挑花蕊,指上白缨锁巨龙!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诗啊!” 听着赵就的话,李益贞顿时喜笑颜开,自己居然能饮酒作诗,莫非我真的有诗仙的底子?强忍着喜悦,让赵就继续说。 赵就不急着开口,先打发醒来的姑娘出去,才小声说“大哥,后来你就喝醉了,让我接着你的诗写个续作。然后就拉着两个仙子就进了房间,说非得要让她们知道知道叫魏武挥鞭。哎哟可不得了哦,那声音,嚯,我......我都羡慕!” “后来妈妈上来,我这不得马上拦住嘛,哪能让她扰了大哥驾马杀敌,就让她下去别上来了。要不说羡慕大哥,那动静,隔壁胡同都听得见!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啊!老弟实在忍不住了,这不就......步了大哥后尘嘛。” 说完赵就抽了口气,瘪着嘴做出震撼的表情,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李益贞,俯身问道道“大哥怎么练的?” 李益贞听完事情的前后,心里惊喜不已,自己真的这么......这么狂野彪悍的吗?莫非自己真的是独挑大梁的人物?是了是了,要不然自己怎么睡着了?肯定是一番大战,累的嘛! 虽然心里早就乐开花,但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一般一般,哥哥这是小露一手,可不要出去乱说啊老弟。做个优秀的男人,太累!必须要藏着点。” 赵就一副我懂的表情,点头保证出去一个字都不会说,一定守口如瓶。 得到赵就保证后李益贞才露出笑容,带着赵就下去结账。直到门口李益贞上了马车,赵就还是用崇拜和羡慕的眼光看着李益贞的背影,这让马车里的李益贞坐的笔直,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摇头晃脑,坐在马车里好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等马车走远之后赵就才收敛了笑容,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脸颊,背着手往昭狱走去。 与此同时,胡侯爷府一个丫鬟挎着篮子打开门,打算出去买条新鲜的鱼。老夫人最近想吃鱼,管家吩咐下来,她也只能一大早出去买。 关上门走出去,雨停之后远处迷迷糊糊,有点朦胧的感觉。丫鬟走了两步,发现树上挂着一团布,走过去打算解下来,到近了才发现是个上吊的人。 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大清早出门遇到死人,这得倒霉一天!看着尸体身后写着几个字,不由读了起来“孝悌忠信礼义廉” “奇怪,怎么没有耻啊?那岂不是无耻!”丫鬟自言自语道,这人还真是,都上吊了还搞这种字谜,死的活该! 不过这几个字倒是挑起了丫鬟的好奇心,拨弄了一下尸体,想看看死了都要耍字谜的人长什么样。不想力气太小,拨了好几下都没拨动,尸体只是晃了晃。 好奇心一旦被挑起来,就没那么容易息下去了。既然拨动不了,丫鬟也不再勉强,反而围着尸体绕了半圈,就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走到尸体面前,壮着胆子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篮子也滚到一边,双手抓着地,两眼瞪得跟鸡蛋似的,尖声喊着。 “啊~” “不好了!” “少爷......少爷......” 第72章 让江湖人背锅 胡侯爷小儿的死,不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到半天,京城出了大事的传闻已经人尽皆知。 侯府里,看着瞪着双眼,张大嘴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东西,已经凉透的小侯爷,聚在厅堂的众人气氛低沉,谁都不敢说话。侯爷看到小儿子的惨状,脸色涨红,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侯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等到侯爷醒来,脸色苍白的哭着,伺候在窗前的侯爷夫人也是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才去报案。 知府还能怎么办?这可是个侯爷,只能连夜把下属叫回来,连夜彻查。 整整三天,整个府衙的人不敢放松,就差把京城都翻了一遍。也许是知府无能,也许是赵就做的太好,没留下一点破绽,反正除了小侯爷死在侯府之外,其他的愣是一点没查出来,倒是搞得京城人心惶惶。 一切都还是一团迷雾,跟江南钦差遇刺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知府能拖,胡侯爷可拖不了,毕竟死的可是他亲儿子!在得知府衙没查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进宫求见皇上,甚至就连侯爷夫人都回了趟国公府,求国公进宫给自己儿子讨一个公道。 国公心疼女儿,当晚就去了清玄宫。见到了正在打坐的元琢,两人跪下磕完头后,二话不说,就是哭着喊着求皇帝给小侯爷一个公道。 两人声音凄厉,涕泗横流,皇帝元琢一脸无奈,狗日的死的又不是我儿子,你们在这哭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儿子死了!元琢没了办法,只好亲自下了口谕,让锦衣卫彻查小侯爷死因才安抚好两人。 深夜,从西苑出来的陆文玉和冯公公并肩走着,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你是了儿子你自己不查,扯上锦衣卫干什么?自己好不容易闲几天,又得当牛做马,这官到底是给皇上当的还是给这些王公贵族当的? 当夜在锦衣卫衙门,陆文玉直接召集锦衣卫中高层商量对策,他是真的想当个甩手掌柜,无奈自己不找事,事找上门,苦恼,真的苦恼。 赵就身穿官服,坐在最后,喝茶提神,真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一个管昭狱的会半夜被拉起来开会。 “事就是这么个事,诸位有什么见解,都说说吧。”陆文玉坐在主座,低声说着,蜡烛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陆文玉脸上的愁闷一览无余。 坐在左手边的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几人,悠闲的喝着茶,他们纯粹是来充场子的。这种事落不到他们头上,到最后还是那些镇抚使负责。所以他们不仅有兴致喝茶,甚至交头接耳,聊着趣事,时不时无声笑几声。 而另一边的指挥使们一个个面色凝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是沾都不想沾,混吃等死不好吗?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去扯上关系。一个个正想着怎么撇开呢,怎么可能主动请缨? “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以为是我受了人情?啊?”陆文玉见没人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怒气,沉声道“既然没人请缨,那我就点了。” “千户所不能动。” 听到这话,两个指挥使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也瞬间舒展开来,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关自己的事,同僚死不死关他们屁事。 “南镇抚司和二十四所没这个能力。” 随着陆文玉的话落下,又有四个指挥使表情舒展开来,仿佛劫后余生般端起茶杯,悠闲品了一口,就连身体也瘫了下去。而赵就和于介霖对视一眼,两人凝重的脸色上又添了几分痛苦。得,难处落到自家身上了。就连喝着茶的三爷手都抖了一下,嘴角抽动,表情都变了。 众人不同的表情陆文玉一览无余,但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坚决道“北镇抚司的两位镇抚使就受点累,好好查查,圣上口谕,只要有不对的人,都可以动手抓人,先斩后奏,圣上特许!” “五爷,是不是谁都可以抓?”赵就沉着脸,紧盯着陆文玉。既然没办法推辞,那就尽可能拿到更多的便利。 “想什么呢?国公你敢抓?阁揆你敢抓?该抓的抓,不该抓的别抓!”陆文玉还没说话,一个嫣红色官服的指挥佥事笑道,这孩子,没个轻重。 陆文玉也点了点头,算是赞同这人的话。赵就听完直接沉默,这还查个屁,干脆说就是把他们推出来得罪人就完事了,还找个借口。 小会没开多久,半夜呢,不睡觉搞这些,只有三爷,赵就和于介霖留了下来。看着三人苦闷的表情,陆文玉也无奈,这事就是得罪人的,皇上还只是给了个口谕,怎么查?苦一苦北镇抚司吧! 赵就见只剩下自己人了,也放开了很多,笑问“五爷,你指个界,谁能查,谁不能查?背锅也不是这么背的吧?” “呵,你以为我想查?死的又不是我儿子!但是不查怎么交代?国公侯爷尽量别牵扯进来吧,就是牵扯进来也先跟我通气,最好把小侯爷的死安到江湖人头上......” 坐在下面的赵就嘴角直抽,好家伙,大事小事都让江湖人背锅是。虽然确实是自己杀了小侯爷,但是这不是没证据嘛,你这二话不说就往江湖人身上推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那我明天就上个折子,这事就是江湖人做的。”赵就讪笑道。 陆文玉喝着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三爷和于介霖听到这话连脸色都没变,淡定坐着,仿佛事不关己。等陆文玉舒舒服服的喝了几口茶,才缓缓开口“过程总得说得过去。胡侯爷也不是傻子,随便抓两个人,丢昭狱里关几天再把人放了做做样子,然后我上个折子就万事大吉了。关键是别惹麻烦,正值多事之秋,别惹一身骚。” “小侯爷的尸体明天去知府衙门带回昭狱,做戏也要做足,别给人留下话柄。” 说着陆文玉打了个哈欠,赵就和于介霖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拱手行礼后,三爷和于介霖先走,赵就跟在陆文玉身后,兴致缺缺。走在前面的陆文玉背着手走着,直到出了锦衣卫衙门,才小声说道“苦了你们,但是事情要做干净,万事有我呢。” “我省的,不会给人留话头的。” 陆文玉笑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别怕事,大不到天上去!” “无非就是个死人,还能做了活人的文章不成?” 第73章 去昭狱玩玩吧 直到第二天下午,赵就和于介霖才带着几个百户去知府衙门把小侯爷的尸体带回昭狱。 知府三天来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见有人接受,自然是千恩万谢的送走几人,生怕晚一点赵就几人反悔。 尸体运回昭狱,也不做特别保护,找了间空刑房一丢完事。反正过两天侯府一定会拉走,麻烦自己干嘛?走个流程,装装样子而已,又不是真查。 赵就于介霖和几个千户百户往刑房里一坐,装作检查尸体,讨论案情的样子,实际上几人喝着茶聊着天逗着闷。摸鱼应付事也得有个应付事的样子,不让别人挑理嘛。 “于大人,赵大人,你说这小侯爷也是倒霉,白瞎这么好的出身了。要是我爹是侯爷,不得出了茶楼入酒楼,出了酒楼进青楼啊!”几人说说笑笑,话题就扯到了小侯爷身上。几人一致得出结论:小侯爷肯定是惹了人,要不然会死得这么专业? 一个千户放下茶杯,调笑道“说不定啊就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你看那手攥的。不知道他在上面还是下面,但是啊,八成是爽死的......” “哈哈哈,姜哥你可真会讲故事!不过啊,听说这小侯爷是死在侯府里,哪来的爽死?” “你懂个屁,那通房丫鬟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嘿嘿。”姜千户端起茶杯,故作高深的说道,表情满是故作高深。 赵就转头看了眼于介霖,上前掰开小侯爷紧攥的拳头,捏起拳头里握着的一片小衣角举过头顶,笑道“咱们倒是有借口了,哈哈哈。老姜,带人去查查这片衣角,然后咱们有仇的报仇吧,别牵扯太广,抓两个得了。” 几个千户百户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阴险的笑了几声,这时候不借机报一下私仇还等什么时候? 姜千户接过衣角带头走了出去,其他的千户百户紧跟在后,等所有人走光,赵就才坐下,笑道“于哥不去?人缘好啊!” “唉,没多大仇,就是邻里邻居吵了几句,都是本分人。要是丢昭狱里,那不是为难人嘛。”于介霖喝着茶,悠然自得,回味了一阵茶香才问道“赵老弟这是想整人?” “嗯,刚来那阵给一个驸马找过茬。估计是花了钱位置又让我顶了,不乐意呗。”赵就也不瞒着,把前因后果简单提了几句,至于陈大陈二两个地痞则直接略过。 “嚯,这驸马也是心大,不怕被找后事?哪个公主啊?受宠的咱可惹不起。” “七公主。”赵就喝着茶说道。 于介霖玩弄着茶杯,笑着“这小子有点不知死活啊!放心,抓进来打一顿,只要不留痕迹,挑不了咱们的理!” 也不接话,只是冲于介霖挑挑眉。两人端着茶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 等了一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姜千户才回到昭狱,拱手行礼“于大人,赵大人,查到了,这布料只有锦绣布行能做。小侯爷死前有八人定了布料,还没人来得及取。三人定了成衣,分别是刑部侍郎汤诫的儿子汤知孝,七公主的驸马郑容卿和康王妃,不过康王妃还没来得及取。布行所有人已经带回昭狱,请大人定夺。” “先关几天吧,不闹出点动静也没人信。过几天让他们交钱赎人,兄弟们辛苦这么久,一点好处捞不到也不合适。”于介霖放下茶杯,随意说道“赵老弟,汤府我去,驸马就劳烦老弟走一趟了。” “好,多谢于哥,我这就走一趟。”赵就感谢道。 “老姜,拿我腰牌去千户所点一队人,跟我去七公主府,拿人!”赵就解下腰牌丢给姜千户,转身出去换官服。 换完官服出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不穿蓑衣,真气外放把雨水隔绝在外。赵就站在昭狱门前,等着姜千户带人回来。 一刻钟不到,姜千户领着五六十人回来,看见赵就,刚想行礼,被赵就挥手打断,环顾一眼众人,高喊“走,跟我拿人!” 公主府门前,赵就伸手拦住想上前砸门的姜千户,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道“想干嘛呢?这是公主府!别落人口舌,带人把整条街封了,不让进出!” 真是没轻没重,这特么的是公主,当普通人呢?要是人家找亲爹告状,那锅你一个千户背的起吗? 等姜千户带着人散开,赵就才上前叩门。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声音,语气不善喊道“滚滚滚,没看见这是公主府?想讨饭去别的地方,瞎了眼的玩意。赶紧滚。” 门房清楚,那些位有点身份的人早早就会递上拜帖,有急事上门的也不会叩门,而是下人提前过来通气。何况现在正是吃饭时间,除了乞丐,谁会那么不识趣来叩门? 赵就可不理门房说什么,继续叩着门。门房怒气冲冲的打开门探出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就一巴掌直接扇了过来。 “你......”门房挨了一巴掌,刚想叫骂,看到赵就身上的青绿色麒麟服,活生生憋了回去,捂着脸点头哈腰道“大人找......找谁?” “锦衣卫办事,不该问的别问!滚开!”赵就眼神一瞥,身后一个百户懂事的上前推开门骂道。 不理一旁惶恐的门房,赵就淡淡吩咐一句“算了”,背着手往公主府里走。拐过影壁,直奔中院。 “你是?怎么不通报就进来?”管家见赵就背着手走进屋子,没有赶人,反而温和的问道。 赵就没理走上前的管家,对吃着饭的公主拱手行礼道。“打扰了七公主,下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司赵牧之,为小侯爷遇害案子而来。” “案子?”公主停下筷子,声音轻缓,疑惑不解的问道。小侯爷的死她早就听管家说过,但是这个案子怎么会跟公主府,跟自己扯上关系? 看到公主脸上的疑惑,赵就不想惹麻烦,恭敬解释道“不关公主的事。只是案子牵涉到驸马,皇上口谕要求彻查,下官来带驸马去昭狱。公主放心,只是问话,不是问罪。” 听到跟自己无关,公主表情恢复如常,朝一边的驸马郑容卿道“容卿,既然跟你有关系,你就跟赵镇抚使走一趟吧。” 得到公主的允许之后,赵就缓和不少,眯着眼看着疑惑不解的郑容卿,笑容可掬,抬手往外引着。 “郑驸马,皇上口谕,我也是奉命查案。走吧,别逼我动手。” “跟我去昭狱玩玩吧......” 第74章 别怪我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可别冤枉人!”郑容卿摔下筷子,指着赵就怒骂道。 赵就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阴恻恻笑着“这么说驸马爷是不想跟我走咯?我记性不好,公主你说......抗旨不遵有什么后果来的?” 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的公主吓得筷子都抓不稳,“啪嗒”一声连肉带筷子掉在桌子上,冲着郑容卿不耐烦道“你走一趟又怎么了?都说了是问话,你怕什么?” 郑容卿激动的反应让公主都有点怀疑小侯爷是不是郑容卿杀的了。人家都说了问话而已,又不是已经定罪了,你个大男人怕什么,无非就是关两天罢了,要死要活的。 站在旁边的赵就看到公主这反应,心里冷笑连连。看来这驸马爷不行啊,没地位也就算了,自身还不行。进趟昭狱而已,弄的好像去鬼门关似的,搞什么宁死不屈。 “走吧,门外的兄弟等着呢,我可不想把兄弟们叫进来......” 旁边郑容卿感受到公主的不耐烦,已经有点不可置信,再听着赵就带着威胁意味的话,情绪彻底爆发,站起来表情扭曲喊道“不就是看我好欺负,想让我背锅吗?老子是天子门生,圣上女婿!就凭你们没有圣旨也敢抓我?” “呵”赵就不屑一笑,一个同进士出身,还天子门生?赘婿就赘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二话不说真气直接鼓动,离体而出,震得郑容卿连连退后几步,撞到墙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赵就掐住脖子往上提。双脚离地无力扑腾着,脖子被掐住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怨恨的瞪着赵就,咬牙切齿。 赵就随手一丢,滚了几圈,落在石阶下雨里。 “狗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提溜回去!”赵就揉揉手,转身笑道“公主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 公主低着头,看都没看郑容卿一眼,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吃饭。赵就见此不说什么,挥挥手让台阶下的锦衣卫带郑容卿回去。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拖着失魂落魄的郑容卿回了昭狱。看监百户早就等在门口,见赵就回来,急忙吩咐人上前接过郑容卿,笑道“爷,辛苦了?怎么处置这小子?” 赵就拍着官服上的雨雾,身后姜千户已经上前解释“这贱种死犟,梗着脖子逼赵大人动手,真他吗不识趣!” “懂了,爷,您歇着,这就提溜进去,不让他享享清福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说着看监保护一挥手,冷声道“关一晚上刑房再说,杀杀他锐气!” 两个小旗心知肚明,提着郑容卿就往刑房走,小子,有得你享受的! 锦衣卫昭狱这些可有讲究。要是交待了“关一晚上差房”,那就是关刑房里什么都不做,最多也就是冷一晚上或者热一晚上,有吃有喝。要是说“关一晚上牢房”,那就是连枷带铐的往刑房一丢,有喝没吃,想躺躺不下,想站站不起,只能靠着墙挨一晚上,第二天头都抬不起来。要是“关一晚上刑房”,那就苦咯,把手反着绑到木桩上与脖子齐平的位置,没吃没喝,站站不直,蹲蹲不下,只能背着手半弓着腰半蹲着。一晚上下来,手抬不起来,腿软的跟面条似的,直都直不起来,体格稍微差点的半条命就没了。 赵就背着手笑笑,闷头往里走,心里忍不住夸着姜千户和看监百户懂事。他可不会管郑容卿怎么样,反正有人盯着,死不了。再说了,报私仇狠一点怎么了?又不是赵就挑的事。 等千户所的人走后,赵就才掏出几十两银子,让当差的买点酒肉。自己换下官服背着手回院子。 翌日辰时,天上灰蒙蒙的,还下着雨,赵就撑着伞,慢慢往昭狱走去。 到了值房,于介霖和千户百户总旗正聊着天,见赵就进来,几人打完招呼坐下,端着茶杯聊着天。 “吗的,那锦绣布庄,昨晚就他吗的给了五十两就想让我通融,狗日的,今天必须得打一顿了。” “哈哈哈哈。” 众人聊了一会,赵就才开口问道“咱们的驸马爷还活着吧?” “活着呢,就是脚软,哈哈哈。”一个千户笑道“刚解开绳子,站都站不起来,馒头都握不住,老实多了!” “好,先吃饭,等等再审他。” 一行人笑着去灶房吃饭,吃饱喝足之后已经巳时过半,赵就带着几个小旗校尉走进刑房,校尉识趣的端来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赵就。 两个小旗把郑容卿拖进来绑好,才退到一边说道“爷,妥了。” “嗯”赵就喝了口茶,端着茶杯问道“郑容卿,清醒了没?” 眼前的郑容卿,嘴唇干裂,头发披散,双目无神,好像没听到赵就说话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眨着眼,双手双腿颤抖着。这副尊荣不看衣服,哪还分得清他是驸马,发明一个乞丐。 盖上茶杯的赵就皱着眉,疑惑的转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小旗。不是千叮万嘱不要往死里搞吗?郑容卿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就一晚上过去,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都花银子了,你们还演我? 几个小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赵就一直盯着不放,只好上前附耳小声道“咱哥几个就光绑着,没动手!只是这狗东西嚎了一晚上,要死要活的......” 干!赵就无奈的回过头,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好好待一晚上不就完事了,我们都是一伙的你喊给谁听呢?这不自己往奈何桥上走嘛不是。 得,玩不成了! 把茶杯递给一旁的小旗,上前拍了拍郑容卿的脸,吓得他一个哆嗦。不理会他的反应,掐着脸,在耳边轻声说“小朋友,真以为花点银子就一定能成事啊?官场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郑容卿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停甩着头想挣开赵就的手。但是本身就是文弱书生,再加上被绑着饿了一晚上,哪还有力气。 见他一副不服的样子,赵就压低声音接着说“告诉你一个道理,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要从源头上出发。收了你钱的人你不去找,反倒来找我的难堪,蠢!我要是没靠山,我能顶掉你?你花了钱还不行,说明了什么?说明我靠山比你比收你钱的人还大!” 话说完郑容卿已经停下动作,空洞的看着前方,嘴巴一张一合,喊了一晚上,喉咙已经哑了,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哇哇。 赵就松开手拍拍他的脸,笑道“无论什么时候,在没有绝对能按死别人之前,不要有其他的心思,要学会忍着,静静等待时机成熟。时机一到,一击致命,让别人永世不能翻身。” “再教你一个官场真理。当官,是有原则,讲规矩的。如果不能一劳永逸,就不要玩下作的手段,坏了规矩,对大家都不好,包括你自己。开个头容易,想收尾就难了!” “别怪我啊,你让我很不开心,所以我让你不舒服你就得受着,我还没玩够呢!” 说罢赵就挥挥手,不理会抖着身子,双目无神,一脸颓废的郑容卿。 “带下去好生养着,看住咯。明天再审!” 第75章 你也不行啊 翌日,辰时末赵就才晃晃悠悠来到昭狱点卯。 小旗校尉已经等好,赵就去灶房盛了一大碗饭菜,带着饭菜走进刑房,沉着脸道“养的差不多了吧?” “有吃有喝,怎么样就看造化了。” “嗯,提进来。”赵就扒了口饭,笑道。说了要让郑容卿不开心,那就必须让郑容卿不开心,不出出气真当老子是缩进壳里的乌龟。 两个小旗一左一右提着郑容卿进来,不用赵就吩咐,已经绑好,低头弯腰的退的一旁。赵就也不急,小口小口吃着饭,很快大碗已经快见底,赵就才停下筷子,调侃着问。 “郑驸马,你有没有杀小侯爷啊?” 被绑着双手双脚的郑容卿低垂着目光,似乎有几分自嘲“我要是说是我杀的你会信?” 嗬,聪明了啊!你看吧,人就要挨打受苦,折腾一晚上,不仅学会了道理,连脑子都开窍不少。 本来还指望着郑容卿喊两句,赵就好有借口好好搓磨他一会,最好骂自己两句,然后自己就有借口亲自动手。现在这么听话,不好搞啊! “那就是说不是你咯?”赵就吃完碗里最后几口饭,招手叫来一个小旗,让他把饭碗拿出去,顺道上壶茶。 “不是。” 赵就也不理他说什么,自顾自说着“按道理,你杀不掉小侯爷。毕竟再怎么废物也是个六品,凭你?白日梦!但是啊,偏偏小侯爷手里握着你的衣角,偏偏你衣角有缺了一角,实在是太过巧合,解释解释?” 郑容卿无话可说,这事太诡异,他解释不了,就是解释也是漏洞百出。这时候沉默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眼前人没有确凿证据,不敢杀自己。 “心虚?”赵就声音平淡,不像是在审问,倒像是和一个朋友聊天。一个已经被拿捏住的驸马,愤怒,喊叫无非是浪费情绪。 接过小旗递过来的茶,赵就上前几步,快速出手,点住郑容卿哑穴,张开手掌按在郑容卿胸口,往他体内渡了一丝真气。 随后端着茶杯转身,背对着郑容卿,朝旁边的小旗挥手示意,上去用手段,私仇啊,关一晚上就完事?想什么好事呢? 小旗上前,双手在郑容卿身上摸索。关了一晚上,手脚动不得,否则走不出昭狱就废了,自己承担不起。不能让人看出痕迹,不然上头说不过去,自己还是承担不起。想来想去,还是得用上赵大人专属的分筋错骨,错骨不能用,郑容卿的小身子骨,用完不得死这? 赵就刚来昭狱就觉得昭狱这些酷刑太小儿科,不斯文也就算了,还容易把人弄死。都死了还交待个屁?于是在赵就的不断“钻研”和借鉴后世的手段之后,发明了一套专用于无痕迹的审问手法,分筋错骨就是其中一种。 小旗拍拍手,挑眉一笑,双手成爪,不停抓在郑容卿身体各处大筋上,先拉后扯,捏,攥,拔,挑,各种手法不断。被绑着的郑容卿双眼不断瞪大,痛不欲生,想喊却被点了哑穴,想挣扎却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能张大嘴巴,鼻子喘着粗气,浑身颤抖减轻痛苦。 赵就舒舒服服喝了几口茶才转身说道“好了,差不多了,收手吧。” 小旗听到马上停手,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接过赵就手里的茶杯。 郑容卿张着嘴巴,嘴鼻并用,大口出气,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瞪着眼睛,目眦欲裂,但是很快眉头又垂了下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你也不行啊。”赵就笑着说,语气里尽是嘲讽,好像一只猫挑逗着掌下的老鼠。 “说吧,早说早解脱,看你这样子也顶不住几回,还是聪明点好,至少少点皮肉之苦嘛。” 已经不再抖动的郑容卿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他也明白,赵就不过是在报复而已,何况又不是自己杀的小侯爷,他有什么好说的? “好,硬气!”赵就不由得竖起拇指,这小子倒是开窍了不少,知道说多错多,干脆就闭嘴了,无非就是折磨一会,又不会死,忍忍就过去了。 赵就伸手点上郑容卿的哑穴,渡了一丝真气,以防他被折磨死,背着手转身,让小旗继续。 很快又是一轮分筋,只是郑容卿这次就好了很多,闭着眼睛咬着牙强忍,任由小旗上手段,连哼都没哼几声。 一会儿赵就才让小旗停手,上前解开郑容卿穴道,往他体内渡了一丝真气,端起茶杯让他喝了一大口茶,拿手帕把他脸上的汗珠擦干净。 这次赵就倒是有点高看郑容卿一眼,知道自己做错事之后,所有后果都咬牙承受着,也不哭也不喊,够狠!这小子能成大事! “郑驸马,你不会怪我吧?”赵就笑眯眯的问,这种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更狠,不得不试探一番。 喝了一口茶的郑容卿恢复了点精力,面无表情道“总不能不怪你吧?” 好,好,好。这就是聪明人了,要是说不怪赵就好不信呢。赵就不由得大笑,昭狱养人啊! “郑大人是聪明人啊,放心,我敢肯定不是你杀的小侯爷。但是啊,还得关两天,不能让我难做不是?” “那就谢谢赵大人明察秋毫了。” “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看吧,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不用费太多口舌,一切尽在不言中。 笑够了,赵就拍拍郑容卿的脸,两人这次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吩咐手下把郑容卿带回去,好酒好菜养着,不要再挑事,让他舒舒服服住两天。 至于郑容卿的话,赵就根本没放在心上,自己又不是真的镇抚使,自己只不过是个杀手。大不了把桌子掀了,光脚还怕你个穿鞋的? 出了气,赵就心情舒服了很多,哼着小曲回了值房。一番折腾下来,仇怨都报了差不多了,银子也捞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收尾了。 可怜的江湖人又该上场背锅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要死多少人。 不过这跟赵就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是镇抚使,不是江湖人! 第76章 二品!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赵就去看了趟郑容卿。真气蕴养和好吃好喝伺候下,脸上也有了点血气,眼睛也有神了,就是有点沉闷的感觉。 不过在赵就看来,这是好事,至少懂得了思考。进步了呀,要不说昭狱养人呢。 到了第三天,公主才带着管家来领人。反正走个形式而已,又不是想杀了郑容卿。自然没有为难,痛快把昭狱里的郑容卿给放了。 走上马车的郑容卿回头对赵就一笑,赵就面无表情的挥挥手,就像送别老朋友一样。看来这驸马确实没地位啊,关了五天就不说了,还是去公主府通过气才来领人,看看人家侍郎儿子,第二天就接回去了。 至于接下来怎么让江湖背锅,那是陆文玉的事了,跟赵就无关。终于能回归混吃等死的生活,想想都开心。 可惜事与愿违,未时末申时初,三爷屈尊回来找了趟赵就,让他今晚别走,陆文玉会过来。一瞬间赵就心如死灰,干,我成老黄牛了! 戌时,赵就和三爷坐在三爷的值房,喝着茶等着陆文玉过来。好在陆文玉还是个人,知道带饭菜过来。 “牧之,辛苦了。”陆文玉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开口。 摆着饭菜的赵就浑身一抖,辛苦起手,指定没什么好事。但赵就还是笑着说“不辛苦,在其位谋其事嘛。” “唉,这就对了嘛。”陆文玉笑道,看向赵就的目光好像乞丐看着包子。猥琐也就算了,还一直盯着不放。 赵就身体缓缓往后退了点,这逼眼神有点......赤裸,他不会.......想着赵就缓缓跟陆文玉拉远了距离。 “不要紧张嘛。”陆文玉挥挥手,往前走近坐下。 “五爷,有事您就说吧,我......我还不想......不想遍地残。”赵就抱着手,警惕看着陆文玉,这老登想干嘛?不会真是想往后面走或者想让我走后面吗?不会吧,不会吧! 陆文玉殷勤的给赵就倒了杯酒,长吁短叹了一会才哀愁道“牧之啊,你得帮帮舅舅啊。到底是谁杀了小侯爷呢?这个折子不好写啊!” 干!有话直接说不就是,客套个屁!害老子想差了,罪过啊,阿弥个无量天尊,阿门。赵就长松一口气,早说没选好背锅人选不就完事了,扯这些有的没的。 “我也不熟啊,不行抓阄吧。”赵就无奈说道,他一个杀手,确实没什么好办法,杀人在行,栽赃真不是专业的。 话说完三人沉默了下来,只剩下吃菜喝酒的声音。背锅这种事,也得严谨,就凭一张嘴,先不说侯爷信不信,就是皇帝那边也不好说啊。 一刻钟左右,赵就吃饱喝足,靠着椅背喝着茶,悠闲开口“找不到凶手,可以制造一个凶手嘛,大不了后续的事你花钱我做事。” 陆文玉和三爷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是灵光一现,对呀,管他真的假的,有人背锅不就完事了,皇帝只是要个服众的说法。 “详细说说。”陆文玉兴奋道。 “只要有凭证,有实物,有关联不就完事了?我给你做个人皮面具,你拿着去交差,折子里写小侯爷是千面魔君潜入侯府杀的,完全符合啊!”赵就面无表情的说道。 陆文玉和三爷思考了一会,三爷率先点头表示可行。随后陆文玉也点头表示赞同,并把编过程这一艰巨的工作交给赵就完成。 惹得赵就一阵白眼,行啊,你是会当甩手掌柜的,不过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当孙子。 侯爷小儿子就只有在三个人组成的草台班子的商量里愉快的决定了死法,至于侯爷小儿子同意不同意,他也没说不同意啊。而真正的凶手赵就,已经干脆的把锅甩干净了,现在正坐在院子里嗑丹药。 一颗通玄丹入肚,药力缓缓炼化,流入四肢百骸,周身大穴。赵就盘腿而坐,运行内功,一呼一吸之间,真气在体内缓缓流动,压缩,变得更加厚重。 随着呼吸逐渐平缓,赵就停下修炼,总感觉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真气运行,运转大小周天,周身大穴微微发热,一刻钟后才吐出一口浊气,收功不再运转真气。 闭上眼睛感受着大小周天的运行感觉,虽然有所迟滞,但是更像是已经触碰到顶部的回流。 再吃下一枚通玄丹,药力化开时,真气瞬间运行,真气越发浓稠,在体内流动宛如水银。甚至已经有点粘稠的感觉,赵就心里一惊,看来已经摸到了突破三品进入二品的契机了。 那就只有两种选择了,一种是一鼓作气,直接冲入二品,另一种选择是水磨功夫,慢慢来顺理成章的进入二品。 赵就犹豫不决,前者快但风险不可知,后者风险极小但是时间长,不知道要多久功夫才能磨进二品。想来想去,没有两全之策,只能顾头不顾尾,这也让赵就踌躇不已。 干了,前怕狼后怕虎,没胆量哪有产量? 从空间里拿出剩下的两瓶通玄丹,一鼓作气冲入二品!吃下一枚通玄丹,炼化丹药化出的药力,运行真气,运行周身,直接冲击二品的壁垒。 药力还没耗尽,又吃下一枚通玄丹,续上药力,真气愈发浓厚,不停冲击着二品的壁垒。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一颗颗圆润清香的丹药被炼化,转成真气,充盈着各处大穴,一点点往前走。 “啵” 体内犹如有一个泡沫瞬间破碎,赵就浑身上下如同张开的巨口。每个大穴每个毛孔都在张大,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沸腾,滚动,天地之间大势倒灌进身体,真气变得极其纯粹。 只是眨眼间,赵就便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双眼紧闭,呼吸悠长,浑身真气收敛,如同返璞归真般,天地之间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捕捉到。 顿悟!千金难得的顿悟。 功法主动运转,赵就沉进一个玄妙的世界,功法武学犹如走马看花般一闪而过,一幕幕,一幅幅,一张张在眼前回放,结合,朦朦胧胧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抓住什么。 顿悟只是短短一刹那,很快赵就便恢复如常。睁开眼瞬间,赵就浑身真气收敛,好像从来没有突破二品。天元刀诀在顿悟期间,由小成步入大成,其余的没有变化 长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运行真气的时候,发现真气更加顺畅,更加磅礴。天地大势愈加清晰强烈,冥冥之中体内有新的东西呼应着天地大势。赵就握紧拳头感受着二品的不同,随后真气收敛回体内,开心不已。 爽! 第77章 去蜀地 一鼓作气冲进二品,心情极好,睡觉?睡个屁,这个年纪你睡得着?有点志气没有? 展开纸,研磨开笔,连夜写个折子交上去。咱行走江湖,主打的就是一手能文能武。 翌日辰时末,赵就带着折子连退人皮面具,走进值房,恭恭敬敬放到陆文玉面前。 陆文玉先拿起人皮面具,颇感兴趣的把玩了一会才放下,感叹赵就手艺精湛,怪不得能数次脱身。随后拿起折子,粗略看了一遍,脸色剧变,又细细读了一遍,才不舍的放下折子,手指轻轻叩着桌子。 “好,不愧是杀手出身。” “这折子写的,我都以为啊,小侯爷被杀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呢,写的跟真的一样!” 可不是在旁边看着呢,赵就心里尴尬不已。不仅在旁边看着,就连小侯爷都是我戴着人皮面具杀的,凶器还在空间里呢,能不真实嘛。 “五爷夸奖,经验之谈嘛,编点过程还是简简单单的。” 赵就脸色不变,喝着茶,淡淡说道。 陆文玉笑道“不必谦虚,写的好就是好嘛。近来忙碌,辛苦了,这几天好好休息,还有公事,你可不能推脱。” 喝着茶的赵就手上一顿,不是?我真成牛马了?怎么有事就找我?锦衣卫没人了? 虽然心里想的是怎么推辞,但还是很快回道“愿为五爷效劳!” 陆文玉也不点破赵就的小心思,自顾自拿着折子和人皮面具往外走。好像吃定赵就般笑着,活生生一个压迫属下的万恶地主。 直到陆文玉走远,赵就才放下茶杯,脸色低沉,公事?无非是杀明知还是杀王季维罢了,还能有什么公事!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稀里糊涂之下自己还猜对了。想到这里,赵就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在屋檐下。 不再多想,往桌子上一趴。既然没办法反抗,那就接受呗,陆文玉又不是不给银子。混吃等死比这些烦心事重要,能混一天是一天! 申时过半,赵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先走为敬。拎着食盒往院子走,一路无话,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多放松自己,天天被琐事折腾,连欣赏音乐的心思都没有了,实在是罪过! 戌时半,赵就背着手,哼着小曲去暖香阁,几天劳碌,必须要用音乐和舞蹈治愈内心的烦闷。 暖香阁门前,熟悉的小胖子在踱着步,苦大仇深的模样不是李益贞是谁? “大哥,怎么不进去啊?” 李益贞听到赵就的声音一愣,随后惊喜转过头,热切道“老弟啊,我可想死你了,哎哟,缺了老弟,哥哥这是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饱,实在是......相思成疾啊!” 赵就不由拉开点距离,这胖小子怎么回事,说的话怎么这么肉麻,什么叫相思成疾?这话我怎么接? “大哥,这......有事直说,这么客气干啥啊?” 也许是感觉自己太过唐突,李益贞尴尬的笑笑“老弟,这......这诗,哥哥我绞尽脑汁,天天来这暖香阁,可就是做不出来啊。我料想肯定是缺了老弟作陪,一个人没灵感......” 赵就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种事,那对于赵就来说不是小意思嘛,于是笑道“大哥勿怪,近来公事太多脱不开身,今天这不是刚有空嘛,迫不及待啊,大哥!” 听完这话,李益贞也不好强求,急不可待的拉着赵就往暖香阁里走,边走边喊“妈妈,一切照旧,要快!” 两人走过大堂,说说笑笑往楼上走。进了房间,歌姬舞姬早就到位,一时间轻歌曼舞,两人各自搂着两个姑娘,喝着酒,唱着曲子,气氛宜人。 等一壶酒喝完,李益贞才悄悄附到赵就耳边,小声说道“老弟,做首诗,续做一首,上次的妙词佳句真是久久回味,意犹未尽。” “好。”赵就一口应下,小黄诗嘛,又不是正经诗句,胡乱写几句就是。 “大哥可听好,弟弟学识浅薄,还得大哥指正。” 李益贞搂着姑娘,上下手不停,借着喝酒光明正大的占着便宜。虽然一脸淫笑,但还是装作文人一般仰着头,连声说好。 赵就喝下一杯酒,闭上眼睛好像做思索状,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有了!豆蔻仙子二八郎,缠身握发翻红浪。海棠垂涎绽放处,斜倚横陈归龙宫。” “如何?” 读着诗,李益贞细细琢磨,感叹道“好似近在眼前啊!哈哈哈。” 赵就陪着笑,虽然黄,但是好歹有点意思,自来自去多不好,简直有辱斯文! 两人嘻嘻哈哈直到第三壶酒喝完,才各自搂着姑娘回房间。都是脸颊微红,急不可耐的样子。 第二天,大太阳,赵就扶着李益贞出了暖香阁。把李益贞送上马车才向昭狱走去。 接下来几天,赵就回归以前的生活,按时点卯,第一个走人,主打的就是一手混吃等死。至于小侯爷的死怎么收的尾,赵就并不关心,反正大概率扯不到自己身上了。 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赵就身子都酥了,一整天不是躺着就是趴着,纯纯废物一个。直到这天回到院子,看到亭子里逗着招财的陆文玉。 赵就心情一瞬间变差,无奈坐到陆文玉对面,苦涩道“五爷,这是?” 陆文玉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缕着招财的背。等过足瘾才笑道“我家也得养只狗了,老是来你院子逗你的狗,不合适。” 赵就笑笑不说话,倒是想看看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不信了,突发闲心来这就是为了聊狗的事。 “差点忘了正事,你去趟蜀地,过两天就走。”说罢陆文玉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银票,接着说“一千两,杀了王季维。” “五爷说谁?不会是青城山那个王季维王道长吧?” “正是。”陆文玉语气低沉里带着确定,手指交叉,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杀不了。”赵就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一眼都没看桌子上的银票。 陆文玉诧异挑眉,不解问道“怎么杀不了?” “钱不够,得加钱!两千两最少。” 陆文玉沉默一阵,往桌子上添了一张一千两银票,笑道“不用再加了吧?” 赵就接过银票,确认无误后往怀里塞,瞬间换上喜笑颜开的表情。 “蜀地不少山贼乱匪跑去了安南,搅乱了安南的局势不说,还加重了蜀地的兵戈。” “本来不少知府都上了蜀地情况的折子,但都没能到京城。陛下震怒,派了个校尉进蜀地,你要确保他带着折子活着回到京城。”陆文玉说道。 “校尉?”赵就问道,有些不解。 “一个侯爷的独子。”陆文玉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懂了。” 第78章 陪太子读书。 陆文玉交待完之后便直接离开,而赵就则是坐在亭子里,喝着酒吃着肉,默默思考着。 说是过几天,实际上第二天,陆文玉便在值房传唤赵就。等赵就带着不解的表情到了值房,坐着喝茶的陆文玉才缓缓开口。 “牧之啊,回去准备吧,明天出发蜀地。” 赵就没说什么,只是拱手行礼,告别陆文玉,转身回了院子。 没事可做,闲着无聊只能搬个躺椅瘫着,无聊的看着天。一闭眼一睁眼一天就过去了,去酒楼吃了顿饭,依旧提不起兴致,回去继续躺着,当废物没什么不好的,舒服的很。 第二天,赵就来到昭狱的时候,陆文玉已经等在门口。久违的穿上了官服,肃穆不已。看到赵就过来,急忙挥挥手,笑道“牧之,先等等吧,已经在路上了,这一路你可有福了。” 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猥琐,甚至还拍了拍赵就,意有所指的挑挑眉。 赵就哪会在乎这个,只装作没听见。老子去蜀地又不是怀旧旅游,是杀人啊,杀人呢大哥,享个屁福。 两人等了一会,一辆马车才慢慢驶来,还没停稳,车厢里的胖子掀开帘子,看到赵就,苦涩的表情瞬间变成狂喜“老......赵大人,好久不见啊。” 听到略显猥琐的声音,加上侯爷儿子,赵就已经心知肚明,李益贞嘛不是。怪不得陆文玉说什么享福,原来如此,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小侯爷好。”赵就拱手行礼,冲李益贞眨眨眼,示意李益贞悠着点。 出于一起上过青楼的默契,李益贞看到赵就眨眼便读懂了赵就的意思,由车夫扶着,跳下马车,不再看赵就,而是转身对陆文玉说道“陆大人,莫非跟我一起去蜀地的就是赵大人?” “确实是牧之。”陆文玉脸色不变,李益贞和赵就的小动作权当没看见,坦诚道“人多眼杂,容易误事。而且牧之是三品,对付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三品,李益贞已经喜笑颜开,他是武官出身,自然明白三品的含金量,有个三品高手时刻护在身边,自己还担心什么。 “那,咱们出发?”李益贞笑着,话语里有点期待。 陆文玉拍拍赵就的肩,笑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就走吧,牧之,一定要保护好小侯爷!” 赵就点头应下,上前扶着李益贞上了马车。跟陆文玉挥手告别之后,赵就也上了马车,朝着渡口驶去。 马车里,看到马车已经驶出一段距离,李益贞迫不及待“老弟啊,你真是三品?可不能骗老哥啊!” “我确实是三品。” 得到赵就确定之后,李益贞往后一倒,后背贴着车厢,双手张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张狂。 一路无话,赵就靠着车厢睡觉,相当悠闲。到了渡口,由马车换成一艘两层大船,顺着运河,向南而去。 换乘船之后十天,才刚刚到江南地域,要知道赵就从汴州去泰山才花了不到七天,坐的还是马车。短短十天,赵就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陪太子读书。每经过一座城,李益贞李小侯爷都要去一趟青楼,美其名曰:体验风土人情,感受民间疾苦。 到了泰山更甚,山上各种“寺庙”李益贞都要品尝一遍,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突出一个悠然。 赵就也没办法,只能作陪,一路下来,疾苦倒是没感受到,倒是楚腰纤细,风尘飞扬体验了个七七八八。这种旅程倒是新奇,一路下来最痛苦的不是屁股,而是腰子,倒真是第一次听说出公差累垮了肾。 好在一路上没什么危险,也就是费的时间多了点。又是几天时间,才晃晃悠悠到了汴州。 江南繁华,李益贞又常在京城,哪里见过这种粉红色的繁华。还没下船便急不可耐的找上赵就,询问汴州哪家青楼最好,哪里的船娘漂亮? 等下了船,李益贞二话不说,连地方官员的接待都不理,拉着赵就直奔汴州最大的青楼留卿阁。上来就是包了整整一层,让赵就大感吃惊,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一副铁肾! 但李益贞顶得住,赵就可顶不住,自顾自站在一边看着河景,连酒都不喝。 子时,微风凉凉,赵就靠着栏杆,默默修炼着。江南已经快入秋,入夜的风已经带上几分凉气,甚至有点煞人。房间里搂着姑娘喝酒的李益贞笑声不断,似乎一切如常。 等第二遍更鼓敲过,赵就扶着一身脂粉味李益贞走出留卿阁。两人也不坐马车,借着凉风醒酒,一步一趋的往船上走去。走出一段距离,街边已经熄了灯笼,四周微暗一片,只有乌云下微弱的月光。 扶着李益贞的赵就停住脚步,环顾一圈,周围静的可怕,甚至一点人声都没有。赵就警惕心大起,真气外放,弥漫开来,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黑暗阴影里,一支箭带着风声朝着李益贞极速射来。赵就冷冷一笑,好像早有察觉般,拖着李益贞横移几步,躲过射来的箭。 半醉的李益贞吹了一会冷风,又看到插在地上的箭,一身酒气化为冷汗出了个七七八八。转头惊恐的看着赵就,见赵就表情不变才安心了几分,但还是紧张的抓着赵就的衣袖不放。 赵就连头都没回,几发暗器随手甩出,不远处的阁楼上,一个黑衣人莫名其妙的坠下高楼,脖子上还插着一把飞刀。除此之外,几个刚想拔刀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的往后倒去,无一例外都是脖子上插着一把飞刀。 感知到几人已经死亡,为防止意外,赵就拎着李益贞的衣领,运转追星赶月,朝着停船的地方赶去,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在赵就两人消失在原地不久,黑暗里钻出几个黑衣人,各自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消失在黑暗里。 回到船上,赵就拖着跟死狗差不多的李益贞,往船舱里一丢,催促船夫开船。船夫知道两人身份,不敢耽误,去解开岸边的绳索,沿水而下。 第79章 他一直这么勇敢吗? 经过上次半是刺杀半是试探的经历,李益贞倒是老实了很多。自汴州直下进入长江后,逆流而上,别说跟原先一样遇城必停,就是不得已停船补给,李益贞都不怎么走出船舱。 一路走下来也算顺利,仅仅十天,便已经到了楚州境内。由于汴州的刺杀,一路上岸上有官兵护送,江上有官船开路,这段时间赵就倒是轻松了很多。不用时时刻刻跟紧李益贞,也不用时时刻刻运用真气感受四周,只需要躲在上层船舱压轴就好。 到了楚州,李益贞总算舍得走出船舱。或许是有阴影,船都没下,当地官员的宴席都是在船上吃的,连陪酒的歌姬舞姬都没叫。当地大员大感吃惊,上头给情报里,这个小侯爷可是无色不欢,怎么到了楚州就成柳下惠了? 他们哪知道,刚出青楼就遇到刺杀,对一个小年轻是多大的打击。要不是时间相隔的久,李益贞能不能硬起来都两说。别说柳下惠,简直活太监。 在楚州待了了两天,重新开船,继续逆流而上,要到余州下船转马,沿官道进锦官城。过楚州后,水势湍急,地势起伏不定,山贼,水匪尤其猖獗。 好在正是丰收时节,抢水上的远不如抢地上的来的实在。五天以来,风平浪静,江风吹拂,李益贞心情也算好了不少,时常走出船舱凭栏作诗,虽然是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但他乐在其中。 “老弟,还有几天啊?这船坐的屁股痛啊……”李益贞刚做完一首打油诗,转身就忘的一干二净。看到赵就钻出船舱,笑着问道。 赵就拎着刀,真气放出很远,岸边别说人,就是活物都不见多少,这种气氛作为杀手的赵就很喜欢。安静寂寥。 “快了快了,大哥,我说不就是一次刺杀嘛,怕什么?依我看啊酒照喝歌照唱,有我在,死不了。” 赵就表情轻松,近乡情更怯,虽然没在蜀地待多久,但是蜀地独特的风景人情还是让赵就难忘。 听到赵就调侃般的话后,李益贞也笑着靠着栏杆坐下,舒舒服服的感受着江上的风。双手张开,眼睛微眯,一副恬静得意的样子。 两人一个倚着栏杆坐着,一个拎着刀欣赏江边的美景,好不惬意。 已经快入秋,自然不像夏日白天那么长,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下来,好像一瞬间就跨过傍晚,连黄昏的余晖都在一刹那消失。 李益贞不耐江上风寒,早早回了船舱避风,只有赵就在小灯笼微弱火光下,就着江上的风,一口一口嚼着干粮。江水悠悠,黑暗里两边的山如同张开大口的凶兽。 就着江风吃完干粮,感觉今晚也没什么事了,赵就才拎着刀回船舱里躺着。出公差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孤独寂寞,这次路程又长,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好在环境安静,对于修炼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盘腿坐在床上,最后一枚通玄丹服下,牵动全身真气,消化着药力。闭眼感受着真气游走在周身大穴,滋养着全身血肉筋骨。外放的真气被收回,身心合守,抱元归一,心神合体,默默炼化丹药药力。 一刻钟后,赵就呼出一口浊气,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睛,解脱般笑笑。刚想放出真气,只感觉船一顿,赵就稳住前倾的身子,疑惑不解的站起,往船舱外走去。 看到走出来的赵就,倚着船桨的船夫焦急的脸色稍稍缓解。看着赵就,急促不安的说道“大人,我们后面有船在追,前面有船堵路。实在是......” 堵路?开什么玩笑,长江多宽不知道吗?还有船能把长江堵了?赵就略带怀疑的看着船夫,手已经放在腰间的刀把上。真气弥漫开来,后面有几艘小船确实朝着自己这边赶来,前面不远处停着两三艘小船,恰好堵住往前走的路,看来是遇到水匪了。 饶是李益贞反应迟钝,也钻出了船舱,沉默看着赵就,脸上是化不开的担忧,就连衣服都没穿好。 “没什么大事,咱们就等着,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赵就无所谓般握着刀,半是安慰,半是自信说道“冷静点啦,咱们可是出公差,又不是逃犯,慌什么?穿好衣服啦。” 李益贞见过赵就动手,听到这话倒是安定不少,但船夫还是一脸惊恐,踌躇不已,小心翼翼的提醒“两位大人,大不了就给点银子打发了......” “呵,打发?只有我抢别人的份,还有别人的抢我的份?荒天下之大唐!” “我没当官要用银子打发这些人,我当了官还要用银子打发这些人,那我这个官不是白当了?” 赵就语气清淡,但带着不屑嘲讽,表情轻蔑,好像是一件随手拿捏的小事,不放在心上,依旧斜睨着江面,甚至还有闲心张开手感受着江面吹来的风。 后面几艘看着远,但是速度极快,一看就知道是老手,转眼已经在视线里逐渐放大。不过两刻钟,已经能看到小船上稀稀疏疏的人影。 还有段距离,声音已经传来“前面的船,留下影子娘们,脱光了跳江里。别说大爷不给活路,跳江里还有活路,等大爷上了船,人头落地,不留活口!” 听到顺着江风传来的声音,赵就冷笑不说话。他们一直这么勇敢吗?还是真有高手? 管不了太多,赵就唐刀出鞘三寸,真气凝聚于刀上,牵动一缕缕天地大势,蕴养着刀势。同品高手对决,谁先进入蓄势阶段谁便占领了先机。赵就不能肯定来人里没有高手,虽然外放的真气没感知到另一股真气的波动,但是船上还有个身份金贵的小侯爷,马虎不得,还是先蓄势,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天地大势被牵动,一时间风平浪静,一股诡异而独特的气势在江面上流转。 但身后几艘小船好像没感觉到一般,极速拉近距离,只是短短一会,便已经靠近赵就一行人的船。 小船上的人还没贴近,刀剑已经出鞘,看到二层握着刀的赵就,带头男人拔刀指着赵就怒喝道。 “小崽子,我草你吗,给脸不要脸是吧。把大爷的话当屁放,等会爷要是不砍了你爷是你儿!” 呵,看来他确实勇敢! 第80章 勇敢的人先享受 江风习习,吹起船上几人的衣角,气氛有点紧张。 赵就被这句话噎住,搜肠刮肚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扯着嘴角笑着,头发被风吹起,遮住赵就半张脸,使赵就的笑看起来有了几分乖戾的味道。 “好小子,笑?看来刀不落在身上不知道痛啊!” “老大,我上去帮你劈了他。” “这小子太嚣张了,不能忍!干他。” 小船上人声嘈杂,喧嚣不停,不少人被赵就嘲讽般的笑刺激到,吵着闹着要跟赵就加深感情。 船尾的船夫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手上的竹竿都丢了,手上不知所措的搓着衣角,额头上沁出几滴冷汗,低着头站在一边装客气。而另一边的李益贞虽然心里有点慌,但是看着赵就风轻云淡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嚣张坐在船板上,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看老弟表演得了,难不成这群水匪还敢杀侯爷独子? 赵就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很快赵就的嘴角已经压不住,忍不住笑出声,随着赵就越笑越大声,连小船上的一群人都止住喧闹。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人不会脑子有问题吧,自己还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看到一艘大船,除了船夫没一个正常人。那个死胖子往地上一瘫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而那个握着刀的小哥,像个傻子似的一直笑,咋了?老婆跟隔壁老王跑了?这么开心吗? 一时之间双方尬在江上,小船上的人似乎有点顾忌,毕竟打劫傻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而赵就这边,单纯是不屑于跟这群没见过山多高海多深的水匪计较,掉档次啊! 双方都沉默看着对方,这情景不像打劫,倒像是老友分别。还是带头男人看不下去,又觉得自己这趟不能白跑,于是无奈开口“唉,这尼玛叫什么尼玛事!这样,兄弟伙也不为难你们,船上的人听好了,一百两一个人头,兄弟们跑一趟不容易,就当给我们买两壶酒暖暖身子,我也不跟傻子计较。” 靠,赵就皱着眉头,老子就是不说话而已,怎么就被人当成傻子了?怎么看我也不像吧? “呵,你们是有点勇敢的。”赵就弯着嘴角,嘲讽道。 小船上的人顿时恢复喧嚣,一个个指着赵就,表情带怒。 “狗东西,装傻骗你爹?” “草,上船砍了他!” 叫嚣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拨着船浆,往赵就船边贴近。 赵就也不想继续跟他们扯皮,耽误自己宝贵的睡觉时间。唐刀出鞘,双脚用力一踩,借力一跳。船受力往下一沉,卷起一圈圈涟漪,弥漫开来。 空中真气如海上巨浪,翻滚着冲向四周,掀起一阵水花。赵就缓缓落下,空中真气凝聚,天地大势融入刀中。唐刀挥出一道刀光,朝着小船冲去。 赵就没有用全力,无非是一群水匪,用不上严阵以待,但也有三品实力。 随着赵就落下站稳,刀光转眼就到,正中几艘小船。刀光在江面上炸开,天地大势和磅礴真气一同汹涌而出,就像江水下有巨兽跃出,卷起几十丈水浪,向岸边拍去。 几艘小船在刀光闪过的瞬间就被震成木屑,靠后的小船稍微幸运点,只是被刀光一分为二,切口平滑,不像人为。 船上的水匪死伤不知道多少,活着的人泡在江水里,不敢动弹,只能随江水漂流。掀起的水浪拍向岸边,反弹回来,如同下了一场大雨,水雾飘扬,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看不清岸边土地。 赵就不废话,往前面拦路的几艘小船再挥出几刀。刀光狭长,仅仅停滞一瞬便撕裂几艘脆弱的小船,江面上再不见小船,只剩下一堆破破烂烂的木板和木屑。 “开船。”赵就收刀回鞘,转头不理会船夫和李益贞的反应,淡淡吩咐道。 船夫呆楞一会才缓缓撑起船帆,只是脸上表情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呆呆的看着江上小船的残骸和在水里挣扎的水匪。而李益贞就轻松了许多,甚至还笑了起来,等笑够了,才拢着衣袖,双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往船舱里钻。 船缓缓开动,逆流而上,好像遇到水匪只是个插曲,很快一切又恢复如常,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江风还在吹着,等明天一早,什么都会消失在江水里。 半夜,李益贞带着一壶酒叩响赵就的门,恰好赵就也睡不着,索性舍命陪君子。两人坐在船上空地,也不添下酒小菜,就干喝着,你一杯我一杯,陪着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倒是别有意境。 “老弟威武啊,没想到几刀之间便迎刃而解,哈哈哈哈,好啊”李益贞先开口,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停捧着赵就,说的好像地上仅有一样,让赵就脸红不少,分不清是酒醉还是真的脸红。 推拉了几回,赵就也算安然接受,斜靠着栏杆,捏着空酒杯,得意笑着“大哥,老弟也是有点本事在身。要不然哪敢一个人护着大哥进蜀地?” “哎哟老弟哦,这哪是有点本事,那是相当有本事啊!”李益贞说着,给赵就添了杯酒,眯着眼睛笑道“接下来就全靠老弟了,哥哥就在老弟身后混吃等死了……” “小心行事还是要的,我看情况不对呀。” 赵就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神情严肃的劝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世袭侯爷的独子,来头太大,由不得不小心。 两人一直喝着,直到一壶酒喝完,李益贞才捂着微红的脸颊,回了船舱。赵就则是站在船板上,倚着栏杆吹风,月光皎洁,索性赵就就不睡了,盘腿而坐,默默修炼。 一夜无恙,直到天亮,跟船夫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回到自己船舱,伸伸腰,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再睁眼时正好天色近黄昏,太阳西斜,一切如常,船还是慢悠悠的往前走。离开楚州已经五天,前方路程已经不多,再有三四天就可以在余州换马了。 一切顺利的话,路途不会再出意外。 第81章 再遇故人 那晚水匪劫船之后,好像带走了最后一丝夏日的光彩,仅仅三四天时间天气便极速变凉,就连赵就都不得不把秋衣穿上。 船走在江面,很是缓慢。越是靠近蜀地,水流越是湍急,甚至已经不能说是往前走,而是往前挪。好在余州朦朦胧胧中已经可以看到一角。估计再有半天,便可在余州渡口下船休养。 路途接近尾声,而且也没什么危险,李益贞常常斜靠着栏杆,双手张开,在微凉的江风里高声吟诗。或许在李益贞自己看来,自己豪气冲天,但是站在高处的赵就看来,就是一个大喊大叫的傻逼! 剩下的路程也不多,赵就索性也不拦着他,压抑了十天半个月,吼两声就吼两声吧,发泄一下情绪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船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在太阳渐渐西斜时,总算停靠在余州渡口。岸上一众青绿地方大员早早在岸边等着,早已不耐烦,但看到李益贞的身影,瞬间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争先恐后的上前扶着。 “小侯爷,一路辛苦。总算把小侯爷盼来了,余州蓬荜生辉啊,哈哈哈哈,下官已经备好宴席,就等着给小侯爷接风洗尘呢。” 带头的从官服的补子看就知道是余州知府,按理说不用这么谦卑。但他还是恭恭敬敬扶着李益贞,甚至都用上了下官这样的自称。 李益贞虽然吃喝玩乐是一把好手,但是就在中枢,人情世故官场生态还是懂得的。双手伸出去托住知府的手,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诸位大人客气了,特别是知府大人,哪能用下官自谦呢?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不过是有公差偶然路过贵宝地而已,是下官叨扰了。” 见眼前的小侯爷没有传说中的跋扈,反而很好说话。众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就怕上头来的人不好纠缠,好说歹说都要掉层皮。 “小侯爷,咱们先吃饭吧,一路风尘,可怜小侯爷千金之躯......” 众人前呼后拥,李益贞和赵就两人连坐一会都不能,沸沸扬扬的往酒楼走去。一路上地方官员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长吁短叹,捧着李益贞的臭脚,反倒是赵就被晾在一边。好在赵就有够多当狗腿子的经验,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也不理吵闹的人群,默默欣赏着四周的风景。再来蜀地,果然有一番新的心境。 宴席排场极大,虽然只有两三桌,但还是清空了一层酒楼。席间不仅有官员在侧,还有地方乡绅富翁做陪,主角当然是小侯爷李益贞。 一伙人轮流敬酒,一杯接着一杯,旁边咽着饭菜的赵就都看傻了,眨眼间一壶酒就见底了,这种速度谁顶的住啊?好在自己只是个狗腿,不用参与这些应酬活动。于是看着李益贞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赵就心里过意不去,快速填饱肚子,往楼台躲着,眼不见为净。 一场宴席,一群人吃吃喝喝了两个多时辰,又叫上来一批歌姬舞姬,其间觥筹交错,轻歌曼舞,换着花样捧李益贞的臭脚,让一墙之隔的赵就嘴角直抽。还得是文化人啊,两个时辰啊!夸人的话都句句不同样,这是什么? 这尼玛就叫文化底蕴! 好在后续没有什么活动,不过也是,李益贞喝得半醉半醒,还能搞个屁的酒后活动,睡觉得了。 一地狼藉里,赵就扶着说醉话的李益贞回房间,身后几个没喝醉的官员千叮万嘱,依依不舍地送别李益贞。 扶着李益贞回了房间,往床上一丢,还等赵就把他鞋脱下,就已经鼾声如雷。干,吃饱喝足就睡,怪不得这么胖,死沉死沉的差点没扛动。 短短几十步路给赵就累出一身汗,横竖是睡不着了。下楼去要了壶黄酒,外放真气,感知着周围,就倚靠在酒楼门坊下,对着月光喝酒,自得其乐。 “赵公子......赵公子......” 正在兴头上,赵就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环顾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心底不由泛起一丝警惕,皱起眉头眯眼盯着黑暗里,一只手拎着酒壶,另一只手已经捏着一把飞刀。 几声过后四周陷入一阵沉默,等了一会没看见什么不对的地方,才缓缓收起飞刀,默默调侃自己太过紧张了,耳朵都胡了,哪有什么声音,自己吓自己。 或许是别有感觉,刚想转身回酒楼,黑暗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挪向赵就。等走近,瘦小身影才缓缓拱手行礼,笑着打招呼。 “赵公子,良州一别,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再见面。” 听声音有几分熟悉,特别是赵就在良州待了很久,听到良州两个字,一下子来了兴趣,眯着眼睛打量着来人。 来人见赵就有所反应,迫不及待接着说“赵公子,我是林子渝啊,你不记得了吗?方头山,你四只飞镖震退山贼,救了大家伙,忘了吗?” 方头山,林子渝,四只飞镖和山贼,死去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袭来,那不是自己杀手卖艺那次吗?林子渝不是良州那个林秀才嘛!记忆里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跟自己衔接在一起。 “林......林秀才吗?”赵就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身影。瘦小,脸上没二两肉,眼窝凹陷头发凌乱,身上也不是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衣,反而是破破烂烂的麻衣,大部分地方都打着补丁。 林子渝嘴巴嗫嚅着,听到赵就林秀才的一刹那,眼睛里的光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崔着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眼角似乎有泪,叹了口气声音哀切的说着。 “现在哪还能说秀才,读书人何至于落魄潦倒至此,惭愧,实在是惭愧啊。” 看着眼前唯唯诺诺又谨慎小心的林子渝,赵就实在不能把这副模样跟良州城外站的笔直,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形象联系到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子渝,赵就声音都有点颤抖。 “林秀才,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快连人样都没了?” “何至于落魄成这样?” 第82章 去河西吧 “落魄?哪还在乎落魄不落魄,还活着就是好事了。” 林子渝感叹道,话语之间都是无奈,低垂着手,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摇头叹息,如同被打断脊骨的野狗般低拱着腰。 不过短短一年半年,竟能让一个书生变得比乞丐还乞丐。赵就千言万语憋在喉咙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化成一声长长的“唉”。 沉默了好一会,赵就才颇带悲痛的说道“林先生,镖局的人呢,蜀地再乱也不至于乱到良州没了吧?” “镖局?哪还有镖局,三个月前,良州不战而破,兵戈过后,良州?呵,荒城罢了!整个镖局,男女老少全死在乱军里了......”林子渝语气哀切,表情激动,仅仅几句话说完,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扶着门坊席地而坐,胸口起伏了一阵才喘匀气息。 “哈哈哈哈”赵就拎着酒壶退后两步,自顾自嘲讽般笑着,只是四周真气紊乱的波动意示着赵就内心不平静。 “林先生,你在说什么谎话,良州离锦官城不足千里,离剑门不过八百里,岂是说破就破的?别说三千多人,就是三千多头猪,也不是短时间能杀完的吧?难得有上万人的山贼?那还是山贼?那是叛匪!” 说罢看着地上好像一阵风就能吹飞的林子渝,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林子渝走进酒楼,要了一桌饭菜。再不吃饭,别说明天的太阳,就是能不能把话说完都不好说。 很快饭菜上齐,林子渝饿了几天,哪还顾得上斯文,抓着筷子就是一顿胡吃海塞。此情此景对于赵就来说,可能所谓文人气节就是还记得用筷子夹菜。 三下五除二把桌子上饭菜吃光,就差把桌子上的盘子舔干净了。长长打了个饱嗝后,林子渝才一脸失礼的看着赵就,悠悠开口。 “赵公子啊,你不知道啊。这蜀地哪还有山贼,目之所及都是叛匪,巴不得从蜀地抢点东西,然后跑去安南自立为王。山上的老鼠哪里比得上占城为王来的好听?都是贼,叛匪不比山贼有前途?” 赵就越听越想笑,这话倒是在理,都要跑路了,肯定是能抢多少是多少了,哪还在乎被抢的人能不能活下来?难怪良州能城破,组团作案,焉有不破的道理? “好在青城山的道长帮忙,要不然我早就死在良州城的兵荒马乱里了......”林子渝絮絮叨叨的说着,丝毫没看到赵就表情的变化。 青城山?我要杀的人不就在青城山?赵就瞳孔放大,嘴角掩饰不住的翘起,好在林子渝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赵就迅速调整好表情,装作不在意般的问道“青城山?道长?都有谁啊?” “徐道长,何道长,王道长。还有很多记不得名字的,所幸,所幸......”林子渝断断续续说着。 “王道长?王季维吗?” “赵公子知道王道长?”林子渝惊讶的问道,有点诧异。 赵就端起茶杯喝着茶,表面平淡如水,但内心早就狂喜不已“我也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青城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呢。” 林子渝倒是赞同的点点头,这种解释倒也符合赵就的身份。见林子渝已经吃好,赵就叫了间房,让林子渝上去。 “林先生,接下来我要到锦官城出一趟公差,要是不嫌弃,过两天我们一起走吧。” 倒是林子渝叹了口气,无奈道“蜀地哪里不一样?锦官城不过是大一点的余州罢了。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处,也是可怜。” “去河西吧。”赵就笑道“读书这么多年,总不能就为了逃难吧。虽说故土难离,但有机会实现抱负,还是得忍痛前行啊。就像这长江一样,途经高山汇入大海,方可天下闻名。” 林子渝眼神一滞,河西苦寒,他也不想去,但是事实跟赵就说的一样,诺大的蜀地连年战乱,逃难是常态。寒窗苦读十几年,然后把大好青春花在逃难路上,任谁都不愿意,要是河西真能一展抱负,忍耐苦寒也不是不行。 赵就见林子渝有所意动,便不再劝,只是笑着让林子渝上去睡觉。过多的话语只会适得其反,开个头就够了,剩下的让林子渝自己考虑才是最好的。 等林子渝回了房间后,赵就才背着手坐在屋檐下,欣赏着熟悉的月光。为逝去去林正一伙人隔空倒了壶酒,略带惆怅的回忆着过往的旧事。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赵就喝光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回房间睡觉。 翌日,天色阴沉,第一场秋雨早早来到。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有准备的赵就刚起床便换上秋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连绵细雨里若隐若现的群山。 被灌了一堆酒的李益贞还在呼呼大睡,反倒是林子渝早早起来,此时正站在檐下默默看着雨景。看见赵就下楼,上前笑道。 “赵公子,想了一晚上,我想我还是去河西吧,至少给多年苦读生涯一个交待。” 赵就只是笑笑,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塞到林子渝手里“林先生,不急在一时。这秋雨一下,天气便转凉,还是先去换一套秋衣重要。” “我会在余州待几天,林先生要是有兴趣,可以逛逛余州。等我离开余州时,自然会安排好你的行程,只是以后的路途可就要一个人走了。” “去河西还是跟我一起去锦官城,林先生不妨考虑考虑再说,有的是时间,不急。” 听到赵就这么说,林子渝点点头,拱手道谢。赵就坦然接受,知道成衣铺不远后便固执拉着林子渝去买秋衣,一路上旁敲侧击的打听着王季维的信息,任务重要,何况人家付了钱。 两人撑着伞回到酒楼时,李益贞还在睡。赵就也不理他,叫了一桌酒菜,和林子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言语间已经探明王季维的所有信息,得知王季维大概率在锦官城后,赵就不由一喜。 都说好心有好报,这都是我赵就应得的! 第83章 启程 直到天黑,李益贞才缓缓醒来,拖着疲软的身体下楼时,赵就正好在和林子渝喝茶聊天。 看到悠闲的赵就,李益贞无奈的瘫在椅子上,半是自嘲半是哀嚎般说道“老弟啊,你也不帮帮大哥我,我今天醒来嘴里还是一股酒味。” “喝不了别喝呗,我就滴酒不沾!” 李益贞瞬间瞪大双眼,你?滴酒不沾?那跟我一起住暖香阁喝酒做黄诗的是谁?能不能不装正人君子! 想到赵就那爆炸的武力值,李益贞也只是在心里调侃两句,转身叫了桌饭菜。宿醉一晚上醒来,肚子一直空着可不好受。 等李益贞吃完饭,三人各自上楼,李益贞还是不舒服,如果不是饿了,根本不会下楼。而赵就和林子瑜纯粹是闲的无聊,外面又下着雨,回房间睡觉是最好的选择。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赵就和李益贞即将出发前往锦官城。林子渝踌躇了两天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动身前往河西。赵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租了一辆马车,给林子渝备上整整二十天的干粮,偷偷往林子渝怀里塞了一百两银票,吩咐马车挂上锦衣卫的灯笼。 这些已经是赵就能给予的最大的帮助了,剩下的只能靠林子渝自己了。自己指明方向,铺了路,总不能弯腰把人背过去吧?自己又不是林子渝他爹,做到这份上,也算尽心尽力了。 密密麻麻的雨丝里,赵就扶着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林子渝爬上马车。隔着雨幕,林子渝挥手道别“赵公子,大恩不言报,如果能再见面,我请赵公子喝酒。后会有期!” “林先生,往前走就是,会再见面的。” 站在檐下的赵就往酒楼里退了几步以躲避溅起的水滴,朝着马车拱手行了一礼,今日一别,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虽然当初只是同行几天。 身后喝着茶的李益贞安慰般劝道“老弟啊,乱世里有一处容身之处,应该高兴才是......” 赵就背着手笑笑,是啊,该高兴才是! 天色渐暗,赵就李益贞两人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匆匆上楼休息,今天是在余州的第四天,明天就该走了。 天色微亮时,雨还在下,浓浓的雨雾把天空染得灰暗。 两人吃过早饭,一人一马,朝锦官城疾驰而去。 蜀地一座矮山上,赵就从地上尸体上抽出唐刀。用刀尖挑起尸体外袍,仔仔细细擦着刀上的鲜血,等刀身上不再有丝毫血迹,才插回腰间的刀鞘。 身后不远处李益贞牵着两匹马缓缓走出,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目光摇晃,有点嫌弃的抬脚跨过尸体,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血迹。 赵就从李益贞手里接过马缰,紧皱着眉头不悦上马。自从出余州以来,路途刚刚过半就遇到了五六茬拦截,好在都是没什么功力的山贼。但是一路杀过来杀得赵就都快烦了,天天杀人,真当我是天生杀人狂啊? 余州到锦官城只有六七百里,骑马的话,不过八九天路程。现在才走了四天,后面还有两三百里,要是再来五六茬拦截,赵就刀都得被砍卷,怎么想怎么不值啊! 坐在马背上衡量着,赵就表情不算好,也不打马,就由着胯下的马有一脚没一脚的走着。走了一会,闻不到血腥味了才勒住马缰,一拍马屁股,纵马疾驰而去。 皇城西苑,清玄宫里。 皇帝元琢高坐在法坛上,天气虽然已经入秋,但元琢还是身着一件单衣。清玄宫里不使炭火,以免冲扰三清的香火,所以清玄宫里黯淡冷清,没有多少人气。 而今天除了元琢外,坛下还坐着陆文玉几人,颇显热闹。随着宫外钟声敲响,元琢结束一天的清修,从冯公公手里接过檀香,恭恭敬敬插在三清像前的香炉里。直到几缕青烟缓缓升起才小步退后,背着手走进内堂。 “大伴,怎么文玉几人坐着,却让宋监正站着啊?大伴也学会了厚此薄彼啊,哈哈哈。”见宋监正站着,元琢虽然有所疑虑,但是目前心情不错,笑着调侃冯公公。 站在陆文玉旁边的钦天监宋监正主动上前开口“皇上,冯公公给臣搬了凳子,但实在不巧,近日季节阴雨不断,臣腿疾复发,实在是坐不下,有负圣恩,臣有罪!” 听完前因后果,元琢笑意更甚,连忙挥手让冯公公搬把躺椅过来“在朕这里不会厚此薄彼,宋监正既然坐不下,那就斜躺着吧,独独让宋监正站着,不合适。” “不战之誓已经三百年有余,我朝得以休养生息。如今胡人蠢蠢欲动,这几个月更是有不少胡人越界入境,各位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看到宋监正躺下,元琢才沉沉的说着,只是语气间不复刚才悠闲,说话间眼底冷意一片。 坐的靠前的陆文玉不等其他人反应,率先回道“陛下,无非是边境僵持不下,胡人不甘心,想另找手段罢了,不足为惧。至于那些入境胡人,呵,秋后的蚂蚱罢了,蹦跶不了多久。” 其他人跟陆文玉的想法大差不差,无非就是几个胡人,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几人相互看了几眼,不约而同点着头,算是同意陆文玉的话。 “既然诸卿有把握,那朕就不多问。”元琢背着手小步小步踱着,脸上表情不见有变化,淡淡道“胡人要打,那就打!朕倒想看看胡人狼子野心有多大,前朝能打服胡人武林,逼得胡人立下不战之誓,朕也能,大齐也能!” “陆文玉,朕把这项重担交给你,莫要让朕失望。” 陆文玉听完这话,直接跪下行礼,回道“臣定不辱使命。” “蜀地的事,你们就都放放吧,朕自会下旨剿匪。就让他们闹闹吧,朕倒想看看这些游兵散勇能不能把天翻了。”元琢笑着说,或许是站累了,扶着坛下的台阶坐下,搓着手。 堂内几人表情凝重,元琢的话虽然说的轻松,但是几人却轻松不下来。匆匆告退之后接连走出清玄宫,前后几人脚步匆匆,唯有落在最后的陆文玉和冯公公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第84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蜀地官道上,赵就和李益贞骑马并行。天色阴沉,像要往地上压的盖子,这是要下雨了。 奔波几日,离锦官城已经不足两百里。赵就和李益贞登高远眺,远处只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和蔓延到天边的树林。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想停在这里的意思。 赵就率先勒马,一甩马缰,朝着远方小山疾驰而去,李益贞手里死死拽着马缰,紧跟在后。 马是两人赶路的主要手段,同时也是个金贵的动物。淋雨受风都可能会让马儿生病,从而使两人只能跑着去锦官城。虽说真气加持下赵就可以凭借轻功御空,但是抱着个同性胖子在林子里跳来跳去,实在不怎么好看。 还是骑马吧,不止舒服,至少还好看点。所以,去矮山找个地方给马避雨,顺带休息是当务之急。 所幸矮山虽然小,但是居然奇迹般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两人两马绰绰有余。两人刚进山洞,外面几声惊雷,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见此情景,两人不由得大呼几声“好运”。 山洞外雨势渐大,雨水落在山石上,“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坐在山洞里的二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赵就早早生好火,李益贞坐在火堆旁,双手抱膝悠闲的烘着一天的疲倦。 身后两匹马静静吃着草,时不时相互拱几下,山洞里一时之间陷入寂静,只剩下木头在火里爆裂的啪啪声,两匹马咀嚼的啧啧声和山洞外沙沙的雨声。 “大师兄,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会吧,我们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 “是啊师兄,这雨我看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就是停下来了天也黑了,这么夜以继日的赶路,马得累垮啊。” 声音远远传来,夹杂着雨声,几乎细不可闻。山洞里靠着墙烤火的李益贞自然没有听见这么细微的声音,反倒是一旁的赵就,突然抬起眉头,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是不打算放出真气,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声音停了一会才接着响起“不是我不愿意停下,只是这荒山野岭,哪有地方避雨歇息?” 远处声音又停了下来,好像在犹豫着什么,但只是片刻便响起了马蹄声。 “师兄,我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黑漆漆洞口,不知道是不是山洞。” “哦?天无绝人之路啊。” “是啊,祖师保佑啊,总算能避避雨歇歇脚,休息一番了。” 听到三人的话语停下,以及调转方向朝着山洞走来,赵就放在火上的双手一顿。撑着地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看向山洞洞口。 不久,一阵马蹄声过后,三匹马冒雨来到山洞洞口,带头一人穿着青色道袍,用木簪束着发。牵着马率先走进山洞后,看到山洞里有人,顿时停住脚步,抬手拦着身后二人进来。见山洞里二人没有显露敌意,才拱手行了一礼。 “两位,在下三人乃青城山弟子,下山拜访朋友,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大雨。看到这里有个山洞,想进来避雨休息,没想到两位捷足先登,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些位置给我们师兄弟三人?” 来人走进山洞的一瞬间,赵就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来人一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赵就突然感觉来人有几分眼熟。旁边李益贞刚想说话,却被赵就一只手按住肩膀,想到这几天来路上的拦截和厮杀,李益贞虽然不明白赵就为什么,但还是闭上嘴不说话。 “你说你是青城山弟子,敢问尊师是哪位道长?” “家师道号呈净。” “哦,原来是呈净道长的高徒。”赵就来了兴趣,疑惑问道“不知道王季维王道长是阁下什么人。” 听到这话,三人脸上都是惊喜的表情,还是带头的道长笑道“贫道就是王季维,可是贫道却觉得朋友眼生,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还是听过贫道?” 王季维话没说完,赵就已经露出笑容,没想到居然在荒郊野岭遇到,看来自己也有走好运的时候嘛。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只是短时间里回想不起来,现在听到王季维三个字,记忆顿时清晰起来。 这张脸在昭狱值房里陆文玉给自己看过!两千两啊,得来全不费功夫。 虽然是荒郊野岭,但是李益贞还在旁边呢,想杀人总得要一个说的过去的说法。于是赵就表情突变,冷冷看着三人,笑道“你真是王季维?” “这还有假,我师兄就是王季维,如假包换!”王季维身后的师弟忙不迭说道,语气间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说你就不是王季维!”赵就脸色一变,怒喝道。 “王季维是青城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还会放下山?就是下山都应该有人一路保护,以防意外,你却连个护卫都没有。怎么?传家的宝物拿去街头闹市展览连个护卫都不带?难不成青城山上都是傻子吗?” “可见你是冒牌货!” 王季维三人呆在原地,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这蜀地遍地都是武道不入流的山贼,王季维又是四品,要什么保护?就算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可三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就接着大喝“我看你们是披着道袍的山贼!”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赵就真气已经如同决堤河水般倾泻而出。不讲道理的朝着三人冲去。 “三品!”王季维大惊失色,这种已经推开武道大门的高手,按理说不会放下身段对三品以下出手,而且还这么不讲道理。 但是来不及细想,赵就已经近在眼前。王季维只能一手拉着一个,脚上不停后退,直至山洞外的雨里。推开二人,转身朝着反方向冲出,厉声喝道“跑!” 赵就在山洞洞口止住脚步,不屑一笑,跑?几个连真气都没有的人,无非是大点的蚂蚁罢了,怎么跑?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赵就动作却不慢,脚尖轻轻一点,顿时化作一道残影直冲王季维。 就从你先开始吧,谁叫你值钱呢…… 第85章 太过轻松? 雨势渐落,瓢泼大雨逐渐变成丝丝细雨。 雨幕里,赵就残影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王季维。只是一呼一吸间,赵就便已落在王季维身前。 见无路可逃,王季维索性也不跑了,静静站着,不解问道“按理说,三品不会为了个四品大动干戈吧?” “确实不会,杀你费不了多少功夫。”赵就如实回答,浑身真气外放,感知着另外两人的位置,只要王季维一死,马上赶去灭口。 荒郊野岭的,还闹着山贼,死三个人那可太正常了,怎么查都查不到自己身上。 存着拖时间的心思,王季维继续问道“我们有仇?”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呢?” “那为什么要杀我?”王季维皱着眉头,盯着赵就。 “我是杀手,有人花了钱,就这么简单。”王季维的小心思,赵就也猜出了七七八八,想拖时间就让他拖嘛,死者为大。 赵就神情轻松,甚至还有几分笑意,为防止他就着话语继续问,索性先开口堵住话头“你知道的,不出卖买主是杀手界的规矩,所以谁想杀你我不能说。但是吧,你要是花钱那也不是不行,我认钱不认规矩,老实说,你人头挺值钱,两千两,不少!” 王季维见赵就已经把话头堵死,这种留遗言的时刻,总不能问赵就“家里人怎么样?老妈老爹身体还好吗”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在拖时间的废话吧。干脆运行体内内气,做殊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点生机。 感受到王季维身上气势的变化,赵就也不打断,就静静等着他运行内气,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 只是短短几息之间,王季维内气滚动,脚下一动,向着赵就直逼而来。一掌朝着赵就面门推出,手掌平展极其快速,暗含一股内劲。 看似疾驰而来的动作在赵就眼里跟慢动作似的,眼前不断放大的手掌倒还是让赵就提起了点兴趣,看来王季维也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赵就不退反进,真气运转之间,单手隔开王季维的手掌。另一只手趁着王季维中门大开,顺势一拳砸出。真气暴动,震开四周雨幕,拳势不减,轰退王季维几十步,撞断几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王季维嘴里,鼻子里,血如泉涌。浑身气机被赵就打散,但是骨头血肉却并没有多大损伤,这恰好是赵就有意为之,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背靠大树的王季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更别说调整浑身气机。雨幕瞬间被分割,璀璨刀光一闪而过。为了掩盖自身痕迹,赵就甚至没有运用真气,单纯只是轻功带动唐刀挥出。 刀光闪过,王季维脖子渐渐浮现一道红线,身后大树从王季维脖子处被砍断,切口如镜面般光滑。随后鲜血喷出,王季维双眼瞪大,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信,连赵就一招都挡不住,不,不是挡不住,是躲不开。 青城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就这样身首分离,死在了一片叫不出名字的林子里 赵就从容收刀回鞘,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真气运转间,凭空一踩,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到就连残影都不是很清楚。 就连四品的王季维都跑不了多远,何况两个不到四品的。不过一会,赵就提着刀从容回到山洞,身上别说血迹,就连雨水都没沾上几滴。三品杀三品以下,实在太过简单! “三个道长真是山贼?”看到赵就回来,李益贞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要是想良心好受点,就当他们是吧,不过在我看来,山贼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的区别”赵就把刀系到马上淡淡说着,不过最后的“值钱不值钱”赵就没说出来。 “我又没看见,还用讲良心啊?” 听着李益贞仿佛调侃般的话,赵就转过头看着李益贞。两人目光交汇,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看吧,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不用说太多的话,只是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不是山贼重要吗?几具尸体而已,我说他们是那他们就是。 真诚的良心也好,虚伪的良心也罢,重要的是:死的又不是我。 刚刚活动了一番,实在受不了山洞里的闷热,便站在洞口,思考着刚才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想着想着,不由得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奇怪。 是啊,王季维是青城山近百年最有天赋的弟子,怎么可能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王季维死的有点过于简单了!就算青城山想磨砺弟子,也应该最大程度保障他的安全,何况是这么重要的弟子。杀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回过头来想想,疑点一个接着一个。要不是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赵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杀错人了。 看着远处逐渐模糊的雨雾,赵就眉头紧锁,伸手感受着秋雨,心绪总是不得安宁。等手心蓄了一点雨水再握紧拳头,任由雨水从指缝间流出来,仿佛波动的情绪已经随着流水流出心里。 想不通的事干脆就不再想,反正银子收了,反悔不了,人杀了,也反悔不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再去想也是白搭,不过是白费心思的安慰罢了。与其想这些烦心事,还不如认真想想银子怎么花。 改变思路之后,果然天高海阔。自欺欺人般笑着,心情顿时由阴转晴,甩甩手,背着手悠闲看雨,杂乱无章的雨丝如今看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身后李益贞缓缓走了出来,一脸惆怅的看着雨幕,感慨道“诗文里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以前吧,总觉得雨有什么不同的,什么时候不一样了?” “一路走来,还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南方的雨啊,就是比京城的婉约一些。” 赵就笑笑,调侃道“还伤春悲秋起来了,我可先说好,对着雨我可做不出“指上白缨锁巨龙”这种诗。” 李益贞唉了一声,挥挥手感伤道“当然不是作诗,有点想家罢了......” “我有点想暖香阁的姑娘们了......” 第86章 下山走走 三天以来白天赶路,天黑休息,走走停停总算快赶到锦官城了。 三天里或许是离锦官城已近,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再没遇到山贼拦截。一路无阻的情况下,两人心情都好了不少,至少不用一觉睡醒都得算算昨天杀了多少人。 太阳逐渐西斜时,赵就和李益贞两人在锦官城城门前勒缰停马。守门的兵卒刚上前,一块北镇抚司的腰牌直接塞到他面前。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里,好在这人也圆滑,眨眼间便换了脸色,恭恭敬敬的上前扶两人下马。 “两位大人,一路辛苦,来锦官城是出公差还是游玩?” 李益贞在赵就身后下马,由于身子偏胖,行动有点迟缓,站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才吩咐道“公差!奉圣旨来接折子,速速进去通报,别误了公事。” 守卒听完,连忙行礼,让身后几人招呼赵就两人,自己不敢耽误,拔腿就往城里跑。赵就和李益贞倒也乐得清闲,让守卒搬来两个凳子,就坐在城门旁等着。 “两位上差两位上差,下官来迟,怠慢了上差......” 人没到声音倒是先传来,随后是守卒带着一个红色官袍的胖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跑着,直到两人面前,才气喘吁吁收起手帕。 “你是锦官城知府?怎么就你一个人?宣威将军呢?难不成就把你折子带回去?你是觉得皇上不敢砍你的头还是不敢砍我的头?” 李益贞气不打一处来,连看向守卒的目光都不善起来。 知府感受到李益贞不善的目光,不由得冷汗直流,急急忙忙解释道“刘将军在知府衙门,不知道上差事务紧急,下官这就回去叫刘将军。” “回个屁,一起去知府衙门吧,今晚还得麻烦你们,赶紧把折子备好,明天一早我们加急回京。”李益贞摆摆手,还以为刘将军不在锦官城,差点误了正事。 知府跑了一路,回头看了眼来路,咽了咽口水,心里苦闷。要是再跑一趟,累都累死,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该骑马过来了,真是急忘了。 看到知府脸上表情的变化,赵就不由得一笑,开口替知府解围道“大人骑马带路吧,我跟在后面,慢不了多少。” 正想叫人去牵匹马的知府推辞一二后也不再说话,被守卒扶着,翻身上马,握着马缰,走马在前带路。 李益贞和牵着马的赵就跟在后面,好在路程不远。不过也是,要是太远,就知府这小胖子一路跑过来,半条命都得丢了。 到了知府衙门,两人倒是一改之前的急切,各自找了个房间,让下人做饭,先吃饱喝足再说。 天色全黑之后,两人相对而坐,筷子飞动。一路上为了安全,两人吃的都是自己准备的干粮,别说酒肉,就是白米饭都没有。好不容易到了锦官城,要是不好好填填肚子,换换口味,那人胃可就养成驴胃了。 吃饱喝足,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不见知府,将军过来。两人也不急,反正只是个跑腿,他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青城山上,呈净一身紫袍,盘坐在三清像前,手上捏诀,打坐修炼。 门外一个小弟子轻声推开门,行礼道“师傅,其他师兄弟已经全部回来了,唯独最先下山的大师兄,至今还没回来。” 打着坐的呈净无动于衷,好像听不见般,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无需担心,可能就是路上耽误了一会,季维这孩子不会惹乱子的。先让其他弟子歇息吧,说不定天亮季维就回来了。” 看着呈净淡然的表情,小弟子安心了许多,师傅说不会有事那就不会有事。行了个礼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见小弟子走后,呈净收敛了心绪,闭上眼睛打坐。只是还没等他默念完一遍经书,门外喧闹声打断了他的心绪。 “何人在殿外吵闹,修道之人怎么能这么浮躁不定?”呈净脸上不悦,清静的心绪被打乱,也没了打坐的心思,缓缓站了起来。刚想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殿外几个弟子一起走了进来,看到呈净,连忙跪了下来,声音悲伤。 “师傅,师傅,大师兄他......他死了!” “胡说八道,你们大师兄还在山下呢,怎么能在三清面前撒谎!”呈净怒喝一声,脸上因为生气变得微红,气机瞬间外放,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弟子虽然怕师傅,但还是抹着眼泪,眼睛通红的看着呈净。跪在最前面的弟子忍不住哭出声,哀声道“师傅,是真的。大师兄的尸体就在外堂放着呢,不仅是大师兄,和大师兄同行的两个师弟......也死了......” 听完弟子的话,呈净倒是平静了下来,收回弥漫而出的气机,强做镇定上前扶起弟子。 “唉,带我去看看你们大师兄。” 弟子不敢耽误,走在前面领路,带着呈净朝外堂走去。一行人走进外堂,入眼便是地上三具断头尸体,正是王季维和随行的两个弟子。 呈净脚步沉重的走上前,双手颤抖不止,看着地上弟子的尸体,久久不能回过神。眼里充盈着泪水,鼻子发酸,沉浸在伤感之中。过了好大一会才抬起头环顾周围抹着眼泪的弟子,语气冰冷道“谁?是谁发现季维的尸体?” 低沉平静的声音里颇具威严,周围正哭着的弟子急忙收敛了声音。一个看着有点年岁的弟子擦擦眼睛,上前一步说道“师傅,是我,我在锦官城外林子里看到大师兄尸体靠在一个树上,另外两位师弟尸体都在不远处,于是我就都背了回来。” “你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是,弟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师兄身首分离的尸体。”弟子低着头恭敬回话。 呈净听完脸上已经一片苍白,教导了二十多年的弟子,下了一趟山,回来的只有冰凉的尸体。饶是呈净多年修身养性,如今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沉默了很久,才低头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山上的大小事务由你们呈渺师叔主持。你们要按时做功课,不可懈怠,等我回来会检查......” 说着呈净抬手抹去眼角泪水,挥手让弟子们别说话。 “我意已决!” “去,取我道袍和剑来,为师下山走走。” 第87章 小友留步! 天色微亮,但有些灰蒙蒙。 锦官城知府衙门里,赵就早早醒来,端着壶茶,在院子里悠闲踱步。刚从马厩回来,两人骑进城的马已经换成另外两匹。 准备已经做好,等李益贞起床收了折子就可以起程回京城了。 天色不好,赵就也不想这么快走,但是公差不是旅游,再玩一个月那得掉脑袋。而且赵就刚杀了王季维,心理上也想离青城山远点,锦官城那可是人家老巢,还是在陆文玉身边安全点。 这可不叫跑路,这叫迂回战术! 等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倒是好了不少。李益贞总算舍得温暖的被窝,拖着半死不活的脚步走出房间。 “老弟啊,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咱们急啥啊,将军知府都不急。” 李益贞从下人手里接过温热的面筋,马马虎虎擦了把脸,小心翼翼的打理着头发,直到每一根都束起才摆手让下人放下铜镜,吩咐道“早饭备好就端过来吧,饿了。” 下人刚抬起脚,李益贞接着说“对了,让知府把折子都拿过来吧,别耽误了事!去吧去吧。” 说完不理下人听没听清楚,走到赵就对面坐下,接过赵就端来的茶,小口喝着。 “这么多天,咱总算当了回大爷。” 听着李益贞调笑的话,赵就哈哈大笑,颇有兴趣的跟李益贞打着趣。 没聊几句早饭便送到,两人心情都不错,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好像吃饭倒成无关紧要的事了。聊着吃着正开心呢,胖子知府带着一个包袱急匆匆赶过来,看到吃着早饭的两人,笑道。 “两位上差,折子都在这了,麻烦两位上差带回京城。其中有要紧的事,万不可遗失。” 还没等知府说完,李益贞便开口打断“知道了,你们也是,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能拦住折子?路上老子还杀了好几伙呢!” 听着李益贞吹牛,赵就都替他脸红,那是你杀的吗?第一次遇到山贼,差点被吓尿的难不成是我?真是出门在外,身份全是自己给的! 知府扯着嘴角,这公子哥还吹上了,我又不是瞎,就你那模样,别说杀人,敢杀鸡就不错了。不过好歹当官多年,好话还是会说的,奉承道“上差有本事啊,难怪一路走能来平平安安,哈哈。” “那是!”李益贞昂着下巴,被这句奉承地很开心。顺势就接过包袱放在手边,笑道“妥了,吃完饭就走。” 知府听到这话,心里大定。就怕这俩上差来了锦官城还要赖两天,写好的折子又得重新写,虽然不难,但烦心不是?既然俩人主动要走,知府肯定是开心的,脸上一颤一颤,又奉承几句才借口公务繁忙走了。 既然一切都备好了,两人也不矫情,几口吃完早饭,收拾好干粮后叫下人去马厩牵马。趁着有点空闲时间,赵就从李益贞手里接过装折子的包袱,回到房间里才收进房间里。 赵就走出房间的时候,下人已经牵着马在知府衙门等好了。两人翻身上马,打马出城,朝着余州赶去。 两人出城过去大半天,锦官城上空掠过一道长虹,冲散灰蒙蒙的云。在楼阁上眼神好的人看到长虹里朦朦胧胧的人影,不由得虔诚跪下。 “仙人,仙人下凡了!” “乱说,那是呈净道长,天师啊,天师下山了!” “天师下山除魔,蜀地必会太平!” 楼阁上的人说兴奋喊着,声音飘出去很远。楼下不少人听清楚传来的声音后,脸上早已换上笑容,遥遥对着长虹行礼,祈求平安。 锦官城里不少武者看到长虹掠过,不自觉的眯起双眼,想看清天上的人影,可惜只是徒劳。 白虹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掠过之后天空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与锦官城相隔几十里外的官道上,坐在飞奔马匹上的赵就顿时眉头一皱,身后有人,还是个高手! 虽然赵就变了脸色,但是心里并不认为身后人是冲着自己或者李益贞来的。很简单,如果是山贼,不会有这么高的武道修为。毕竟落草为寇的基本都是活不下去的人,有这么高的修为就是卖身朝廷都能混个三四品官,怎么可能会活不下去? 至于青城山的人,赵就压根就不相信自己做得这么周全,短短几天之内青城山能找到尸体然后查到自己身上。人又不是神,青城山也不会请三清下凡! 想到这里赵就暗暗松了口气,握着马缰继续往前走,只当身后的不是人,是一阵风。 胯下马不停,继续朝前跑去,但是身后人实在太快,两者之间距离在不断拉近。这时候赵就不淡定了,不会真是青城山的人吧,不会吧? 短短两刻钟,身后人已经可以看清轮廓,身穿紫色道袍,手上托着一把收在鞘里的长剑。还真是道士! “小友留步!”身后人未到声已至,赵就知道再往前跑就不是赶路了,于是果断勒紧马缰,夹紧马腹停下马。身旁的李益贞虽然不知道赵就为什么停下来,但还是跟赵就一起勒缰停马。 两人转身静静等着身后的道士,赵就眉头紧锁,脸上表情沉闷。心里想着对策,手已经握紧唐刀刀把。 只是一会,道人便在几步外,赵就这才看清楚道人长相。来人头发胡须花白,眼睛却极其明亮,一手背后一手托着剑站在空中,温和慈祥,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小友叨唠了,在下青城山呈净,有事想问问小友,不知道小友方便与否?”呈净声音温和且轻缓,没有丝毫强硬,不像是问话,倒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问好。 “道长请说。”赵就摸不清呈净想干嘛,碍于呈净身上溢散出来的恐怖气机,只好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道长,在下身上有公差,十万火急,还请尽快,耽误了时间你我都吃罪不起。” 输人不输阵,先把大帽子扣上再说,你不怕我难道还不怕龙椅上那位吗? 呈净面不改色,只是温和的笑笑。 “贫道拦下小友,只是想问问,我青城山大弟子王季维,小友可认识?” 第88章 就是不怕事大 听到王季维赵就已经把呈净的来意猜到了七七八八,给李益贞使了个眼色,让李益贞找机会跑。 “青城山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嘛,谁人不知何人不晓?”赵就避重就轻,尽挑没营养的说,以便给拖延时间给李益贞找机会。 “呵,呵呵。” “小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既然小友喜欢兜圈子,那老道就直说了,小友杀了我的弟子,总要给个交待吧?” 呈净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语气不复以前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强硬。 赵就装作无辜的样子,摇头苦笑道“道长真会说笑,我跟王道长无冤无仇,我杀他干嘛呢?道长,青城山莫非已经霸道到只凭质疑就可以拦锦衣卫?何况这个锦衣卫还在出公差!” 说着,赵就扯下腰牌,举起来以便呈净看清楚。 “伶牙俐齿!”呈净笑道,赵就滑不溜秋也就算了,还极其擅长扣帽子,动不动就把朝廷公差挂在嘴边,好像呈净拦一会就会耽误了军国大事。 “谢道长夸奖!”赵就从容收起腰牌,高声道。 饶是呈净修心养性几十年,道法高深脾气极好,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冷笑,赵就就是咬死了呈净没证据。 “杀我弟子还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天底下只有杀人偿命的道理!别说告到陆大人那里,就是告到御前也是老道我有理!既然我是他们的师傅,说什么我也要为我季维和两个弟子的死讨个公道!” 赵就听完呈净的话,不悲反笑,嘲笑般看着呈净,说法?呵,就是陆文玉让我杀的人,你有胆子倒是去陆文玉面前告啊! “哈哈哈,道长说的对!” “那就请道长跟我一同进京,去陆大人面前,皇上面前,请皇上,陆大人裁断。如果是我杀的,赵某二话不说,自戕当场给王道长赔罪!” 听着赵就义正词严的话,呈净心里一万匹草泥马飘过,干霖娘啊!京城是你们地盘,陆文玉又是你上司,裁断个屁!到了京城老道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两说,真拿我当小孩子忽悠? “不用去京城,只要小友跟我去青城山做客几天,青城山自会查明真相,还小友一个清白!” 赵就冷笑不已,你这说辞跟我说的“去京城”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京城是我地盘,青城山是你地盘罢了。 “道长这是要私设公堂?不知道道长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大齐律?竟敢有这么谋逆的想法!” 管你说什么,赵就主打的就是死不认账、扣帽子和把事情闹大三件套。反正赵就明面上既有官方身份,又有合理理由,名义上占着大优势,此时不扯起虎皮当大旗更待何时? 呈净被赵就怼的哑口无言,哪个他都不好说,要是被赵就抓住话柄,那以后可有的他,有的青城山受的。索性就不说话,静静盯着赵就,铁了心是不打算放赵就走了。 赵就当然不会惯着他,一勒马缰,朝李益贞摆摆手,扭头就想走。有种你就拦,就想试试呈净敢不敢杀小侯爷。 马刚走出几步瞬间停住脚步,抬起的马蹄迟迟落不下。赵就当然明白是身后呈净的气机,好在扭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真气外放出去,抵抗着呈净的气机。 “怎么?道长是真要对朝廷命官动手?” 几步外呈净闭着眼睛,甚至还有闲心坐下来。也不接赵就话,就这样笑眯眯看着赵就,气机如山般压过去,主打的就是不动手也不让你走。 不断加大真气外放程度的赵就明白呈净的想法,想仗着境界高,活活熬干赵就真气嘛。赵就又岂会让他如愿,真气顶起一片范围后,朝马上呆着的李益贞吼道“走!” “走!” 巨大的声音瞬间让李益贞回过神来,感受到不再像被压住那般,喊了声“保重”后,打马往前跑去。 李益贞不在呈净目标之内,自然不会为难。再说了,拦一个还可以说请人家上青城山做客,要是全拦下来那不是就想给皇上难看嘛,要知道两人身上还带着公差呢。 马蹄声逐渐远去,原地就剩下坐着的呈净和马背上的赵就。两人目送李益贞离开后就没有其他的举动,一个外放气机压制着另一方,一方则外放真气抵御着气机,一时间僵持不下。双方都各有顾忌,所以目前还是试探。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太阳下山,天空慢慢暗下来。两人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气氛紧张,两人脸上表情也都不好看,只有赵就胯下的马慢悠悠吃着到,一副惬意的模样。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赵就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等得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多时辰,赵就坐在马上,一直偷偷吃通玄丹,为的就是把真气保持在一定量,以便更好的实行自己的计划。 早先用气机没什么大效果,赵就轻轻松松,呈净果断换成真气外放,硬生生凭境界压制才让赵就压力巨大。过了这么久,估摸着赵就真气也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松懈了一些。 而赵就抓的就是呈净稍微松懈的机会,真气凝聚已久,陡然冲泄而出,握刀的手猛然用力,浑身真气八成灌注进一招里。 “问天!” 抽刀出鞘,朝着身后呈净挥出一刀。虽然被呈净压制,和天地之间的沟通几乎断裂,天地大势更是一点都感受不到,但是凭借着浑身八成真气的灌注,这一刀还是极其璀璨,几乎可以说是使出全力的一刀。 刀光朝着呈净飞奔而去,宛如一轮弯月。呈净大惊失色,想不到一个多时辰的压制,赵就还有真气使出威力如此大的一招。压制赵就的真气只得匆忙收回,捏了个手诀,迎着刀光而来。 赵就等的就是这一刻,剩下的真气跟不要钱似的鼓动而出,双脚猛的一踩。胯下的马受不了如此巨力,四只脚弯曲跪地,发出阵阵嘶叫。 顾不得胯下的马,赵就迅速运转追星赶月,原地化出几道残影。在离地的前一瞬间,暗器跟不要钱似的往呈净丢去,自己则在暗器脱手的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借着月色,真气跟不要钱似的肆虐,赵就脚下不敢慢,追星赶月拉满,咬牙死命往远处跑。 第89章 道长,回去吧 刀光璀璨,林子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世界被按上了暂停键。 见到刀光的第一时间,呈净真气便已经收回体内。一个仅有二三品,在自己真气一个多时辰的威压下,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威猛的真气,真叫人不可思议。 或许是吃惊,或许是呈净本身谨慎的性格,面对刀光呈净还是选择小心应对。收回体内的真气如沸水般滚动,身上紫色道袍无风自动,随着真气的运行不断鼓动。托在手里的宝剑不用出鞘,只是另一只手默默掐诀。 四周不断浮现一个个古朴的字符,转眼间便覆盖了整片天空,随着字符不断凝实,前后交接形成一篇经文。狭长锐利的刀光斩在经文上,宛如一滴水滴落进大海,掀起一点点涟漪后便归于平静,最后化为乌有,好像没出现过一般。 赵就在刀光挥出的一瞬间就运行轻功追星赶月,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在呈净放出真气的一刹那,赵就已经感觉到呈净的修为肯定比一品更高。虽然已经进入二品,但是赵就自问目前对上长安城外一品的陈公公都不一定能活命,何况修为比陈公公还高的呈净! 打得过再打,打不过还不跑,那是脑子有问题!赵就可没什么面子过不去的负担,哪怕有一丝机会,也是活命要紧! 刀光消弭之后,漫天经文也随之消失,呈净脸色如常,轻笑道“好小子,锦衣卫居然还有这种人物,有趣,实在有趣!” “看来季维八成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了,果断,凶狠,圆滑......” “是个人才......” 说完呈净也不再掩盖自身修为,小宗师修为倾斜而出,真气遮天蔽日,自身化作一道长虹,直奔赵就的方向追去。 飘在半空的赵就像只飞鸟,脚下轻点之后飘出去几里地才落下。一步步之间,速度越来越快,嘴里吃着通玄丹,炼化药力恢复着消耗的真气。此时赵就一点都不敢疏忽,身后呈净给的压力实在太大,虽然迟早会被追上,但只要有一丝机会,都要拼命抓住。 刚在树叶上轻轻一点,瞬间飞出去几里地,正准备往前飞的赵就感受到身后庞大的真气运转,顿时一惊。有做好呈净强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呈净强到这种程度,这磅礴的真气,这凭空御气的速度,小宗师无疑了! 吗的,两千两,要少了,早说呈净这么猛,就该要四千两,不,五千两! 但是局势紧张,容不得赵就多想,只能不遗余力的压榨真气,拼命往前跑,一个呼吸也不敢耽误。 “小友,何必呢,无非就是喝两杯清茶,何必自己为难自己?莫不是小友信不过青城山?” 身后呈净的声音借着真气飘过来,虽然语气温和,但颇有杀人诛心的意味。赵就不敢回头,在这种惊险的时刻,多一步就有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尽管赵就心里没底,但嘴上还是很淡定的喊道“道长又是何必?在下身上有公差,家国大事耽误不得啊!这样,等在下有时间,一定带着陆指挥使去青城山打扰,这样对你我都好啊!” 御气而行的呈净嘴角直抽,饶是他脾气再好,都被赵就这番连哄带威胁的话恶心到了。这小子自己修为比不过呈净,扯大道理和搬靠山的技术倒是甩了呈净好几里远。 还带着陆文玉上门喝茶,那是喝茶?那是寻仇。只要今天没把赵就杀人坐实,让这小子回到京城,说不定会做出其他恶心人的事。 想到这呈净不再犹豫,真气外放加剧,就连天上的云层在这股真气的影响下都翻滚不停。呈净速度瞬间提升,一道白虹如同天上坠落的流星,朝着赵就飞去。 前面的赵就一惊,捏妈妈的,老子嘴贱个屁,草!这下好了,撩拨了一个宗师,赵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聪明一世,怎么到这时候就糊涂了,真尼玛嘴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赵就只能拼命往前跑,期盼身后的呈净能突然断气,或者前面出现一支大军。要是被抓回青城山,指不定会受什么罪呢。别说什么陆文玉上山救人,纯粹是妄想,人家陆文玉不是自己舅舅,演的,别入戏太深! 呈净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宗师,只是短短一刻钟便追到赵就身后几十里外。按这速度,追上赵就不过几个呼吸。 完了,赵就背上冷汗不断,失算了啊,早知道宗师这么恐怖,自己就不该接陆文玉的生意。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罢了,不接说不定都活不到今天。 看到赵就身影的呈净不由得嘴角一弯,速度骤然加快,道袍迎风飞舞,直奔赵就而来。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仅仅只有几里。就在呈净凝气成爪,想抓住赵就时,心里突然有点不安,一股危险的感觉在心里冒出。 御气半空中的呈净也不犹豫,真气收敛,脚下一顿,凌空猛的连踩几步,往后倒飞一段距离。 就在呈净倒飞时,一道白光闪过,正中呈净原来的位置。由于呈净已经退后,白光没有命中呈净,反而曳着诡异真气,朝后面林子而去,细微白光穿过,山石滚落飞溅,树木轰成碎渣,地上犁出一道狭长指痕。 半空中呈净变了脸色,眼睛眯起盯着远方,手已经放到剑柄上。 “追杀一个小辈可不好,道长,回去吧,赵大人在下保了!” 远方另一方向远远传来冷漠的声音,一个衣衫破烂,头发脏乱的瘦老头背着一只手御空飞来。 “黄泉指已经消失江湖二十年,没想到在蜀地居然还能一见,好功夫!” “不过你要拦老道,恐怕不容易!” 呈净表情恢复如常,手从剑柄上收回,笑道。 从黄泉指指来的那一刻,呈净就知道赵就是抓不住了,来人也是个小宗师,打不打得过自己另说,拖还拖不住吗?只不过就这么回去,呈净又心有不甘,索性做戏做全套。 老头的声音轻淡却强硬。 “你可以试试。” 第90章 说的过去就行 听到这话,呈净不仅没生气,反倒是一笑,收敛了真气,踮脚落在一片叶子上,反正追不上,还不如默默等着老头过来给自己一个说法。 片刻,老头御空而来,缓缓落在另一棵树的叶子上。来人弯着腰,腰上插着旱烟杆,身材瘦小,头发花白且脏乱,只是用布条绑着,浑身上下都是粗布麻衣。看着不像小宗师,反倒像个干农活回来的老农。 “阁下是铁了心要拦我了?”呈净看着老人,回忆了一会,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是”老人也不废话,坦荡说道。 呈净不理解,看样子老人也不是锦衣卫的人,应该与此事无关才是,为什么执着于拦住自己。于是不解问道“老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看起来也不是锦衣卫的人,何必呢?” “我是鬼市的人,赵大人也是鬼市的人,这个理由够不够?不够也不用废话,想动手老子奉陪就是!” “怪不得。”呈净喃喃道,手放回剑柄上,紫色道袍迎风飘扬,白发飘飘间真有得道仙人的意味“老道久不在江湖,没想到江湖上多了这么多多高手。今日下山,既然遇到失传已久的黄泉指,不领教一番实在可惜。” 说也不等老人说话,手中剑已经出鞘,剑气随着长剑出鞘,飘散在空中,丝丝缕缕不断凝聚。 “好,在下也想领教领教青城山天师的剑法。”说着老人并指,真气运转间,与呈净不同的真气弥漫而出,渐渐凝聚于老人指尖。 既然要打,呈净当然不会放水。真气外放,随着长剑挽出一朵剑花,身后真气凝聚成一柄柄长剑。呈净身后长剑越来越多,甚至遮盖了一片天地,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老人气势同样不断攀升,随着越来越多真气凝聚,老人仿佛变成地狱阎罗,本就昏暗的天空变得愈发浑浊。 “诛邪!” “忘川!” 气势攀登到巅峰的呈净和老人同时出手。长剑飞出,漫天剑影朝着老人飞去。阎罗抬手,一指点出,如同带着忘川河无尽尸山血海朝呈净指出。 两人真气冲撞在一起,就像剑仙和阎罗交手,撕扯着范围内所有物品。一棵棵大树被连根撕断,天地间扬起一阵阵沙土,真气弥漫开来,连几十里外的赵就都感受的到。 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喝” “哈” 两人真气激射向四方,地上留下一道道沟壑,深度可达一尺! 直到两人招式相互消弭,两人才从树叶上上跃起,杀向对方。一时间方圆十里剑气,指影交错,纵横交织密密麻麻,就连旁边飞过的飞鸟小虫都被瞬间撕碎,化作漫天血雾。 两人交手上百招才收起真气,落到树上。笑着看向对方,脸上都是过瘾的表情,对手不意得,何况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上百招不分胜负,实在是过瘾! “好剑法!” “好指法!”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脸上都是笑意,直到各自真气收敛,还是有点依依不舍,甚至还想打上几百招。 “哈哈哈,过瘾,不愧是天师!”老人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夸着呈净。 收剑回鞘的呈净托着长剑,在风里白发飘飘,笑道“谬赞了,阁下指法同样玄妙,远在老道之上。” “听说鬼市有十殿阎罗,不知道阁下是哪位?” “楚江。”老人没有隐瞒,坦荡说道。 呈净托着剑行礼“没想到是楚江王,既然赵大人是鬼市的人,老道僭越问一句:何人出钱买我弟子的命?” “你还是别问了,问了也没用,别说你,就是青城山那两个老祖一起出手也打不过那个人。” 还没直起腰的呈净顿时一惊,青城山上的两个老祖都是大宗师,一起出手都打不过的,天下有几人?想到这呈净一惊,托着剑的手不由得握紧,眼睛微眯眉头紧锁,莫非是...... 看着呈净紧锁的眉头,老人开口打断呈净思绪“怎么?你还真要寻仇?” 说完也许老人自己都觉得荒唐,连忙补充“道长,鬼市不会这种生意的。” “那我的弟子就白死了?我怎么跟其他弟子交待?怎么给青城山一个交待?那可是青城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有成圣的希望......”呈净带着愠怒,话语间有点急切,似乎真是胸中有气不得发,就连身上真气都出现了波动。 老人听完不置可否,别人不知道,他作为鬼市阎罗还能不知道,这自欺欺人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打不过说什么都是废话。说法?人家把青城山灭门就是最合适的说法! “道长,不用自欺欺人,青城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是不是王季维?你骗的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别忘了鬼市做什么生意起的家。” “鬼市果然有几把刷子!难道我要个说法也有错?” 沉思了一会,老人才缓缓开口“我从来不拦着别人去送死,只是鬼市确实接不了这单生意。如果要个说的过去的说法,看在道长陪我过招的份上,我可以替道长想一个。” 不等呈净表示接受还是拒绝,老人背着手,舒舒服服坐下,低头说道“唐门!合情合理合适,反正只是死了个一般弟子,这个足够交待了。道长,谎话和灭门,你选一个便是,说实话,天师府那位......不行......” 听到这里,呈净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射出冷冽的光,没想到鬼市连这种隐秘都知道。呈净看向老人的眼神瞬间一变,甚至带上了几分杀气。 “别想着杀人灭口,鬼市历来是守口如瓶的。”老人感受到呈净身上气势的变化,笑道“何况,你怎么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卞城王,秦广王......” 老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呈净已经听懂老人话里的威胁,要是按照老人的说法,自己还真奈何不得。 “好。” “能说到这里,老道感激不尽,放心,要是想分生死,刚才就不会停手了。既然追不上,那就请阁下陪老道坐坐,就当演戏演全套吧。” 像是妥协般,呈净收回真气,温和说道。而老人同样收回外放真气,两人隔空而坐,谁都没说话。 周围只有风经过的声音。 第91章 回京 余州城里,床上赵就慢慢睁开眼睛,入眼是一根大梁。转头看看四周,自己在一张床上,一旁是桌子和几处烛台,蜡烛火光摇曳,映照一个圆形的橙红色。 听着墙外缓缓传来咿咿呀呀的男女嬉闹声音,缓缓出了口气,心情逐渐放松下来,看来是安全了。 锦官城外被呈净老道追杀,虽然后面呈净不知道被谁拦下,但赵就哪敢大意,拼命压榨真气往余州跑去。半路上碰到路上骑马狂奔的李益贞,嫌马太慢怕被追上,便直接拎着李益贞跑。 两人跑了一天一夜,那是一刻也不敢停,消耗了一瓶半的通玄丹之后,总算到了余州城。李益贞只是饿了,而赵就精疲力竭,真气耗尽,连站都站不稳,让李益贞找家酒楼后便昏了过去。 现在看来,李益贞还是有点靠谱的,虽然这房间气氛有点暧昧,但是好歹床挺舒服,赵就睡的不错。 手肘撑着床坐了起来,尝试着运行功法引动真气,果不其然,只是体内真气空空,筋脉大穴没什么不适。赵就大出一口气,只是疲惫那就没什么大事了,好在逃命的时候没有熬到油尽灯枯那一步,始终留有真气保护自身,要不然现在不会那么轻松。 感受完自身情况后,赵就服下一枚通玄丹,炼化药力恢复真气。片刻后,感受到体内不再空空如也才起身穿鞋出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肚子空空,饿的要命。 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大堂,李益贞正搂着两个仙子,双手正攀登高峰呢,看到赵就出来,脸上的淫笑顿时变成喜悦。 “老弟,总算醒了,哎哟,一天一夜啊,可吓死大哥了,哈哈哈。” 正打量四周的赵就回过神,可真有你的,怪不得房间摆设那么暧昧,真是好大哥啊,带着伤员逛青楼,说精虫上脑都是夸你了。 “大哥,这......来这地方养伤,不好吧?” “老弟这是什么话,你是受伤了,大哥我不是身强力壮嘛。再说了,谁会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养伤?那老家伙要是进来,我必须坏他道心。这不就是你经常说的,杀什么什么为下,心什么上嘛,咱这是计谋!” “杀人为下,诛心为上?”赵就试着问了一句,不由得感慨这小胖子脑回路确实有点新奇。 “对,就是这句。”李益贞拍桌而起,满脸自豪的扬着手,颇为自得。 都这样说了赵就还能说什么?继续保持吧,反正不会记我的账,还是填饱肚子重要。桌上的残羹冷饭赵就别说咽下去,看着都不舒服,索性让老鸨送桌饭菜上来。 不久饭菜便上齐,赵就抓着筷子狼吞虎咽,李益贞也不理吃嗨了的赵就,自己忙着和两个仙子探讨山峰沟壑,凹凸起伏的美景。 耳边咿咿呀呀赵就权当没听见,低头吃饭,直到桌上盘子全空赵就才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笑着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轻松。 不理门外声音,盘腿坐在床上修炼,恢复真气。 天色微亮时,赵就才结束了修炼,李益贞睡得正香,赵就也不打扰,下楼吩咐小厮带上自己腰牌去知府衙门叫人。赵就端着茶,一边欣赏破晓一边等人。 不多时,小厮带着一个大红官袍走进门,赵就没等他喘匀气,率先开口“虽然不知道阁下是谁,但是我的腰牌阁下应该看过了吧?备船吧,我和小侯爷要回京交公差。” 官员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出去备船。直到下午,李益贞醒来,船才备好。二人吃了顿饭后便上船回京。 余州上船,沿长江而下,在汴州转船沿运河北上,最多二十多天,便可到京城。两人在船上也是无聊,无非就是睡觉,身上带着公差,也不敢在其他州停留,无非就是船夫下船补给。 九天,仅仅九天,两人便到了汴州,来不及休息,匆匆换船北上。 京城运河渡口,兵卒早早围的水泄不通,所有无关的人早早被赶走,就连官船都不许在此停留。岸上已经备好马车,十几个锦衣卫撑着伞,除此之外,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大红色蟒袍的陆文玉。 “船还有多久到?”细雨里陆文玉站在伞下,交握双手,神色淡然问着身后撑伞的千户。 千户不敢迟疑,招来小旗问了几句才回道“五爷,不远了。刚刚手下人回话,仅有二十里了,按着速度,最多半个时辰。” “嗯。”陆文玉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任由袖袍垂下,自己则是闭上眼外放真气感受了一下。 两刻钟后,一艘大船飘飘摇摇朝着渡口驶来,还没靠近渡口,左右旁边拴着的船上便钻出几个人,厉声喝道“哪来的船?直接靠岸停了便是,别冲撞了大人。” “哦?怎么回事?锦衣卫公差都要拦?”赵就官服整齐钻出船舱,皱眉看着拦船的人,不解问道。 连锦衣卫的船都拦,难不成是皇帝南巡?不应该啊,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拦船的人看到青绿官服的赵就,连忙弯腰行礼“大人,岸上等的就是锦衣卫的公差,不知道大人是......” “蜀地的折子。” “哦,那就是大人了,大人一趟公差辛苦了,刚才多有冒犯,大人别放在心上。”那人变了神色,弯腰讨好道。 赵就笑道“你也是公事公办嘛。” 说着李益贞吩咐船夫往前走,在渡口靠岸。 晃晃悠悠一会,船才靠岸,赵就扶着李益贞下了船,刚刚站定旁边小旗急忙上前撑伞替两人遮雨。 “回来了?路上还好吧?”陆文玉迎上来,接过赵就手里包着折子的包袱,交给身后的走上来的太监,笑道“麻烦公公了,还请公公不要耽误,速速进宫呈给皇上。” “咱家省得,陆大人,赵大人,小侯爷,辛苦了。” 三人拱手跟太监行礼后,急不可耐的钻上马车,当然,李益贞早早被侯府的人接走。 马车里,只剩下赵就和陆文玉两人。 第92章 不战之誓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马车里陆文玉端正坐着,见赵就面无表情,笑着问道。 正想着怎么跟陆文玉要钱呢,被陆文玉打断思绪,赵就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只是苦涩笑笑。 “故地重游嘛……会有什么事,只是没想到,陆大人在蜀地名气不大啊。” 听着赵就明目张胆的讽刺,陆文玉一时间哑然失笑。这小子还是滑头啊,有事不说,非得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的自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好在陆文玉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直接选择性听不见后面的话,继续呵呵笑着“有故地重游的闲心就好,路途遥远一路上又有季节变化,苦了你了。” 干!赵就心里暗骂,真有你的,选择性耳聋大法都给你使出来了。但好在赵就不是什么客气的人,既然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打直球。 “五爷,一趟下来,命都快丢了,五爷不会不帮我讨个公道吧?” “还有这种事?哪个乱臣贼子?如此胆大包天,连出公差的锦衣卫都敢动?真是不知死活!”赵就都说到这种层次了,陆文玉也不能不表态,于公赵就是朝廷命官,于私赵就是自己手下,要是连个态度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赵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啊,王季维师傅呈净道长,盛情邀请我去青城山喝茶,你说这事......不好吧?” 陆文玉嘴角直抽,喝茶?喝的是地下的茶吧。这小子真是,轻易不惹事,惹的都是大事,你说你个三品,胆子大到去惹一个小宗师。 “这个牧之啊,我公事繁忙,哪有时间陪你去青城山喝茶呢,咱还是推了的好。” “推了呀。”赵就狡黠一笑,眉毛挑动,两根手指和大拇指不停搓着,为难道“但是吧人家呈净道长都说了,茶都泡好了,不喝不是浪费了好茶嘛......” 看着赵就那吃人般的目光,加上手上的动作,陆文玉就是再傻都知道赵就这是要钱来了“唉,牧之啊我也没钱,但是吧,有大生意!” “哦?”赵就顿时来了兴趣,最近是有点财运在身上,生意是一单接着一单,想闲都闲不下来。尽管心花怒放,但还是面无表情问道“什么大生意?不会是让我刺杀北胡大汉吧?” “你真看得起自己......” “刚出完公差,一路辛苦劳累,先好好休息一阵子,不急在一时!时候到了,自然会跟你说的。” 陆文玉神秘兮兮的小声说着,脸上表情恢复如常,微眯着眼捂着手,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往内城走,大半个时辰才停在昭狱门前。跟对面的陆文玉告别后,赵就钻出车厢。门口当差的小旗早就上前撑着伞,扶着赵就下马车。 停了一会,赵就进门之后,车厢里陆文玉平淡的声音传出“去西苑。” 听到陆文玉的声音,车夫不敢耽误,应了一声后便驾着马车往皇城西苑方向驶去。 西苑门前,虽然下着细雨,但是冯公公难得站在宫门前,身后没有小太监撑伞,反倒是自己手里支着把大伞。 陆文玉的马车刚停稳,冯公公便快走几步上前,替陆文玉拉开帘子,扶着陆文玉走下马车。 “陆大人可算来了,圣上都等急了,这不叫咱家出来候着呢。” “在下来迟了,恕罪恕罪。”陆文玉走下马车,和冯公公并肩往西苑里走去。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因为这场雨扰乱了心情。 两人刚走近清玄宫,便有太监替两人推开宫门。两人走进清玄宫,还没来得及关上宫门,里面幽幽的声音传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宫内尚且如此,宫外百姓只会更甚,这个时节又正是秋收的时节,百姓苦啊。” 声音轻缓,在高大空旷的清玄宫里回荡着,冯公公和陆文玉听到声音刚想跪下。元琢背着手从内堂走出,看见两人的动作,笑道“不用多礼,朕也只是有感而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大伴,搬把凳子给文玉坐。 说着元琢把手里的折子放在案子上,随意坐在在法坛台阶上。等陆文玉坐下,才开口说“文玉啊,刚刚朕在看宁州呈上来的折子。老将虽老,但阵前杀敌不输当年啊,哈哈哈。” 两人听得出元琢心情大好,猜到是宁州边关大捷,相互对视一眼,陆文玉率先开口“老将军上承圣恩,下秉民心,上下一心全军合力,方有宁州大捷,收复失地。” 站在一边的冯公公附和着,话语间都是元琢统筹有方之类的马屁。或许是两人说的情深意切,元琢被捧的眼睛弯弯,嘴角上扬,身子不由自主的半躺了下来。 “不是朕有功,是宁州将士有功,朕无非就是筹点粮草军需,不敢居功!”元琢说是这么说,但声音里的喜悦还是掩盖不住。 陆文玉和冯公公两人,一个久在官场,一个侍奉御前几十年,哪会看不透皇帝的心思。接着捧了两句后便适当的不再说这件事,只是提议为将士请功,得到应允后,陆文玉才试探开口。 “皇上,不知道宣臣进宫是为何时?宁州粮草军需还是臣运送吗?” 元琢倒是不急着回答,只是让冯公公把折子给陆文玉看看。折子不长,短短几行而已,只是陆文玉越看眉头越紧,还没看完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皇上,这......” 还没说完,元琢便抬手止住陆文玉,表情难看的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不战之誓已经被北胡撕毁,这是不能改变的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早做准备。全面入境他们还做不到,无非是一战罢了,早点准备还能多几分把握。” 陆文玉抬头看着元琢,无奈道“让谁去呢?单靠锦衣卫和东西厂,必输无疑!” “江湖出八人,朝廷出两人,如果江湖人都不愿意自保,那无非就是大鱼吃小虾罢了。”元琢声音强硬,回荡在空旷的清玄宫里,颇具天子威严。 “朕会下旨给江湖门派,剩下两人文玉你和大伴商量着来就是,规矩你懂的。” “记住,以必死之心,方可求一线生机!” 第93章 杀气 京城昭狱。 天上细雨绵绵,今年秋天不比去年,绵绵细雨已经下了很多天,秋凉袭人,就连赵就都裹上偏厚的秋衣。 刚刚下了酒桌,脸颊两侧红彤彤的,明显喝了不少酒。迎着值房外萧瑟的秋风,眯着眼睛回味着酒香。吹了片刻凉风,酒倒是酒醉没消散多少,反倒是双手吹的冰凉。 拢了拢冰凉的手,跟于介霖打了声招呼便背着手摇摇晃晃的往院子走。辛辛苦苦快一个月,怎么说都要好好休息几天,恢复恢复精神,后面还有大生意等着自己呢。 由于喝了酒,加上天上下雨,地下泥泞,赵就走不快,就跟饭后散步一样,慢慢往院子走。还没到院子,远远看去便看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门侧,虽然没有月光,只有灯笼微弱的光芒,但赵就还是一眼认出,这马车不就是接送李益贞上暖香阁那辆马车嘛。 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快步走上前,亲昵问道“大哥,辛苦一个月,不休息怎么来找我啊?” “赵大人回来了,小侯爷没来,倒是小侯爷吩咐说,赵大人一路照拂,小侯爷感激不尽,明天晚上戌时,我家小侯爷在暖香阁设宴,赵大人可一定要到啊。”马车里管家掀开帘子行礼笑道,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亲切,眼睛弯弯笑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长袖善舞的圆滑人物,不愧是侯爷府管家。 “好,跟侯爷说我一定到。有劳管家传话,辛苦。”赵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益贞的意思,什么照拂啊,那都是说的好听,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给他憋坏了,一回到京城就迫不及待起来了。 管家听到赵就答应,拱手客气了几句。所谓丞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一个侯府的管家,他客套赵就当然得客气几句。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几句,管家闻到酒气,识趣告别,只是嘱托赵就明天一定要到。 送走管家,赵就推门进去,脚刚迈开,招财摇着尾巴走出,殷勤舔着赵就的靴子。弯腰缕着招财的背,感受着手上的柔顺,顺手抱了起来。托着招财赵就掂量了一下,重了呀,看来陆文玉没亏待招财啊。 抱着招财关上门,玩耍了一番才放狗脸绝望的招财离开。烧了锅水,好好洗漱一番后,迫不及待往床上一躺,先睡为敬。 翌日,赵就恢复正常生活,辰时过半来到昭狱点卯,值房里反差的早早就位,见赵就推门进来,纷纷打调笑。 “赵大人,这一趟陪着小侯爷去蜀地,没累坏腰吧?哈哈。” “那还用说?又不花自己的钱,要是我啊别说腰,腿都得累坏哦。” “哈哈哈。” 几个百户千户聊笑着,好在赵就平常脾气不出,不计较手下人嘻嘻哈哈,几人才有胆子,要不然谁会闲着无聊调侃上司。 “呵,你们啊,我不在,你们连累坏腰的机会都没有。”赵就笑着调侃回去,嘻嘻笑笑之间,手下已经端来热茶。赵就也不客气,往太师椅上一躺,端着茶小心品着。 京城太平,昭狱自然也没什么事,值房里的锦衣卫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甚至为了睡得舒服,值房内室居然多了张床,赵就大感吃惊,论混日子,还得是这班闲得无聊的锦衣卫。 无事打扰又是一天,赵就咽下最后一口茶后,跟于介霖打了个招呼后,撑着伞往院子走。一个月没吃京城酒楼的饭菜,还挺怀念,打包一桌回院子慢慢吃,今晚还有场大战呢,不喝酒。 吃饱喝足天色已黑,赵就数着时间,差不多戌时了,换了身衣服,往暖香阁走去。 走了两刻钟才到暖香阁,小厮急忙上前接过赵就手里的伞。亭子里李益贞早就等好了,见赵就到位,迫不及待上前笑道。 “老弟啊,你总算来了,哎哟,老哥我可等久了,今晚必须尽兴!” 李益贞喜笑颜开的表情和略带淫荡的笑声让一旁的管家嘴角都忍不住抽动,说好的招待赵就,自己反倒是等不及了。好在管家表情控制不错,只是嘴角抽动几下便恢复如常,微笑站在一边,好像什么事都跟自己无关。 “大哥久等,在外面看雨没什么意思,咱们进去吧,听说暖香阁又来了不少新姑娘......请!”赵就没留意李益贞的表情,只是从笑声里感觉到了急切,于是伸手引着往暖香阁里走。 两人说笑着往里走,按以往的规矩一桌酒菜,歌姬舞姬齐全,两三个仙子陪酒。两人一路走上房间,各自笑的开怀,李益贞是压抑之后的释放,而赵就纯粹是心情确实不错。 歌舞声缓缓响起,酒菜已经上齐,两人搂着姑娘喝着酒。嬉笑声交杂着酒杯相撞声响起,气氛被几人不断调动,房间里暧昧不断。 两人嘻嘻哈哈着,三壶酒已经见底,赵就倒是没什么感觉,而李益贞已经微醺,脸颊微红,彻底放肆起来。二话不说把歌姬舞姬赶出房间后,急不可耐的上下骑手,登山的骑士怎么能止步于重重阻碍? 李益贞搂着姑娘调戏的同时还顺手调笑着赵就,赵就附和的笑着,也不反驳,嘻嘻哈哈打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默默搂着姑娘吃喝。 窗外小雨淅淅,窗内则是温暖舒适,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李益贞说了句失陪便往房间走。一脸淫笑和期待的模样,让赵就不得不感叹,铁肾就是铁肾,连休息都不用,简直就是随时随地,马上使用! 桌子上,赵就习惯拈着姑娘的长发,贴着椅背,仰头看着房梁,喝着酒吃着肉。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京城的夜景,但喝了一肚子酒,又不想站起来开窗去看,索性外放真气,说不定顺手还能捋捋真气。 说干就干,闭上眼运转真气,弥漫而出。刚感知到窗外细雨,赵就脸上笑容停了下来,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窗外细雨敲打瓦片的声音颇有节奏,赵就有点犹豫,真气继续外放,细细感知着不同寻常的情况。 好大一会才放下拈着长发的手,表情严肃回头看着房间的墙,低声呢喃。 “杀气!” 第94章 去了昭狱再嘴硬 偶然感知到淡淡杀气的赵就几乎在瞬间便坐直了身子,双手把着椅子扶手,不动声色喝着酒。 “仙子这长发光滑细腻,不知道怎么保养的啊?”赵就手还是熟练捏着怀里姑娘的发尖,颇感兴趣的问道。 姑娘惊讶的抬起头,似乎是没想到赵就会问这种话,想了一会才回答“奴也没有特别的保养法子,只是洗的时候仔细了些。” 说完姑娘笑着捋顺被赵就打乱的长发,给赵就倒了杯酒后,眨着眼睛看向赵就。赵就当然不是为了头发的事,只不过想找个话头,要不然不好开口。至于姑娘说的话,还是无所谓的心态居多,只是听着软糯的声音,手还是不自觉摸向背后的长发。 “原来如此,无非用心两字是吧,受教了。这样吧,你下去添壶酒,我想一个人吹吹风。” 久在暖香阁的姑娘当然懂赵就话里的意思,撇撇嘴便提着裙子出了房间。赵就闭着眼,等房门合上才走到窗前打开窗,眯着眼欣赏着窗外细雨里的夜色。 杀气并不浓烈,看来不算什么老手,要不然不会傻愣愣的连杀气都控制不住,居然在这种地方溢出。看来大概率是同行了,青楼杀人,有创意啊。 想着赵就收回真气,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少管闲事能活得久。正想的起兴,不由得把自己代入进去,要是自己在这种地方,会用什么办法呢?逃命路线呢?这人又值多少钱呢? 吗的,不找我真是雇主的损失,看看咱着,就尼玛一个字:专业!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呢,姑娘推门走进来,把酒壶放到桌子上,见赵就背着手装深沉呢,提醒道。 “公子,酒给您放下了。” 刚想走,赵就回头道“仙子这是?” “公子不是让我走吗?” 窗边赵就转过身,疑惑不已,自己什么时候让她走了?我没说啊!就是字面意思,别瞎猜啊! 哪有上青楼性质起来让姑娘走的道理,万事不求人?那我银子不是白花了?这可不行,血汗钱呢! “留下吧留下吧,只是口渴,又不是太监......” 姑娘捂着嘴笑,袅袅摇着腰上前扶着赵就坐下,倒杯酒举到赵就嘴前。赵就心情不错,接过酒杯顺便揩揩油,贴着椅背躺着,手也不太老实,搂着姑娘的腰,上下游走,笑眯眯调戏着姑娘。 一壶酒喝的七七八八,赵就步了李益贞后尘,带着姑娘往房间里走,顺便吹灭蜡烛,挑灯夜战不是咱的爱好。 窗外雨渐渐停了,但是秋风还是有点,暖香阁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火光。楼里小厮脚步声不断,远远听来暖香阁生意不错,只是轻微脚步声里夹杂着一些不同的声音。 夜色渐深,乌云遮住月亮。远远的暖香阁里“嘭”的一声传出来,惊醒楼里不少人。 “哐” “你是何人?竟敢刺杀本官!” “找死!” 暖香阁楼里声音尤其清晰,回荡在廊内。房间里床上赵就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急忙坐起身子,掀开帘子,穿上睡衣便走了出来。 “干!这特娘的是杀手?新手就是新手,能不能专业点?暗杀还是破阵?要不要给你奏一曲秦王破阵乐?”赵就一边系着衣服一边骂,狗日的,就不能找个专业的吗?实在不行找我啊,老子价格又不贵,喜欢加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正骂着呢,门外传来一阵交手声,随后是桌子架子倒下砸到地的声音,木门打破的声音,夹着风声回荡着。 穿戴整齐,赵就迫不及待推开门,倒想看看哪个同行能这么业余,简直是给这行丢人。 刚推开门,还没探出身子,声音远远传来,一个年轻人脚步混乱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左臂衣服已经撕碎,一道长长的刀伤挂在上面,鲜血沿着手臂一滴滴掉在地上。 隔壁李益贞这时也推开门,身上衣衫不整袒胸露臂,就连头发都没束起,凌乱披在肩上,环顾了一圈,朝着赵就笑道“老弟,兴致全无啊,哈哈哈。” 倚着门槛的赵就盯着年轻人,打趣道“这一通吵闹,别说兴致,觉都睡不着咯,倒霉,真是倒霉。” 两人丝毫不顾形象的大笑着,在青楼还能看戏,一份钱两份快乐,岂不妙哉。或许是两人聊天大笑声音太大,还是两人闲逸的样子太过特别,反正那年轻人躲过一刀后,踉踉跄跄的往赵就两人的方向跑来。 年轻人跑了几步,恰好旁边点着蜡烛,光亮不错,李益贞看到年轻人的脸,不由得诧异道“这......这不是大理寺的王礼卿嘛,闲着无聊居然有人花钱杀他,长见识了嘿。” 听到这话,赵就正诧异着,王礼卿声音已经响起“小侯爷,救命啊,那两个刺客是胡人,胡人!” 正说着话,王礼卿脚下不稳,扑倒在地上,身后两个刺客紧追不舍,刀已经举起,眼神狠辣,似乎要将地上的王礼卿千刀万剐。 “坏了,这小子拖人下水的本事不差,这下是想不救他都不行了。大哥,你自己小心,我去去就回。” 没等李益贞反应,赵就脚下用力一踏,真气炸响,朝着王礼卿冲去。人未到真气先到,磅礴真气不加克制倾泻而出,周围蜡烛的火光瞬间被真气冲灭,两个刺客亦是被震退几步。 还没等两人回过神,赵就两只手已经抓在脖子上,两人想要挣扎出手,但被赵就真气压制,却是动弹不得。 “狗......”右边刺客挣扎着,倔犟的想抬手,赵就索性加大力度,手指向内收缩,再往旁边一掰,硬生生掐断这人脖子,往旁边一丢,还没落地已经气绝身亡。 身后李益贞急忙喊道“老弟,留一个活口,要不然说不清!” 赵就听到这话倒是没在杀了另一个刺客,手指连点几处,封住这人周身大穴。这人嘴里刚有动作,赵就手已经死死按住嘴,只是微微用力,便把下颚卸下。手指伸进刺客嘴里,探查一番后从舌下取出一粒药丸,两指夹到眼前。 “你可不能死啊,要是你死了,我高低得担点罪,还要被那些御史参一本见死不救。” “没事,到了昭狱有的是机会找死。” 搞定了刺客,赵就缓缓松手,任由这人瘫倒在地上。手按在地上的王礼卿头上,给他渡了一丝真气,至于王礼卿会不会死,那就不是赵就能决定的了。 一切做完才转身叫来小厮,吩咐道“去昭狱叫人。” 见暖香阁有人往门口走,赵就提高声音喝道。 “锦衣卫办事,敢走出这扇门的,别怪本官不客气!” 第95章 审问 乌云盖住月亮,天色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月光。云层里偶尔传来几声闷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叫人摸不清楚会不会下雨。 平常这时候连门口灯笼都不挂的昭狱此时却是灯火通明,能挂上灯笼,点上蜡烛的地方都用上了,生怕这偌大的昭狱里有昏暗的地方。 按常理来说,晚上的昭狱值房别说是镇抚使,就是千户百户都不多见,但今晚却与众不同,别说青绿官服的镇抚使,就连红色官袍都在列。 值房里坐着的几人表情沉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只能等着陆文玉过来。就连事情的始作俑者赵就都垂手膝盖上,脸色说不上好看,旁边茶杯里的茶连看的心思都没有,任由茶水变凉。身后站着的千户百户们表情倒是轻松不少,毕竟事情无关他们,他们也拿不了主意,索性当个不说话的柱子算了。 气氛正沉闷时,去通报陆文玉的小旗推开了门,顾不上擦去脸上因为跑了一路流的汗,连忙跪下“诸......诸位大人,陆大人已经在路上了,叫我回来报平安。陆大人说了,胡人刺客绑去刑房,其他牵涉到的人,有劳各位千户百户大人连夜审问。” 说完小旗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说道“三爷,赵大人和于大人留下,曹大人劳烦您进宫跟冯公公通通气。” “嗯。”指挥佥事曹大人微微点头,站起来朝三爷抱拳拱手,“三爷,昭狱这边劳烦您了,我这就走一趟宫里。” 三爷脸色好看了点,回了个礼便吩咐下去,让众人按陆文玉的话做事。而曹大人来不及说其他的,急急忙忙出了值房,往西苑方向走去。 值房片刻便只剩三爷,赵就和于介霖三人,见人已经走空,三人才先后端起桌上早已变凉的茶。 “哎呀,这秋天喝凉茶,真是除了苦一点滋味都没有。”三爷小品几口,才嫌弃般放下茶杯,略带失落。 脸上轻松的于介霖倒是不介意苦涩味,反倒是很喜欢苦茶,捧着茶杯跟喝水一般喝着,别说品,牛饮都算不上,最多是漱口。 “你们倒是还喝得下去茶。”没等一壶茶喝完,陆文玉已经赶到,调侃着三人,只是脸上的愁苦谁都看得出来。 还是三爷资历老,抱着手笑道“上头不急下面急什么,你不在啊,咱们有兜不住这种大事。” “唉,别说了,先审吧。牧之,你带小侯爷过来,顺手叫两个人,去看看王礼卿醒没醒。” “早着呢,中了七刀,有没有命都两说,哪这么早醒。”赵就回道。 话毕赵就行完礼便率先走出值房,往刑房走去。刑房看守的小旗还没等赵就吩咐,就已经开了门,弯腰退到一边。 “走吧小侯爷,陆指挥使有话要问,放心,就是今晚的事。”说着赵就朝刑房里的李益贞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走。 两人走过几个刑房,朝走进一个稍大点的刑房。里面陆文玉已经坐好,旁边站着于介霖,看来三爷来都没来。也是,人老了精力不足,哪还熬得住。 见李益贞进来,陆文玉笑着问道“小侯爷,今晚的事你可全程在场?” “在,确实在,就是那两个刺客追着一个人砍杀,后面才看清是王礼卿王大人嘛。后来听到王大人说是胡人,我便让老......老赵留了个活口。”李益贞不敢隐瞒,把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至于青楼里的事,那是直接略过。 陆文玉点点头,其他人审在场的人得到的结果和李益贞说的大差不差,况且李益贞一个小侯爷,也没必要杀一个小小的王礼卿,应该就是巧合遇到。 想到这里,陆文玉挥挥手让小旗带李益贞回去“小侯爷见谅,虽然没有牵扯到小侯爷,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说小侯爷都要留一天,见谅见谅。” “公事公办嘛,这等大事小心点好。”李益贞笑着跟小旗出去时,转头朝赵就眨眨眼,赵就理解般笑笑,示意李益贞放心。 等李益贞出去后,于介霖才轻声说“五爷,金针和丹药都使了,嘴里也清了,没东西。” “嗯。上刑吧,不要弄死了,怎么都要问出点东西。” 话音落下两个千户上前,不久刑房里便是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陆文玉沉着脸,紧紧盯着木架上绑着的刺客,反倒是赵就和于介霖对视一眼,靠墙站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两套分筋错骨后,陆文玉沉沉的声音才传出“说吧,谁让你来杀人的,昭狱可不好玩,早说早解脱。” 绑着的刺客倒是先笑了,只是喘着粗气,脸上一抖一抖,看起来有点诡异。直到喘匀了气,才抬起头,朝着陆文玉吐了口唾沫。 “嚯,硬骨头!我喜欢!接着用刑,我就不信了,嘴真有这么硬!” 话还没说完,喊叫声已经响了起来,两个千户手上加重了几分力度,甚至千户脸上都多了几分狰狞。但刺客好像哑巴般,只是喊叫,一句话都没说,别说陆文玉,就连站着的赵就都有点不耐烦了。 终于,在换了三四个方式后,刺客才顶不住,轻声开口“我不知道,我只是受了上面的命令来杀人而已,还有多少人我不知道。” 见刺客开口,陆文玉也算松了口气,要是今晚一点结果都没有,他怎么跟皇上交待?不过开了头那就简单了,无非是顺着往上摸。 “死个人不算大事,死士嘛我理解,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混进京城的?”陆文玉盯着刺客,好像要把刺客看光一样。 “呵呵。”刺客扯着嘴角轻笑,鼻子张合着出着气,嘲讽道“无非就是个户籍文书嘛,花钱本就万事大吉了?” 这话赵就倒是大感赞同,只是花这笔钱就为杀一个小小的王礼卿,值吗?赵就抱着手,疑惑不解地看着刺客。 “唉。”像是感慨般,陆文玉叹了口气,挥手让千户把刺客带下去,低着头往外走,赵就和于介霖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但陆文玉都走了,两人也只能跟在后面。 第96章 诛心 昭狱值房里,赵就和陆文玉相对而坐,于介霖出了刑房便去整理口供了。 对于刺客的话,赵就是一万个不相信,户籍文书这种东西,赵就在江南买过很多次,价格一清二楚。别说外人,就是鬼市自己人买,价格都能高到天上去。买来的还不是定做的,何况还得混进京城。 付出这么高的成本,仅仅为了杀一个王礼卿?哪有傻子会花这么多钱杀一个小官,不合理,实在不合理。这赔本的买卖,傻子才做。 “怎么?还在想小侯爷的事?放心,咱也就是意思意思,最多明天晚上就让放他走了。”陆文玉见赵就皱着眉呆坐着,连手边的热茶都不理,颇有兴致打趣着。 听到陆文玉声音,赵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倒是弄得脑子里混混乱乱,端起茶杯喝口顺顺。索性开门见山“五爷,我是杀手出身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怎么?看到刺客被抓想起旧时了?”陆文玉端着茶杯的手一停,以为赵就是伤春悲秋,便笑着调侃赵就情绪不对。 “这倒是没有......再说了,我第一次进昭狱还是五爷带的路呢。”听出了陆文玉话语里的揶揄,赵就笑着回应几句才问道。 “只是按我的经验来看,这刺客大费心思只是为了杀个小官,实在是不合常理,胡人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做亏钱的买卖吧?” “呵。”陆文玉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后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笑话,喝了好几口茶落肚才压下笑意。 “花大钱办小事,傻子才会做!胡人不是傻子,就算胡人大部分是傻子,胡人皇帝也不是傻子!你不会以为只是杀个人那么简单吧?” 刚咽下一口茶,赵就听到这话,送到嘴边的茶杯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抬起眸子诧异的看着陆文玉。 “小子,记住咯,你不做亏本买卖,那些人精也不会做。” “来京城杀人肯定不是只为了杀人,杀人是下策,诛心才是上上之选。不战之誓已经被撕破了,胡人来京城杀人,是在试探!要是咱们置之不理,那就继续杀,杀到朝野混乱。要是咱们一查到底,那就正合了他们的意,逼着咱们也派出刺客,想不战也得战!” “有心算无心,有备侯无备,有几分胜算啊?此举,诛心啊!” 陆文玉话音轻缓,但赵就听着却冷汗直冒,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里忐忑不安,小小的事越看越大,越想越觉得难办。只是一个王礼卿真有这种能力,能撬动这么大的事吗? 对面坐着的陆文玉好像看透赵就心中的所思所想,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你以为今晚就一个王礼卿遇刺?呵,今晚这场小雨,可带走了整整十一个官员的命!” 十一个人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王礼卿,听到这个数据,赵就吃了一惊,怪不得陆文玉能连夜赶过来。事情闹得这么大,陆文玉是第一责任人,要是处理不好,确实说不过去。 不战之誓的来历赵就清楚,就是当年前朝和北胡打出了真火,双方都不断派武道高手入境刺杀。惹得双方人心惶惶,朝野上下动荡不安,逼不得已之下,双方便在冰湖订下誓约。约定双方都不许派武道高手入境刺杀,只能在战场上分胜负,见高低。后面大齐建国,虽然与北胡摩擦不断,但不战之誓也延续了下来。 “不战之誓而已,真有这么重要?无非就是背后扎刀子的事,至于看得这么重吗?”犹豫了片刻,赵就看着脸色沉重的陆文玉,还是问了出口。 陆文玉第一时间没有说话,刚刚才说完一通,好容易得闲喝几口茶,茶香还没来得及回味,哪舍得茶汤的清香。细细回味了一番才不舍的放下茶杯,思索片刻后解释道。 “宁州边关连战连捷,收回全部失地是迟早的事。胡人在宁州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甘心把战果还回去?连年征战胡人早已劳累不堪,撕毁不战之誓不过是缓兵之计,争取多一点喘息的时间罢了,要是胡人大胜不断,他们才不舍得撕毁不战之誓。” “如今两国不过是在熬,看谁先熬不住。只要大齐能熬过这一关,腾出手来对付内乱,胡人再想南下就难了。” “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说完陆文玉站起来活动活动久坐的僵硬,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虽然乌云笼罩,但没有下雨,浓厚的乌云盖着,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赵就跟着陆文玉来到窗边,借着微凉的秋风醒醒神,趁着陆文玉看着心情还算不错,适时开口问道“这不战之誓就是胡人想撕毁,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吧?难不成胡人说啥咱就听啥?” “当然不是!”陆文玉急忙回道,脸上表情顿时一变,小声提醒着赵就“这种话在这还可以说说,出了门可别乱说,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到......” 陆文玉虽然没接着说,但是意思已经明明白白。赵就笑笑,有的话不能乱说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之所以现在敢说,只是因为这里可是昭狱值房,谁敢在昭狱值房说锦衣卫的闲话? 见赵就及时闭嘴,陆文玉才接上刚才的话题,神秘兮兮的说“哪会这么简单,至少得和胡人过过手,要不然哪说得过去。时间应该就定在年前,你的大生意可就在那时候......” 大生意!赵就眼睛亮了起来,看来今年真是走财运,年头旺到年尾啊!至于其他话,在赵就看来并不重要,哪有一点风险都没有生意?想到这赵就恨不得给陆文玉鞠一躬,这才是好老板嘛! 两人正各怀心思的聊着呢,于介霖急匆匆推门进来,见两人正在窗边吹风拉家常,轻咳一声后行礼。 “五爷,供词已经整理好了,要不要......” 陆文玉听到于介霖的声音,拍拍赵就肩膀,转身上前接过于介霖手里的供词,背着手吩咐道“你和牧之辛苦点,还得盯住刑房那些人。” “我带着供词进宫面圣。” 第97章 一退不如一进 还没到破晓时分,京城天空阴暗乌云密布,一片灰蒙蒙的感觉。丝丝细雨适时落下,更添几分压抑。 陆文玉走在皇城的石板路上,没有撑伞,淋着雨朝西苑走去。没走几步,路边当差的太监认出陆文玉,急急忙忙撑伞上前替他挡雨。 “陆大人,小心脚下积水,手下人还没来得及扫,别脏了脚。这时候皇上还没醒呢,要不去咱值房坐会?” 回头看了眼撑伞的太监,虽然不认识,但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笑着回应“公公,事关重大不得不通报皇上。寅时我已经派人跟冯公公通过气了,坐会就算了,我去西苑门前等着吧,可不能误了事啊。” 撑伞的太监久在宫中,当然明白什么事能听,什么事不能听的。脸色一变,忙道“哎哟,咱家多嘴了,该打该打。陆大人没带伞,咱家送陆大人去西苑吧。” 说着抬手引路,在陆文玉身后目不斜视撑着伞。一副我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走在太监身前的陆文玉笑着,不再接话,低着头走路就当两人没说过话,闷头往西苑走。 两人走了一会才到西苑门前,撑伞太监总算放下心,招手让门前太监拿把伞出来。等看门太监撑开伞才退后一小步,求饶般笑道“劳烦陆大人等会,咱家先回去当差了。” “好,有劳公公撑伞了。”陆文玉点头回应,转身吩咐看门太监进去通报冯公公。 看门太监进去不久,跟着冯公公急匆匆走出来,来不及行礼,“陆大人,皇上刚醒了。下着雨呢,先跟咱家进去等等吧,皇上要敬香呢,还得等会。” “有劳冯公公。”两人不再说话,撑着伞往清玄宫走。 宫里大门紧闭,小太监接过雨伞,上前替两人推开门。内堂里元琢刚放下热棉巾,舒舒服服吐了口浊气,背着手往三清像走去。冯公公早早点燃清香,见元琢走来,连忙跪下,双手捧着清香呈给元琢。 元琢伸手接过冯公公手里的香,恭恭敬敬插在像前香炉里,手上捏诀默声祈愿。片刻后才睁开眼,边往外走边问“大伴,文玉来了?” “回主子,陆大人在外堂候着呢。”冯公公微微弯腰回话。 “嗯”元琢心情不错,走到外堂时已经笑容满面,看见陆文玉,笑道“文玉,这么早进宫,还来不及吃早饭吧?大伴,让御膳房多做点,朕和文玉一起吃。” 说着挥手让冯公公搬个椅子给陆文玉,自己则是坐在法坛阶上,“审出点东西了?” “是。”陆文玉马上回道,把手里供词交给身边太监才接着说“陛下,经锦衣卫审讯,刺杀王礼卿王大人的刺客正是胡人死士。” “胡人?入境就算了,还能给这些人混进京城?”元琢语气平缓,但是脸上带着几分阴郁,低头盯着地面,连供词都没看,只是让太监放在案子上。 屁股刚坐稳便听到元琢略带怒气的话,陆文玉脸色微变,无奈道“户籍文书历来不好监管,总有些见钱眼开的人......” 阶上元琢不再说话,只是起身朝着案子走去,拿起供词仔细看着,片刻后转身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陆文玉的话是实话,想混进京城不难,无非是花钱的事,就算想查也难。 两人正沉默着,冯公公走进来,恭敬问道“主子,早饭已经备好。” “送进来吧。大伴伺候了一晚,肚里空空,就跟朕和文玉一起吃吧。”元琢说着,在案子后的椅子上坐下,捧着碗一口一口慢慢嚼着。 冯公公和陆文玉一人捧着一个碗,不敢发出声音,小口小口吃着白粥。元琢修道多年,早饭吃的尤其清淡,别说肉,就是素菜都没有。 两人刚吃了半碗,连滋味都没体会到,便听到元琢悠悠的声音传来,“算算时间,你们和朕相伴也有三十多年了吧?时间过的真快啊。” “要是从太子东宫算,三十八年了。”冯公公想也不想,笑着回道。 另一边陆文玉捧着碗,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上司忆苦思甜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是皇帝,这种话答不好可就不是降职了。 稍做思考,陆文玉笑着回应“有赖陛下照拂,臣晚些,三十四年了!” “哈哈哈,看来朕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只是没想到啊,一转眼三十多个春秋过去了。”元琢笑着开口,两人听得出来元琢心情不错,这才松了口气。 好像只是情绪作祟,元琢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吃着白粥,一碗吃完又让太监添了一碗。两碗白粥吃完,元琢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闭眼思考着。 外堂两人见元琢不说话,也不敢打扰,索性闷头吃饭,填饱肚子再说。直到两人吃饱,放下碗后,元琢才问道“文玉,大伴,对于这件事,你们觉得朕该如何处理啊?” 两人听完顿时一惊,相互对视一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对方脸上的惊讶和不解,元琢这个问题不好回啊。 犹豫片刻,冯公公先开口“回主子,军国大事当然是主子做主。” 这种不是回答的回答,元琢当然不满意,手指轻轻敲着案子,面无表情哼了一声后朝陆文玉看去。 见避无可避,陆文玉果断起身跪下,低着头不敢直视元琢的目光,道“陛下,臣以为不能让!” “哦?”似乎得到想听到的话,元琢突然来了兴趣,就连看着椅背的身子都坐直了起来,笑着让陆文玉接着说。 “陛下,胡人狼子野心,在战场上无法取胜,便想用台下手段拖延时间,咱们要是退让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微臣看来,一退不如一进!”陆文玉拱手说道。 元琢抱着手细细听着,脸上笑意越听越盛,听到“一退不如一进”的时候,已经笑出声。 “地上凉,别跪着,起来坐吧!” 说完元琢朝冯公公挥挥手,道“文玉的想法和朕不谋而合!大伴,去内阁值房看看,这个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让他们全都来清玄宫议事。记住了,路上什么都不要跟他们说!” 第98章 朕不许! 西苑旁边的内阁值房,几位阁员还没到齐,只有三人在看折子。 冯公公得了元琢的口谕,不敢耽误,出了清玄宫后连伞都不撑,顶着细雨快步往内阁值房走去。 值房门口当差的太监看到冯公公,急忙弯腰,刚想开口叫“祖宗”,便被冯公公抬手止住。走到门前轻声问道“值房里人都到齐了吗?” “回祖宗,还没到时辰呢,值房里只有三个阁老。”看门的太监不敢隐瞒,迅速小声回话。 点点头后冯公公不再理檐下的太监,背着手往里面走。值房里的坐在靠门口位置的李授余光瞥到冯公公进来,赶紧放下折子站起来打招呼。 “冯公公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嗐,皇上有口谕,咱家不过是过来传话的。”冯公公背着手走进值房,朝三人行礼后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笑着跟三人说道。 “对了,怎么就你们三人,其他阁老都还没到吗?”冯公公语气温和,好像聊天般说着。 三人看了对方一眼,对冯公公的来意有点不解,但是坐都坐下了,还能赶人走不成?还是李授反应快,虽然有所疑惑,但还是解释道“其余几位阁老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便慢了会。冯公公稍等片刻,其余的阁老很快就到。” 说着转过身对门外的太监吩咐“去,给冯公公上杯好茶。冯公公一路走过来,想来也口干舌燥。” 热茶刚端上来,杨明和徐之孚联袂而至,看到值房里喝着茶的冯公公,虽然有所疑惑,但还是笑着上前打招呼。一番客套之后,两人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第一时间看向李授,眼里都是对冯公公来意的疑惑。 李授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回想这几天的大小事,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后才低头继续看折子。 值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几个阁老不清楚冯公公的来意,都不敢说话,心不在焉的看着桌上的折子。而冯公公则是一脸从容的喝着茶,值房里人不齐,他也没办法开口说啊。 不久,步履蹒跚的姜逢吉打破这份寂静。还没等姜逢吉走进值房,冯公公便迫不及待站起,道“阁老们总算到齐了,皇上有口谕,让咱家来请诸位阁老去清玄宫议事。诸位阁老,咱们走吧,可不要让皇上等急了。” “来人呐,给诸位阁老撑伞。” 冯公公说完跟姜逢吉打了个招呼后,带头朝值房外走去。五个阁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拿不定主意,只能跟在冯公公身后。 清玄宫里,元琢正和陆文玉聊着家常,推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冯公公快步走进来,行礼道“主子,阁老们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宣进来吧,大伴搬几个凳子。”元琢朝门口太监挥挥手,走到法坛上坐下后吩咐道。 五人走进来,刚想跪下行礼,便被元琢叫停,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大伴,把给诸位阁老们看看。” 法坛上元琢声音轻缓,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等五人传阅完供词之后才低沉着开口。 “阁老们都看了供词吧,胡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们都说说,该怎么办啊?” 五人听着元琢的话,脸上都是纠结之色。当前皇帝的意思不明确,他们也不好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能低头看着地砖,做沉思模样。 “怎么?哑巴了?”元琢提高几分声音,扫了五人一眼后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叩打着把手,脸上已带上几分怒意。 听得出元琢语气里的怒气,首辅姜逢吉叹了口气,扶着凳子颤颤站起来,道“皇上,胡人如此肆无忌惮,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以免酿成大祸。” 姜逢吉不愧是当官多年,虽然说了,但是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主打的就是一手太极。 “呵,早做准备?好建议,好建议啊!”姜逢吉的话差点没给元琢气笑,双手紧紧抓着扶手,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五人,胸中熊熊怒火被点燃,脸上表情都带着几分狰狞。 没等几人跪下,元琢急匆匆跑下法坛,指着五个阁老怒喝“朕让你们入阁,是为了国家大事,是为了天下黎民,是为了统领百官,如今朕的官员死了,你们居然叫朕早做准备,什么叫早做准备?是引颈就戮吧?几十年的圣贤书都还给你们老师了吗?啊?”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五人吓了一跳,印象里元琢已经十几二十年没发过火,看着面前眼含怒火的元琢,五人连凳子都坐不住,几乎是瞬间便跪下。 就连一旁的陆文玉和冯公公都跪了下来,惊恐的看着元琢。两人对视一眼,确定了这不是一场戏,元琢是真真正正怒了。 不理会跪着的五人,元琢呼出几口粗气后转头道“文玉,大伴,起来吧,事情与你们无关,让你们跪着也说不过去,坐吧。” 说完转身走到案子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宝剑,持剑走到法坛前,背对着几人说道“此剑乃朕还是太子时父皇所赐。父皇赐剑时说,他毕生之心愿是收复失地,将胡人驱赶至冰湖以北,让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朕登基时曾持此剑,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必定使天下安定,江山如故。” “自朕登基以来,便不再连年征兵,与民休息。二十余年来,朕无时无刻不想北征胡人,还天下一个太平。如今因为几个死士,几个刺客就想扰乱朝廷,让朕与胡人虚与委蛇,以便胡人拖延时间休养生息?朕不许!” “胡人不是撕毁了不战之誓吗?那就撕毁吧,朕依他!但不会这么简单就顺了他们的意,他们想以武夫的生死相搏做表面功夫嘛,朕允了!时间就定在年前,地方嘛,朕看兴安岭就合适。按老规矩十人对十人,活着的回来过年,死了的,埋骨荒山!” 说完元琢转身持剑指着五人,声音冷冽,“你们五人回去,一切以战事优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敢有马虎应付者,斩!” “朕要收回失地,给子孙留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第99章 彻查,京城震动 西苑外,陆文玉和冯公公并肩而行,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几个时辰,现在天空总算亮了不少。 “冯公公,内阁......不会因此重组吧?”一边走陆文玉一边问,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忧心忡忡,反倒像很有兴致的打趣。 宫道虽然扫过,但还下着细雨,冯公公怕脏了鞋子,时不时得留意脚下。听到陆文玉调侃般的话,跟着笑了笑。 “不会。如果是杨阁老徐阁老说,那就不是阁员出阁,内阁重选这么轻了,但是啊,姜阁老不一样。” “姜阁老三朝老臣,又上了年纪,想平安引退的心人尽皆知,圣上仁德,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尽心尽力几十年的老臣。前几年姜阁老上折子乞骸骨,皇上四次驳回就是为了今天。” 两人话题一带而过,身后小太监撑着伞,两人说说笑笑,拉着家常往宫外走。冯公公只送到宫门,目送陆文玉上马车之后便往回走。 辰时末,持续了一晚上的审讯终于收尾。值房里,千户百户已经换岗休息,只要手下人换岗完,赵就和于介霖两人工作便可算暂时结束。 喝了一肚子茶的于介霖神色缺缺,刚刚叫手下去买早饭,但迟迟没回来,惹得一向爱笑的于介霖都沉下了脸。 “老于,不行就先回去呗,这有我看着呢。”内室里赵就刚眯了一会儿,打着哈欠走出来,入眼就是于介霖苦愁的脸,轻声安慰。 于介霖抬起头,无奈的长唉一声,脸色好了一点,“老赵啊,供词是经我手的,我先走不合适......” 端起桌上的冷茶,赵就连喝几口醒神,坐在空椅子上跟于介霖饿的大眼瞪小眼。所幸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姜千户抱着一大包包子推开门,道“于大人,赵大人,填填肚子吧,折腾一晚上,别说人,就是驴都顶不住啊!” 两人眼睛一亮,接过包子,顾不得形象,一手一个左右开弓。一大包包子片刻便一干二净,两人擦着嘴,斜靠在椅子上,年轻满足。 姜千户见此只是笑笑,“两位大人,陆指挥使吩咐了,先回去休息,今晚还有大事呢……” “今晚?”赵就惊讶看着姜千户。 “是。”姜千户找了张椅子坐下,继续说“陆指挥使说了,皇上看了供词后怒不可遏,要求彻查刺客,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锦衣卫便宜行事,有不对的人都可抓。两位大人先回去休息,戌时来昭狱便是。” 于介霖诧异的看了赵就一眼,赵就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两人索性不去猜,先回家睡觉,反正今晚什么事都会知道。 站起来跟姜千户告别后急匆匆往外走,忙忙碌碌一晚上,现在赵就只想回家往床上一躺,当具会呼吸的尸体。 “赵大人,晚上过来记得穿官服。”姜千户在身后叮嘱着。 赵就无所谓挥挥手,“知道了。” 冒着雨走出昭狱,背着手往院子走,路过包子铺顺手给招财买十几个包子,也不知道招财这条傻狗在家干嘛。 一只手抱着包子,推开院子门,招财眼巴巴凑上来,朝着赵就甩着尾巴。赵就俯身摸摸它的头,把包子放在地上盆子里,任由招财饿狗扑食,自己伸伸懒腰,往房间走。 云街,一队队锦衣卫冒着细雨把户部侍郎府邸围了起来。门房刚想说话,姜千户一巴掌直接甩在门房脸上。 “滚,不关你的事。要是一巴掌没醒过来,我不介意带你去昭狱玩玩。” 姜千户转身扫视一圈围观的人群,喊道“锦衣卫办事,无关人等,散了。” 说完带头往里走,户部侍郎刚刚穿好官服,看到一些人进来,疑惑道“诸位,到我府里所为何事?” 看着慌张的脸色慌张的户部侍郎,姜千户解下腰牌,“锦衣卫办事,何侍郎,你和你府里的下人跟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何某犯了什么事?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何侍郎偏过头,不屑于去看姜千户。 “锵。” 站着阶下的姜千户抽出绣春刀,指着何侍郎,“抗旨不遵是吧?何侍郎好大的胆子!” 身后锦衣卫纷纷抽刀目光不善盯着何侍郎。何侍郎心里发毛,脸色剧变,颤颤巍巍退了一步,辩解“下官没有抗旨不遵,下官只是......” 姜千户握着刀,冷冷道“皇上口谕,彻查京城内的胡人刺客,何侍郎包庇刺客,不是抗旨不遵是什么?” “走还是不走?” 迎着姜千户阴冷的目光,何侍郎冷汗不断,双腿战战,声音弱了几分“我没说......不走......” “带走。”收刀回鞘,姜千户冷冷道,“留几个人仔细搜搜,看仔细咯,别漏了什么。” 何侍郎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浑身瘫软,眼前一黑往前扑去。姜千户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何侍郎的衣领,朝身后小旗吩咐“架回去,留两个兄弟盯着,有可疑人马上回报。” “我们走。”姜千户转身往外走。 锦衣卫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短短片刻,街道便恢复如常,只是路边,酒楼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恐的模样,京城要变天呀。 与此同时,京城多处府邸发生和户部侍郎府邸一样的事。锦衣卫来去匆匆,在京城不同大街,府邸辗转,不少官员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送到昭狱。街上一个个锦衣卫不断走来走去,看到这一幕的人个个心里发毛,惶恐不安,急急忙忙往家赶,吓得门都不敢出。 但这一切跟赵就都没有关系,此时赵就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天色全黑下来,赵就才缓缓起床。 洗漱完毕后,赵就穿上官服官帽,腰上别上腰牌和绣春刀。给招财准备好吃喝之后,出门往酒楼走去。 刚走进酒楼,喧哗的众人瞬间寂静无声,一个个瞪着大眼惊恐看着赵就。赵就无所谓的点了桌酒菜,匆匆吃饭,全当没看见众人的目光。 直到赵就吃完走出酒楼后,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咽下口水拍拍胸口,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走不出门了,这人不是百户吧?” “百户?那是镇抚使!别说了,要是被听见,人家回来砍了你都是人家有理!” “吃饭吃饭......” 第100章 一查吓一跳 昭狱里灯火通明,喊叫声不断,混入风里,远远就能听见。凄厉的惨叫声伴着锦衣卫走动的脚步声,听在耳里让人不寒而栗。 离着昭狱还有段距离,天色黑云翻滚,看着又要下雨。赵就心里无奈,只好加快速度,希望能在雨落下前赶到。 走了一会,昭狱的火光已经近在眼前,赵就快走几步,走进昭狱大门。 “赵大人来了......” 门口当差锦衣卫上前打招呼。赵就笑着微微点头回应,穿过大门,在值房楼下见到站在空地里看天的陆文玉。 “五爷,怎么有这份闲心啊?”赵就拱手行礼,笑着跟陆文玉打招呼。 “里面正审着呢,这不是闲着无聊嘛,出来吹吹风看看月色。没想到月色没看到,乌云倒是看了个遍。”听到声音陆文玉回过神来,摆手回道。 天上黑云翻滚,赵就陆文玉两人都没了吹风的心情,先后往牢房走。 锦衣卫抓人抓了一天,原本空了七八成的牢房居然填的满满当当。两人走近刑房,里面两个小旗正驾着一个下人往牢房走,看到两人走来,停下脚步恭敬弯腰行礼。 “陆大人,赵大人,兄弟们正审着呢。两位大人要不上去值房等等,供词不久就能呈上去。” 懂事嗷!陆文玉诧异看了眼赵就,对于手下人会办事他还是挺开心的。于是挥挥手示意小旗继续办事,自己则带着赵就往里走。 刑房里于介霖整理着供词,脸色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份供词呈上去。正翻来覆去的想着,陆文玉带着赵就走进刑房,笑着轻声问。 “介霖啊,审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从胡人刺客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 低头伏案的于介霖听到陆文玉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颇为无奈摇摇头。 “五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这一查查出了十六个胡人刺客,还在审着呢,只是其他的......” 陆文玉凑到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供词,借着光看着。于介霖也不打扰,让开位置让陆文玉坐下,小声解释。 “五爷,这些官员包庇倒是没有,只是贪污受贿嘛……那是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啊。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在家里搜出了七万两白银,其他人嘛……只多不少......” 抱手站着的赵就越听越惊讶,那可是几万两白银啊,老子杀个三品也就一千两,七万两我得杀七十个三品。 吗的,老子成穷鬼了! 刚坐下还没看完一页供词的陆文玉静静听着,脸上表情越来越不好看,等于介霖说完,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连供词都没心思看下去了。 无奈叹了口气,陆文玉有想过这些京官贪,但不敢想这么贪,七万两白银啊,从五品的员外郎就是干两辈子都没这么多钱! “唉,国家不易啊,养了这些蛀虫。”陆文玉无奈叹气,慢慢放下手里薄薄的供词,事情偶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先审那些胡人刺客吧,贪污的事先放一放。”陆文玉揉着眼睛,声音轻缓且苦涩。 “好,那我先过去盯着。”既然敲了板,于介霖也不再迟疑,拱手行礼后便走了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陆文玉和赵就大眼瞪小眼,各有心事的两人都不说话。陆文玉心里苦涩,这多事之秋他实在是不愿意多生事端,只想过了这关腾出手来再查。而一旁赵就则是满满的羡慕,还得是这些人赚钱狠啊,自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想来想去,赵就也想进步,“五爷,要不......你也给我弄个员外郎当当?可不要误会啊,我就是想一展抱负,实现我的学识。” 陆文玉嘴角直抽,你那是想进步?想一展抱负?你小子就是眼红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我都不想点破你。 “你就别捣乱了,跟谁学的这些话,还进步,要不要我把这身蟒袍脱了给你穿?” “那感情好,要是......”赵就下意识接到,看见陆文玉表情变化,连忙闭嘴不再往下说,笑了笑才自己给自己找补。 “虽然员外郎没什么不好,但是锦衣卫对我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五爷你放心,我就是想想,嘿嘿。” 听着赵就油嘴滑舌,陆文玉脸色好看不少,淡淡说了句“你倒是机灵”后接着看供词,不再理会赵就。赵就也很识趣的闭上嘴不说话,就站在一边当哑巴。 一时间刑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陆文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外面不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显得整间刑房氛围有些许诡异。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一刻钟,直到陆文玉看完供词,才抬头活动活动脖子,兴致缺缺的问“牧之啊,依你看来,京城的胡人刺客清干净了吗?” “怎么可能清干净了,无非就是起到了震慑作用而已。想清干净,难!”赵就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语气无喜无悲,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大胆说呗。 “是啊,难啊!”陆文玉无奈站起来,背着手踱步。 两人正沉默着,于介霖推门进来,恭恭敬敬把一叠供词放到桌子上,恭敬道“五爷,刺客都审完了,没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和前天的刺客供词大差不差。那些官员要不要......接着审?” “审!接着审!”陆文玉转身果断道,桌子上的供词看也不看,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于介霖点点头,转身出去吩咐手下人。陆文玉紧紧盯着桌上的供词,一言不发,脸上表情沉重。 过了一会陆文玉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对赵就说“小侯爷也关了一天,明天就放了吧,暖香阁也是,这些无关的人就没必要浪费咱们的时间了。” 说着陆文玉思考了一番,接着问“王礼卿醒了吗?” “死了,刺客在刀上淬了毒,昨天天没亮就断了气。”赵就如实回答, 陆文玉愣了一刹那后,悠悠叹气。 “可怜人啊。” “你和介霖盯着,那些官员的供词不要漏了风声,我带着供词进宫面圣。” 第101章 生意来了 陆文玉进宫之后的事,赵就完全不知道,轻轻松松喝了一晚上茶之后,赵就二话不说,直接回去睡觉。 该说不说,天天通宵上班的生活,赵就不是很喜欢。没生意的时候就应该躺平享受生活嘛,要不然不成牛马了? 所幸今晚之后就没什么事了,赵就回到了梦寐以求的躺平生活。早上辰时点卯,申时从昭狱出来,去酒楼拎着食盒回院子,时不时去一趟暖香阁。 对于赵就来说,这种生活才是好生活嘛。只是没有多少生意,让赵就有点不满意,要是一个月再来一笔上千两的生意,那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了。 日子几乎是睁眼和眨眼间就过去了,转眼间暖香阁的刺杀已经过了快十天,街道上也不再那么容易看到锦衣卫了。好像一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京城里紧张了几天的局势,在十天八天的缓冲下恢复了平静。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秋天也走到了尾声,天气越来越冷,离冬天只剩下一场雪了。 辰时初赵就从床上起来,刚打开门就是一阵刺骨的冷风,换上棉衣之后才稍微舒服了点。洗漱之后赵就背着手往昭狱走,走进值房时,陆文玉已经坐在值房里等好了。 “牧之啊,这么快就换上棉衣了?”陆文玉似乎心情不错,见赵就走进来,还有调侃的心思。 虽然被陆文玉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赵就很快调整了过来,关上门环顾一圈没看到于介霖后,顿时喜笑颜开,这生意不就来了嘛。笑眯眯的调笑道“五爷,这不是没有贴心人嘛,天刚一冷可不得靠衣服取暖。” “你还没贴心人呢,暖香阁你可没少去吧?怎么?暖香阁姑娘不行?”端起茶杯刚想喝茶,陆文玉听到赵就打趣的话,笑着放下茶杯调侃。 “姑娘可不贴心啊……” “哦?”陆文玉诧异挑挑眉,“姑娘不贴心什么贴心,不会是?” 找了张椅子坐下后,赵就咂摸咂摸嘴,三指并拢轻轻揉搓,“别看这玩意又冷又硬,这关键时候啊,还得是这玩意它贴心。” 刚喝下一口茶的陆文玉听着赵就意图明显的话,加上赵就那副揉着手指见钱眼开的模样,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憋了一会才缓过来,拍拍胸口顺着气。 “你倒是兴致独特,我今天过来呢,倒是有笔大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哦?”赵就提起了兴趣,目光灼灼的看向陆文玉,思考片刻谨慎道“说来听听,可别再是王季维这种,我只是想赚钱不是想买命!” 陆文玉尴尬笑笑,挥挥手不再提,笑道“这次肯定不会有一品以上,而且吧,价格不低哦!” 宗师以下,那就是好办咯。钱多事好办,这不就是最好的生意嘛!几乎是瞬间,赵就坐直身子“五爷,这种事一定要让我来,我最喜欢的就是提携后辈和挑战自己。” “会不会太勉强了?”陆文玉明知故问,故意反问。 赵就急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性格你还不知道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啊,交给我你放心。” “好,你这么说我就是不让你去都不好意思啊。”陆文玉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狡黠。 或许是陆文玉眼里的狡黠,或许是断了线突然接上了,赵就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不接陆文玉的话题,反而谨慎问“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杀谁?先说好啊,我可不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陆文玉坐直身子,放下茶杯,表情严肃,“不战之誓你知道吧?” “知道。” “知道就好。”陆文玉顿了顿接着说,“胡人撕毁不战之誓,率先发难派死士进京刺杀......” 赵就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直接说重点!” 被赵就打断,陆文玉皱皱眉,“你别急啊。胡人撕毁不战之誓,咱们肯定不同意啊,索性按规矩定下生死擂台,以决定不战之誓要不要延续。” “傻逼!老子是杀手,从来不做光明正大的事。暗地刺杀我在行,擂台上明刀明枪的,我不行!五爷另寻高明吧。”说完赵就直接站起来往外走。 “你看你,又急。” “我还没说规矩呢,你怎么知道你不行,再说了,四千两一个人头,我觉得吧,你还真行......” 四千两!赵就只从话里捕捉到这一关键信息,但是足够了。忙不迭坐回椅子上,“说说,说说,什么规矩?” “在兴安岭龙兴山设下擂台,大齐和胡人各出十人,捉对厮杀,活下来人多的一方胜。”陆文玉坦然道。 “傻逼,傻逼,都是傻逼!简直是傻逼中的傻逼!只要在路上把对面十人全杀了,那岂不是连打都不用打,直接赢了?胡人没脑子咱们也没脑子吗?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赵就有点不可思议,打擂台简直是脑子有坑。 陆文玉侧身端起茶杯,偏过头阴恻恻看着赵就,轻声说道“你不会以为,就只有你有这个想法吧?你真以为朝堂上那些科举出来的官员,会连脑子都没有吗?小子,别把自己想的太精明咯,那些在官场厮杀多年的人精,比你精明的多!别说沿路暗杀,就是在武夫之争里派兵马介入的都有。小子你说的对,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所谓的擂台,其实就是双方不得耍场外手段的相互暗杀。要不然就凭这小小的擂台,能决定不战之誓这种大事吗?小子,你还是不懂什么叫争,不择手段才叫争!” 赵就越听越心惊,震惊不已的瞪大双眼,看着陆文玉阴狠的表情,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己太浅薄,低估了人的智慧。平复了心中的讶然,摇摇头苦涩的笑笑。 “受教了。”赵就朝陆文玉拱手。 “前朝一共有七次这种擂台,你猜猜最后到擂台上光明正大搏杀有几次。”陆文玉好像没看到赵就脸上表情变化般,颇有兴致接着问道。 “两次?”赵就不确定问道。 “再猜。” “一次?”赵就个人认为,再怎么暗杀,还是会失手一次的吧,虽然这想法自己都不信。 陆文玉放下茶杯,扬起的嘴角好像嘲笑着赵就的天真。 “呵,一次?一次都没有!” 第102章 炮!有炮! “呵,一次?一次都没有!” 陆文玉语气森冷,轻轻叩着茶杯,不屑一顾的笑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仿佛在嘲笑赵就的天真。 虽然陆文玉的话并不大声,但赵就还是背上冷汗涔涔,秋末初冬的天气已经渐冷,但赵就还是浑身微微发热。 事情不好办啊!赵就心里已经默默衍生出了退意,一次都没有就意味着每一次都是以一方全灭为结果。赵就实在没把握在这种伤亡情况下活下来,四千两一个人头,这是卖命钱啊! 虽然退意频生,但还是有些许不甘心,降低声音放缓语调问“五爷,一品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我一个三品......怕不是只能看着。” “怕了?”陆文玉阴冷的表情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嘲笑的表情。 “丢命的事......谁不怕?” 陆文玉点点头,虽然嘴角弯弯,但还是认可了赵就的话,“放心吧,不会有多少一品的,最多一两个,我们的一品会盯死对方一品的。再说了你可不是三品吧?杀不了还跑不掉?” 听着陆文玉的话,赵就双手紧紧夹着扶手,像个被点破心事的孩子,局促不安但又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低着头不敢看陆文玉,沉默了一会才苦笑着岔开话题。 “不是一品也符合规矩吗?怎么反倒是一品不多?” “你真不知道?”喝着茶的陆文玉话音间全是诧异,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就,若有所思片刻后解释道。 “武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而立之前一步一个脚印,不借助秘法踏踏实实的一品,只要不死以后一定是宗师。所以一品可是中坚力量,谁会让中坚力量去送死?要是多输几次怎么办?” “至于上了年纪的一品,要么是熬上的一品,没什么战斗力,要么在大小门派有职务。二三品就理所应当成了最佳人选,至少死个二三品没死个一品心疼不是。” 赵就越听越郁闷,敢情不是没一品,而是双方都不舍得。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真像陆文玉所说,这单生意能干啊,钱多事少还正合专业! 四千两一个人头,这生意去哪找? 见赵就迟迟不开口,陆文玉急切问道“依你的意思,这生意......” “容我考虑考虑。” “活着回来再给你加一万两。”陆文玉大手一挥,果断加钱。 “愿为五爷效劳!”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赵就瞬间站起来拱手,生怕陆文玉收回。 见此陆文玉也只是笑笑,赵就的性格他也清楚,怕死的同时还爱财如命,没什么事是加钱不能搞定的,要是有,那就是加的钱还不够多! “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果然是国之栋梁,舍生死于度外啊!”既然赵就已经答应,那条件马上就可以轻轻揭过,换上光明正大的说辞,至于台下的交易嘛,有发生过吗? “滋事重大,这几天就不用你值班当差了,回去好好准备,万事以此为重!有什么需要可以提,我尽力满足你。”陆文玉站起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赵就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低头沉思片刻,好像没什么需要的,但是羊毛嘛不薅白不薅,“有没有一些威力巨大,堪比宗师的东西,最好不用近身,我近身被人打死......” “你说的......是火炮?”刚站起的陆文玉诧异不已的看着赵就。 “有炮?”赵就喜上眉梢,嘴角都快弯到耳根了,小子,科技的力量! 只是想客套两句的陆文玉诧异不已,就连话语里都带着些许颤抖,“有是有,但是你要那玩意干嘛?大齐律规定,私藏火炮者诛九族!再说你也用不上啊,你不会是想......” “对,我是想架起大炮轰他娘。” “啊?你?”陆文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赵就,以为他脑子坏了,但陆文玉还是好心解释,“京营有大将军炮,你真的要?” “要,最好给我整个几十门!”赵就兴奋不已,乐得嘴巴都合不上。 陆文玉疑惑道“那玩意光一门就至少重两三千斤,打一发还要填充,虽然是攻城和守城利器,但是对于武者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鸡肋啊。何况几十门你也抗不动。” 两三千斤以上,换别人肯定是扛不动,但是赵就有空间啊!那重量不就成小问题了吗? “我只有妙用,说句实话,能不能给吧?”赵就笑意盎然,心里得意之色压都压不住,这哪是大炮,简直是白花花的银子在朝自己招手。 “好,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我亲自进宫面见皇上,几十门大将军炮不可能给你,最多二十门,炮弹一门给你五颗。”见赵就一意孤行,陆文玉索性顺了赵就的心,说完陆文玉稍作思考,补充道“每一门大炮都必须登记造册,从兴安岭回来必须第一时间归还大炮,否则我必杀你!” “好,我答应你,若是回来缺了一门,尽管取我人头。君子一言......”赵就拱手保证。 “驷马难追!” 两人好像商量妥了什么大事,相视大笑。陆文玉也不多废话,跟赵就告了声别后,出门往西苑走去。而赵就则笑容满面的坐下,叫手下小旗进来换杯热茶,斜倚着椅背,舒舒服服喝着茶,静静等待陆文玉的好消息。 直到申时初,陆文玉才回到昭狱,看到喝着茶的赵就,不情不愿的掏出批文递给赵就后,接过小旗递来的茶,连喝几口。 “牧之啊,这次陛下算是额外开恩,特批你二十门大将军炮。我会派人连同炮弹等一并拉回锦衣卫密库,然后登记造册。” “这几天你就不要当差了,多做准备,抽出点时间去城外京营学学怎么装填,怎么激发,这些我教不了你,五天后来昭狱见我就是。” 说完陆文玉放下茶杯,轻声劝着“牧之啊,我是好心,那玩意不适合暗杀,实在不行我给你弄点奇毒,连小宗师都能毒死那种。至于炮嘛,京营里开两炮过过瘾得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赵就软硬不吃,低着头装死。 有炮不用搞近身刺杀,那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103章 炮已到位 自那天下午拿到批文后,赵就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便早早起床,迫不及待想见见那些大家伙。 好不容易等到辰时,急匆匆吃下早饭后,去昭狱牵了匹马,直奔城外京营。 狂奔一个多时辰,一路上赵就嫌马太慢,恨不得施展轻功带着马跑。好在理性最后压制住了心里的兴奋,要不然可就得多一个“背马居士”的称号了。 到了京营驻地,下马出示腰牌和皇帝御赐的批文,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帐前。刚想上前掀开帘子,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常服,富态的小胖子。 帐前赵就眯眼一看,这小胖子还是个熟人,正是暖香阁诗圣,京城铁肾李益贞。 见四周没人,赵就大方上前打招呼“大哥,你怎么在京营?我还说呢,这几天在暖香阁都找不到你。” 听到声音李益贞一惊,混混沌沌的脑子瞬间回过神,上前握着赵就的手,声泪俱下“老弟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大哥苦啊!从蜀地回来我就升官了,没想到居然是来京营当参将。” “天天累得半死,我已经七天没洗过热水澡了,身子臭得都没法去抱那些,夹道欢迎我的仙子了!” “对了,暖香阁的仙子们还好吧?” 被李益贞紧紧抓住手的赵就顿时一愣,大哥就是大哥啊,远在城外还不忘记关心贫苦女子,大善啊!赵就感动得跟王八蛋似的,哽咽着说“大哥放心,好着呢,这不是还要我呢嘛……” “那就好,那就好......”李益贞松了口气,放下心松开抓着赵就的手,“对了,你来京营干嘛?不是抓人吧?” “那不是。”赵就从怀里拿出公文给李益贞看看,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李益贞也不含糊,一口答应下来。 果然是有熟人好办事,八个熟手老兵手把手指导着赵就怎么操作大将军炮,方方面面的细节连一丝都不肯放过。这待遇赵就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也是好事,几个时辰下来,赵就已经十拿九稳,甚至亲自上手操作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随着“轰”的一声,远处土地被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赵就满意的拍拍手,这威力这杀伤力,梦中情炮! 天色渐黑,赵就也不多留,骑着骑着马往城内赶。一个多时辰飞奔,回到昭狱还了马后,听说库里大炮已经造册完毕,赵就饭都顾不得吃,连忙安排牛车把大炮往院子里拉。 院子离密库不远,毕竟都在皇城根。等赵就吃完饭回到院子时,前院地上已经放着一门将军炮,好在院门够大,要不然怕是拉不进去。 两个车夫站在门前低着头,见赵就回来,不敢上前要银子,只是愣愣看着赵就。赵就无奈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子,交给两人,吩咐道“这几天还要拉十几趟,银子我提前结了,两百两够吗?” “够,够!谢大爷赏!”两人捧着银子跪下磕头,脸上都是惊喜。 “好了起来吧,明天辰时来,走吧。”说完不等二人反应,赵就快步走进院子关上门,至于门外二人第二天会不会来,赵就根本不担心。 “宝贝哦~” 赵就色眯眯盯着地上的大炮,眼睛完全移不开,这里摸摸那里悄悄,弯腰在炮口往里看了一会才直起身子。 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哪个男人能拒绝这种粗壮的东西呢?看着大炮好像看着银子般,赵就眼里冒光,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舒舒服服畅快大笑了片刻才收敛笑声,手放在大炮上,收进空间。随后意识进入空间大致比量一下,去除炮弹等估计只能收十六门,不过赵就已经相当满足,贪多嚼不烂,十六门大概够用。 之后两天,赵就几乎不出院子,等着大炮上门,来一门验一门,确定没问题后收进空间。第三天下午,第十六门炮送到,拉到院子里后,赵就挥挥手让两人明天不用来了。验收之后收进空间里,外出吃完饭后早早躺床上睡觉。 翌日赵就早早起床,又去了一趟京营,温习操作流程,完善自己的细节,避免因为小问题造成严重的后果。练了一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回到院子,匆匆吃完饭后迫不及待洗漱休息。 第二天赵就睡到辰时末才依依不舍起床,裹上棉衣后匆匆洗漱,给招财留下吃喝之后才出门往昭狱走。 来到锦衣卫值房时,已经巳时过半,当差的千户百户,包括于介霖都在聊天。赵就进门没打扰到众人的兴致,跟一行人打过招呼后,坐在自己位置上边喝茶边等着陆文玉。 一早上无事,中午去灶房吃过饭后继续喝茶,无事可做闲得很。赵就也不急,默默等着,直到天色渐黑,赵就已经等得不耐烦,陆文玉才姗姗来迟。 “等急了吧?有点公事耽误了,见谅见谅。”陆文玉略带歉意拱手。 “我也没什么事,等会就等会,公事要紧。”赵就客套道。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赵就话里的客套,陆文玉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然道“走吧。” 说着陆文玉上前几步,没等赵就反应,陆文玉已经抓住赵就后领。真气外放开来,御空而行,朝着千户所飞去。 片刻后,两人落在千户所操练场中心,陆文玉松开赵就后领,退后几步和赵就拉开距离,背着手淡淡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说着陆文玉运行真气,隔空抓起旁边架子一把刀,丢到赵就脚下。赵就刚回过神,听到陆文玉的话,也不迟疑,捡起地上的绣春刀,退后几步拉开架势,运行真气沟通天地大势。 “小心了!” 握紧刀的赵就轻喝一声,短短几息之间,真气和天地大势达到顶峰,借着这股状态,挥出一道刀光,直冲陆文玉而去。 陆文玉头也不抬,淡淡唉了一声,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捏碎赵就的刀光。 “中规中矩......” 第104章 意的种子 天色已黑,千户所校场只挂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灯笼,并不算明亮。 迷迷糊糊的微光里,赵就看不清对面陆文玉脸上的表情,但是话语间的淡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自己伤不到陆文玉,赵就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刀光被这么简单挡下,还是有几分吃惊,这就是宗师之威吗? “继续!”陆文玉笑着招招手。 清风吹来,灯笼左右摇晃,火光时明时暗,赵就和陆文玉相对站立,都沉默不说话。只是与陆文玉脸上的淡然不同,赵就眉头紧锁,满脸都是忧愁。 风稍稍变小,赵就脚下一蹬,腾空而起。紧紧握着刀柄,手臂肌肉紧绷,真气凝聚在刀锋上。随着一声低吼,天地大势融入刀中,绣春刀不断挥舞,带起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刀罡。刀光闪烁间,仿佛电光闪过,让人眼花缭乱。刀光一道比一道璀璨,威势不断增加,直奔陆文玉而去。 对面陆文玉脸色一变,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欣赏完全掩盖不住。浑身真气流转不息,双手抬起画圆格挡刀罡,一道道刀罡还没碰到陆文玉便被手上真气挥飞。 “好!好!好!”陆文玉兴奋道。没想到赵就还有这等刀法修为,对赵就的兴趣越来越浓,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对面的赵就没听见陆文玉的叫好声,也看到陆文玉脸上表情的变化。此刻赵就完全沉浸在挥刀里,手里握着刀刀好像不再是刀,而是手臂的衍生。 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自然顺心,挥刀间似乎与天地产生了共鸣。眼前万物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闪烁的刀光,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呼喊着“挥刀!挥刀!挥刀!挥刀......” 刀光里,赵就已经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有挥刀这一件事。冥冥之中赵就仿佛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眼前好像有无数个人影。赵就只能不停挥刀,人影虽然不断倒下,但是不见鲜血飞溅。密密麻麻的人影随着挥动不断消失,又在不远处重组,不见有一个减少。 赵就如同大海上的孤舟,在巨浪里漂流,看不到尽头,只能奋力划着船。 “牧之,差不多得了,我就是看看你高低,不是以命相搏!”陆文玉提高声音,手上动作不停,格挡着刀罡。 话音落下刀罡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凌厉,成百上千刀刀罡随着赵就不断挥刀,而源源不断飞出。一开始还是朝着陆文玉飞去,到后面已是朝四面八方无差别飞去。 刀罡里大势盎然,但似乎有不一样的东西蕴含其中,使刀罡愈发锋利,好像连这片天地都要斩成两半。 “意的种子!娘的这是二品?二品就能悟到意,要是入了宗师不得上天啊!” “狗日的,这小子还说我有圣人之资,我看这小子才是圣人之资。” 陆文玉隔开刀罡,心里早已惊涛骇浪,表情不断变化,被刀罡震惊的眼睛瞪大,脸上一抖一抖,显得十分滑稽。 “不对!”陆文玉目光一凝,默默感受一阵后表情剧变,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慌乱“这小子要走火入魔啊!” 感受到不对的陆文玉不敢耽误,浑身气势一变,真气如同银河倾泻,迸射而出。真气如滔天巨浪翻滚,隔开遍天刀罡。陆文玉双手成爪,欺身朝赵就冲去,强行撕开赵就身前刀罡编织而成的大网。一手按住挥刀的手,另一只手隔开赵就下意识挥出的拳头,变爪为指在赵就身上连点几下。随后抓住赵就脖子,身上真意流出,厉声怒喝。 “醒来!” 随着陆文玉声音响起,灯笼宛如被千万把利刃划过,刹那间便已千疮百孔,四周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天上微弱的月光。赵就在这声怒喝之后眼里恢复灵光,眼前憧憧人影好像被陆文玉一声喝退,转眼便消失不见。 见赵就清醒过来,陆文玉松开手任由赵就跌坐地下。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赵就后怕般拍拍胸口,头上后背都是冷汗,浑身疲软无力,真气被消耗到只剩一丝。强行站起来,运行一圈真气身上的疲软才消除不少。 “谢五爷救命,我这是怎么了?”赵就连忙朝面前的陆文玉拱手道谢。 “你真是野路子?”陆文玉诧异问道,脸上表情不太自然,有点拧。 赵就坦白道“我连师傅都没有,不是野路子是什么?我爹娘也只是普通农夫啊……” 身上的系统肯定是不能往外说的,除了系统之外,自己不就是个纯粹的野路子嘛。 “唉,天赋异禀啊!”陆文玉长叹了口气,收敛起磅礴真气,问道“你知道一品之上为什么要分大小宗师吗?” “确实不知......” “一品之上之所以是宗师,就是因为跟一品有本质的不同!”陆文玉找了个干净地方盘腿坐下来,耐心解释。 “一品及以下,运用天地大势是吧?不对!不是运用,是借用!借用天地的大势,这股大势不是你的,只是借用天地的。就像银子,你借我的钱能说是你的吗?” “而宗师之所以叫宗师,则是不再借用天地的大势,而是用自己的“意”!意即真意,这不是天地借给你的,是你自己悟出来的,是属于你自己的!” “划分大小宗师的,就是对于意的领悟,完全领悟并掌握了意之后,自然而然进入大宗师。领悟意便意味着你已经自成一派,可称:宗师!” 陆文玉的话让赵就久久沉思,直到现在赵就才算理清武道的划分,但依然有所不解,“既然有意的存在,那要如何领悟,为什么我又会......” “不知道,没人知道怎么领悟意。有的人练武练到极致便领悟了意,有人在山上打坐,看日出日落秋去春来便领悟到了意。也正是没办法指导,所以宗师才难得。”陆文玉声音轻缓,扫了眼赵就后接着解释。 “至于你嘛,就是还没到那个程度便想强行领悟意,所以才会被意引导,从而走火入魔。不过你也算是个奇才,居然在二品便隐隐摸到意的种子,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赵就低头盯着陆文玉,追问“只能到了一品才能领悟意吗?难道就没有那种奇才,二三品就领悟了意吗?” “呵,有是有,人海茫茫总有特例,但是结果嘛,都不算好。没有掌握力量的能力就拥有了力量,只会害人害己。”陆文玉解释道。 “你没发现吗?由三品进入二品,最直观的是你感知变强了不少,就连外放真气都扩大了许多。二品进入一品也一样,对真气的掌握和运用更加得心应手,感知更加细腻而已。实际上,这是在把自己方方面面淬炼的更加极致。” “只有走到极致,才能突破自我,武道,不外乎如此!” 第105章 人到齐 天边云朵消散,月亮钻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得校场一片雪白。 两人一坐一站,淡淡的话语随风飘散,微冷的天气让两人都裹紧身上的棉衣。陆文玉的话如同海边灯塔射出的光,指引着赵就思考。 “极致,极致吗?突破......”赵就小声喃喃着,低垂的眉眼间似乎流转着清亮的光。 对面坐在地上的陆文玉自顾自摩挲着校场的地面,不打扰赵就思考,只是低垂的眼眸里掩盖不住的欣赏。 片刻后赵就抬起头,两眼之间的清亮已经归于平静。看向盘腿而坐的陆文玉,拱手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五爷,救命之恩解惑之情,永世不忘。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你打不过的人我也打不过,这样吧,下次一定不收你钱,免费帮你杀个人。” “下次?下次是哪次?” “下次咯,下次一定!”赵就无所谓的说,狡黠笑着,眼里都是精明。 不收钱怎么可能不收钱,我就是客气客气,你还真不客气,这种问题都问的出口。都说了下次一定那就是下次嘛!人活着没钱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是是收还是不收?”陆文玉疑惑摇着头,这小子的话好像在兜圈子,但又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唉,不重要。我不收你还会不给吗?下次嘛。”赵就笑道,滑不溜秋的模样活生生一个铁公鸡。 话都说到这里陆文玉哪还会听不明白,立刻站了起来,怒目圆睁,“一毛不拔!你小子上辈子不是铁公鸡我都不信,不就是几个钱嘛,至于看得比命都重吗?我可是救你一命!” “这话说的,没钱还不如死了,再说了卖命钱你也贪啊?”看着陆文玉不忿,赵就理所应当的开口。 听完赵就的话,陆文玉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一毛不拔都是夸他了,哪是一毛不拔啊,这小子金佛都恨不得刮层漆下来。哪是爱财如命啊,钱就是他的命! 要是赵就知道陆文玉的想法,一定会狠狠反驳,什么叫钱就是命?钱比命重要! 天色已晚,陆文玉不想再跟赵就扯皮,只想回家睡觉,生怕被这小子带坏。摆摆手往外走“回去休息吧,唉,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明天就别当差了,后天我去昭狱找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就去看看吧,不知道能不能......” 陆文玉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想是有几分惆怅般叹了口气,不理会身后的赵就,自顾自走出校场。 校场上只剩下赵就一人,月光下赵就抬头笑笑,心里不悲不喜,一点情绪都没有。从进这行开始,就已经想到过有这天,是生是死还说不定呢。 至于放心不下的事,赵就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索性也不理这些有的没的,背着手往院子走。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回到院子里,洗漱后往床上一趴,当一天尸体再说。李益贞不在,连去暖香阁的心思都没有,反倒是越发沉迷睡觉。 睡了大半天,连午饭都不吃,下午才依依不舍离开被子,喝着热茶,意识沉到空间里,把一切规制完毕后才松了一口气。 酉时过半才出去酒楼吃饭,填饱肚子回到院子时,天已经全黑下来。秋末初冬白天短,天亮的晚,有时候甚至辰时还是微微亮。天黑的又特别早,酉时过半不挂灯笼连门都看找不到。 但是赵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今晚要把炮填装并插上引线,天黑正好避人耳目。来到后院,在远处院墙旁边挂上两个灯笼,借着火光从空间里取出一门炮放在地上。熟练的运用杆子清理炮筒,填入比平常多一倍量的火药,压紧压实后放入炮弹,蹲在炮口前细细回想步骤有没有问题。 确定一切无误后,插上引线收回空间,换下一门。按着流程操作,大半个时辰后,最后一门炮收回空间。十六门炮挨个填装完毕,全插上了引线,只待激发了。 完成整个填装过程后,赵就长长松了一口气,把地上的火药、炮弹收回空间后才端起桌上的茶杯。 舒舒服服坐着喝茶,一杯茶见底,赵就端着茶杯吹灭蜡烛,抬头看看天色,乌云翻滚,一点月亮都看不见,看着这是要下第一场雪的感觉。理不上这些,回到房间点着火炉,不一会,房间里暖起来,赵就这才脱鞋钻进被子。 翌日一大早,赵就是被冻醒的,枕头旁边招财恨不得往被子里钻,可惜被子也不怎么暖和。强忍冷意下床点着火炉,房间里才算有点暖气。 只是醒来容易睡着难,一上一下之间,赵就再也睡不着,只能躺着撸狗,让招财也不得安宁。老子都睡不着,你还想睡? 睡不着索性也不再磨磨蹭蹭,打着哈欠起来洗漱。果然下雪了,辰时过半天才全亮,赵就裹着厚厚的棉衣,慢慢往昭狱走。 走进值房,还是跟原来一样,一群人闲的无聊,正聊着天呢,见赵就进来,先后拱手打招呼。赵就一一回应后,坐到自己的位置,喝着茶等着陆文玉。 好在这次陆文玉没让赵就等一天,申时初便出现在值房,跟众人打过招呼后,朝赵就歪歪头,“跟我走吧。” 两人出了昭狱,往锦衣卫衙门方向走。路上陆文玉背着手踩着雪,笑着打趣,“放心不下的人或事,没去看看?” “我一个孤儿,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总不能让我跑一趟汴州吧?”赵就心情不错,颇有兴趣环顾着京城的雪景,有一搭没一搭陪陆文玉聊着。 “不去趟暖香阁?说不定以后可就没机会了。”陆文玉打趣道。 听到这话赵就脸色一变,“呸呸呸,别说丧气话,大吉大利。” 两人调笑间,锦衣卫衙门已经在眼前,当差小旗替两人推开门。院子里,九个人听到开门声,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门口。 陆文玉带着赵就在院子前停下脚步,环顾一圈。清点人数无误后,陆文玉面无表情开口。 “看来人都到齐了呀,好事!” 第106章 送别 锦衣卫衙门院子里,九人裹着棉衣大眼瞪小眼。陆文玉不等众人说话,接着笑问。 “你们总得让我知道你们叫什么吧?来的都是哑巴?” 九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出声,反倒是陆文玉身后的赵就,忍不住捂着笑。九人眉头紧皱,不知道陆文玉话里什么意思,沉默一会后,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从棉袍里探出手,朝陆文玉拱手行礼。 “陆大人,在下天师府张崇静,二品修为。” 天师府?陆文玉诧异看向张崇静,道门这么舍得吗?天师府才几个人啊,居然还来了一个。虽然不知道其中详情,但陆文玉还是朝张崇静点点头,算是认可。 “茅山,林一言,三品。” “武当,贺妙从,二品。” 张崇静身旁两人上前行礼,平淡说道。陆文玉眉头紧锁,这道门怎么回事,除了武当其他的弟子都不多,真会这么舍得? 还没等陆文玉想明白原因,道门三人对面的三人纷纷上前行礼,那光秃秃的脑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和尚! “烂坨寺,法知,二品修为。” “苦禅寺,明志,三品。” “大承恩寺渡难见过陆指挥使。” 大承恩寺是太祖赐名,历来跟朝廷关系极好,渡难认识陆文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见到渡难,陆文玉拧着的眉毛舒展不少,笑着问“好,不必多礼,很久没去寺里了,你师傅身体还好吧?” “一切都好,多谢陆大人关心,师傅经常念着陆大人呢。”渡难跟陆文玉算得上半个熟人,自然有几分亲近。 “那就好。”陆文玉点点头,看向对面站着的两人,问道“你们呢?” “剑池陈应,二品修为。” “小人名叫沈烈,无门无派,孤身一人.....” 还没等沈烈说完,陆文玉怒喝“胡闹,无门无派也来凑热闹?谁让你来的?竟敢这么敷衍我!” 沈烈好像没听见陆文玉的话,粗糙的脸上古井无波,接着刚才自己的话继续说“无人指使我,我只是想为国尽忠罢了,小人......一品修为。” 一品两字如同平地惊雷,赵就连同其余八人都一脸震惊看着沈烈。只有陆文玉眼眸微动,好像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苦涩道“朝廷对不起你,对不起当年......唉,陆某于心有愧......” “不要说这种话陆大人,无非一死,没有人逼迫,小人自愿的。”沈烈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抬起眼看了陆文玉一眼,随后归于平淡。 见沈烈一意坚持,陆文玉不再劝,朝堂前站着的青绿太监招招手,“宁公公,没想到居然是你,是冯公公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没几年活头了,与其死在宫里,还不如死在老家,也算报了冯公公的救命之恩。”说着宁公公走下台阶,站在雪里,跟几人拱手行礼。 “诸位少侠,师傅,咱家御马监太监,一品修为,在下有礼了。” 不愧是宫里人,宁公公虽然一身青绿,但是礼节到位,丝毫没有仗势欺人的感觉,反而语气听着很是温和。 陆文玉点点头,偏头道“锦衣卫赵牧之,二品修为。加上他就够十人了。” “想必诸位早就知道了,此去活下来的概率......不高。所以我叫人在堂内备好了笔墨纸砚,请诸位留遗书!” 说完陆文玉不去看众人的表情,抬手虚引堂内,示意几人进去。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愿往前走。反而沈烈二话不说,转身往堂内走,拿起桌子上的笔就写。 有沈烈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犹豫,往堂内走去。倒是赵就和宁公公两人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宁公公,留份遗书吧。”陆文玉劝道。 宁公公笑笑,脸上平静如水,“咱家想说的话昨晚已经跟冯公公说了,再说了,咱家一个没根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倒是赵大人,不留份遗书给家里人吗?” “活着回来要什么遗书。”赵就头也不抬,肯定的说。 “哦?”宁公公和陆文玉对视一眼,权当赵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索性不再劝。 片刻后,八人写完遗书先后走出来,陆文玉笑着朝众人拱手行礼,“诸位中如果有人不幸埋骨荒山,在下一定将遗书送到,以后的事,就拜托诸位尽心尽力了,陆文玉代朝廷拜谢诸位。” 说完陆文玉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后,沉重道“诸位到堂后用餐,陆某给诸位勇士壮行!” 后堂里已经准备好饭菜,各色佳肴,不同地方的名菜名酒,四时瓜果全是从皇上御库里拨出,其中的隆重可见一斑。 众人跟着陆文玉走进后堂,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众人吃惊,就连久在御前的宁公公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几十上百道菜摆了三大张桌子,还没走近便可以闻到酒香菜香。 “诸位,桌上每一道菜都出自御厨之手,瓜果也是由圣上冰库拨出,希望能吃得尽兴。”说着陆文玉带头坐下,先给每人倒了一杯酒。 “我想,三清佛祖是不会怪一个为国尽忠的弟子破戒的,这杯酒敬诸位,请!” 话都说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众人一起举起酒杯喝下杯中酒。一场宴席下来,众人几乎都吃了个肚圆,直到子时初才放下筷子。 酒足饭饱,陆文玉站起身带路,“马车已经备好,诸位,随我上车吧。” 众人走到门外,雪里正站着满头白发的冯公公。陆文玉只是跟冯公公点点头,便走上最前面的马车。反而是宁公公表情一变,迎着风雪公公走过去。 “干爹,您怎么来了?宫里事情紧要,不必担心儿子。” 冯公公笑笑,伸手拍拍宁公公的肩膀,轻轻帮宁公公抚去身上的雪,哀伤说道“唉,你要走了,干爹就是有再要紧事也得来送送你。百姓家里常说,儿在外父母忧,你进宫几十年,叫了我几十年干爹,如今你要走了,干爹怎么都要送你点东西。” 说着冯公公朝身后小太监招招手,小太监恭敬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冯公公接过盒子递给宁公公。 “干爹这是?”宁公公说着就想打开盒子,但却被冯公公抬手挡下。 “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记住咯,跟谁都不要说!干爹没用,就能帮你到这里,前面的路可就得你自己走了......” 话说完冯公公眼里已经泛起泪花,握着宁公公的手轻轻拍着,话语间有点哽咽。 “活着回来,干爹等你!” 第107章 骚扰 自从出了京城,马车断断续续跑了两天。基本都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尽管如此,两天下来还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如果把此次当作一场远行,那么第一天多半是在新鲜感的驱使下,精神饱满甚至有点兴奋。而第二天走完,这股情绪会转变为无聊和疲倦,毕竟新鲜感已经过去,一路上白茫茫的大雪,也没什么美景好看。 虽然马车上都是武者,长时间的孤独寂寞是常态,但是一路连颜色都没变化的旅程,还是让众人倦感频生。 天色全黑下来,马车停下来挂上灯笼后,并不打算再往前走,毕竟人只是烦闷疲惫,拉车的马可是实打实的累。 “再有一天两天,就到兴安岭了,诸位再忍忍吧,路途无聊实属无奈。”陆文玉走下马车,吩咐下人架起篝火,语气疲倦道。 走下马车的几人无一不是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去生死厮杀,又不是去地方上任,有马车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想要八抬大轿抬着? 马车里赵就连下去的心思都没有,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掀开帘子环顾四周。这是赵就一直以来的习惯,一旦到了一个的自己不熟悉的地方,第一时间就要熟悉周围环境,以便规划逃跑和躲避的路线。 谨慎一点总不会出错,特别是刀尖舔血的职业。 四周白雪皑皑,两侧的山上光秃秃的,凋零颓败之象尽显。尽管四周除了地势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赵就还是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刻钟才走下马车。 不理会烤火的几人,赵就裹着棉袍往坡上走。每一脚都踩实,细细感受着积雪的厚薄,走完了左边便换到右边,细细感受着其中不同。 慢慢走了一刻钟,赵就从雪里抽出脚,一深一浅的往回走。坐在烤着火的陆文玉身边,浅笑着打趣“怎么停在这个地方,要是遇袭可不好跑哦。” “跑?都是入了品的武者,跑什么?练了十几年武反倒给自己练成乌龟了?”陆文玉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情还是不错的,还有闲心调侃着身边的赵就。 “五爷神威无双,豪气盖世啊。”赵就看似奉承,实则带着几分玩笑。 裹着大氅的陆文玉张开双手专心烤着火,并不打算理会喜欢嘴上占点小便宜的赵就。赵就自找无趣,啃了几个冷冰冰的馒头喝了一碗热汤后便迫不及待回到马车上,裹着棉袍打盹。 天色依旧昏暗,还下着大雪,一点月亮都看不到。地上的火堆早被熄灭,马车解了马套,任由拉车的马休息。 远处山坡上,几个背着箭袋的黑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带头人跟身后几人点点头,轻声说着“放完箭就走,别想着杀人,马车里可是还坐着一个大宗师呢,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在大宗师手里跑路。” “明白。”几人交换眼神,心里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拎得清自己几斤几两,点点头后不再说话。 最前面马车里,陆文玉微微翘起嘴角,闭着的眼睛丝毫没有睁开的欲望,只是朝黑衣人的方向稍侧头后,又回归平常。 夜色深深,大雪渐渐小了很多,算算时辰的话,已经寅时初了。两侧山坡上的黑衣人一步一顿,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微小的声音。 寅时过半,两边的黑衣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各自交换了眼色后,弯弓搭箭指向坡下的马车。 一轮箭雨射出后又急忙张弓,几人迅速射完箭袋里的箭后,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马车里陆文玉在几人靠近时便已经睁开眼,真气如水放出,一脸怒气撩开帘子,正撞上箭雨。其他马车陆续有人走下马车,各自外放真气打落飞来的箭,片刻不到,地上密密麻麻摆着几十上百支箭。 陆文玉脸色阴沉,真气运转,刚想起身去追时,突然眉头一皱,外放真气收敛,转头盯着山坡。 山坡上一棵枯树后,梳着异族特有发髻,身披皮毛袍子的男人脚下一顿,浑身气势渐渐归于平静,眯起眼睛与坡下的陆文玉隔空对视。 “陆文玉还是那个陆文玉,气势骇人啊。”男人低声喃喃道,探出的手缩回袍子里,抖抖身上的雪,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雪地上连脚印都没有,似乎男人从来没来过。 等外面声音消失,赵就才走下马车,刚刚感知到一股陌生的磅礴气息,正想出去看看,便看到站在雪地里的陆文玉。 “怎么回事,这群人半夜三更摸过来就为了射几轮箭?”踢着脚边的箭,赵就神色缺缺。 “骚扰和试探罢了。”陆文玉眉眼低垂,颇为无奈说着。 赵就转头看向陆文玉,“试探?山坡上那个宗师?” “恩。”陆文玉点点头,这种手段虽然见不到人,但是有效。大宗师来试探,只要不是大宗师随行,便直接动手杀人。如果大宗师随行,那就变成骚扰,时不时来一轮箭,有没有效果另说,能扰乱心态也是好的。 要知道,同阶厮杀功法倒还是其次,只要双方差距不大,到最后往往比拼的是心态。 “不算太光明的手段罢了,就跟眼前飞来飞去,嗡嗡作响的虫子一样惹人厌烦。” 陆文玉说着,脸上烦闷之色更添几分,低着头钻进马车。面对这种自降身段的手段,他也什么好的办法,好在路途不长,再有一两天便可到达。 见陆文玉走了,赵就自顾自笑笑,看来双方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这样也好,要是手段干净,光明正大,自己怎么挣这笔钱? 越是没顾及赵就越喜欢,赚钱嘛,管他阴暗不阴暗。 想着赵就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揉揉手钻进马车,有陆文玉在呢,自己担心个屁,要是陆文玉都顶不住,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必死无疑! 一夜无事,翌日马车照常行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天路程匆匆过去,每到夜深都是几轮箭雨,其余几人不堪其扰,倒是赵就两耳一塞,雷打不动睡觉。反正伤不到自己,还不如安心睡觉。 两天赶路,总算到了目的地。早早搭好的营帐有着兵卒看守,见马车驶来,将军打扮的男人上前行礼。 “陆指挥使,你们总算到了,可真叫我好等啊。” 第108章 齐聚 京城南门,已经入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守门的兵卒时不时搓搓手,冷得直哈气。 “这天狗日的真冷啊!” “谁说不是呢,早上刚起来,门还没打开呢,一哆嗦差点没跪下去。” “哈哈哈,你不会是虚吧?” 守门兵卒聚在一起开着玩笑,借着人气取暖。这种天气进城出城的人都不多,有时候一天都遇不到几个,所以看门几乎就成了白白吹风的苦差事。 不远处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挑着担子,顶着迎面而来的风雪,一步步向着城门走来。正在打趣开玩笑的兵卒强行打起精神,朝来人挥挥手,走上前问话。 “从哪里来的?进城干什么?担子放下来让我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放下肩上的担子,小心翼翼揭开盖着的布,讨好般笑道“军爷,小人名叫白二,城南白家村人氏。进城买点肉留着过年,担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的。军爷明察,小人可不敢做违法律法的事!” 两人上前粗鲁掀开盖着担子的布,伸手进去搜索着,确定里面空无一物后又搜了中年人的身,才回头朝其他兵卒点点头。 “咱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最近有胡人死士混进京城刺杀那些官老爷,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查仔细点,没办法。好了进去吧,可记住不要闹事,锦衣卫可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 “好好,谢军爷提醒,小人一定规规矩矩的,不敢闹事。”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中年人脸上表情一变,讨好的话里多了几分害怕,盖上布后挑起担子往城里走。 “头,站了一早上,一点油水没有,狗日的什么世道!”刚走上前的兵卒不忿道。 “省省吧,看那模样就是个农家汉子,就是把他骨头榨干都没几两银子,还油水,他不惹事就万事大吉了。没听说吗?上次刺客混进城,皇上震怒,校尉都吃了四十仗!”被叫“头”的兵卒不屑笑道,拎着长枪站到墙角避风。 与此同时,京城北门一个身穿麻衣棉袍,头发花白的矮小老人一瘸一拐往城门走去。 “老头,哪里来的?进城干什么?”还没进门,守门的兵卒急忙喝道。 “什么?老头子耳朵不好。”老人偏着头,眉头紧皱一脸疑惑的表情。 兵卒唉了一声,上前几步不耐烦的问道“老头,我问你从哪里来的?进城干什么?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军爷,小老头是城北义庄看门的,天气冷腿痛的很,进城让大夫开两副药。”老头捂着腿,声音沙哑解释着来意。 听到义庄,兵卒连忙后退了两步,暗道晦气。眯起眼睛盯着老人看了一会,挥挥手嫌弃道“进去吧,老头可别惹事,不然被锦衣卫盯上了,有理都没地方说去。” “这......锦衣卫?军爷你可别吓我。” “吓你我有饭吃啊?别磨磨蹭蹭快进去吧,别惹事啊!”看门的兵卒理都不想理这个老头,转头就往里走。大冷的天,谁愿意站在雪里,吹着风跟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嘚吥嘚啊。 老人见兵卒不愿意继续说,也不生气,只是眼睛弯弯“呵呵”笑两声,一瘸一拐的往城内走。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看了几眼城门,眼底莫名涌起一丝羡慕,再转过头时,眼底的羡慕已经变成浓浓的杀意。 随着老人走进京城,京城一处小酒馆里,富商打扮的食客眉角一动,笑着抬起头,喝干净杯子里剩下一点点的酒。豪气道“掌柜,再来一壶好酒,上几个小菜。” “好嘞,客官今天是有喜事?” “没什么喜事,这不是喝了一壶酒嘛,口齿生香回味无穷啊,整个身子都暖了,这遇到好酒可不得多喝点。”食客呵呵笑着,两颊微微发红,好像真是喝到了什么好酒般,微眯着眼咂吧嘴。 “客官夸奖了,这就给您上酒上菜,您吃好再来。”掌柜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笑呵呵的拎着酒壶往内堂走,甚至身子都轻了几分。 宗人府位于皇城西侧偏后处,靠近北宫门。原先旁边还有司礼监值房,后来元琢移居西苑清玄宫后,宗人府变便只剩下太池。 虽然四周没了人气,但也得了清静,毕竟宗人府里除了获罪的宗室,便是一些老头子,清静点反倒是好事。 太池边,左宗正握着鱼竿悠然自得钓鱼,尽管一旁水桶里一条鱼都没有,但是脸上丝毫不见急躁。左宗正望着湖面出神时,鱼漂一动,看着是有鱼上钩。 左宗正瞬间回过神,连忙拉起鱼竿,一条尺长鲤鱼咬着鱼钩甩着尾巴。左宗正得意地笑着,熟练脱下鱼钩,刚想把鱼丢进桶里,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对劲。手上一顿,有点失神,这一刹那的愣神,手上鱼挣脱开束缚掉进水里。 “哎呀呀,鱼儿竟不愿入我腹里,可惜可惜。”左宗正一脸遗憾的收起鱼竿,目光隔空看着城门方向,叹了口气后,拎着木桶往回走。 司礼监值房里,冯公公手执朱笔坐在台前,正在给内阁的拟票批红。 朱笔在纸上刷刷声不断,冯公公入宫多年,先后跟随几任国子监祭酒学习,写得一手好行书。应对批红自然是简简单单,点点划划之间几篇拟票已经写完,轻轻吹干后放置一边等待发回。 正想沾墨继续批红时,一股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冯公公平淡如水的脸上有了变化。把朱笔搁回笔架,冯公公放下手头的事,走到窗前推开窗,迎着飘扬的雪花看向北城门方向。 手指有节奏的叩着窗台,平复着心里的不安,脸上很快恢复如初。 同时,昭狱里三爷放下茶杯,难得的走出房间,脸上依旧还是笑呵呵的样子,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三爷颇有兴致的伸出手接着飘落的雪花,等雪花微微融化之后才甩甩手,退回檐下隔空盯着皇宫方向,笑容逐渐收敛。 似乎是雪下得大了,或是天色渐黑还是其余东西遮住了视线,总之三爷突然不再看向皇宫的方向,背着手往房间里走,喃喃自语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09章 试探 兴安岭边缘,一顶顶营帐矗立,大雪里远远看上去像是匍匐在地上的巨兽,让人望而生畏。 营帐外,一队队士兵巡逻,庄严肃杀的气氛弥漫开来。一行人坐了四五天马车,颠簸也就算了,夜深睡的正香时还会被射来的箭扰得不得安宁。 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心头还是生出几分烦闷。到大营时正好午饭时间,众人没几个有吃饭的心思,争先恐后钻进帐里补觉。反倒是赵就一路上不理外事,睡的不错,这时候不仅没有休息的心思,甚至还有看雪的兴致。 看了一会,实在是无聊,一片白茫茫,看久了确实无趣。闲着无聊跟着士兵去吃了两碗军旅饭菜,填饱肚子后回营帐里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半黑,走出营帐时,陆文玉已经站在外面悠然喝茶。见赵就出来,陆文玉把茶杯递给一边的下人,上前轻声问道。 “牧之啊,怎么不多睡会?过了今晚,想睡个好觉都难咯。” “放心,都睡不好不就等于都睡好了嘛,说不定天一亮就结束了。”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赵就话语里带着几分无所谓,甚至还想回去再睡会。 “呵。”陆文玉倒没笑,反而有点压抑的点点头,年轻人乐观是好事,只能期盼他活着回来吧。 “进了山你就知道了......等等我亲自给你们送行,唉,前路茫茫啊……” 听到这话赵就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扯着嘴角笑了。在赵就眼里这只不过是一桩生意,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天色全黑,主帐里已经摆好酒菜,陆文玉跟十人依次入座,主将副将几人都不在。等众人全部坐下,陆文玉才端着酒壶,给众人挨个倒了一杯酒。 “诸位,今晚一别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请饮尽杯中浊酒,权当陆某给诸位送行。诸位,拜托了!” 陆文玉说完,干脆利落的喝完杯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理众人反应如何,自顾自喝完后又倒了一杯喝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明白陆文玉这是什么意思。好在陆文玉喝完第三杯后不再倒酒,笑道“诸位见谅,陆某只是有点感伤,哈哈哈,来来来动筷,动筷!” 听到这话,众人提起的心才算放回肚子,笑着夹菜喝酒。一时之间宴上其乐融融,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反倒是说说笑笑,无比轻松。 吃吃喝喝一个多时辰,几人都没喝多少,毕竟等等要进山,可不能因为喝酒误了事。见众人停下筷子,陆文玉也不再动筷,站起来拎着酒壶给众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再喝一杯吧,喝完酒我送诸位进山。” “谢陆大人!”在场的人自然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懂,何况无论怎么说,这杯酒都是送别的意思。众人不再踌躇,在陆文玉举起酒杯的同时也举起酒杯,饮酒杯中酒。 “诸位,走吧!”陆文玉大手一挥,带头走出营帐,向山下走去。 出了大营,陆文玉背着手目光深邃,沉沉开口“两个一品先走,其他人后面跟着,宁公公、沈烈,你们两人上山之后最要紧的是盯死对面的一品。其余人见机行事,切记,这是生死搏杀,不是比武!山上小屋里有干粮,足够二十天。走吧,别耽搁了。” 宁公公和沈烈两人不等陆文玉话说完,真气已经离体而出,脚下一踩一蹬,朝着山上飞去,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气息。 其余八人包括赵就,等两人离去片刻后便纷纷施展自家轻功,朝着山上飞去,雪地里只剩下陆文玉一人。 天色昏暗,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的雪花遮住陆文玉看向山上的视线,一并遮住眼底的忧愁...... 后上山的八人在半路便变换了方向,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赵就半空中便取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后轻飘飘落在一棵秃树上,接着飘雪施展敛息诀,静静打量着连绵不绝的高山。 连续不断的骚扰,居然对方不是先动手的一方,这太过诡异,甚至根本解释不通。赵就不敢去赌对面都是傻逼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生死厮杀还是细心谨慎一点好。 想来想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赵就索性也不急,一棵树待一会换一棵树继续观察,反正是磨耐心,谁先忍不住出手谁先露破绽。就这样慢慢的一棵树一棵树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已经看不见山下的营帐了。 下了很久的雪这时候慢慢小了下来,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正要往前跳的赵就止住动作盯着远处,黑暗里沙沙声虽然微弱,但是逃不过赵就的感知。慢慢弯下腰贴着树干,看着传来声音的地方,一把飞刀已经抓在手里。 黑暗里沙沙声随着赵就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了赵就的所在。树上赵就眉头紧锁,有种不祥的预感泛上心头,这声音有点诡异,索性不再迟疑,飞刀甩出一探究竟。 “唰”的一声,飞刀划过一道白光,赵就不确定有没有命中,干脆四五把飞刀出手。黑暗里沙沙声又响了几声便戛然而止,赵就松开手,往地下掉,脚下一踩,运转轻功直奔声音来源。 身体升起手上却不慢,又是几把飞刀直奔声音所在位置。撕开飞雪落在声音源头几步外,凝神细看,只见坡下雪地里倒着一个人,身上插着几把飞刀。 赵就不敢大意,拿出唐刀挥出两道刀罡,斩断地上的尸体,奇怪的是哪怕被斩成几截地上却还是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 “果然如此,怪不得真气都没感知到。”赵就看着地上断成几截的“尸体”,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语。 上前挑起尸体,发现这人早就死了,浑身血液干的七七八八,皮肤干瘪发青,指甲和关节乌青,脸上泛着奇怪的铁青色,看来是被灌进了水银。 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一具尸体动了起来,但是对方的意思赵就已经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试探而已,看来对方也很小心啊。 “试探么?倒是好手段......” 说着赵就变换方向离去,看来对方是打算慢慢玩了。 第110章 连续试探 兴安岭西南,陈应背着长剑一步步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和其他人不同,陈应一进山就外放着真气感知四周。常年在剑池修剑,自然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毕竟修剑之人最怕的就是退缩不前,一次不敢拔剑,那便一辈子都带着阴影。 低着头往前走的陈应脚步一顿,在他的真气感知里,前面一切正常,没有真气的波动,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前面有东西。抬头环顾一圈,视线里确实空无一物,但是总感觉有点不安。 “唰。” 远处传来脚步声,陈应瞬间转头,刚想拔剑黑影已经出现在几步外。 不好,陈应心头一紧,连忙运转轻功往后倒退几步,躲过黑影一爪。黑影一击落空,刚有动作陈应剑指已经点在黑影额头上。 随着陈应真气射出,黑影额头被真气刺出两个黑洞,陈应刚想收手,但黑影却动了,迎着陈应一爪挥出。好在陈应反应迅速,脚下连踩几下,强行下腰,擦着头发险之又险躲过黑影挥出的爪子。 正中头颅都没死吗?陈应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急忙翻滚几圈躲过黑影的又一次攻击。双手往地上一拍,杨起一片雪花,借着一掌之力站起来,单手隔开黑影的攻击,另一只手凝聚真气。 “喝”的一声怒吼,出掌拍在黑影头颅上,真气鼓动将黑影头颅轰烂。随后借着掌力迅速拉开距离,以防打蛇不死 自遗其害。 头颅被炸烂的黑影依旧挥了几下爪子,方才僵硬倒地,就连倒地姿势都还保留在挥出的样子。后退几步的陈应见黑影倒下,还是有点不放心,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才上前。踢踢黑影确定已经死透才放心蹲下查看,左右翻动一阵子后才站起来。 “傀儡吗?但是灌入水银后怎么操纵呢?奇怪......”陈应眉头紧锁,对地上浑身上下青白色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不再纠结,裹紧棉袍往前走。 南坡雪地上,天师府的张崇静、茅山林一言和武当山贺妙从三人相伴而行。三人皆出自道门,平时宗派之间也经常走动,算得上相互熟悉,一起走是情理之中的事。 三人呈三角形站位,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脸上表情都算不上轻松。 “小心,前面有情况。”走在最后面的林一言拉住两人,皱着眉头盯着前方不远处,声音低沉开口道。 两人顺着林一言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张崇静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林一言“你的符人......”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跟符人断了联系。”林一言点点头,看向黑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一旁贺妙从听不懂两人的唧唧歪歪,虽然三人同属道门,但他没修习过符箓之道。索性不问什么,直接外放真气弥漫过去,细细感知着前方的情况。 真气往前推进到极致,依然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于是看向林一言问道“林道友,是不是你弄错了,真气感知里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什么都感知不到我才拉住你们的,这事太诡异。”说着林一言双手掐诀,低喝一声“符化万千”,真气凝聚成一张张若隐若现的符箓往前飘去。 两人抱着手站着,静静等林一言的结果。等了片刻,不见林一言说话,反倒是脸上表情越来越沉重。突然林一言脸上变得吃惊不已,手诀几番变化。 “诛!” 声音落下远处真气暴动,杨起一片雪花。林一言手上恢复如常,但是脸上震惊的表情却愈发明显,转头看了张崇静和贺秒从一眼,沉重开口说道“控尸邪术!但又不像一般的控尸术,尸体里灌了水银。” “水银?怎么可能?灌入水银尸体全身便僵硬无比,控来有何用?”说着张崇静手上漫起丝丝雷光,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确实不是平常的控尸术,感受不到一丝尸气,走我们过去看看。” 话语落下张崇静不等两人回应,率先运转真气朝着雪花扬起处飞去。三人落地之后,只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张崇静不嫌弃污秽,捡起一块看了一会才丢下。 “看来是胡人秘术,我没见过这种控尸术,关节僵硬却能行动,怪哉。” “确实奇怪,但是实力却不强,只是个六七品的样子,如果除去水银,说不定八品都不一定有。”林一言丢下手里的尸块,脸上疑惑的神情浓了几分。 实力不强还能行动,还是尸体,张崇静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胡人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试探!” “张道友怎么说?”贺妙从知道张崇静心思缜密,考虑事情往往周全,所以三人的主心骨一直是张崇静,如今张崇静脸色大变,两人都有点不明所以。 “胡人放出这种东西,只是为了试探我们各自的方向和擅长的道法,先知道对方的弱点就能针对解决!” 贺妙从急切道,“那快告诉其它人啊!” “来不及了,我们走在最后,说不定其它人早就遇到了......”林一言走上前淡淡说道。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的东南坡方向,三个佛门弟子踩着雪往前走。 三人脸上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全是不喜不悲,嘴里默念着佛经,踩在雪上都没有多少声音,仿佛三尊庄严肃穆的佛像一般。 法知在三人里年纪最大,当仁不让的走在前面,渡难年纪最小,走在最后。三人逐渐走成一排,远远看去如同三个踏雪的苦行僧。 林子里沙沙声响起,三人同一时间停下脚步,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处。林子里雪花飘动,不久一个青白色身影从暗处跑出。 明志先反应过来,身上冒出淡淡金光,右手攥成拳头,迎着跑来的身影砸出势大力沉的一拳。来人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明志一拳轰得四分五裂,明志收拳站立,轻声唱了一声佛号。 “怪哉,这人怎么只有六七品......”明志面露疑惑,朝两人说道。 渡难弯腰捡起一块尸块,用力捏了几下后淡淡道。 “看来是道门同宗的控尸术,两位师兄小心些,这种白费功夫的事,胡人不会做,一定有其他目的......” 第111章 交锋 风雪渐渐小了很多,连绵不绝的群山好像归于平静。不仅不暖还带着点冷意的冬阳微微露头,夜色将在不久之后结束,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一晚上双方或被动或主动的试探,也会随着太阳的升起宣告结束。试探出了结果也好,什么都没得到也罢,好像双方都愿意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厮杀,反而喜欢一片黑漆漆的夜晚。 兴安岭以北半区,一间小小的木屋里,八个人围成圈就地而坐。中间火堆烧的极旺,八人或煮着奶茶,或温着烈酒,或转动着手上的烤肉。 “老蛊怎么样?咱们耗了四五具蛊僵,试出什么结果没有?”嚼着烤肉的高大男人接过递来的奶茶,抬手抹去嘴边的油,轻缓问对面干枯男人。 老蛊眼睛低垂,双手托着一杯酒,嘴上胡子一抖一抖,似乎在回味着杯中酒香,片刻后才操着沙哑的声音回道“没什么大结果,西南坡那小子是用剑的,没什么其他手段。三个和尚里只知道一个是横练功夫,其他两个没出手。南坡的三个道士一个用剑,一个修的符箓,带头那个没出手。至于东坡的......看不出高低,那小子用暗器,但是浑身真气悠长纯粹,暗器养不出来......” 话说完老蛊颤巍巍捧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干枯如树皮的脸上多了一抹狰狞的笑意,“还要不要接着试探?要是按现在知道的动手,咱们讨不到便宜。” “不用了,讨不到便宜就算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再试探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高大男人把碗里奶茶一饮而尽,抬起头环顾众人一圈后不再说话,在心里默默思考着已知的信息。 “西南坡那小子撑死二品,就从他开始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男人话说完众人眼神纷纷看向他,眼里各种情绪都有,但是最鲜明的还是狂热。 “耶律清泉,你跟阿忽其两人去杀西南坡那小子。拓跋戎,你跟花和尚去拦那三个和尚,拦住就行不要拼命。至于三个道士......” “我去吧。”没等男人说完,披着大氅梳着高髻的男人挥挥手笑道,脸上的阴狠一览无余。 高大男人略作犹豫便点点头,转头看向另一边梳着月髻腰间插着刀的男人,“用暗器的小子交给你,要是能试探出点东西最好。老蛊,咱们三去拦那三个道士。” 老蛊跟其他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点头。 “睡觉吧,等天黑。” 兴安岭以南半区,赵就天刚微微亮就迫不及待钻进木屋,从空间里拿出早准备好的各种酒菜,美美吃了一顿后裹着大氅躺下睡觉。 其他人大多跟赵就一样,或是独自一人,或是几人一起,填饱肚子后便迫不及待躺下休息。 冬天白天本来就短,加上两伙人都在养精蓄锐,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下来。 两伙人好像有默契般,都在这时候起床,顾不上洗漱便开始做饭,只等夜色浓厚便是动手的好时间。 很快两伙人都吃饱喝足,但是双方都还没行动的心思。胡人这边是在等天色更黑几分,雪再下大点,好方便隐藏身形。而赵就一伙人一样,几乎都没有贸然行动的心,昨晚的试探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谨慎小心一点还是好事,毕竟命可没有第二条。 时间就在两伙人的踌躇里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昏暗,今晚又看不见月亮,雪也在这个时候下得大了很多。 林一言三人虽然还没动,但是林一言的符人已经放出去好几个,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让林一言有点心烦。 “胡人倒是沉得住气,这个时候还不见有点动作。” “我们先动吧,昨晚那种不知道目的的试探估计还会再来一次。”张崇静站起来开门出去,迎着雪花看向天空,眉头紧皱着开口“这时候雪下大了,我猜大差不差了。” 屋里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走出木屋,跟在张崇静身后往前走。 另一边陈应喝下一口酒,背上长剑出了门,踩着雪往前走。昨晚的尸体虽然诡异,但是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尸体品阶太低,对于二品间的厮杀来说,影响太小。 法知三人是第三个动身往前走,昨晚的事他们倒是有几分疑惑,但是三人里又没有熟悉控尸的,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就倒是警惕,出了门便带上面具,几步爬上一棵大树,一点一点往前摸。虽然赵就也不知道昨晚这么做的目的,但是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胡人肯定不会白费心机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肯定是自己没发现其中窍门。 夜色昏沉雪花飘飘,赵就站在枯枝上,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能小心翼翼往前摸。 “唰,唰。” 雪里飞出两只暗器,赵就动作不慢,迎着暗器甩出两把飞刀。当当两声飞刀和暗器一起落在雪地里,赵就看着落在地上的四角飞镖,脸色剧变。 “倭国忍者?胡人还真是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收。”说着赵就警惕心大起,不敢下地,就隔空跟忍者对峙。 漫天风雪里两人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只能尽力隐藏自己,不给对方机会。 西南坡雪地上,陈应背着剑走着,昨晚事后他也谨慎了不少,一旦真气感知不对马上停下脚步试探。 抬起脚刚想踩下去,心里警铃大作,陈应脚下一顿,往后连退几步。定住身形后抬头一看,自己刚才的地方插着一支铁箭。 陈应脸色一变,眉头紧锁,急忙解下背后长剑握在手里,双眼环顾四周,不敢遗漏一点。 “唰。” 黑暗处飞出一只铁箭,陈应眼疾手快长剑一挡,改变铁箭方向,惊险躲过铁剑。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出来吧!”陈应拔出长剑,剑气震开漫天雪花,持剑而立,警惕着四周。 “踏,踏,踏......” 黑暗里耶律清泉一步步走出,手里铁枪指向陈应,像猎人看着猎物般笑着。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112章 血战 “我的死期?呵呵,狂妄!” “报上名来,我陈应剑下不斩无名的鬼!”陈应持剑而立,身上棉袍早被解下。风雪里陈应长发飘飘,宛如仗剑斩妖的剑仙。 “好!好!记住了,我叫耶律清泉,到了地下报我的名字!”说着耶律清泉身上气势节节攀升,身边积雪被强横真气震开。 耶律?没想到还是个王爷!陈应心里暗暗想着,耶律、拓跋和完颜是北胡三大王姓,虽然陈应不在朝廷,但这些他还是一清二楚。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用你祭剑倒也合适!”说着陈应身上丝丝剑气流动。 “你也配!” 耶律清泉怒喝一声,手里铁枪一抖,宛如蛟龙出海,枪尖寒光闪烁摄人心魄。向前一踏,枪随身体而动,朝陈应刺去。 铁枪极快,只见寒芒闪动,转眼便近在眼前。陈应不敢大意,手腕轻动挽剑而起,隔开长枪顺势往耶律清泉的脖子抹去。 试探不中的耶律清泉冷汗直冒,连忙后退两步躲过剑尖,想拉开距离。但陈应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抓住铁枪欺身上前,长剑如蛇沾上便不会轻易放开,或挑或刺或抹,就是不给耶律清泉喘息的机会,连绵不断的剑招让耶律清泉只能不断躲避,有力无处使。 左右躲着剑尖,耶律清泉怒火更甚,运行真气鼓动而出。但陈应好像早有准备般,在耶律清泉真气外放的同时也真气外放,两股真气碰撞,谁都讨不到便宜,但是耶律清泉拉开距离的想法成空。 “唰”,远处铁箭飞出声音响起,直奔陈应而来。陈应暗叹不好,只能松开铁枪,挥动长剑挡下铁箭,接着铁箭后退几步。 借着这个空隙,耶律清泉急忙调整自身气势,握着铁枪跟陈应对峙着。陈应被迫拉开距离,短兵器的优势已经尽失,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一时之间两人隔着几步对视,谁都不敢先动,只有雪花依旧飘着。 两人真气对撞,声势自然瞒不住,何况山上都是入了品的武者。 “这动静......看来是有人交上手了。”林一言停下脚步,朝着陈应方向细细感知着。 前面张崇静停下脚步看向陈应方向,真气缓缓放出,皱着眉头细细感知着。片刻后张崇静脸色大变,回头朝身后两人喊道“快过去,不是两个人,还有一股极其隐蔽的真气!” 后面林一言和贺妙从皆是脸色一变,真气运转便想动身去支援。 “出来!”张崇静转身看向右侧,身上真气滚动,隔开落下的雪花,手上掐诀便想动手。 没等张崇静逼迫,黑暗里走出三人,正是高大男人、老蛊和梳着高髻的男人。三人也不打算动手,并肩站立看着张崇静三人,目的明显只是为了拦住三人不让他们支援陈应。 三人对面张崇静伸手拦住想走的林一言跟贺妙从,谨慎道“别动,这时候露破绽死路一条,拦咱们的是三个,陈应那边两个人,那就说明一定有一个人能空出手支援陈应,咱们先自保。” “是吗?看来张小天师有点看不起我们的人啊!”高大男人还没开口,反倒是身旁的高髻男人先开口嘲讽。 听到高髻男人的声音,张崇静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但是三人都蒙着脸看不清模样,索性紧紧盯着高髻男人,试探道“怎么?脸都不敢露吗?见不得人吗三位......” 高髻男人刚想开口反驳,但高大男人及时按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只要拦住他们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说完朝高髻男人点点头,高髻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压了下去。 在场六人各有顾忌,都不说话一动不动盯着对方。场间气氛紧张诡异。 陈应西边雪地上,三个罐头和尚感受到陈应方向有真气波动的瞬间,便运行真气,朝着陈应所在飞去。 只是刚飞出一段距离,树上两道身影拦住三人去路。 “这三个秃驴还真是急不可耐,还好我们先到了。唉,秃驴这么急干什么呢?师太被道士抢了?”拓跋戎披头散发,嘴上嘲讽的味道十足,率先拦在三人面前。 阿忽其从树上跳下,伸手抹去面前的雪花才肆无忌惮开口调侃,“我看不是师太,我看啊,是师娘!哈哈哈。” 法知和渡难两人从小修行佛法,听到两人的话虽然有点恼怒,但还是能保持平静。但明志修行佛法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练武,听到这种羞辱意味极强的话,哪还忍得住。 浑身泛起淡淡金光,脚下一动,腾空而起,一拳朝着阿忽其轰去。 刚刚稳住脚步的阿忽其弓腰握拳,脚下生根,哈哈大笑道“来的好,让老子试试你高低。” 说着运转真气,不退反进迎着明志拳头而去。两人拳头相撞,真气碰撞间如海浪般涌起,周围雪花被两人激荡而出的真气一扫而空。对拳一刹那,两人各自收拳退后,只是阿忽其退后一步,而明志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孰高孰低已见分晓。 法知和渡难一人按着明志一只肩膀,帮明志卸力。但陈应那边危难,三对二又不能不出手,索性拍拍明志肩膀,上前一步运转真气。 见两人运转真气,拓跋戎和阿忽其也不再犹豫,运转真气提起身子,率先出手直奔法知两人而来。 两人不像明志般声势浩大,反倒十分平淡。法知一掌推出,稳稳接住拓跋戎拳头,渡难笑着轻轻递出一拳,跟来势不见的阿忽其碰在一起。 拓跋戎刚一落地,手上动作不慢,拳势如潮硬生生撕碎法知掌影,法知身后的明志大吃一惊,身上泛起金光,挥动拳头上前帮忙。 另一边渡难风轻云淡,每一拳递出都能很好止住阿忽其攻势,不多不少刚刚好。而阿忽其也不急,不断出拳攻向渡难,攻势一浪接着一浪,存心不想让渡难脱身。 四个人拳掌交加,真气如潮涌动,地上积雪被扫到一边,一棵棵秃树被真气轰成木屑,就连天上雪花都来不及飘落就已经被真气化成水滴。 一时五人之间雾气缭绕,真气激射而出,威势惊人。 第113章 三方无援 三处交锋的真气波动让树上的赵就心里一愣,这么快就交上手了吗? 虽然真气波动很大,但是赵就并不打算前去支援。再怎么说人数都相等,要是这都打不过,那支援也没什么用,再者说了,赵就自己也拖着一个呢。 站着跟对面树后的忍者对峙了一会,觉得站着实在有点不舒服。干脆找了个粗壮点的树杈,揉揉腿倚着树干坐了下来。反正自己看住对面的忍者就万事大吉了,站着还是坐着都不耽误,怎么看不是看,挑自己喜欢的呗。 感觉坐着还不满足,赵就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咂吧咂吧喝着,一副没把对面放在眼里的样子。 “唰” 咂吧好一会,忍者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一发飞刀袭来。赵就等的就是这时候,刚刚的真气感应第一时间没能确定准确位置,想打架都找不到人。 飞镖甩出的瞬间虽然只有一丝真气溢散,但已经足够赵就感知对方的位置。手里酒壶掉落,追星赶月运转,瞬间原地人影重重,飞雪飘飘看不清人在哪里。 不远处紧贴大树的忍者顿时一惊,心里大呼中计,但是捕捉不到赵就的身影,没办法之下只能外放真气警惕着。 “找到你了!”忍者身旁兴奋的声音响起,刚想有反应,但十几只飞刀封死了去路,无奈之下只能抽出腰间武士刀,借着抽刀的力量扫出一道刀罡。 赵就早有预料,这人不会用刀带着把刀干嘛呢?脚下轻点雪地,贴着皮肤躲过刀罡,双手接连不断甩出飞刀,逼得忍者不断挥刀防御。 看着手忙脚乱的忍者,赵就也不急,就围着忍者绕圈,一旦对面闲下来,几发飞刀便会如约而至,让其一刻都闲不下来。 同阶间的生死厮杀跟高阶杀低阶不一样,必须要谨慎小心。低阶的临死反扑可以用绝对实力抵挡,但是同阶之间就难了,赵就不断在外围试探就是出于此。命只有一条! 七八轮飞刀过去,还是没有好的机会,好在赵就有足够的耐心,磨磨蹭蹭的试探着就是不动手。忍者在原地时不时就得挥刀挡下飞刀,赵就又迟迟不现身,心底生出一点急躁。 “机会!” 长时间重复的忍者挥刀慢了一丝,回刀的速度慢了一丝。赵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小小的破绽,手上浮现出淡绿色的雾气,脚下轻轻点地运转追星赶月,直奔黑衣忍者背后冲去。 背后来人忍者当然能感应到,但是追星赶月速度太快,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赵就已经近在眼前。 “蚀骨销魂!”赵就手掌还没推出,淡绿色真气已经开始溢出,和忍者外放的真气相碰居然发出滋滋声。 手掌迅速推出,印在忍者背后,但是跟想象里的感觉不同,手掌接触处僵硬粗糙,不像人类的后背。 “嘭”的一声响起,原地突兀生起一阵白烟,哪还有忍者?地上只有一截木头。 “草,还真有忍术啊,干!”虽然心里惊讶,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向着四面八方甩出几十把飞刀后,迅速施展轻功离开,轻飘飘落在一棵树后,敛息诀运行,很快树后便一丝真气波动都没有,仿佛赵就从来不曾出现过。 局势重新回到起点,赵就和忍者都清楚对方都没离开,只是都感觉不到对方的位置。两人只能默默收敛气息,让自己不暴露的同时盯死对方。 赵就,佛门三人和道门三人一时之间全部僵持在原地,而陈应和耶律清泉两人还在对峙着。 两人都吃不下对方,陈应是顾及远处的铁箭,而耶律清泉则是害怕一招不慎再次沦为被动,陈应有防备的情况下,再次铁箭解围可就不容易了。 远处树上的弓手见两人迟迟不动手,心里焦急不已,要知道佛门那边是两人挡三人,挡一会可以挡久了一定会出意外。想到这里弓手不再迟疑,伸手从旁边箭袋里抽出一支铁箭,真气运行凝于双手上,弓如满月,屏气凝神瞄准持剑而立的陈应。 “哩”,铁箭带着风声直奔陈应而来。弓手角度选的很妙,正好是两眼之间,这样无论陈应挥剑挡下还是侧身躲过,都会露出破绽。 见铁箭射来的角度怪异,陈应不做思考便明白弓手的目的。但是铁箭近在眼前容不得多做思考,陈应侧身挥剑隔开铁箭。 对面的耶律清泉哪会放过这种机会,长枪夹带着真气猛然刺出。陈应反应虽然不慢,但本身就受铁箭的掣肘,只能剑锋一转,砍在枪尖上,改变铁枪刺来的轨迹,避免被一枪毙命。 尽管铁枪轨迹改变,但来势不减,还是挑伤陈应左边肩膀,雪地里多出一抹血红。耶律清泉得势不饶人,手握铁枪,顺势一挑,逼得陈应拉开距离。而后枪势连绵不绝,不打算给陈应回神的机会。 而陈应本身就落了后手,又受了伤,还得时时刻刻防着远处的弓手,一时之间只能收缩剑势仓惶应对。 两人交手几十招,耶律清泉攻势如潮,真气越来越盛,逼得陈应连连退后,相形见绌。步步紧逼之下陈应没了办法,剑上真气流动,挥出一道剑气,硬生生止住耶律清泉攻势。 紧接着真气流转,转守为攻直指耶律清泉,剑气凌厉逼得耶律清泉只能后退,但耶律清泉经验丰富,枪上真气流转,躲过一招后握枪横扫,让陈应近身不得。 陈应握着剑,手上轻动连刺几下,点在枪头,剑光闪烁间,陈应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时而迅猛如雷时而轻盈如风,长剑宛如手臂般随心所欲的操控,一时间逼得耶律清泉只能防御。 但耶律清泉很快就适应了陈应的剑势,短暂被压制后,迅速转变招式跟陈应拼快。两人兵器不断碰撞,叮叮声不断,枪影跟剑光来回闪烁,周围一棵棵大树被打断,地上一片狼藉。 远处弓手见耶律清泉跟陈应斗得难解难分,也不好出箭帮忙。 第114章 问天借剑 天上飘雪依旧,甚至有变大的趋势。山上三伙人先后交手,但都僵持不下,难解难分。 耶律清泉两人围杀陈应,却迟迟没有结果,心里焦急异常,枪法都凌乱了几分。反倒是陈应越发轻松,手上长剑光彩熠熠,紧紧粘住耶律清泉,让弓手没有出手的机会。 握着铁枪的耶律清泉虽然和陈应几乎势均力敌,但是所来的目的是杀人,如今被陈应不断拖着时间,实属无奈。索性枪法一变,以力破法,握枪一扫隔开距离,再迅速出枪刺去。 一时间枪出如急风骤雨,迅猛刚烈异常,枪影重重变化莫测。陈应只能不断后退,剑法变得轻柔飘逸,以柔克刚止住耶律清泉攻势。 但耶律清泉攻势已起,趁着陈应疲于应对,枪尖挑开长剑,直奔陈应脖子。陈应反应及时,横剑挡住刺来长枪,但耶律清泉突然改变方向,直刺陈应胸口。 陈应再做反应已经晚了,只能凭借本能侧身躲过。虽然陈应反应速度不慢,但是早落了下成,耶律清泉长枪去势不减,直直刺来,在陈应臂膀上留下一条长长血痕。 一击得手耶律清泉不贪便宜,迅速后退拉开距离,让陈应有力无处使。远处弓手看到机会,毫不犹豫射出两箭,让陈应没有丝毫喘气机会。 本身就有伤在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痕,陈应闷哼一声,冷汗直流。射来的箭只得匆匆躲避,腾挪间身上又多了两道血痕,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 铁箭被陈应躲过之后,耶律清泉马上跟上节奏,长枪如龙而出,枪势磅礴,携带着赫赫之威。陈应应对艰难,手上长剑已经微微发抖,脚下步幅有点凌乱无序。 耶律清泉得势便上前,步步紧逼不让陈应有喘息的空间,枪如如龙威势刚猛,让陈应连喘息换气的机会都没有。 局势不利之下,陈应已经明白自己走不掉了,先不论耶律清泉,远处盯着的弓手就已经断了自己后路。求生无望的情绪充斥着陈应心里,想不到解决目前危机之法便索性不想,果断干脆转守为攻。 真气不再有所保留,极速流过全身,手里剑似乎有了新的生机,几招之下硬生生打退耶律清泉攻势。援兵久等不来,自身又处处被掣肘,陈应心里已经打定以伤换伤的拼命想法,以此来破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有死无生也要重伤对方一人,让其他人方便收尾,要不然白白死去,毫无价值! 被陈应击退的耶律清泉脸色一变,陈应这种迅猛的招式,大概率是要搏命了,自己必须小心,要不然一定会被眼前的陈应拖下水。 “狗日的,真是困兽犹斗,乖乖死了不得了。”耶律清泉心里恼怒不已,没想到陈应居然在还有点机会的情况下,想的不是跑而是拼命。 尽管心里不停骂着陈应,但是耶律清泉可不敢大意,铁枪舞的密不透风,不断退后拉开距离。但陈应哪管这些,这种局面如果退缩一步,那等着自己的只会是被两人磨死。 手中剑不断向前,似乎瘦小的陈应身上都有一股不破敌阵不归的勇气。对手已经采取守势,正是好机会!趁着耶律清泉长枪刺来,陈应果断仗剑前去。 虽然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但陈应成功抓住长枪,剑气破空而出,连刺耶律清泉几剑,但是耶律清泉后退及时,除了第一剑之外,其他伤口都不深,甚至一寸都没有。 “狗日的,蝼蚁一样的东西也敢伤我!”耶律清泉长枪一抖,挣脱陈应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见陈应依依不舍,还敢上前。耶律清泉胸中怒火冲天,身上真气倾泻而出,凝聚在手上长枪之中,高声怒吼。 “破!” 陈应见状大喜,搏命的时候就怕对方不接,这种莽夫有什么好怕的。身上真气鼓动,长剑嗡嗡作响,不退反进朝着长枪的方向刺去。 “碧落!” 枪尖与剑尖撞击,两股真气相碰瞬间炸裂开,漫天雪花两股真气震开,周围树木被剑气枪影切割的千疮百孔,地上真气对撞的痕迹一目了然。 耶律清泉和陈应各自后退几步,但两人不约而同般脚下微动,又一次上前对招。这次两人都没有避免,双方身上都带上了几道伤痕,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陈应吃亏不少,毕竟有伤在身。 “力破千钧!” 没等陈应稳住脚步,耶律清泉弃枪而上,双拳一起推出,印在陈应胸前,真气鼓动直接撕碎耶律清泉衣服。陈应一口血喷出,被震飞十几步,撞断几棵树才堪堪停住。 “小子没想到吧,虽然我用枪,但是老子拳法也不差!”赤裸着上半身的耶律清泉轻蔑看着倒在雪里的陈应,得意的笑道。 半趴在雪地里的陈应耳朵里鸣叫声不止,根本听不到耶律清泉在说什么。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甚至眼睛里都流出鲜血,嘴里喘着粗气,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 “看来我要死了!”陈应低声呢喃道,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双手双脚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浑身真气跟破了的口袋似的一直外泄。 “我......真的要死了!” 耶律清泉捡起地上铁枪,挥挥手转头道“你先走吧,我送着小子上路,狗东西还真难缠。” 说完握着铁枪走到陈应面前,嗤笑道“小子,我送你上路,记住爷爷的名字叫耶律清泉,变成鬼记得来找我!” 话说完耶律清泉大笑不止,倒提长枪高高举起,枪尖泛着寒芒,朝着陈应脑袋扎去。 这时异变突生,地上的陈应好像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突然站了起来。虽然浑身上下鲜血直流,脸上血迹一片,但是身上爆发出一股恐怖的真气。 远超二品的真气,其中甚至夹杂着意的力量。 长枪去势不减,斜着扎进陈应体内,透体而过。但陈应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只手紧紧抓住感到不对向弃枪退后的耶律清泉,另一只手掌印在耶律清泉胸口。 陈应身上真气跟银河倒灌一般倾斜而出,化作无数剑气,伴随着意的加持穿过耶律清泉的身体。霎时之间耶律清泉的身体便出现无数细微小孔,一滴滴鲜血从身体里渗出。 “啊!” 一阵长啸之后,剑气穿过身体的耶律清泉气绝身亡。 “去找你,呵呵,还是你来陪我吧!问天借的这一剑,你顶得住吗?” “狗东西记住了,我叫陈应!剑池的陈应!” 第115章 陈应战死 “草,这两人怎么回事?”弓手细细感受着溢散出来的真气,死死盯着一动不动的两人,眼里不解的神色渐浓。 看了一会,见两人还是一动不动,顿时急了起来。手摸向箭袋里的铁箭,抽出一根,弯弓搭箭瞄准两人,弓如满月。 “唰”的一声,铁箭带着风声朝两人飞去。 铁箭一路无阻,刺穿耶律清泉身体,被浑身是血的陈应单手稳稳接住,寸进不得。 “吗的出大事了,狼崽子死前还真啃掉了老虎的脖子!”树上弓手脸色剧变,一刻都不敢耽误,弯弓搭箭三支铁箭成三角形射向两人。 三箭射出后弓手摸向箭袋里一支特制箭,弯弓朝天上射去。随着箭矢升空,一朵不大不小烟花在雪花里盛开。 看见烟花盛开,弓手毫不迟疑跳下大树,朝着北方奋力奔跑,连头都不回。 空中烟花盛开,照亮黑暗的山林,虽然范围不大,但是雪地里对峙的三伙人看得清清楚楚。胡人一方六人看见烟花盛开的第一时间便逼退对手,果断向北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 被拦住的几人虽然想追,但是怕有埋伏,还是任由几人逃跑。反倒是赵就,在烟花升起的一瞬间便感受到忍者的真气波动,丝毫不犹豫,甩出飞刀逼停忍者,两人又交手几招后才各自后撤。 雪地里,感受到生命在不断流逝的陈应推开眼前耶律清泉的尸体,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长剑,小心翼翼擦去剑上血迹。 “陈兄,你......还活着吗?”先赶到的张崇静停在陈应两步外,手脚局促,小心翼翼的问道。 收剑入鞘后陈应轻轻抚摩着手上长剑,依依不舍的摩挲一会才背回背后。转过身面对张崇静,如同解脱一般,道“还没死但也快了,我注定见不到明天太阳升起了......” 背着剑的陈应浑身上下一片赤红,见次张崇静咽了口唾沫,嘴上不停嗫嚅,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无数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无量天尊......” “无量天尊可救不了我!跟老天借一把剑就得用命去还,不过也好......”陈应咧嘴笑笑,抬手擦去鼻子里不断流出来的血。七窍血越流越多,让陈应有点不舒服,虽然陈应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是他也是体体面面的死去。 擦了几下才感觉舒服不少,于是嫌弃的甩甩手上的血,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天师府的张道长吧?” “贫道张崇静,陈兄......” “呵,提前祝贺张道长活着下山,陈某我啊,要下山了。”说罢陈应吐出一大口血,喘了几口气后提高声音喊道“诸位不用来送陈某,陈应提前恭祝诸位活着下山!” “张道长,再见!” 陈应说完笑了起来,在张崇静眼里看到了解脱和放下,脸上表情带着几分悲戚,紧紧盯着陈应。 但陈应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张崇静的表情,只能安慰般挥挥手。身上真气鼓动,一步踏出已经在几丈外。 山下营帐外,陆文玉没有撑伞,静静盯着漆黑的兴安岭。 “唉,问天借剑......剑池真狠得下心啊,居然让这种弟子来......” 背着手的陆文玉浑身真气震动,身上白雪被真气震开,一身红袍干干净净。只是朦胧的雪花里,陆文玉看向山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惆怅。 陈应一步不敢停,害怕一旦停下来说不定就只能倒在原地。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什么得看不见,但是还是能感知到一股如大日般耀眼的真气。这是陆文玉外放的真气,陈应在路上好几次感知到,这股真气之磅礴,实属罕见。 有了明确方向后陈应不再迟疑,真气好像不要钱一样外放,速度加快了不少,如同流星划过,转眼便到陆文玉面前。 奔波了一路,体内借了的真气早已不剩多少,落地的瞬间站都站不住。脚下软得跟滩泥一样,撑不起身体,好在陆文玉眼疾手快,上前扶住陈应。 “孩子,山上出什么事了?按你的修为何至于逼到向天借剑的地步?” “两个人围杀我一个,我不拼命也是个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半跪着的陈应笑了笑,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料到的是,陆文玉听完怒火瞬间点燃,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两个人围杀你,那就必然有人空闲,难不成一个人都没支援你吗?他们怎么敢在国家大事面前存有门派私欲?” “这谁知道呢?”陈应声音里无所谓的意思居多,并不觉得自己白死。要怪只能怪自己,要是自己能杀了耶律清泉,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陈应释然般笑着,道“我不是白死,换了一个小王爷,哈哈哈,值了!” 说完陈应用最后一点力气解下身后的长剑,交到陆文玉手里,请求道“陈应深受剑池传道授业之恩,此剑乃加师所赠,不应该陪我一起长眠地下,斗胆求陆指挥使一件事。” “你说!只要陆某能做到,一定帮你办了。”陆文玉扶着陈应,肯定道。 “先谢过陆指挥使,麻烦陆指挥使帮陈应把这把剑送回剑池枯松长老手上。” “好,我答应你了!”握着手里朴实无华的长剑,陆文玉点点头道。 得到陆文玉肯定的回答后,陈应挣脱陆文玉的手,笑道“谢过陆指挥使。让我歇歇就好,我一身血污别脏了陆大人衣服。” 说完陈应撑着身体,慢慢倒在地上,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燕云之乱时家破人亡成为孤儿,而后靠乞讨为生,那时候的艰难困苦宛如就在眼前。 十五岁被师父枯松长老带回剑池,一开始只是磨剑打扫等杂事,那时候眼里都是对学剑的憧憬。 十六岁开始学剑,陈应还记得第一次摸剑时的激动。那时候师父总说自己天赋平平常常,不算好。想到这一幕陈应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此后五年从九品一步一脚印踏入三品,出乎所有人意料。回想起进入三品时师父的惊讶,陈应笑的愈发放肆。 二十三岁入二品,师父赐剑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可真是不顾形象啊!回想着山上的点点滴滴,陈应眼里泪水再也止不住。眼前师父的脸越来越清晰,好像在说“徒儿回来了”。 陈应抬起手想抓住眼前的一切,但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如释重负般笑笑,渐渐闭上了浑浊的双眼。 上山第二日,陈应战死...... 第116章 我什么人你们什么人 北方木屋里,由于没有生火,屋里冷得让人不自觉的裹紧棉袍。 席地而坐的七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特别是高大男人,脸上黑的好像能滴出水。 “本来以为是条虫,没想到居然是条龙,临死拼命确实防不胜防,唉。” 其余六人听着高大男子的话,脸上表情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心里多了一丝谨慎,他们可不希望自己这样死。 见其余人没什么反应,高大男人抬头环顾众人,“好了,咱们来的时候就得有死在这里的准备,重要的是接下来!” “部秀,你试出那人的高低了吗?” 月髻忍者点点头,呼出一口暖暖手,道“无论是功夫还是耐心,那人都在我之上,而且我感觉那人还露底。” “哦?”高大男人挑眉好奇问道“你连那人的底都没摸出来?那人大概用什么总能看出一二吧?” “毒,暗器。”部秀肯定的说。说完低着头想了想,补充道“这人跟那些人不一样,十分胆小谨慎,没有绝对机会是不会动手的。而且这人轻功和隐匿功法极好,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其余六人听完脸上表情又凝重了几分,部秀的轻功已经是他们之中数一数二的,他的话自然可信。 “轻功,暗器还用毒,棘手啊!”高大男人眉头紧锁,不好办啊,赵就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更关键的是这次是设计让对方有了警惕,后面想要动手就更难了,而且今晚不少人露了底,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们早做准备吧,今晚不止是耶律清泉跟那小子同归于尽这么简单,咱们很多人都露了底,攻守要互换了!”高大男人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目光灼灼的看着众人。 几人被高大男人看的有点心里发毛,只好微微低头,不去看高大男人的眼睛。今晚的失算在众人看来,只是小意外,要是耶律清泉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就不会死。 高大男人好像看出了众人的小心思一般,表情一凛冷声道“小心无大事,耶律的死对我们来说是警钟!要是想活着下山,就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命只有一条!言尽于此,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说完高大男人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有点不服,但还是留了点心眼。 另一边木屋里,佛门三人跟道门三人相对而坐,地上火堆烧的很旺,六人沉着脸等着赵就的到来。 一刻钟后,赵就才拎着酒顶着风雪慢悠悠推开门。见众人凝重的表情,只感觉莫名其妙,同归于尽不是很正常吗?至于这种表情? “怎么了?找我来干嘛?” 赵就戏谑的声音响起,六人几乎全都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但是众人对视一眼,虽然不舒服,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我可就回去睡觉了。”赵就见没人说话,眯着眼看了眼天空,嗯,已经有点晚了,怪不得自己有点困。 听出了赵就话语间的不耐烦,众人也不打算打哑谜。张崇静环顾一眼众人,五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看到这情况张崇静暗暗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疑惑的问道。 “赵大人,贫道有所不解。陈兄被截杀时,不知道赵大人......” “有人拦着我,虽然那人杀不了我,但是我一时间也杀不了他......”张崇静问的诚恳,赵就也不东拉西扯,坦然开口道“是个倭国忍者,手段有点匪夷所思,我被粘住脱不开身。” 怕几人不明所以把锅甩自己头上,赵就连忙解释其中缘由。思考了一下后不解问道“你们六个人每人都被缠住了?没一个人空得出来?” “赵大人,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吧。”渡难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岔开话题。 佛门三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和渡难的话,赵就哪还能不明白,无非就是这三人被人家两个人拦住了呗。本来对佛门那些人就没什么好印象的,加上这么废物的表现,赵就连装都不想装,鄙夷的目光扫过坐着的三个光头,肆无忌惮的嗤笑着。 见气氛不对,张崇静急忙开口调和“赵大人哟,斯人已逝但咱们还要走下去,现在争吵也没意义啊!咱们还是要拿出个法子,总不能一昧被动吧?” 这话说的有道理,赵就跟他无冤无仇,也不想为难,索性往地下一坐,抱着酒壶道“那你们决定咯,我配合你们就是了。” 见赵就坐下,张崇静和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了一会还是张崇静小心开口。 “我们的意思是,赵大人的底细他们知道的最少,所以......” “你们不会想让我去吧?”赵就没等张崇静说完便开口打断,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张崇静点点头,道“是有这个意思......” “哈哈哈......”听明白了众人的意思后,赵就毫无顾忌的大笑,嘲讽的目光扫了六人一圈,嘲讽的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上山之前没看见老子身上的青绿色官袍吗?啊!给脸不要脸!” “那可是锦衣卫镇抚使,从四品的实权大官!锦衣卫最高也就三品,老子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懂我什么意思吗?” 赵就见众人脸上表情微变,但是却没人说话,于是喝了口酒润润喉咙才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只要老子活着下山,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所以啊,老子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可没心思跟你们一起玩命!” “要我出手没问题,但是打头阵我一定不干!而且我事先说好,一旦情况不对,我一定会丢下你们就跑!实话实说,我已经半只脚踏进一品,大不了......”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赵就的意思六人能听明白,无非就是惜命和有把握解决所有人。 张崇静这次没思考多久,站起来气愤不已,“赵大人,你也是朝廷肱骨,怎么能说这种自私自利的话,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进了昭狱可没几个人笑得出来!”赵就不屑的嗤笑,话语间嘲讽的意味十足,“况且你不会天真以为,就靠几个人生死厮杀就能决定国家大事吧?不会吧?” “皇上不想让胡人拖下去而已,要是靠这种武夫厮杀就能决定军国大事,那边关还会屯兵几十万吗?”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第117章 单挑 木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赵就的话说的在理,哪怕是他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他们自己都明白,嘴里所谓的为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过没人愿意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罢了。 而赵就本身就有官方身份,还在特务机关工作,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几个武夫就想替代几十万大军和二十年休养生息,这种笑话没读过书的农户都想不出来。 至于他们,死还是不死都不要急,只要不给天下人留下话头就是成功。 虽然他们都太清楚赵就的自信来源在哪,但是他们并不觉得赵就会在这时候儿戏。 “赵大人!”渡难心里有点怒气,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莫不是大人真的想做壁上观?眼睁睁看着我们六人去送死?” “赵大人这样做,怕是不好跟上面交代吧,小僧不信了,大人的背景能大到保住一个逃兵!” 这话赵就都不屑于回答,这秃驴估计是在寺里待久了,最基本的信息都不会分辨了,到这时候还敢说出带有威胁意味的话。 可惜赵就并不入他的套,抱着手神色如常的笑着。 “法师误会了,我不是不帮忙,我的意思是,我不打头阵!” “我的功法特殊,打头阵是有害无益,再说了打头阵也发挥不了我的专长,所以说,我最好是作为后手!” 赵就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一点差错。不就是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嘛,我给你就是了。 话说完连渡难都挑不了刺,虽然跟原来的话差不多,但是换一种说法,看着倒是舒服的多了。至少在众人听来还算顺耳,也不好再为难。 “唉!”张崇静长叹一口气,站了起来轻声笑道“那按着赵大人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呢?” “在这里吵架总归是无用功!” 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了吗,就几个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的货色,还想忽悠别人去送死,不知所谓! 陆文玉都知道给钱! 想到目前的处境,赵就也不想跟他们拖拖拉拉,早点结束早点拿到钱才是正事!跟这些人扯皮倒是落了下乘! “不是按我的意思,是合理分工,是同一目标道路上的贡献不同!没有你的意思我的意思!”听完张崇静的话,赵就想都没想便出声反驳,这种场合必须得注意点形象,谁知道他们中间会不会有人活着下山。 反驳完赵就放下酒壶站起来看了一圈,抬手虚压几下,道“啊......这个我呢,倒是有个主意,只不过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配合。” 渡难和张崇静对视一眼,虽然不明里就,但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渡难点点头算是认可赵就前面的反驳,随后笑道“赵大人不妨先说来听听,咱们先商量看看可行不可行。” “好,渡难法师这句话我爱听,不愧是得道高僧,哈哈哈,佛法高深啊!” 尽管赵就语气很是温和,甚至有几分夸奖的意思,但是在渡难三人听来讽刺的很。 没理会三人脸上表情的变化,赵就坐下手指点着地面,侃侃而谈“他们分割我们让我们没办法第一时间支援,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跟他们一样呢?” “咱们也分割他们,让他们有人落单,那不就好动手了吗?” 张崇静打断赵就的话,点头道“这倒是可行,我们也可以两个人拖住他们三个人,就由我和妙从师弟拦住他们三人,我想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不不,道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一个人拦一个人,剩下一个人,由我来杀!” 赵就笑着看向张崇静,他可不敢信他们能两个人拦住三个。万一要是没拦住,那赵就可不是还得顾忌着身后,再说了,赵就可没有跟别人配合的经验,万一不小心临死反扑伤到自己怎么办? “你?”张崇静有点疑惑问道,虽然赵就自己说了半只脚已经进了一品,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都没见过啊! “对,我一个人足矣。”赵就毫不犹豫,轻声开口说道。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始终觉得那个忍者实在棘手,想来想去自己好像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杀了他。于是开口补充道。 “无论如何,你们六个人拦六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渡难和张崇静一起开口说道。 赵就捏着下巴,一脸忧愁开口“那个忍者我希望你们能拦下......” “哦?” “不是我杀不了他,而是杀他要耗费一番功夫,时间我并不充裕,最好是速战速决,那个忍者要耗费太多时间!”赵就也不隐瞒,直接和盘托出,简而言之就是不想跟忍者拖时间。 六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有点不解。按赵就的话,忍者并不好对付,最关键的是,他们中间唯一稍微熟悉忍者的只有赵就一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能下定决心,到最后还是林一言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个忍者是否擅长攻伐?” “不是,只是手段多,比较麻烦。” “我懂了,那这个忍者就交给我吧!”林一言郑重的点点头,眼里流过一丝好奇。 “兵贵神速,既然大家都决定好了,那我们明天就行动!夜深之后由我们五人牵制住对方五人,林一言师弟牵制住倭人忍者,剩下的一人由赵大人对付。” 张崇静有条不紊的说着计划,说到最后迟疑了一会才转头看向赵就。 “麻烦赵大人告知需要多久,好方便我们拖延。” 赵就拎起酒杯,站起来打开木屋的门,高声说道“半个时辰足矣!” “但是赵某有言在先,必须保证拦住五人和忍者,保证我和剩余一人单挑。要是你们拦不下,漏了一个人,那我二话不说马上跑路,你们懂我意思吧?” 不等众人反应,赵就话说完便拎着酒壶出了门,至于他们有没有听到,那跟赵就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多一个人,他马上就跑。 众人见赵就已走,也不再犹豫,相互行礼后便各自离开。 第118章 你值四千两! 雪花飘飘,寒风刺骨,死了两个人根本不会夜色的漆黑和明天照常升起的太阳。 只是他乡的亡魂罢了,就连山上的秃树都没能影响白天和黑夜,何况孤独的亡魂。也许并不孤独,这谁知道呢。 顶着雪花回到木屋里,和外头一样的温度让赵就有了几分不适,还是江南好啊,至少冬天不会这么冷。 耐着性子点燃火堆,屋子里才有了暖意。赵就烤了会火才脱下身上的棉袍,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脱鞋上床睡觉。 一想到明天马上有四千两进账就高兴的快睡不着,哎呀,这人啊,走财运就是不一样。 起床时已经申时末快到酉时,烧了一小壶水洗漱干净后,就着火堆煮锅肉汤。咕咕冒了一刻钟小泡,才把汤盛出来搭着肉包子吃。 实话实说虽然肉汤没什么味道,但是在这种环境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味道。 吃饱喝足天色刚好黑了下来,裹紧棉袍后出了门。 还是昨晚的木屋,其余六人好像刚睡醒没多久,脸上都带着一点疲态,看见赵就进来,也只是马马虎虎的应了几声。 “赵大人来了。” “渡难法师这是刚睡醒?刚好赵某带了茶叶,不如先喝杯茶?”赵就礼貌回应渡难,从怀里实际是空间里拿出一小包茶叶。 渡难接过茶叶去泡茶,给赵就倒了一杯后,坐了下来带着几分歉意,道“赵大人见谅,昨晚小僧心急,说话有点冲,还请赵大人不要放在心里。” “法师也是为了国家,赵某能理解!都是为皇上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嘛,只是今晚希望法师可不要留手啊。来来来,喝茶喝茶,法师吃饭了吗?”既然渡难开口了,赵就也不会揪着一点小事不放。 “刚吃完,多谢赵大人的茶啊,真是芳香扑鼻,好茶好茶啊!” 两人把昨晚的事一带而过,当然不会继续重复,岔开话题是最好的,索性就相互拍马屁。 一壶茶喝完后,其余人才到齐。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张崇静不再耽误时间,站起来环顾众人一圈,道“诸位,咱们这次主要目的是给赵大人拖足时间,所以咱们还是跟上次一样,分成两组,这样每个人之间也好有照应。” “赵大人,等等就先麻烦你跟在我们身侧,由我们先动手,这样也方便赵大人挑选时机。” 在赵就看来,张崇静的一番话没什么问题,跟自己的想法高度重合。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后,便端着茶杯走到一边等着他们。 众人见赵就没什么问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次计划的主角都没说什么,他们一群配角还要上天不成? “渡难师父,您和两位师父在我们右侧就是,最好不要离的太远,方便我们相互照应。”众人没什么异议,张崇静便接着分配几人的位置。 昨晚赵就的话张崇静也思考了一番,虽然赵就话说的不好听,但是佛门三人被两人拦住这是事实,为避免出意外,张崇静过程把他们安排在远离赵就的一边。 这样就算是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他也好补救,以免扰乱整个计划。 佛门三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应下,至于话里的其他意思,佛门三人全当没听见。 既然分配完毕,几人也不拖拉,各自休息以维持状态,木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风雪的呼呼声。 夜色渐渐昏暗,木屋里几人对视一眼,前后出了木屋,向北走去。赵就一个人默默落在最后,目光沉沉看着往前走的几人,随后施展轻功往左边掠去。 六人走在前面,赵就小心翼翼的落在树上,跟前几天一样,一点一点排查。前面的并不清楚,小心点总是好的,但是这样速度注定不快,没多久赵就已经落在众人身后。 雪地树上,部秀跟弓手孛帖儿站在秃树高处放风,两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寒风里两人显得很是孤独。 “孛帖儿你说,完颜真是什么意思?咱们真就当乌龟?”部秀看着一片雪白的雪地,对高大男人的命令有点不解。 孛帖儿紧了紧身上的棉袍,声音冷冷“听老大的就是了,要怪就怪耶律清泉那个傻子,连个必杀的人都能把命赔进去。” “他一死咱们由主动变成被动了!” 部秀咀嚼着孛帖儿的话,心里也很是赞同,跟赵就拉扯一晚上,差点把自己家底都交出去,真是晦气。 轻轻吐了一口气后,部秀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孛帖儿抬手打断,“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说着孛帖儿已经铁箭在手,弓如满月,紧紧盯着远方阴影处。“嘣”的一声弓弦响动,铁箭破风而去。 远处贺妙从率先反应过来,手上真气外放,一步上前拍飞铁箭。张崇静知道自己一伙人已经暴露,毫不犹豫运转真气,高声喝道“咱们被发现了,快走,先下手为强!” 说完率先运转真气,脚下轻动直接冲了出去,林一言和贺妙从毫不迟疑,迅速运转真气跟上,朝着部秀两人的方向冲去。 孛帖儿感知到三人的真气,果断抽出信号箭朝着天上射去。 “嘭”,天上升起一朵烟花,照亮了一片雪地。木屋里高大的完颜真迅速站起,推开门看了一眼天上的烟花,“来了,我们走。” 话毕完颜真带头走了出去,运转真气往前冲去,身后三人先后运转真气跟在完颜真身后,只有拓跋戎刚刚回来,落在队伍后面。 不管前面怎么对峙,赵就已经落在一边,寻找着机会。看到落单的拓跋戎的第一时间,赵就自觉告诉自己:机会来了,四千两在招手! 毫不迟疑,赵就几支飞刀甩出,拦下拓跋戎,轻功施展落在拓跋戎身前,“跑什么呢?不如乖乖伸出脖子让我杀了你。” “杀了我?好大的口气!”拓跋戎挥拳冲来,一拳递出却被赵就轻松躲过。 “你就是部秀说的那个人?有几把刷子嘛!” “部秀?那个忍者吗?”赵就不解问道。 “对,怎么?你这种缩头缩尾的人也想杀我?”拓跋戎运转真气,紧追不舍。 赵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拓跋戎,心里兴奋不已,就连脚下都快了几分。 你跑我追了一会,赵就停下脚步,寂静的夜里转身看着追来的拓跋戎,兴奋笑道。 “你值四千两呢!我怎么会不杀你?” 第119章 人头 四千两的话音落下,拓跋戎胸中怒火更添几分,披在脑后的长发被真气吹的猎猎作响。 真如同一个怒发冲冠的莽夫。 身上真气不断流转,宛如惶惶大日,这等威势难怪可以两个人挡住佛门三人。拓跋戎不再迟疑,脚下重重踩地,溅起漫天雪花,拳上天地大势汹涌。瞬间消失在原地,斗大的拳头直奔赵就面门。 赵就不敢大意,同样运转真气,双手见溢散出淡绿色真气,轻飘飘拍出一掌,接住拓跋戎威势惊人的拳头。 两人真气相撞后,并没有僵持多久,两人相碰瞬间便分开。拓跋戎蹬蹬蹬连退三步,而赵就只是轻飘飘后退一小步以便调整步伐,明显赵就真气质量和重量比拓跋戎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站稳脚步的拓跋戎暗暗吃惊,没想到赵就居然隐藏的这么深,有这种磅礴的真气居然放部秀安然无恙的回去。看来也是心机深沉之人,自己处境不妙啊! 赵就可不会给拓跋戎思考的时间,有优势必须死缠烂打,扩大优势,如秋风扫落叶般痛打落水狗! 脚下步伐变化,真气流转间赵就已经动了,手上再次浮现淡绿色真气,追星赶月施展,原地人影重重,让人分不出真假。 还没等拓跋戎分清人影里哪个是真人,赵就淡绿色的手掌已经只有一步之遥,拓跋戎瞪大双眼,只能挥出一拳匆忙应对。 本来就不如赵就,匆忙之下哪还挡得住?拳头接触手掌的瞬间,拓跋戎只感觉一股诡异且磅礴的真气袭来,自己凝聚的真气瞬间被震散。整个人被推飞出去,撞断两棵光秃秃的大树后,无力的倒在雪地里,嘴角已经溢出了丝丝血迹。 刚强撑着站起来,十几把挥刀破风而来,目标是拓跋戎周身大穴。拓跋戎不敢大意,顾不得其他连忙往旁边一滚。虽然这一滚躲过了大部分飞刀,但是依然有几把飞刀划破衣服,在拓跋戎身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啊!”拓跋戎痛的冷汗直流,最诡异的是,他感觉自己闻到了一阵阵花香。但是这是冬天,飘着雪的荒山野岭,哪有花盛开?更何况闻到花香。 没来得及感知体内真气,几把飞刀又已经快到眼前,拓跋戎怒吼一声,身上真气如水般倾泻而出,连出几拳打落飞刀。 飞刀刚被打落,赵就便跟着飞刀出来,还是熟悉的淡绿色手掌,轻轻推出,就像一阵迎面拂来的春风。 这一掌虽然轻,但是极快,里面好像蕴含着极浩瀚的真气,在拓跋戎眼里是这样的。 他挡不下! 这是拓跋戎心里的唯一的想法,但是刚刚出拳打落飞刀,此时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局面。拓跋戎想躲却躲不开,只能鼓起真气,尽力挥出一拳。 困兽之斗!赵就不禁冷笑,老子精心设计为的就是这一刻,如果真让你轻轻松松挡下了,哪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想到这里赵就手掌微微偏斜,隔开拓跋戎挥出的拳头,另一只手迅速拍出,破开拓跋戎护体真气,硬生生拍在拓跋戎身上。 “开碑!” 随着赵就话音落下,拓跋戎像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样倒飞出去,半空中喷出一团鲜红的血雾。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仰面朝天无力倒在地上。 “栽了!”拓跋戎嘴里,鼻孔里已经流出鲜血,真气灌进体内让他周身真气紊乱不堪。一丝丝诡异的真气甚至钻进各处大穴,让他连真气都难以运转。 刚喘匀气息,稍稍缓解了身上的疼痛,几把飞刀便如约而至,正中拓跋戎身体。拓跋戎闷哼一声,嘴里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只是这口血已经不再猩红,而是发黑。 “你往飞刀上淬毒?吗的齐人就是贱种,只会搞这种下三滥手段!” “什么话什么话?咱们是在生死厮杀,能杀人的手段就是好手段!你不会觉得我不用毒你就能打得过我吧?不会吧?”黑暗里赵就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怒意,只有无尽的讥笑和嘲讽。 说完赵就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在拓跋戎五步外停下脚步,脸上还是淡然的表情,好像杀拓跋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拓跋戎眼前已经有点发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嘴角、鼻孔、耳朵和眼角流出黑血,显然已经毒气攻心。看到远处还警惕着自己的赵就,拓跋戎心里悲戚不已,到这时候了都还这么谨慎,看来自己死得也不算冤嘛。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毒吗?”咽了口嘴里的血,拓跋戎试探着问道。 “唐门的毒。”赵就一向喜欢满足死人的求知欲,反正死人最擅长的就是保守秘密。 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后,拓跋戎眼底微微流过极其隐蔽的狡猾。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血,双眼不受控制的瞪大,脸上皮肤都变了颜色,胸膛高高鼓起,长长呼出一口气之后,死不瞑目。 赵就站在雪地里看着一动不动的拓跋戎好一会,才轻飘飘甩出几把飞刀。见拓跋戎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方才从空间里拿出唐刀,上前割下拓跋戎脑袋。 随后挪动拓跋戎的残躯,身下手掌处果然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符。赵就嘴角微弯,轻轻嗤笑一声,真气流转吹散着地上的积雪。 仔细检查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留下其他痕迹,才朝天上打出一发信号。信号升天后照亮一片雪地,见没有异常,赵就才拎着血淋淋的头颅往回走。 信号升起的第一时间,两伙人果断拉开距离。张崇静几人看了眼气喘吁吁的佛门三人,用眼神示意他们先走,自己则运起真气,虎视眈眈看着对面几人。 完颜真紧盯着张崇静,悄悄对背后的部秀使了个手势,部秀心领神会地往拓跋戎那边飞去。 趁此机会,张崇静果断喊道“我们走!” 话毕张崇静迅速转身,脚下一点已经出现在远处。贺妙从和林一言在部秀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运转真气,走在张崇静身前。 另一边四人还没弄清楚情况,连追的心思都没有,顶着雪站在原地等着部秀回来。 片刻后,部秀惊慌的声音远远传来。 “拓......拓跋戎......他......” “死了!” 第120章 我当渔翁! 木屋里,赵就已经生好火,火堆上挂着一个铁壶,壶里水已经烧得咕咕冒泡。 往火堆里丢了两根干木头,赵就手上垫着棉巾,小心翼翼取下水壶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两只手烤着火等茶泡好,片刻后茶杯里冒出缕缕清香,赵就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端起茶杯小品一口,嗯,茶香扑鼻清新异常,不愧是权臣的茶! 这一小包茶可是被抄家江南大员的家里抄出来的,赵就也是缠着陆文玉好久才分了一小包。好茶就是好茶,光是这一小口就风味尽显,纯净、厚重、柔和、回甘,都不是一般茶能比的。 怪不得文人说,好茶如陈酒,滋味难言明。所言不虚啊! 喝了大半壶茶,佛门三人才满脸疲惫的推门而入。渡难鼻子微动,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茶香,精神一震,笑着问赵就,“赵大人,不知道能不能讨杯茶喝?” 赵就可舍不得好茶,从怀里拿出值房里常喝的茶递给渡难。渡难也不介意,自顾自泡了杯茶,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品着。 两人喝了半杯茶,道门三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看到赵就才松了一口气。张崇静连身上的积雪都没清理,迫不及待的问道“赵大人,你那边战果如何?杀了还是让对方跑了?” 话说完其余五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赵就,目光里都是满满的期待。赵就不多废话,放下茶杯转身从身后拎出拓跋戎的头颅,随手一甩丢到众人中间。 “我看这人也是一般,没费多少功夫。要是对面都是这种货色那就好了,多给我点时间我一晚上杀一个,五六天后就可以下山,可惜......” 六人纷纷低头看着地上拓跋戎的头颅,那狰狞的表情和五颜六色的脸,让几人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个赵大人,狠啊! 而赵就的一番话让几人嘴角忍不住抽动,赵大人还真是自信,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身着青绿。倒是佛门三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三个人被两个人拦住,关键是其中一人被赵就轻轻松松杀了。 丢脸啊!渡难还好说,毕竟捉对厮杀也没吃什么亏。法知明志两人连头都抬不起来,好在没死人,要不然可就是转着弯丢人了。 “赵大人修为高深,我等确实不如,哈哈哈。今晚咱们可算是狠狠将了胡人一军,必须要给赵大人记一功!”见佛门三人脸色不好看,张崇静只是瞬间便想明白其中缘故,连忙开口解围。 不得不说张崇静反应又快又好,既拔高了赵就的重要,又恰到好处的给三人开脱,赵大人修为高嘛。 听完张崇静的话,赵就都赞赏的笑了起来,“张道长这话过了,我不过是为皇上尽自己的一份力而已,当不得这么高的夸奖。三位道长和三位法师也不容易,并非只有我一人的功劳。”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赵就顿了顿,抬头看向几人,端起茶杯,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张崇静看了眼渡难,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胡人死了一人,只剩下六个人。而我们有七人,只要我们以逸待劳,不露破绽,慢慢蚕食就是了,主动权可掌握在我们手里!” “小僧觉得张道长的想法不错,虽然需要的时间多了点,但是能保证更多人活着下山。”渡难接话道,他心里的想法也确实如此,慢慢来,毕竟咱们多一人,有拖下去的资本。只要不出差错,赢面比胡人更高! 门派思想啊!他们也不怕对方冒出一个狠人,但是这关赵就什么事呢?赵就又不用对他们的命负责,索性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品着茶,沉默应对两人的想法。 张崇静见赵就不说话,看向赵就悠然自得的脸,礼貌问道“不知道赵大人有什么看法,不如让我们听听,集思广益嘛。” “呵,我觉得不能放松啊,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可不能因为粗心大意而功亏一篑啊!”赵就义正严辞的说道,脸上也多了几分痛惜。 “赵大人说的是。”张崇静微微点头,以为赵就的意思是要提高警惕,于是接着开口道。 “咱们虽然略有优势,但不能全松下来。不如这样,咱们轮流盯梢,不给胡人钻空子的机会。你们觉得呢?”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点了点头,大都觉得张崇静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几人先后应了几声“好”。 既然他们都没什么异议,赵就也不想多说什么。有些东西是教不会的,千言万语抵不过折断的骨头。 他们的想法对赵就来说也是好事,能多赚点钱谁不愿意呢?让他们当鱼饵,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至少赵就觉得还不错。 既然他们心意已决,赵就也不好意思强求,干脆利落站起来,道“你们有想法就好,六个人你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事情不对随时给我信号,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就有劳你们辛苦点了,哈哈。” “我也累了一晚上,现在身上疲乏的很,就先回去睡觉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哈……” 话说完赵就不再理会几人的反应,上前弯腰拎起地上拓跋戎的头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祈祷几人能活着下山吧,早知道有这些队友,就应该让陆文玉多加点钱了。唉,失算!这回可亏大了!好在四千两一个人头也不少。 见赵就走了,几人再讨论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赵就顶着雪回到木屋,屋里阴冷的气息让人有点不舒服,生起火之后才好了一点。今晚之后胡人就能反应过来了,这些人不会想不明白劣势更应该拼命道理,不知道拼起命来,有几人能活着下去...... 嗐,想这些干嘛呢?赵就自嘲的笑了笑,居然起了同情的心思,不应该,真是不应该!既然打定主意要做渔夫,那就做好黄雀在后的准备,得狠下心啊! 想到这里赵就往火炉里添了几根木头,脱鞋上床睡觉。 可得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有得忙的了,钱难赚屎难吃啊! 第121章 要拼命了 夜已深,天色阴沉昏暗,但雪倒是小了不少,乌云散去不少,难得看到月亮冒头。 雪花掩盖着的木屋里,北胡一方依旧是六个人围坐,只是已经不在火堆旁边。 六人中间放着一具无头尸首,正是死在赵就手上的拓跋戎。完颜真低着头,嘴巴微动好像在默念着什么,只是没人能听见。 其余几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束发男人一脸无聊,甚至还隐蔽的打了个哈欠;老蛊脸上还是不悲不喜,好像死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阿忽其和孛帖儿脸上倒是冰冷异常,好像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 只有部秀眼里闪过劫后余生,想过赵就高深,没想到高深到这种地步。他是亲眼看过拓跋戎死的现场,两人最多交手二十招,短短两刻钟有多,拓跋戎便被削去了头颅。 他自问自己做不到!不仅做不到,甚至平手都不太可能! 不仅如此,杀人现场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清理过,这说明什么?说明赵就杀拓跋戎没用全力!还有余力打扫现场,以免留下自己的信息。 修为、谋算、心态都是上上之选,这人,不好对付! 想到这,部秀哪还不明白,自己那天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中了赵就放虎归山之计了,只能感叹死的不是自己。 “没想到,中原平和中庸之地,居然能养出这种猛虎!”犹豫了片刻,完颜真还是抬头开口。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用了,最要紧的是正视双方的差距,群策群力制定最有利的计划,要是还是像以前一样,迟早几人要被吃干抹净。 完颜真的话让阿忽其和孛帖儿脸上添了几分愁苦,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我们人少,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是我是对方的人,这时候一定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不如,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要不然我们迟早是待宰的羊羔!” 完颜真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声音里的凝重却极其分明,甚至有几分焦急。 话音落下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蒙着脸的部秀,部秀迎着几人灼灼的目光,心里直叫苦,干你娘,老子都把知道的都说了,还让老子背锅,一点道义都不讲了?果然莽夫不可信! “别看着我啊,你们是知道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修为高深且用毒,我可没有一丝隐瞒!”部秀连忙摆手,无辜看着几人,语气里都可以听出来焦急。 说完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还是不显山水的老蛊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他那晚的毒和杀拓跋戎的毒是一种毒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中毒!”这下部秀彻底无语了,赵就总不能动手前还跟自己讲解自己的武功吧,赵就看着也不像白痴啊! 老蛊没在意部秀没营养的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道理不能救命! 抬手打断喋喋不休的部秀,老蛊从怀里伸出干枯的手,一只不大不小的虫子从他袖子里爬出来,扭着身子钻进拓跋戎的无头尸体里。 片刻后浑身五颜六色的虫子从尸体里钻了出来,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不是什么奇毒,只是那小子真气里带毒,不用解,只要不让那小子的真气入体便不会中毒。”等了片刻老蛊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天下奇毒就好,目前的情况他们还真怕一个时不时就下毒的人,关键这人轻功还好,这不是既膈应又害怕嘛。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就是拓跋戎技不如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昧被动吧?” 阿忽其怒气冲冲的开口,死他不怕,他怕的是莫名其妙就死了,死得毫无价值。 “还能怎么办,拼命的时候已经到了!”孛帖儿抬起头,眼里都是阴狠。 束发男人和部秀还是沉默着,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时候不主动出击,跟等死没区别,但是他们在等完颜真一锤定音。 沉默了片刻,完颜真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拓跋戎的尸体,道“是该拼命了呀。” “咱们不该做羊羔......” “那就拼命!”阿忽其站了起来,高声喝道。 完颜真跟没听到阿忽其的声音一样,抬头看向屋顶,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时候还有其他办法吗?” 坐着的孛帖儿忍不住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声音都大了几分。 两人的声吓了部秀一跳,连手里的酒都有点端不稳。而完颜真只是看着屋顶出神,脸上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 “完颜......” “完颜......” 两人齐齐看向完颜真,声音里的怒火几乎掩盖不住。这时候还踌躇什么呢,同意还是不同意倒是说句话,沉默能解决什么问题? 不仅是两人,就连一直没说话的三人看向完颜真的目光都有点不解。到底在等什么,有主意直接说出来啊,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藏的? “我是在想我们该挑谁。”完颜真闭上眼睛不看几人。 “如果还是像前几天那样以多打少,最后死的一定是我们。而且我们动作还要快,一旦被拖住,最后死的还是我们。” “拼命也得有个章法,一昧拼命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老蛊喝完杯里的酒,淡淡开口“最容易杀的只有那个秃驴,但是他们三人一伙,总不能三个都杀了吧?唯一落单的只有那小子,可是咱们吃得下那小子吗?要是再死一人咱们可就彻底玩完了!” “确实,咱们不能再死人了……” 完颜真赞同的点点头,随后看向老蛊“你的两具宝贝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那两具尸体毁了,那我只有等死了!”老蛊毫不迟疑,连忙开口辩驳,脸上慌张不已。 “你觉得等他们回过神你就能活着了?呵,你总不会觉得还有认输这个选择吧?”完颜真出口嘲讽,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老蛊。 “要么拿出来,要么......” “我现在就动手杀了你!” 第122章 保守? 火堆映照下,完颜真脸上凶狠的表情让其余人愣了一下,都是诧异的看向完颜真。 话说完完颜真不再解释什么,只是紧紧盯着老蛊,身上真气已然运转,大有老蛊不答应就动手的意思。 两人一时间僵持起来,一方是真气运转蓄势待发的完颜真,另一方老蛊目光徘徊,挣扎之色尽显。 对峙的片刻,老蛊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妥协,“好,我拿出来!但是后面的事我就帮不上什么大忙了!” 说完老蛊失落的低下了头,闭着眼不再去看其他人,好像做出了一项事关生死的重大决定一般。就连干枯的脸上都多了一些沧桑,本来就老相的脸上更添几分老态。 直到老蛊妥协,完颜真凶狠的表情才缓和下来,身上真气渐渐平息,长出一口气后坐了下来。 实话实说,他也不想跟老蛊交恶,两败俱伤的事谁也不想做,但是生死攸关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老蛊,生死危机时刻,别怪我狠心啊……” “呵,你懂我意思的......别到时翻脸不认人!”老蛊心里有火,语气自然没有那么好。连头不抬,只是不冷不热的提醒完颜真。 知道老蛊心里有气,完颜真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之后完颜真不再说话,静静整理着脑子的想法。其余人见气氛缓和,也不打破这份安静,默默做着手上的事。场上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木头燃烧的啪啪声。 这份和谐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完颜真沉思片刻之后,平淡开口道“我有个想法,看看合适不合适。” “还是跟之前一样,一人看住一人......” 没等完颜真说完,其余人诧异的目光争先恐后看向他。完颜真顿了一下,接着解释。 “我和老蛊,部秀盯住那三个道士,你们三人去对付另外的三个光头,老蛊会协助你们,挑弱的光头杀了!” 没等完颜真说完,束发男人迫不及待开口反驳,“我要去盯着那几个道士,其余的你们随意!” 接着束发男人的话,部秀不解问道“用毒那个小子呢?” “有老蛊的宝贝盯着,只要动作快点......机会很大!” 听到这话老蛊脸色好了不少,还以为拿他的宝贝当炮灰,没想到只是盯梢望风。 见众人没什么异议,完颜真接着说“那就换过来,老蛊你们仨盯着道士,我和阿忽其孛帖儿去杀和尚,这样没什么问题了吧?” “那就这样吧!”完颜真看了几人一圈,笑着下了决定。最后看这部秀,叮嘱道。 “部秀,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先行打探,以防有变化。” 部秀轻轻点头应下。计划敲定众人也不浪费时间,各自离开。 时间眨眼便过去,转眼之间又是落日时分。 木屋里部秀静静等着,他不太喜欢在这个时候行动,他还是比较熟悉黑夜。所以干脆等一会,等天色半黑不黑再出去。 冬天天黑的快,片刻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朦胧,渐渐昏暗下来。部秀知道时机已到,推开门往外走。 雪地里部秀脚步轻缓,踩在雪上连一点脚印都没有。往前走了两刻钟,连人的气息都没有,部秀眉头微皱。尽管他为了隐蔽连真气都不敢用,纯粹凭借自身慢慢往前摸,但是两刻钟已经过去,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实在有点不正常,按理说兵贵神速,怎么对方这么拖延? 心里有所疑惑,部秀不再拖延,脚下速度加快,在秃树上跳来跳去。很快便跑出一大段距离,但还是一个人都没看到。 索性冒险一把,加快速度再往前探出去一段距离。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渐大起来,视线有点模糊。 部秀一路不停,已经很深入,再往前怕遇伏。干脆停下脚步,爬上一棵高大秃树,凝神看去。 远处看不到人影,但部秀不急,耐心等着。 两刻钟不到,远处逐渐走来一人。来人找了一棵高树,脚下微动一跃而起,落在树杈上,之后便不再有动作。 见此情形部秀大喜,没想到对方居然保守到这种地步。他不再等,手脚并用轻声下了树,不敢泄露自己的气息,慢慢往回走。 木屋里五人正喝着酒,部秀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喜不自胜“我去探了路,对面比我们想得更加保守!” “哦?”完颜真看着部秀。 更加保守?对方还要怎么保守,昨晚他估计对方还是抱团,这已经很保守了,难不成对方七个人全抱成一团吗? 顶着满脑子的疑惑,完颜真急忙问道“怎么个保守法?难不成......” 没等完颜真说完,部秀笑道“你还是高估了他们,连抱团都没有,他们只是让一个人放风!” “什么!”完颜真激动的站了起来,手上的酒洒了一地。心里瞬间转变想法,对方这么保守,要是再犹犹豫豫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一脸惊喜的完颜真招呼其余人站了起来,道“我们就杀放哨的人!” “按原来的计划,老蛊你的宝贝盯住用毒那小子;孛帖儿和阿忽其,你们相互掩护,给我杀了放哨的!” “部秀你先拖住放哨的,不要让他脱身。等我们到了之后,你跟上我们三人,咱们四个人拦住他们五人。” “杀了盯梢的人之后,不要犹豫马上走!只要你们两人脱身,马上发信号。” 众人点点头,脸上都多了一分笑意。完颜真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老蛊身上。 “老蛊,你的宝贝......” 老蛊干枯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已经到了,放心,没有差错!” “好!”完颜真豪气万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记住咱们的目标是盯梢的人,一切按计划行事,不要多生事端。只要部秀缠住对方,我们马上往前走,孛帖儿你们两人走在后面,不要落后太多。” “我们走!” 第123章 围杀 夜色浓如墨,借着这浓浓的夜色,部秀虽然没用真气,但是速度不慢,很快便接近了盯梢的人。 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盯梢的光头和尚,部秀不急于动手。他从赵就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刻,都必须小心谨慎。 等了半刻钟,身后脚步已决不远,部秀大概确定对面只有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从后腰摸出暗器,悄悄往前摸了几步,手里暗器用力甩出。随后运转真气,脚下轻动一跃而起,直奔和尚。 树上的明志在暗器飞来的瞬间便已有所察觉,但只是轻蔑一笑,运转真气身上泛起金光,双手接连不断挥动,打落飞来的暗器。 “雕虫小技。”明志心里不屑的笑着,刚想发信号,部秀已快到眼前。 明志没了办法,只得先挥拳挡下部秀的刀锋。但部秀不退反进,真气流转间一刀自上而下砍来,逼得明志不断出拳抵挡。 好不容易拉开一点距离,刚想发信号,不远处五股真气波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风里一支铁箭射来,部秀趁着明志侧身躲箭的功夫,越过明志往前飞去。 “秃驴!还记得小爷我吗?” 远处阿忽其踏雪而来,速度极快,人还没到拳锋已至。明志刚躲过铁箭,脚下步伐紊乱,力量不满,但拳锋已经近在眼前又不得不挡,慌乱之下只能匆匆出拳抵挡。 两人真气碰撞之下不断溢散,天上落下的白雪被真气震的四处乱飞。仅仅是刹那,明志便被震飞出去。 不断推后里明志硬生生稳住脚步,在雪地里拖出两条深深的划痕。没等明志停稳脚步,孛帖儿的铁箭便已经射来,存心不让明志有喘息的余地。 木屋里外一股股真气惊动屋内几人,五人连棉袍都来不及披就慌忙跑出门,各自运转真气,迎向外面的四人。 “看来中原的大门大派还真是礼数周全,居然还出门迎接我等!” “我等不请而来,想跟各位交交手!” 完颜真说罢身上真气流转,脚下一踩溅起雪花,拳锋直奔渡难而来。渡难虽然有点诧异,但很快便调整好心态,真气运行挡下完颜真。 站在最后的林一言侧头朝树林看去,手上掐诀拦住刚刚收敛真气的部秀。另一边法知脚下轻动,率先拦在老蛊面前,但两人只是相互笑笑,并没有动手,只是对峙着。 剩下的张崇静和贺妙从两人面面相觑,刚想支援不远处的明志,束发男人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披着宽大黑袍蒙着面的高大男人。 “留下吧两位道长,呵呵。”束发男人轻笑着,站在两人面前,拦住两人去路。 树下明志虽然不知道身后情况,但还是很快运行真气,挥拳打落飞来铁箭。 没等明志回神,阿忽其攻势又到,明志脚尖转动,迎着阿忽其拳头而上。 两人修炼的都是拳上的功夫,真气磅礴气势汹汹。交手几十拳竟然不分胜负,只是明志还要提防着远处的孛帖儿,畏手畏脚不敢进攻,只会一昧防守。 “秃驴,你行不行啊?怎么学拳之人连一往无前的气势都没有?该不会是青楼去多了,虚了吧?” 阿忽其不断嘲讽,明志脸上表情虽然有点变化,但心里也明白大意不得。于是强行压下心里怒火,手上拳势不断,频频挡下对方攻势。 两人又交手十几招,明志疲于应对,期间又是两支铁箭射来,虽然明志眼疾手快。在百忙之中挡下铁箭,但是依旧被第二支角度刁钻的铁箭撕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见明志颓势尽显,阿忽其加快手上动作,连出几拳震退明志。随后浑身肌肉鼓起,脚下蹬踩借力,如炮弹般冲向明志。手上凝聚真气,轰出声势浩大的一拳。 明志强忍身上伤痛,身上金光大作,拳头上凝聚真气,双脚一前一后站稳,跟阿忽其对了一拳。 只是本来就有伤在身,修为又不如阿忽其,两股真气相交,明志明显落入下风。还没等明志再蓄势,阿忽其真气卷动,拧出势大力沉的一拳,震碎明志身上真气,随后长驱直入正中明志胸口。 一瞬间明志胸口好像被千斤铁锤砸中,喷出一口血后倒飞出去,撞断几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半跪在地的明志吐出一口血,浑身上下剧痛无比,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身上真气如同一团乱麻。 阿忽其欺身而上,脚步极快接近,弯曲膝盖顶在明志额头,将明志顶飞出去,仰面朝天倒在雪地里。 “孛帖儿,你去完颜真那边吧,这小子已经半死不活,我来杀了他就行。”停下向前的脚步,阿忽其对着身后的孛帖儿道。 孛帖儿从黑暗里走出来,怕出意外,索性站在一边盯着远处喘着粗气的明志,刚想往箭袋里抽出铁箭,却被阿忽其阻止。 “怎么?你不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别忘了耶律清泉怎么死的!”孛帖儿拍开阿忽其伸来的手,转头盯着阿忽其的眼睛。 没再犹豫弯弓搭箭,瞄准地上的明志一箭射中,正中远处的明志。手上不停再抽出一支箭,却被阿忽其紧紧抓住。 “别浪费铁箭了,你看他这样子还活的下来吗?我在这里只是等他死而已,你真以为我会跟耶律清泉那个莽夫一样吗?” 说着阿忽其身上真气运转,警惕的地上一动不动的明志。 见拗不过阿忽其,远处也确实焦灼,孛帖儿才点点头,把手里的铁箭交给阿忽其,轻声道“用这个杀他,别上前,小心这秃驴的临死反扑!” 说完孛帖儿运转真气,几步之后便看不见人影。阿忽其握着铁箭,一步一顿往明志走去。 三步外明志一动不动,在阿忽其靠近的一刹那忽然爆起,身上真气滚动,拳头上金光大盛,朝着阿忽其冲去。 “我佛慈悲!” 阿忽其早有准备,就等着明志临死反扑呢,支开孛帖儿也只是怕他上前检查而已。明志真气运行的瞬间阿忽其便已经提起真气,不断蓄势。 “来的好!”阿忽其大吼一声,握拳轰出,将明志打飞撞在树上。随手一甩,铁箭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射穿明志咽喉。 直到明志断气片刻,阿忽其才慢慢走上前拔出铁箭,往完颜真方向赶去。 第124章 黄雀在后 雪地里,渡难和完颜真交手几十招,越打渡难心里越惊讶。 完颜真攻势凶狠,真气如同无穷无尽般,招式变化多样又恰到好处。有勇有谋,确实是枭雄之资! 见阿忽其赶来,完颜真轻轻推出一拳逼退渡难,看向阿忽其不解问道“阿忽其,那小子死了?” “死了!”从空中落下,阿忽其环顾众人一圈,大笑开口“那个秃驴已经死在我手上了,咱们走吧。” 话语落下双方不约而同变了脸色,大齐这边几人脸上沉重了几分,渡难和法知脸上只剩下了悲切。而完颜真几人则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老蛊都难得的嘴角弯弯。 “那孛帖儿呢?你不会让他断后吧?”回头看了一眼的完颜真不解问道。 明志已死,应该是阿忽其断后,让孛帖儿先来扰乱战局。怎么阿忽其先到,而孛帖儿人影都不见? 莫非......完颜真心底涌起一丝不安的感觉,赵就迟迟不露面,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虽然老蛊的宝贝很棘手,但是他也不相信能缠死赵就,无非就是拖延点时间罢了。 为了确认赵就的位置,完颜真转头问老蛊“你的宝贝出问题了?” “没有,感知里还在,但是距离很远,而且原地不动很久了,有点奇怪......”闭上眼感知一番后老蛊摇摇头,低沉着脸看向完颜真,那玩意虽然他当宝贝,但是控制不了,还在不断试验。 两人大眼瞪小眼,老蛊的意思完颜真根本没听懂,难不成赵就跑了? 迟疑片刻完颜真还是打算问问阿忽其,但没等他开口阿忽其便奇怪的挠着头,“孛帖儿比我先走,是我收的尾。怎么?他还没到吗?” “坏了!出大事了!快走!” 听到阿忽其说孛帖儿先走,他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大概率孛帖儿死在了赵就手里。虽然不知道赵就怎么摆脱的,但是不重要了,再不走估计都要死在这里!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想去哪啊?千里迢迢来的这里,不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吗?” 远处黑暗的林子里传来调笑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物品被拖行在雪地里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部秀熟悉的很,脸色一变脚下轻动,当即就想跑。但这些小动作哪会逃的过完颜真的眼睛,“是那个用毒的小子?” 部秀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手已经放在刀柄上,明显做好了要杀出去的准备。 远处赵就拖着孛帖儿的尸体,缓缓走到众人面前,身上棉袍在风里猎猎作响,但脸上只有轻蔑的笑。 手上轻轻一甩,孛帖儿尸体便被丢到众人面前,赵就甩了甩手上的血,笑道“这人比前天那个啊,好杀多了!只要追上去,杀他不比杀只鸡难多少!” 地上孛帖儿仰面朝天,七窍还有没干的血迹,双手骨头估计已经被打断,呈现不规则的弯曲。身上插着五六支铁箭,整个人跟刺猬一样。 “杀出去!” 完颜真一声怒吼,身上真气鼓动,脚下重重一踩,想朝赵就杀来。 “让小僧会会你!”渡难第一时间挡在完颜真面前,身上金光大盛,一个个梵文浮现,“杀我佛门弟子,让我渡了你可好!” 两人心中都有气,动起手来一点保留都没有,地上飞沙走石,无数树木被打断,倒下砸在雪里的声音不断。 “哎,现在我们两个看着他们打,不合适吧?要不然咱们也玩两招?”拍落几块小石头后,赵就跳到树上,对几步外的阿忽其打着招呼。 阿忽其还没从孛帖儿的死状里回过神,压根没听到赵就的话,只是呆呆看着地下。 “不说话啊?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喔。四千两宝贝,时间不多咯……桀桀桀......” 树上赵就笑得很是变态,手里淡绿色浮现,眼睛在阿忽其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如同守财奴看着自己仓库里的黄金白银,贪婪的眼神加上诡异的笑声,甚至都有种扭曲的美。 雪地里的阿忽其瞬间回过神,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就,胸中怒火冲天,双手凝聚真气,高高跃起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 “呵呵。”赵就轻轻一笑,脚下重重踩在树杈上,转眼便消失在原地。阿忽其一拳落空,但去势不减,直接打断赵就脚下的大树。 人抱那么粗的大树从中断裂,轰然倒下溅起一片雪花。雪花遮住了阿忽其的视线,就在阿忽其四处寻找赵就的时候,赵就如鬼魅般出现,手上淡绿色流转,一掌拍向阿忽其。 “怎么到处找我啊?” 尽管仓促,但是阿忽其还是马上回过神,迎着赵就推来的手掌砸出一拳。两人真气相撞瞬间赵就又消失不见,而阿忽其被赵就真气冲撞,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明显他落了下风,要命的是,赵就轻功太快,他根本跟不上赵就的动作。也是,圆满的追星赶月快不快,呈净是最有发言权的。 没等阿忽其多想,赵就在左侧突兀现身,手上淡绿色浓的几乎要滴出来。他只好转身出拳,两人兑招之后,赵就又消失在雪地里,周围密密麻麻都是赵就的身影。 而阿忽其倒退出去几步,往后扶着身后大树才停下后退的势头。 但赵就等的就是这种旧力已尽,新力不生的交替阶段,迅速出现在阿忽其身后,两掌同时拍出。 “开碑!” 真气打碎大树,直接砸在阿忽其背后。真气贯注加上掌上诡异的发力,直接把阿忽其拍飞,半空中吐出一口血,倒在远处雪地里,气息已经萎靡不振。 “你也不禁打啊,比昭狱那些硬骨头差远了。”赵就棉袍的系带,任由棉袍飘在风里,嘴里服下一枚通玄丹,这时候必须把真气保持在一定量。 踩在雪地里,赵就顺手拔下孛帖儿身上的一支铁箭,手上真气流转,朝阿忽其插去。 趴在地上的阿忽其刚想撑着站起来,铁箭破风而来,穿过阿忽其身子,钉在远处大树上,入木三分。 阿忽其被铁箭带倒,喷出一口血雾,浑身真气提不起一丝,眼前只剩下一片浑浊。 “我要死了吗......” 死蛇咬人的道理赵就也懂,阿忽其已经必死无疑,没必要急于一时,静静等着就是了。 赵就脚下轻动,跳上一棵大树,静静盯着其余人。 “可不能让到手的银子跑了啊!” “最好打个两败俱伤,收尾就让我来,我爱收尾!” 第125章 混战 夜色漆黑如浓墨,雪下得大了不少,雪地上真气波动不断。 贺妙从长剑已经出窍,跟束发男人遥遥相望,而一旁的张崇静却目光如炬看着裹着黑袍一动不动的神秘人。 “别看着我,我对你不感兴趣,道长......”束发男人挪动脚步,站在张崇静对面。 眼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只是默默盯着张崇静,好像两人有什么旧仇一般。但张崇静也不在意,跟谁打不是打,无非对手不同罢了,小问题。 另一边林一言轻功施展,脚尖轻点追上部秀,两道符箓落下,硬生生拦住想溜之大吉的部秀。 “急着走干嘛呢?上次还没打尽兴呢!”说着林一言手上掐诀,真气凝聚成符箓,一股脑砸向部秀。 这是盯上我了,呵,那就陪你玩玩。部秀无所谓的想着,自五岁起他便跟着师傅在不同的国家学习,茅山当然也去过,说全部符箓都知道明显是假话,但是五六成还是有的,而林一言对自己的忍术知之甚少。 此消彼长之下,他并不是很担心。手里几把飞镖甩出,与符箓相交,真气爆开一阵波纹。 “巴嘎,你真想杀了我啊!”部秀吓了一跳,刚刚他还想拔刀,好在留了一份小心。 “杀了你?不杀你我拦你干嘛?难不成老友叙旧故人见面?国小而无礼啊!哈哈哈。”跳到一棵树上,林一言出声嘲讽,手上接连掐诀,一张张虚幻的符箓在周身缓缓成型。 “九字真言,一曰临。” 符箓逐渐成型,密密麻麻的符箓黑压压朝部秀飞去。 “法,火蝶。”部秀手上动作不断,凭空出现一只只蝴蝶,扇着翅膀挡住满面符箓。 “遁”,真气余波散出时,部秀身上真气消弭,整个人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林一言不屑轻笑“雕虫小技,无非是学南海派的隐法罢了。九字真言,曰:兵,曰:皆。” 只见林一言四周浮现七个小纸人,凭空出现的符箓包裹在纸人身上,形成一个个长得跟林一言一模一样的人影。林一言和人影同时蹲下,手掌按在地上,真气延伸出去,在地上浮现一道道神秘莫测的符号,向四周蔓延开来。 “找到你了!”身边七个人影同时消失,林一言手诀变化,散去的小符箓变成四张巨大的符箓,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大字:困。 “曰:阵!” 四张符箓相连,朝着一棵大树飞去,像个笼子般想扣住大树。这时林一言好像感知到什么,脸上表情微变,“临!” 身边凝聚起一张张符箓,围绕着林一言旋转。随着一阵噼啪声过后,地下多了几十只被切割的七零八落虫子。 趁着林一言分心不及,部秀显露身影,几个起落脱离笼子的范围,擦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伸手往后腰处摸去。 “法知师父,管好你的对手,没有他出手,说不定我已经杀了那个忍者了。”顾不得礼仪,林一言不忿朝法知喝道。 正跟老蛊相看两厌的法知愣了刹那后,微微摇头,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不想杀你,奈何你执迷不悟,竟还想枉造杀孽,实在是欺负小僧我慈悲为怀啊……” “但阁下殊不知,修佛之人亦可金刚怒目乎?” 话音落下法知胸口高高鼓起,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脸甚至是光秃秃的头上都浮现出一个个复杂的梵文。 “吼!” 老蛊来不及反应,连同身后十几棵大树,被一声大吼震成脆片落在地上。 但是诡异的是,落在地上碎片却连一滴血都没看见。法知可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功力,能达到这种功力的,整个烂坨寺估计也就宝树一人。 于是法知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眉头紧锁,“控尸吗?真是有悖人伦!” 双手合十身上梵文越发明显,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一尊三头六臂的法相,怒喝“就让小僧渡了你这恶贼!” “狮子吼,阿修罗相!吗的惹到那群无情无欲的石头了,估计还是宝树的弟子,草!”远处一棵树里,全身缠满白纱的老蛊内心暗骂,双手虚抓,像皮影戏一样提起面前空气。 离法知不远处的雪地里,随着老蛊的动作,两道人影破土而出。一个手里拎着长枪,一个空手,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冲向法知。 树上法知不慌不忙,法相左边凝聚出刀剑,挡住持枪尸体,右边手里紧握降魔杵向下一砸,空手尸体便倒飞回去。 但尸体好像没受到什么伤害般,依旧悍不畏死冲来。法相上手臂不断摆动,拦下两具尸体不同角度的攻击,而法知眼里闪出金光,嘴里不断念咒,手上法诀变化。 “天眼通,天耳通。” 阿修罗法相上梵文覆盖,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泛着金光看向四周。 这时候法知几乎能看见方圆几里任何微小的变化,就连虫子翅膀上的纹路都一清二楚。同时方圆几里的微小的声音,也一点不差落在法知耳里,连几人的呼吸声都不能避免。 远处老蛊知道五眼六通的可怕,手上极速虚抓,两具尸体里飞出密密麻麻的虫子。同时空手尸体后退一步,朝旁边部秀开口喊“部秀,你还在等什么?” 部秀听到老蛊的声音,不再迟疑从身后摸出十几颗圆纸球,朝天上丢去。圆球升到一定高度便直接炸开,一阵白雾随着圆球炸开从空中弥漫开来。 “好法子!”法知轻叹,法相上眼睛逐渐闭起,天眼通和天耳通全部失效,只能试着抓一具尸体来施展他心通了。 想到这里法知不再留手,阿修罗法相上六只手上各自出现不同的武器,打得两具尸体不断后退。 随着白雾升起,张崇静贺妙从两人看不清雾里的情况,只能回过头盯着眼前两人。贺妙从持剑放平,朝张崇静轻轻点头,张崇静没有回应,但是其中意思早已心知肚明。 抬头看着眼前树上的束发男人,脚下轻点,轻功施展间便出现在几十步之外。束发男人二话不说,直接跟上去,只剩下贺妙从还在和黑袍人对峙。 但贺妙从不想再等,剑光一闪自下而上一挑,剑光如电光闪过,黑袍被切成两半,可惜黑袍里的人已经不见。 “骗局?不应该,我清楚感受到黑袍里细微的动作,不是假人能有的?” “难不成又是虫子?” 第126章 药僵 雪地里被一分为二的黑袍紧贴地面,看不出下面有活物的样子。 贺妙从心里警铃大作,握紧剑柄连退三步,跟黑袍拉开距离。皱着眉无比仔细的观察四周,剑上传来的感觉告诉他:砍中了,但是并不深! 剑尖拖地,贺妙从不断改变位置,但无论他怎么改变位置,后背凉飕飕的感觉总是没改变。 黑影里,一个似人形的东西死死盯着贺妙从。说人形是因为它和人一模一样,有手有脚,脸上有鼻子有眼,耳朵嘴巴跟正常人一模一样。但是嘴巴鼻子张开却没有呼吸的声音,眼睛不眨只是一直瞪大。 全身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干枯,呈现诡异的乌青色,下面一凸一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蠕动着。两只手微微抖动着,好像在熟悉周围的环境。 抖动片刻后才停下来,似乎已经适应周围的环境,站在原地静静看向不断变化位置的贺妙从。手指弯曲成爪,不见脚下有任何动作,但已经掠出。 刚落下脚步的贺妙从心里一紧,凭借着剑客对于危险的敏感直觉,运行真气猛然朝身后挥剑。 人形东西还没靠近便被真气从头到脚斩成两半,这时贺妙从才堪堪捏了把汗。持剑转身看去,地上站着两个“半人”。 “控尸吗?只是这具尸体也太弱了点,连前几天的都不如。”退后几步后贺妙从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半人”,嘴里喃喃自语道。 虽然觉得已经解决了眼前的尸体,但是出于谨慎贺妙从还是持剑观望。就在这时,已经被斩成两半的尸体瞬间合二为一,挥舞着爪子朝贺妙从抓来。 剑上真气流动,贺妙从连出几剑将尸体大卸八块。 “还没完吗?”贺妙从从容收剑,心里多了几分疑惑。这是什么情况,按理说被操控的尸体不会被破坏后还能还原,莫非这不是尸体? 可是解释不通啊,浑身上下一丝真气都没有,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不是尸体是什么? 没等贺妙从多想,跟上次一样,几个尸块眨眼间便合成人形,再次挥爪袭来。贺妙从来不及出剑,只得脚下轻动,躲过一爪。 尸体势头不减,一爪抓在贺妙从身后树上,人粗大树被轻松抓断。 这一爪之威让贺妙从有点惊讶,这具尸体的力量突然拔高了一个层次,就好像一个孩童突然长大成人,而且恢复人形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贺妙从记得第一次恢复的速度没有这么快的。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贺妙从连出几十剑,几乎把尸体切成一片一片。但几乎是被切成片的瞬间便不断蠕动,很快又恢复原形,还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简简单单一爪抓来。 “刀剑无用吗?尸体上有诡异啊!”贺妙从脚尖轻点,躲过尸体爪子,心里却震惊不已。剑锋切割之后,尸体上好像出现隐隐约约极其微小的丝线,将被切开的的地方连接在一起。 想到这贺妙从不再犹豫,手里长剑挥出,将尸体拦腰一分为二。趁着尸体被切开的一刹那再出一剑划过切开的缝隙,随后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但似乎没什么用,尸体还是极快恢复,挥舞着爪子朝贺妙从袭来。贺妙从没了办法,只能不停躲避,这玩意实在棘手,关键是自己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应对。 一人一尸就在这雪地里玩起了你追我赶,但尸体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贺妙一时间手忙脚乱。另一边天上的白雾逐渐消散,两边四人逐渐停手。 双方真气都消耗了不少,贸然动手讨不到好处不说,还容易露破绽,还不如对峙着。 贺妙从几番忙碌,却是有力使不出,拎着剑逃窜如同丧家之犬。但他没有留心,尸体似乎在学习,尸体的行动轨迹逐渐跟他的脚下落点重合。 终于在贺妙从再落下脚步的时候,尸体距他仅有一步之遥。没了办法只能挥出一剑将尸体双手斩断,但尸体挥出的爪子去势不减,在贺妙从胸前划出一道入骨血痕。 好在贺妙从反应及时,身体硬生生往后倒才没被抓到脖子,要不然一爪之下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敢迟疑,贺妙从本能的一脚将尸体踢飞,转身跃上大树,手指点住伤口周围穴位,以免流血过多。 “妙从师兄怎么了?”见贺妙从捂着胸口跃上大树,不远处林一言担忧问道。 背手握剑的贺妙从出了口气才回头看向林一言,无奈道“学艺不精被一具不死的尸体伤了。” “砍不死的尸体?”脚下轻点落在贺妙从身边,林一言一脸疑惑,尸体不就是死的吗?还会砍不死? 抬手指着远处的尸体,贺妙从解释道“呐,那具尸体砍都砍不死,切成片了都,还能变回人形,还能动。” 林一言好奇的顺着贺妙从的眼光看过去,看到雪地上还在迅速恢复的尸体时,脸色霎时大变,惊恐开口“药僵!还是这种程度的药僵!” “林师弟,这药僵是什么僵尸?怎么我从来没听过?” “茅山秘典里有记载,药僵并不在僵尸之列,而是一种由活人炼成的妖兽。其不死不灭水火不侵,炼成之后便自带一种独特的尸毒,一旦尸毒入体,没有解药的话,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贺师兄你该不会......” “嗯,是不小心被抓伤了,伤口入骨......”贺妙从低着头无奈道,这下可不是大意失荆州,而是关二爷走麦城啊。想到这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灭了这药僵吗?” “有是有,但是在这山上也没那个条件啊!” “那......” “师兄下山吧,陆指挥使修为通天,说不定能救你一命。”林一言无奈的盯着那具药尸,真气运行身边一个个符箓浮现。看这架势,林一言是打算独自对付这药僵了。 贺妙从叹了口气,没想到会栽在这里,看来只能下山了。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只是尸毒入体,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留不留在山上有什么区别? 拱手朝林一言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同门之礼,抬头看了看周围或在对峙或在厮杀的众人,脸上了露出久违的笑容。 “林师弟,师兄先走一步,师弟千万保重!” “替我跟张师兄说句保重。” 话毕贺妙从收剑回鞘,脚步轻点朝山下掠去。 第127章 就硬拖 不多时,药僵已经恢复如初,但是好像突然失去目标一般,在原地磨蹭着不知道攻击谁。 林一言身边符箓已然成形,目光看过去,直指药僵,“曰......” “林道长,还是收手吧,老虎又不想咬你,哪有上赶着摸老虎屁股的?”远处赵就直接打断正想掐诀的林一言,笑眯眯的劝道。 毕竟是一条人命,现在作死太可惜,当个鱼饵也好嘛。再说了,赵就可不想场面搞得不可收拾,乱中取利是目的,但是乱到控制不住还怎么取利? “咦?”远处传来近似嘲讽的声音让林一言真气一滞,不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树杈上,赵就悠闲的摆着腿,见林一言看过来,笑着抬抬下巴,好像个看好戏的观众。 想了想,林一言不解的问“听胡人说有两具药僵,剩下的一具不是正盯着赵大人吗?不知道赵大人如何摆脱了那具药僵?” “不可说,不可说......” 赵就故作玄虚,废话,这种事关自己秘密的东西能随便说吗?被学会了赵就倒是不担心,要是有万分之一的麻烦被研究出解法怎么办? 再说了,跟林一言又不熟,说这么多干嘛?提醒一下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明白眼前赵大人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性格,林一言识趣的不再问下去。其实对于药僵的原理,他也有点猜测,贺妙从走之后药僵茫然无措的表现,大概率是通过真气锁定目标,只是目前没办法验证罢了。 索性收敛真气,静静看着药僵的表现,说不定见微知着,还真能自己看出点门道。 “啪”,赵就屁股下的树杈断裂掉落在地,而赵就早就不知所踪。 “跑什么啊忍者?千里迢迢渡海而来,难不成交朋友都不愿意?” 赵就落在树下,恰好拦住部秀去路,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左侧树后。 干!部秀心里苦,打都打完了,还不让我走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惹你啊,那天晚上我可是纯挨打,连还手都没有,没仇啊! 他哪知道,在赵就心里,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了,而是头上闪着光芒的“小银人”了。有钱抓紧赚可是赵就的一贯原则! “赵大人,没必要聊天吧?咱们只是点头之交啊!”心里焦急部秀不自觉用上了敬称,无奈的从树后走出来。 以前没理由,现在“赵大人”一叫,赵就瞬间找到理由,你都叫我赵大人了,我指点你两句.....很正常吧? “这话我爱听,你叫什么来的?” “部秀昭郎。” 名字太长,加上部秀口音有点佐里佐气,赵就嫌麻烦,直接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部秀啊,你说你怎么不知道进步呢?愚昧!迟钝!不知进取!” “你居然叫我一声赵大人,我呢就好好跟你讲讲。好在我跟你们的一些老师也有神交,啊,神交!比如波多老师、苍井老师、省花老师等等,也算略知一二。” 话头一打开,赵就源源不断的教育着部秀,什么以民为本,什么民重君轻,什么那皇帝就在京城你怎么就不敢干他一票呢。总之就是拖时间,还没出结果呢走什么。要是五五开,那就是闲聊,要是局势变化,那可得“交学费”! 一旁林一言嘴角直抽,这套话能从特务头子嘴里说出来,实在匪夷所思。而部秀虽然心里无数个焯他妈,但还是耐心听着,形势比人强! 山下,陆文玉和往常一样在营帐外看着山上,但这次他学聪明了,搬了把凳子坐着。 远处一个人影起伏,后面似乎还跟着个人。陆文玉倏地站起来,这情况是又有人问天借剑了? 不是他们把我陆文玉当什么了?一个个争着抢着来我这说遗言! “陆指挥使,救命啊!”人为到贺妙从声音先到,里面还能听出慌乱和急切。 救命,陆文玉心里疑惑,但贺妙从身上混乱的真气做不得假,应该是厮杀之后力竭,而被紧追不舍。 想到这里陆文玉上前扶住脚下飘摇的贺妙从,没等陆文玉开口问话,贺妙从便喘着粗气,道“陆大人,药......药,药僵!” 贺妙从指着追来的步伐怪异的人影,断断续续说着。说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自觉躲到陆文玉身后,药僵这种杀不死怪物,实话实说他有点怕。 “唉”陆文玉叹了口气,不就是个小小的药僵嘛,至于吓成这样吗?江湖儿女一点豪迈之气都没有! “退后些免得误伤了你。”陆文玉拍拍贺妙从的肩膀,安慰道。 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身上真气冲天而起,脚下轻踩震起地下雪花,迎着跑来的药僵挥出平平无奇的一拳。 轰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山下回荡,久久不息。贺妙从抬头看去,面前哪里还有药僵的影踪? 烟尘散去陆文玉的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缓缓浮现,一如往常般风轻云淡。贺妙从嘴巴微张,惊讶不已,眼前好像被架巨大的犁耙犁过般,沟壑纵横泥土外翻,蔓延出去很远。 “小子没事了,你走吧,留在这也没什么用。”陆文玉坐回凳子上,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像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 呆愣了片刻贺妙从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陆大人......救命!” “我不是救你了吗?还要我送你回武当?”饶是陆文玉好脾气都被他气笑了,想死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陆文玉回头问道“你不会......” “小子被药僵所伤,尸毒入体,林师弟说没有解药三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啊?药僵也能伤人?陆文玉讶异看着贺妙从,见他胸口爪痕明显才信了七八分。尽管心里不停吐槽,但还是抬手按在他头上。 片刻后轻声道,“尸毒我已经帮你压制,但想完全祛除你修为太低承受不了。盛京龙兴寺内有解药,你拿上我的书信,寺里自然会给你解毒,去吧。” 看着行礼道谢的贺妙从,陆文玉默默吐槽了一句“倒霉孩子。” 山上,声音落下仿佛是动手的信号,赵就嘚啵嘚了很久,早就不耐烦,给了林一言一个眼神后率先动手。 淡绿色在手里凝聚,一掌逼退部秀。而此时地下冒出几具尸体,想朝着完颜真那边跑去,法知自然不会放过,真气流动,拦在尸体面前,法相缓缓成型。 “恶徒,还想行凶?” 第128章 渡难死 树上的林一言心领神会,身上真气不断运转,虚幻的符箓已然成形。部秀被赵就逼退的瞬间,果断出手。 “曰:临。”“曰:阵!” 部秀落足为稳,身后密密麻麻的符箓已经袭来。符箓层层叠叠,交叠间暗合阵法,劈头盖脸罩住地上的部秀。 “吗的,怎么又是我?”过于危急的情况把部秀口音都纠正了,身上冷汗直流。 前有狼后有虎,容不得半点犹豫,双手不断变化,从背后甩出几个圆球,撞上符箓散开一片白烟。 符箓落下,真气波动不止,扬起地上雪花。伴着升起的白烟,一时间部秀站立的位置一片朦胧,看不清里面虚实。 等朦胧散去,原地哪还有部秀的身影。林一言眉头轻皱,转头看向赵就,但赵就也已不见人影。 “真是谨慎啊赵大人,怕是一掌之后看都不看就跑了......”落在地上的林一言不禁吐槽,赵就太过胆小,但凡没有绝对把握,恐怕是不会再出手。 “这种人都能当上四品官,难怪百姓疾苦,唉……”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林一言还是很快稳住情绪,往真气炸出的坑里走去。 站在边缘往里面看去,只看到裸露在外的黑土,一丝血迹等其他东西都看不到,好像这里从来就没人来过一样。 林一言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以部秀当时的状态和符箓落下的速度,就是轻功上乘的一品都躲不开,何况二品的部秀。 他有这个自信。 但是人就是消失不见了,跟没来过一样,诡异的很。脚尖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松土,跃上大树环视四周,有赵就在外围堵截,并不担心部秀跑了。 远处法知对阵的尸体已经由一两具增加到现在的六具,三头六臂的阿修罗法相有点应付不过来,六只手来回应对,颇显手忙脚乱。 “这人控尸之法倒是精深,已经六具居然依旧不慌不乱,看来必须把那人逼出来了,要不然迟早要被耗死。” 法知表情剧变,圆圆的脸上五官好像拧在一起,平常乐呵呵的脸上尽是愁容。 “天眼天耳通都没用,其他四通用处估计也不大。”盯着六具形态各异的尸体,法知有点身心俱疲,想解决眼前的问题,就必须揪出幕后操纵的人。 “其中必有玄机,只是我还没发现。” 手随心动,渐渐放慢了动作,由当初的打杀逐渐变成纠缠。想通过不断的拉扯,找出其中的玄机。 两方短时间内都奈何不得对方,陷入了持久而焦灼的僵持。 另一边雪地里,渡难和完颜真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深坑,数不清的大树拦腰折断,散发着独特的木香,周围的林子几乎被两人清成了空地。 可见两人战斗之激烈。 “法师,要不咱们就算了吧,再这样打下去你也奈何不了我,说不定你还得......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有机会再过招,如何?” 虽然完颜真有的话没说出口,但是渡难还是能猜出来。无非就是认为他落于下风,久战之下必死无疑嘛。 “呵,你倒是喜欢在黑天做白日梦。我们比你们多一个人你难道不清楚?这时候不扩大战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打就打,别啰里八嗦!” 话说完渡难身上已经收敛的真气再次外放,两眼如炬紧盯着对面的完颜真。大有一副你要打就打,让你走不行的架势。 “呵”,完颜真轻笑,渡难的阻拦让他起了杀心,“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完颜真身上真气不断流转,双手握拳。手臂上肌肉隆起,脚下生根紧抓地面,脸上赤红一片,长发随风飘扬,整个人宛如巨兽。 “喝。” 随着一声怒吼,完颜真如同出膛炮弹,直直冲向渡难,挥出平平无奇的一拳。 渡难脚下轻踩,不退反进往前冲去,手掌推出接住完颜真的铁拳。 两人真气拳掌相交,真气不断碰撞,随后化作余波溢出,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没等交锋的余波散消散,两人一触即分,随即又对撞在一起,使得周围真气波动不断。周围雪花被震开,两人之间一片清明。 “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道还有几分本事。” “小僧本事不多,但也足够。” 趁着空闲,两人顺便互相阴阳怪气几句,全当厮杀里的调节。 话不多说两人各自退后半步,几乎是同时前冲,拳掌相交之后,各自退后。只是渡难头上已经泛出一滴滴汗珠,完颜真的真气明显比刚才激烈,看来刚才没出全力,还有所保留。 心里已经察觉一旦对方全力以赴,自己不是对手,这样磨下去必定会死在他手上,不如几招之内定胜负,这样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想到这渡难身上真气翻滚,率先出招朝完颜真冲去。完颜真见渡难一改常态,心里不屑嗤笑。 “看明白了吗?好事!” “原本还想慢慢添油吃死他,毕竟用毒那小子摸不透。不过既然露馅了,先杀他也是一样的。” 完颜真双拳真气突然拔高一截,挥出一拳跟渡难手掌相接,消磨殆尽渡难真气后将其轰飞出去。 渡难撞断几棵大树,却是不退反进。虽然嘴角鲜血流淌,但还是凝聚真气于手上,悍然出招。 “佛手伏魔” “以戈止戈” 完颜真拳上覆盖上一层黑色,拳头挥出时似乎有万马奔腾,战鼓雷鸣。 两人真气相交,其巨大波动引得场外几人纷纷侧目。但只是一刹那,渡难便倒飞回去落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没办法起身再战。而完颜真也好不到哪去,渡难的全力一招蛮横的撕裂他的护体真气,磅礴真气毫无保留倾斜在他身上。 虽然强忍站着,但是嘴角依旧流出潺潺鲜血。完颜真咬牙强忍伤势,一步步走到渡难面前。 “你说你何必找死呢?” “不找死你们就会认输让我们下山?” “那必然不会。” “呵,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渡难知道自己真气入体,已经命不久矣,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完颜真。 而完颜真显然不想再跟他废话,一脚踹在渡难胸口,让其飞出去几步,嘴里鲜血不断吐出。 渡难已经气若游丝,鲜血染红了整张脸,但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林子,淡淡笑道。 “赵大人真是好算计,那我们当你升官路上的垫脚石。” 第129章 旧事重提 “法师这话狭隘了,男人要走的路怎么会一帆风顺?半路总会有人迷失在风暴险阻、坎坷挫折里,并非是垫脚石,而是往高处攀登必要的牺牲!”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会有携手同行,同样会有曲终人散。” “法师,你着相了!” 林子里赵就缓缓走出,话语平淡却尽显无情。连一眼都没看地上的渡难,反倒是紧盯着几步外的完颜真。 渡难自嘲般笑笑,他有想过赵就无情,但没想过居然二打一都不愿意,“赵大人的歪理还真是浅薄,就是不知道赵大人自己信不信?” “我信,我一直都信。” “不知道阁下姓名?”赵就淡淡问道。 抹去嘴角血迹,完颜真沉声道“完颜真。” 姓完颜啊,看来在北胡是有点身份的,赵就默默想着,打量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好奇,“完颜真......这名字就好记多了!该说不说,你值六千两!可惜我今晚杀的那两个只值三千两,我的价格是四千两一个人,你倒是正好顶上了。” “杀了你,我就不是多收钱的奸商了,哈哈,我真是多愁善感啊,见谅哈,我只是感慨钱不好赚。” 四千两?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管昭狱的实权四品官也会为四千两银子发愁吗?渡难此时心里疑问很多,眼睛不由看向旁边的赵就。 刚想问出口,淡绿色的真气印在渡难胸口。渡难顿时喷出一口血,身上再无一点生机。 “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乱听什么呢?听了也就算了,还这么不懂事的想问个究竟......” 雪花落下赵就淡定收掌,看着完颜真的眼神像看着一具尸体。 “你也听到了,对吧?” 还没等完颜真发出声音,赵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他吃了一惊,慌忙两臂交叠阻挡赵就的手掌。 但刚经过一番苦战,哪里挡得住赵就养精蓄锐的一掌。仅仅刹那,身上真气便被打碎,倒飞出去。 “唉,还没死呢?吗的,必须找陆文玉加钱,这逼真难杀,该死就死呗,拖拖拉拉的不是啥好人。” 踱着步子往完颜真的方向走去,赵就无奈叹气。 三人真气几乎同时收敛,让感知着周围情况的张崇静不由皱起眉头。 今晚发生的种种让他难以平静,赵就拿他们作饵,他认了,给他人做嫁衣他也认了,但是那位自视甚高的赵大人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应该不会。 想到这里张崇静强压内心不安,把注意力放回面前束发男子身上。 “怎么?张天师是怕我跑了?别紧张,我哪都不去,就想领教领教张天师的功底。”束发男人话语里的嘲讽毫不掩饰,背着手好像教训后辈般。 听到男人的声音,张崇静呆愣了片刻。这男人的声音他冥冥之中感觉听过,还经常听,其中有股淡淡的熟悉感。 “张天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张天师不修道术,反倒修行起佛门的闭口禅了” 束发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打断了张崇静的思绪。原本他还有点不确定,但是听到最后那句闭口禅,他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的男人他应该认识。 “你是谁?怎么连脸都不敢露,连见人都不敢吗?” “是不太敢见人,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嘛,哈哈哈哈。” “怕不是刘郎才气,我看是装神弄鬼吧!”说着张崇静双手握紧,身上电光闪烁,好像雷神下凡。 “见不见由不得你!雷来!” 话音落下,手上掐诀紫电流转朝束发男人袭去。那男人见此也只是轻笑,双手合十,分开间双掌之间青色电蛇缠绕,对上张崇静的紫雷。 两股雷电相交,照亮了附近雪地,倒映出青紫交辉的庄严场景。四周树木在两股雷电的碰撞下,变得一片焦黑,一些干枯的树枝直接断落地上,噼啪声不绝于耳。 “太乙雷法!你到底是谁?竟然习得这么纯正的雷法?”张崇静大吃一惊,就连手上紫雷都有些颤抖。 “哈哈哈,天下难不成只有天师府能修雷法?张天师,你好大的官威啊!”束发男人张狂大笑,肆无忌惮嘲笑着张崇静。 张崇静咬牙切齿,手上紫雷粗壮了几分,“盗人法术还敢说的冠冕堂皇,北胡蛮子也敢说我官威大?可笑至极!” 随着张崇静声音越来越大,手中紫雷向蔓延开来,如同一张大网,牢牢锁住束发男人四周。 “呵,雷法变化我也会啊。”男人不屑轻笑,手里青雷化作根根长矛,点在大网连接处,轻而易举破开大网。 退后几步后青雷再化作长鞭,朝张崇静甩出。紫雷化为长蛇,死死缠住飞来的雷鞭,交缠片刻后,两者皆化为虚无。 “有点本事嘛,天师府下一个天师不会就是你吧?” “我?呵呵,井底之蛙!”张崇静对于面前男人的身份已经有点眉头,听到他问起天师府下一个天师,心里猜测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哦?天师府这些年竟然还有高手?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你没走的时候就有啊,你不会以为下一任天师会在天师府吧?也是,你一个叛徒能知道什么呢,何况你走了七年。我算的没错吧,李师兄?”紫光照耀下张崇静眼里的轻蔑丝毫不掩饰。 见张崇静已经猜出自己身份,男人索性不再遮掩。掀开蒙着脸的黑布,露出一张清秀而阴鸷的脸,得意洋洋看着张崇静。 北方的风沙吹拂下,男人的脸上有点粗糙,跟张崇静印象里青涩的李师兄有点出入,露脸的时候张崇静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李凤栖,果然是你!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胡人的狗,早知如此当年你还不如死在盛京。” “虚伪,真是虚伪,你又何尝不是朝廷的狗?”李凤栖不屑道。 张崇静嘲讽道“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欺师灭祖的东西,你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闭嘴!”欺师灭祖四个字像是踩到李凤栖的尾巴,表情瞬间变得扭曲,愤恨的火苗简直要喷出眼眶,“当年我的天赋在同辈里最好,却学不了雷法,凭什么?啊?凭什么?” “不就是因为我姓李不姓张吗?当年我给天师府干了多少脏活累活,到最后还是个外姓人!你们不配说我,谁都不配!” “呵”,张崇静轻笑,道“天赋最好?二十五岁的二品也是天赋最好?” “不配?可绪师叔对你有救命之恩,传道授业解惑之情,你也狠得下心毒杀他,可真是逼不得已啊!幸好你不姓张,否则天师府就丢人丢大了。” 李凤栖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呆呆看着张崇静。 “多说无益,还是手里见功夫吧!” 第130章 京城大雪 京城西苑清玄宫里。 冯公公轻手轻脚的换好火盘后,朝门口的小太监挥挥手,小声吩咐“都下去吧,主子万岁爷我伺候着就行了。” “是,老祖宗辛苦。” 等几个小太监下去,冯公公在门口脱下棉鞋,光着脚走进内堂。 “主子,寅时初了,咱进去睡会吧。” “都寅时了呀,真是一打坐就忘了时辰了啊。”元琢从法坛上站了起来,轻微活动活动手脚。 御前伺候多年,冯公公对元琢的喜好早已一清二楚。迅速将台上的一盆葡萄捧到法坛上,“主子,吃点葡萄吧。” 吃下几颗后元琢口齿生津,不由得满足的笑笑,“这打坐完真是神清气爽,浑身疲倦都消散一空,好啊!” “没想到大伴还记得朕的喜好。” “主子夸奖。”冯公公笑着回道。 元琢扶着台阶挪了下身子,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里的温暖,问道“大伴,文玉去了多久来的?” “快十天了……” “那也快了,快了......”元琢喃喃低语,目光看向遥远的北方,“我们也要做准备了......大伴呐,朕交待的事你去办了吗?” 冯公公道“回主子,已经差人去办了,最多明日就有结果了。” 像是没听到冯公公的话,元琢站起来背着手踱步,神色沉沉,“二十余年积累,尽在于此……此战事关百年基业,事关......大齐的子民......” 窗外黑夜里一片寂静,就连风雪的沙沙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京城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白茫茫的大地上,看不到多少摇曳的火光。 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就连风尘之地都不见繁华之色。 拄着拐杖的老人一深一浅走在雪地里,身上的单薄麻衣四处漏风,瘦小的身体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还是一步步朝一座宅子走去。 上前轻轻叩了叩门,老人站在一旁耐心等着。片刻后大门打开,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借着灯笼的火光看清楚来人后,叹气道“来了,一路辛苦。没露馅吧?” “没有,我在城里窝了几天才过来的,老熊到了吗?” 中年人摇摇头,“还没,咱先进去等吧,大冷的天在外面站着可不舒服啊。” 老人点点头,跟着中年人往里面走。屋子里炭炉烧的很旺,桌上酒菜冒着热气,两人对面而坐,却很默契的没动筷子,只是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酒。 壶里酒喝完才又响起叩门声,中年人站起来出去开门,一会拎着健壮的男人走进屋子。 “老熊,你就没准时过啊。”停下酒杯老人笑眯眯调侃着。 老熊瓮声瓮气的回道“嗐,不差那点时间,下次一定准时,一定一定。” 说着老熊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嫌酒杯太小,特地倒到碗里,一饮而尽。 “呼,好酒,真他娘的过瘾!老钱啊,你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天天好酒好肉供着,这大宅子住着,娘们搂着,哪还是人间啊!” 富态的老钱跟着两人一起笑着,举起酒壶给两人添上酒,“中原好啊,养人!” “是啊,中原好啊。关外这时候的雪,不知道冻死多少人,不知道多少人连今晚都熬不过去,苦啊!” 老人的话让其余两人脸上的笑意消退不少,杯中美酒都带上了些许惆怅。三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白茫茫的明明是雪花,但他们却在影影绰绰里看到了累累白骨。 “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又不知道多少人要埋骨他乡,狗日的世道。”几杯酒下肚,老熊愤恨的骂道,但从脸上表情看来,更像是无奈的发泄。 老钱急忙拉住还想继续说的老熊,道“小声些小声些!别忘了这是齐人京城,小心锦衣卫!” “老钱你怕什么?怎么修为越高胆子反倒越小了?这次过境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死都不怕,倒怕起什么鸟锦衣卫来了!”这番劝告没让老熊平静下来,反倒激起老熊的情绪。 这话老钱不知道怎么回,总不能认怂当乌龟吧?要真是这样,那自己不得落的个道心破碎吐血而亡的结果。 “好了,咱们好不容易才进来,何必为这些小事动气。” “吃饭吃饭!” 说着老人率先动筷子,两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先后动筷子吃菜喝酒,桌上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吃了一会老熊才放下筷子,痛痛快快喝干碗里的酒,边用袖子擦嘴边问“泰爷,接下来怎么办,就靠我们三个?至少得拿出点章程吧?” “别担心,陆文玉不在京城!” “哦?”老钱老熊面露惊喜,异口同声问道。 陆文玉不在京城,大喜事啊,他们两人之所以愁容满面,就是不清楚陆文玉到底在不在京城。如今有了确切消息,两人心里轻松不少。 “你不会以为锦衣卫就只有一个陆文玉吧?” 泰爷给两人泼了盆凉水,放下手里筷子后,迎着两人疑惑的眼光,泰爷安慰道“不用太多担心,那人没有陆文玉那么邪性......” “咱们照常就是。” 老钱疑惑地问“那咱们仨谁去......” “让老熊去。咱们老了,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几年,就别惜命了。老熊还有时间,他活着比咱们活着更有用,虽然希望渺茫,但又不是没有,呵呵。” 对于泰爷的态度,老钱点点头,他的想法和泰爷的想法大差不差。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死了准备了,但老熊还有走出那一步的可能,他活着比自己和泰爷活着更有价值! “泰爷,老钱你们俩怎么回事啊?神神叨叨个不停。”老熊不解问道。 泰爷没说话,反倒是老钱耐着性子笑道“泰爷的意思是,如果有天入主中原,你替我们俩看看就是!” 话音一转,笑问“你自己就不想走出那一步吗?可别说你想都没想过。” “那一步吗?”老熊喃喃细语,心里虽然很憧憬,但是走出那一步何其艰难啊。 简直是虚无缥缈啊! 第131章 我的职责就是杀了他 兴安岭上,白雪皑皑天地之间似乎仅剩下白色。 “滋滋。”“滋滋。” 两人相对而立,手中不同雷法在这一刻显现出不一样的风采,好像对于不同的人,老天也会给予不同的照顾。 仅仅沉默片刻,两人脚步不约而同的动了。雪地里只有两个一闪而过的影子,随后两人便已经交手在一起。 明明是两个二品高手,交手过招却没有半分高手的风采,一拳一脚之间好像两个小孩子在以为零嘴打架。 只是两人之间交织缠绵的雷蛇,在告诉旁人不得上前干扰,好在旁边也没人。 “哈哈哈,张师弟甚至不如当年啊!” “李师兄手段也不见得上乘多少嘛。” 两人看似滑稽的招式,看着实在让人发笑,但实际上两人都奔着弄死对方去的,就连插眼踢裆这种下三滥手段都屡见不鲜。 实在看不出是大门派子弟。 李凤栖轻飘飘躲过张崇静的手掌,回手一记雷鞭逼退张崇静。自己则是默默退开两步,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而张崇静虽然被逼退,但很快稳住阵脚,脚下轻动,摆开跟李凤栖大差不差的架势,直勾勾盯着对方。 都是一个师父教的,还都是一套功法,破不了招啊! 两人好像有什么默契般,只是看着对方,并不上前。远远看去好像两尊姿势怪异的雕像,立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上,颇显好笑。 刚才一番交手下来,张崇静知道自己想轻松杀了李凤栖的概率,并不大,加上自己这方有人数优势,索性拖时间等援手。 而李凤栖纯粹是找不到破绽,心里怕一招失手失了先机,导致落了被动,至于胡人那边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杀了眼前的张崇静,或者被张崇静杀死。 雪花一片片飘落,两人身上虽然依旧干干净净,但是脚下竟然有了点积雪。 张崇静脚下轻点,如今四周寂静,他心中倒先有了点不安。要是赵大人真做了小人,那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与其去赌虚无缥缈的未知,还不如先解了眼前之急。 索性先出手,要是势均力敌,还能找机会脱身,要是能杀了李凤栖,那此次事情已经可以说已经收官。 李凤栖当然不知道张崇静想什么,见对方忍不住出手,大喜过望。手上青雷如龙,迎着浑身上下一片紫色的张崇静冲了过去。 双雷相交之时,双方都被对方真气震得退了一步。但李凤栖等的就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加大真气输出让他快一步稳住身形,手中雷爆开,一柄雷枪转眼间已经凝聚成形。 “好师弟,不如吃师兄一记太乙雷!” 说罢手中雷枪朝着张崇静抛射而出,随手双手合十,真气化雷身上青色光芒闪耀,就连双眼都染上了淡淡的青色。 另一方张崇静心里明白自己失了后手,连忙聚雷于掌中。双手运圈,一幅太极图在雷电里若隐若现。 以柔克刚荡开雷枪,使雷枪变了方向,直直朝着远处林子飞去。正好刺在一棵枯树上,木屑飞舞,偌大的枯树化为乌有。 这招本就是虚晃一枪,李凤栖看都没看旁边的林子。脚下轻踩直直冲出,手里雷电几乎化作实质,看着声势浩大。 “喝~” 李凤栖双手撕碎紫雷,蛮横青雷通行无阻,似乎一头巨龙,咆哮着冲向张崇静。 但张崇静也不是毫无准备,身上紫雷滚动,护住周身,青雷想冲破重重阻力难上加难。 两人脸上表情狰狞,身上真气不断输出,一攻一守,一时间僵持不下。但李凤栖占了先机,早做准备,虽然看着是僵持不下,但是隐隐中张崇静已经尽显颓像。 “喝~哈!” 陡然间李凤栖真气输出加剧,已经有所枯萎的青雷枯木逢春,气势骇然拔高一截,硬生生冲破张崇静的防御,带着张崇静飞出去。 “轰,轰,轰。” 撞断几棵大树后张崇静才停下去势,急忙运转真气驱赶身上附着的点点青雷。 按功法来说,太乙雷攻伐并不强,但太乙雷却如同蚂蝗,一旦沾上不及时驱赶容易被侵入浑身筋脉大穴,逐渐消磨体内真气,附骨之蛆,驱之不散,很是棘手。 “师弟,这是怎么了?看来师弟雷法不精啊……” 张崇静咽下一口猩甜,极力掩饰自己的伤势,但是脸上却不易察觉的泛起一丝血色。 “看来你这雷法也不怎么样,还以为先走了几步,没想到离了天师府你什么也不是啊!” 面对张崇静强撑着的嘲讽,李凤栖也不恼,只是一步一顿走向他,手里青雷声势不减,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五步之外,李凤栖收住脚步,阴鸷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残忍,“张师弟,该送你上路了!” “呵,还不知道谁送谁呢!” 说着两人身上同时雷光大作,如同天上雷池倾斜,只是一人青一人紫。两人手上同时掐诀,滔滔真气化作雷电,同时朝对方冲去。 不愧是道门的上乘功法,两人青紫的雷光照亮了半片天空,远远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能。 片刻后两人各自倒飞回去,雷光迷茫的地方一片焦黑,地上的雪花,甚至一些土地都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原地只有一个两人大的深坑。 张崇静毕竟有伤在身,这次是伤上加伤,浑身上下青雷闪动,嘴里再也压不下猩甜,一口血雾喷了出来,扶着身后树桩坐了起来。 而李凤栖就好了很多,虽然嘴角血迹明显,身上真气紊乱,整整齐齐的束发也凌乱的披在身后,但还算不得大伤。 调息了一阵后,慢慢走到张崇静几步外,轻笑着,“师弟雷法不精啊!” 还是那句老话,就像向大人讨要零嘴的小孩一般。张崇静刚想说话,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张道长,需要帮忙吗?” “赵大人!”张崇静忍不住兴奋的叫出声,绝处逢生的心情溢于言表。 赵就拖着完颜真的尸体,从黑暗里走出来,脸上波澜不惊,“张道长莫急,说说,说说。” “赵大人,不用杀他,封住他真气大穴就是,天师府自会处理他......” 话没说完就被赵就打断,“那不行,我的职责就是杀了他,可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废了国法啊!” 说着赵就看向李凤栖,脸上笑意盎然。 “原来也是个道长,相煎何太急啊.....” 第132章 尾声 夜风里,受伤两人沉默着,只剩下赵就一个人在小声自说自话。 “我说你们这些人也真的是,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弄到同室操戈这一步,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和谐共处嘛,真的是......” 咕咕叨叨一通之后,赵就转头看着倚靠着树桩的张崇静,“怎么样?还活着吗?” “半死不活了,唉,一招失算,满盘皆输啊……” 听着张崇静近乎调侃的话,赵就面无表情,张崇静死还是活着,对自己的影响不大,无非就是客套两句罢了。 “下山吧,这个人就交给我了,敌人嘛,还是死了比较好。” 话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张崇静,手里真气渐渐凝聚。眼中杀意倒是淡淡,反倒是贪婪几乎溢出眼眶。 李凤栖内心一紧,赵就手里的尸体,他认的出来:完颜真!在胡地时他跟完颜真交过手,他不是完颜真的对手。 完全不是,甚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一番大战之后自己实力只剩三四成,只能祈祷和全盛状态完颜真交手的是赵就,要不然别说杀了对方,就是想跑都不可能。 赵就虽然不知道李凤栖在想什么,但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不够谨慎而让猎物从手里溜走。 “看来道长是没什么遗言交代了......”赵就笑着说。 话语落下已经消失在原地,人影闪过,出现在李凤栖身后。李凤栖狠下心,身上青雷流动,转身跟赵就对了一掌。 可惜赵就掌上的真气击碎了他的遐想,那磅礴浩荡的真气一看就不是大战之后的状态。 “完了。”李凤栖心里苦涩,没想到眼前人居然只顾收果子,别说种树,就连浇水都不愿意。 短短瞬间,两人各自分开退后,赵就脚步平稳,几乎像在散步,又想逗弄兔子的猎狗。而李凤栖连退两步,胸膛高高鼓起,嘴里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流,狼狈不堪。 容不得他继续调息,赵就攻势转眼又到。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几招,李凤栖早已萎靡不振,自然比不上赵就养精蓄锐。 短短几招里,李凤栖已经吐了几口血,身上伤痕累累,但赵就又太狡猾。短短接触之后就是算不清的暗器,存心不想冒险,只想慢慢磨死李凤栖。 “啊~” 李凤栖心里最后那根弦终于崩断,在无休止的绝望里饱经折磨,简直是种残忍。 手上青雷不断闪烁,摆明了想一招决定生死。但赵就可不会冒这种险,一个必死的人临死反扑,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远远避开。 见赵就不断后退拉开距离,李凤栖早已心如死灰。这人看起来根本不是来厮杀的,而是来做生意的,耍得一手恰到好处的讨价还价。 挣扎了两刻有多,李凤栖才真气耗尽,被赵就几发飞刀正中身体。鲜血潺潺流出,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怨恨看着赵就。 直到这时候,赵就都不愿意近身,而是站在一棵树上,时不时丢出两把飞刀,不断消磨着李凤栖的生机。 “死了赵大人。” 林一言的声音在赵就身后响起,同时还有灰头土脸的法知。两人心里都忍不住诧异,怎么会有人谨慎到这样? 赵大人可还没死呢!赵就内心忍不住吐槽,说什么呢,我还活蹦乱跳着呢,多不吉利! “先等等,你们不知道啊,那些江湖人怪会装了,万一伤了可不好,咱有的是时间嘛……”赵就连动一下的欲望都没有,时不时丢两把飞刀试探,不急于一时。 “对了,看两位这狼狈的样子,剩下的两个胡人不会?” “跑了,倭人逃命手段太多,实在拦不住,而法知师父嘛,那人藏的太深,确实找不到。” 法知尴尬挠挠头,“小僧实在是......” 赵就抬手打断他的话,“无妨,反正他也跑不下去,早杀晚杀都是杀,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张道长下山了,没想到你们道门还有人愿意给胡人当狗,倒也是有趣。” 下山了?林一言不解的看向赵就,给胡人当狗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几人里有胡人的奸细?可是我们仨就我一个道门的,我...... 林一言心里直抽抽,疑惑的问“不知道赵大人说的是谁?贫道没干这种事!” “嗐,你这担心什么呢,又不是说你,瞅给孩子吓的......” 赵就指着雪地上插满飞刀的尸体,“喏,地下那个,听说是天师府的,叫什么李凤栖,名字倒是好听,就是不干人事啊,可惜可惜。” “啊?李凤栖?那不是当年杀师盗法的天师府叛徒吗?”林一言瞪大双眼,仔细辨认着李凤栖不太能看清楚的脸。 好一会才感慨道“还真是,天师府还悬赏两万两抓他呢,唉,没想到死在这里。” “多少?”赵就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猫,瞬间转头。 “两万两银子啊,现在说不定涨了。” “草!草!” 赵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装什么逼呢?为了四千两丢了两万两,这不是傻子嘛! 见赵就脸色不好,林一言关心的问道“赵大人,怎么了?你.....” “我真傻,真的,我光想着锦衣卫,忘了江湖......我真傻,真的......” 絮絮叨叨的两人不明白其中意思,只好面面相觑不打扰赵大人的伤春悲秋。 伤心了一阵赵就才面色好转,只是眼角的泪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下面的尸体是多年的老友。 落下地赵就抓起两具尸体,回头对两人喊道“走吧,我们回去吧,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话落赵就拎着尸体就走,法知和林一言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赵就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赵就已经走了,两人也只好跟上去。 “赵大人,恕贫道无知啊,这尸体拎过去干什么呢?反正他们是胡人,也不用帮他们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那是必须的,对待顾客赵就从来像对待亲爹一样。只是这些事不能让两人知道,所以赵就换了个说法,严肃道。 “这是尸体吗?这是我的政绩!不留下点东西,谁知道他们是我杀的?” “你还是年轻啊!” 第133章 西街 京城西街,一家小小的字画店落在街尾。 西街历来是贩夫走卒住店打尖的地方,来往的人虽然多,但大部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苦力人。别说买字画,就是看都看不懂,在这种地方做字画生意的,也就老林头这种傻子了。 听老林头自己说,以前也曾科举过,但是后来家境中落,连读书都供不起了。好在这西街的宅子是祖上留下的,不大不小,正好前面做门面后面住人。 老林头也什么本事,好在写得一手好字,于是便替别人写写字,顺带卖卖自己的画的画来谋生。 按街坊邻居的说法,老林头待人友善有礼貌,又读过书,因此得了个“林秀才”的称号,只是其中是恭敬尊重,还是讽刺打趣,也就只有老林头自己知道了。 “林秀才,吃过早饭了没有啊?”旁边支着茶摊的陈老头笑眯眯的问好。 “吃了吃了,还要跟陈老哥讨杯茶喝呢,陈老哥可不能要我的钱哟。” “嗐,一杯浊茶而已,能值几个钱啊?林老弟啊,不知道你忙不忙......” 陈老头说出“林老弟”三个字的时候,老林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两人认识了快三十年,抬屁股放什么屁对方都知道。 “你看,空空落落的没几个人。陈老哥这是要给儿子去信吧?我这就回去研墨。” “不急不急,先喝完茶,这大冷的天暖暖身子也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来聊去,还是聊到了陈老头儿子身上。几句话下去,陈老头满脸红光,仿佛提起儿子都年轻了几岁。 “陈老哥啊你儿子有出息,过几年啊,说不定就当上将军,风风光光的回来孝顺你咯!” “呵呵呵。”面对老林头的奉承,老陈显然已经习惯了,微笑应着,腰板都挺直不少,“那小子不出息,光想着舞刀弄剑,依我说还是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好,那战场上啊......” 说到这里陈老头不敢接着说了,他怕啊。 “那小子福大命大,我一看就是将军的命!”老林头赶忙拍着老朋友的手安慰,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说都受不了啊! 两嘴喝完杯里的茶,岔开话题“老哥跟我走吧,我这就给老哥写,晚了可就投不出去了。” “好好” 两人走进老林头店里,老林头熟练的研墨润笔。陈老头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放在桌子上,沉思了一会才慢慢说着。 “就写我在家里一切都好,吃的好穿的暖,让他不要担心我。”顿了一下,陈老头接着说,“边关苦寒,要多穿点衣服,多吃点饭,不要多给家里寄钱,我老了,花不了多少......” 本来还要叮嘱儿子不要冲在前面,但想了想怕给儿子惹麻烦,陈老头还是没说出口。 “就这样吧,不浪费林老弟笔墨。” 老林头轻轻吹干纸上墨迹,轻声说道“好,我读给陈老哥听听。” 读了一遍后陈老头满意的不行,连连道谢,从衣服内兜掏出五文钱,正想放在桌子上却被老林头阻止。 “没几个字还要什么钱,老哥饶我两碗茶就是了。” 把钱强行塞回陈老头兜里,老林头装好信递给对方,拍拍他的肩膀,“老哥快去寄吧,我帮你看着茶摊,快去快回,我这把老骨头可顶不住太久的风。” “好好,我这就去。多谢林老弟了。”说着两人出了门,老林头合上书画店的门,坐到茶摊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百无聊赖的看着稀稀疏疏的行人。 茶不是什么好茶,就是白水里多了一点茶味,但是老林头的嘴已经熟悉了这股味道,喝起来还颇有点忆苦思甜,追念光阴的感觉。 “老林头,又帮人家老板看茶摊啊?” 听到叫他的声音,老林头讨好的笑着,“何管家,又是帮少爷抄书吗?这种事您叫人吩咐我一声我自己过去拿就是了,哪用您过来。” 何管家最喜欢老林头识趣这点,笑眯眯的抚着胡子,把手里的几本书递给老林头,吩咐道“老林头你可抓紧了,我家少爷后天午时就要,可不能耽误少爷的事。” “何管家放心,保准给您办好。这不是老陈去寄信了嘛,咱帮他看看摊子,何管家来一杯茶?” “不用了,府里还有事呢。”何管家把一两银子递给老林头,摆手拒绝。 “多了何管家,我可不敢多要。” “拿着吧,多的是少爷的赏。” “少爷真是善人啊!将来一定高中状元。” “那是!”何管家与有荣焉般微微仰头,叮嘱道“可别忘了,后天午时要。” “我走了,后天我来拿。” 老林头讨好的笑容直到何管家走远才缓缓消散,握着手里的银子,喜上眉梢。 片刻后陈老头回来,老林头把位子让给他便拿着几本书回到店里。 点起火炉暖暖手后,潜心抄书。 冬天日短,老林头放下笔时,天已经黑了,陈老头早早收了摊。 放下笔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看了眼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老林头惆怅般摇摇头。带着银子出了门。 “林秀才,这是来打酒?”客栈里掌柜的女儿笑眯眯的问。自从几年前看过状元巡街后,她对读书人就格外敬重。 把手上的酒葫芦递给她,老林头笑着说“可不敢当,麻烦姑娘打半斤黄酒。” “嚯!林秀才这是接了大生意了!”掌柜熟练的打着酒,小厮装好饭菜。 接过酒菜老林头放下几两银子,拎着酒菜在食客们或调侃或说笑声里走出客栈,踩着雪回去。 续上火炉的火,清干净桌上的笔墨纸砚后,摆好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饭菜,老林头摆好三个酒杯,倒上酒后才慢慢坐下,转头看向窗外。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咱们都老了,在雪里站太久腿脚也受不了。” 随着门被推开,一瘸一拐的秦爷走了进来,“近来身体可还好?” “不算太好,走进宫还是能行的。” 第134章 雪夜进宫 微弱的烛光里,两个老人相看无言,只有桌子上的饭菜冒着丝丝热气。 “喝一杯吧,酒不差,纯正的江南黄酒,可不好买啊……” “哦?”秦爷诧异道,拄着拐杖上前坐下,喝了杯温黄酒,“还真是纯正的江南黄酒,老家伙你这日子过的可以嘛,怪不得看起来胖了不少。” “我可不胖,人生难得老来瘦,你可别吓我。”说着老林头还抬起手看了看,低声喃喃,“没胖啊……” 见此秦爷难得露出笑容,“哈哈哈骗你的啦,都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怕死,真的是。” 无所谓的笑笑,好像安慰自己,又好像真心实意,“活着多好。” 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当年一别后多年不见,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那些在来之前就都消散在风中了。 “要进宫了吗?”老林头打破沉默,低着眼问道。按理说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但真到了这天,又有点难接受。 实话实说,他有点不舍得现在的生活。 “嗯,不能再等了......” “呵呵,二十多年,几十万人做不成的事,现在居然要靠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东西,哈哈哈,真不知道那些大人有没有脸去地下见先人?”老林头似乎有点不忿,食肉者可鄙这句话他已经忍了三十年,到现在不光可鄙,简直可恨! 秦爷变了脸色,但很快又叹了口气,尽管老友话不好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话。二十多年,就是水磨功夫也该磨出点结果了,居然让关内舒舒服服,甚至还大有北上的势头。 “慎言!咱们应该齐心协力,方能克服艰难险阻......” “呵,可不是咱们!”老林头打断道,“我只是为了报私仇,可不是叛国!状元的气节吾尚未失!” “状元?呵,他们认吗?啊?老伙计,别自欺欺人了,你儿子在天上看着呢!”秦爷不屑嗤笑,他并不认为眼前的老友会退缩,只是夙愿多年未酬,心中苦闷不得发罢了。 低着头不接话,老林头只是有节奏轻叩桌子,干瘪的脸上看不清楚神色。迟缓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们再等会吧,现在才戌时,还早......” “等我给我儿子上柱香后......我们一起进宫吧。此时退却,到了地下我不好意思见我妻儿老小……” 说着老林头露出了笑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默然吃菜。秦爷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站起来拍拍这位老伙计的手,权当安慰。 “说不定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呢,莫要太过悲伤。” “这话你信吗?就不说人间极致的陆文玉,就连那个老太监都无比棘手!” “陆文玉不在京城......” 话音落下低着头的老林头突然抬起头盯着秦爷,握着酒杯的手都有点轻微发抖,“此话当真?” “错不了!” “天助我也!” 老林头的喜悦溢于言表,浑浊的眼睛里好像已经看到功成的那一刻,不自觉露出了笑容。秦爷也不打扰老友,拄着拐杖开门出去,留老林头独自喝酒吃菜。 风雪渐小,第三遍更鼓响起,西街偏僻,听到第三遍更鼓时已经子时快过半。 桌上酒菜已经被老林头一个人吃的七七八八,握着空酒葫芦,还有点意犹未尽。斜倚在椅背上,老林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不由浮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吃不完的珍馐,花不完的钱......” 老林头嘴里轻哼着,当年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真是黄粱一梦啊!” 一出哼完林老头忍不住眼里的泪水,自嘲般笑笑,擦去眼里的泪水,缓了一会才站起来,往后堂走去。 推开沉重的门,摸黑点着蜡烛,屋内多了点亮光。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大柜子,柜子旁边是偌大的神龛,上面立着十个牌位,就连老林头自己也在其中。 沾湿白布取下牌位,小心擦拭后一一摆好,最前面的两个牌位上清清楚楚刻着:幼子林正仁之位,糟糠胡氏之位。虽然木头上好,但是刻字并不规整,一看就知道是老林头自己刻的。 从柜子里取出三柱香,放在烛台上点燃后,白烟缕缕升起,清幽淡雅的香味充斥着整间屋子。这不是普通的清香,乃皇家所制,是皇帝供养三清的清香。 把三柱香插进香炉,往地上倒了三杯酒,嘴里轻声念叨着,到最后已经听不清老林头的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哽咽。 “我儿,我妻,娘亲父亲......林恕来陪你们了……” 做完一切,老林头拎着早就烧好的热水,倒进大盆里,脱光衣服走了进去。氤氲热气滋养下,他好像年轻的几十岁,浑身充斥着年轻时才有的朝气蓬勃。 洗干净擦干身体后,从柜子里取出铜镜,借着火光梳着头。他整理的极为细致,就连一根头发都没放过,一丝不苟的梳着。 梳理完头发,刮干净胡子,林恕才笑着打开柜子下层,里面有他早就准备好的寿衣,鲜艳的大红色,上面金丝银丝交错,把瘦小的林恕衬得极为庄严肃穆,甚至有几分高贵。 换上新的大氅、、袜子、靴子,对着铜镜整理好仪容,他才合上柜子,出门倒了大盆里的水,轻步往前走。 桌上残羹剩饭已经收好,把何管家的书和已经抄好的书放在一起,摊开白纸,刷刷写着,片刻后收笔盖印,装进信封。转身去了陈老头家里,把信封和几十两银子放在桌子,摇醒睡得正香的陈老头。 “老哥,我要出趟远门,麻烦你帮我寄封信,酬金和信已经放在桌子上了。麻烦老哥。” 没等陈老头答应,林恕已经推门出去。半醒半睡的陈老头也只是点点头,他只记住了寄信。 回到大门前,林恕不舍的看了眼院内,当年栽下的树苗如今已经长成大树。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随后锁上大门,大步往前走,不再留恋。 街头秦爷老钱两人已经早早等着,见林恕走来,轻声道。 “我们走吧……” “走!进宫杀人!” 第135章 斗鸡场的鸡 雪花飘飘,又是一天傍晚,自那晚混战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部秀独自坐在木屋内,两天来他都在惊慌里度过,如果那晚不是用出家传秘术,说不定他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的雪里。 “真是个倒霉的地方......”部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处境,想来想去到最后也只是用倒霉来了结心里的不舒服。 “我也是个倒霉的人啊!” 虽然火堆上烤肉冒着油花,滋滋作响,但他连吃一口的欲望都没有,这两天来不知道烤坏了多少肉,有时候送到嘴边却咽不下去。 他感觉自己像一匹寒风里孤独的狼,看不到来路,只想退回自己的窝里感受熟悉的温暖。 “啪啪啪” 敲门声响起,沉思着的部秀瞬间回过神,手下意识的放在刀柄上,警惕看着门口,不敢靠近,反而摆好准备动手的架势。 “谁?报上名来。” 因为紧张部秀下意识用起家乡话,一顿叽里呱啦之后,敲门声倒是停了,正想松口气时,外面传来声音。 “开门部秀,叽里呱啦说什么呢?听不懂!” “老蛊?” “是我!快点开门,外面快冷死老子了。”老蛊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这人脑子是不是坏了,要是齐人过来,哪会敲门?他不会以为这薄薄的木头能挡住三个二品吧? 听到熟悉的语气,部秀惊恐未定的打开门,把一身黑袍的老蛊迎了进来,看着这个陌生的身影,部秀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你是老蛊......吗?” “我不是老蛊我是谁?你被吓破胆子了吗?除了我谁还会敲门?你总不会信了齐人礼仪之邦的说法吧?”抬起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苍白面孔,高大的老蛊居高临下的看着部秀,没好气的说。 关上门部秀倒是松了口气,是熟人就好,至于部秀语气不善的话,那当做没听见就行了。 “老蛊啊我还以为你死了,还能见到你不容易啊……就咱们两人了,接下来怎么办?要不......” “死了你那想跑的心吧!” 老蛊毫不客气打断他,抓起火堆上烤熟的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样子好像是饿了几天的难民。 两大块烤肉下肚,又喝了两杯酒,老蛊才心满意足的擦干净嘴角的油星,剔着牙嘲笑道。 “你不会现在想跑吧?” 部秀坐在老蛊对面,低着头自嘲笑笑,语气里有些无奈,“现在不跑还能怎么办呢?你别说咱们两个杀了对方三个人,呵。就姓赵的小子,一打一我们都不是对手,困兽之斗做不得!” “咱们给胡人当狗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不是真成胡人卖命的狗了!” 老蛊无所谓道,“你还知道咱们是胡人养的狗啊?我还以为你把自己当主人了呢。” “你会让家里的狗随随便便就跑了吗?这是白日梦做多了!” “如何跑不了!”部秀眼里闪亮,迫不及待反驳,“咱们都是术比法重的武夫,只要下了山,天高地阔任我俩行走,大不了你跟我回扶桑。” 没接他的话,老蛊只是兴致缺缺的靠墙半躺着,好像在回味烤肉的美味。 部秀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可行,唠唠叨叨说着,到最后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脸上神采奕奕,好像已经看到了俩人逃出后幸福的生活。 “好了,咕咕叨叨一阵就行了,你还真觉得可行啊?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老蛊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唧唧歪歪,竖起手指指着远处问道。 “山上有什么?” “齐人啊!” “不对!还有两个一品的胡人!他们在看着呢,小子!” 这话让部秀一滞,好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但他还是嘴硬的反驳,“不过是两个一品,我就不信你没有保命的手段,山下天高海阔,正是好地方啊!” “不对,山下不是好地方,而是我们俩的葬身之地!” 老蛊坐直身体,毫不犹豫道,“你不会以为山下什么都没有吧?你不会以为就只有我们十个人来的吧?你当山下的兵卒是死的吗,何况......” “难不成我们坐以待毙吗?难不成我们两个还怕那几个兵卒吗?现在不走等那三个齐人反应过来,我们就更走不了了!” “我们现在也走不了......” 老蛊低着走,声音虽小却肯定,像在阐述事实,“我们来的时候有多少人你还记得吗?” “十人,加上一个带路的人一共十一人,怎么突然问这个?”部秀不解地问。 “那个带路的人是个宗师......” 宗师两字像个炸弹在部秀脑海里炸开,一时间他脑子里空空如也,嘴巴一张一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老蛊沉声缓缓道来,“那天晚上我没睡着,正好看到那个带路人凭空御气而起,脚下连借力的动作的都没有。” “不是飘在半空,而是飞在半空!” “你说除了脱离天地的宗师,还有什么人能做到?” 话虽不长,却像宣判了他们俩人的死刑。 话语落下,部秀无力的瘫在墙边,一品他还有把握跑出去,宗师的话那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希望破灭之后只有无尽的绝望。 “我们啊,就像斗鸡笼里的鸡,要么啄死对方,要么被对方啄死。”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飞出笼子就成了案板上的菜了......” 把一块肉架好放在火堆上,老蛊阴森的感慨着。说实话他也不想跟对面死磕,但是无退路啊! 山下营帐里,陆文玉坐在张崇静床边,听着张崇静详细讲着山上的事。 “是个能人啊,好在爱财如命......” 心里虽然夸着,但他脸上表情却丝毫没变,好像没听见张崇静的话般,自顾自捂着手取暖。 “陆指挥使,京城......”副将看到陆文玉身边还有人,马上闭嘴不再说话。 陆文玉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伸手拍拍张崇静,嘱咐他“好好休息”后,便跟着副将走出营帐。 “京城出什么事了?”稍走远后,陆文玉轻声问道。 “陆大人,京城有陆大人的信。”说着副将恭敬捧起薄薄的信封。 接过信,陆文玉没急着拆开,而是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就当你没见过这封信。” “谢大人!”副将脸上洋溢出欣喜,这种带着干系的东西,他可不想多沾。 回了自己的营帐,陆文玉泡了杯茶才拆开信封,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粮马具足,贼已入瓮。 短短一句话,眨眼便看完,把信放在火上,随着火光燃起化作飞灰。 陆文玉喜笑颜开的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 打仗嘛,总得需要一个理由,要不然怎么名正言顺。 第136章 好雪! 京城皇宫里,地上的雪虽然天天有太监打扫,但还是在不断落下的雪花堆积下,还有点浅浅的积雪。 清玄宫里常年伺候皇帝左右的冯公公却不见身影,反倒是陈经陈公公站在外堂吩咐小太监更换火炉里的炭火。 “主子吩咐了,外面的蜡烛、灯笼不要熄了,换好炭火就出去吧。” “是。” “嗯。”陈经淡淡挥挥手,脱下靴子轻步往内堂走。 在坛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主子,三更末快四更了......” “嗯知道了,陈经啊,大伴出去了?” “出去了!冯公公让我来伺候主子!”陈经没有隐瞒,如实回话。 坛上的元琢从帘后伸出手,陈经马上领会到意思,急忙上前扶着元琢走下法坛。 “陈经,去搬把椅子,朕要去院子里看雪!”元琢背着手走进去。 这大半夜的要看雪?陈经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着皇帝的话,搬了把椅子出去放在檐下。吩咐当差太监赶紧多拿几个灯笼过来,别耽误皇上的兴致。 自己则快步走回内堂,按着一件大氅等元琢出来。 “主子,披件衣服吧,外面风大,别扰了主子龙体。” “好奴婢。”元琢披上大氅穿上棉鞋,在檐下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头上飘扬的大雪和檐下挂的冰晶。 “好大的雪!好雪!” “好雪!瑞雪兆丰年!” 随着元琢的话音落下,远远传来更鼓的声音,四更已到! 宫外雪地上,三个人影默默往宫门走。三人尽管脸上带笑,但是街边微弱的火光里,有些许萧瑟。 “止步!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皇宫你们没看到吗?赶紧走!” 守门的禁军见三人走来,连忙挥手呵斥,因为看不清长相,不敢确定是不是朝里官员,所以也不敢大声责骂。 三人不听不闻,依旧踩着雪往宫门走。 这下几人可以确定不是官员了,哪有官员半夜进宫敢不通报的?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没听清楚吗?这是皇宫,不想死就赶紧滚!” 几个禁军拔出刀剑,寒光凛凛直指三人。 “呵,好大的皇宫,我偏要进去看看!”老钱淡淡道,三人脚步不停,直直往宫门走。 “真他妈的找死!” 没等几人上前,老钱轻轻挥手,几个禁军就被真气掀飞,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上前轻轻推开朱红色大门,三人背着手往前走。过了大门后的小桥,拐弯往西苑走去。 “来者何人?” 不少当差的太监、禁军和锦衣卫疑惑的看着三人。眼前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有旨进宫的官员,反倒像一个官员带着管家和下人。 三人正想动手,远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头发全白,披着红色大氅的太监,“都下去吧,你们留在这也是枉然。” “是,老祖宗。”太监里有人认出冯公公,连忙行礼后拉着身边人悄咪咪说了几句后,众人脚步匆匆退下。 “老太监,十几年不见,还活着呢?”解开棉袍,老钱肆无忌惮的嘲笑着眼前停下脚步的冯公公。 “呵呵,有劳关心了,目前还没死。咱家杀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你是谁?”和老钱一样,冯公公解下大氅丢到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来人,甚至有点慈祥和蔼。 老钱身上真气流动,如同渐渐觉醒的绝世凶兽,富态的圆脸上满是杀气,“老林秦爷,你们往前走吧,我得跟故人聊聊天!” 冯公公也不阻拦,任由两人经过,脸上表情都没变,只是颇为好奇的看着老钱,似乎其他两人不关他的事。 “老狗听清楚了,我是当年边关钱家庄的钱益!” “今天我来取你和那狗皇帝的命!” 听着钱益激动不已的话,冯公公反倒没有多少反应。仔细回想了一阵子,实在想不起来关于钱家庄的信息。 想来想去实在对眼前人没什么印象,索性不再为难自己,认不认识都要杀,何必在意认不认识呢? “唉,人老了记性就是差,记不得事情了,不过也不算坏事,只是确确实实老了......唉。” 冯公公小声感慨着,话语间听不出愧疚,反倒是满满的自嘲,也许他真对空中的钱益没什么印象。 “老贼,上来送死!” 钱益怒火冲天,半空中磅礴到极致的真气像座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气,几乎整个京城的武夫都能感觉到这股强横真气。 很快另一股强横真气骤然升起,冯公公被真气托举,御气升空与钱益隔空对望。两人真气对撞,就连天上云层都被两人真气影响,在真气交接处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喝!” “哈!” 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了,一时间真气激荡,宛如天崩。 “老林啊,这皇宫咱也是第一次来,你不会走错了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老钱踩在雪上,一路以来没遇到几个人让他心里有点没底,自从遇到冯公公之后,再没遇到几个人,有点不正常! “当今皇帝喜静,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何况皇帝老儿住在西苑,这里人少很正常。” 林恕平淡的安慰着,两人一路走来不敢用真气感知,用了也没用,难以穿透皇宫里层层叠叠的墙壁。 两人一路走来没遇到多少人,显得整个皇宫空空荡荡的,但林恕本人不敢大意,他有感觉这皇宫不会这么简单。 往前走了一阵,拐过几道弯,已经远远可以看见西苑的门了。林恕突然停住脚步,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老伙计啊,西苑就在那里,看到了吗?那个灯火通明的门......” “嗯。” “你走吧,有人在等我啊……”林恕笑道,“一路顺风。” 说着林恕不再往前走,转身看着来路。秦爷轻轻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昧往前走。 秦爷走后林恕静静等着,稍后远处走来一人,大红色的蟒袍,满头银发。按两人的站位,反倒是来人更像进宫刺杀皇帝的人。 “怎么?很意外我会在这里等你?”林恕先声夺人,轻缓的语调更像是在调侃打趣。 来人走近了几步,借着暗淡的火光打量着林恕,片刻后摇头道。 “确实意外......” 第137章 我只想杀你 宫墙下两人皆是大红色大氅,上了年纪的两人头发全白却都梳理的一丝不苟。 从外形来看不像刺杀和阻拦的人,倒像是有事进宫的大员。 “听阁下的口音,不像胡人。既然不是胡人,何必替胡人卖命呢?” “胡人出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如果阁下觉得不够,三倍如何?”来人声音温和,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但听着隐隐约约有点威逼利诱的味道。 林恕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对来人的话颇感兴趣,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大有价格合适就走的架势。 “我觉得三倍不够!太少!” “而且我觉得你做不了主,要不然这样吧,你让皇帝老儿出来,我们面对面商量,如何?” “为表示诚意,我对天发誓我绝不动手,怎么样?考虑考虑?” 言之凿凿的话在来人听来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样子,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到最后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自己确实不能替皇帝下决定。 没等他说话,林恕轻笑道,“我就说你做不了决定,但是我这人做生意公道,我说个价格,你要是给得起我说话算话,马上就走。” “说来听听。” “大人,您觉得一家九口的命值多少钱呢?” 来人不懂他的意思,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林恕,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一家九口?皇帝一家岂会只有九口? 一时间没理解林恕的意思,他不敢再说些什么,生意就是这样,不懂对方想要什么不要紧,也别让对方知道你想要什么就是了。 明显来人是懂这个道理的。 “怎么?哑巴了?”林恕步步紧逼,不给来人拖时间的机会。 “看来宗正大人还是不舍得银子啊,我还以为宗正大人能做出牺牲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 “你是谁?”左宗元霖哪还不明白,自己刚才被对方逗弄一番。只是自己这么多年没出深宫,还有谁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听这语气,跟自己好像很熟,至少见过面,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 人确确实实老了! 林恕没说话,只是探出手,解开大氅,一身鲜红寿衣露了出来,“不知道大人觉得,多少钱能买一个大宗师的命呢?” “你到底是谁,何必遮遮掩掩,大宗师连自己身份都不敢说出来吗?”解开大氅,元霖还是疑惑不已,自己实在想不起对方身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认识对方。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当年在江南,可是大人下令杀我全家!怎么?忘了吗?” “在下林恕,靖德元年的状元!” 林恕脸上微微发红,说到状元两字时,那种自豪已经全然消失,只有掩饰不住的哀伤。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高中,也许现在自己早就子孙满堂,哪至于落到全家死光,独留自己独活的下场? 话音落下元霖脸色剧变,吃惊的看着林恕,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这时候还能遇到他,二十多年前拿他当借口,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还是拿他当借口。 “唉,林书生啊……” 元霖看着面带愠色的林恕,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感慨,摇摇头接着开口,“我对不起你啊......” “不!大人哪会对不起小人呢,大人只是对不起地下的林家九口人罢了!” “这些年我早已感觉大限将至,家破人亡之仇再不报,恐怕就没机会了,狗东西这些年你荣华富贵也够本了,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多说无益,我只想杀了你!”林恕说到最后,好像年轻了很多,就连微弯的腰都挺的笔直,看着元霖的眼神带着近似嗜血的光芒。 “唉,何必呢?”元霖轻叹,身上真气流动,凭空而起居高临下看着林恕。 他还记得当年眼前的林恕中状元时才不到二十五岁,算来如今也不过五十出头,居然老成这个样子,难怪自己会认不出。 林恕没再说什么,身上真气鼓动而出,蛮横霸道的真气如同天上大日,逼得远处的武夫完全不敢抬起头往天上看。 “妈的皇宫到底有几个大宗师,按这真气波动来看,这两个也是大宗师,狗日的,江湖多少年没见过的大宗师,今天一下子见了四个!” “狗日的这趟京城之行,值了!” “这几个都是谁啊,下次遇到我看看能不能抱住人家的大腿。” 酒楼里武夫们聚在窗口,看着天上几人议论纷纷。 “你就别想了,你一个六品,还抱大宗师的腿,哈哈哈,人家一阵真气骨灰都给你扬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我一个四品都人家都看不上,何况你.......” 马上就有人打断他的沾沾自喜,“哥们,你那四品在大宗师眼里,跟六品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江湖人的风趣在这一刻好像具现化了。 “唉,那几个大宗师到底是谁啊?” 话说完大笑变成了沉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最后还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喝完杯里酒,轻缓开口解释。 “其他的不知道,但是最先升起的应该的司礼监的老祖宗冯公公......” “冯公公?真的假的?” “错不了!当年冯公公在关外一人擒三鬼,我正好在场,亲眼所见!”年纪大点的男人颇为得意地笑道。 先前说话的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看法。 酒楼喧嚣热闹,角落里留着小胡子的老人捏着酒杯,小口小口啄着杯里的酒。看向皇宫方向的眼光有点疑惑不解,低声喃喃道。 “三个大宗师对两个大宗师,当今皇帝疯了吗?难道三人进城一点察觉都没有?” “再者说了,陆文玉怎么不在呢?” 摇摇头不再去想这方面的事,他就不信了,当今皇帝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其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安排。 老人自己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担忧的看向北方。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真是要钱不要命......” 第138章 雷来! 暖香阁的最顶层,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京城,所以这层的价格也尤其贵,尤其难订。但因其景色宜人,足够显摆,还是有不少达官权贵费尽心思在这里住一晚。 “二哥,宫里乱成这样,你还能稳如泰山的喝酒,弟弟佩服啊。”靠窗男人身穿华贵黑衣,意兴阑珊的打趣着半躺着悠闲喝酒的男人。 偌大的顶层只有他们两人,显得空空荡荡,虽然靠窗男人压低了声音,但没有其他声音的打扰下,另一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四弟不要急,我们只是来看戏的,不是来争吵的,看戏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半躺着的男人脸上噙着笑意,一身黑衣却用金丝点缀,暗纹蛟龙,腰间玉扣远远看着就不是凡品。 两人正是当今二皇子元瑾和四皇子元玢。 暖香阁是四皇子暗地操纵的产业,顶层有几间房间是两人专属,但今晚两人担心传出风言风语,还是直接清空顶层。 “二哥你还真是不急啊,宫里一片迷雾,这几天连太监都不让出宫,咱们在宫外,但大哥可在御前......” “你可别说你什么想法都没有?” 听着元玢的话,元瑾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喝了很多酒的他已经有点站不稳。元玢眼疾手快,马上上去扶着他。 两人站在窗边,只拉起一半帘子,不约而同的看向宫里。 片刻后元瑾才淡然一笑,道“大哥监国多少年了?” “五年,今年是第六年。” 元瑾点点头,赞赏道“你倒是记得清楚。是啊,六年了,六年......” 接着说道“如果今年还是大哥监国,不是父皇亲政,那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大哥的了。” “父皇二十多年都没立储,怎么会是今年呢?”元玢不解问道。 “那是怕我们坏了他的算计!”元瑾声音沉沉,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火光里他的目光看向深宫,无奈道“爷爷跟咱们父皇是一种人,清修不过是父皇隐瞒世人的手段罢了。二十多年积蓄,尽在一战了......” “二哥,这......莫非父皇真要对北胡开战?” “嗯,大差不差了,要不然父皇也不会留着刘知远那头肥猪,他在给自己备肉呢!”轻轻点头,元瑾声音轻淡,借着冷风醒了醒酒才接着解释。 “父皇在当太子时就谨小慎微,谋而后动,不会做冒险大意的事,今晚也是如此。如果今晚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最后的下场一定是死!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二十多年,不会心软的!” 元玢知道二哥说的是什么意思,深宫里还能有什么小动作?无非是那把龙椅,可惜他们两人只能看看。 “虽说这是家事,但百官......” “你还真的相信那群书呆子?”回过头诧异的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元瑾眼里充满嘲讽。 “那些人争名夺利还行,要是论到夺权还得靠武将!” 元玢不忿道“难道我们就等着大哥坐上那把椅子,我们继续当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吗?” “等明年吧,父皇活不了多久了,我们还有机会!” 元瑾死死盯着皇宫方向,仿佛想看透一切,宛如一条虎视眈眈的恶龙。 皇宫的红墙里,秦爷亦步亦趋,速度却一点不慢,转眼便到清玄宫门口。 门口当差的太监见他走近,早已吓得两股战战,但是皇帝坐在里面,他们也不敢不拦。 “来人止步!”一个太监色厉内荏的喊着,只是声音里的颤抖让人一听就知道怕的要死。 秦爷不想浪费时间,轻轻挥手,真气流动掀开几人,至于是死是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无人阻拦后,秦爷迈着脚步走进清玄宫,左顾右盼看了一圈后不由得啧啧赞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走过院子,在灯笼光芒的照耀下,他看到有人坐在檐下,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太监,其中最显眼的是大红色官袍的陈经。 “你就是皇帝老儿吧?嚯,不像皇帝啊,倒像个道士,哈哈哈。” 元琢脸上不见喜怒,只是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不屑嗤笑,“朕像什么与你无关,想杀朕就来吧。” “呵,不愧是天子气节,皇宫养人啊……”说着秦爷身上真气流转,直直朝着元琢冲去。 浩瀚真气甚至每卷起一朵雪花,就如同一阵风一般亲和,但其中威力让元琢身后的陈经暗暗咋舌,眉头紧皱。 但他还是跳到元琢面前,远行自身真气,替元琢挡住冲来的真气余波。 “噗” 仅仅一阵真气波动便让陈经口吐鲜血,脚步站不稳,踉踉跄跄随时要倒下似的。 “一个半只脚踩到宗师的人,自不量力,真以为你是冯阉狗呢。” 话音落下秦爷身上真气如瀑,轰然流动,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头上好像升起一轮大日。真气运转间毫不留情朝着元琢方向冲去,宛如大浪拍打礁石。 一时间院子里压抑无比,除了元琢其余人已经被秦爷真气震晕。陈经只是坚持了一瞬便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倒飞向元琢。 “皇上快躲开!”陈经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强忍喉咙猩甜,声嘶力竭的喊道。 眼见元琢一动不动,陈经心里大呼“完了”。但他转念一想,冲撞皇上是个死,皇帝被杀了自己也得死,横竖不过是个死,干脆闭上眼睛等死算了。 心里五味杂陈,不断呼喊着干爹救我。正当他想着自己死相的时候,却好像被人托着。 正当陈经睁开眼睛,调侃的声音传进耳里,“陈公公,你还要老道托着你到几时啊?欺负老道嘛不是。” “吴神仙!”陈经第一眼便看到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不由得诧异出声。 吴神仙轻笑道“看来陈公公还认识老道,还以为陈公公被打傻了呢。” 放下陈经后老道士抬眸看向秦爷,行了个道礼,道“回去吧,有老道在你杀不了皇上。” “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秦爷疑惑不已,在他的印象里,江湖从来没出现过眼前这号人。而且在他的感知里,这人大概率也是大宗师。 “我吗?只是个在这清玄观清修的老道罢了。” “管你老道还是老秃驴,杀了你再杀了这狗皇帝也是一样,我就不信了,你比陆文玉还接近圣人!” 秦爷不想多说废话,怒喝一声御气升空,一轮大日在他身后缓缓升起,紧接着一轮满月缓缓升起,俯瞰着老道士的他宛如沐浴圣光的神仙。 “日月同辉!没想到还能有同时把焚天宝鉴和玄天宝经修到圆满的人,可惜功法不全,要不然你真迈出那一步,成圣或许有路......” “实在是可惜了……” 感慨一番后吴神仙抬手竖起两指,随着他手指竖起,天上乌云密布不断翻滚,掩盖了一整片天空。吴神仙须发飘飘,身上真气流转间踏空而起,只留余音缭绕。 “陈公公,护好皇上!” 半空中吴神仙遥遥看向秦爷,虽然他身上没有秦爷那般声势浩大,但是玄妙莫测,道韵无穷。 “既然老道劝你向善你一心不听,还意想当着老道的面作恶,那就别怪老道我手上不留情了!” “雷来!” 第139章 十成 雪花飘飘,几乎把山上山下连成白茫茫一片,好像苍茫大地上仅仅剩下白这一种颜色。 山下陆文玉抱着手静静看着山上,上山之前他还有点担心,但现在所有的担忧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爱惜生命的功利主义者,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要准备好银子就行了。 这种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很舒服。 山上,林一言和法知并排走在雪里,两人脸上都有点不解。那天之后都快三天了,赵大人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不符合赵大人的性格啊! 明明前两天就是上好的机会,却无动于衷,就算跟上次一样,想拿他们俩人当饵,也该有点动静吧?总不能想着钓鱼,却连撒饵的功夫都不做吧? 而两人又没有拿下部秀两人的实力,相互探讨一番后,还是决定来找赵就一趟,至少得弄清楚这位赵大人的想法和打算。 “道长,你说赵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林一言也不清楚赵就在干什么,有什么玄机他也想不明白,只能无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位赵大人怪的很,但是吧,我总感觉他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而已。” “不过没事,咱们到赵大人面前就真相大白了......” 两人不再说些什么,踩着雪一步步往一间小木屋赶去。 “叩叩……” “赵大人,是我们。法知师父和贫道,不知道赵大人在不在?”林一言敲了几下门,高声问道。 屋里赵就正吃着花生喝着茶,心情正怡然自得呢。听到门外传来林一言的声音,顿时有点不爽。 带着疑惑的表情给俩人开了门,倚着门框,皱眉问道“两位这时候来找我干什么?你们那边没吃喝了?” 除此赵就确实想不到别的理由,总不能是这俩被对方剩下的两人欺负了吧?还是想下山了? “这倒是没有,木屋里吃喝足够。” “那你们来找我干什么?想下山了?”赵就问道。 林一言嘴角虽然心里嘴角直抽,但还是脸色如常解释道“来找赵大人商量点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说,外面大雪飘飘,实在寒冷。” 嗯?进去说?这俩不会是来杀我的吧?赵就心里疑惑,这俩到底想干嘛,怎么神秘兮兮的?再说了,俩二品还怕冷?真气被狗吃了? 但赵就还是松开门,让俩人进来,而自己则是站在门口警惕的盯着俩人。突然来找自己也就算了,还要进门,事出反常必有妖,必须得提防着点! “赵大人你这是?”法知问道。 “没事,火烤的久了浑身燥热,来门口吹吹冷风。”赵就扯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总之就是不动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对赵就的说法半信半疑,但人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按着人家的头强迫不成。 寒暄几句之后,林一言话题一转,开门见山问道“赵大人,贫道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接下来赵大人有什么打算?可否与我等二人说说?” “什么打算?道长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松了口气的赵就马上回道,他不是没有打算,只是这么多天以来,想不明白很多事情而已。例如为什么一品还不开打?例如山下的陆文玉为什么会出手? 拖拖拉拉细细琢磨了两天,毫无头绪,想不明白其中目的。明明这次武夫间的厮杀都能避免,却非要费尽心机做这种面子上功夫。难道赢下不战之誓比得过一场边关大胜? 他打死都不会相信,拥兵几十万的国家会靠几个江湖人找回场子。 其中必有古怪! “赵大人,我就挑明了说吧,拿我们当饵我们认了,但总归要给我们一线生机吧?就算是死,也得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林一言提高声音,疑惑不解的看向赵就,话语间有点不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反正我们不去杀他们,他们也会想着杀了我们。不如我等把握住时机,先下手为强!” 法知被林一言的话吓着,没想到平时看着像个温润书生的林一言,居然会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但两人对面的赵就好像没听见般,低着头把事情前后在脑子仔仔细细过了一遍,连一点一滴细节都没放过。 片刻后赵就抬头皱着眉头问道“两位,我想知道一件事,劳烦两位如实告知!” 两人见赵就有了反应,以为是要打听部秀两人的详细信息,于是不约而同笑道“赵大人问就是了,我一定如实回答。” “不知道你们门派的老祖......就是修为最高的人,跟陆文玉比起来怎么样?” “比如双方搏命厮杀,陆文玉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陆文玉两人当然知道,但是这时候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呢?他们不知道,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 “唉,陆指挥使是人间极致,别说我寺老祖神灯禅师,就是再加上苦禅寺的寂一圣僧都未必能杀了陆指挥使。”法知摇摇头,边苦笑边说着。只是眼里的无奈显而易见,看来眼前的赵大人又要以势力压人了。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靠山不如人家就算了,实力也不如人家。索性暗戳戳的威胁,“要是再加上净清庵的镜慧师太......那就说不定了。” 赵就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但没过多在意,反而急不可耐的问道“几成?” “十成,单打独斗我使老祖必死无疑,一成生机都没有。” 虽然不好听,但法知秉承着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原则,如实告知。赵就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林一言,“你呢?” “十成!茅山自上上任天师死后,连大宗师都没有,哪配与陆指挥使生死搏杀啊?”林一言这话,既是对自己的无奈,也微微带着讽刺赵就的意思。 得到两人答案之后,赵就没理会两人复杂的眼光,反而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如此,早该想到的,原来当初陆文玉说的是那个意思,我说为什么十几门炮说给就给。 “不用着急,前两天怎么办接下来就怎么办,咱们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就是了。” 赵就轻笑着说道,稍微仰起的下巴显得极其自信。 法知和林一言两人不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一言实在忍不住,愤愤问道。 “那我们岂不是把先前的优势置之不理?” “荒唐,实在荒唐!” 第140章 解释 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听得出来林一言有点激动,甚至是愤怒。 事实确实如此,他本就对先前在张崇静跟完颜真的厮杀中赵就的冷漠不满。如今赵就又隐隐约约以势压人,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两者相结合,让他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如果不是现在有更加要紧的事,他怎么说都要讨个说法。 “林道长别激动啊,修道之人心境应该平和才是。” “你......”林一言被赵就平淡的语气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咬着牙不停喘着粗气。 身旁的法知连忙拉住他,轻拍林一言的后背安抚他。在法知自己心里,对赵就也很是不满。 他们两人连卖命的事都愿意干,而赵就只需要做好收尾就行,而他居然还不愿意!意思是吃苦受累的事他们做了,还要他们拿命给“大人”省心省力? 那他们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不,要饭的都不如! 等两人安静下来,赵就才缓缓走到炉子旁坐下,端起没喝完的茶喝了一口,接着说“我有些话,两位静听。要是有什么情绪呢,听完再说,好吗?” 赵就一点都不担心俩人,空间里有科技,腰板确实是硬! “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变得这么保守,甚至有点畏手畏脚?因为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上山之前的事情。刚刚你们的回答让我想通了很多东西。” 两人怪异的看了一眼赵就,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想到赵大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但是既然知道,为什么却要拖着呢?两人对视一眼,对方眼里都是疑惑,拖时间和陆文玉有什么关系? 不等两人反应,赵就接着说,“既然陆文玉几乎天下无敌,那为什么会专程护送我们呢?找另外一个大宗师,陆文玉留在京城不是更好?” “别可说京城没有第二个大宗师,据我所知,司礼监掌印也是大宗师!” “同理我再问你们,为什么大齐会畏惧胡人的刺杀呢?有陆文玉这种人间极致在,刺杀又能起到多少效果呢?”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大齐之所以会应下不战之誓,是因为要借此调开陆文玉!”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赵就的话。这个想法在他们看来完全解释不通,费尽心思调开陆文玉,目的呢?总不会为了让陆文玉出来散散心吧? 开什么玩笑,真要让陆文玉放松放松,何必这么麻烦。 “陆大人,你的话简直是骇人听闻,调离陆大人为了什么呢?说不通啊!”法知撇着嘴,一脸莫名其妙,一通话说下来就这? 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为了战争准备!为了清理内患!” 赵就坐下来,放下手里凉透的茶,轻缓道。 林一言不解问道,“战争我能理解,无非是皇上想北伐。但是内患是什么?总不会是皇上想杀太上皇吧,再说哪有太上皇?” “不!”赵就抬手打断林一言,低着头打断林一言,道“是有人想让皇上当太上皇。或者说是有皇子想坐上那把椅子。” “断不可能,当今皇子兄友弟恭,怎么可能......”说到这林一言突然表情剧变,心里默默计算:当今太子已经监国五年多了,而当今皇上已快耳顺之年了。 他的反应被赵就看在眼里,但也只是笑笑,“想到了?皇上......呵,这些只要仔细算算就能明白,要是仗打完天下太平了,其他皇子还有机会吗?” “别忘了大皇子已经监国五年了,要是再立为太子......” 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帝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只是还有事情他们想不明白,林一言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不对啊,皇宫就是少了个陆文玉也不是这么好进吧?皇宫都进不去,谈何夺位?” “要是加上三四个大宗师呢?”赵就笑眯眯的反问道。 法知摇头摆手,轻笑道“不可能,大宗师又不是大白菜,大齐就那么多。去哪再变出来三四个大宗师?江湖人又不是傻子,去做这种必死的买卖。” 旁边林一言微微点头,江湖人确实不会做这种买卖。不成功吧,当今皇上一定会杀你,成功之后新皇帝也得杀你,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外人知道。 何况还得背锅,这种买卖傻子都不会做! “要是胡人的大宗师呢?” 赵就语出惊人,两人被吓得冷汗直流,甚至脸色都有点发白,嘴巴微张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这......” “想问为什么?呵,北伐得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要不然天下人会同意吗?”赵就直言不讳,“皇上遇刺就是最好的理由!” 两人如同醍醐灌顶,瞪大双眼看着赵就。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身体有点发热,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惊讶过后的感觉导致。 林一言沉默片刻,总算理顺思绪,问道“那我们呢?我觉得不会只是为了调开陆大人这么简单。” 赵就摇摇头,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是那句话,不战之誓太麻烦了。还不如用其他方式调开陆文玉,然后演场戏,效果更好不说,风险还小。 其中确实诡异,但想不明白。 三人之间似乎默契的闭上嘴,火光摇曳里三人脸上都是沉思。屋外风声呼呼,风雪交加。 法知静静想着,信息太多他有点难以消化,这些阴谋在他眼里比师父讲的佛法还难懂。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备好粮草直接打就是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粮草,莫非?法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粮草什么的不足之类的。不过也不对啊,江湖人也不会种地啊!” 这话逗得林一言呵呵直乐,反倒是赵就什么话都没说,沉着脸烤火。两人笑两声便停下,“赵大人,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呗。” “不,我想明白了。”赵就轻声道。 林一言急忙问“那是为什么?” “为了把你们跟朝廷绑在同一条船上!” “赵大人真会开玩笑,朝廷跟江湖同舟,图什么?该不会是武功秘籍吧?”林一言笑着打趣道,几句逗乐的话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见赵就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接着说“再说了,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没有啊!” 赵就只是轻蔑的笑着。 “不!你们还有田地和耕地的人!” 第141章 进行中 北风卷着雪花吹着,木屋外萧瑟一片,而木屋里在火炉的滋润下,还是温暖宜人。 林一言和法知搓着手,他们两人并不是很懂赵就话里的意思。而赵就也懒得继续解释,棋子只管落下就是,执棋人在想什么,与他们无关。 连续大段话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干脆不理两人,捧起茶杯喝着没多少茶味的茶。 “赵大人,还要拖几天?这样下去我想陆大人也不会开心吧?” 赵就想了想,心里默默计算京城到这里所需的时间,道“最多七天,要是快,说不定两天就结束了。” 他们一路走来,用了不满七天,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多也就两天有多,不到三天。 再怎么说一场刺杀也用不上一天,所以他的估算是合理的,只要京城真的出事。 “要是七天后依旧没有结果呢?”法知轻声问道。 稍作思考,赵就盖上茶杯,道“那我会全力以赴,咱们一起杀了对方两人就是,事情不会有什么改变。” “短短七天而已,他们入不了一品。” 两人担心的也是这点,急着找赵就也只是想速战速决,万一对方有人入一品就晚了。 林一言微微点头,冥冥之中感觉抓住了什么,但是赵就最后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实在难以猜测。索性不再杞人忧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轮不到自己。 “赵大人,咱们还是得小心啊。不如这样,一天打探一次,以免多出意外,如何?” “好。”赵就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见赵就答应,林一言接着说“我和法知师父明天去,赵大人后天去。交替轮流,子时相聚告知情况。” 法知和赵就同时点头,对林一言的提议没什么意见。赵就轻功好,一个人足够,但他们两人稍逊一筹,还是结伴而行安全。 事关生死性命,没必要逞强,两人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敲定之后两人不再多留,拱手告别之后便踩着雪匆匆回去。而赵就换了壶茶,呷着浓茶隔空看向山下。 “陆大人,我们都是棋子吗?还是......只有我是?” 山下营帐里喝着茶的陆文玉似乎有点察觉,心有灵犀的看向山上。 手里热茶飘起丝丝白烟,遮住陆文玉锐利的眼光。这一刻两人的眼神仿佛隔空相碰,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营帐里钻进来一个黑衣人,拱手行礼之后小心翼翼的说“大人,一切准备妥当。” “嗯,知道了。你回京城吧,这里有我在,乱不了。”陆文玉轻轻摆手打发来人后,裹着大氅走出营帐,遥遥看向山上。 “两天了,山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有人看出点东西了。”他喃喃低语着,心里自然而然的觉得能看出其中玄机的人是赵就。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直觉告诉他,大概率就是赵就。 “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可惜不是对的人。棋子就是棋子,哪怕这个棋子够聪明,仅此而已……” “闹剧也该结束了……” 京城皇宫西苑。 天上雷电闪烁,红光弥漫,宛如一幅奇异的画,也不知道是何等画师能做出这等绚丽的画作。 元琢盘腿端坐在椅子上,对天上的事情漠不关心,低着头颇有兴趣的看着地上薄薄一层积雪,就连太监端来的茶都当作看不见。 以致一杯上好的茶换了又换,热了又凉。太监们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只好垂手站在两边默不作声。 “好雪!好红的雪!”元琢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太监们不懂皇上的意思,自然不敢随便接话。恰好这时陈经回来,太监连忙把元琢的话重复了一遍,求陈经解答。 听完陈经眉头直皱,他也不猜不透其中的意思,索性不做解答。快步走到元琢身后,“主子万岁爷,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主子。” “朕不冷!倒是你们这些奴婢觉得冷就回去!陈经,要是大伴在,就不会说这些话!” 太监们听得出元琢语气里的不喜,想也不想连忙跪下磕头。陈经没等话说完便挪了一步,率先跪下去,“奴才该死,主子得上天垂青三清庇护,怎么会畏惧这小小寒风。是奴才不会说话,奴才掌嘴。” 说着陈经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还想继续打却被元琢阻止。 “好了都起来吧,朕不是暴君,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砍你们的头!” 太监们一齐看向陈经,见他站起来后才心有余悸的站起来,低着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陈经。” “奴才在,主子有什么吩咐?”陈经急忙回道,对于眼前这位他完全琢磨不透,只能听着。 “去叫御膳房起火备着,今晚不会这么就这么过完的。”元琢吩咐道。 天上的光彩已经渐淡,快到重头戏了,他要坐在这里等着那些怀着不轨心思的人。 “是,奴才这就去。” “小凌子,小李子,伺候好主子,出了事咱家杀了你们!” 话语落下陈经脚步匆匆往外走去,而被叫到名字的两人战战兢兢的站到元琢身后,低着头站着。 夜色浓浓,当无数江湖人看向皇宫大战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敲开暖香阁的后门。 “公子在吗?” “在最顶层还没走呢。”开门的人回道。 中年人点点头,急匆匆的往里面走。 片刻后顶层的门被敲响,中年人推门而入,拱手行礼道“老爷,三皇子那边有动作,他府里的管家刚才悄悄从后门出去,正好被咱们的人看到了。” “知道了。”元瑾挥手让他出去,转头看向元玢,道“怎么样?我就说了会有人忍不住,呵,还真是心急。” 元玢放下酒杯,有点不解的问道“二哥,你这不会是猜的吧?” “不是,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机会?”元玢有点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父皇到底想干什么?” 元瑾看着窗外,轻声道“怎么回事?呵,不就是有人想坐上那把龙椅吗,又没什么奇怪。” “至于父皇的意思......” “他只是想安心北征而已。” 第142章 举事 元玢不是傻子,经过元瑾稍微解释便想明白。心里一惊,额头冒出点点冷汗,不敢相信的看着元瑾。 “怎么?不信啊?”元瑾撇嘴嘲笑道。 “不,我就是信了才觉得惊讶。”元玢擦去额头的冷汗,摇头道“我只是惊讶,父皇为了北伐当真会这么无情?” “三哥可是先皇后所生,父皇当真就这么绝情?” 元瑾不想回答这种白痴问题,只是嗤笑一声,道“天家父子何来感情?何况是一个想夺位的儿子。” 元玢叹了口气,疑惑问道“三哥一定会死吗?” “一定。”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走!回家待着。”元瑾说完已经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接着说“这是唯一的活路,要不然我们也会死!” 话音落下不再搭理身后的元玢,闷头往外走,脚步匆匆。既然二哥这么说了,元玢也不再多停留,裹上大氅后便往外走。 三皇子府里,四处因为没挂上灯笼,显得漆黑一片。 屋里元涵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门口,周围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元涵轻声打开门,问道“没有走漏风声吧?” “没有,街上连人影都没有。” “五皇子呢?” “在前堂等着呢。”管家答道。 元涵点点头,动身往前堂走,管家跟在他后面,脸上有几分担忧。 刚走进门,元涵便迫不及待道“五弟,还顺利吗?” 五皇子元洵摇头道“京营没被调动过,也没有少人,禁军也一样。” 说完随后问道“三哥,有把握吗?这种事......不成功则成仁啊!” “五弟,三哥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再说了要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会让你来吗?”元涵自信道。 本来还有点担忧,但是听到京营和禁军没有调动的消息后,其他情绪便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坚决。 他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坐上龙椅的样子,可真叫人垂涎欲滴啊! 元洵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他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今夜的气氛有点诡异。刺客进宫父皇居然连禁军都没动,是察觉到不对还是过于自信? 他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二哥什么动作都没有。奇怪,说不出的奇怪! 踌躇片刻,元洵还是不安的问道“三哥,二哥那里可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咱们真要进宫?” “必须进宫!”元洵提高声音,肯定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是唯一的机会,要是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更没机会。” 元涵上前握着元洵的手,低声道“五弟你应该能看明白,时局对我、对我们不利。大哥监国这么多年,就差一个太子的名分,父皇北伐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大哥必定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一旦储君之位尘埃落定,那我们就彻底没希望了!” 这些事情元洵当然能想明白,大哥监国多年,储君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现在不行动,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登上皇位。 但是想得明白是想得明白,真让他进宫夺位,他还是有点犹豫。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如今处处透着诡异,怎么看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以为还是应该再等等,于是松开元涵的手,叹气道“三哥,我觉得还是再等等吧,至少得等父皇......” 殡天两字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中意思在松开手的时候元涵便已经明白。只是元涵想不明白,以往说干就干的五弟到了举事的时候怎么会这么犹豫不定。 “五弟,你莫非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做个闲散王爷?” “唉,我怎么会愿意,但是现在宫里情况未知,我们怎么能轻举妄动?” 元涵轻笑,手指指向皇宫的方向,道“皇宫就在那里,今晚没有什么大宗师搅局,这是最好的机会!” “就凭咱们这点人要想成事,必须要孤注一掷的勇气!你难道甘心居于人下吗?” “五弟,不能再犹豫了!” 刚坐下的元洵缓缓叹了口气,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递给元涵,“三哥,恕我不能奉陪,我觉得今晚过于诡异,我们举事……不好。” “这是我养的私军,人不多,只有五百人,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三哥,弟弟对不起你。” 说完把令牌塞到管家手里,道“你快去调兵吧,等天亮就晚了。” 管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看向元涵,看到元涵点头后才急匆匆出去。 “三哥......” 元涵连一个字都不想说,背过身不去看他。元洵明白这是在跟自己断绝了,心里虽然有所不忍,但还是强压心里的情绪,缓缓跪下行了个大礼,哽咽道“三哥,弟弟先走了,希望三哥登上皇位之后能留我一条命......” 话音落下,元洵擦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走出前厅,没有丝毫不舍。 看着元洵的背影,元涵无奈摇头,他又何尝看不明白今晚气氛诡异,但是他不甘心啊!他在赌,赌今晚元琢因为过于自信而放松警惕。 门外走进来几人,有人轻声道“主子不必在意,今晚只要我们进了宫,皇位唾手可得,当今皇上昏聩了,远不如三皇子英明。” 那人说话时,眼里带着浓浓的炙热,仿佛从龙之功已经近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拿到。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好像眼前的三皇子已经是龙袍在身的天子了。元涵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这种奉承的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急,等徐管家回来,我们便举事!就在今晚!” 几人见状脸上笑意斐然,眼里贪婪的光几乎化为实质。 片刻后管家气喘吁吁的走进来,“主子,五皇子的五百私军已经集合,我们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是不是......” 元涵转身目光从几人脸上一扫而过,满意的点点头,接过管家速来的剑,拔出长剑喝道。 “我们进宫请父皇立太子!” 几人欣喜若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不已。 “举事!请皇上立太子!” “举事!” ...... 第143章 你就这么想当皇帝? “三皇子,止步!陛下口谕:今晚任何人不得进宫,哪怕是有要事也要等明天!” “回去吧三皇子,不要为难属下。” 宫门前一队守门兵卒的队长拦住一身蟒袍的元涵,轻声提醒着。 他知道眼前的元涵他惹不起,可是宫里哪位他更惹不起,干脆解释清楚,到时候有锅都轮不到自己背。 啪~ 元涵反手抽在队长脸上,怒不可遏喝道“你敢阻拦我进宫?你想破坏父子之情吗?” “滚开,孤是来救驾的,耽误了事我要你狗命!” 队长脸上手掌印历历在目,连手指都清清楚楚,痛的他呲牙咧嘴。但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低头弯腰恭敬道“三皇子莫要自误,这是陛下的口谕,我不能放你过去,还望三皇子别让小的难做。” “请回吧,我就当......” 话还没说完,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溅。管家手里刀还在滴滴答答掉着血滴,“主子,跟他们废话什么?咱们是进宫救驾,皇上会体谅我们的!” 元涵点点头,轻轻挥手,身后密密麻麻的人一拥而上。 “你们想干嘛?” “三皇子,私闯禁宫是大罪!” “放开我,你们想死吗?” 一队守门兵卒尽数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些人一个个怒目圆睁的瞪着带头的三皇子,到这时候哪还能想不明白,什么救驾,什么父子之情都是假的,这是逼宫啊! “你们这是要造......” 还没等他“造反”喊出口,元涵手起剑落将他人头斩下,举起人头高喊道“进宫!” 身后几人现学现卖,一颗颗人头被砍下,血迹染红宫门。一行人踩着鲜血推开宫门往宫里快速走去。 一路前行直奔西苑,路上阻拦的太监毫无例外全死在他们刀下。 往前走过长长的宫道,身后鲜血淋漓。管家停下脚步,喘气问道“主子,我们走了这么久,一路上除了太监外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可能连巡逻的锦衣卫和兵卒都没有?是不是......” “放心,今晚胡人进宫刺驾,我就不信他们连锦衣卫那里都不安排人。如果胡人真这么白痴,怎么可能跟我们南北对峙这么多年?” 元涵握着血迹斑斑的剑,抬头看向天空。那里雷光和虹光已经越来越淡,层层云朵遮盖之下,已经有点隐隐约约。 他虽然不是武夫,但是宗师之间的交手他还是见过的,到这个程度已经到尾声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正看的出神时,远处城里几处燃起火光,缕缕黑烟升起,映照着天上飘落的白雪。 元涵大喜过望,身后的一群人也纷纷露出笑意,这火来的及时!持剑往前指去,高声喝道“天助我也!诸位!功名利禄就在眼前!跟我走啊!” 众人眼神带喜,抽刀出鞘,似乎青绿官袍,美人作伴,衣锦还乡已经触手可及,忍不住高呼。 不再过多停留,一行人声势浩大往西苑清玄宫赶去。有了前面的太监做榜样,路上其他太监哪里还敢露头,一个个巴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也不理是谁的脚步声,只要脚步声响起,太监们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去禀报都忘了。 怕啊!皇位是谁的不知道,可是命一定是自己的!还没活够呢,上前找死吗? 接下来就简单了,除了几个跑的慢的太监死在刀下,三皇子一行人可谓是畅通无阻。好像这偌大的皇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一样,任由三皇子一行人直奔清玄宫。 宫门前,管家和其余几人身上虽然血迹斑斑,但是依旧踌躇不前。这么多年来,对于皇帝他们还是有点惧怕,哪怕到了这个时候。 元涵轻哼一声,解开身上大氅,率先持剑走进清玄宫。 灯笼火光映照下,元琢面容清晰可见。好像早就会意料到他会来一般,元琢头都不抬,只是失神的看着地上的白雪。 等元涵行礼之后才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不见恐慌,反而是平静如水,“吾儿,来了?为父已经等了很久了,我还以为会是老二,没想到是你。”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儿臣无罪。” “哈哈,京营还在,禁军还在,朕还在!用得着你救驾吗?” 元涵脸色不变,只是把剑交给身后的管家,“父皇是天下共主,不能有什么闪失,儿子来救驾有何不可?” 元琢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盯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不解的问道“那把椅子你就这么想坐?当真为了那把龙椅连亲爹也要杀?” “你......就这么想当皇帝?” 坐在椅子上的元琢好像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一字一顿的问道。他有些不解,太子之位还没尘埃落定,元涵到底在急什么? 他就一点都不相信,太子之位会落到自己身上吗? “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逼宫,儿臣只是救驾!”元涵当然不会落人口实。 救驾嘛,总会出点意外不是,比如皇帝死在混乱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皇帝命硬不硬呢。 “呵,你不如你大哥!”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死鸭子嘴硬,元琢没了跟他拉扯的耐心。这种既要又要的人,怎么会是个好皇帝? “父皇是的对,母后在时父皇就经常说我不如大哥。”这种话元涵听了二十年,他已经可以做到心里毫无波澜。 “可是父皇啊,我没监过国,你们怎会知道我不如大哥呢?” 话音落下元涵抬头迎着元琢的目光,缓缓跪下厉声道“请父皇立储君!” 储君?立他么?元琢冷笑不已,对于这个儿子,他实在失望。这么简单的套他居然也会上当,还胆大包天到逼宫! “储君?你吗?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朕一定会立储君,但那是在北伐结束之后,而不是在今天!” 元涵在管家搀扶下站起来,嗤笑道“那就由不得父皇了,来人,请皇上进宫休息!” “乌合之众,也敢冒犯天威!”元琢从袖子里伸出双手,轻蔑的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锦衣卫,京营何在?” “擒逆臣!诛乱贼!” 第144章 聪明人 声音轻缓语气平淡,但却如同口含天宪,镇得众人不敢上前。 “怕什么,就只有一个人,难不成他还能撒豆成兵不成?”管家率先抽刀出鞘,厉声喝道。 “跟我上,请皇上立储!” 管家持刀上前,正想挥刀斩下,元琢身后突然飞出无数箭矢。他心里一惊,连忙退后几步,不停挥刀抵挡。 随着箭矢落下,清玄宫里一扇扇大窗打开,数不清的披甲兵卒从里面涌出,手持盾牌挡在元琢身前。 “好儿子啊,天下都在朕的掌握之中,你真以为朕老了?昏聩了?” “无稽之谈!” “如果朕不给你机会,别说清玄宫,就是皇宫大门你也进不来!本来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你们,没想到你竟然胆大包天行忤逆之事!” 随着元琢站起,清玄宫墙上跃出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皆死死盯着元涵一行人。 众人哪还不知道自己中计了,外围几个人已经萌生退意,转身一看差点吓尿。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宫道上已经站满全副武装的兵卒,不仅早已弯弓搭箭,甚至还拉来了大炮。 “我.....我们完了,这是京营!” 几人的声音在人群里爆开,众人瞬间回头看去。入眼尽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兵卒,不是京营是什么? 看见京营的那一刻,他们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管家听着人群骚动,心里焦急不已,当今破局之法只有生擒元琢,要不然全都会死在这里。于是紧握长刀,解开身上大氅,刀锋直指元琢。 持盾兵卒不敢大意,马上上前阻拦。刀光闪过,只见一颗颗头颅飞起,盾牌在管家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几步落下便到元琢面前,浑身真气激荡,震开刺来长枪,手掌成爪欲要生擒元琢。 “放肆!” 清玄宫内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管家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样,浑身真气瞬间萎靡下去,身上衣袍不知道被什么割得破破烂烂。 转眼间管家便倒飞出去,半空中落下一阵血雨。浑身上下好像被千刀万剐,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伤口,落地时已经气绝身亡。 火光映照下,头发全白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缓慢走出,垂手站在元琢身后。 “冯......冯公公,你......你不是......”看清来人的瞬间,元涵浑身便冷汗直流,两腿抖如筛糠。再也站不稳,哆嗦着跪了下来。 元琢见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闭着眼睛摇头,轻声吩咐“大伴,将这逆子生擒。” “其他人嘛,杀了!” 冯公公领命而动,真气鼓动直奔元涵而来。护卫左右的几人刚想阻止,瞬间被千刀万剐,鲜血喷溅了元涵一脸。 这时兵卒、锦衣卫也动了,在冯公公提起元涵的一瞬间,无数箭矢落下,人群里绽开一朵朵血花。 哭喊声、厮杀声、刀剑交错声和利器撕开血肉声交错响起,伴随着鲜血喷溅,头颅飞起,很快雪地便被染成鲜红色。 元涵被冯公公真气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地不起,眼里的惊恐到了顶峰。但是喉咙发干,想喊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两刻钟后,元涵带来的人被全歼。雪地里站着的人默契收刀,默不作声的打扫战场,搬运尸体。 从始至终元琢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淡漠的看着众人厮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轻轻摇头。 “唉,都是我大齐的儿郎,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却死在争权夺利中,可惜,实在可惜。” 说罢元琢头也不回往里面走,看都不看元涵一眼。 清玄宫里火炉旺旺,几个太监来回擦拭着地板,虽然地上连灰尘都没有多少,但是太监们还是不敢放松。这时候还是低头干事吧,免得触霉头。 “好了不用擦了,都下去吧。去几个人把陈经叫过来,去吧。”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冯公公轻声打发他们出去后,缓缓关上大门。 元琢没有跟往常一样坐在坛上,而是绕到案子后坐下,“大伴还是体谅这些奴婢啊……” “主子”冯公公慌忙跪下,不做过多解释。 “起来吧,体谅手下人是好事,朕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挥手让冯公公起来后,元琢脸上低沉依旧,吩咐道“让宗人府过来带走这个逆子,朕不想见他!” 冯公公低头称是,快步走到门外,吩咐当差太监去宗人府报信,自己则转身回到内堂,垂手站着。 “文玉哪里来信了吗?” “回主子,陆大人的信已经到了,是不是让手下人呈上来?” 喝了口热茶后元琢笑道,“不用了,大伴应该看了吧?” “看了。”冯公公如实回答,这种事瞒不住,还不如坦诚面对。 “说来听听,咱们这边已经结束了,只是文玉还要受点苦啊……” “是啊边关苦寒,苦了陆大人啊。” 元琢轻笑着,脸上表情也好了不少,“好你个奴婢,这时候还拍起马屁来了,说吧说吧。” 冯公公轻步走到元琢身边,低声说道“回主子,陆大人信里说山上咱们的人已经没了五个,而胡人是六个。这几天山上风平浪静,陆大人认为......” “有人看出点东西了?” “陆大人是这个意思。” 堂下瘫倒在地的元涵虽然听不到两人的话,但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成王败寇,事到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失败。 话音刚落两人便陷入沉默,元琢轻叩扶手,颇感诧异。按理说来,铺垫了这么久,又足够保密,怎么会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看透。 莫非是陆文玉泄露了什么?也不该啊,有些事陆文玉都不知道,该不会真的是聪明人? “大伴,给文玉去信问清楚。”元琢犹豫片刻之后沉声道。 想了想还是伸手按住冯公公研墨的手,道“算了,等文玉回来我再问清楚吧。” “主子,那奴才......” 他明白冯公公的意思,思考片刻后说道“让事情早点结束吧,目的已经达到,再跟胡人虚与委蛇不值得。” “让文玉做好收尾,不要耽误后面的事。就按这个意思写,写完让朕看看。” 冯公公低头奋笔疾书,不久一封信便新鲜出炉。元琢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轻轻点头认可。 “这次不用司礼监内阁的印,用朕的大印。” “盖上印之后加急发过去。” 顿了一会,元琢轻声说道。 “朕饿了......” 第145章 闹剧结束 太阳落下又升起,新的一天如约而至,好像人世间没有什么能改变太阳东升西落。 山上雪花飘飘,异常寒冷。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冬至,难怪滴水成冰。 和往常一样,赵就舒舒服服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屋子里外是两个世界,叫人连出门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烧了壶水洗漱,这种天气烧着炉子都冷得发抖,何况是烧了一晚上,半灭不灭的火炉。 洗漱完毕后,架起铁锅煮汤。这里就这一点不好,连个热汤都得自己煮,菜也没有多少种类,不是烤肉就是炖肉,这几天下来差点没上火。 炉子上咕噜咕噜煮着水,赵就不慌不忙的往里面放肉放菜,再加点盐,没了。实话实说,嘴里快淡出鸟了,这还是赵就空间里存了点东西的情况下。 “唉,这破地方真是折磨。” “陆文玉倒也是沉得住气,五天了半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我猜错了?不应该啊......” 搓着手取暖的赵就自言自语,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能磨蹭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再说了,陆文玉沉得住气先不谈,怎么胡人也这么沉得住气呢?奇也怪哉。 “呲。” 锅里的汤漫了出来,落在炉子上冒出缕缕白烟。索性不再想这些,先吃饱喝足。 拿起筷子勺子小口品尝着锅里的汤,伴着梆硬的大饼一起咽下去。嗯,确实淡出鸟了,回京城必须要恶补回来,这一趟没吃好,都瘦了不少。 吃饱喝足,赵就披上大氅,今天轮到自己盯梢。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该去还是要去,总不能连自己的分内事都不干吧? 推开门刚走出去,门外的冷风直把人往屋子里推,实在是刺骨难忍。 关上门裹紧身上的衣裳,脚下轻点高高跃起,落在树杈上。按照以往的标准,小心谨慎往前摸去。 太阳虽然挂在天上,却没有多少暖意,但好在现在是大白天,要是太阳落山,估计会更冷。 出来时已经不早,一路上又没有提起速度,反而是以树为点左弯右拐,自然快不了。 等到了盯梢的范围,太阳已经肉眼可见的往山下走。得,受苦还在后头呢! 不过赵就也不恼,运行功法驱散寒气。这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自己是盯梢又不是刺杀,只要确定胡人没有别的动作就好,大不了就跑呗。 部秀两人感知到真气流动,提心吊胆的从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树杈上优哉游哉的赵就,心里大感不解。 对方这三人到底想干嘛,昨天来了两个,也是什么都不干就静静看着他们两人,今天倒好,只来了一个。 两人面面相觑,看不透赵就是什么意思。而赵就也没有跟他们搭话的闲心,就静静盯着两人,确定这是两个人不是什么尸体傀儡之后,继续悠闲的看起周围的风景。 只是一片白茫茫,也没什么好看就是了。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部秀试探的问道。 “啊对对对......” 无所谓的态度让两人心里疑惑更甚,生死厮杀还有挑衅这个环节?开什么玩笑! “赵大人......” “啊对对对......”没等部秀话说完,赵就条件反射般接道。 不管你问什么,反正就是“啊对对对”,反正对于他来说,盯梢嘛,主打的就是放松闲逸。 何况对方两个人要是一起上,自己也打不过,还不如应付过去。 部秀扯着嘴角看向老蛊,而老蛊只是摇摇头示意不要再理。两人窃窃私语片刻后,看了赵就一眼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回屋子里。 见两人没有其他动作,赵就也乐得清闲,坐在树杈上静静盯着屋子,好像一尊雕像般,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全黑。 寻思着也快差不多了,但回头想想,每次有动作都是天黑之后,索性再等会,反正没事做。 可惜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冷风打消,赵就运行真气消融身上积雪,迫不及待往回走。 这种闲着无聊出来吹风的事,还是省省吧,火炉不舒服吗?不温暖吗? 回到木屋时,林一言和法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赵就第一时间没理会两人,先抖落身上的雪花,这鬼天气,真折磨人啊! 特别是他这种,两辈子都生在南方的人。 “赵大人,怎么样?”林一言问道。 赵就哆哆嗦嗦坐下,感受着滋润人心的温暖,轻声解释“没有岔子,胡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如往常。” 林一言点点头,“那我们......” “明天,如果明天晚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就是我猜错了。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买单,我当先锋拖住一人,你们二对一如何?” “好,赵大人快人快语,我等佩服!”林一言怕赵就反悔,急忙开口回应。先把基调定下来,细枝末节的琐碎事情可以再商量嘛。 看着林一言那急切的模样,赵就嘴角直抽,自己又不是那种说话当屁放的人,用得着这么害怕嘛。 ...... “让路,让路!” 高头大马上,护送急递的信差一边高喊一边挥手。巡逻时士兵纷纷往两边闪开,有回避不及时的,被吓倒在雪地上。 副将见此连忙上前,一把拽住马缰,怒喝“耍威风耍到我王平旭的中军大帐上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军法伺候,抽他三十鞭子。” “王将军,属下不是有意冒犯。”信差从怀里拿出一份信封,小心翼翼捧给王平旭看,“将军,这里有一份千里加急,连司礼监和内阁的印都没盖......” 王平旭虽然久在边关,但是也是官宦世家。一份急递发出是有规定程序的,由内阁拟好司礼监呈皇上批阅,没有问题之后盖上内阁和司礼监的大印后发出。 而两者大印都没有的千里加急,一定是皇上亲命发出的,王平旭暗暗吃惊,连忙喝退周围士兵,低声问道“给谁的?” 信差指着封面,上面清清楚楚一行字:御递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王平旭不敢过手,小声道“跟我来!” 话毕带着信差往陆文玉营帐赶去。 营帐外王平旭没有跟进去,只是交待信差陆大人就在里面。信差心领神会,小声撩开帘子,恭敬行礼道“陆大人,有您的急递。” 喝着茶的陆文玉接过信便让信差下去,随意撕开封口。短短几句话不用多久便看完,随意丢在火炉上,喝完杯里茶水才走出营帐。 “这场闹剧是该结束了……” 陆文玉吩咐站在一旁的王平旭“整军备战吧。” “陆大人您这是?” “我上趟山,这么多年不动手,他们还以为我陆文玉死了!” 第146章 这个理由够不够? 尽管不知道陆文玉为什么要上山,但是整军备战是命令,王平旭不敢不听。 后退两步拱手行礼道“是,属下这就整军,只是属下斗胆多问一句,何时有战事?” “属下也好跟他们说清楚。” 陆文玉满意的点点头,王平旭做事一向严谨,倒是自己粗心大意了。 “不急于一时,两个时辰内备好就是了。” 说着陆文玉摆摆手,道“退后点,免得伤了你,我走了。” 话音落下陆文玉身上真气升腾,宛若朝阳升起,御气而起直奔山上。真气所过之处,雪花被吹散开,就连浓厚的云层都消散不少,天上地下暂时恢复晴朗。 “哈哈哈......” 真气升起的瞬间赵就便已感觉到,没办法,这等恢宏的气势想不察觉都难。 看来是陆文玉上山了,果然自己的猜测一点错都没有,所谓的不战之誓只是一场各有目的的闹剧罢了。 确定自己是对的后,赵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手里茶杯都端不稳,不过无所谓了。 想来按照陆文玉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自己可得提前做好准备。说干就干,手指蘸着杯里茶水在脸上抹着泪痕,从空间里拿出辛辣的香料抹在眼角鼻下。 演戏嘛,必须要真实!咱得对得起那份钱! 别说效果还蛮好,刚抹上去那刺激的味道逼得眼睛直冒眼泪。 好东西! 雪地上林一言和法知早早等好,在陆文玉落地的瞬间,迅速上前拱手行礼问道“陆大人上山是......” 还没等陆文玉开口,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个类人生物,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他大腿,哭喊叫苦的声音马上响起。 “舅舅,你可算来了,你......你再不来就见不到外甥了......” “你不知道那些胡人有多残忍啊……呜呜呜,舅舅啊我想回京城,呜呜呜。” 干!陆文玉听声音就知道是赵就,只是那哀切泣血的声音让他嘴角直抽。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胡人残忍你就不残忍,你一个管昭狱的觉得别人残忍?还真是老婆子讲笑话,给爷逗笑了! “好外甥好外甥,莫哭莫哭!跟舅舅讲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失态成何体统啊?”陆文玉一把扶起赵就,那混蛋真不嫌脏,哭也就算了,眼泪鼻涕怎么都往自己蟒袍上抹。 狗日的,我自己都不舍得! 既然有台阶,赵就果断下了。站起来搀着陆文玉的手臂,一边抽噎一边擦着眼泪。片刻后似乎平息了情绪,挎着张脸道。 “舅舅啊你不知道,那群胡人......他们好几个围攻我一个啊!好在啊舅舅传授的武功确实厉害,我一个不小心.....” “就把他们都杀了!” 好家伙,这是跟自己邀功来了啊!怪不得要演这么一出戏。而一旁的林一言法知两人不由得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就和陆文玉“互诉衷肠”。 坏了,我成牛马了!不对,是我们都成牛马了! 沟槽的仗势欺人啊! “对了舅舅,你怎么上山了?”倾诉一番自己的不容易后,赵就问道。 陆文玉也不做隐瞒,反正他们早晚都得知道,“胡人在此期间坏了规矩,我上山收尾。” 转头看向林一言两人,道“你们下山吧!天师府那个小家伙在营帐等着你们呢,武当那小子嘛,去了盛京龙兴寺,是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点劫后余生的味道,忙不迭说道“是,多谢陆大人,我们两人这就下山。” 等两人走远,陆文玉才低声道“别装了,杀了几个?少不了你银子。” “四个,共计一万六千两。还有那一万两,你可不能眯咯!” “好好”陆文玉拍了拍赵就肩膀,神秘兮兮道“小子,你能成大事!” “走吧,剩下那两个也一并杀了吧。” 赵就指着自己问道“我?” “我!” 见陆文玉已经腾空而起,赵就只好跟在身后,脸上的笑意几乎收敛不住,陆大人他是真给钱啊! 木屋上空陆文玉回头看了一眼赵就,赵就点头示意就是这里。陆文玉也不废话,身上真气随着手掌轻轻按下。 “轰” 烟尘伴着雪花飘在半空中,让人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等了片刻浑浊的空气才变得稍稍清晰,地上哪还有木屋?只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掌印里一切都已经消失,只有翻起的黑土。 “陆文玉!你过界了!” 远处愤怒的声音传来,赵就抬头看去,看不到来人,只见翻滚的乌云伴着冲天威势朝着他们二人碾来。 “我去,你行不行啊?”赵就转身就想跑,那副逼人心魄的气势,比锦官城外的呈净强太多了。呈净他都打不过,哪还敢去惹比呈净还强的人。 陆文玉轻笑,身上真气鼓动,冲天而起。真意外放,硬生生隔绝乌云。 漫天乌云好像撞在一堵墙上,虽然不断翻滚,但是一丝一毫都无法再向前。甚至在意的渗透下,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我去!你真行啊!”赵就硬生生停下脚步,得意的站在陆文玉身后,把狗仗人势演绎到极致。 “你还是走吧……”盯着来人陆文玉轻声提醒道。 赵就不解道“为什么?” “我想杀了他!” 得,您霸气!赵就没再说什么,转身跟陆文玉拉开一大段距离。大宗师杀大宗师说的这么轻松,真是装得一手好逼。 “陆文玉!你破坏规矩上山杀人,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来人怒喝道,他也没想到陆文玉竟然连一点规矩都不讲,直接上山杀人。 “呵,说法?大宗师杀两个二品还要说法?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陆文玉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嘲笑。 来人被气得眉毛倒竖,怒声问道“陆文玉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哪里?这场厮杀可是你们皇帝亲允的,怎么?齐人都如此背信弃义?” “不给我个理由,这事过不去!” 没听见陆文玉说话,只是身上真气轰然作响,气势骇人,别说离得不远的赵就,就是已经到了半山腰的林一言两人都能清楚明白的感觉到如煌煌大日般的浩瀚真气。 陆文玉指着来人,道“有没有理由也无所谓了,我来就是为了杀人!” 话毕他顿了顿,嗤笑道“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个理由......” “我叫陆文玉!这个理由够不够?” 第147章 我们走吧 夜色浓稠如墨,雪地倒映着赵就一路狂奔的身影。 两个大宗师火力全开的影响确实太过骇然,本来拉开一大段距离的赵就逼不得已,只好不停往山下狂奔。 饶是脚下不停,但是体内真气被压制的感觉依旧明显,背后好像熔岩喷发,灼热感明显。 “这就是大宗师之威吗?”停下脚步的赵就喃喃道。 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到自己跟大宗师的巨大差距。跟交锋的两人比起来,赵就只感觉自己是浩瀚星空里的一颗星星,而他们则是天上升起的太阳,莹莹星光在太阳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 而旁边的林一言法知两人嘴巴都合不上,大宗师之间的战斗厮杀,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那股破坏力、那无边无际的真气、那溢散出来极致的武道真意,让他们久久不能回神。 天边两人的碰撞如同两头荒古巨兽角力,真气四溅真意流转,就连天空都出现了一道道波纹。 虽然三人都看不清真气笼罩下的战况,但是偶然溢散出的真意给地上留下一条接着一条极深的沟壑。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尽管连两人的招式都看不清楚,但并不妨碍他们目不转睛。 大宗师的交手啊,一辈子能看到几回?何况还是陆文玉这种顶尖大宗师! 林一言看向远处的赵就,心里不断哀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跟狗都大啊,难怪人家狂......” “我有个大宗师舅舅我也狂。” 而法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天边。他以前在寺里问过宝树禅师:神灯禅师和陆文玉谁厉害。 记忆里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刚遁入空门,没见过高山,傻傻的问了这个幼稚的问题。好在宝树禅师没有生气,只是摸着他的光头笑笑,随后说了莫名其妙的四个字:不以己悲。 现在想来,依旧觉得好笑,特别是陆文玉在自己眼前出手,更显有趣。 远处的赵就看着两人交手,心里感慨不已,可惜自己看不清楚,要是能近距离清清楚楚的看一遍,对自己来说肯定是受益匪浅。 三个人各怀心事,静静看着天边,谁也不打扰谁。 天边真气渐弱,两人间的交锋戛然而止。来人捂着胸口愤怒的瞪着陆文玉,眼前人肆无忌惮破坏规矩,自己却奈何不得,实在憋屈。 “看来你是存心坏规矩来的,陆文玉,我奈何不了你还奈何不了那几个小娃娃?” “威胁我?你也配!”陆文玉背着手,身上衣袍都没有褶皱,仿佛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种你就去!看看到最后是你杀的多还是我杀的多。” 面对陆文玉赤裸裸的威胁,来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陆文玉说的是事实。尽管两人都是大宗师,但是大宗师之间亦有差距。 他明显不如陆文玉。 见他不说话,陆文玉冷笑,身上真气再次鼓动,空中好像升起一轮大日,“小子,我先杀了你!” 来人暗道不妙,连忙运行真气往后退去。照这种架势下去,再不跑,他必定会死在陆文玉手上。 索性也顾不得面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跑。陆文玉见状也不追,真气收敛天上大日逐渐消弭不见。 回头看见三人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陆文玉背着手缓缓落下,道“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赵就反应迅速,连忙上前关心道“舅舅武功盖世,威武霸气!” 没得回应也不尴尬,跟个狗腿子似的跟在陆文玉身后。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你不会......” 话还没说完后脑已经挨了一巴掌,“我不会什么?话说清楚咯。” “不会不想!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你最好是!”陆文玉无奈骂道,这小子哪里都好,脑子也够用,就是这嘴实在是不解风情。 赵就捂着后脑问到底,“我肯定是。那你为什么不杀他?” “你以为大宗师是说杀就杀的吗?”陆文玉停下脚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也不看看旁边有人没人,就问个不停。 话里的意思赵就马上领会,果断闭嘴不再说话,哪怕旁边两人好奇的看着他。 见赵就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陆文玉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嘛,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嘛,私底下没人再说不是嘛。 一行四人脚步不停,直到回到营帐后,赵就才跟着陆文玉去了他的营帐。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五爷,怎么......” “想问我为什么不杀?” “是。” 端起茶杯的陆文玉喝了口茶,解开大氅缓缓道“大宗师不是那么容易杀的,我和他都到了这个层次,短时间内想杀了对方哪那么容易?” “他又不是不会跑......” 说罢陆文玉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看出了赵就的想法,淡淡道“那些东西得你自己摸索,我早说了教不了你,就是让你近距离看你也看不出什么......” 这话让赵就大失所望,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悟,真是白看了! “休息吧,明天回京城,以后可有得你忙的......” 丢下一句话后,陆文玉迫不及待的把赵就推出营帐。 ...... 京城皇宫西苑里,冯公公忙着检查各个烛台,看看蜡烛滴下的残蜡有没有被清理干净。亦或是续上烧到头的蜡烛。 “手脚都轻点,动作不要太大,以免碰倒烛台。”冯公公低声吩咐来回走动的几个太监。 等太监们做完一切,冯公公才轻声走出去,吩咐门外的当差太监“都机灵着点,天干物燥,蜡烛灯笼等尤其要小心,可不能起火了。” “是,老祖宗。” 冯公公点点头,轻声关上门走进去,规规矩矩站在坛前。 “都安排好了?” 听到坛上传来声音,冯公公轻声回道“回主子,奴婢们都安排好了,有奴婢盯着呢。” 元琢从坛上走下来,目光灼灼看着大门,问道“人都到了?” “主子,都到了,要不要奴才现在让他们进宫面圣?” “明天再说吧,何必急于一时?”元琢轻声道,随后背着手往里走,边走边继续说。 “明天午时之后再召他们进宫,你亲自去,不要让礼部的人知道。” 说罢停住脚步,想了想接着开口。 “也不要让内阁知道。” 第148章 天下太平? 天黑天亮又是新的一天,京城虽然下着雪,但还是有不少踩着雪人出门,街头巷尾因为有人走动而多了许多人气。 在朝为官的,坐着轿子或是马车,急匆匆的往皇宫走。做买卖的虽然开门比天气暖和时候晚,但也晚不了多少。 随着天色大亮,京城逐渐热闹起来,贩夫走卒走街串巷,牛马叫声不断。 年关将近,街上孩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脸颊冻的透红,但是喜悦的心情一看便知。 宫里和宫外虽然有所区别,但是热闹还是大差不差,当差一晚上的太监匆匆回去睡觉。当早差的太监打着哈欠揣着手取暖,大冷的天站在寒风里属实不好受。 “哎哟这天冷的,早上起来手都快冻掉了。” “这有啥冷的,要是夜里当差,那可是会冻死人的。” “安心当差吧,要是被管事的看到可少不了一顿鞭子......” “放心,管事太监这时候哪起得来?” “说的也是......” 宫道上几个太监小声聊着天,似乎几个人聚在一起便能驱散寒气。 清玄宫里冯公公小心吹灭蜡烛后轻手轻脚打开门,吩咐当差太监扫雪。多年来冯公公一直是这个时间起来,当差的太监早就一清二楚,不用冯公公吩咐便各自忙着。 这时候元琢还在睡着,无事可做的冯公公只好背着手四处检查。确定当差太监在有条不紊按规矩忙着后才回去清玄宫。 走进门便看到正在洗漱的元琢,冯公公急忙上前接过棉巾,让太监端出去,换一盆热水进来。自己则去外厅泡茶,这些冯公公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大伴啊,你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天天操心手下人做事。有些事啊,交给陈经他们做就行了。” 听到元琢的话,冯公公笑着把把茶杯放到元琢面前,“回主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看那些奴婢扫的干净不干净。” “再说了,主子照料天下大事都不说累,奴才这点小事,哪敢叫苦喊累。” 这个马屁元琢显然很受用,端着茶杯笑着喝茶。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喝了几口茶,停住手上的茶杯,问“今年的收支,军费粮草内阁算出来了吗?” 冯公公回道“军费粮草倒是算出来了,兵部的折子昨天就已经递上来了,只是不知道内阁在忙什么,迟迟不送来披红。” “而今年的收支嘛......” “内阁的几个阁老说还在算,近几天会连兵部的折子一起呈上来。” 元琢眯着眼睛,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想到去年差不多也是这几天算完,今年事情又多,晚几天情有可原。于是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要多盯着点。” “当你的差去吧,记住不要误了事。” 冯公公磕头告退,关上门后往司礼监走去。 冬日的天除了天黑天亮,似乎半点变化都没有。司礼监门外的当差太监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午时一到便急切走进值房。 “老祖宗,午时到了。” “咱家知道了,你下去吧。”冯公公披上大氅小声吩咐道,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锦衣卫衙门,冯公公走下马车,挥手屏退门前站着的锦衣卫,一个人往里面走。 院子里两个和尚和一个尼姑在雪里悠闲喝着茶,看见冯公公进来,几人连忙打招呼。 “几位大师不必多礼,咱家过来是奉了陛下口谕,请三位大师进宫面圣。”冯公公轻声说道。 “几位请吧。”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聚集在站在最前面的宝树身上。见三人期盼的看着自己,宝树只好上前问道“冯公公,不知道陛下召我们三人进宫所为何事?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陛下没说咱家做奴才的哪里敢胡乱开口,大师放心,陛下召见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冯公公扯开话题,抬手引路道“几位大师不要耽误了时辰,让陛下等急了可不好。咱们还是先走吧,至于陛下为什么召见,进宫便一清二楚了。” 宝树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带头往马车走,其他两人见宝树走了,也只好跟在身后。 马车调了个头,一路往皇宫方向疾驰。 在宫门外下了车,冯公公带着三人一路往西苑走。片刻后在西苑门口前停下脚步,转身对三人道“三位大师还请稍作等候,咱家进去通报陛下。” 冯公公脚步匆匆,不久便回到三人面前,笑道“陛下召见,请三位大师跟着咱家进去吧。” 三人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都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索性跟在冯公公身后往清玄宫里走。 “贫僧\/贫尼见过皇上。” “皇上万岁......” 三人跪下行礼,而冯公公站在一边,紧盯着三人。 “起来吧。”元琢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边走下法坛边说道“大伴,给三位法师搬个暖凳。” 还没等三人行礼谢恩,元琢笑着问道“三位法师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啊?” 来的路上三人就已经商量好,由宝树殿前回话,所以宝树拱手回道“有劳陛下关心,贫僧三人皆是三天前到达京城。亦谧师妹路途远些,是晚上才到达京城。” “好好,三位法师一路平安否?” 对于元琢的话,宝树心里也在打嘀咕,按理说皇帝不该这么关心他们才对呀。 宝树很快回过神,看了眼其他两人,回道“当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我等畅通无阻一路顺风。” “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呵,你们连睁开眼睛看看都没有吗?啊?” 背着手的元琢脸上虽然风轻云淡,但眼睛里却燃着怒火,似笑非笑的盯着三人,嘲讽道“朕前几天刚刚遇刺!” 声音虽然轻淡,却着实吓了三人一跳。连屁股下的暖凳都顾不得,连忙低头跪下。 看了眼冯公公后,元琢只是笑笑,“都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见三人站起,接着说道“都坐吧,朕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知道为什么召你们进宫吗?” “贫僧\/贫尼不知。”三人恭敬答道。 元琢踱着步,手指向旁边挂着的地图,道“胡人乖张放肆,朕一忍再忍,就是不想再起战火,以至于生灵涂炭。但是他们视朕的仁慈为懦弱,竟敢胆大包天进宫行刺朕!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胡人不要和平,不要仁慈,那朕也不必忍气吞声!” “朕决定重启兵器,兴师北伐!将胡人这等忘恩负义的人驱赶到冰湖以北,以还天下太平!” 第149章 不是跟你们商量 声音回荡在清玄宫里,嗡嗡作响,绕梁不绝。 尽管慷慨激昂,但三人都是老江湖了,见惯了嘴里一套实际一套,断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动容。况且元琢身为皇帝,征讨谁还需要叫几个和尚进宫商量? 他们又不是道士,不会占卜凶吉,叫他们来有什么用。 见三人默不作声,元琢也不恼,反正自己的话只是定下基调,说的不好听点,无非就是场面话,客套话。他也不指望靠着几句话就把这三个老狐狸忽悠进去。 要是他们真这么蠢,也坐不上一寺主持。 “三位大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朕也想听听,慈悲为怀的佛门弟子有什么高见。” 三人无奈的暗叹,元琢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哪还能听不出来。慈悲为怀嘛,他们都来杀人了还怎么慈悲?最后的话是在点他们呢。 他们有心不答,但是元琢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躲不开啊! 宝树想了想,站起身道“阿弥陀佛,胡人进宫刺杀,罪不可恕!” 之后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旁边站着的冯公公心里不由冷笑,这个宝树倒是滑头。态度倒是端正,但也只有态度。 但元琢不在乎,他要得就是他们的态度,只要你们跟我站在一边就行了,至于想不想付出,呵,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其余两位禅师也是这么想的?” “是”两人站起来行了个佛礼。 这时候不说是还能说什么?旁边还有个大宗师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好啊!好啊!” 元琢抚掌而笑,虽然听着是欢喜的语调,但是脸上表情却是明晃晃的阴谋得逞,看着三人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反而是看着仓库的粮食。 “果然禅师们都是良民啊!” “内阁给朕的折子里说和尚们一个个占山为王,平日里耀武扬威目中无人,更有甚者,勾结官商倒卖土地囤货积奇,欺男霸女杀人放火,那是无恶不作啊。” “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么夸张,你们说是吧?” 三人被一连串罪名吓得冷汗直流,连忙摆手笑道“那都是夸大其词,出家人哪会留恋尘世的名利呢……” 刚坐下的元琢喝了口热茶,才欣慰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看来内阁也不能尽信嘛,还是要听听不同的声音,才能治理好天下嘛。” “现在看来是那些官员急功近利了,居然没查清楚就胡乱上折子。内阁也有责任,失察之责!大伴。” 冯公公回道“奴才在。” 想了想元琢吩咐道,“你等等去问问内阁,是不是已经忙碌到连查证的事都没时间了?胡乱上奏诬陷忠良,他们担得起吗?” “奴才等等就去。” 本来就是做个样子,元琢只是说给三人听,至于会不会问询内阁,呵,难不成冯公公听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里了,元琢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三位禅师,朕要北伐胡人,还天下太平。只是啊,兵甲已足粮草却仍有短缺,不知道三位禅师有什么妙计可解朕之心忧?” 说到这里三人要是再不理解元琢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于是宝树率先起身,恭敬道“皇上意图还天下太平,是大大的好事!胡人屡屡犯边,实在可恨!烂坨寺虽小,但仍有忠君爱国之心,贫僧做主,将寺内存粮之六成捐与将士。” “只盼将士阵前死战,以全陛下爱民之心!” 其他两人接连附和,纷纷表示要捐出六成。但元琢表情不变,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三人,似乎没听见三人的话。 三人被这副表情搞得疑惑不已,面面相觑找不出任何问题。六成按理说已经不少了,难不成元琢想要八成? 应该不会这么贪心,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 “三位的拳拳赤子之心,朕已经看出来了。”元琢依然在笑,但是明朗的笑容里明显觉得六成太少。 “陛下,贫僧愿出八成!” 这时候必须要狠心,宝树心一横,沉声提高价码。 还没等其他两人有反应,元琢便笑着抬手虚压,“三位禅师,这里不是菜市场,哪有你们出价朕还价一说?” 话音落下元琢脸上狠戾尽显,“战火一起谁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别说八成粮食,就是十成都不够!” 三人不懂元琢是什么意思。 十成都不够?难不成还要他们割肉当粮吗?他们又不是佛祖,割肉跟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冯公公没说话,只是袖子里的双手已经伸出来,身上真气不断流转。锋利无比的武道真意衬托下,宛如黑暗里嗜血的妖兽,大有谈不拢就动手杀人的架势。 “大伴,三位禅师也是好心......”元琢先安抚了冯公公,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朕有个提议,六成寺内存粮。” 三人听到六成两字,紧张无比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但没等三人高兴,元琢的声音接着传进耳朵,“但是田地要收归朝廷,朕会派专人勘测。其次,寺内弟子必须耕种,所得粮食七成归朝廷,四成留归你们,朕也会派人专门监督。此举,直至北伐结束!” 元琢声音轻缓,温和如春风,但在他们三人听来宛如空中惊雷,烈火烹油。这些提议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割他们的肉,难怪只要六成存粮,原来是存粮也要,新粮也要。 宝树惶恐跪下,这个提议他不能答应,要不然他会成为寺里罪人,甚至佛门罪人,“皇上,如此提议怕不是过分了些,我都等......” “朕不是跟你们商量!这是命令!”宝树话没说完就被元琢打断。 “若不是朕还在乎名声,二十年前朕就伐山破庙了!能有这种提议已经是朕宽宏大度了,你们真当朕软弱无能不成?” “皇上,就是我们三人答应了,寺内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皇上又何必为难我等呢?”宝树摇着头叹息道,对于元琢的话,他不会答应,也不敢答应。 元琢轻蔑嗤笑,“我觉得他们会答应,大齐与胡人不会共存,要么胡人破关南下,要么大齐北征至冰湖以北。” “要是胡人破关,你们觉得他们会只要七成吗?朕已经足够仁慈了!何况战争最多只会打几年,朕承诺战争结束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说完元琢站了起来,右手扶着台案,目光如炬盯着沉思了三人,他耐心已经不多了,索性挥手道。 “你们回去考虑考虑吧……” “不要让朕失望。” 第150章 得学会闭嘴 “主子,外面风大雪大,披件衣服吧。”冯公公捧着大氅,小心翼翼的给元琢披上,元琢也不甚在意。 站在门内目不转睛的盯着往外走的三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冯公公站在元琢身后,顺着元琢的目光看过去。见元琢看的是往外走的三人,于是不解的问道“奴婢愚钝,主子的提议他们会答应吗?如果他们顽抗到底,那岂不是......” “他们会答应的!”元琢背着手,肯定的说道,话语间是毫不掩饰对外面三人的鄙夷。 冯公公马屁已经拍上,马上见好就收,“主子声明。” “好奴婢!”元琢哈哈大笑,似乎心情都好了不少,笑着打趣道“大伴是越来越滑头了,朕还以为会问到底。” “奴才愚钝无知,哪能听得懂军国大事,奴才听主子吩咐做事就是了。” 直到三人消失在宫门外,元琢才转身往里走。冯公公眼疾手快合上门,挥手招呼当差太监更换炭火。 元琢在坛下坐下后,接过冯公公捧着的茶,解释道“别看这些人一派神仙模样,但他们终归不是神仙!” “只要那些田地归根结底还在他们手里,他们就只会觉得朕是借用,有借有还嘛,跑不了......” “呵,他们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那些田地不是他们的,是朕的!习武之人耕了几年田,还拿得起刀剑吗?” 放下茶杯时元琢的笑意已经一干二净,憧憬般自言自语,“天下太平......不远矣。二十年蛰伏,值啊!” 冯公公深知这时候不能说话,捧着茶杯退到旁边,一言不发。 ...... 盛京外官道上,几辆马车往南驶去。尽管天上雪大,但马车还是保持着很快的速度,丝毫不顾及马车里人的感受。 带头的马车车厢里,赵就和陆文玉相对而坐。自从出发以来,赵就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毕竟身边坐着个陆文玉,自己的空间不能暴露。 “牧之啊,山上和京城相比如何啊?”好像没话找话般,陆文玉问道。 这不是废话嘛,在山上挨半个月的冻,还问跟京城比怎么样?赵就眉眼低垂,睡久了确实提不起精神,有气无力道“京城好。” 惜字如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这种闲着无聊的日子,也只能睡觉了。 但陆文玉好像并不想放过赵就,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意图吸引赵就的注意。 “五爷,要是闲着无聊就睡觉吧。咱俩两个大老爷们,我也没有龙阳之癖,放心。” 接着说道“我先声明啊,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这可是咱们来之前聊好的。五爷我说句实话,那卖命钱......” 顿了顿后,赵就果断道“贪不得!” 陆文玉嘴角直抽,这小子脑子里除了银子还有其他的吗?三句话不离银子,好像他只是一具空壳,而三魂七魄都是银子。 “不是你小子眼里除了银子还有其他的吗?”陆文玉不解问道。 “还有金子!” “......”陆文玉彻底无语,他百分百确定这小子就是被钱控制的傀儡。 车厢里气氛一时之间尴尬无比,陆文玉调整了一下情绪,严肃问道“天师府那小子下山之后,山上一直平静的吓人,是你看出了点东西吧……” “是看出了点东西,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不过既然你都上山了,估摸着我猜的也大差不差了。”赵就坦然道,对于这些没必要隐瞒。陆文玉不是傻子,山上风平浪静这么多天,不会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陆文玉点点头,赵就能看出点东西他并不奇怪,要是其他人看出不对那才不正常。 他实在不想多杀几个人。 “他们也知道?” “嗯……”赵就当然知道他们指那些人,点头问道“要不要杀了他们?一千两一个人,童叟无欺。” “哈哈哈”陆文玉被赵就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笑着问道“你觉得我一个大宗师杀他们比杀几只鸡难多少?” “这不是怕脏了五爷的手嘛。” 这样胡乱的狡辩陆文玉没放在心里,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记得我应该没说过什么......” “不,你其实什么都说了,只是你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而已。” “哦?”陆文玉来了兴致,开着车厢坐直身体,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赵就一动不动的盯着陆文玉,嘴里说出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你太厉害了,不合常理。” 就因为这个?陆文玉一惊,他也明白这里面有点不合常理,但仅仅因为这一点? 见陆文玉不说话,赵就接着解释“你留在京城比护送我们的价值更高,舍本逐末本来就不正常。再加上皇上居然会同意如同儿戏般的不战之誓,你觉得正常吗?” “所以综合来看,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战之誓只是调开你的一个理由。至于目的是什么,到京城就知道了。” 听完陆文玉赞许的点点头,道“皇上遇刺了......” “好理由。” “哈哈哈,你倒是聪明!”陆文玉不由得夸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就通,索性好奇的问道“你就不怕我不上山?” “无非多赚点钱而已,怕什么?做生意还怕赚钱多?”赵就悠闲的靠着车厢,不在意的说道。 “话不要乱说,懂吗?有时候想赚钱得学会闭嘴。” 陆文玉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靠着车厢看书,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赵就也乐得清闲,继续闭眼修炼,车厢里针落可闻。 马车昼行夜伏,一连六天都是如此。 终于在第七天回到京城,傍晚时分在锦衣卫衙门停下。 衙门前锦衣卫中高层已经等好,甚至一些没有差事的千户百户也在,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坐了一路的陆文玉和赵就率先走下马车,等候的人里马上有人撑开伞替两人遮住雪花。 “五爷和赵大人回来了,一路风雪辛苦了。兄弟们早就备好了接风宴,五爷不回来,咱们可是饭都吃不下啊。” “好好,都进去吧。累了一路总得让我们俩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吧。”陆文玉笑着跟众人打招呼,随后吩咐道“来几个人,给马车里的几位少侠安排住处、吃喝。” 几个千户百户领命去办,赵就跟在陆文玉身后,心里不住感慨。 “总算回来了!” 第151章 封口费 吃饱喝足后,赵就没急着走,在屋外檐下静静等着。 事情办完了,就必须要及时收钱,要不然过时间对方赖账怎么办?办事时是甲方爸爸没错,办完事了还是甲方爸爸? 哥们是赚钱,不是上赶着认爹! 等了两三刻钟,满脸红光略带醉意的陆文玉才推门而出。看到赵就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还怕自家舅舅不给钱啊?”陆文玉略带幽怨的打趣道。 裹着大氅的赵就上前扶着他,悄悄的小声说道“五爷没别人!你还入戏了......” “你小子,先休息两天呗,急什么,真的是......”陆文玉好像真入戏了般,搭着赵就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小心无大错,上面还有人呢。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少不了你的。” “牧之啊,喝不了就不要勉强嘛。这样,先去内室等着我,等等给你文书。忙了十天半个月,不得休息休息……” 话里的意思赵就明白,装作不放心的说了句“五爷少喝点,我去内室等你”后便拱手告别,转身往内室走去。 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锦衣卫衙门当差的特别多。一路上“赵大人”不停,赵就耳朵和腰双双难受。 为什么腰难受?一路上不得弯腰回礼嘛。 好在内室离宴席不远,也不知道是哪个机灵的收到了风声。赵就刚在内室坐下,便有小旗端着一杯热茶进来。 “赵大人,喝杯茶压压酒气。” 接过茶杯诧异的看着恭敬弯着腰的小旗,不解问道“这怎么我喝了酒?” 小旗抬起头笑道“大人从前堂走来,今日前堂设宴为陆大人洗尘的事,衙门里哪个不知。小的就斗胆猜测,大人这是出来松松肚子的。” 这人倒是有眼色,说话也圆滑,锦衣卫衙门有点意思啊。 “嗯”赵就端起茶杯,吩咐道“让门外当差的都下去吧,我等等跟五爷有要事商量......” 小旗明白赵就的意思,两个人私下里聊,还要屏退其他人,要么是私事,要么是他们听不得的大事。 连忙答了声“是”,快步出门让当差的两三个人下去,才小心关上门。 没让他等多久,不过半壶茶。陆文玉便匆匆赶来,还没坐下便没好气骂道“你小子这是把银子当娘们了?心急火燎的。” 赵就笑而不语,从椅子下把早就准备好的四个人头一个个放在桌子上,浅笑看着陆文玉。 “你倒是会做事,这么贪功不怕那几个人跟你过不去?” “怕什么?那是他们没本事,要是他们能杀咯,还轮得到我捡功劳吗?再说了,我这也算救了他们一命吧?” “伶牙利嘴!”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人头,便把银票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记住了,这件事要保密,不能泄漏一点风声,要不然......” 拿起桌子上的银票,自顾自点着,对于陆文玉的话赵就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为客户保守秘密是一个专业杀手最基本的素养。 何况这种连皇帝都牵涉在内的通天大事,自己可没有多余的头够砍的。 数来数去,数目总不对。明明是两万六千两,但银票却是两万七千两。揉着手里的银票,问道“数不对啊,多了一千两?” “那是封口费。”陆文玉毫不在意,坦然道“以后还有用你的地方,应该就在年后。到时候你可不要推脱......” 有生意做,有钱赚,赵就当然是开心的。恰好时间也对,正好可以趁着过年好好休息几天,养好身体精神,好赚大钱! “好,愿意为五爷,为朝廷效劳。”赵就笑眯眯的行礼道,脸上充斥着讨好的表情。 “行了别这副嘴脸,回去吧。好好休息几天,这次你的功劳我会禀报陛下的。” 陆文玉有点不放心,叮嘱道“你看出的东西,不要跟其他人说,李家的小侯爷也不行!” “要是皇上让你进宫回话,你就说只觉得来的路上不正常,关于京城一个字都不要提。否则......没人保的住你!” ...... 皇宫大门前,陆文玉裹着大氅,静静等着太监进去通报。 距离回到京城已经过去了一天,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进宫跟元琢通通气,有些话信里说不清楚。 “陆大人,跟着小的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太监笑靥如花,弯腰抬手引着路。 虽然陆文玉对这段前往西苑的路熟的不能再熟,但太监想带路,他也不好坏了规矩。背着手跟在太监身后,慢慢往清玄宫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时不时聊两句闲天。冯公公早早等在清玄宫门前,见陆文玉走来,上前笑着打招呼,“陆大人这趟可累得不轻,咱家看着都瘦了。” “哈哈哈,冯公公说笑了,要说累啊,冯公公伺候御前也不轻松啊。” 两人笑着往里走,宫内元琢没坐在坛上,反而伸着手烘着火炉。看到两人走进来,捂了捂手后直起身子。 “唉人老了也怕起冷来了,这天一冷啊,手脚是最先知道的。哈哈” “大伴,搬个暖凳来,坐着说。走了一路了,就是人没感觉,脚也累。” “谢陛下。”陆文玉仓惶行礼后,才小心坐下。 元琢自己反而是倚着台案,开门见山问道“信里看出点端倪的,是哪个?” 陆文玉答道“是臣的属下,锦衣卫镇抚使赵牧之。” “难怪......”元琢抚着下巴的胡须,恍然大悟道“他看出了点什么?宫里的事他不会也......” “这倒是没有。”陆文玉轻声道。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来路上遇到了几次刺杀,而胡人又存心拖时间,他便起了疑心。再加上是臣护送他们,他便觉得事有蹊跷……” 倚着台案的元琢起身踱着步,稍稍思考后,释然道“罢了,那小子身在局外,自然是能看的出点东西。但已经水到渠成,看出来也没什么用。” “文玉,你觉得此人可用否?” 陆文玉沉思片刻,跪下道“此人心智聪慧,又颇有天赋。以微臣拙见,此人可用!” “但不一定好用。” 第152章 妙计 分列两边的元琢和冯公公两人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文玉,有点听不懂他的意思。 什么叫“不好用”?难不成那人心怀不轨?还是胃口太大? “起来说说,此人为何可用,又因何不好用?”元琢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听话站起来的陆文玉却没有坐下,而是站着沉思片刻后,回答道“臣之所以说此人可用,是因为此人心思沉稳,做事有条不紊。既不贪功冒进,也不会踌躇犹豫,是个有条有理,能处理好大小事情,可谓能用。” 元琢有点吃惊,因为陆文玉身居高位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居然对一个小子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下就连元琢都来了兴趣,兴致盎然问道“哦?倒是很少听到文玉对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不好用是因何,说给朕听听。” “坐下说坐下说,大伴也坐,咱们俩好好听听,此人有何特别之处。 随着元琢轻轻摆手,陆文玉缓缓点头坐下。屁股下暖凳的炭火虽然不大,但却很温暖。 感受着坐下的暖意,陆文玉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臣说此人不好用,是因为此人行事毫无顾忌,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侯爷被杀案里,驸马因牵扯其中而进了昭狱,后来丢了半条命。” “有这种事?朕倒是不清楚。”元琢抱着手,回想道。 旁边冯公公急忙开口提醒,“主子,是侯爷和国公进宫那时候的事。” “哦……朕想起来了。驸马那件事是此人做的?” “确实是他。”陆文玉回道。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解释道“是因为驸马有事得罪了他。” “年初江南的钦差案,也是此人收的尾。” 元琢点头笑道,“此人还真是一点官场规矩都不讲,哈哈哈,有趣,实在是有趣......” “这么看来此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目前这种人反而是我们需要的人,一堆麻烦事都可以让他去做。” “是啊。”陆文玉感慨道,在他的心里赵就还是好用的,就是钱必须要给够。只要价格够高,赵就做事还是可以放心的。 解决完赵就的事情并给赵就定下基调之后,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陆文玉进宫只是解释信里的事,如今元琢已经定下了,自己也不用再解释什么。 而元琢则是在沉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今季节不对不能出兵。必须要稳定,将事情的影响降低,同时引开胡人的注意。开春之后才好骤然出兵,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该如何?文玉你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臣以为一动不如一静,无论如何都要拖到气候回暖。如今关外冰天雪地,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陆文玉的话可以说说到了元琢心里,当然要拖,可是问题是,该怎么拖呢?胡人不是白痴,想要一点破绽都不露,必须要闹出大动静! 踱着步的元琢心烦意乱,对于这些一点头绪都没有。江南钦差案都没有多大动静,难不成要弄出另一桩比杀钦差还大的案子? 心里越想越乱,索性直接问道“该如何静呢?要是什么都不做,胡人迟早能看出点端倪......” “臣有一计。” “速速说与朕听!”元琢急切道。 暖凳上的陆文玉拱手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沉声道“请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否则臣不敢说。” “好,好。文玉快快起来,朕恕你无罪,任何话都无罪,且说来!军国大事面前,需先考虑天下百姓!” 元琢的话算是底线,意思是无论什么,都不能逼起民反。民间的稳定必须要维持,这是发动战争的基本。 陆文玉当然听得懂其中意思,却还是跪着不起来,道“无关百姓,只关乎皇家脸面。” “好,只要天下太平,朕下罪己诏也不是不可!” 得到元琢的保证,陆文玉才站起来,沉声说道“只要彻查刺杀和皇子谋逆,必定可以引开胡人的关注,为出兵拖延时间,甚至可以积蓄出兵所需。” “你的意思是,看似是查刺杀和谋逆,实际是清肃上下?”元琢不是傻子,陆文玉话里的意思哪会听不明白。 妙计!实在是条妙计!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上下一心,不会有不同的声音,又可以稳住胡人,让胡人认为不会出兵,甚至可以稳定天下人。 确实是一举三得的妙计! “陛下圣明!”陆文玉跪下磕头道。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冯公公也马上献上马屁,“圣明无过主子。” 听着两人的奉承,元琢不禁有些飘飘然,嘴角弯弯道“此事你们看交给谁去办好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刚坐下,陆文玉轻声答道。 “你是说,那个赵......” 冯公公小声提醒,“赵牧之。” “对对,牧之,牧之。”经提醒元琢总算记起来,重复了几遍后总算记住。 想来想去这个赵牧之还真是绝佳人选,一来这人身家干净,底细清楚又够听话;二来这人正好是锦衣卫出身,查起来名正言顺,不容易被人怀疑;三来这人做事不择手段,正好处理其中棘手难办的事。 “好,就交给他办!”元琢一锤定音,果断决定。 细细琢磨片刻,问道“朕记得镇抚使是从四品吧?” 不用陆文玉开口,旁边的冯公公马上答道“回主子,是从四品。” 稍作衡量之后,元琢吩咐冯公公道“从四品不够,做事受太多掣肘了。这样,升他为指挥佥事,加授昭武将军,赐飞鱼服、御剑。待其行事在多予钦差令,至于理由嘛,就因他此次战功卓着,贡献巨大。” “大伴拟旨吧。” 冯公公答道“奴才这就拟旨。” 话毕冯公公走到案前滴水研墨,铺开纸张准备拟旨。陆文玉站起来请求道“臣还有一个要求。” 元琢心情不错,挥手笑道“说。” “臣恳请陛下装病两月,以便行事。” 仔细衡量其中利弊之后,元琢点点头,道“好,朕就病他两个月。但是文玉,你和大伴要居中调控,不可粗心马虎,无论大小事宜,皆要禀报于朕。” “是,臣明白。” “回主子,奴才明白。” 陆文玉和冯公公同时开口回道。 看了看桌上后,元琢背着手往坛上走,边走边吩咐。 “拟好旨该上朕的印玺便宣旨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随后带着轻松的笑调侃打趣道。 “朕病了就应该休息嘛,从今天起,所有人一概不见!” “去吧。” 第153章 半夜升官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一天又快过去。 忙了一天的赵就喘着气瘫倒在躺椅上,心里已经把整个官场从上到下挨个问候了一遍祖宗十八代。 特别是参与不战之誓的官员,狗日的,这群人真是不知道十几门炮有多重啊。当然,陆文玉也被雨露均沾了一轮,长着嘴不知道说话?早提醒两句我至于背着大炮满山跑吗? “狗官,统统是狗官,让老子少赚了一万四千两不说......还有三皇子,我日你……” 想到三皇子他妈是先皇后,怕落人话柄,赵就还是硬生生止住话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万一惹祸了就不好了。 歇了几刻钟,还是饿了大半天的招财叫醒赵就。 “行了行了,傻狗!天天就想着吃,你咋不敢去咬陆文玉一口呢?真是白养你了!” 招财扒着雪:啊!我? 算了自家狗子自己疼,他不情不愿的起身开门出去买吃的。招财站在门口,活像个望夫石。 “大人,您出公差回来了?”酒楼掌柜自从见到那身青绿之后,对赵就的态度就恭敬的不得了。看他那样子,恨不得大堂都挂副赵就的全身像。 好自豪的喊一句:看吧,爷也是有靠山,有背景的人。 这朝代,还得老公啊! 赵就无所谓的挥挥手,必须有气度!轻声开着玩笑“掌柜这不就见外了不是,我要是想抓人......叫我亲爹也没用啊。哈哈哈哈” 掌柜和吃着饭的食客嘴角直抽,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不好听。 “玩笑玩笑,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还能铁面无私到这种地步?玩笑话,别放在心里。” “打包四五个菜,一壶黄酒一斤白饭,带回去吃,麻烦掌柜。” 见赵就只是开玩笑,掌柜松了口气,急忙吩咐小厮,“快去给大人准备,要多加点。” 很快饭菜酒便装好,掌柜拎着食盒递给赵就。接过食盒往柜台上放了四两银子,朝食客笑着说了句“吃好喝好,以后常来”后,便不再理会众人。 拎着食盒冒雪往院子走,该说不说,还是市井气最养人心。 和以往一样,他吃四分之三,招财吃剩下的。吃饱喝足,泡上一壶茶,从空间里拿出买来的画本小说,打发无聊的时间。 “狗日的,怎么主角都是美女环身,这nm的还是杀手吗?” “唉,乖乖,还有带妹子进宫刺驾的啊?不得了不得了……” 吐槽一阵子后,没了兴趣。这世界就这点不好,天一黑要么钻自己的被窝,要么钻别人的被窝,要么花钱钻被窝,一点意思都没有。 明天必须听曲,无聊的生活需要艺术! 既然没事可做,干脆修炼。这次从山上下来,收获颇多,特别是不同门派光怪陆离的招式,让他大开眼界。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已经快一品了,索性潜心修仙,看看能不能今天就进入一品。 盘腿端坐,闭眼静心,真气满满随着功法运行而流转全身。四周寂静的情况下,很容易进入状态,一呼一吸间真气渐渐流进周身大穴。 身上虽然古井无波,但是自我感觉有一丝丝的提升。很快赵就就沉浸其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变化。 “汪汪汪......” 亭子里招财狂吠不止,打断了赵就的修炼。他也不生气,弯腰捋着招财的背。 刚才他就感知到,院子外来了人,而且不少。按这架势来看,是要把院子围起来啊。 安抚好招财之后,站起身活动活动发麻的双腿,这才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入目可见,密密麻麻都是太监。赵就心里疑惑不已,要抓自己也是锦衣卫来人,太监算怎么回事? 莫非陆文玉......真的谋反了? 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索性开口试探“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围了我家!” “赵大人,我们正是知道您是谁才围的,咱家劝赵大人一句,回去换上官服吧,让自己体面点。”被簇拥的的大红色太监笑道。 赵就认得出来,这人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石公公。 苦也。赵就心里苦笑,这话在前世的忏悔录里经常能听见。就连接下来的流程自己都清楚,这不就是抓捕嘛。 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朝石公公点点头,转身回去院子换官服。 还能怎么办?跑不掉啊,何况生死都没确定呢,自己真没干谋反的事啊!总不能说自己收钱办事不对吧,杀手不收钱那不成变态杀人狂了! 换上官服穿戴整齐后,站在门内看着石公公,道“石公公,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等着吧,赵大人。”石公公惜字如金,说完后便站在伞下,不再说一句话。 片刻远处传来马蹄声,众太监面露微笑,“老祖宗”。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围了赵大人的家?”冯公公轻步走来,忍不住怒斥道。 转身看到门前的赵就,马上换了副面孔,笑道“赵大人不要介意,咱家可能说说差了,让赵大人受惊一场,见谅见谅。” 人家都这么说了,赵就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人家给自己磕一个吧?于是拱手笑道“冯公公客气了,我还以为弄错了,正跟石公公说着呢,冯公公来了就好了,真是虚惊一场。” “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冯公公的话看似是斥责,但更多的是为了跟赵就表明态度。 意思是有事是有事,不过是好事,要不然谁跟你一家人? 随后笑道“赵大人这身官服倒是穿对了,看来陆大人也露过风嘛。” “锦衣卫镇抚使赵牧之接旨!” 听到“接旨”两字,赵就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规规矩矩跪下。 冯公公也不废话,从袖子里抽出圣旨,展开宣读“司有锦衣卫镇抚使赵牧之,忠心奉公,战功卓着,劳苦功高。拔擢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加授昭武将军,特赐飞鱼服、御剑,以表其功绩,钦此!” “赵大人,谢恩吧。” 闻言赵就从震惊里回过神,磕头谢恩“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冯公公扶起赵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咱家恭喜赵大人高升。” 赵就识趣的拿出一张千两银票,却被冯公公挡回去,“赵大人客套了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吧笑眯眯的看着赵就,赵就心知肚明,连忙拱手笑道“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冯公公说的对。” 两人相视一笑,一家人嘛...... 第154章 我太想进步了 一行太监走后,赵就捧着飞鱼服和莫名其妙的御剑,有点不知所措。 “升官了?这就升了?这种好事还能轮到我头上。” 关上门,忍不住高喊三声“爽”!管他为什么要升自己的官,就说升没升吧?今天四品,说不定明天就是从三品,然后三品。接下来没得升了! 你说怎么回事呢,呐脸都不要了。 “看来我有下一个陆文玉的潜质啊!” 春风得意时,必须要狂,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不,我觉得你没有。”屋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话音里鄙视的意味很足。 赵就头也不回,果断反驳道“我觉得吧,我还是......” 说到这里突然回过味来,那声音不就是陆文玉嘛!干,这可真的是当着老虎的面调戏老虎媳妇了! “说啊,这么不说了?你小子行啊,原来盯着我呢。” 陆文玉轻轻落地,没有溅起一片雪花。好整以暇的看着得意忘形的赵就,忍不住嘲讽“赵指挥使.....” “哎哟哟哟......” “要不要再说一遍啊?” 本来想说“再说一遍”的赵就转身看到满脸杀气的陆文玉,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换上一副讨好奉承的笑容,相当狗腿子的走到陆文玉身边。 “陆大人,五爷,舅舅!再大的官不也是你手下的兵嘛……你看你还生气了,我啊,就是太想进步了!” 虽然听不懂赵就“进步”是什么意思,但按陆文玉看来,跟“升官”差不了多少。于是拍了拍他,语重心长的教育着。 “年轻人有往上走的心,是很好的,谁不想红紫在身?但是也要注意,心里想想就好了,不能天天挂嘴上!” “京城里还有御史呢,万一参你一本怎么办?你指望内阁那群老不死给你留中不发一辈子吗?” 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严肃道“谢五爷教诲,小子这次是不懂事了,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过分。” “你还想有下次?下不为例!”陆文玉呵斥道,对于赵就他还是放心的,这次估计也就是被吓了一跳之后的大喜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把持不住自己了。 对陆文玉的呵斥,赵就牢记在心。好在这次是陆文玉听到,换做别人自己怕是少不了一番麻烦。以后必须谨言慎行,京城大,真的居不易啊。 受个教训也是好的,避免了以后捅出更大的篓子。 对于赵就的认错态度,陆文玉相当满意,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的轻声问道“知道这次为什么升你的官吗?” 这话赵就要是还不懂其中意思,那就白活两世了。升官嘛,肯定是领导举荐的好啊! “多谢五爷举荐,小子感激不尽。” “嗯”对于赵就的奉承陆文玉坦然接受,欣慰开口“你能看明白就好。不过这次不是我升你的官,加官赐服也全是陛下的意思,猜猜其中意思,猜对了给你个好东西。” 哦?好东西?以陆文玉笑眯眯的表情看来,不是什么好事。男人的笑,有时候比妓女都假。 何况赵就也明白,如果是好事还轮得到自己一个外人?别人不知道赵就的真实身份,陆文玉还能不知道? 不过既然可以猜到,那就不会有自己完全接触不到的信息,要不然没法猜。而自己最近唯一做过的事就是山上厮杀,这事不用查,哪怕自己手段下作,但名义上是自己人,没有自己查自己的道理。 不是山上,那就只剩下京城的两件大事了。胡人刺杀轮不到自己查,毕竟只是个二品,怎么查大宗师?剩下唯一沾边的,就只能是皇子谋逆了。 “不会是让我去查三皇子谋逆吧?”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他还是给出自己的猜测。 “哦?”陆文玉诧异出声,忍不住问道“冯公公跟你说了?” 还真是!赵就拍拍额头,一脸苦涩。这叫什么事嘛,老爹让人查儿子,果然是苦差事。索性试探道“冯公公倒是没说,但是我能拒绝吗?” “你说呢?” “这事没法查啊!五爷!自古以来只有爹娘亲自查儿子,哪有让别人查自己儿子的道理!事后要是清算,我怎么办?” 赵就愤然拒绝“我干不了,多少钱都干不了。大不了我脱了官服回汴州,咱们一拍两散!我还年轻,可不想早死!” “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陆文玉只是惊讶一下,很快面色恢复如初,笑问“你以为皇上会让你去查三皇子吗?” “可别自作多情了,三皇子已经让宗人府带走了,你上哪查?进宫查?” 话毕挥挥手,接着安抚道“放心,只是让你查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罢把怀里的钦差令牌放在桌子上,轻点两下令牌,笑道“有陛下御赐的御剑和钦差令牌,你还怕什么呢?” “呵,京城用不上这玩意吧?五爷你不说真话啊……”赵就拿起令牌端详了一阵,做工确实精巧,金玉交错银丝叠加,不同宝石点缀,看着就不是一般物件。 知道瞒不了,陆文玉索性开诚布公,“大齐要北伐胡人,但是不能走漏风声,以免让胡人做好准备。所以彻查此次谋逆和刺杀,就是分散胡人注意力的最好办法。” “陛下的意思是让你闹出大动静,给胡人摆下迷魂阵,让他们分不清咱们的目的。同时也有整理地方,还有清查上下官吏的意思。你懂我意思吧?” 赵就恍然大悟,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不信自己,反而相信外人。原来是这个打算,“攘外必先安内,是吧?” 陆文玉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就,“有这个意思,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关外太大,北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皇上的意思是,要尽可能避免内乱,以防内外交困,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啊,你的责任重大啊!” 听完赵就眼神一亮,这时候的钦差可不是其他时候能比的,可以说权力几乎无限大。最重要的是持续的时间肯定不短,自己又可以大赚一笔。 “说说价格,开价合适的话我就接了!” 赵就的性子陆文玉早就了然,典型的无利不起早,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银子不是什么大事。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低声道“一个月两千两,而且你还能在中间捞点油水。但是不能超过半成。” 才半成?咋不小气死你!赵就马上坐地起价“两千两太少,三千两。而且你们可不能过多干预,要不然我干脆就什么都不查。” 第155章 证据?抓起来不就有证据了? 做生意的第一步和第二步,意向和价格已经确定,只剩下执行和结尾款了。按照传统规矩,必须吃饭喝酒庆祝一下。 赵就当然不会让甲方爸爸辛苦,自己出门去酒楼叫了一桌酒菜。懒得等便让掌柜直接送到院子。 对于陆文玉这种出手阔绰且好说话的甲方,他必须拿出极致的商务流程。不仅作陪,同时也拿出最好的茶叶,给陆文玉泡了杯好茶。而且上次抄家抄出来的上顶烟丝也相当舍得,填了满满一锅。 两人在亭子里抽着旱烟,喝着好茶。按中国年轻人和中年人聊天的老规矩,中年人关心关心年轻人的事业和婚姻,比如“有没有想法的女孩子”、“什么时候结婚啦”、“工作稳定吗”等。 年轻人则时不时关心两句中年人的身体,奉承两句。虽然赵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大宗师的身体,但规矩就是这样。 祖宗之法不可破!必须关心! 好在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尴尬的气氛,门外掌柜的声音响起“大人,小人来送饭菜的。” “进来吧,门没锁。”赵就喝着吃高声说道。 掌柜拎着食盒跟酒,小心推开房门,入目可见便是一抹大红一抹青绿。 “大人,小的替您摆好。”掌柜很有眼色,见两人没有空着的手,连忙拎着食盒上前往桌上摆放饭菜。 一边摆眼睛一边往陆文玉身上瞟,该说不说,这身官服他也是第一次见,还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是几品的官服。 赵就伸手接住有点倾斜的菜盘,将其稳稳放在桌子上,提醒道“掌柜的,先干好手里的活再看呗。没见过啊?这是蟒袍!坐着的这位是谁,不用我介绍吧?” “小人冒昧,大人多包涵。”说着快速摆好饭菜和酒杯酒壶,拎着拱手弯腰后退,不停点头哈腰。 “哈哈哈,走吧掌柜的,我也不是好杀的人!”见他尴尬,陆文玉主动开口替他解围。 掌柜的知道蟒袍的意义,这种人能替自己解围,肯定是不放在心里。行礼之后便合上门匆匆离开,不敢再看里面一眼。 见状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去房间里脱下官服。 亭子里陆文玉边一口酒一口菜,吃的不亦乐乎,而赵就则因为早早吃过饭,肚子还有底,所以没有那么高的兴致。 吃喝了会,肚子里有了点东西,才幽幽开口问道“牧之啊,你打算先从哪里查起啊?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考参考,毕竟我当官多年,这方面还是有点浅薄经验的。” “查?查什么?”刚喝了杯酒的赵就还在回味黄酒的甘甜,被突然问询,有点回不过神。 “你说查什么?当然是刺杀和谋逆啊!难不成查我陆文玉有没有贪污?” 哦,原来如此。赵就晃晃脑袋回神,“这些又不用查,皇上的意思我明白。无非就是扯出点人,查点贪污腐败,让上下不敢有异议嘛。” “这还用查?” 陆文玉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风轻云淡的赵就,问道“不查怎么有证据?没证据你怎么抓人?这次牵扯进来的可不是什么小官,连个说法都没有,怎么服众?” “证据?抓起来不就有证据了?服众?为什么要服众,把不服的都抓起来不就服众了?”赵就毫不在意,陆文玉还是官当久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在赵就眼里服不服众关他什么事,他一视同仁!只要给钱就杀人,服众和说法这种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在生命面前,大家平等的呀,都只有一条。要是不服没关系,你加钱,我把不服的人也杀了! 省事又有效,你好我也好,赢!赢麻了! 陆文玉捏着酒杯,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不就是不服嘛,大不了弄死你,这个官你不当有的是人当! 至于办事...... 可别扯了,那些六部尚书侍郎,动不动就是在位几十年,也没见过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安稳,国库充盈。倒是他们的宅子越来越大,侍妾婢女越来越多。 这小子说的有点可行性啊! “接着说,继续继续。”喝下杯里的酒,陆文玉放下酒杯,抱着手臂笑道。 实话实说,对于赵就的话,他确实来了兴趣。这倒是一条从来没有预想过的道路,唉,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看来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什么继续,昭狱的刑罚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要我一个二品教你这个大宗师杀人?还是说我教锦衣卫老大抓人?”赵就喝着酒,完全搞不懂陆文玉的意思,这逼拿老子当说书先生呢?还继续,要不要且听下回分解。 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陆文玉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要抓谁?总得有个人选吧!到时候抽签抓阄,中谁抓谁?” “那我怎么知道。除了昭狱和锦衣卫衙门之外,我就认识几位公公和李益贞。抓他们也不合适啊……” “你不知道还说的言之凿凿?草!老子给你绕进去了!”陆文玉语气激动,他没敢想在锦衣卫还能遇到骗子。 狗日的,谨防职业骗子! 赵就对他的激动熟视无睹,淡定的喝着酒,等他平静下来才故作深沉道“我是不知道啊,但总有知道的人,我找个知道的人来不就行了。” “再说了,总不能每个人都抓吧?我可告诉你啊,都抓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陆文玉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对于选人,赵就也不是专业的。杀手又不是杀人狂,还挑人?雇主让杀谁就杀谁呗。 尽管想得通,但还是好奇的问“谁知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觉得他肯定知道......”赵就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罢了。 明天还是得走一趟。人嘛,只要价码够高,底线就能无限降低。 至于这个价码赵就给不给得起?那没事,不是还有陆文玉嘛,扯虎皮做大旗这种画大饼的事,该做就做! 迎着赵就阴森森的目光,陆文玉心里有点发毛,他已经有点怀疑自己选赵就是不是个好选择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穿蟒袍的样子真帅,虽然你现在没穿......” 第156章 只要你位置够高 两人一直喝到三更快四更才各自散去,反正明天不用去点卯。 至于找人,早点去晚点去都一样,这冰天雪地的又跑不了。 睡觉重要! 醒来已经午时末。不愧是好酒,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有点内急。 洗漱之后出去酒楼吃饭,掌柜不在,避免了一场虚情假意的客套,好事。 吃饱喝足后,带了一份回来给招财吃。这条傻狗,趁着冬天那是动都不带动的,往死里长膘,现在抱着已经感觉有点沉了。 “招财啊,你得多运动啊。少吃点啦,按你这个体型下去,我都不知道我养的是狗还是猪了。” 抚着它的后背,赵就无不感慨的念叨着。可惜,招财啃着骨头,全当没听见,装死这项本领,随主人。 “傻狗!” 骂了两句后,不再耽误招财的兴趣。想来这条狗也快成年了,单着吧,养一头猪总比养好几头省钱。 回房间里换好飞鱼服,该说不说,这衣服也不知道谁研究的,穿上就能矫正腰板,奇也怪哉! 带上镇抚使的腰牌,虽然升了指挥佥事,但是腰牌还没下来呢,只能用老了。不过无所谓,东西不重要,好不好用最重要。 披上大氅戴上官帽穿上靴子,出门找人去。赵就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只是劝服肯定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气节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磨干净的,特别是文人气节。 今天天气不错,雪小了很多。说来也怪,小寒雪下的飘飘洒洒,如今快到大寒了,反倒小了。 踩着薄薄的积雪出门,一路不停按着的记忆转过几条街,在一座府邸大门口停下脚步。 上前叩门之后站在一边静静等着。 “来了,谁啊?”门内传来声音,里面似乎带着点不耐烦。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探出头,第一眼便看见一身红色的飞鱼服。犹豫着小心问道“大人,这里是公主府,不知道您找哪位?容小人进去通报。” “不用通报,门打开我自己进去找。” “大人,这......这......这不合规矩啊,小人不敢。”门房把着门,为难的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赵就笑笑,贴近轻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开门让我进去,要么我现在去千户所点兵再过来。现在开门,里面的事就与你无关,要是我点兵过来,呵呵,想想自己能不能扛住昭狱......” 门房听到昭狱两字,吓得局促的站在一边。赵就推门进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是个好人,我不会为难你,公主也不会。好了,关门吧。” 说罢往前走,不再理会哆哆嗦嗦的门房。院子里有几个人在扫雪,看到有人进来,刚想去报信,却被赵就一个眼神吓住。 “公主和驸马在哪啊?” “后院......” 得到想要的,赵就闷头往后院走。 后院亭子里,火炉上面煮着水,茶香阵阵。公主和驸马正在亭子里作画,旁边还有几个伺候两人的婢女。 见有陌生人走进来,离亭子较远的婢女惊讶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不通报就直接进来?” “郑驸马,七公主,恩爱着呢。哟,这画的是孤山飘雪吧?”赵就没有理会婢女的责问,反而笑眯眯的指着桌子上还没干的画,乐呵呵问道。 驸马还没说话,公主便急切的质问“你们锦衣卫就是这么办事的?驸马去了一趟昭狱,差点丢了半条命也就算了。你还死活咬着不放,真当本公主没火气是吗?” “公主误会了,这次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看郑驸马。至于昭狱的事......哎呀,不打不相识嘛。”赵就走到亭子边,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笑道。 “再说了,我看驸马爷也没有怪我的意思。交朋友嘛,好事多磨!你说是吧,驸马爷?” “你!......” 郑容卿拉住公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随后回头看向赵就,附和的笑着“赵大人在这种雪天来找我,不会是来讨教画技的吧?” “差不多啦。画技如人心,我来啊,就是来领教郑驸马的画的,不知道驸马能不能教我一些名家画技啊?” “不知道赵大人想学什么名家?是文人还是写意?”扶着公主坐好后,郑容卿走出亭子,站在在雪里问。 “边塞。”赵就的回答惹得公主一阵嗤笑。 而他好像没听见一般,让郑容卿走近,随后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郑容卿听完脸色大变,双眼瞪得溜圆,额头上冷汗渗出。挥手让婢女下去后,愤然拒绝。 “这种事我断然不会做!虽然我卑鄙,但我寒窗十几年,做不了君子但也不能做小人!” 赵就忍不住拍手,“好!好个君子,好个小人!你的朋友、兄弟和同僚皆是君子,赵某是小人......” “但是啊,那些君子是怎么叫你的呢?赘婿、裙下妓、缠枝花、绣花枕头还是男宠,你眼里的君子也不怎么看得起你嘛……” “那又如何?”他的语气弱了下去。他又不聋,那些人怎么说的他,他会听不到?只是当作没听见罢了,这些还是好听的,更难听的他都听过。 “读书人怎么能自甘堕落,做这些有悖良知的事......” “哈哈哈,好!好!”赵就一把拉过来郑容卿,扯着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 公主站起来呵斥“住手,放肆!” 但赵就理都不理,真气外放压制公主。抬头指着天上微弱的太阳,喝道“看!那是什么?那是太阳!你看得到它的黑暗吗?” “看不到吧!我告诉你,只要你站的足够高,别人就只会看见你身上炙热、明亮、闪耀而璀璨夺目的光芒,而忽略身后的黑暗!为什么?因为你站的够高,他们看见了得当作没看见!” 随后松开他的头发,指着他浅淡的影子,嘲笑道“看到了吗,这是你的影子。只要他们是光芒,你就有影子,而你是光芒的话,就是你没有影子,他们有!” 话音落下不再钳着郑容卿,循循善诱道“寒窗苦读十几年,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甘心只能受人羞辱吗?在我看来,做这种事没什么丢脸的,气节,无非是他们给你的枷锁。哦,就是你在昭狱带的那种东西。” 赵就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画风一转“在我看来,当驸马没什么好丢人的,郎情妾意有什么说不出口?” “只是他们不会这么想,料定你别有所图,就没把你当人!” 接住在郑容卿耳边低声说道。 “所以你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谈何出卖?” 第157章 你身后不是有我吗 一大段话说完,赵就不再继续加码。而是静静退到檐下,解下挂在腰上的酒葫芦满满喝着。 他清楚劝解跟谈判不同。谈判要一鼓作气,谁先顶不住便会先陷入劣势。而劝解不同,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层层叠叠递进,才能一点点打破壁垒,最终达到目的。 如今动之以情已经完成,需要给对方点时间慢慢咀嚼。至于是不是对的,反而无关紧要,情感无论对不对,只在于合不合心意。 郑容卿低着头站在雪里,如同一尊雕像。赵就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利用他不会听不出来,但是他内心深处也在隐隐认同那套“歪理”。 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自私点说是为了高官厚禄,高尚的说是为了施展才学。如今机会近在眼前,他又怎么会不动心。 尽管有点肮脏,但是...... 他心里在不停挣扎,多年的圣人书告诉他,应该光明正大,而心里那份不甘又在不停呼喊:“答应他,答应他!” “容卿,你......怎么了?”压制突然消失,公主迫不及待跑下亭子,替郑容卿拍去肩上雪花。 “没事......” 见状赵就清楚郑容卿在挣扎,是时候添一把火了。但是动之以情已经用过,必须要动之以理了。 在心里想了想,整理一下言辞后,果断开口道“郑驸马和公主还真是恩爱,叫人羡慕啊……” “只是可惜咯......” 这话让公主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盯着赵就,开口道“我们夫妻俩的事情,用不着赵大人指手画脚!” 赵就不嫌脏,直接坐在台阶上,惋惜道“我记得驸马爷是探花吧?啧啧啧,差点连中三元啊,若非当年国公儿子和首辅孙子,一切还尚未可知。时运不济哟……” “哪有什么时运不济,无非是技不如人罢了……”郑容卿搂着公主,脸上神情恢复如常,轻叹道。 “好!好个技不如人!”赵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无非就是给公主一个理由。 “驸马爷可知道,想再往上走无非三条路:军功、附随和从龙。军功嘛,轮不到你,那么多侯爷等着呢。附随朋党嘛,你可是驸马,谁愿意收你啊?” 话还没说完,公主眉头已经紧锁,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想当狗也得有人收啊,一条野狗就是把狼咬死了也没用,该饿肚子还得饿肚子。 没听说野狗驯化人的,只听说过人用几块骨头就驯化了野狗。 毕竟是在昭狱接受过再教育的人,其中关窍郑容卿立刻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两人同时抬手指着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种事是不是太大了点,我只是个读书人。” 话里话外透出的,只有“怕死”两字。这倒是让赵就多了几分欣赏,怕死是好事。一个人只要怕死,就会小心做事,就能少出岔子。 “你身边不是有我吗......”赵就笑眯眯的许下个不是承诺的承诺。他相信郑容卿是聪明人,能明白话里的意思。 都说到这个份上,郑容卿哪还不明白。赵就一个四品能决定什么?无非是赵就身后还有个陆文玉,而陆文玉身后是谁? 不言而喻! 两人各自盯着对面,从眼睛里已经读出明白对方的意思。赵就从怀里拿出那块镇抚使的腰牌,放在台阶上,笑道“驸马爷可以再想想,一桩生意要是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不完美!” “想的明白的话,带着令牌来墙根胡同找我。” “在下贸然上门,实在是打扰,还望公主见谅,不要为难无关人。” 拱手行礼道歉之后,李旬果断起身往外走。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有点留白反而更美。赵就相信郑容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果郑容卿真是能看淡的人,就不会跟他聊这么久,也不会问最后那句话。 至于公主,如果郑容卿连枕边人都搞不定,要他有什么用? 一连两天,赵就正常点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实升官也没什么好处,只是换了个值房,由原来的二楼换成跟三爷一样的独立值房。 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或许是昭狱本来就不忙,又或许年关将近,没有多少忙碌。还是跟以往一样,点卯,喝茶,回院子。 京城风平浪静,刺驾宛如雪里刮过的一阵风。只是吹到身上的时候感觉刺骨般寒冷,吹过之后便没了感觉,雪还是雪,冷还是冷,一切如常。 第三天下午,赵就喝完杯里的一点残茶,舒舒服服呼出一口气。披上大氅拿着新发下来的指挥佥事腰牌,踩着雪回院子。 刚刚走进胡同口,便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一个撑伞人影,按脚下的积雪来看,已经等了一会。 赵就脸上露出笑意,这就对了嘛,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握在手里的实际东西,才是自己的嘛。 看来郑容卿想得明白。 转身进去酒楼打包了一桌酒菜,拎着食盒往院子里走。在背后拍拍郑容卿的肩膀,笑道“等久了吧,怪我了,刚好今天换腰牌,耽误了点时间。” “走吧,咱们进去聊,外面下着雪,不方便。” 说罢推开门走进去,身后的郑容卿抖抖身上的雪,腿已经站的有点麻木,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脱下大氅,摆好饭菜,这才坐下笑道“赵某俸禄不高,只能买得起一些粗茶淡饭,还请驸马爷不要介意。” 郑容卿同样脱下棉袍坐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郑某也是贫寒出身,年少时家道中落,如果不是族里老人帮忙,说不定连读书都是奢侈事情。有这等饭菜已经很好了。” “哀民生之多艰啊,驸马今天来,是想明白了?”赵就没动筷子,先问清楚来意再说,以免浪费饭菜。 “想好了。”郑容卿拿出腰牌放在桌子上,推到赵就面前,笑道“在朝为官无非是忠君爱民,在哪里做事都是为皇上做事,怎么能推三阻四呢?” 赵就手指按在腰牌上,欣慰笑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郑驸马是聪明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看来果然如此。” 举起酒杯道“就让我们携手共进。” “为皇上,为天下,去除一点心病。” 第158章 先抓点小虾米 “叮”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两人一饮而尽。从这一刻开始,就算是已经定下来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 好在早早就看到郑容卿在门前,买了多一些酒菜,要不然还真不够吃。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各自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品着。犹豫一阵子后才问出心里的疑问“不知道赵大人想让我做什么,皇上的意思又是什么?这一点都不知道,我心里不踏实啊!” “查案,查胡人刺杀案和三皇子谋逆案。”赵就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人家都来了,还遮遮掩掩,那就是自己不够意思了! “什么?”郑容卿吓了一跳,连嘴里茶水都没顺利咽下去,呛了几口。 “赵大人,皇上不是这个意思吧?这......这这,我可不敢插手这种天子私事。刺杀也没得查吧……” 赵就拍拍他后背,帮他顺气,笑意灿烂。这小子倒是有点觉悟,不是以前那个毛手毛脚的愣头青了。 等他脸色好转后,赵就才幽幽开口“你不敢我就敢吗?陆大人就敢吗?别开玩笑了。三皇子已经让宗人府带走了,这意思你还不明白?” 他想来也是,哪会有父亲不爱自己儿子的嘛。天家无情那也是对于皇上来说的,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指指点点皇上家事算什么? 这不是大逆不道嘛! “那我就放心了,皇上是想......” “皇上想要北伐,但一来朝廷里有些不同的声音,二来怕内部出乱子,三来嘛,则是怕人心浮动啊!” “那就是说,咱们是为皇上排忧解难?” “对咯!给皇上解决点心病,顺便啊,为北伐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当然,为自己赚点银子这种话,赵就是不会说出来的,台下的买卖搬到台上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正义的事怎么能掺杂肮脏的交易呢?这不是影响为国为民的大事业的纯洁性嘛! 心病,一份力。郑容卿哪能不明白其中隐晦的意思。皇上要北伐,北伐要什么?钱和粮嘛,要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就是再多的兵卒都没用。 “皇上是想......”郑容卿三根手指轻轻搓动,但很快便被赵就按住。 “谨言慎行!皇上圣明,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方,亿万子民!” 郑容卿马上回过神,施施然道“对对,皇上圣明!” 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该抓谁?什么罪名?又该从哪里查起?查到哪里结束?” “谁有钱抓谁呗……”赵就喝着茶,毫不掩饰道。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着赵就,赵就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这下子郑容卿回过味来,轻声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只抓人?后面的事不归咱们管?” “不管抓来干嘛?查案查案,得有查啊!要是只为钱,那不成劫匪了?” “那要是按你的说法,得有证据才能抓人啊……”郑容卿有点迷糊,感觉赵就在跟他兜圈子,但是又好像赵就没说错,奇也怪哉! 赵就无奈的撇撇嘴,这孩子一开始还明明白白的,怎么到这时候又迷糊了?只能解释道“那抓了人不就有证据了吗?思路打开点嘛……” 唉对呀!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郑容卿瞳孔巨震,看向赵就的眼神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人实在是明敏,远超常人!” 被这样夸赵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摆了摆手,装作无所谓道“过誉了,都是陆大人指点的好!” 随后指着旁边桌子上的纸笔,接着说道“去吧,先写个十个八个,咱们年前得先做点事,要不然说不过去啊。” “好!”别的郑容卿不知道,但是要是说京城哪家有钱,哪家有粮?他在京城混了这么久,借着驸马的身份,他可知道不少辛秘。 细细梳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挑挑拣拣了十几个。展平纸张,提笔沾满墨汁,不消片刻,十个名字便在落在纸上。甚至名字后面还有一些详细说明,以防赵就不知道是谁。 写完后轻轻吹干墨汁,放在赵就面前,“大人请看,这十家可以说是又好审又有钱,只要投进昭狱,不消片刻保证水落石出。” “哦?”赵就吃了一惊,看来这种事还是他得心应手啊,要是自己来,别说十个,就是五个都写不出来。 那起名单,第一个名字是方守谦。从名字后的说明可以知道:吏部左侍郎。再往下看,官位最低都是缘外郎。 赵就扶额摇头,对纸上的名字提不起一点兴趣。 “大人这是......放心,在下久居京城,必然是有理有据才敢写下这些名字。尽管抓人,错不了!” 好像没听进去郑容卿的话,赵就自顾自的把纸张丢进火里,摇头笑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不要忘了我们查的是什么案子,谋逆!全是官员,而且还是大官,这些人凭什么跟你谋逆?” “查案不是这么查的!一开始要先抓点小虾米,并且时不时抓条大鱼,这样才会让那群膘肥体厚的大鱼安心。要是按你这么办,一开始就逮大鱼,剩下的大鱼跑了,还抓什么?” 也不知道这个比喻郑容卿听没听懂,赵就重新排出三张纸,笑道“谋逆!还敢逼宫,肯定不是几个官员的协助能做到的。一定要靠官员、江湖人和商人合力才能办到。官员通风报信,江湖人练兵藏兵,商人赚取钱财,都不能放过啊……” “高!大人实在是高!”郑容卿忍不住恭维道,怪不得名单赵就不满意,原来是自己只关注目的,却忽略了合理性。 要按着赵就的话,一来合理,让别人挑不出理;二来符合由头;三来不容易引起警惕的同时还能闹出大动静。 郑容卿重新提笔,刷刷刷在第一张纸上写了四个名字,官位不高不低。第二张纸上写了四个商户,第三张纸上写了京城郊外的两个庄子。 “大人再看看,这些是否参与了谋逆?” 赵就接过名单,看了一遍,点点头道“我看啊,就是这些人鼓动的三皇子。” “其心可诛啊!” 第159章 调兵抓人 确定了抓谁,审谁,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各自在想不同的事,赵就想的是要不要跟陆文玉通通气。而郑容卿想的,是接下来干什么,他好像没有个合理的参与进来的身份。 捏着三张纸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跟陆文玉通通气。毕竟是上司和直接负责人,能接触到的信息也不是自己能比的。 于是回头看了眼郑容卿,把指挥佥事的腰牌放在桌子上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明天带着这块腰牌去锦衣卫衙门领个千户职。容卿啊,别嫌千户小。再往上提得补缺,你初来乍到,先混个脸熟,还有个镇抚使等着你呢,管昭狱的。” 这不是他画大饼,确实是千户往上他一个指挥佥事搞不到啊。当年自己空降镇抚使,那是陆文玉任命。 所以只能先让郑容卿混个脸熟,赚点功劳。再说了,路要一步一步走不是? “多谢大人栽培。”郑容卿喜笑颜开,别看千户只是个五品,但是实际权力比一般的从四品都高。 “不是我,是皇上!皇上圣明,不会任由明珠蒙尘的。你放心,只要你实心做事,北伐一开打,你的官位必然跟坐火箭一样升!”赵就一边换官服,一边指点着郑容卿,以免这小子第一次握刀,就砍到自己。 郑容卿到底是探花郎,怎么会听不懂其中意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换好官服的赵就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戴上官帽披上大氅便出门。 看如今的郑容卿就能明白,昭狱真养人啊!要不说年轻人唯一出路就是坐牢呢,看看!出路! 陆府门前,赵就轻轻叩门。不久大门被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问道“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麻烦告知,我好进去通报。 赵就张开大氅,露出里面的飞鱼服。管家马上便明白,轻声道“大人进来稍作等候,我去通报我家大人。” “好。”跟着管家进去,在檐下静静等着,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陆文玉住的地方跟自己院子有什么不一样。 管家来去匆匆,还没等他看完,管家便回来,满脸笑容道“赵大人跟我走吧,我家老爷正在内室等着呢。” 跟着管家弯弯绕绕走过好几座屋子,亭子和廊台,最后走进一个屋子。里面陆文玉正抽着旱烟,旁边炉火烧的很旺,而从陆文玉身上的衣服就能看出,大概率是刚从被窝里出来。 “下官赵牧之,参见陆大人。”赵就提起下摆,半跪着行礼,旁边还有人呢,规矩点没毛病。 听这话陆文玉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挥手屏退下人“都下去吧。深夜过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谢大人。”见下人已经走了,便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把怀里的三张纸放在桌子上。 笑道“五爷参详参详,这是这次要抓的人的名单。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抓人。” 陆文玉好奇的拿起名单,细细琢磨着。第一个名字便是个员外郎,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接着往后看,一开始还是官员,后面成了商人,江湖人,越看脸色越不好看。 最后拿着名单,不解的问“查这些人抓这些人有什么用?几个刁民也敢谋逆?” “五爷别急,听我细细道来。”赵就把自己的理由陈述了一遍,之后笑着问道“五爷还有什么指点?这只是第一批,咱们弄出太大动静,不好!烈火烹油,反溅一身呐。” 听完他的话,陆文玉倒是认可的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点动静,太小! “陛下的意思是,要闹出大动静。第一批的动静太小的话,第二批就不好办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抓第二批?” “除夕抓人,初四砍头!”赵就果断道,“期间再陆陆续续抓一些,徐徐渐进嘛,年后就去各地抓。到时候全拉到街口砍头,风气一肃百姓必然感激涕零。到时候北伐,只需要陛下一挥手,民众从者如云,必能大破胡虏!” “好!”陆文玉哈哈大笑,轻点着桌子,满脸红光,他明白了赵就是个什么想法,查什么贪官,查通敌! “将遇良材啊!牧之啊,你是个人才啊!” “就按照这个名单。” “抓人吧!” ...... 翌日,睡到快午时才起床,洗漱完毕之后,穿上官服去昭狱。 值房里郑容卿已经换上千户的官服官帽,坐在椅子上等着。见赵就进来,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赵就摆手让他坐下,笑道“怎么样?故地重游是不是别有心境?哈哈哈。” “大人别取笑下官了,此故地非彼故地啊!”郑容卿悻悻说道。 “锦衣卫只有兄弟长辈,没有公事不用大人大人的,我排老九,锦衣卫里都叫老九,你也这么叫就是了。”赵就喝着热茶,舒展着身体。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吃饱喝足好做事,锦衣卫里可不轻松啊!” 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是未时过半,喝了半杯茶洗去油腻之后,吩咐道“去把所有百户以上的都叫进来,三爷那边你也过去通通气!” “是。” 片刻不到,值房里挤进来十几人,于介霖坐在最前面,朝赵就挑眉弄眼。赵就笑笑,当作回应。 见来的差不多了,站起来问道“除了出公差的,看守狱里的,都到齐了吧?” “齐了。”于介霖严肃回道,看赵就认真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嬉笑玩闹。 “嗯。”赵就眯着眼看着堂下站着的众人,沉声喝道“于介霖!” 于介霖拱手道“属下在!” “拿我腰牌去禁军调兵!老姜,千户所那边你熟悉,去调人,有多少调多少!其余人分成八队,各自候着,等介霖老姜回来,跟我去抓人!” “是!”堂下应声如雷。 赵就则是往三爷的值房走去。 “小子,出去抓人啊?”三爷抽着烟,笑眯眯的看着赵就。 “确实是要抓人,还要麻烦三爷看家啊。”他笑着回应三爷,刚回到京城就听说了,三爷,大宗师! “哈哈哈,你小子不是来通气的,是来奉承的。” “放心去吧,从文玉开始这里就是我看家了……” 第160章 先按谋逆审吧 和三爷嘻嘻哈哈几句走,便被一句“公事要紧”打发走。不过赵就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礼是送出去了不是。 回到值房时,估摸着两人也快回来了,索性拿出怀里的名单,交给众人传阅。 叮嘱道“都看清楚了,别抓错了人。这些人里有江湖人,估计会点拳脚功夫,到时候我会跟过去。” “至于官员和商人家里,一根头发都不要放过,先贴封,等我通报陆大人再做处理!” “还有,动点手脚可以,但不要过分了!这件事皇上盯着呢!都耳清目明点,要动手脚也先把门关上,让老百姓看到,不好解释......” 正唠唠叨叨的叮嘱着,身后传来两道声音“大人,兵马已齐!” 赵就转身看到于介霖和老姜两人,微微点头,挥手道“各按部署,出发抓人!” 很快一路路兵马奔驰在京城街道上,引得路边让行的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这又怎么了?得犯了多大的事啊?” “别乱说,这可是锦衣卫,小心他们连你一起抓!” “咱们还是看着吧……” ...... 城外庄子门前,赵就坐在马上,静静看着庄子大门。 这是两个江湖人之一,叫什么刘启和。不得不说,郑容卿还是懂事的,这么大的庄子,一看就很适合藏人练兵。 姜千户走到马前,“大人,庄子已经围起来了,有几个人想跑,已经抓了。” “嗯,上去敲门吧,没必要浪费时间,介霖那边估计还等着呢。” “好。”姜千户应了声,转身上前敲门。只是敲了一阵,里面没人出来,他回头看着赵就,有点尴尬。 赵就哪等得了这个,浪费自己时间嘛不是。挥手让他让开后,浑身真气运转,一脚踩在马镫上,腾空而起。 浑身真气凝聚在手上,朝着紧闭的大门愤然一拍,“开碑!” 随着手掌落下,厚实的木门不断抖动,裂纹密布。赵就运转真气,双脚抓地,掰开架势再出一掌。 “轰”的一声,大门四分五裂,木屑向着四周飞溅,卷起一阵浓厚的烟尘。赵就大氅一挥,打散烟尘,对身后众人喝道“进去抓人,一个都不要放走,敢反抗者,杀!” 锦衣卫和披甲禁军鱼贯而入,见人先抽刀出鞘,然后喝道“双手举起蹲下,否则杀无赦!” “你们锦衣卫凭什么来我家抓人。” “蹲下!” “锦衣卫竟然这么无法无天!” “蹲下!想解释回昭狱再说!” “狗日的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刀剑相交的声音。混着怒骂声,喊叫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听着无比杂乱吵闹。 赵就捂着大氅,斜靠着门框闭眼休息,对于里面的声音不闻不问,全然把自己当作局外人。 “狗官,老子先杀了你!” 一个中年汉子持刀砍来,赵就砍都不看,真气外放压制攻势,随手一抓按住来人手腕。单手化指在他身上连点几下,来人便刀也握不住,瘫倒在地。 “庄主!” 远处有人不断怒吼,但很快便被刀剑相交声打断。赵就站了很久,早就有点不耐烦,听见嘈杂的怒吼,更添几分不耐烦。 索性高声喝道“拿下他!” 吼完之后不理战局如何,身上磅礴真气骇然外放,像潮水般漫过众人。 在这一瞬间赵就动了,追星赶月舒展,眨眼之间不少人被赵就手指点在身上大穴。 没被点到的人刚想有所反应,但追星赶月实在太快,根本看不到赵就,场内只有数不尽的残影在不断闪动。 几个呼吸之后,庄子的人已经没有站着的了。全都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武器散落一地。 “都抓回去,昭狱不够就关京城大牢。”随后赵就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兵器,高声喝道。 “一个庄子里竟然私藏这么多利器,这是什么?这就是谋逆的证据。” “证据!” 说罢招手叫来姜千户,让他清点人数,统计伤亡。 姜千户去了一阵子,跑步回来道“大人,没有死亡,但是伤了十一人,咱们四个,京营七人。由于穿了甲,只是一些轻伤。” “先带他们下去疗伤吧,留下的人清查清楚庄子,东西装箱带回昭狱!” 吩咐完后赵就马不停蹄朝于介霖那边赶去,半路上刚好遇到带着人往自己这边走的于介霖。 “赵大人那边完事了?” “完事了,于大人也很快嘛” 两人相视大笑,先后抬手引路。 “大人请!” “走吧,咱们一起回昭狱吧,哈哈哈。” 昭狱二楼值房里,赵就时隔快一个月总算故地重游,自己以前的位置还是空的。 于介霖、姜千户、郑容卿和其他千户跟在身后,等赵就坐下他们才松了口气坐下,玩笑打趣般讨论着这次行动。 至于审问,交给手下百户、试千户就够了,忙碌这么久,不得先休息休息。 “这是郑容卿,应该有人还记得,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容卿,这是介霖,这是老姜......跟大家见见面吧,来了这里就都是兄弟了。” 趁着这个机会,顺便让郑容卿跟其他人混个脸熟,省去以后的功夫。 在一阵气氛热烈的相互介绍之后,众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的喝杯茶。 “老九啊,这次抓人是为了什么事啊?你不说我们不好审啊,万一走偏了,费时费力。”于介霖喝着茶好奇问道。 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关押审问都是大功夫,最好一开始就定下基调,往一个方向审就简单多了。 赵就想了想,觉得什么都不说也不好,这么多人靠自己的话得累死。于是稍作思考后,轻声道“先按谋逆审吧,重点放在参与三皇子进宫逼位上。” “皇上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要整顿朝廷风气。贪污受贿太严重了,冗官酷吏也太多了,民意沸腾不息啊……” 众人面面相觑,颇有人人自危的味道。别人贪不贪他们不知道,但是自己有没有捞油水,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姜千户犹豫了会,问道“这......不会查到我们这里吧?我们可都......” “闭嘴!”于介霖毫不留情喝道,这种话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呢?这不是自乱阵脚嘛! 摆手吸引众人的目光,赵就沉声道“不用担心,想查早就查了,你们捞的那点油水才多少?皇上心怀天下,能看得上你们那点银子?” 虽然早就知道皇帝的目的,但赵就还是要安抚众人。内部不能乱啊,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实心做事就是最大的忠,皇上是不会查忠臣的!把你们的心放回肚子里,一切照常就是了。” “再说了,这不还有陆大人顶着呢嘛!轮不到我们急!” 第161章 人是杀不完的 “冤枉啊……” “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个账房先生!” “闭嘴吵死了,老子还他妈的只是个洗碗的呢……” 闷头走路的赵就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姜千户,双眼瞪得老大,“他妈的洗碗的抓个屁啊?嫌牢里不够挤吗?” “是是。”姜千户连忙打开牢门,把那几个洗碗刷桌子的赶了出来。 几人刚要跪下去磕头,却被真气托了起来,“我们带你们回来呢,是协助调查,没有问题了马上就会放你们回去的,老乡不要紧张,我们锦衣卫昭狱,只关有罪的人!” “姜千户!” “属下在!”姜千户急忙运足内气大声回了一句,声音甚至盖过叫冤喊屈的人。 赵就指着周围的牢房,运足真气喝道“叫兄弟们进来问清楚,无罪的人就放了!不许对老乡们用刑!” 随后扶起自称洗碗的男人,用袖子抹着用香料逼出来的眼泪,哀声道“老乡你们受苦了!是我们不好,办事不力!皇上知道后已经狠狠责罚了,圣上仁慈!刚刚下令让我们放人,老乡们,你们受苦了……” 看着掩面而去了赵就,姜千户嘴角直抽,吩咐道“问话去,态度要好点,无关人员就放了吧。” 刑房门口,郑容卿不解的问“九爷,咱们何必要演这么一出戏呢?那些刁民打死几个又如何?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这叫给皇上争光!咱们做官没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皇上开心。”用湿棉巾擦去眼角的香料后,调整了一下官服后神秘兮兮的说道。 演这一出当然是为了收买人心,天下人这么多,还能全杀了不成?杀一些,拉拢一些才是最优解。再说了,皇上的意思是闹出动静,又不是闹得天下大乱! 两人推门进去,刑房四张椅子上,各自绑着一个商人。从他们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已经上过刑了。 赵就在他们对面的椅子坐下,郑容卿站在身后,姜千户快步走进来,在耳边轻声道“搞定了!” “嗯,那我们开始审吧,容卿你做记录,老姜你看住他们。”接过茶杯赵就轻笑道。 很快两人各自准备好,赵就也不耽误,放下喝了两口的茶杯,厉声问“你们四人为何要参与三皇子进宫事件?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谋逆吗?” 四人连话都听不全,只是迷迷糊糊听到“三皇子”、“进宫”、“谋逆”等几个关键词。 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抬头看向赵就,最左侧那人开口断断续续问道“三皇子是谁?” “容卿,记下。他们说皇上说谁?这分明是大不敬!” “刁民,实在是刁民!”赵就拍桌而起,指着四人喝道! 四人慌了神,这哪是审问啊,这他妈的不就是直接定罪嘛,他们想过这锦衣卫黑,没想到黑成这样。 赶紧连声否定“大人,我等都是本分生意人啊!” “好啊,好!容卿记下,他们说想当人上人!” “这是什么?这就是他们谋反的理由!理由!”赵就拍着桌子,看起来怒不可遏。 “说!你们是如何帮助三皇子谋逆,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是不是三皇子承诺你们事成之后高官厚禄,割据一方,所以你们才提供了钱财?”赵就循循善诱的问道,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四人。 四人知道他们说什么都没用,只好默不作声当起哑巴,而记录的郑容卿早就目瞪口呆,这还能这么玩? 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赵就心里乐呵呵想着,反正也只是吓吓他们。索性一赖到底“记录,他们默认了!” “啊?”四人和郑容卿同时出声,只有一边的姜千户自顾自笑着。 这哪是审人,无非就是吓吓他们,真要想问出点什么,一套大刑下去,就是石头都得认罪。 可赵就哪里会理会他们,拿过供状,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笑道“这不就完事了嘛,谋逆、大不敬!按大齐律,株连九族。几位,族人尚在否?” 四人再也绷不住,冷汗直流,有心理素质不好的,已经尿了。这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九族没了! 这这这......换谁谁不慌? 但赵就只是笑了笑,吓唬完了就得上真正的目的了。放下状纸走到几人面前,问“想活吗?” 四人听到活这个字,马上回过神,争先恐后的答道“想,想!” “好,我给你们指条活路,听清楚了!等等我出去,你们就跟那人叫冤。”指了指姜千户后,也不管几人清楚不清楚。 接着说道“你们就说,你们也不知道。是那些官员以权势威逼,你们没办法,只能交纳大量孝敬。到后来他们威逼你们五人用商队往京城运送箱子,你们不敢不听。”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你们中有人发现箱子里竟然是甲胄、刀剑、还有明令禁止的弩和箭矢火药。他们怕走漏风声便杀了你们中发现的那个第五人,而后他们胁迫你们的家人,你们逼不得已,不敢不从,只好借助帮他们运输。” “等等会给你们看名单,照着念就是。等那几人砍了头,你们离开京城,保你们平安无事!” 四人面面相觑,到这时候他们也咂吧出点味道来了。抓他们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指认而已,谁不行?他们还能有什么被人所图? 银子!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于是争先恐后道“谢皇上,谢大人,皇上仁德,大人明鉴!我等深知有负圣恩,愿意献出一半家产供皇上敬天奉道。” “这就对了嘛,姜千户,接下来要好吃好喝招待这些忠君商人!这才是我大齐的子民嘛!”赵就端起茶杯,笑眯眯的带着郑容卿离开刑房,往楼上走去。 刚坐下喝了几口茶,负责审讯的许千户走进来,“大人,那些官员都审完了,只是缺少关键证据。还有那些江湖人......” “什么江湖人?有江湖人吗?分明是谋反的乱贼!”赵就打断他的话,纠正道,这时候可不能被人抓住话柄。 “是是,属下错了,那......” “证据还不好找,我已经备下了人证,至于物证嘛……去城外的军营里拿不就是了,记住了,别拿太多,要不然说不过去。” 许千户刚要领命出去,身后声音响起“供状给五爷送过去一份。” “是!” 等许千户走后,赵就才转身对郑容卿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不问出来心里也不痛快……” 第162章 按他说的办吧 既然赵就都这么说了,郑容卿也不藏着掖着,坦然坐下。 问道“九爷,既然是谋逆,为何不一起杀了完事?兜兜绕绕都放了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猜到他会问什么,赵就悠然喝着茶,笑道“你啊还是不懂,几个商人,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点钱!” “杀了那些官员和江湖人,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杀那些商人,就是一点小事而连坐了。这样一来,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有松有驰才显得真实嘛,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天下人不信也得信!” 郑容卿恍然大悟,奉承道“大人还真是老谋深算!万无一失啊!” “哈哈哈,我可不喜欢拍马屁的人。” “属下这是真情流露啊。” 赵就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会有你一展风采的时候。这样,去街口立一块告示牌,要把这些事情贴出去。” “你留在那里讲解讲解,要突出皇上的仁德,我们的不容易和那些人的穷凶极恶,胆大包天。” “去吧。” “是!”郑容卿回了一句便领着几个小旗往昭狱外走。 而赵就则是回到自己的值房,等着陆文玉上门。果不其然,没等多久门便被推开,一个大红蟒袍走进来。 不是陆文玉是谁。 “牧之,这件事你做的好。处理得当,方式也好没有给人留下话柄。” “好,都好!” 给陆文玉端上一杯茶后,赵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杀了?我是怕迟则生变啊……” 陆文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天就是为了供状来的。这事我必须要进宫面圣才能做决定。” 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毕竟是皇上让查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让皇上知道。于是让人去整理好供状,两人则是喝着茶等着。 莫约一刻钟后,姜千户带着整理好的供状走进来,“陆大人,赵大人,这是整理好的供状,请大人过目。” 有上司在,自然轮不到赵就说话,“放着就行,兄弟们也累了一天了,除了当差的,就都休息吧……” “是!”姜千户领命出去。 只剩下两人陆文玉才小声问道“那个驸马给的名单?” “是。” “这小子舍得下身段?再说了他有什么用?能给个千户。”陆文玉不知道其中内情,疑惑的问。 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才沉声说“是人就有作用,再不济还能......” 两人相视而笑,话里的意思都心知肚明。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清玄宫门前,冯公公拦下陆文玉,故作为难道“陆大人,皇上龙体抱恙,如果没有要紧的事,还是别打扰皇上歇息......” 陆文玉虽然知道冯公公是装的,但还是露出哀切的神情,“冯公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皇上......” “不可说,不可说!” “我失言了。”陆文玉连忙闭嘴,装也要装的像嘛。 犹豫了一阵,才无奈道“还要劳烦冯公公通报,我手上是边关粮草......” 说罢隐晦的朝冯公公使了个眼色,冯公公心领神会,点头走进去。片刻之后快步走回来,笑道“陆大人进去吧,可不要拖延啊!” “好。”陆文玉低着头,跟着冯公公走进去。 坛上元琢抚着胡子看着状纸,看到最后,几乎已经止不住笑意。扶着台阶走下坛,冯公公急忙去扶着。 “大伴啊,朕是装病又不是真病了,瞧你那着急慌乱的样子……” 冯公公笑容可掬,乐呵呵笑道“主子龙体,当然无病无灾,长生不老!” “好奴婢!”元琢拿着状纸桌子走,坐下来轻点着供状,问道“这些都是那个什么什么之的小子审的?” “是,臣没有参与,抓人、审问和定罪都是由牧之一手包办!”陆文玉没有抢功,如实回话。 主要是事情还没有确定,他也不想揽责任。 倒是元琢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人才啊,真是个人才啊!”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理了下思路,接着说“这件事办的不错,有理有据张驰相当。依朕看来没什么问题,文玉大伴你们觉得呢?”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一个近臣一个太监哪还敢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于是不约而同道“皇上圣明。” “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早早收尾也好。就按他说的办吧,三天之后街口砍头,朕到时候也去看看。”元琢喝着茶,颇有兴趣的说道。 他也想借着这件事,看看民间的景象和天下人的看法。当然,最好奇的是,还是想看看那小子想干什么。 “皇上不可!” “主子深思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劝说,皇帝出行可不是小事,加上刚刚经历刺杀,可不能再冒险了! 元琢摆摆手,无所谓道“放心,朕会乔装成商人,不会以皇家规格出行,看完就走,不用紧张!” “莫不是说朕的天下,朕的子民。朕都不能去看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再说什么,两人只能相视一眼,早做准备吧。好在地点已经确定,他们俩也能轻松不少。 走出清玄宫的两人表情都不好看,冯公公最后笑道“咱家会跟在皇上左右,然后咱家会让陈经过去协助,宫外的事就拜托陆大人了。还有啊,这件事可就只能咱们两个......”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出了宫陆文玉脚步不停,直奔昭狱而去。 赵就刚走近值房,便看到坐着喝茶的陆文玉,“五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趟宫要能用多久?”陆文玉心里烦闷,长吁短叹的回道。 感觉到不对,赵就严肃问道“怎么?皇上不同意?” 这时候陆文玉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失言,慌忙找补道“皇上倒是同意。我只是最近边关粮草的事情太多,愁啊!” “这大冬天的,去哪找粮食啊……” 这样啊。虽然赵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锦衣卫指挥使兼着点军职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安慰道“这我可没办法......” “没事,我去找找吧。”说着陆文玉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出去之前不忘叮嘱。 “三天走街口砍头,想想还有什么没处理干净的......” “趁这两天处理干净!” 第163章 奇怪的生意 陆文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杯茶没喝完就沉着脸出去了。 让赵就有点抓不住头脑,忙到连杯茶都没时间喝吗? “怪不得人家是一把手啊......” 看着陆文玉的背影,赵就无不感慨,这才是人民的好指挥使啊! “九爷,这是......”郑容卿进来时,刚好看到赵就在低头反思,于是不解问道。 听到声音赵就回过神,“没什么,讲解的怎么样啊?看你的表情,不太顺利?” “半信半疑啊……” “那没事,全信了才有事呢。” 还以为是什么麻烦,没想到只是这种小事,这些本来就是打个预防针,无关紧要。 难不成不信就不杀了?怎么可能! 安慰一番之后,两人一起往昭狱外走去,“不用太过紧张,好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 “我这也没做什么啊……” “叫你休息就休息,明天记得来点卯。” 说完不理一脸莫名其妙的郑容卿,转身快步往院子的方向走。 跟以往一样,去酒楼打包了一桌饭菜,拎着食盒回去。门口停了一下,看到门缝里丝线没有变化,才放心开门进去。 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栽赃的事情做多了,也怕有天轮到自己。 尽管自己栽赃的时候从不走正门,但好歹图个心安。 脚步不停往里面走,刚走进后院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他们这类人都不喜欢走正门。 “六指!哈哈哈,好久不见,还以为你忘了老伙计呢!” 六指摇着手指,调侃道“哪还敢说老伙计啊,以前是老九,现在应该叫赵大人咯!” 对于他的调侃赵就并不放在心上,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便回房间里脱下官服,顺便从空间里取出一壶好酒。 果不其然,再回来时六指已经吃上了。赵就也不介意,把酒放下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给六指倒了杯酒后,疑惑问道“有生意?还是......” “有生意,是杀个人。不过你现在还算是杀手吗?”六指用手指头沾了点酒,放进嘴里嗦啰。片刻后才摇头晃脑的说了句“好酒。” 赵就肯定道“酒确实是好酒,我也肯定还是杀手,说什么赵大人,无非是被长期雇用的杀手而已……” “我也就是调侃两句。”六指嚼着菜,说话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咱们也算半个兄弟了,愿意听呢,我就说几句。不愿意听,就当我自说自话吧。” “老九啊,你还年轻,没有当一辈子的杀手的,安稳点好!咱们这行出生入死的,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中间连个伴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死了都没个人埋土!” “有官当就好好当,不管怎么样,说出去总比杀手好听吧?” 赵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话是在理,可惜对自己不适用,现在自己这官当的,身不由己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啊,我现在还是跟杀手一样替人家杀人,只不过看起来光鲜了点。” 这话让六指有点诧异,鬼市的情报里陆文玉可是他舅舅,怎么会让外甥做这种事? 于是不解问道“陆文玉不是......” 他知道六指的意思,苦笑道“怎么可能,我还没成年就死了双亲。要是有个当大官的舅舅,何至于沦落到靠杀人为生?” 说到这里不禁悲从心来,喝下一杯酒强行压制情绪波动,接着解释“无非是一个合理的身份罢了。脏活累活、不好做的活、得罪人的活都花钱让我来,你以为他为了什么?” “到最后让你背锅呗。”六指头也不抬,不咸不淡的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满脸苦涩,好像生吞了黄连似的。而另一个更多的是无奈,手放在酒杯上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着酒的赵就笑着自嘲“以前风里来雨里去,虽然见不得人,但感觉自在。现在长居京城里,反倒觉得自己像条被人拴在门口的狗。想跑吧,会被打死;不跑的结局也是被打死......” 六指无比感慨的说“既落江湖里,便是苦命人啊!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狗也能咬死人!”赵就握着小小的酒杯,咬牙切齿道。 “大宗师吗?”六指问道。 “嗯……”放下酒杯后赵就缓了缓激动的情绪,解释道“当今皇帝要北伐,我还有三四年时间,只要进入大宗师,就还有希望。” 六指被吓了一跳,手里酒杯差点抓不稳,杯里酒洒出来不少,“多久?三四年入大宗师?这完全不可能!你知道千年来最年轻的大宗师多少岁吗?” 顿了顿之后,六指喝光杯里的酒,肯定的说“34岁!那人二品的时候才17岁!三四年进入大宗师完全是天方夜谭!” “管他几岁!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是我的路,我相信我自己一定能走完,至于失败,我从来没想过!” 赵就轻点桌子,声音虽然不大,但话语间无比自信及肯定。别人有什么他不知道,但自己身怀系统,只要银子够,丹药源源不尽。 他有资本去试一试,再说了,不走走又怎么知道不行,他只相信,天永无绝人之路! 或许是赵就自信的话让六指有点讶然,他端着酒杯,迟疑好一会才送到嘴边,最后说了句“我现在倒觉得或许你还真能......” “算了,不聊这个了,聊点轻松的话题吧,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不应该死气沉沉的。来来来,喝酒喝酒。” “对对对,不聊这些!喝酒吃菜!” ...... 月上枝头,桌子上酒壶东倒西歪,盘子里也空空如也。 两人端着茶杯,小口品茶解酒。 “对了,你不是说有生意嘛?说来听听。有生意不找我,六指啊,你还真是客气。”赵就打趣道。 六指无所谓的笑笑,“杀个人,那边出了两千两银子。” “哦?几品?” “不知道。只知道要杀的人叫余守一,在京城大牢里。” 京城大牢吗?赵就嘀咕着。虽然有点奇怪,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入了品高手,要不然哪会被关到京城大牢,早关进昭狱了。 只是有点想不通,这种人凭什么值两千两银子? 想了想后还是应道“好。余守一是吧?这活我接了,你回去等消息就行,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说完把桌子上的一千两银票推回六指面前,笑道“这笔生意我不要钱。” “这钱就当作锦官城外你救我的谢礼,人情嘛先欠着,现在还不起......” 六指喝了口茶,哈哈大笑。 “你小子是不想还吧?” “有点......” 第164章 倒是个有趣的人 钱虽然一分没要,但是人还是要杀的,生意接下了,就没有不杀的道理,只是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反正人在京师大牢,也跑不了。找个机会把人调到昭狱,随便找个理由杀了得了,手上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怀着这个想法,赵就也没犹豫多久,喝完茶便进房睡觉去了。这大雪的天,钻进被窝多是一件美事啊! 次日来到值房时,姜千户已经等着了,见赵就进门,急忙禀报“大人,处斩名单已经勾好,刽子手也已经到位,告示也贴了出去。我们是不是调点人手,以免有人劫法场......” “啊?”赵就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点头安排道“虽然只是几个读书人,但还是要小心......” “这样,拿我令牌去千户所调人,明天让他们装成平民、小贩和江湖人,藏在周围。” “好,我这就去办。”姜千户接过令牌,行礼出去。 “等等,顺手把郑容卿叫进来。” 姜千户出去片刻,裹着大氅的郑容卿走了进来,“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吩咐?” 赵就笔下不停,写完最后几个字后轻轻吹干墨迹。随后将写完的纸递给他,“回去背熟了,明天你监斩,开刀前上去按上面的意思说一通。” “字不好看,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都当官了字还能多不好看?郑容卿无所谓的接过薄薄的纸,刚看一眼就傻眼了,与其说是不好看,倒不如说丑。 “九爷的字,还真是特立独行哈。” “容卿,你不能随便议论一位战功赫赫的指挥佥事!” 他能怎么办?又没练过。再说了,一个握刀的人,写字那么好看干嘛。 又不是武松,杀完人还即兴创作书法。 挥手让郑容卿出去,自己进入摆烂生活。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吃饭睡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翌日,换上官服往昭狱走去。 处斩不是个简单的事,哪怕已经得到准允,验明正身、押解等也是费时费力的事。 当然,这些都用不到赵就亲力亲为。索性跟平时一样喝着茶等着,反正流程走完还得签字,不用着急。 巳时过两刻,姜千户急匆匆捧着名单走进来,“大人,已经验明正身,是不是该押解街口行刑了?” 接过名单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在封面写了个“准”字,把名单交给姜千户。 笑道“砍几个人而已,不用急,早点晚点不都是砍嘛……这次容卿监斩,你在旁边协助他,我和介霖在后面看着,放心去吧。” “是!” ...... 一家酒楼的二楼,已经被清空,楼梯口站着几个脸色沉重的汉子,但从眼睛里流出的若有若无的杀气来看,几人都不简单。 平日多是大红的冯公公换了一身素色衣袍,扶着同样素色衣袍的元琢下了马车。 直到陆文玉在窗口挥手,两人才一前一后走上二楼,临近窗口坐下,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简易刑场。 “午时处斩,这时候都快巳时过半了,怎么街上一个人都还没有啊?”元琢有点疑惑,怎么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冷清,不会说手下人听旨不办事,阳奉阴违? 冯公公把窗户开大,指着远处的囚车解释道“百姓都跟在囚车左右呢,谋逆的贪官污吏,谁不恨啊……” 元琢哈哈大笑,是不是他还不知道?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三人正谈话间,囚车已经驶过,跟在左右的人,丢雪块的丢雪块,吐口水的吐口水,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很快囚车到达刑场,几个头发散乱,衣服褴褛,满脸血迹的囚犯被押上去。台上郑容卿和姜千户并排而站,目光沉重的看向跪成一排的几人。 两人还没说话,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群情激愤,咬牙切齿的喊着。 “砍了他们,砍了他们!” 不少人交头接耳,场面嘈杂不堪。 “这几个犯了什么事啊?街口处斩多少年没见过了!” “前两天没听那位大人讲解吧?谋逆!贪污受贿!听说啊,贪的还是修河道的公款!” “还不止呢,边关军需他们也贪!” “哎哟,胆大包天啊这是,什么钱都不放过啊!” “谁说不是呢……贪官误国!” ...... 见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郑容卿上前抬手虚压,咽了咽口水缓解心里紧张的情绪,高声说道“乡亲百姓们,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一连喊了三遍,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是姜千户看不下去,上前运足内气高喊“静一静!听郑大人给大家讲明罪状!” 这才让人群安静下来,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 “郑大人请。”姜千户做了个手势。 郑容卿上前,理了理思路后,指着第一个囚犯,喊道“此人贪赃枉法,协助外人刺杀皇上。一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竟然在占有八百亩良田,你们说该不该杀?” “该杀!” 接着是第二个“此人......贪污军费......强占民女,......老家六百亩良田,该不该杀?” “该杀!” 第三人,“此人......以次充好,贪污九万两,......五百亩,该不该杀?” “该杀!” ....... 大雪的天,台下众人喊的面红耳赤,被按住的囚犯想开口辩解,但舌头已经被割掉,嘴也被打烂,只能呜呜呜的喊着,说不出一句话。 见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郑容卿深吸一口气,高喊“开刀问斩!” 随着几把大刀落下,几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溅,靠前的人脸上被飞溅的血花染红。 圆瞪着的眼睛和赤红的脸,远远看着有几分骇然。 郑容卿走上前,踩在混着雪花的血污里。虽然两腿有点发抖,但还是强做精神,振臂高呼“乡亲们,皇上说过:邪不压正!邪不压正!” “邪,不压正!” 台下又是一阵高呼“皇上圣明!” 酒楼二楼窗边,元琢颇有兴致的抚着胡须,等郑容卿喊完才笑着问道“这又是那小子的手笔?” “八九不离十。”陆文玉面无表情回答。 元琢听完也只是笑笑,让冯公公关上窗便往下走。一边走一边点头,忍不住笑道。 “这小子,倒是个有趣的人......” 第165章 奇怪犯人 街口落下的大刀和飞溅的鲜血,好像往京城这潭水里丢了一颗石头。让本来就因为年关将近的京城,变得沸腾。 街头巷尾都是议论这件事的人,不少当天看了杀头的人趾高气昂的给没看过的人讲着,气氛热烈。 “你是没看啊,那罪状一条条,一桩桩,别说砍头,就是株连都不为过!” “胡扯,本朝律法有言:非十大罪,不得连坐!莫非是......” “别猜了,谋逆、逼宫!” “嘶......” 没了解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街头砍头。敢情是那群人不犯小事,桩桩件件都直逼九族。 “那怎么只是个砍头?谋逆少于三族都说不过去吧?” “嗐,被杀头也就是从犯,真正的......听人家说是三皇子!” “怪不得......” 人群里有人想了想,裹紧了棉衣,颤抖着问道“就只有谋逆,没有其他的罪状吗?” “有,好几个见钱就贪,军费,工款一个都没放过。一个五品官在老家占了多少亩地你们知道吗?” “300亩?” “八百亩良田!” “该杀!” ...... 尽管讨论的无比激烈,但这些赵就都听不到。此刻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拎着食盒踱着步往院子里走。 今天各种收尾的事,忙碌了一整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疲倦,还有点烦躁。 谁干活不烦?特别是杂碎零星的活,好像永远都干不完似的,如果不是心态好,早就掀桌子了! “麻烦事多......” 好在今天就算完事了,明天遇不到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 匆匆吃喝完,倒水洗澡。热气腾腾的水里赵就差点睡过去。看来确实是累的很,睡觉! 必须养足精神! 次日一早,洗漱完毕之后换上官服,往昭狱走去。先点卯,然后灶房填饱肚子,回值房喝茶,无论有心还是无心,又混大半天。 申时过半,披上大氅出门,朝着京师大牢走去。 “大人。”守门的狱卒看到赵就走来,连忙弯腰行礼。 点点头后,淡淡道“来提个人,去个人跟知府还有通判通报一声。”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 这地方就檐下那点能遮雪,赵就干脆往门下站,耐心等着狱卒回来。 没过多久,有一面之缘的知府急匆匆的跑过来,停下脚步气还没喘匀便开口笑道“赵大人亲自来,是提审哪位犯人?我叫辆马车送过去就是,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 眼前人他可不敢怠慢,这几天刚在街头砍了几个,他可不想下次就查到自己头上。更不想因为点小事被记恨,听说那昭狱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至于提个人什么的,唉,爱提就提吧,反正大牢是坐着,昭狱也是坐着。 “这感情好啊!” “去,套一辆马车来!”知府连忙吩咐狱卒。 随后笑眯眯的问,“不知道赵大人提谁?这个我多句嘴,最好跟我说说是犯了什么事,不落人口实不是。” 赵就赞同的点点头,附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上面的人要他死,我就是个办事的。知府大人见多识广,你看他犯了什么事啊?” 上面?知府一下就转过弯来,这是得罪人了啊。估计得罪的还不是眼前人,估计还得往上走两步,走两步的话那不就...... 想到这里知府吓出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虽不理解他的意思,但赵就还是风轻云淡的点点头,也伸手指了指。 “嘶......”知府脑子飞速运转,就差冒出白烟了,不断网罗着罪名,最后定在了盗窃军需。 “知府大人还真是博学多才!” 见对方满意,知府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问道“不知道大人要谁?” “余守一。” 这这这!苦也,怎么偏偏要这人?就他那样子,怎么盗窃?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没考虑周全啊! 脸色剧变的知府心里忍不住后悔,这他娘的,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都给自己碰到了! “两位大人。”狱卒跳下马车回报道。 “带犯人装车我带走吧……”赵就轻轻挥手。 狱卒刚想进去,却被知府拦下,回头笑着对赵就说道“大人要不还是亲自进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疯狂的给朝狱卒眼色。 “我进去干嘛?你们提溜就是了,难不成......”这话让赵就有点好奇,这地方还关得住高手吗? 应该不能吧!赵就伸手摸了摸墙壁,没什么特别的啊。就这?感觉都关不住自己。 “是,这个犯人有点特殊,老何,你陪着赵大人下去带人。”知府连忙应道,伸手拉了拉旁边的狱卒。 转头抱歉的说道“赵大人衙门里还有点急事,失陪失陪!” “好,我们走吧。”既然都说了有急事,赵就也不过多计较,这个时间有点琐碎事情很正常。 大牢跟昭狱不一样,全体都建在地上,牢房也不多。老何拿出钥匙打开牢房大门。 问道“大人要提审谁啊?” “余守一。” 老何瞳孔马上变大,看向赵就的眼神马上从讨好变成了惧怕。还是锦衣卫狠啊,人都整成那样了,还要赶尽杀绝,怪不得被人叫做索命鬼! 鬼都比你们通人性啊! “怎么?没有这号人?还是被转走了?”这时候赵就已经有点不高兴了,知府跟自己同级,推卸责任情有可原。 你个直接负责这里的,还推卸,推到哪里?犯人身上吗?自作聪明! “有什么话,诚实报上来!” 见他迟迟不说话,赵就忍不住吼道。他完全不明白,都到这份上了,还磨磨蹭蹭什么。 “没什么异常,大人。余守一在最里面左侧牢房,小人就不陪大人进去了......”老何低着头死死看着自己脚尖,小心翼翼说道,只是话语间有点幽怨。 但赵就也懒得理他,抬脚就往里走,他倒想看看,这个犯人到底有什么神奇! 脚步不停往里走,直到尽头才停下脚步,转身往左侧牢房看去。 马上就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哪还是个人啊? 分明就是个人棍! 第166章 你,相信有仙人吗 隔着栏杆,牢房里的人双手被从小臂处砍断,双脚齐根砍断。脸上的鼻子、耳朵都已经被割掉了。 就连嘴巴都被削去一层皮,不用张嘴就能看到牙齿。从被拔掉的牙齿空隙可以清楚看到,舌头也被割了一半。 最想不通的是,那人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好像被凌迟似的,一道叠着一道,大穴处还有露在外面的银针。 饶是赵就见惯了死人和血肉飞溅,看到这一幕还是不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多大仇多少恨啊?封上周身大穴还不算,还要把人折磨成这样!就是谋反这种头等大罪,也不过是凌迟啊! “新......小......小子,这时,侯,好像......好没开......开饭吧?” 那人见赵就死死盯着他,睁开浑浊发白的眼睛问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空旷宫殿里生锈的刀剑相互摩擦,尖锐而狭长,不像说出来的,反倒像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咽了咽口水,强行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上前问“你是余守一?” “呵呵,你这小子第一天来?没看过花名册?我就是余守一。” 牢房里的人断断续续说完,只是在说余守一三个字时,努力保持着平淡的语气。听得出来,其中有点自豪。 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一个人棍,自豪个屁?打开牢门走到他面前,“我不是这里的狱卒,我是来杀你的......” 说完没有马上动手,倒是拿了个麻袋把他装了进去。不是突然生出可怜的心思,纯粹好奇什么样的仇怨能下这么狠的手。 毫不费力的拎着麻袋往外面走,一路上跟在身后的老何都默不作声,只是时不时看一眼,然后保持距离。 将麻袋丢进马车,转身给老何丢去几两银子“马车先借我用用,会还给你们,拿着买点酒暖暖身子。” 话落也不理老何有没有听进去,驾着马车往城外开去,路上顺手打包了一桌酒菜和一壶酒。 花了点时间找到一间还算完好的荒庙,天已经有点黑了,干脆从空间里拿出蜡烛点上。 拖了半张供桌,吹干净上面灰尘,摆好饭菜便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菜好不自在,只是跟这荒破的环境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小子,不分我点吃喝?就是死囚上路前都都顿断头饭吧?”从麻袋里钻出头的余守一忍不住嚷嚷。 赵就被他吵得没了办法,只好把饭菜拨一部分到盘子里,倒上一碗酒,一起放在他面前。 “吃吧,吃饱了问你点事......” 余守一不说话,也不表示答应还是拒绝,只是跟贴着盘子,舌头卷着酒菜往嘴里送。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舔酒的噗噗声。两个人互不干扰,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全当对方不存在。 一刻钟后赵就停下筷子,默默看着余守一,小半个时辰之后,盘子里的饭菜才被舔舐吃完。 吃饱喝足的余守一露出点笑容,只是在赵就看来,这个笑容狰狞恐怖,甚至有点诡异。 “小子,想问什么就问吧,就从你这顿好酒好菜,我不撒谎。” “呵。”心头疑惑很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只能尴尬的笑了声。 喝下一杯酒,整理了好一会思绪,才盯着余守一,好奇的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出两千两白银让我杀你,真是奇怪!” “按你的样子,就是不杀你也活不了多久吧?” “嗯,确实活不了多久,我这样子已经苟且了几十年,生命的火焰快要熄了......”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是余守一语气里尽是释然。 靠着墙坐起来,接着说“有人出两千两,是因为我只剩两千两了。” 赵就点点头,“怪不得。要是我成了这样,我大概也会花钱让人杀了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解开疑惑之后,他慢慢解下大氅放好,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棉袍。笑着说“好了,我送你上路吧,活着就是受苦啊,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锦衣卫?锦衣卫还接鬼市的活啊?倒是有意思的小子。先等等吧,我这样也翻不起浪花,不如聊聊。”看着赵就身上的飞鱼服,余守一笑着开口。 “反正我周身的大穴都被银针打透,半点真气都没有,你还怕什么?” 这种临死之前喊冤叫屈,甚至胡乱攀附关系的赵就见多了,丝毫不为所动。运起真气凝聚在手上,想一击毙命,以免太多血溅到身上。 脚下轻动已经跃起,手掌向鞭子一样朝余守一头上甩去。 “开碑!” 当预料里头颅迸裂,口吐鲜血的场景没有出现。赵就的手掌稳稳停在余守一面前一寸,无论他再怎么施加真气都无法寸进,反而被弹飞回去。 “真意!宗师!”赵就从手上传回来的感觉,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受到这是意的力量,跟那晚拍在陆文玉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六指啊六指,你可坑惨我了! “噗......” 正当赵就拉开距离,心里怨恨的时候,余守一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扯着嗓子笑道“好小子,这种悠长且浩大的真气,老夫四十年没见过了......” 喘息片刻恢复了点精神头后,问“小子你几品?” “二品。” “好!好小子!你如果不死,将来必定是世间一流的大宗师!”余守一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四十年?回过神的赵就终于理清了思路,被折磨了几十年还有这种实力,恐怕就是陆文玉也不行吧? “你是谁?你这种实力在江湖里不可能籍籍无名!”赵就席地而坐,不解的问道。 余守一咽了口血,笑道“你不知道我?” “完全没听说过。” “余守一这个名字不认识,余抱朴总听说过吧?” 还没坐稳的赵就瞬间被吓得站了起来,连退三步,直到后背传来靠墙的感觉才稳住身形。惊讶不已道“剑神余抱朴,剑池第二十三代门主,你不是成圣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落到……” 这个问题余守一没有回答,而是颇为感慨的问道。 “你,相信世上有仙人吗?” “我信!” 第167章 愚人罢了 风吹过来,蜡烛火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火光里赵就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如平常。 而余守一刀疤纵横的脸上充满诧异和讶然,他睁大浑浊的双眼,想看清赵就脸上表情会有什么变化。 但很可惜,说完有字之后,赵就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就像在听故事般,还很有兴致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毕竟自己都穿越了,别说仙人,就是有人说有外星人他都能见怪不怪了。 “小子,看你这模样,就不好奇仙人在哪?” “现在不怎么好奇,只要仙人不想杀我......” 虽然话语间带着点讲笑话的味道,但确实是实话,自己都还身陷囹圄,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干什么? 这倒是新奇!余守一吃惊的看着对方,不解的问“你难道就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 赵就意兴阑珊,像在看一个傻逼似的看着余守一,“更进一步?那他妈的也得有百尺竿头啊!我一个三寸关心百尺的事,你坐牢坐傻了?” “我都顺你的意了,能不能快点说完让我杀了你,我也很累的......” “你就不好奇怎么成仙又或者我怎么变成这样的?”余守一对这小子半点都不感兴趣的态度有点好奇,按理说怎么都该问两句吧,我可花了钱! 什么服务态度? “你傻的啊?你一个大宗师都被折磨成这样,我一个二品哪敢听啊?再说了,你是怀璧其罪,我孑然一身,人家图我什么?” “我这种逛青楼都得给钱的货色,还担心安全问题?”赵就自嘲道。 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真理。只要我没有可图的地方,那我就是安全的! “唉,你小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想知道,本来我还想着问问谁对你下的手,但是看到你修为就熄了这份心。你都躲不了,我怎么躲,还是不纠结了。”赵就话语里有点无奈。 余守一也不介意被揭开伤口,笑着回答“原来如此,放心,你遇不到了。那个女人死了......” “那就好!”松了口气后,赵就接着问道“为了什么啊?不会就是成仙吧?” 既然都问了,还不如问到底。好歹了解了解,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当故事听呗。 “确实是为了成仙成圣,或者说是为了更进一步......小子,听说过五天吗?” “这不难!太初天、上清天、凌霄天、玉清天和大罗天咯,道门典籍里的三十六重天嘛。” 还以为是啥呢,就这?虽说修为不高,但这些还是有点了解的。毕竟皇帝喜欢,手下人当然有样学样。 “不是。”余守一摇摇头,解释道“五大天指的是五本武功秘籍。” “啊?那玩意修炼了能成仙?” “痴人、愚人罢了......” 不能啊。赵就兴趣锐减,连名字都再不想知道,什么玩意?装神弄鬼!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当年那个女人集齐五天之后,却没办法修炼。她以为我拿假货骗她,呵,人心啊,总是想多了又多......” 似乎是有所感慨,余守一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但没有什么前因后果,只是感情的宣泄罢了。 而赵就静静听着,也不打断任由他说。 等他说累了,赵就才适时的问道“五天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个女人是谁?到了这个层次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吧?” “玄天宝诀、焚天宝鉴、补天宝经、擎天宝录、御天宝典。”说完想了想才神秘兮兮说道“算了,已死的人就不说了,总之是死了...... “好了,故事就讲到这里吧!时间太晚了,明天还要点卯呢。让我送你上路吧,你活着也是受苦!”等他不再说话,赵就站了起来,真气已经运转了好一阵子,就等着能一掌拍死他。 “好,来吧小子,五天现世其二,老夫死了也好断了他们的念想!”余守一释然一笑,他已经受过太多苦,死反而是解脱。 索性收敛真意,闭上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句话“来!小子杀了我!朝脑袋来,一击毙命!” 赵就理解他的想法,无非追求个痛快。于是脚下轻动,手掌轻轻推出,按在余守一头上。 随着真气暴起而又收敛,余守一头颅无力的垂下,再没有进气。 “唉,为什么杀了一个传奇,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赵就揉着手,盯着余守一的尸体,有点兴致缺缺。 按理说杀手杀掉一个传奇,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以后价格必定水涨船高。但他却没什么感觉,估计杀的不是个完整的人吧。 算了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把尸体收进空间后,驾着马车进城。去知府衙门还了马车后,踩着雪往院子里走。 至于武功秘籍出世,呵,关他什么事?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能拎得清的,争也轮不到自己,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事吧。 抛开心里杂念之后,盘腿坐下,拿出通玄丹吞下,运行功法开始修炼。 时间快速流过,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后,洗漱,去昭狱点卯。 今天是大年二十五,恰好雪稍小。一大早街上便已经热闹起来,小商贩在叫卖着,不少人在购买过年需要的各种东西。赵就一路走来,只觉得烟火气异常温暖。 人间多好,成仙干什么呢? 填报肚子之后回到值房,先给自己泡上一壶茶,今天该确定过年要抓的人了。 于是叫门外当差的小旗把郑容卿叫过来,休息也休息够了,到他发挥作用了。 “九爷......” 郑容卿敢打完招呼,赵就便挥手让他关上门,之后小声道“写吧,这次就定五个,官员、侯爷都要有,品阶不要太低,从三品起步......” “不是已经杀了......” “只靠几个五品官,怎么谋逆?没有上头的帮助和示意,他们怎么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赵就没好气道。 “分明是拉帮结党!上下通气!” “只杀几个小喽啰怎么够?” 第168章 只想听到一个声音 从三品!郑容卿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六部侍郎开始抓吗?还有侯爷,这些人能吃的下吗? 还是五个! 他有点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几个五品杀了也就杀了,但是从三品不好惹啊!那些人门人学生满天下,要是报复,自己也窦不住啊...... “九爷要不......” 见郑容卿磨磨蹭蹭,赵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写吧,你以为这时候收手就没事了?” 摇头解释道“皇上的意思!” 说着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椅子上。郑容卿叹了口气,想不到拒绝的办法,只能稍作思考之后,提笔沾墨刷刷写下五个名字。 吹干墨迹之后递给赵就。结果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摇头,“我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但也没必要得罪的这么狠!” “这个李授你写上去干什么呢?他才入阁多久?说谋逆谁信啊?还有这个吏部尚书,七十一岁的人,去年就乞骸骨了,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临了赌把大的?” “还有这个。”赵就指着最后一个名字,“这李侯爷你写他干嘛呢?人家世袭罔替,脑子抽了?去参与谋逆!” 郑容卿扯着嘴角,不是他不想写这几个人,是除去有势力有靠山的就剩他们了。至于李侯爷嘛,是因为侯爷里他就认识李侯爷的儿子,还是在青楼认识的。 “这......其他侯爷我也没见过啊……”郑容卿尴尬的挠着头,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回事,于是叩着扶手,思考片刻后说道“我说你写,李授肯定不行。换成其他的侍郎,六部一下子杀两个尚书,不好听!吏部尚书换个年轻的!侯爷嘛……” “先空着,我去问问陆大人吧,这狗东西甩手掌柜当上瘾了!” 边听赵就说边改,不一会儿郑容卿便递上一份新的名单,一个尚书,两个侍郎,都不在一部,加上一个大理寺少卿。 正好四人,比上一份合理很多。 看完之后赵就满意了许多,点头道“去忙吧,我去找一趟陆大人。” 不等郑容卿反应,赵就已经拿着名单,披上大氅出了门。 兜兜转转走了两刻钟,总算到了锦衣卫衙门前。按着记忆里的路往里面走,好在一路都有当差的人,要不然按赵就的熟悉程度,不迷路都是怪事。 “大人,您这是来找陆大人?”门口当差的小旗弯腰问道。 “嗯,陆大人在里面吗?” “在,属下先进去通报,劳烦大人稍等。”小旗行礼之后慌忙往里走,不久便出来,带着赵就往里面走。 赵就挥手让当差的都下去,关上门后上前把名单放下,轻声道“五爷,这是要抓的人的名单,只是还有一个并未定,需要五爷参详参详。” “哦?”喝着茶的陆文玉拿过名单,看了片刻后,有点不太满意,问道“怎么都是文官?” “皇上不是要北伐嘛......” “哦,好好,倒是我大意了,这几天事情太多,脑子里混混沌沌。”陆文玉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轻点着薄薄的纸,“是不是少了点?这样,加上京城府衙的通判,还有两个侯爷。” 这下子轮到赵就不懂了,杀个通判就是捎带的,但是两个侯爷是怎么回事? 不解问道“这两个侯爷是不是太多了点?杀鸡儆猴我能理解,可要是逼的太急了,也不好吧?” “皇上只想听到一个声音,太子监国也不能听到太多的声音!三皇子没了,二皇子那边也得有点损失,要不然声音就杂了!” 加上三个名字之后,陆文玉解释道,随后誊抄了一份。 吩咐道“禁军不能动,牵扯太多。我会跟京营打招呼,到时候人手不够就从千户所和京营调人,抓人之前先跟我通通气。” “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要进趟宫面见皇上。” “是,属下领命。”赵就拱手行礼之后,带着更改完毕的名单往外走。 而陆文玉则是等墨迹干透才换上官服,披上大氅,对外面吩咐“备车,我要进宫!” 马车踏踏,停在皇宫门前,车夫替陆文玉掀开帘子,轻声道“大人,到宫门前了,太监已经进去通报了,咱们在车里等等吧。” 陆文玉点点头没说话,在心里整理着思绪和面圣要说的话。 “陆大人,冯公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给陆大人带路吧。” 听到车外太监的话,陆文玉走下马车,回了声“好”后便跟在太监身后往里面走。 清玄宫门前冯公公行礼问道“陆大人,军需粮草的事情有眉目了?” “有了,正好禀报皇上,说不定皇上一喜,病啊也就好了。” 冯公公笑了笑,带着陆文玉往里面走。 跟往常一样,元琢坐在坛上打坐,直到冯公公轻声禀报才睁开眼睛走下来。道“文玉来了?赐座,有什么话坐下说。” “皇上,这是名单。过完年三十就抓人,审完年初四问斩。”陆文玉恭恭敬敬的把名单递上去。 元琢只是看了眼名单,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欣慰笑道“这份名单里有文玉你的手笔吧?啊?” “臣有参与,但大部分还是牧之确定的。臣不敢居功。”陆文玉坐下笑道。 “好了好了,就我们三人还藏着掖着啊?知道你们都不愿意牵扯到储君之争,但是老二跟老四是有点越界了,特别是老三被带走之后,上蹿下跳好不规矩。敲打敲打也好!”元琢抱着手,手指轻点语气幽幽。 思考片刻后接着说“这个侯爷也是,仗着点功劳,多次公开议论边关事宜,不安分啊……” “就按照名单来吧!” ...... 时间飞快,转眼已经年三十,虽然今年和以往一样热闹,但是热闹里隐隐约约藏着不一样的味道。 最近出入京城都查得严了不少,甚至偶然抽查都多了好几次。一些人已经能嗅出空气里紧张的味道,甚至不少在官场的人上下打听,意图探听到点消息。 可惜一无所获。 第169章 老臣来乞骸骨 大年三十不用上朝,公事早在大年二十八就停了,不可能拖到大年三十。 但耄耋之年的内阁首辅姜逢吉还是叫来了管家,有气无力道“取我官服来。备个轿子,等等我要进宫。” 管家还以为自家老爷记错了日子,于是小声提醒“老爷,今儿个是年三十,按惯例不用去内阁当差。” 两人相伴已经三十年有余,姜逢吉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摆摆手,语气软了下来,“去吧去吧,听说皇上病了,我做臣子的,怎么都要去看看,尽尽臣子本分。” 接着问道“他们呢?” 管家知道他们指的是几个少爷,于是笑着回道“少爷、小姐和夫人都在后院赏雪呢,要不要把他们都请过来?” “不用了,你去看看轿子备好了没有?” 似乎说几句话便累了,姜逢吉好久都没穿好官服,还是管家回来帮忙,才好不容易穿好官服。 “老咯,老咯,没人搭手连官服都穿不上咯……”自嘲了几句后,由管家搀扶着往外走,晃晃悠悠的坐上轿子。 宫门前,小太监撑着伞替老迈的姜逢吉遮雪。没多久另一个太监走出来,笑道“姜阁老,里面请,你们两个扶着阁老。” “阁老,咱们走吧。” 清玄宫门前,冯公公扶着姜逢吉,问道“阁老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先内阁讨论拟票,咱家给批了就是。皇上刚喝完药,可不能久动啊。” “冯公公,老臣的事,只有皇上能做决定,内阁可不敢僭越……”姜逢吉垂着眉头,轻声解释。但毕竟岁数上去了,几句话之后后就说不动了。 “唉。”冯公公叹了口气,弯腰扶着姜逢吉往里走。边走边轻声叮嘱“阁老,皇上最近身体不适。说话尽量收敛着,可不要惹皇上生气……” “老臣省得。” 清玄宫里,姜逢吉第一眼便看到坛上脸色不怎么好的元琢,连忙跪下恭敬行礼,“老臣姜逢吉参加皇上......” “起来吧,不必多礼,大伴给姜阁老搬个暖凳。难为姜阁老顶着大雪进宫,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吧?”元琢表情沉重,隔着帘子挑眉看着姜逢吉,有点摸不清他的来意。 刚放下暖凳,冯公公急忙上前拉开帘子,待元琢挥手后,识趣的走出去并轻声关上门。 “姜阁老,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有话直说吧。” 姜逢吉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奏折,小心的放到坛下,肯定的说“老臣乞骸骨!” 坛上元琢脸色瞬变,眼角抖动,没想到姜逢吉年三十进宫就为了说这件事。以为听错了,急忙捡起坛下的奏折,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臣姜逢吉乞骸骨,告老还乡。 这才出了口气,眯眼看着姜逢吉,问道“姜阁老这又是何必呢?” “皇上登基的时候,老臣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已然耄耋。确实是有心无力,还望皇上念在老臣尽心尽力的份上,让老臣回老家养老,终此残生。”姜逢吉站起来又扶着椅子跪了下去。 那颤颤巍巍的模样,元琢看着有几分不忍,但还是问道“是因为朕要北伐?” “是也不是。” “坐吧,说说为何是,为何不是。” 扶着凳子撑起身体后慢慢坐下,不假思索道“老臣乞骸骨,并非反对皇上北伐,而是臣已老迈,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协助皇上。” 元琢心里冷笑,但脸上还是平淡如水,笑着问道“姜阁老要是告老,那首辅之位该由谁继任呢?” “李授!” 哦?元琢惊讶的说不出话,走下坛惊讶的问“你说的是李授?” “是,臣说的确实是李授!” “哈哈哈,姜阁老不愧是三朝老臣啊!朕还以为你会选你的学生夏赏呢,真是深明大义啊!”元琢哈哈大笑,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姜逢吉的意思。 两人眼神交错,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僵持了很久后,元琢才走到桌子前,用朱笔在姜逢吉乞骸骨的奏折后面写了个“准”字。 转身道“姜阁老的乞骸骨,朕批了,但不能现在走,而是过完年后。” “姜阁老啊,举贤不避亲,你的心思朕明白,朕的心意姜阁老也该懂。有些事情姜阁老不知道,就能安安稳稳告老还乡,但要是......” “老臣明白。”姜逢吉沉声道。 “明白就好,管好你的族人,管好你的学生、朋友。朕保你一世平安,荣华到老。”元琢踱着步子回到坛上。 坐稳之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人心浮动似水,但军心必须稳如泰山!朕只喜欢一个声音,也只想要一个声音。回去过个好年,姜阁老。” “老臣领教,谢皇上隆恩!”姜逢吉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却很快站了起来,小步往外走。 元琢有点不忍心,朝门外叫了一声“大伴,进来扶姜阁老出去吧。” 话毕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其他事情。 皇宫门前,冯公公扶着姜逢吉上了轿子,最后轻声叮嘱“阁老,咱们都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该放手就放手......” “多谢冯公公,我知道,只是身不由己啊!放心,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理,告老就得有告老的样子嘛,是吧?”姜逢吉好像年轻了不少,就连说话都清楚了很多,脸上笑容不断。 “阁老能想明白就好。”冯公公笑道。 随后叮嘱轿夫“雪有点大,路上走慢些。” ...... 昭狱二楼值房里,赵就端着杯茶小口小口喝着。直到姜千户进来,才放下茶杯问道“都通知了吗?” “都通知了,凡是不当差的百户千户都通知了。” “嗯,让千户及以上的都进来吧。” 不久值房里就塞满了人,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赵就站了起来,环顾一圈,道“把门关上,让外面的人都散了。” 等外面没了声音,赵就还不放心,特地出去看了一眼。堵着门口,严肃说道“介霖和老姜跟上一次一样分头去调人调兵,这次多调点人。” “今晚的事情太大,要是泄了密我们都要掉脑袋。所以劳烦各位同僚在就待在这里陪我一起等着!” 第170章 坦然认输 昭狱二楼值房门口,赵就单手拦着门,真气外放,气氛一时之间紧张到了极点。 别说站着的时候千户,就是端着茶杯的千户都不免紧张。对名单略知一二的郑容卿更是低着头,手指交叠按在腿上,手心全是冷汗。 “叩叩……”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外总算响起了敲门声。赵就打开门,联袂而至的于介霖和姜千户被里面紧张的气氛吓了一跳。 “进来,人调集了?” “调集了......这是?”于介霖小声问道,眼前局势怎么看怎么不像去抓人,倒像要造反。 “没事!”赵就带上官帽,从怀里拿出名单递给于介霖,对众人说“传着看看吧,这是今晚要抓的人,不要记错了。” “都是大官,做好心理准备。” 本想着大官能有多大的于介霖只是看了第一个名字,就忍不着倒抽一口凉气。全看完之后,惊讶的看向赵就,“这......老九,你没拿错吧?” 第二个人接过名单,很快脸上便露出跟于介霖相差无几的表情。接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到最后一屋子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赵就,瞪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就连余项知道的郑容卿,都讶异不已。 赵就知道,他必须得说几句,要不然怕是未战先怯,“你们没有看错,我也没有拿错名单,要抓的就是名单上的人。其中有尚书有侍郎,还有两个侯爷!” 姜千户微微抬手,“赵大人,是谁的意思?咱们这里池子太小,可关不住这些老鳖......” “认不出别人的笔迹,还认不出陆大人的笔迹吗?”招招手让他们聚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张加盖了陆文玉公印和皇帝御玺的名单,笑着反问“你们以为是谁的意思?这么大的事,当然是宫里的意思!” “嘶” 现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一夜连抓两个侯爷,这种大案估计他们一辈子也就能遇上那么一次! “老规矩,分为七队,每一队里,咱们的人和京营各带一半。我和介霖去抓两个侯爷;老姜你辛苦点,多带点人走一趟尚书家,其余人分为四队,各自挑选!” 说完之后想了想,接着解释道“皇上只定了他们的罪,他们的家人只要不阻拦我们办事,就不要抓。不要牵扯的太大,也不要说是皇上的意思,懂吗?” 在座除了郑容卿,其他人哪个不是老油子,能不懂上面的意思吗?无非是没有铁证,先抓人后定罪罢了。 “各自出发吧,路上不要走漏消息,跑了一个你我都吃罪不起!” 见众人都站了起来,赵就才打开门,闪到一边,“我们走!” ...... 街上热闹非凡,嬉戏打闹的小孩,挂灯笼的大人,人人脸上都是喜庆和幸福。 但很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宁,几个拦在路中间的小孩被满脸杀气的汉子拎到一边,接着对前面高声喝道“锦衣卫办事,无关人等退到一边!” 直到一队人马走过,他们才回过神,紧紧抱紧身边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年三十抓人,多少年没看过了? 这得多大事啊?连年都不让过。 陈侯爷府门前,赵就裹紧大氅,耐心的等着。 很快两个千户回来,拱手道“大人,侯府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我们在高处看了,没看到里面的人,只有前院挂了几个灯笼,其余房间还有后院全是黑的......” “要不要先让兄弟们进去探探风?” 赵就摇摇头,这情况不正常,一个侯爷按理说不应该缺钱到连灯笼都挂不起的地步。 “街道封了吗?” “封了,不准进也不准出。” “嗯……让围住侯府的兄弟们后退几步,小心里面有诈,再找个高处看看。” “是。” 很快两人回报,里面的情况没有变化,甚至连灯笼都没换。 “知道了。”赵就扶着马鞍下马,运转真气往门前走去。 两个千户想跟着却被赵就抬手拦下,“我去敲门,你们见机行事。” 随后几步上前,拔出刀抵在门上,正想敲门,没想到轻轻手刚放上去,大门便被推开。 赵就心生警惕,缓缓推开门,侧着身子先用刀探路,刚往前走了一小步。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只有我一个人。” 嗯?赵就警惕更甚,用脚敞开大门,缓缓解开大氅,随时准备厮杀,对后面两个千户吩咐“看好大门,只要大门有要关上的迹象,马上进去,见人就杀!” 说罢赵就拖刀在后,快步走进里面,绕过影壁,只见一身大红色五六十岁老人面相的男人独自坐在前院唯一的椅子上。 小心环顾四周后,开口问道“陈侯爷?” “是我!把刀收起来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是什么武道高手,杀不了你。”陈侯爷语调平稳,不见紧张,反而有几分坦然。 但赵就没理会,仍握着刀,外放真气感知四周。发现陈侯爷说的不假,整个院子除了两个人,其余一个活物都没有。 陈侯爷抬头淡然一笑,带着点嘲讽道“小子,我一个侯爷,还会骗你吗?我要是不想走,还会让你进门?” “小心无大错嘛,命只有一条。”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是符合锦衣卫的调性。” “只是怕死而已,没什么调性。”赵就不置可否,收刀回鞘,笑道“那我们走吧?在这里说话多冷哦。” “昭狱四面通风,就不冷了?”陈侯爷笑着问道,他已经看开了,赌嘛,输了就得认。 哪怕一开始就是骗局,谁叫他贪心呢? “有火盆。”赵就有点兴致缺缺,外面还有好几处不知道情况,他没时间跟陈侯爷聊天打趣。 “毕竟也是个侯爷,好歹让你走得体面点......” 陈侯爷轻轻摆手,“不用了,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服了毒,活不了多久,坦然认输是真,但我身为侯爷,也不能死在狱里!” 说着说着他嘴里、鼻子里已经流出鲜血。 “草!”赵就可明白,带具尸体回去跟带个活人回去,意义不一样。 皇帝的意思是钱也要,人也要,名也要,现在人是保不住了,还是保住钱吧。再说了,这里面可还有自己的一份呢! 于是连忙上前按住陈侯爷,急切的小声问。 “钱呢?银子呢?在哪?” “快告诉我,告诉我再死,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第171章 遇刺 用力甩开赵就的手之后,陈侯爷嘴里,鼻子里流出的血已经止不住,说话的声音也少了点力气。 “钱?什么钱?我的钱当然是给我家人带走......” “小子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会找我要钱啊?锦衣卫连俸禄都发不出了吗?” “啊?哈哈哈哈哈......” 赵就脸色大变,揪着官服把陈侯爷提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问道“你接着装?钱呢,你的钱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侯爷一点家财都没有!” “养兵是要钱的啊……小子,这不是你们的意思吗?”陈侯爷撇撇嘴角,声音轻浮。 草!我的钱!赵就在心底不断咆哮,转身咬牙切齿喊“来人!” “来人!” 门外两个千户迅速跑进来,单膝跪下行礼“赵大人,有何吩咐?” “叫几个人去其他六队看看,快去!” “那这个......” “他已经畏罪服毒了!”赵就将半死不活的陈侯爷丢回椅子上,掏出棉巾擦去手上的血,“告诉其他人,人不要放走,赃款赃物也要扣押!” “是!” 两个千户领命出去,只剩下赵就一人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飘飘洒洒的雪花,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冷意,感觉事情没有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反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没过多久,两个千户先后回到院子,行礼后回道“大人,一切如常,除了于大人那里还在收尾,其他五队已经押着人犯和赃物回昭狱了。” 听完赵就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已经断气的陈侯爷。挥手让两个千户起来,道“把尸体弄回去,叫人进来搜搜,让他们搜仔细点,地里也不要放过!” “是。”千户帮赵就披上大氅,随后出去叫人进来。 随着尸体被搬走,院子里灯笼多了起来,摇曳的火光逐渐把院子照亮。然后脚步声、开门声和搬动物品的声音混杂着响起,听起来有点嘈杂,甚至是刺耳。 走出大门后赵就裹紧大氅,不断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其中有什么纰漏能把名单泄露出去,甚至还不是今天就泄露出去了。 难道,是郑容卿?不是啊,这小子自己都不知道最后的三个人。陆文玉也不可能,他这种位置,要搞钱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总不能是皇帝吧? 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外,怎么可能是皇帝呢?杀了陈侯爷,钱不也是他的嘛,没必要! 怪哉怪哉!难不成是我! 想了想,心里骂了句傻逼,自己怀疑自己,脑子不好才有这种想法。看来最近太累了,脑子都灵光了。 “大人,搜完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赵就发散的思绪。听得出来是千户的声音,于是带着点期盼问道“有搜出什么?” “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有条地道,但去路已经被堵死了。属下看了,是新土!按照方向看,应该是通向不远处一家被查封的青楼……”千户站在不远处,小声说着。 “叫几个人去查查那家青楼,快去快回。” “是。” 千户来去匆匆,很快带着几个人回来禀报“大人,那边的地道封的更死,离地只有半个身子,也是新土......” “回昭狱吧,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赵就仿佛早有预见,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收队回去!” ...... 值房里,赵就走进来时,其他人已经坐下等好了。背着手走到里面,“让晚上当差的看好就行,先关他们一天,过完初一再审。” “至于尸体,先找个仵作来验尸,其他事等验完尸再说。” “别留了,都回去吃团圆饭吧,今天可是年三十。” “新年快乐诸位!” 众人纷纷回应“大人,新年快乐。” 陪着众人打闹片刻后率先转身出了门。年三十别说酒楼,就是小摊都不做生意,好在前几天买了一堆吃的喝的丢进了空间。 所以他也不急,有一步没一步的往院子走。刚走进街头便听到一阵鞭炮声,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脚步声。 但鉴于这是年三十,小孩走来走去放鞭炮也很正常,就没放在心上,依旧低着头往院子走。 门前刚想伸手推开门,却发现有点诡异,街头还是热闹的,怎么走到自己院子周围就一点静了下来?他记得是有邻居的啊,怎么?邻居不喜欢年三十? 想到这里往前伸的手马上顿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这时屋檐上冰晶突然落下,啪的一声响起,大门随之打开。 黑洞洞的院子里瞬间射出几支箭,好在赵就已经跟大门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还有反应的时间。 “哈!” 怒吼过后赵就身上真气流转,卷起身上大氅,想以真气隔绝箭矢。可惜只是片刻,箭矢便冲破真气屏障,激射而来。 赵就大惊失色,但也来不及想太多,接连侧身躲过箭矢。但肩膀内侧感到撕裂声,疼痛感随之而来。 “妈的,大意了!”赵就连忙抽刀,不用真气,单凭手上力量和步法打落箭矢。 片刻后再没有箭射来,赵就连忙持刀跃上房顶,运转真气猛然一踩,借力跳起。 可惜,目之所及一个快速走动的人都看不到。索性也不管什么后果,直接用真气感知,还是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无奈落下,捡起地上掉落的箭矢。仔细端详之后,发现这就是普普通通的箭,甚至箭头铸造得不是特别规则,肯定不是兵营制式。 拔出嵌入墙壁的箭,发现箭大半都射进墙里了,分辨了一下射来的方向,发现大概就在院子里。 这种距离能嵌入这么深并不是什么难事,别说赵就自己,就是训练过一段时间的四五品都能做到,没什么稀奇。 仔细嗅了嗅箭头的味道,诡异、浓烈且刺鼻。 “剧毒......” 赵就喃喃道,虽然本身他就是玩毒的,但这种能消解外放真气的剧毒他还是第一次见。 收集地上的箭回到屋内,里面果然有被搜索过的痕迹,好在招财怂,见形势不对便躲到了床下。 “狗随主人!你就庆幸我聪明吧,招财。”赵就摸着招财的头,不由自夸起来。 安抚好招财之后,找来一盘水,将箭头朝下插进水里后,把水倒进铁锅里煮起来。 随着水被煮沸,蒸汽里其他的味道逐渐明显。赵就仔细分辨了一会后,诧异不已。 “绕指柔、长相思、解秋芳、封喉血!”还有一种气味他认不出来。 “草!江湖排名前二十的毒药用了四种,老子跟你夫人有一腿吗?这么想我死!” 第172章 再遇刺 尽管还有最后一种浅淡若无的气味认不出来,到底是哪种毒药,但赵就也顾不得这些,就赌一手。 就赌最后一味毒是用来消融外放真气的! 毕竟是江湖排行前二十的毒,时间紧任务重,等准确分辨出最后一味在做解毒。别说尸体,就是骨灰都凉了! 真气凝聚于手指,点住周身大穴,避免毒侵心脉。 之后马上推门出去,运转轻功找了几家药店,直接踹碎门进去。不理会店家吓得半死的模样,锦衣卫腰牌一亮便转身不停抓药。 好在赵就自己也是用毒行家,几味剧毒都知道怎么解。 回到房间架起四个火炉,也不管煎药要不要用药罐,将各种不同草药按比例丢进不同炉子。再把剩余的草药分好,之后磨成粉混合制成药膏,直接抹在伤口处。 “嘶!” 药膏刚抹上去,一股刺骨的疼痛便顺着伤口袭来。赵就知道这是药膏见效的标志,迅速死死咬住毛巾,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一刻钟后疼痛感消失,逐渐化作一丝丝清凉,游走在四肢百骸。这时炉子里药也煎得差不多了,拿碗先后接了一碗,服下后稍等片刻再服下一碗。 四碗药下肚片刻,本已经有点运行不畅的真气逐渐变轻。赵就长出一口气,看来是见效了。 “狗日的,真是技多不压身啊!” 很快试着运转真气,发现已经恢复如常,半点迟滞感,堵塞感都没有。 赌对了! 但赵就此时还不敢放松警惕,作为专业杀手,他知道一旦第一次刺杀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马上进行第二轮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时候目标往往会因为一次成功逃脱而放松警惕,正是最好的时机。何况还不知道院子里设伏是不是引子,真正的后手说不定还在后面。 而不再去药店路上动手,估计一来是等毒发,二来是这里太靠近皇城,担心闹出太大动静,不好脱身。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自己解毒的时间,对比毒发时间,想来用不了多久第二轮刺杀就该来了。 赵就不敢耽搁,握着刀像只蛤蟆般趴在地上。不再运行真气,敛息诀运行到极致,尽可能减少自己的气息,让人以为已经死了。 果然一刻钟不到,便有几人翻墙进入院子。虽然落地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赵就耳朵贴在地上,听得一清二楚。 按声音判断:三个人、修为都不高、持刀、面朝房门走来。看来弓手不在,或者弓手就在他们中间。 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赵就另一只手里已经出现几柄暗器。甚至为了防范高手远处埋伏,嘴里都含了两枚迷烟弹。 “吱呀......” 门被推开时,手里飞刀也随之出手,长刀随着暗器飞出果断果断斩下。之后挑、刺、撩等一一接连不断,也不管有人没人,目的就是把三人逼到院子里。 “噗” 长刀砍入身体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几声退后的脚步声。赵就知道时机已到,运足真气吐出两发迷烟弹,他的目的是借着烟雾掩护,活捉一人,以便搞清楚谁想杀自己。 烟雾迅速弥漫整个院子,烟雾里一人还来不及分辨方向,便被赵就一掌拍在额头上。磅礴真气迅速入体,那人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便已气绝身亡。 真气稍稍感应,分辨出剩下一人方位之后,脚尖轻点迅速掠出,变掌成爪眨眼间便抓住最后一人的脖子,将其高高提起。 另一只手手指轻点几下,封住上身大穴后,双指探入其人嘴里,夹出藏在舌头底下的毒丸。 “算你们倒霉,我刚好会解那几种剧毒。放心,现在什么我都不会问,等明天到了昭狱......” “就是泥菩萨,都得开口叫两句饶命。到时候说不说就由不得你了!” 蒙面刺客眼睛弯弯,似乎在笑,又带着若有若无的解脱。赵就有点不解,这小子笑屁呢?怎么一副便秘了半年后突然一泻千里的表情。 “弓手!”赵就突然想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烟雾外两支长箭先后飞来,一支正中刺客头颅,带出一篷血雾。而另一支则角度刁钻,逼得赵就连退两步。 再想起身去追,感知范围里早已恢复如常。 “草!”拔出血淋淋的熟悉箭矢之后,赵就忍不住怒骂道。 又被弓手跑了,短短两个时辰不到,两轮刺杀,一个活口都没抓住。他都不知道是敌人太狡猾,还是自己技术下降了。 恶狠狠丢下箭矢后,不由感慨“老子这还是家啊,他妈的都快成杀手窝了!” 想了想朝房间里喊道“招财!别躲了死狗,今晚这破院子里唯一不是杀手的就是你这条狗了!” 招财似乎有所感应,狐假虎威的跑出来朝空气狂吠。 “你真的是......人都死完了还装什么逼呢?走吧,跟我去昭狱睡吧!”赵就拍拍招财的后背,把它抱了起来,运转轻功往昭狱疾驰而去。 门口当差的小旗,看到一人抱着一只狗走来,刚想喝止便在灯笼光芒下看清来人面孔。喝止迅速变成奉承“赵大人还真是废寝忘食,这才回去多久?又来查案了!” “对了,这条勇猛俊犬一定是用来查案的吧?赵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弄两斤上好牛肉来!银子记在办案支出的账上!” 小旗的一顿马屁让赵就忍不住双眼瞪大,瞧瞧,这叫水平! 一句话就让家里的土狗都吃上了皇粮,顺手还能用查案的名义,把账平了! 赵就摸着怀里嗤着个大牙的招财,没看出来你这条傻狗还有这种潜质! “行了别拍我马屁了,什么查案啊乱七八糟的,这就是我养的土狗!行了行了,当差吧,我就是放心不下,来盯着的,该干嘛干嘛去!”义正辞严的训斥的小旗一番后,赵就拍拍他的肩膀,挑眉往里面走去。 “老哥,你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咯!” 拍完马屁的小旗只是笑了笑,没说一句话,接着回去当差去了。 第173章 不是陆文玉 月明星稀,伴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赵就卷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晚的刺杀来的实在太诡异。其不对劲的地方不在于刺杀的过程,而是自己为什么会被刺杀? 想着又细细回想了第一次遇刺的过程,无论是从细节还是从应对来看,对方绝对经常干这种事的。哪怕不是杀手,也得是家养的死士之类的。 而第二次就显得粗糙很多,不仅失去了杀手必备的谨慎小心,就连果断干脆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显,对方急了。连规划都不做直接咬牙闷头冲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刺杀的吗?” 赵就枕着双臂,来到京城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在脑海中浮现。绞尽脑汁的回想起其中的细节。 思考了半个时辰后,发现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值得杀的。想杀自己的人用不着请杀手,因为要么杀不了,要么随便就能捏死。 “难道,真是陆文玉?” 这个想法一浮现,赵就马上就睡不着了。掀起被子缓缓坐了起来,只感觉脑子混乱,口干舌燥。 干脆推门出去,让当差的小旗送来一杯茶。就这热茶把疑惑慢慢压下来,到最后发现更睡不着了。 “算了,趁着明天去给陆文玉拜年,顺便试探试探。” 无论如何,以赵就的思维,陆文玉要杀他肯定不会请杀手。 不是因为要脸,而是太容易出意外。再说了,大宗师杀个人谁会指指点点,何况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随便安个罪名。 名正言顺! 既然已经睡不着,干脆也不睡了,干点正事算了。 怀着这个想法,赵就推门出去,拐过弯朝着封存赃物的仓库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推开仓库大门,里面摆着不少贴着封条的箱子。接过小旗递来的账本,随手翻开,先查验了一遍赃物,确定和账本上没有区别之后,才有点郁闷的走出仓库。 狗日的陈侯爷,让老子分红少了一份,真他妈的死的活该。 他心里郁闷的想到,真的是流年不利,大年三十破财也就算了,还惹了灾,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关上值房大门之后,服下一枚通玄丹,静下心来盘腿修炼。 很快随着鸡鸣,天边逐渐泛亮,又是新的一天。 丹药药力耗尽,赵就缓缓睁开眼睛,一夜修炼只感觉又有所长进。浑身通透无比,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全身筋骨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咕噜......” 坐了一晚上,第一件事只感觉饿的不行,去灶房吃饱喝足之后,交待门口当差的小旗申时初叫他。 之后便盖上被子补觉。 吃饱喝足果然好睡,很快进入梦乡。 “赵大人,赵大人,赵......” 朦朦胧胧里听到有人叫自己,赵就瞬间睁眼,下意识要拔刀,突然想到这里是锦衣卫才停下动作。 不过赵就的动作差点吓坏了小旗,那小旗下意识退了一小步,轻声解释道“赵大人,未时末了,小人只是来叫您的,没有恶意......” “我知道,这几天太过忙碌了,这不梦里都是抓人的情景。哈哈哈,我这也是忙差了,见谅见谅。”赵就拍拍小旗的肩膀,这种事必须要解释解释,要不然传来传去就成了自己梦里好杀人。 “没事赵大人,身体不舒服就趁过年多歇会。” “那不行,今天要去给陆大人拜年,去晚了这不是打扰陆大人嘛。” 说着赵就已经披上大氅,拍拍小旗的肩膀,笑道“没事就早点回去吧,陪陪家人也好。” 一路不停往陆文玉府邸走去,一路上玩闹的孩子,喜气洋洋的大人随处可见。就连垂垂老矣的老人都红光满面,好像年轻了不少。 过年自然是喜庆,只是他没有这份心情罢了。 转过几条街,远远看去,陆文玉府邸门前来来往往,管家站在门前,不断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等人少了点才走过去。 “赵大人,这是......”管家眼尖,瞬间便捕捉到人群里赵就的身影。知道来人是自家老爷身边红人,急忙率先打招呼。 “来给陆大人拜年!”赵就洋溢着笑容,拱手笑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一个管家。 管家听完连忙走下来拉着赵就往里走,笑道“赵大人来的正是时候,要是早上来啊,可得等呢……” “正好老爷有空闲,我领赵大人过去。” 到后院门前,管家压低声音,“赵大人稍等,我先去通报。” “好。” 片刻赵就跟着管家走进后院,刚一进门便看到一身红色常服的陆文玉正烤着火喝茶。 等管家下去,赵就才上前拱手,洋溢着喜庆的笑容,“陆大人,属下来给陆大人拜年,来年平安顺遂,身体健康,红红火火......” “行了行了。”陆文玉挥手打断赵就,笑着问道“这些喜庆话找哪个先生学的?昭狱里可找不到这么有学识的人啊!哈哈哈......” “都是属下发自内心的,自然是真情实感,没有学舌......” “好了,我还不懂你。还没审吧?” 赵就摇摇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后看了看门口,确定没人才小声道“陈侯爷那里什么都没搜出来,我怀疑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哦?最后三人不是你我知道吗?” “怪就怪在这里,陈侯爷好像提前知道了什么,挖了条地道,家人带着钱财跑了,而他也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服毒自尽了。”赵就掰着手指,边说边抬眼观察着陆文玉脸上的表情。 听完后陆文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眉头紧锁眼睛微眯。怅然若失里带着点困惑、无奈和愁苦。 特别是瞳孔,在听到“走漏消息”四个字时瞬间放大。 这些一点不落的被赵就看在眼里,表情能作假,但眼睛做不到假。加上赵就看得细致,陆文玉一闪而过的震惊反应骗不得人。 看来,不是陆文玉! 但是为了预防自己猜错,赵就还是没把遇刺的事情说出去。 只是死死盯着陆文玉,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五爷,接下来怎么办?” 第174章 如实报呗 京城外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停下来一会,看了看周围之后再继续往前走。 走了很久,在一座荒庙前停下。一个黑袍蒙面的人走下马车,往破庙里走去。 “吱呀” 推开破庙的门,里面两个一样蒙面的黑袍人正坐着烤火,见有人来,回头看了一眼后,笑道“天枢,你来晚了。” “过年过节,路不好走,没办法的事......”走进来的天枢神色缺缺,淡然坐下烤火。 “城里的事解决了?” “失手了,那小子太狡猾,京城里我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原先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长叹一句“还是给陆文玉捡到好苗子了,老天不公啊……” “闭嘴开阳!我只是失手了一次而已,是我的失误,不是陆文玉多神机妙算!”天枢怒道,听声音已经有点咬牙切齿。 “好好,不说就不说呗,发什么邪火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咱们也没什么好自得的。还以为你那边会有好消息。”最后一人盘腿坐着,话语间都是失望。 天枢疑惑问道“怎么?你那边也不顺利?” “不顺利,老东西已经死了,从尸体上一点信息都找不到,几乎等于白死!” 三人间显露寂静,大眼瞪小眼,没想到全都不顺利。 片刻后天枢长叹一声,沉声道“主子有吩咐。” “哦?”两人同时开口。 “主子说我和开阳去河西,而你去江南。玉衡已经在临安等着了,到了江南先听玉衡的。”点点头后天枢幽幽说着,尽管不明白主子的意图。 犹豫片刻,开阳疑惑问道“主子的意思是,玄天宝诀不找了吗?依我看,玄天宝诀必定在那小子手上!” “主子是这么说的,我试过了,那小子家里没找到玄天宝诀。他身上倒是真气磅礴,所以大概率不是玄天宝诀,而是补天宝经!” “不可能!补天宝经一定在宫里!我亲眼所见!”开阳连连摆手,对天枢的话不置可否,对于虚无缥缈的猜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一人低头问道“我呢?为什么去江南?那里马上就是是非之地了!” “焚天宝鉴就在江南!” 天枢的话让两人同时抬起头,眼里都是疑惑。 “确切消息!” 两人的疑惑不解变成震惊,眼睛里光亮异常,“那你去河西是?” “不知道!我按吩咐做事而已。” 三人相互点头之后,各自离开。走出去之前,天枢回头看了眼已经开膛破肚尸体,面露悲切的摇摇头后,快步走出荒庙钻进马车。 车夫一勒马头,调转马车方向,踩着雪朝西而去。 ...... 陆府后院屋子里,赵就和陆文玉相对而坐,两人各自端着杯热茶,小口品着,默不作声。 但两人脸上表情各有不同,赵就脸色平淡如水,反正自己不能做主,干脆让陆文玉拿主意。 而陆文玉眉头紧锁,一脸深仇大恨,眉眼间满是愁苦。 犹豫片刻后,赵就“善意”开口提醒道“五爷拿个主意吧,再不济也得让皇上知道。这种事瞒不了,人也死了,连查都没办法查......” 陆文玉哪里听不懂,这小子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呢。意思是反正这件事赵就不做主、不负责、不背锅,甚至连查都不想查。 至于怎么办?你看着办咯,不关他的事! 本来还想说两句,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陆文玉踌躇片刻之后,还是只能无奈的喝着茶,人死不能复生! 他也无计可施。 “要不把把其他的赃物匀过去点?” “那账怎么办?上面查下来怎么办?你这是只过今日,不管明天了?这件事皇上很重视,做不得假!”陆文玉话语里带着点愁苦,实话实说,他现在心乱如麻。 “那要不一把火把仓库烧了,就说账本也没了,就只抢出这么多?” “你疯了?这么平账你族里有多少人够皇上砍的?你孤身一人可别连累我!”陆文玉被吓了一跳,差点连茶杯都端不稳,连忙呵斥。 “这可是欺君!” “前有狼后有虎,那五爷你说怎么办?这才第二回就出了岔子......”赵就不敢再接着说,边咂巴茶味边等着。 思考片刻后,陆文玉带着点期冀问道“陈侯爷死前有说什么吗?” “还能说啥,一堆没营养的话呗。比如什么造反要钱;什么我早知道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赵就喝着茶把侯爷府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个七七八八。 反正瞒不住,还不如干干脆脆说出来,说不定还有办法。 “停,停!”陆文玉好像抓住了什么,连忙叫停,抚着下巴的胡须。 默默思考了片刻后开口道“那就如实写吧。里面有什么不能写的,不用我教你吧?” “知道,提前知道消息不写呗。理由呢?碰巧?”放下茶杯,赵就小声问道。 陆文玉点点头,“确实碰巧!” “哈哈哈哈......” 两人看着对方,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赵就松了口气,陆文玉愿意管就好,多个人多条路嘛,黑锅可不能一个人背,大家都要参与进来嘛。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赵就笑眯眯的问道“这不是欺君吧?” “唉”陆文玉同样端起茶杯,笑着回应“如实上报怎么能叫欺君呢?如实嘛!一定要如实!” “如实,肯定如实!” 回到昭狱,赵就本来想自己写,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字,还是算了。 特地找写的字看着舒服的百户,赵就说一句写一句。斟酌磨蹭了快一个时辰才写好一篇短短的奏折,就这不到五六百字,不知道换了多少张纸。把写字的百户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赵大人,还用修改吗?” 赵就浏览了一遍,自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用了,我去找一趟陆大人,你回去吧。” 又是同样的书房,陆文玉低着头看完奏折,忙不迭的点点头,笑道。 “写得不错,先回去吧。” “我进趟宫,这种事可不能瞒着皇上!” 第175章 狱中死人 清玄宫里,元琢接过由冯公公呈上的奏折。里面字不多,只有四五百字,但元琢先看了一遍,随后拿着奏折踱着步思考了一会。 又拿起奏折看了一遍,还默读了一遍,还是不怎么看得懂。于是不解问道“文玉,这个奏折不是你写的吧?” “确实不是臣所写,是锦衣卫赵牧之所写。这次抓捕逆臣是其全权负责并全程参与,由其写,再由臣呈上更能详细直观说明中间遇到的种种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问这种话,但陆文玉还是先把赵就拉上再说。大不了就说这个奏折他没看过,进可攻退可守! “奏折你看过吗?” “回皇上,臣不敢僭越!”陆文玉马上从凳子上站起跪了下来。 元琢用手指轻轻点着奏折,笑意盈盈,“起来吧,这个奏折一看就知道不是读书人写的,倒像那小子的性子!” “算了,看了两遍都还迷迷糊糊,不甚了解。朕也不看了,文玉你给朕讲讲吧。” “是。”陆文玉站起行礼之后,按当初的商量好的理由解释了一遍。当然,走漏消息的事他是半个字都没提。 “逆臣!逆子!” 奏折被元琢摔在地上,背着手怒气冲冲的道。他自己想过参与逼宫的大臣是在两边下注,没想到居然是殊死一搏,还提前送走了家人和钱财。 两人慌忙跪下,侧着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尽管现在皇上暴怒,但只要皇上信了这个理由就好。 走漏消息的罪名太大,他们两人都担当不起。 “都起来吧。” 缓了几口气后,元琢无力道。难怪元涵在宗人府里前三天一句话都不说,而第四天则问什么说什么,原来是为那些人拖时间。 还真是有情有义呢。元琢心里冷笑,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儿子小时候的雄心壮志。现在想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真是儿大不由父啊…… 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后,元琢脸色恢复如常。他知道从元涵进宫那晚起,两人就已经难以恢复到从前了。 冯公公和陆文玉大眼瞪小眼,看不懂元琢的意思,只好默不作声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地面。 “其余人呢?” 陆文玉连忙回道“都在昭狱里关着呢,皇上要不要见见?” “朕只见忠臣!”元琢转过身,脸色阴沉。虽然声音很轻,但其中包含怒意,语气尖锐如利刃。 “过几日都斩了吧,所贪赃物赃银都送进内库,不要再出差错了!” 元琢提笔在奏折上写了个“准”字,转身说道“这份奏折就不要盖印了,文玉你等等带回去就是。朕的意思要说明白,接下来平稳一段时间就让他离京!” “是”陆文玉和冯公公同时回道。 若有所思片刻后,元琢笑着问道“姜阁老告老前,朕问过他:谁能接任内阁首辅。你们知道姜阁老推荐了谁吗?” “杨明或是他的学生夏赏。”见冯公公站在一边当鹌鹑,陆文玉只好无奈开口道。 摇摇头否定陆文玉的答案,元琢笑道“不是这两人,而是入阁不久的李授!”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陆文玉预料。他诧异的看向冯公公,发现冯公公也诧异的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从对方眼睛里都读出了惊讶。 两人的惊讶和诧异被元琢尽收眼底,挥手让陆文玉坐下,“朕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姜阁老是个知进退的人。文玉啊,你回去要点点那小子,出京城后遇到姜阁老的事,要从轻处理。姜阁老三朝老臣,给他一个体面吧……” “大伴,十五过后,就提擢李授为内阁首辅吧。” 两人脸上惊讶之色更甚,要知道李授才入阁不到三年,没想到居然一跃成为首辅! 这升迁速度就算不是一步登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回主子,要不要先拟旨,十五过后再披红盖印?”冯公公急忙问道。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先跟其他阁员通通气。 而元琢只是轻笑道“朕任命内阁首辅,还要跟内阁商量吗?他们要是不愿意就让他们上奏折告老,朕一一批了就是!” “奴才知错!” ...... 昭狱里今天在狱里当差的小旗一边用勺子敲着木桶,一遍喊道“都靠墙站好,按顺序一个个过来领饭!” “不要争不要抢不要说话,要是引起骚乱今天通通没饭吃!” 巡了一圈发现没少人之后,才拎着桶按顺序分饭。 “吃吧!不要闹事,特别是你们几个新来的!” 叮嘱了一句之后,拎着木桶关上门出去。刚回到灶房便嫌弃道“还是外面好啊,我估计啊,牢房里都淤馊了。” “吃你的房得了,说这些扰心情的话......” “都少说两句,吃饭吃饭!” 三人吃了一半多,突然好像听到了骚乱的声音。有人小声提醒“今天谁当差啊?没给他们说清楚吗?可别让狱里乱起来,要不然你就等着砍头吧!” 刚刚分饭的小旗慌了神,连忙几口扒完饭,没好气的骂道“里面要是没事他们就死定了,今晚必定得逮两个进刑房,狗日的活腻了!” 门前小旗还没打开门,就忍不住高声喊道“叫什么啊?好好吃饭不行是吧,好!以后但凡我当差你们通通没饭吃,狗日的给你们惯的……” “大人你看看吧,死人了!” 牢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小旗瞬间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用发抖的手打开门走进去,忙问道“哪间牢房死人了?” “最后那间!七窍流血,已经没气了!” “啊?”小旗吓得跌坐在地上,最后一间关的,不正是年三十抓的尚书吗?可今天才年初二啊! 完了!此时小旗内心只有这一个声音。 顾不得其他牢房里不断提高的声音,直奔最后一个牢房。 牢房外便能清晰看见里面地上躺着个人,嘴巴微张,嘴角还有食物的痕迹。面色苍白如纸,七窍还有未干的血迹,远远看着狰狞可怖。 “完了......” 第176章 中毒而死? 值房里,得到陆文玉事情已经搞定的消息之后,赵就总算放下心头一件大事。美滋滋的小口品着茶,舒舒服服享受着悠闲轻松的日子。 等过两天砍了头,又能休息几天,说不定到时候心情一好,顺势冲进一品也说不定。 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喜不自胜。 “大人......大人......出大事了!” “不是叫我的,我一向没什么大事!”虽然没说话,但内心默默回应,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正想着待会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值房的门被推开,于介霖和姜千户联袂而至。 刚看见赵就在里面,姜千户便迫不及待开口“赵大人,出大事了!” “噗!” 刚喝进嘴的一口茶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赵就一脸蛋疼的放下茶杯,刚刚还想着是哪个倒霉蛋呢? 没想到竟然是我自己! “出什么大事了?能不能别吓我啊,我刚泡好的茶!”好心情被毁了个一干二净,赵就哪还有心思喝茶,只期盼着事情能小点。每天都去找陆文玉,真以为他是我舅舅啊? 姜千户喘了几口气后,看看于介霖,见其丝毫不接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狱里死人了!” “啧……还以为多大事呢?那破地方四面透风,每年冬天不都得冻死几个。拉去城外埋了就是......”看着姜千户少见多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当多久千户了都,还是毛毛躁躁的样子。 怎么进步啊? “不......不是!不是犯人,不是,不是普通犯人!” “不是犯人?怎么?犯人暴动打死个锦衣卫?胆大包天他们!” “也不是,不是我们的人......” 踌躇片刻后,姜千户狠下心来,果断说道“是我们年三十抓回来的尚书死了,我和老于看了,应该是中毒而死!” “中毒而死?”赵就惊讶不已,高呼出声。 囚犯的吃喝都是灶房做的,还要经过厨师和灶头试吃。姜千户只说了犯人死了,没说厨师和灶头,他们应该没事。那也就是说第一个吃的和第二个吃的没事,第三个吃的人中毒死了? 为了确认,赵就还是撑着额头问了一句“厨师和灶头呢?” “他们没事!”姜千户确定的说道。 “带我去看看尸体,把同牢房的犯人分开带到刑房。”茶已经喝不下了,赵就干脆招呼二人出门。 前两个人都没有,第三个人死了,赵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过敏。他用毒这么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毒能只毒死特定的一个人,而其他人安然无恙。 “都让开,都让开,让赵大人看看尸体。”姜千户高喊着让当差的人让开,给赵就开出一条路。 尸体还没挪动,只是其他犯人被带走了而已。 迎着几人的目光,赵就走到尸体前,只是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过敏的念头。他真的没见过过敏能七窍流黑血,皮肤苍白,嘴唇手脚指甲变黑,就连眼睛都布满黑色血丝的。 这分明是中毒而死!所中之毒他还认识,为了验证,果断扒开尸体胸前的衣服。果不其然,心口一团形状似花的黑斑。 唐门奇毒:空折枝。 “果然中毒而死......”赵就喃喃道。 随后挥手让姜千户过来,“去药店买甘草、厚朴......每种药材一两,加水熬两刻钟,加苍术粉吞服,此毒可解。” “今天当差的都解刀、脱下官服,自己去刑房等着,我亲自审问!特别是分饭的,还有厨子和灶头,全带去刑房。介霖,麻烦你出去买点吃的,今天灶房的饭菜都吃不得。” “好。” 刑房里,赵就坐在分饭的小旗对面,不急着审问,反而先看了一遍他的手指甲、眼睛、鼻子、牙齿和心口。 没什么任何一处出现黑色。再往他体内渡进一丝真气,畅通无阻。 所中空折枝之人最明显的迹象,是身上有地方出现黑斑和阻塞真气。但小旗两种迹象都没有,分明是没有中毒。 “怪事......”始终想不通其中关窍,赵就沉着脸轻点着桌子。 小旗慌张的咽了咽,“大人,属下真的没有下毒,这饭菜都是灶房领的,属下只负责分啊……” “有让他们靠墙站着吗?” “有,有!都是按规矩来的!” “分饭的时候有躁动吗?尸体所在的牢房和其他牢房。” “没有!属下用身家性命保证,一定没有!” “送饭途中有打开过盖子吗?” “没有......” 赵就点点头,对刑房外招手,“来人,把他押下去,不要关在牢房里,找个空房间关押看好。一天三顿饭都去外面不同地方买,去吧。” “是。” 一通审问下来,天已经黑透了。到二楼值房时,里面只有于介霖一人。 “审得怎么样?”喝着茶的于介霖率先开口问道。 “说实话,半点头绪都没有。这些人好像都没有下毒杀人的契机,同牢房的几个犯人身上也找不到毒药存在的痕迹,而且事发突然,都断气了才发现。”赵就面无表情,一番审问可以说一点收获都没有。 转头接着说“药都吃了吗?” “吃了。” “有出现反应的人吗?” “一个都没有。” 面面相觑之下,双方都愕然不已。偌大的昭狱,居然精确到只毒死一个特定的人,而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这种手法赵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但最关键的,让赵就最疑惑的,是为什么要毒死尚书呢?过几天就要处斩了,早两天死和晚两天死有什么区别吗? 在赵就看来,这是大费周章。 “要不等等我再去审一遍?”于介霖小心问道,他也有点好奇是怎么办到的。 “去呗,咱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好。” 笑了笑后,于介霖问道“要不要跟五爷通通气?” “通气是肯定要的,但还是先审完吧。要是审出点什么,也好一起报上去不是。”赵就喝着茶,有点无奈。 多事之秋啊…… 很快一脸疲惫的于介霖回到值房,还没等赵就问,便开口说道“和你一样,审不出个头绪......” 赵就拍拍他的肩膀,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笑道“受累了,喝茶喝茶。今晚还要麻烦你盯着点。” “我去跟五爷通通气吧,轻车熟路了,这么多次。哈哈哈” 第177章 你怀疑我? 停下笔之后,陆文玉看着管家给赵就端来一杯热茶,脸上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天天来,他自己没家的吗?我记得我给了他一处小宅子啊! 等赵就放下茶杯,陆文玉才坐到他对面,皱着眉头问“不是,你没家啊?不喜欢住院子住昭狱值房也行啊,我家里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天天来?我记得我也没女儿啊!” “舅舅啊......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别!演戏而已,你还真情流露了。”陆文玉断然拒绝,但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 于是接着问道“不会是昭狱出事了吧?我总觉得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神机妙算啊,陆大人。”不得不说陆文玉还是会算啊,赵就还没开口就猜到了。只是赵就还在想着怎么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他死了人。 想来想去趁着陆文玉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果断问“舅舅,你说昭狱要是大年初二死了个人会怎么样?” “拉城外埋了呗!你还想埋在我家里啊?昭狱哪年不死几个人啊,大惊小怪!”听到只是死了个人,陆文玉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点疑惑。 按理说赵就不会不懂怎么处理这些事,就算他不懂,于介霖总会懂吧。为什么会让他过来呢,没拦住吗?不应该啊...... 迟疑后试探道“死的是犯人吧?是一个吧?” “是啊!犯人!一个!多一个都没有!”赵就马上答道。 陆文玉松了口气,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心里想着,这小子就是太小心,死个人怎么了?天下那么多人,天天都在死人,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的。 “就是没抓回来几天就死了,可惜了了。” 没抓回来几天、死了!陆文玉瞬间回过神,转头盯着他,“你说的不会是年三十抓的那几个吧?” “那不然呢?咱这一个月就抓了两批人,第一批还砍头了……” “不是年三十抓的,还能是什么时候抓的?”端着茶杯嘀咕几句后,赵就接着说道“你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嘛,放心明天就埋了,我亲自背去城外!” 说完赵就站起来打算要走,陆文玉连忙抬手,“别,先不埋!是大事,是大事!死了谁啊?不会是......” “对!就是那个尚书!” 放下茶杯之后,陆文玉长出一口气。这个年过的哦,真是不顺利!不是这个死了就是那个没了,尽是事! “要不要我现在趁天黑去埋了?” 思绪被打断,陆文玉没好气道“我看连你一起埋了算了!” “怎么死的?相关之人关了审了吗?过程是怎样的?” 沉默着组织会语言之后,赵就把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就连审问得到的结果和自己的分析都说了,尽可能表现得自己不是什么都没做。 “你的意思是下毒毒死了一个人,但是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 “好像、也许、可能是这样。” “这完全不可能嘛,哪有只对一个人生效的毒药!”对于赵就的话陆文玉很是怀疑,总感觉是为了撇清责任而找的借口,还是个幼稚的借口! “别说你不信,我都不信!”回想整个过程,赵就是半点头绪都没有,何况只是听别人说的陆文玉。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真诚恳切,一个充满怀疑。在赵就看来,只要事关自己的钱,必定是真诚而认真;而陆文玉则带点怀疑,毕竟这种事情马虎不得,前两天死了个侯爷就够烦人了,今天又死了个尚书。就算他再相信赵就,都得怀疑一二。 “接下来怎么办吧?人都死了我看还是埋了吧。” “确定是中毒而死?” “嗯……” 陆文玉仅仅想了一会便做了决定,这件事必须瞒着皇上,要不然还不知道能牵扯出多大的事,“收拾好尸体,跟刽子手通通气,初四照常开刀问斩。” “瞒着皇上是不是不太好?” 赵就说的很慢,以便确保每个字陆文玉都能听清楚。这是当下属的准则,让上面的做决定,自己只给建议。一方面是自己没办法做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不背锅。 但陆文玉毕竟久在高位,这种小把戏哪能逃过他的耳朵,于是带着点打趣的心思问“那你的意思是,应该上个折子?” 这话赵就没办法回答,说应该吧,他担不起,不合适;说不应该吧,不就成了越俎代庖嘛。还当着顶头上司的面,说不过去啊。 于是赵就干脆沉默装死,就当作没听见,希望陆文玉能识趣的不要再提。 好在陆文玉也只是打趣,没有多少真实意图。拍拍赵就肩膀,故作高深的说了句“还得学......”后,问道“你觉得尚书之死是偶然,还是......” “灭口。”赵就不假思索,这种大费周章的手法,只能是为了灭口,不让尚书供出自己,也不想露出破绽。 “你是说......”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赵就迫不及待点头道“杀尚书的人或者说对方,一定知道初四开刀问斩。而且还知道我们抓人的名单,要不然时间上不可能做到这么精准。” “所以,只有害怕被我们问出什么,而提前灭口的可能。” “五爷啊,我们好像衣服都没穿的人,被人看了个精光啊!” 陆文玉一脸尴尬的挠着头,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完整名单只有三个人知道,处斩时间只有四个人知道。这种保密程度七个人里还能死了两个,哪还是没穿衣服?简直就是被扒光衣服! “唉,别提了......别说了......唉。” “说句实话,牧之。尚书的死我能理解,我也能隔空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人。但是陈侯爷的死我是解释不通,就三个人知道,其中还有一个是皇上,怎么会呢?”陆文玉脸色阴沉,出了清玄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这件事,赵就他也派人去查过,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会呢? 赵就指着自己,问道“你怀疑是我?” “我是怀疑过你,难道不应该吗?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名单,不怀疑你怀疑皇上啊?”端起茶杯,陆文玉理所应当的说道。 然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件事就别提了,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到底还是走漏了消息。” “好在京城就到此为止了……” “这几个人问斩之后,你先休息一阵子。等我消息,大概十五过后就出京走走吧……” 知道“走走”意思的赵就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早点离开也好,免得互相猜忌。 京城虽大,但跟天下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 “好,我知道了。” “走之前还请五爷多指点......” 第178章 内阁变天 时间眨眼就过去,转眼便到初四。 尚书的死似乎也只是无疾而终,昭狱里查了两天不到,陆文玉也查了四天。但结果还是一样,一无所获。 昭狱不远处酒楼里,熬了一夜的赵就陆文玉两人,各自得到了同一个消息:一切正常,无异! 看了眼频频瞌睡的赵就,陆文玉推过去一杯热茶,“卯时过半了,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看咱们也别等了,干脆点快刀斩乱麻,皇上那边有我呢……” “嗯”赵就有气无力的应答一声,随后看着陆文玉下楼,身影逐渐消失在晨曦里。 实话实说,赵就压根就不想查这些麻烦事,有的交差就是了,那么认真干嘛?一个月几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他高兴的是年三十晚上遇到的刺杀!在赵就心里一直有个直觉,尚书的死和刺杀自己的人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揪出背后的人,问清楚为何,那自己可能会永无宁日。 “也许那一晚的刺杀,只是拖延时间也说不定……” 似乎想到了什么,赵就托着下巴喃喃道。这是他按自己的经验演算的结果,如果是自己来操作,最大的机会也是年三十这个时间点。 但昭狱里还有一个大宗师,想瞒过大宗师杀人,难!至少赵就自问自己没这个本事。 “所以才精心设计了场毒杀吗?” 喝下一口热茶醒醒神,详细整理了一番脑海里的思路。虽然过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但时间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自己遇刺那晚。 一杯茶喝完,天已经亮了大半。索性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反正毒死和砍头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个死。只要陆文玉愿意隐瞒,那便万事大吉。 起身往楼下走,回到昭狱值房。里面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和刚睡醒揉着睡眼的于介霖正等着。 “赵大人,这是刽子手孔八,今天负责问斩尚书。”见赵就走进来,于介霖笑着介绍道。看得出来,两人是老熟人了。 孔八马上站起来拱手行礼,“赵大人,小人孔八。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直到走到桌子后坐下,赵就才开口问于介霖,“都说清楚明白了吗?” “说了,孔八愿意配合。” “大人放心,小人刀快,保证看不出来!”孔八拍着胸脯,颇为自信。 赵就也不客气,拿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笑道,“那就麻烦孔师傅了,银子不多,拿着喝酒。” “谢大人赏!” ...... 跟上一次一样,街口简易搭成的刑场。锦衣卫验明正身后,浩浩荡荡押着六人上了高台。 但今天来的人尤其多,不仅是因为嫉恶如仇,也有不少人是为了孔八的绝技而来。 传闻刽子手孔八落刀极快,一刀砍下去看不到人头落地,也看不到鲜血飞溅。到最后用白布包着脖子的时候,才看到鲜血慢慢染红白布,甚是神妙。 有人给孔八的绝技起了个文气的名字,叫朱染纱。颇有几分浪漫气息。 “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看不得鲜血飞溅吗?” “飞溅?没听说过朱染纱?今天问斩尚书,执刀人可是孔八爷!” “孔八爷!不是说孔八爷封刀了吗?” “孔八爷听说那个尚书贪了几十万两民脂民膏,二话不说带着那把宝刀去锦衣卫求了七天,才得到这次机会。” “八爷真是......” “便宜尚书了!” 刑台下人声鼎沸,孔八托着大刀面无表情走上前,站在脸色苍白的尚书身后,人群马上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孔八托着刀朝众人拱手行礼后,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上宝刀。 很快负责监斩的郑容卿一通慷慨激昂之后,大手一挥“奉皇上旨意,开刀问斩!” 很快几个刽子手大刀落下,只有孔八迅速用腰间白布缠住尚书脖子。果不其然眨眼间白布被渐渐染红,人群又是一轮喧嚣和叫好。 “朱染纱!竟然是真的!” “世间竟有如此绝技!”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扫视一圈不断呼喊的人群后,孔八托着滴血未染的刀,腰背挺的笔直。虽然他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但丝毫不影响装会逼。 见问斩圆满结束,远处酒楼上陆文玉跟赵就同时松了口气,能骗过去不出岔子就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都是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就连熬了一晚上的困意都消退不少。 “牧之啊,今后十几天就好好休息,多准备准备出京事宜。重担啊,可都在你身上呢!”拍着赵就的肩膀,陆文玉笑眯眯的说道。 而赵就只是摇头,疲惫的笑笑“肯定得休息啊,这几天连轴转,腰酸背痛,实在是不轻松。” “哈哈哈,难为你了。出了京城还有的你累的呢。” “这说的,赚钱嘛哪有不累的。”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留步。” 陆文玉起身往楼下走,走了几步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叮嘱道“皇上说了,姜逢吉阁老是三朝老臣,劳苦功高,你出京之后要是有事牵扯到姜阁老,从轻处理。” “啊?”赵就听不懂其中意思,从轻是个怎么从轻?不理还是大事化小? “皇上的意思是,能不牵扯到姜阁老就不要牵扯姜阁老。要是绕不开,那就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了事。”陆文玉背着手沉声解释道。 赵就点点头,随后把锅甩回去,“要是牵扯到姜阁老,我一定去信,你怎么说我怎么办!” “哎,这就对了,这才是心怀天下!” 时间转眼便过了年十五,年味似乎在十五过后一下子淡然不少,就连晚上灯火通明的地方都少了很多。 内阁值房里,五个阁员闲坐等着姜逢吉。今天是年后第一天当差,他们当然不能晚到。 至于首辅姜阁老嘛,人老了腿脚不便,晚点也正常,无人都能体谅。 只是没想到姜阁老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托着圣旨的冯公公。 走进门的冯公公也不想废话,“几位阁老,接旨吧。” “冯公公,这姜阁老还未到,要不要等等姜阁老?”离冯公公最近的李授轻声提醒道。 “李阁老,姜阁老告老还乡了。以后李阁老还要多跟咱家走动走动啊,咱们两人一个属内阁,一个属司礼监,可得亲密无间,一心向着皇上。” 听着冯公公的话,李旬有点迷迷糊糊。走动什么?他一个刚入阁的末尾阁员,要走动也轮不到他啊! 而杨明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眉眼早就带上笑意,笑眯眯的盯着黑了脸的徐之孚。 “内阁接旨!奉天承运......首辅之位事关国本,需敏睿聪慧......提擢阁员李授为内阁首辅......” 杨明、徐之孚和李授三人双眼瞪大,全然不敢相信圣旨上的内容。直到冯公公一句“李阁老,咱家恭喜了”才回过神。 李授颤颤巍巍的接过圣旨,冯公公点点头后便离开了值房。 剩下五人面面相觑,内阁这是要变天了啊…… 第179章 路遇杀手 往南走的路上,赵就悠闲驾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还停下来休息休息。 反正对于他来说,公差什么的约等于外出旅游,还是吃住行全包的公费旅游。 既然是旅游,那急什么。累了就停,休息够了就走,走到哪里是哪里,时间什么的倒是其次,自己舒舒服服最重要! 远离是非地,心情自然好啊。赵就斜倚着车厢踩着刀,一路走来实在是闲的发毛,从早到晚除了睡觉吹口哨和看书,啥都做不了。 加上正值春寒,走的路又偏僻,以至于连个活人都看不见。反倒是出京城第一天就遇到劫道…… “不知道那几个小子从树上下来没有......”喝的半醉的赵就若有所思的想着,有点压抑不住嘴角上扬。 自己只是把他们仨绑牛一样绑着手,互相走两步就能各自解开,应该不至于冻死吧。 “要是死了,那也只能说是蠢死了,怪不了我哟……” 抛下心里乱七八糟的事,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昏沉发黑,风也刮的喧嚣,看来雪有下大的趋势。 见此也不再犹豫,勒紧马缰加快马车速度。天黑之前必须得找个能遮风避雪的地方生火睡觉,不然人不好受先不说,马冻一晚上,明天还怎么赶路? 可惜天不遂人意,跑了一刻多钟,别说客栈酒楼,就是带顶的屋子都看不到一间。 勒紧马缰让马车停下,拍拍马背安慰道“马啊,驮了我两天,今天无论如何给你找个带屋顶的好吧?” 说罢赵就不再犹豫,真气暴动踩在马背上借力跳起。想在高处看看附近观察观察。 两次借力之后,在松树顶远眺。看来老天还是爱惜马儿的,还真让赵就找到一处看着还算不错的破庙。 关键是有房顶,四舍五入约等于野外豪宅。 落在马车旁边,扶着车厢上了马车,情不自禁道“马儿我们走,给你找了一处带顶的!” “跟着我你就吃香喝辣吧!” “嘶~” 马好像听懂了,长嘶一声后扬起双蹄朝着赵就指的方向飞奔。 迎着风站在马上的赵就颇有几分得意,想赋诗一首可惜没什么文化,只能迎风高喊了一句“牛逼大了,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喊牛逼,但面前是一匹马,总不能喊“卧槽”吧? 好在马也听不懂。 跑到半路雪已经大了不少,里面还夹着雨,打在车厢上“啪啪”声不断。但也让马跑快了不少,不到两刻钟就到了破庙前。 由于车厢里没什么东西,所以赵就干脆利落的卸下车厢。牵着马走进庙里,把马拴在柱子上后,手脚不停拿出火折子和干木头生火。 顺手在马头前方放一堆上等草料,人能饿一天两天,毕竟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但马几乎不停,可不能饿着。 看着马悠闲吃草,赵就才拿出包子,一边看着话本小说一边小口小口啃着,时不时喝口小酒。虽然环境不好,没有公费旅游该有的标准,但也还算顺心如意。 吃完包子,赵就已经有微醺的感觉,脸红不红不知道,但身上已经有了暖意,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把木头拢在一起,再加了两块,以防火熄灭。之后裹上大氅,正想躺下时,破庙外突然响起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笑,抬头往半开半合的门口瞟去。先进门的是一只红色绣花鞋,接着是一把伞,然后是一个黑纱遮面,黑衣黑裙的人。 看见里面有人有马,来人似乎没什么表情,只是顿了一下,便行礼笑道“不知道里面有人,奴家冒昧了。外面下着雨,不知道能不能让奴家借此躲雨?” 赵就没开口,只是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而来人也识趣的没再接着问,默默走到火堆旁边,放下手里油纸伞,脱下湿透的鞋,默默烤火。 两人一马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默契,气氛安静的吓人,外面雨势渐大,落在瓦片上颇有节奏。 时间就在雨打瓦片的声音里逐渐消逝,很快火势渐暗。来人穿上鞋子解开面纱,语气幽幽,“不知道少侠还有没有富余的吃喝,奴家实在是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姑娘,这里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我敢给你敢吃吗?”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或是其他,赵就用手肘撑着身子起身,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但来人也不介意赵就灼灼的目光,浅浅一笑,娇媚动人,“少侠如此狭隘,真是伤了奴家的心。” “哈哈哈,不知道姑娘哪里人啊,姓甚名谁,说不定我们还是同乡呢。”赵就忍不住笑意,干脆也不装了,大笑着递过去四个包子。 来人接过包子,也笑着回应“奴家芸仙,江南汴州人氏,此行是去京城见婚约在身的郎君。” 人妻啊?赵就不自觉的收敛笑意,有主的花可不能随便乱摘啊。 “怎么?少侠莫非来自京城?”见赵就不说话,芸仙话语间多了分好奇。 赵就摆摆手,“京城大,居不易啊。在下没有大本事,哪会是从京城来的呢。我从盛京来,要到江南做棉布生意,小打小闹,赚点影子家用罢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奴家误会了,不过看公子一表人才,为什么不考取功名呢?”得知赵就不是江湖人之后,芸仙称呼都变成了“公子”。 席地而坐之后,边啃着包子边好奇的看着赵就,只是眼底有丝说不明的意味,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唉,生意都做不好,哪能考得到功名呢。你说是吧,云公子?”坐直身体的赵就打趣般盯着芸仙,话语间的鄙视一点都不加掩饰。 “公子这是在说什么?应该称奴家为姑娘才是!”芸仙脸色稍变,很快掩饰下去。 “呵呵。” 笑声里嘲讽的意味很浓,赵就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背着手俯视云公子,嘲笑道“你知道吗?有你这种阴阳人同行,我真的很丢脸啊。” “还姑娘,宫里的太监都比你阳刚!杀手就杀手,还装什么良家女子?怎么?杀手这行很丢人吗?” 第180章 先给我一百两 火堆昏暗的火光映照下,芸仙或者叫云公子脸色剧变。 眼前人说的话,跟他预想里出现的场景实在相差太远。讲道理,吸入这么多毒粉,现在赵就应该求饶才是,怎么还能生龙活虎的骂起自己来了? 还有,同行是什么意思?自己难道遇到了接同一单的杀手?可是不对啊,他记得只有自己接了单! 莫非还有杀手敢卧底到锦衣卫吗?他不怕陆文玉吗? “你......”云公子慌忙站起来,蹬蹬蹬连退三步,警惕看着赵就。 而赵就只是淡定走到火堆旁,捡起旁边的木头续上,顺手拢了拢火堆,使其烧的更旺。 之后瞥了一眼云公子,“怎么?我说错了吗?江南的阴阳人云公子。杀手,用毒,轻功很好。听说你喜欢一步步挑逗,情到深处巫山云雨时把对方杀掉,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云公子不说话,这确实是他的特点,没什么好瞒,但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不想说,赵就可还想玩呢,于是不屑道“真是废物,连喜欢怎么杀人都不敢认,怎么当杀手啊?废物里的废物!” “闭嘴!老子喜欢怎么杀人关你什么事?披上飞鱼服你也跟我一样,还是见不得光的杀手!”也许是骂出了点火气,云公子索性也不装了。刚刚细腻妩媚的女子声音,变成了略带磁性的年轻男人声音。 见其变了声音,赵就也不急着反驳,反而是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挑衅般开口“唉,我就是诈诈你,你还真是......” “有脾气。” 话落不等云公子开口,接着好奇问道“我说老云啊,咱们也是同行,能不能说说是谁要杀我啊?我又值多少银子啊?” “不知道。但你值五千两!”云公子没有隐瞒,简短答道。都是同行,这种东西瞒不住。 五千两啊?还不错。赵就点点头,这样看来自己还是值钱的嘛。 对着云公子竖起大拇指,迟疑片刻后说“你得先给我一百两银子......” “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云公子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问的好!”赵就从怀里拿出小算盘,“我等等要杀了你,动手费、衣服清理费、精神损失费和你耽误我睡觉的误工费你得给吧?当然,要是买棺材和埋土里要额外加钱。” “哦,还有上香啊,烧纸之类的我不接,我有自己的爹妈,不想给别人磕头......” 如果说原先的几句话还是挑衅,那这几句话就是赤裸裸的看不起。但云公子非倒没觉得不合理,反而很欣赏赵就这种纯粹的生意人。 想了想,谨慎问道“多少钱能买我的命?” “那不行啊,你先动手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里面的玄机没有点透。毕竟一个进来就开始放毒,一个往包子里掺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说出来丢脸,心知肚明就好。 “啪。” 火烧着干木头,发出爆裂的声音。 “最后问一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不会是我的毒吧?”云公子拉开架势,知道今晚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的他轻松不少。 赵就也不遮遮掩掩,“外面下着雨,你一路走来,鞋上居然一点泥点都没有。你自己说,奇怪不奇怪?” “原来如此......” 余音消散时,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同时冲出,真气在两人中间不断碰撞,炸裂之后消散在风里。 “噔” 仅仅几招,云公子便已经知道,只论功底,他不是赵就对手。两人相差很多,赵就真气实在太过纯粹磅礴,没有多少野路子的感觉,倒像大派的亲传弟子。 反观赵就,虽然只有几招,但他也变了脸色。虽然云公子是野路子不假,但其招式诡异阴险,几乎是怎么下三滥怎么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到这种层次的人那么喜欢掏裆、插眼,甚至时不时还换了声音色诱的。 真他娘的......无语。跟云公子比起来,赵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圣人! “唉,你说说要是江湖里死了这么个独特的杀手,得是多大损失啊……” “大家彼此彼此,你都敢卧底锦衣卫,还好意思说我?” 话音未落,赵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云公子出名,靠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轻功,但此时他竟然分辨不出赵就的身影。 压下心头不安之后,既然分不出,那就不分了!云公子洁白如玉的双手来回晃动,粉色毒雾随着手指轻动不断弥漫而出,环绕在其周围,不断扩散到空气里。 “玩毒!你不行!” “啵”的一声响起,随后宛如热油烈火煎肉的“哧哧”声。淡绿色真气撕开毒雾。赵就真气一鼓,隔绝毒雾后轻飘飘拍出软绵绵的一掌。 云公子脸色大变,骇然失色间只好同样推出一掌仓皇应对。 “砰!” 似乎有石碑破碎,碎石飞溅的声音。云公子真气被强行打散,随后被赵就脚尖轻轻点在身上。 “噗” 半空中云公子一口血喷出,撞碎破庙的门,摔在泥泞里。 但很快他便双掌拍地,借力旋转一周站起,脚下连踩几步,运转真气施展轻功,往远处跑去。 “跑?跑得掉吗?”赵就冷笑不已,化作一道残影,在后面紧追不舍。 由于害怕有埋伏,赵就没有急着追上,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直到感知到云公子速度明显下降,赵就才甩出几把飞刀,限制其活动范围。随后陡然加速,在其躲避飞刀的一瞬间,避开其回头的几发暗器,一掌按在其后心上。 真气运转间,云公子往前飞去,撞断大树,倒在泥地里,气喘吁吁,再也没了起身的力气。一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只感觉浑身软的跟一滩烂泥似的。 还没等他回神,几柄飞刀如约而至,正中周身几处大穴。 “噗。” 云公子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强压已久的鲜血。鼻子、耳朵、嘴里鲜血潺潺,最绝望的是,身体里似乎已经中毒,而自己却提不起一丝真气。 空地上赵就没有急着补刀,而是抽出背后绣春刀,解开大氅,环顾四周的黑暗。 “都出来吧!” “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第181章 你甚至不愿意编一个 随意挑起挑起地上的一把刀,慢慢走到最后一个不断用双手爬行后退的人面前。 笑眯眯的问道“唉,问你件事。你说我要是把你们都杀了,我会不会下地狱啊?” 不等其回答,接着嘀咕道“我觉得会!但是吧,佛门经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要是不杀你,会不会......” “对对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我就是赚点钱养家糊口!”最后一个杀手点头如捣蒜。 “咱们无愁无怨啊!” 眼前笑眯眯的男人,让这个入行近十年的杀手有点发怵。 两刻钟前,他们还有九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还活着,其余人已经成了尸体。不!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说是尸块或者肉片。 他亲眼看着赵就跟片肉般,把他同行的伙伴片成肉片。原因竟然是:他们回答不出来为什么要杀赵就。 他妈的,杀手杀人还要理由?什么狗日的世道! “唰” 刀光如练闪过,紧接着又是不断闪烁的刀光。很快地上就没了尸体,只剩下一地碎肉和碎布,还有被血染红的土地和树皮。 “真他妈的,你甚至都不愿意编一个......”赵就随手丢掉手里长刀,拎着最后一人的头颅,摆到京观最上方。 拔出插在树上的绣春刀,收刀回鞘,脚下轻点往回走。 破庙里火光已经熄灭,炭火一明一暗。往火堆里丢了一截木头,小心翼翼的吹着,不久火堆重新燃起,照亮破庙。 赵就目光沉沉的看着火堆,眼里杀气不断浮现。但现在还不是追查谁想杀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到达江南。 知道自己离开京城,且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江南的,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但是仅仅两天就遇到刺杀,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离京当天就已经被人知道了,如果不是自己喜欢藏拙,二品真实修为却喜欢装成三品,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准确找到已经易容过的自己,看来自己身边一定藏着能为他们指明方向地点的东西。 而自己的衣服,物品等都进出过空间,不可能存在其他活物。而气味更不可能,这里离京城至少两百里,哪有气味能传出去这么远。 但也不可大意,管他对不对,有怀疑就消除怀疑! 从空间里拿出一壶烈酒,拔开木盖封泥。取出调好的药粉和雄黄粉,全倒进酒壶,盖上木塞摇匀。 先脱光衣服往自己身上抹了一遍,然后猛灌一大口。紧接着往马身上抹了一遍,再给马灌了一口。把衣服丢进火堆后静静等着。 果不其然,半刻钟不到,马鬃里飞出一个小虫子。 “叮” 一发飞刀甩出,虫子被钉在墙上。赵就站起来看了看,长得跟飞蛾差不多。 “看来......是蛊虫,怪不得......”赵就嘀咕着。 此地不宜久留!赵就果断拿出一坛火油,往车厢上倒,随后点火。马身上有蛊虫,说不定车厢也有,马虎不得。 伴随着火光升起,照亮了整个破庙,赵就熟练的解开马缰,牵着马走出破庙。 天上雨虽然没停,但是不得不走。蛊虫一死,相信跟在身后的杀手很快就能追上来,杀了一晚上,实在不想再杀了。 与此同时,远处庄子一间屋子里,一个盘腿端坐蒙着面男人心底一颤。紧闭着的双眼瞬间睁开,细细感知之下,不安的情绪不断加剧。 慌忙下床,打开桌子上的一个个小木盒,发现其中两个木盒里面的虫子已经死了。 “好警觉的小子......”男人可惜的低声喃喃道,随后推开门走出去。 转过几个弯,来到一间坐着几个人的屋子。对坐在上手的男人说道“跟丢了,那小子实在太过警觉,我估计买的人也全死了。” “哦?云公子这种层次的杀手都失手了?”上首男人语气淡淡,但眉头已经紧皱。 棘手啊,京城刺杀失败就已经让他觉得那小子有点不好对付,但那时候他还是认为只是赵就运气好。没想到云公子和派出的杀手接连失手,这已经说明不是运气好,而是赵就本事硬了。 “失手?现在去估计还能替那个阴阳人收尸……”蒙面男人找了个椅子坐下,嘲讽道“我当初怎么说来着?让你小心,你不听。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让主子怎么看?” “我不用你来指点!”上首男人拍桌而起,环顾一圈后淡淡道“派人过去看看,无论如何不能跟丢那小子,要不然我们就等着领罚吧!” 虽然心里有气,但蒙面男人呼出几口气后还是点了点头。身上突然钻出一个虫子,蒙面男人真气运转,轻轻点在虫子身上。 片刻后沉声道“我已经给那边的人发信号了,他们会过去,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可能不遂人愿。” “没事,谢了......” “不用,咱们毕竟同舟共济。” ...... 离破庙几十里的山上,瘦高男人手上颤抖不断,拿出怀里的小册子对照确定之后,高声叫醒剩下的八人,“都起来干活了,上面来信息了!” “老大,上面怎么说?”年龄最小的男人提着刀,好奇不已的笑问。 老大拍拍他的肩膀,“叫醒其他人吧,上面这次让我们到破庙里看看。” 指着雨里若隐若现的破庙,老大接着说“都带上武器,不仅是破庙,还有那边的林子。上面特地说了,要小心,那小子邪门的很。” “好!” 很快九人便聚在一起,老大数数人头,发现没少人后,道“我们走,不要怕浪费时间,小心摸过去!” 九人先后跃起,朝着破庙而去。 不久后老大握着刀,带头走进破庙,但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大一小两堆灰烬。这时候老大才放心收起刀,小声说道。 “去周围看看,或许还有发现。” 说罢捏起一小撮灰烬闻了闻,“火油的味道......” 这时年纪最小的老九跑回来,小声回道“老大,那边有浓重的血气味。” “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182章 纯粹在泄愤 丢下手里的木屑,老大抬头看了眼尚还昏暗无光的天空,心里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但还是强忍着说“走吧,叫上他们一起,咱们不能分开行动。上面估计第一批人已经死光了……” “一个不剩?”老九有点诧异,他们九人离破庙并不远,短时间内杀掉比他们修为还高的第一批人,他们居然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想到这里老九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只是年纪小点,不代表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是一只愣头青,他也活不到现在。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但要是我,我也不会留活口。”老大沉声道。 两人默默等了一会,其余七人才姗姗来迟,刚回来其余七人纷纷摇头,“周围没有异常。” “我们走吧……” 说罢老大带头朝着老九指的方向跃出,八人紧跟在后。 九人各自落在不同树上,刚站稳便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得心底一颤。 放眼望去只见眼前的空地上只有鲜红一种颜色,随着细雨缓缓流淌。就连他们陪伴不少树木底部的树皮,都是一片赤红。 “妈妈哟,这是杀人啊,还是杀猪啊?喷这么多血,不嫌脏吗?”被吓了一跳的老九紧紧捂着鼻子,喉咙来回滚动。 见此老大也只是一笑,“三品真气能把飞溅的鲜血隔绝在外......” 哦,怪不得。老九难堪的抽抽嘴角。 “找找尸体吧,我们也好交差。”一声令下其余八人便接连跃起。 很快前方的老五喊道“老大,这小子真尼玛的……” “怎么了?” 其余八人闻声迅速赶过去。老五指着地上人头堆成的小京观,声音有点压抑不住的颤抖。 “云公子,没想到他也失手了。”老大摇摇头,左右看了看,仔细数了数人头。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看来九人连同云公子,全死在这里了…… “呕,呕......” “妈妈的,这狗日的不是杀人,纯粹是在泄愤!”几步外的老九忍不住高喊着,眼前的一幕确实有点刺激他的神经。 “又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多大人了还不改改你的性子!” “老大你自己看。” 八人顺着老九的手指看过去,仅仅一眼,胃里便忍不住翻滚。一个个捂着嘴巴,只有老大为了维持形象,强装镇定,但不断抖动的眼睛还是暴露他心里的恐惧。 面前哪还是人间? 一片片切口平整的肉片堆叠成一具具无头尸体,鲜血,内脏混杂,积水里明显有着油脂的闪光。骨头裸露,毛发交杂,树上是被惊飞的乌鸦,“嘎嘎”乱叫,宛如一曲哀歌。 视觉冲击太大,让他们一时间回不过神,直愣愣的盯着,根本挪不开眼睛。 直到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模糊了眼睛,几人才如梦初醒。极其默契的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看了对方一眼,眼底的惊讶和恐惧还未消散。 回过神的老大低着头遮雨,运行真气在指上,往手背上的虫子上轻点。片刻后虫子一阵抖动,老大才抬起头。 苦笑着说“走吧,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迟早变成肉片。” “我们走,回关外。” ......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已经累的直呼白气。估摸着身后追兵追上也要点时间,索性牵着马,有一步没一步走着。 轻松确实轻松不少,就是雨后的露珠很快打湿衣裳,半干半湿的感觉很不好,总有半腻不腻的奇怪感受。 但劫后余生的赵就也管不上好受不好受,再难受也还活着不是? 时间过了多久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已,还是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养养精神。 分辨了一下方向,确定方向之后,从怀里拿出地图分辨一下方向。发现自己离官道不远,想了想还是决定往官道上走,看看能不能找个酒楼驿站之类的休息休息。 “走吧马儿,我累了一晚上,你也累了一晚上。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拍拍马背后,拉着马缰往官道慢慢走。 走了一刻钟,上了官道,再顺着官道往南走。为了给马休息,一人一马走得很慢,都不能说是走动了,几乎是挪动。 断断续续走了一个时辰,雨都停天都亮了,还是没看到官道旁边有什么能安稳休息的地方。 “马儿啊,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走了,走路比杀人累啊……” “唉,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你啊,唉,我真是善人,可惜就是运气不太好。” 赵就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对于疲惫,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轻声骂着。 最难受的是雨后居然还起了点雾,湿湿粘粘的空气让赵就很是难受。走着走着就身心俱疲,只想洗个澡之后躺下来窝在被子里。 走着走着远远看到雾里有座不大不小的楼阁,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楚。 身体一累脑子就不明白,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心只想着停下休息休息。 但赵就还是非常谨慎的先施展改头换面,变换自己的面容后才牵着马,往酒楼方向走。 穿过薄薄的晨雾之后,一座不大的山庄出现在眼前。 “天不绝人路啊!”赵就兴奋的上前敲门。 不久一个老人走出来打开门,看到陌生的赵就,也不惊讶,反而平静的问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住店!老人家,这座酒楼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人呵呵一笑,“老咯,一个人哪还管得过来啊?我只是个掌柜,这家酒庄啊,是我家少爷的,起名叫来去山庄。” “好名字!”赵就心里一喜,虽然不知道好在哪里,但还是先捧两句臭脚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呵呵,老夫也不懂这些,只是听着好记就好了。”老人面露喜色,虽然谦虚,但还是带着几分得意。 笑眯眯的招呼道“客官请进吧,山庄里地方大,小路多,老头子我带着客官进去吧。” 赵就不禁喜笑颜开,连忙问道“住店一天多少钱啊?” “不多,一天只要一两银子。”老人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的回道。 “走!我今天必须住这里!” 第183章 小小锦衣卫而已 迷雾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渐渐变浓,官道、矮山、山庄和湖面逐渐被浓雾笼罩。天地之间浓雾和小小雪花融为一体,远远望去一片白茫茫。 矮山林子一棵山崖边的孤松枝头上,一身黑袍的长白胡须老人静静站立,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玉衡,你来晚了,天都亮了。”老人莫名其妙的轻声道。 旁边枝头轻动,突兀出现另一个黑袍人。不知道是不是没站稳,玉衡一开始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静静等着,黑袍随风缓缓飘动。 等山风逐渐平息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不晚,倒是天枢你来早了……” “我等了一晚上,京城的事情并不顺利。所以心急了啊……” “不用急,这里前不到江南,后不及京城,我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 “明白,事情不能耽误啊。” 玉衡默不作声的笑了笑,语气里似乎带着十足的自信,“放心,都安排好了,半点意外都不会出。” 天枢没说什么,出点意外倒是无所谓,但别再失手就好了。自己在京城已经失手了一次,在这里再失手一次,那可就不是倒霉能撇清的了。 人总不能年前倒霉,年后也倒霉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枢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怎么?信不过我?”玉衡见天枢一直不说话,转头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走背字啊……”想了想天枢把在京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奈道“你说嘛,最近是不是得拜个佛求个神之类的?真是倒霉极了。” 听完玉衡反而哈哈大笑,“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嘛,有机会我帮你抓过来,到时候想怎么杀怎么杀!” “呵呵,小小锦衣卫而已,不劳你费心。” ...... 在马厩拴好马,给马搬来草料后,赵就跟着老人往后院走。 “客官这是要去江南?”走在前面的老人颇有兴趣问道。 欣赏着山庄迷雾风景的赵就听到老人的声音,回过头笑道“确实要去江南,去临江。去做棉布生意,唉,劳累一年也就混个温饱。” “世道不好嘛,生意自然而然也不好做,能温饱就不错了。小哥也是有本事的人啊,走南闯北,不像老头子我哦,这辈子最远就去过州府,哈哈哈。” 因为山庄里平时来不了多少陌生人,所以好不容易逮着赵就这么个愿意聊的,老人也打开了话匣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没的都聊了一通。由于老人上了年纪,走路慢,而赵就不认识,只好跟在后面。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穿过几条长廊、院子后,在后院门前停下脚步。 老人忙着找钥匙,而赵就则识趣的掏出五两银子,笑道“老人家,这草料都是用你的,不付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五两银子住两天,还要麻烦老人家照顾吃喝。” “好,好。”笑眯眯收下银子之后,笑道“老头子我做的饭菜如果不可口的话,还请小哥不要嫌弃。” “哪会,哪会。能吃饱就好,粗茶淡饭我也吃惯。” “多谢小哥。”老人找到钥匙,打开大门,随便找了间空房开门。 “小哥,就这间吧。这间靠中间点,不那么湿冷,住着也舒服点。” 打开门之后,老人善意的退到一边,抬手让赵就进去感受感受。赵就也不挑,人家都那么说了,就大大方方走进去呗,觉得不舒服大不了再换就是了。 没想到走进去之后,感觉确实干爽不少,嘿,良心商家啊! “老人家,你歇着吧,就这间了。” “劳累了一整天,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午饭就不用费心思做我的份了,多谢了。” 叮嘱几句后,问清楚哪里可以架火烧水之后,果断去柴房拎着一捆干柴。放下大木盆,就烧水洗澡去了。 累了一天的身体在泡进热水的那一刻,疲惫顿时消散了七七八八。 “爽啊!” 赵就肆无忌惮的“呻吟”起来,远远听来还以为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十八禁的事。 舒舒服服泡到热水变凉,赵就才意犹未尽的起来,擦干身子之后,毫无意外的往床上一躺,尽情享受着温暖的被窝。 爽! 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一天以来的紧张感不断消散,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经半黑不黑。刚从被窝出来的赵就感觉有点冷,但精神好了不少。 披上棉袍后按着老人早上说的,一路往外找东西吃,饿醒确实不太好受。 “小哥,醒了?你这是跑了多久啊,累成这样?小哥哟,老头子我多说两句不好听的,钱怎么都赚不够,但身体要是坏了,可就难养了......”给赵就端上来一碗糙米饭后,老人轻声劝道。 絮絮叨叨一会后,才想起人家是顾客,自己话似乎多了点,于是满含歉意道“老头子话多了,见谅见谅。” 赵就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没事,老人家就我们两人,聊聊也没事嘛。再说了,老人家你说的有道理,有理就得听嘛。” “多谢小哥了,小哥慢慢吃,小老头去查查仓库,这种冻死人的天气仓库可不能出事。” “好好,老人家路上小心。” 说着老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往外走。赵就乐得清闲,闷声嚼着嘴里的米饭。 虽然说在京城习惯了精细吃喝,但饿了吃啥都香,何况这地方还想吃啥?将就将就得了! 吃饱喝足,本想进入熟悉的热茶环节,不过可惜,只带了茶没带茶杯,偏偏这地方只有海碗。 尽管海碗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有点不适合。总不能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碗小口小口嘬吧。 没茶提神,刚睡醒又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往后院走。得了,还是继续睡觉吧,别管睡了多久,这种天气就该睡觉! 走到门前,余光瞥见墙上有道身影一闪而过,而且放在门缝里的头发丝静静躺在地上。 赵就没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正常的推开门进去,伸了个懒腰之后往床上一躺。 “唉,这地方不对啊……” 第184章 谁叫你住这里呢 窗外树影摇曳,躺了片刻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赵就不情不愿的起身往外走。 不久拎着一壶热水回到房间,顺手关上门,窗外树影在这一瞬间怪异的剧烈闪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轻功不行还喜欢学人家偷窥......” “我也是有福,去到哪,哪死人。” 树影的变化被赵就尽收眼底,但他并不打算管。他只是个住店的人,店家的恩恩怨怨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他可是给了钱的!出钱又出力,店家是赵就他爹啊? 不想主动参与其中,也不想被动牵扯进去,所以他干脆打算跑路。瓜田李下,不是贼也是贼啊。 “只是可惜了一匹马......” “老人家啊老人家,你说说你,唉,晚一天多好啊。” 山庄后山上,蒙面男人脚步怪异,不像是人在走路,反而像只鸟,轻盈飘落在枝头上。 “有什么异常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树上玉衡戴着面具,只能看到眼睛。 蒙面人犹豫了片刻,说道“山庄里多了个人,怎么办?” “一起杀了就是,世上人那么多,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有什么所谓。”玉衡想也不想,下意识说道。 说完才想到关键,问道“看不出修为?” “确实看不出,脚步杂乱,气息不稳,手上无茧,眼神浑浊。怎么看都不像习武的,但是身上有杀气,很怪。”蒙面人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感觉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实话实说,要不是那一缕淡淡的杀气,他在赵就进门的时候已经动手了。 “杀气?这世道走南闯北的人身上,哪个不带着点杀气?一并杀了!别乱了计划。” “好......”蒙面人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便跃起,直奔山庄。 房间里赵就好像没看到什么似的,依旧如常般脱鞋洗脚,然后擦干脚钻进被窝。 而窗外树上,蒙面人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的赵就。他有点拿不准,这人实在太过于正常,而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正常就是不正常。 要是赵就突然不见了,或者抱着把刀睡觉,他反倒会觉得正常。 但赵就偏偏只是盖上被子,什么也不做,甚至还背对着他。如此举动在他眼里,要么是高手,要么就是平常人。 见迟迟没有什么动作,屋子里外两人都陷入沉思。一方以为自己演的不够好,但演都演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另一方则有些举棋不定,不断改变位置,从不同方位观察屋子里的人。 时间在两人的疑神疑鬼里不断流逝,很快月至中天。蒙面人抬头看了眼月亮,轻手轻脚翻过院墙。 落地的一瞬间,一直闭着眼睛的赵就突然睁眼,嘴角浮现笑意,总算等到了,再晚点说不定真睡过去了。 蒙面人站在门前,没有急着推门进去,反而是从门缝里伸进一根细针,正对着赵就后脑。 真气运转间,细针脱手而出。 “啵”,好像石头入水。 蒙面人一喜,急忙推门而入。手上短刺刚想出手,突然察觉到什么,另一只手短刺极速上刺。 “残影!”他心底惊讶不已,怎么会这么快?真气感知里人还在床上,只是开门的短短几个呼吸间,怎么接连变换几个位置。 难道是宗师级别? 还在惊异间,两指如鬼魅闪动,绕过其双手短刺,点在心口。随后淡绿色真气升腾,变指为掌,一推一拉。 等他回神,两根短刺挥舞成圆防御时,人又消失在房内。 他哪会感觉不到,这人无论对敌经验还是修为,都在自己之上。加上自己先手不得,已经失了先机,落入被动。 于是脚后跟一顿,想借力后退。可这时门突然关上,一道璀璨刀光亮起。 蒙面人身在半空,进退两难,躲不了,避不着。只好拼命倾斜身体,以免被一刀砍成两半。 刀光闪过,人影再次消失。蒙面人捂着断臂,已经明白自己必死无疑,索性拼着必死之心,想喊叫出声。 可心里好像被人看透。淡绿色真气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断升腾,瞬间出现在四面八方,掌影重重,密密麻麻。 两手齐全都不一定能躲过去,如今丢了一臂,更是难上加难。短刺不断挥动,可惜只是徒劳无功。 一只淡绿色手掌抓住细微空隙,按照蒙面人后心。真气入体,蒙面人黑布掉落,喷出一口黑血。随着真气贯注,不受控制往前倒去,但很快又被掐住脖子拎起来。 直到这时赵就才看清蒙面人的脸,一张丑陋的脸。两颊上是大面积的烧伤疤痕,以至于整张脸皱在一起。尽管被掐住脖子,但两个眼睛里依旧是嗜血的光。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算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赵就不解问道。 蒙面人只是笑了笑,脸上尽是惨然,嘲讽道“谁叫你今晚住在这里呢?” 还是我的错咯?赵就无奈的撇嘴苦笑。 “说这种话。”手上力道逐渐加重,蒙面人有点喘不过气,呼吸逐渐粗重。 既然是阴阳巧合,那就没必要再问下去。索性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山庄里的人?总不会是因为杀不了我,就杀几个老人泄愤吧?” “呵呵” “好,我喜欢有骨气的人。不知道昭......照这大刑来一遍你会不会开口?”说习惯了有点改不过来口,但很快赵就强行圆了回来。 “原来是你......”蒙面人笑容灿烂,自嘲般说道。随后嘴里流出大量黑血,眼睛一翻,浑身软了下去。 “晦气!”及时放开手的赵就后怕的甩着手。什么人都,一言不合就自杀,生命多宝贵啊,好歹说说你是谁再死也不迟啊! 模仿着地上尸体的脸,对着镜子一点点改变。之后拿出黑衣穿上,顺便用黑布蒙上脸。 把尸体推到床下后,将两柄短刺和几枚细针收入空间,模仿了一会蒙面人的语气语调后,才翻墙出去。 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理所应当说道。 “床底也算半个棺材,钱我就不要了。用用你的身份,就当做报酬了。” 第185章 混入其中 趁着月色,赵就利索爬上一棵大树,贴着树干一动不动的盯着山庄。 他并不在乎山庄里的人死活,只是从蒙面人身上闻到了跟破庙里云公子一样的味道。尽管很淡,但赵就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毕竟最后问那么多话才杀他,根本就不是出于好奇,而是验证是不是那晚的气味。结果显而易见,所以赵就才会易容成蒙面人。 盯了约有一刻钟,树下走过一个黑衣人,轻声呼道“月鹿护法,月鹿护法,您在哪里?” 树上赵就调整了一下喉咙,放松心态。因为不能模仿到一模一样,只能尽可能减少字数,道“有事?” 黑衣人分辨声音来源后,跃上大树小声道“玉衡大人让我来问问您,里面的人杀了吗?” “嗯” “玉衡大人让属下最好验验......” “尸体在床下,要不要......” 赵就语气虽然平淡,但手已不自觉摸向后腰,只要黑衣人说“要”,自己马上就动手,大不了马上跑。 黑衣人笑着打了个哈哈,“不用不用,玉衡大人谨慎惯了,我还是相信护法的。” “属下这就回去禀报,就说是属下亲眼所见,一定不给护法为难。” 知道眼前人性子,黑衣人快速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按住肩膀,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云公子呢?” “死了呀,护法还不知道吗?”黑衣人有几分诧异,但想到护法这几天一直跟着玉衡大人,就猜到了。 接着解释道“前天死在路上的破庙里,那个锦衣卫杀的。” 怕惹怒护法,黑衣人连死状都不敢说,乖乖的闭上了嘴。 “其他人呢?”没有接着追问云公子,自己杀的自己能不知道嘛。 “木犴、金羊和火蛇护法都已经摸进山庄了,只是还没有回来。”黑衣人毕恭毕敬的答道。 拿开赵就的手后,补充道“护法,玉衡大人让您看住这里,要是有人出来,一个不留全杀了。” “我知道了。”赵就转过身,不再说什么。 这种小喽啰级别的,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是静观其变,找机会打探点重要信息算了。 见赵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黑衣人放下心,连忙跳下大树,几步消失在黑暗里。 不理会身后的动静,一边盯着山庄一边沉思着。玉衡、月鹿、木犴等,这些不是北斗七星和二十八宿吗? 这样看来三次刺杀都是一个团体组织做的,只是第一次第二次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而第三次纯粹是碰巧了。 正想着京城刺杀自己的是七星还是二十八宿时,山庄里寂静的氛围突然被打破。先是中间几个屋子传来叫喊声,很快前面的屋子也传来叫喊声,紧接着是利器挥砍声和打破门的声音。 “看来是灭门啊……我也必须参与进去,杀人还自己动手,真是穷逼!” 开玩笑般小声嘀咕两句之后,赵就脚下不满,轻轻一点已经掠出。落在院墙上借力,沿着院墙根往前院走。 院里玉衡微微侧头看向院墙,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跑过去,但挥来的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侧身躲过后却再也感觉不到墙外有人。 “是我多疑了吗?这感觉不好啊。”手上真气流动,挡住砍来的刀,连退几步后不由呢喃道。 他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只是几把砍来的刀让他顾不及墙外。脚步几次变化脱离围攻之后,真气流转,连出几掌挡住砍来的刀。 “想死?好!老子成全你们!”被打断思绪本来就烦心,加上几人锲而不舍的砍来,让一向脾气不错的玉衡都生出了点火气。 手上真气陡然增加,脚步不断变化间已经出现在几人面前。双手拍开他们挡在身前的刀后,抬脚一扫几人便倒飞出去,几人落地时已经没了呼吸。 “住手!住手!你们想干什么?”老人拄着杖走出来,用木杖磕着地怒吼道。 只是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吼了几句便有力无气的拍着胸口。 声音本来就不大,四周又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此消彼长之下,就更小了。场内依旧没有顾忌的杀人,只当没听见老人的吼叫。 “好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钱我们可以谈,何必杀人呢?”旁边的中年人忍不住喊道。 但依旧没什么效果,只有玉衡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忍心。身后天枢见状上前拍拍玉衡的肩膀,朝他点点头。 淡淡说“玉衡,不要感情用事,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未来能见光,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我懂得,放心我不会手软。” 天枢接着拍拍他的肩膀后,往后退了两步,这是人家的事,自己多言不好。何况自己只能提醒提醒,总不能帮他做决定吧? 玉衡踌躇片刻,下定了决心,真气运转,冲入人群,再出来时依旧没有站着的人了。 转头看向老人,而老人也平淡的看着他。怎么说老人也已黄土埋到脖子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一早就看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们呢?诸位。” “老头子我也走不动了,总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为表示诚意,老人连手上木杖都丢在一边,坦然一笑。 反而是玉衡见此轻叹一声,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低下头不敢再看老人。停顿几息之后才接着往前走,停在老人面前。 老人看着玉衡的面具,有点疑惑,直到直视玉衡的眼神,才霎时一惊。 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断断续续道“庄......庄......” 没等他第二个字说出口,玉衡已经掐住他脖子提了起来。轻声说道“齐伯,我对不起你......” 老人齐伯哪还认不出这个声音,淡淡的点点头,没再问什么。直到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才张大嘴巴,无声说了句“以后好好吃饭,记得给老爷夫人上香。” 玉衡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齐伯,手上越收越紧,很快齐伯便安然的合上了眼睛。 人群里赵就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忍不住嘲讽。 “当了一辈子畜牲,临了被杀了吃肉,还嘱托别伤了手。” “贱不贱啊?” 第186章 粮食? 庭院里,玉衡松开手上齐伯的尸体,转身不再看地上面色萎黄的老人。 轻声吩咐道“处理尸体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所谓处理尸体是什么意思。天枢轻声解释道“把尸体都搬出去埋了吧。” “不,尸体连同山庄一把火烧了吧……”玉衡挥手打断天枢。 随后说道“官府的人不是猪,迟早会发现这里,一地的血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还不如干脆点,一把火了事。” “去吧。” 混在人群里的赵就,一瞬间便捕捉到“官府”这两个字,但他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跟着身边几人去中院放火。 “老七,你干屁呢?跟我走啊!这愣小子,心还在娘们身上呢!” 举着火把的蒙面人拉住还想往前走的赵就,忍不住调侃着。 “走吧小子,这单干完给你找个十八的。妈的上次那个老鸨还骗老子说什么刚出阁不久,草他妈的,年纪最多比老子小两岁!” 蒙面人一边走一边吐槽,脸上黑布一抖一抖,就连手里的火把都在抖,看得赵就无奈摇头。 什么素质啊,工作时间聊裤裆里那点事。 左边的蒙面人却以为赵就不满意,笑道“老七你可不要不知足,上次最年轻的可给了你。老大对咱们可不错!” 举着火把的老大自豪开口,“那是,自家兄弟不关照关照谁啊?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一个村出来的......” “我看啊,这小子不是不满足,这小子回味着呢!”右边的蒙面人拍了拍赵就,挑了挑眉笑道。 这话惹得两人一阵笑,赵就反而颇有幽怨,“小姑娘哪有少妇香......” “嘿,咱家老七长大了!” “哈哈哈哈哈。”三人哈哈大笑,左右两边竖起大拇指,“下次年纪大的归你小子。” “不行就直接说,让个屁!我自己会挑!” “这小子还有脾气了!” ...... 路不长,几句话就到。老大刚推开门,便被霉气冲得后退两步,抬手扇着骂道“狗日的,这里放什么的,这么冲,不是仓库吗?” “管他呢,丢把火走了完事。”身后赵就不满道。 这间房子虽然大,但是空空荡荡,就连地上都干干净净,没什么价值。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干脆催促着。 老大摇摇头,“那可不行,咱活没干好可拿不到银子。这样,老七你们仨先去其他房子洒火油,我点完这个房子就过去。” 三人刚走几步,身后老大嘱托道“看着点倒,别一下子全倒光了,这火油比我们命都贵!” “放心,咱懂得。”三人异口同声。 出了门便跟两人分道扬镳,赵就直奔最大的屋子。推开门吸了口气,居然没有霉味,而是淡淡的陈味。 大米、小米、麦子,还有豆香味,看来是大豆。但这地方人不多,离州城也不远,为什么要储存这么多冬粮呢? 虽然不理解,但赵就还是按老大说的,往木头上洒上火油,之后迫不及待的往下一间走。 第二间屋子更大,推开门不同的陈味扑面而来。洒上火油之后,接着往后走。 一连四间全是一模一样的味道:不同粮食的陈味。只是越往后后味道越淡。 推开最后一间屋子的门,陈味已经很淡很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吹燃火折子打量一下地面到屋顶的距离。 随后跃上衡量,摸了摸墙壁,发现摩擦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很高,几乎到横梁以下一尺。 跳下横梁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检查地面。屋子中间虽然干干净净,但是角落里还是有几粒各式粮食。 捡起一粒大米丢嘴里咀嚼,米香味很足,看来没放多久。 “山庄里吃得完这么多粮食吗?” 虽然他不清楚山庄里有多少人,但是不会多于昭狱。昭狱的存粮都没有这么多,这里存这么多干什么呢? 储一年的量还能理解为有备无患,储四五年的量那不是傻子嘛?粮食又不是黄金,会发霉变质的呀。 莫非是想囤积居奇?也不对啊!这地方就是产粮区,隔壁还是江南,粮食在这地方又不是奇货,赚不到钱的东西何必要囤? “老七,你蹲地上干啥呢?你小子不会在这地方自己吃自己吧?” 刚吹灭火折子,把地上掉的粮食收进空间,身后便传来老大粗糙的声音。 赵就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把手揣进兜里,否定道“说什么呢老大,兜里银子掉地上了,点着火折子刚找到。我像是吃自己的人嘛,真是。” 老大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赵就,无所谓的笑笑,“你小子。吃自己倒是小事,这地方洒了火油,别自己点了自己。” “怎么会?老大你这是?” “你不出来我怎么点火?”他没好气的嗔怪。 “行,这就出来,这银子可比娘们重要!”拍了拍兜后,赵就脚步轻快往外走。 出了门后,小声说“可别跟上面说啊,老大......” “说什么呢小子,咱们可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能干这种事?” 老大一边安抚着赵就,一边进去点火。随着火光一点点升起,老大举着火把走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拉着赵就往前走。 火光在一个接着一个屋子亮起,四人插科打诨的往前面走,半路遇到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老大带头弯腰,“木犴护法。” “火烧着了吗?” “都点上了。” “嗯。”木犴点点头,随后问道“张月鹿呢?你们几个有看见他人吗?” 四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没见过月鹿护法,我们四人一直在前院跟着玉衡大人做事。” 木犴没有怀疑四人的话,挥挥手便往后走,边走边嘀咕“这月鹿去哪了?不是让他断后吗?怎么人都看不到?追杀几个没修为的人还要这么久?” “等着挨罚吧……” 四人只当没听见,闷头往前走,默默融入人群里。 火光渐渐燃起,映照在玉衡的面具上,狰狞可怖。环顾一圈点清人数后,道“我们走吧。” 直到众人出了山庄,玉衡才转身问身后的天枢“怎么回事?先少了个月鹿,怎么现在木犴也不见了,这两人双宿双飞去了?” 天枢摇摇头,这俩又不是他的人,他管他们是不是双宿双飞。 唉了一声后,玉衡转身跟着天枢往外走,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两位......长老,不,不好了。” “月鹿,月鹿他,他死在了后院!” 第187章 小子,我记住你了 熊熊烈火将附近林子染成橘红色,闪烁的火光和时明时暗的月光交错,远远看去如同水上红花。 蒙着脸的赵就情不自禁转身慢慢欣赏,嘴角上扬,果然看火还是要看别人放才有意思。 怎么自己放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真是奇怪。应该是烧的地方不对,下次试着往皇宫丢把火试试。 他充满恶趣味的想着,忍不住嘿嘿一笑,想想就刺激。 老大见他站在原地不动,转身回来拉了拉,“咋回事啊老七,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还看上火了。你不会真在房子里……” “唉你说你有住上这种庄子的可能吗?”没理会打趣,反而问了一句奇怪的问题。 “那咋可能,这庄子比我家祖坟都大。地下的人都住不上,何况是地上的人。” “那我帮你啊?” “嗯?你小子在说什么胡......话?” 没等老大话说完,赵就两只手已经按在他脸上。他刚抬起手紧握赵就手腕,只听见“咔吧”一声。 明明面朝赵就的他,却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唔......” 赵就捂着他的嘴,“放心,第一次死不熟悉是正常的,下次就习惯了......” 把老大的尸体拖到一边的树林后,伸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虽然你能把年轻的让给我,可惜我不是老七,我叫老九,叫错名字可不好。” 嘀咕两句后,扛起尸体几个起落,直奔山庄后院。 庭院里玉衡脸色大变,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墙外有人,原来从头到尾自己一群人都被一个陌生人看着。 天枢眼睛一闭一睁,“追!除了我们,不能留活口。” “往哪追?” 木犴有点恼怒。人家也不是猪,不会站在原地等着,就算是追也得给个方向吧?老子就两条腿,还能帮你满世界抓人? “不用了,如果我是那个人,一定会伪装成我们的人,混在人群中间出去。出去看看那些走多远了,月鹿的尸体呢?”稍微思考片刻,玉衡打断两人间的沉默,轻声说道。 “还在后院床下,火我扑灭了。” “确定是月鹿?”玉衡怀疑道。 木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两人共事十几年,烧成灰都能认出一二。 几人刚准备往后院走,却被推门进来的蒙面人叫住,“两位大人,木犴护法,不好了!不好了!” “把气喘匀再说话!” 那句不好了差点给玉衡吓一跳。这一晚上不知道听到多少次“不好”,“不好”两字都快成心里阴影了。 见其喘着粗气,玉衡忍不住怒喝以发泄。 装模作样的喘了两口,拍拍胸口后,急道“大人们,在路上找到了一具尸体,是......是我老大。属下怀疑,刚刚跟我一起点火的,是顶包的!” “在哪里?”玉衡天枢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那边。”手指指向山后,蒙面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悲伤。 两人听完刚走出几步,玉衡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吩咐道“木犴,你带着他去搬月鹿的尸体,咱们的人不能留在这里!” 话里隐晦的意思木犴一清二楚,上前搂着蒙面人的肩膀,笑道“走吧,护法今天教你怎么搬尸体!” “好好,多谢护法。” 两人搂着肩说着笑话往后院走,好像一对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推开门走进去,熟悉的房间,蒙面人眼光里闪过残忍。 “搬吧!你不会以为我会手把手教你吧?”见蒙面人迟迟没有动作,木犴有点不耐烦的催促。 这小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光看着尸体发愣,难不成还想让我搬?我就是来监工的!木犴眼睛滴溜滴溜转着,看向蒙面人的眼光里都是不耐烦。 “木犴护法,你是月鹿护法怎么死的?谁能杀了修为这么高的月鹿护法呢?” “怎么死的?你自己看啊!没看到半条手都被砍下来了吗?还怎么死的。来来来你过来,我让你也体验体验!” 看着不断磨洋工的蒙面人,木犴气不打一处来。少说话多干活都不懂,招的都是什么人啊?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护法,你说会不会是这么死的?” 蒙面人拉着木犴,手掌在他胸口比比划划,还用手做刀上下比划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月鹿是他杀的。 “你干什么呢?拿我衣服当抹布是吧?比比画画的,好像当时你在房梁上看着似的,修为低还喜欢装逼!”一把拍开他的手,木犴嫌弃的抚平自己的衣服,没好气骂道。 “看清楚了!这是江南的棉布,这一件衣服几十两银子呢!摸着舒服就拿它当抹布是吧?” “护法,说不定我还真知道呢?” “你知道......真气!” 按在木犴身上的手,真气陡然爆发。 与此同时,盯着尸体的两人怀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说道“入品高手!” 玉衡拎起尸体,“看来是墙外那个人做的,唉,我还是大意了,当时就应该追出去的。” 天枢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人有失手......” 两人紧张的看向对方,“真气!” “快回去!”玉衡高呼道,今晚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有点焦急。 两人先后跃起,顾不得其他,拼命往山庄赶。 借着火光,两人刚落地便看到一个人抓着木犴头发,站在墙上戴着月鹿面具。见两人落下,还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两位大人,这护法不禁打啊!要不然,考虑考虑我呗?” 说罢短刀按在木犴脖子上,一点一点割开喉咙。 “呜呜呜......” “闭嘴!” 喉咙被划开,木犴只能无言叫着,说不出话。但很快被呵斥声掩盖,随后是一大片鲜血喷溅。 “竖子!你敢!”天枢真气爆发,忍不住怒喊。 赵就无所谓的拎着尸体和刀,我杀都杀了,你说我敢不敢? 但他只是指了指身后,“回头看看,我把什么点着了?别说,放火这招还真好玩!” 两人急忙回头,却被看见的场景吓得亡魂大冒。只见庄外的山坡上已经冒出一点点火光。虽然只有星星点点,但在黑夜里却极为耀眼。 天枢不知道,玉衡可知道,山坡上可种了不少瓜果,也就是说附近的农户很快就会过来。 山庄的大火农户不会救,因为火势太大,又事不关己,但那些瓜地可是实打实自己的东西,不会任由它们烧成灰。 “竖子!”天枢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小子发明陷它们于两难的境地,不走他们两一定会见光,走的话木犴不是白死了吗? 玉衡一把拉住天枢,虽然他也怒不可遏,但脑子里的理性还是在的。知道这时候应该以大局为重,“我们走,以后有的是时间报仇。” 随后转头盯着赵就,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赵就已经死了无数遍。 “小子,我记住你了!” “你最好期盼别落在我手上!” 第188章 为了安全嘛 临安城渡口码头上,几个青绿,两三个朱红站在岸边,时不时探头看着远处的河面。 “你说这赵大人什么时候到啊?”一个朱红忍不住问道。 这么多年为官,还是第一次听说全部官员都要到渡口去迎接,居然还是上面的人要求的。 这,这简直是胡闹嘛! 可不去也不行,听说这次来的是锦衣卫的高层,深得皇上信赖。仅仅四品就赐下飞鱼服,这是何等恩宠,看起来陆文玉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了。 “老何,不要有气,咱们这不是自愿来等赵大人的嘛。”旁边一个青绿小声提醒道。 他家里世代官宦,对于官场上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算得上是一清二楚,马上开口拦着姓何的官员接着说下去。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同僚情谊,纯粹就是不想被牵连而已。 你说话就说话,别到时候出了事,还要算我一份。冤啊! 其余几个青绿抱着同样的想法盯着何通判,他也只好识趣的闭上嘴巴,一言不发的盯着河面。 反而是站在最前面的齐知府,有点哑然,这群人玩起排挤挤兑来,那是一把好手。但要是让他们拿个主意,做点事情,别说迅速及时,没阳奉阴违就已经不错了。 他这个知府当的,窝囊啊! 一群人心思各异的等着,没多久,一个衙役跑过来跪下行礼,“大人们,赵大人的床已经快到了,小的在二十里外看见的。” “好,下去吧。”齐知府应了一声,连忙站起来整理仪容。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整理着身上的官袍官帽,头发胡须,甚至靴子都没放过,特地拿出一方棉巾,小心翼翼的擦着。 运河船上,船舱的门被人敲响。赵就钻出船舱后问道“还有多久到?” “回大人,还有二十里便到。” “嗯。” 赵就伸手感受着江南的春天,这时候虽然春寒料峭,但是处处可见春天的痕迹,不像关外,这时候雪都还没消。 自山庄之后,他便马不停蹄,迅速决定走水路去临安。主要是走陆路要是再遇到,那可就不好玩。 再加上他也迫切想查出刺杀自己的是何人,所以干脆就沿江而下了。 毕竟对面在暗,自己在明,这次对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只要回去稍微复盘,联系前后几日想想,就能想通。 到时候他们岂会有仇不报? 而赵就自己以为,能躲过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甚至躲过一千一万次都没有用。只要自己没躲过一次,那什么都白搭。 所以,最要紧的不是躲避,而是主动把他们揪出来,以绝后患!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嘛。 但该防还是要防,这才发生了赵就修书要求全部官员都要来渡口等自己。 不是为了装逼,是为了安全啊!这世上不会有人嚣张到,在一群官员面前杀一个钦差,就连谋反的叛军都不敢。 毕竟几十万兵马可不是说笑的,打皇上的脸,后果很严重! “来了来了!” 岸上有人远远看到一艘挂着锦衣卫旗帜的船驶来,连忙小声提醒道。 齐知府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快走几步,站在岸边等着船驶过来。 等船刚刚靠岸,齐知府带头,站在岸边等着船上的人下来。 “赵大人,一路辛苦!” “这些同僚听说了赵大人身负皇命,特地过来迎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赵大人?” 被搀扶着下了船的赵就环顾一圈,看这阵势应该是来了个七七八八,索性笑着拉拉齐知府,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问道“你应该就是齐知府吧?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咱们是同级,就不要这么生分了,我是来临安办事的,但是路上走得不顺利啊……” “不顺利?还有这种事?”齐知府有点诧异,以为赵就是想要钱。 连忙拍拍他的手,暗示道“前两天这里刚刚下了一场雨,春寒刺骨啊!要不,咱们先回衙门里密谈?” 但赵就只是笑笑,回头指着船,道“船上有两具尸体,正是路上意图刺杀本官的匪徒。诸位,不知道能不能给赵某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如果不是赵就还在,说不定他们就要互相责骂了。 还是齐知府上前拉过赵就,小声道“赵大人,您要来临安的事,要不是您写信,我们还不知道呢,这事可不会是他们干的。再说了,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呵。”赵就无所谓的笑笑,附和着他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官自导自演咯?” “这......这断然不是我的意思啊!” 齐知府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就是解释一句,马上一口黑锅就扣上了? 锦衣卫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前年钦差遇刺案,可还是我查的,我能不知道?”背着手斜睨一眼众人后,赵就抬手虚压。 问道“我有说是你们做的吗?甩锅倒是挺快,就是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说完转头看着齐知府身后的众人,笑道“去找两个画师过来,把尸体的模样和特征画下来,多画几份。去吧!” “还有,把尸体搬回府衙,张榜通缉,再发动你们的亲朋好友,门人故交,把尸体的身份查个清清楚楚!” “你们要是不想查,那刺杀钦差的黑锅,也只能你们背了!” “刺杀钦差是什么罪?不用我给你们讲讲吧?” 第189章 临安不安 几人大眼瞪小眼,皆惴惴不安。 这叫什么事啊?他们的上一任不就是因为钦差案掉的脑袋,现在倒好,查钦差案的变成了钦差,途中还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刺杀。 狗日的,倒霉也不是这么倒的吧! “怎么?还要我亲自上去把尸体搬下来,然后研墨执笔画吗?偌大的临安连两个画师都找不出来吗?” 见没人有行动,赵就眼含杀气看着几个不断踌躇的人。老子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还磨蹭,真把老子当空气? “快快,你们俩,回去府衙请画师,快去!”齐知府回过神,连忙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吏。 “快去啊,看着我干嘛?过来两个人,把尸体搬下来再说。” 众人看到有人愿意当牛做马,也是松了一口气,纷纷拱手道“赵大人,不如您和齐知府慢慢查,我们还有公务要处理,不如我们先回去处理公务,今晚我们在临江楼设宴......” “是啊赵大人,公务繁忙啊。听说啊这临江楼的十八袖舞,最有江南气息,还请您今晚一定赏脸......” “是啊,是啊!” 这时候他们脸上反而露出难得的笑容,唯有齐知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赵就没说是或不是,反而转头看向齐知府,问“齐大人是一州知府,不知道齐大人以为应该如何啊?” 听着对方不怎么好的语气,齐知府就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回答。果断道“钦差遇刺是大事。再说了,临安风调雨顺,就算有公务,我想应该也只是一些小事。等等也好。” “诸位同僚你们觉得呢?” 一个人背锅可不好,怎么能冷落了亲爱的同僚呢? “是极。” “是极。” 都这么说了,还分不清楚局势,他们可以脱下官袍回家耕地了。 难得他们这么识趣,赵就也不好多说什么,招手唤过来一个小吏,“笔墨伺候。” 管不上自己的字好不好看,铺平字拿起笔就写,刷刷声音不停,世纪没写多少,百十来个。 吹干墨迹折好,装进信封,写上“陆文玉亲启”,在旁边补上“赵牧之书”之后,封蜡盖印。 “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府上!快去。” 把信交给小吏之后,画师已经到了。两三个人上船搬下来两具尸体,挥手让画师上前作画。 自己则是颇有兴趣的把齐知府拉到一边,问道“我记得我前年来的时候,有个叫许兼的,曾经跟我一起审案,不知道许大人身在何处?” “唉,一个七品小官,叫什么大人。”见四下无人,齐知府也放开不少,撇嘴不屑道。 随后小心问道“这个许兼,是大人的朋友?” “一面之缘而已。” 齐知府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是就好,大人您年少有为,可不要跟那种死心眼的人扯上关系。朋友嘛,没了再交,前程可是时不我待!” “哦?齐知府倒是高见啊!” “唉,我这话是不好听了点,但是道理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嘛,再说了,这许兼......他太顽固!” 迎着赵就怀疑的目光,齐知府附耳说了几句。真是让赵就有点震惊,还以为当年许兼硬顶陆文玉是脑子发热,没想到居然是常态。 “多谢齐知府,没想到啊,我这位朋友,性情一如往常。” 接过画师递来的画,礼貌结束话题之后,赵就只是看了一眼,差点没忍住骂人。 “不是你们俩会不会啊?画的这是什么?跟地上那俩人一点都不像,能查到人吗?” “唉不是,临安的画师难道就是这种水平吗?能不能画的像一点?” 两个画师大眼瞪小眼,他们还以为跟往常一样,不过是走个流程,有幅画像贴在告示上就行了,没想到来真的。 “大人,我们俩重新画,重新画,刚才是手抖了。”说罢两人迅速往桌子走。 而齐知府不理解的拿过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直抽。这也太敷衍了,两个没胡须的人,给画成了络腮胡子,难怪赵就忍不了。 “赵大人莫生气,说不定是墨研浓了!” 这种借口虽然荒谬,但也算有了个说法,“齐知府啊,这工作要多抓细节嘛......” 顺着赵就给的台阶,齐知府巧妙的扯开话题。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只等第二轮画像出炉。 很快两个画师捧着两张墨迹没干的画,赵就仔细看了看,相似度应该有七八成,不错了。 “看来上两张确实是墨研浓了!” “下不为例!” 走到焦急的众人面前,举起画像道“去贴上,让全城有线索的人都来府衙说明,邻近州县也要贴上。城里每个青楼酒馆,勾栏瓦舍,还有城外的山庄,都要查一遍,户籍有异常,不在本州的,统统标出来。” “另外给其他州发文,用我的名义。就是把江南翻过来,也要找到这几个人的真实身份!” “要快,可别等我死了才查出眉目!”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违抗,纷纷拱手表示一定竭尽所能,尽快查出两人身份。 自那天起,临安几乎一天一查,别说进出,就是酒楼出现陌生的面孔都会被拉住问话。 只是两天过去,一点眉目都没有查出来。 赵就也不急,“要快”只是用来催促他们的,要真是几天就能查出来,那全天下见不到光的人就都别混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紧张的气氛而已。 衙门上下忙得焦头烂额,脚跟打膝盖窝,反观赵就则是趁着有时间,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天。 陆文玉的信还没到呢,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真是。 趁着这个时间,换上常服后,轻车熟路的往城南的棺材铺走。 “客官是要订寿材?” 这次看店的是一个年轻人,见赵就进来,忙不迭打招呼。只是这他妈的是棺材铺,笑得这么灿烂干什么? “你能不能收敛一下笑容,我感觉你不仅想把棺材卖给我,还想马上把我埋进去!” 赵就手指轻点桌子,缓缓坐下,看着年轻人笑道“我记得以前的掌柜不是你啊?” 年轻人脸色大变,快速关上门后,小声问“家里人?” “家里人!” 但年轻人没有马上相信,反而皱眉退到墙边,警惕的打量着赵就。 迎着年轻人的目光,他轻声道“我上面是六指,以前在汴州。” 年轻人立时变了脸色,“有急事还是......” “接生意我会过来吗?买东西。” “买什么?”年轻人拿起算盘,那副嘴脸让赵就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把两张画像放在桌子上后,轻声解释“我要这两个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迟疑了片刻,道“另外,还有官道边来去山庄的资料,一样是越详细越好。” 年轻人把两张画像放进柜子里,问道“什么时候要?” “三天之内吧。” “五百两。” 虽然价格偏贵,但除了鬼市,也没有别的办法。要是指望当地官员,到死那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查到。 忍着肉痛把五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不放心的叮嘱道“别拿一些模模糊糊的来糊弄我,我的钱不好赚。” “放心,鬼市从不糊弄自己人。” 第190章 都一样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这短暂的三天里,赵就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在他的印象里,前三年发的火都没这三天发的多。 主要是这些衙役小吏敷衍的程度,实在太过于不堪入目。户籍异常的,一天之内清查出两大本也就算了。 更离谱的是,第一次依据画像查出的线索,两人居然一个是60多岁的老农,一个是50出头的猎户。 也就是说,年轻力壮且入了品的赵指挥佥事,竟然要看偷袭才能干掉两个干瘦老头。 衙役还邀功般把两人都带到赵就面前,活生生的贴脸嘲讽! 气得他当场就把桌子掀了。花了半天时间讲解,实际是骂了半天,之后才算正常起来,至少带来的都是壮年男子了。 忙到第三天天黑,依旧没有什么进展。索性也不指望这些人,喝干杯里的茶后,七拐八绕兜了一圈,确定没人跟着才走进棺材铺。 “客官,您又来了!” 年轻人眼尖,一眼就认出赵就,放下手里的抹布笑着打招呼。 又?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吉利,总有种想躺进旁边棺材的感觉。 “我要的东西呢?”不吉利是不吉利,但也没必要跟他计较,先办正事要紧。又不是真来买棺材的,纠结吉利不吉利干什么。 “早准备好了。放心,我们鬼市是专业的!” 话说完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里肉眼可见的尴尬。 出于好心和打破尴尬,赵就轻声提醒“我好像也是鬼市的......” “对对对!见谅见谅,我这说秃噜嘴了……” “来,这是你要的!”把两叠纸放在桌子上之后,年轻人挠挠头。知道自己说话不舒服,刚才就闭嘴站在一旁,默默干活。 而赵就只是笑笑,先拿起第一叠纸,一张张看着。很快又拿起第二叠,只有薄薄两张,字不多,粗略浏览过后,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突兀的冒了出来。 指着一张纸,不解问道“这种东西他妈的要我五百两?鬼市不干黑行转手干抢劫了?” “这种消息,我用得着花钱买啊?你出门看看,大街小巷贴的不都是。” 听出话里压抑的愤怒,年轻人转身拿过两叠纸。过目一遍后,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啊? 里面关于画像里两个人最有价值的消息,居然是两人已经死了! “啊这......”年轻人尴尬的低着头。 “这什么啊?五百两!我花五两银子去书画街找两个抄书的,这样的能帮我抄两百份了!” 为了以防自己看错,赵就还特地拿了一张再看了两遍,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朋友,说几句打趣话倒无所谓,只是事情总得办好!要不然啊,玩笑话就不好笑了!” “做生意,得他妈讲诚信!” 话音虽然轻缓平静,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几乎就要溢出。加上蜡烛下赵就面无表情的表情,吓得年轻人脸色剧变。 连忙解释“是,是!是要讲诚信。不知道这件事......” 伸手挡住年轻人推来的银票,没有全拿,只是抽出其中一张,“花出去的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一张算是赔偿。我再给你两天,要是还是这几张纸,呵呵。” “那我们就有的聊了。” 年轻人浑身发麻,从赵就的眼神里,他能看出来,赵就真有杀了他的想法。只是还没等他解释,赵就已经走出了门口。 直到门口无人,冷风吹进来,他才缓了口气。捏着纸张的手指节有些僵硬,无奈叹气。 “出师不利啊,第一单生意就遇到奸商。还好这人没有当场动手......” 走出棺材铺的赵就心情极差,迟迟没有结果已经让他生出不少负面情绪。 双方都记恨上了对方,时间拖得越久他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越吃亏。 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刚到临安就马不停蹄开始查,就是趁着还有时间,先下手为强。没想到鬼市居然给出这种情报,实在是匪夷所思。 简直是在谋财害命! 不过也不是全然无效,至少来去山庄明面上还是查的七七八八,只不过用不上罢了。 回到知府衙门,还没走进去就被门口的小吏拦住。 “赵大人,齐大人交代小的,说今晚在临江楼设宴,就等赵大人了。” “我知道了。”说着转身往临江楼走。 只是心里疑惑窦生,这个齐知府这么放肆吗?三天去两次,先不说记哪本账,这人到中年身体吃得消吗? 莫非你也是李益贞? 带着调笑的眼光推开临江楼的大门,却一个人都没看到。不由得感慨,还是这些地方官员会玩,居然包场了!在天子脚下,别说侯爷国公,就是皇子也不敢这么玩啊! 调整一下表情之后,笑眯眯的推开门,“齐大人,玩这么大啊?身体还......” 看到院子里坐着的人,赵就瞬间止住话头,放荡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陆大人,这事弄得。应该是我等你,哪能让你等我啊!” “行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没别人!”陆文玉挥手打断。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放心坐下喝茶,“怎么亲自来临安呢?京城没事吗?” “看了你的信,一半看不懂,一半迷迷糊糊。我觉得还是面谈比较好。” 赵就尴尬的放下茶杯,装作没听见的笑笑,“唉,没办法,握刀握笔不可兼得嘛。” 陆文玉也不在意赵就的玩笑话,边喝茶边问“满城都是告示,有查出点什么吗?” “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就慢慢来吧。”陆文玉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解释道“有更要紧的事要你去做。” “还有比命要紧的事?”赵就压抑的问了一句。 听着赵就半是感叹,半是委婉的话,陆文玉平静威胁“你也可以不做啊,我又不会逼你。” “这话说的,为皇上分忧嘛。”赵就是识趣的人,马上表决心。 接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筹粮。一个月期限,送十万担进京。这是皇上要求的,江南的数量。”陆文玉表情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只是稍作迟疑之后,赵就便摇头拒绝,“干不了,我只会杀人,劫道的事我不在行。” 陆文玉反问“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区别,都一样!” 第191章 那是你的事! 一样?赵就脸上的冷笑和嘲讽都绷不住,话说的那么轻松让他有点始料未及。 真以为是生意就一样?这完全是两码事! 杀人,无非就是三四个人的事。一个买凶、一个中间人、一个杀手和一个目标。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两个人的事。只要中间人不出差错,需要考虑的只有怎么杀和怎么藏。 而筹粮可是事关几万人,甚至几十上百万人。其中之涉及,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轻易解决。 就如同地痞流氓约架斗殴和大军对垒,虽然本质上大差不差,可那是能混为一谈吗? 难不成一个打过几架的地痞,披上盔甲就能上阵指挥大军进退? 这不是乱弹琴嘛! “我的五爷哟,你可真会说笑!要是我能做这种大事,我用得着靠杀人赚钱吗?”不屑的撇撇嘴,赵就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口。 他单纯认为陆文玉脑子糊涂了,这两者都能混为一谈,真是贻笑大方! 陆文玉也不多解释,只是翘嘴轻笑,“我觉得你行,你就一定行!” 啪! 赵就吓了一跳,茶杯没端稳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水,看向陆文玉的眼光不再是轻笑,反而是压抑不住的惊恐。 这狗东西不是在赶鸭子上架,而是在逼良为娼啊! “五爷,这时候玩笑打趣,不合适吧?”怀着侥幸心理,赵就咽下去冒上来的口水,小心试探。 “你觉得呢?” 陆文玉还是没有解释,笑眯眯的反问道。 这话一出口,赵就连陆文玉的意思都摸得七七八八。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忙避开对方略带试探的目光。 手指颤抖着摸向桌子,可茶杯已经被打碎,哪里还摸得到。 见状陆文玉拍拍赵就的手,转头喊道“来人!给我们的指挥佥事,赵牧之赵大人端一杯热茶上来,要秋时白芽!” “别客气,茶钱我出!”陆文玉笑容可掬,局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为下属着想的好上司。 可身处局内的赵就只感觉浑身发寒,椅子上的屁股左挪右摆,怎么也坐不稳当。 江南这么大,又是产粮区。不知道多少人靠地里的粮食活着,绵延发展已经上千年,其中利益、关系,交错繁乱错综复杂,早就剪不断理还乱。官员、富商、世家、贩夫走卒,甚至农民百姓都牵扯在内。 筹粮,还不是光明正大的筹粮,简直就是拿刀往他们身上割肉。 更别说还有姜逢吉这尊大佛坐镇,不要说做,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如登天!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赵就推开放下的热茶,跟陆文玉讲起道理,“五爷!前年厘查盐税,可才刚搜刮一轮,富商大族刚杀了一批。十万担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我去哪里给你变出来?” “那是你的事!”陆文玉不冷不热。 “你还不如让皇上增加赋税!” “那不是你的事。”陆文玉依旧不冷不热,笑道“赋税已经加了不少,再加就容易引起民变了。” 赵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他妈的我筹粮就不会引起民变吗?” “那是你的事。” 似乎陆文玉只会这句话,面无表情的说完后,颇有兴致端起茶杯,连连夸赞“好茶”。 坏了!赵就软了下来,心里不禁想着:这狗日的是诚心拿老子当刀使了! 还是用完就丢的那种。 虽然知道大概还是会得到那句熟悉的话,但赵就还是怀着侥幸,问道“现在才二月出头,秋收怎么着都还要三四个月,就是我想,也没有十万担粮食。五爷,要不商量商量,一万担算了,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嘛……” “唉,你哪有什么难处,难的是皇上!秋收确实还远,但不是还有官仓嘛,粮食放着不吃,会坏的!” “你疯了?”赵就想也不想便开口反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惊恐万分道“官仓主要是用以救灾应急。距秋收还有段很长的时间,期间要是出了点天灾,官仓没粮不是官逼民反嘛!” “到时候我一颗人头可平不了民愤!你就不怕我死前把你供出去?” “不要说这种话,我可是你舅舅!” 陆文玉义正严辞的呵斥,但是看表情没几分真情实意在。 放下茶杯后,手指轻点着桌子,循循善诱道“现在先支出来,秋收再补回去不就是了嘛。北征是功在当代,利及百世的大好事,咱们啊,应该多体谅皇上的苦心!” “再说了,事情有急有缓。民变就民变嘛,杀几个刁民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正好为天下苍生除害嘛。” “你不就是干这行的嘛!” 这番言论给赵就气笑了。他是靠杀人赚钱没错,但那是按个杀,民变一起,那还是按个杀吗?那得按群杀! 那他妈还是杀手吗?那是屠夫! 还除害,自己没被除了就不错了。 “干不了,另请高明吧!” 话音落下赵就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走,这次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招惹。别说赚钱了,没被“江南”二字弄出心理阴影就不错了。 嘶。 没走出几步,袖子突然被割破。风里飘落一缕长发,脖子上只感觉凉飕飕的。 “我觉得你能干啊,你说呢?” 身后陆文玉平淡的声音响起,赵就缓慢转身看去。原本坐着喝茶的陆文玉已经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虚影。 虚影手托宝刀,身穿早已腐朽的盔甲,皮肉早已模糊,朦胧中似乎能看到白骨累累,血海漫天。 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就,对视瞬间好像要把自己剥皮抽筋,放血割肉,剖腹挖心。 很快虚影便消失不见,陆文玉重新出现在眼前。但赵就只感觉浑身颤抖不止,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背后冷汗直流,身上好像有电光流过。 一时间大脑空白,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就连抬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 “喝茶!”陆文玉轻慢的声音响起。 在赵就脑子里久久回响,如同当头一棒,醍醐灌顶。他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恐惧的看向悠闲喝茶的陆文玉。 听话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腿上,手心的汗却怎么也止不住。一口热茶入腹,三魂七魄才算归位。 陆文玉好像没看到赵就的窘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事情嘛,不去做怎么知道一定做不成呢?我都相信你,你怎么反倒不相信自己呢?” “这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不是小气的人。当然有什么仇人啊也可以放心说,你会杀人,我也会!” “说不定啊,我做的比你好呢?” “不说白不说是吧,我又不收钱!” 第192章 一品 声音轻慢,语气平静,语调平和,陆文玉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说者平静,而听者却心惊肉跳。 话里的威胁几乎已经赤裸裸。要是听话照做,大家一切照旧。你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帮你解决点小事还是可以的,就是杀几个人也无所谓。 至于不做嘛,呵,没听见陆文玉最后的话?跟“不干就弄死你”是一个意思! 这都不是口头威胁了,简直是拿刀放在脖子上,然后问“行不行”。 还能说不行吗?只能说行啊。 赵就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直到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肚里热茶早化作冷汗散在风里,脸颊被寒风一吹,只剩下苍白,血色全无。 “这就对了嘛,何必委屈呢?还活着一切都好,不是吗?”陆文玉伸手拍拍赵就的肩膀,古井无波的脸上多了几分欣慰。 笑着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大胆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了。” 软在椅子上的赵就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今晚我回京城,有什么需要的,写信给我就是。”看赵就这样子,陆文玉知道再聊也没什么收获,干脆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 总会想通的,实在想不通忘了就好。 自顾自站起来后,笑着打趣道“字也尽量写好看点。嗐,无所谓了,大不了我多看几遍。” “我的字有那么难看?”赵就转头笑着问了一句,其中颇有几分玩笑意味。 哦?陆文玉转过头看了看,还是那副脸色,但也比刚才好了不少了。于是应和了一句“反正不容易看懂就是了。” 说罢转头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背着手往外面走。 走出去短短几步,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回赵就身边。握着他的手腕,引导着手指摸向茶杯。 笑道“趁热喝,好茶不应该放凉。” 赵就手指渐渐用力,握住茶杯送到嘴边。已不再发烫反而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腹中,仿佛饮进一丝温暖,干枯乏力的身体慢慢有了生机。 呆滞的眼神里重新充盈着亮光,这一刻赵就整个人死而复生。 “多谢五爷......” 尽管赵就说得不情不愿,但陆文玉还是开心的笑了,收回握着的手背在身后。 边往外走边安慰道“自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只是这句话在赵就听来,讽刺多于安慰。无奈技不如人,只好安慰自己:他讽刺就讽刺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想着赵就苦涩一笑,将杯里茶水慢慢喝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清楚是寒风的功劳还是好茶的作用,总之身上有了力气。 扶着椅子缓缓坐直身体,背后贴到椅背的瞬间,一阵冰凉袭来。看来自己这一会流了不少汗,后背都湿透了。 好在没穿官服,要不然湿的就不止是后背了。 吐出一口浊气,以缓解内心的疲劳和紧张。刚运转真气,连通经脉和周身大穴,却听到“啵”的一声传来。 原本温和平缓的真气,随着声音落下,突然不停暴动。先前如同涓涓细流的真气,这时却有奔腾汹涌之势。 但由于体内真气固定,所以只闻声势不见实际。 赵就哪里还不懂,这分明是突破前的征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破。 不过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哪里还管得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突破要紧。 连忙兑换六瓶通玄丹,全堆放在桌子上。二品入一品跟三品入二品大差不差,所以先前三品入二品的经验,现在同样适用。 于是不急着服下通玄丹,先盘腿坐下,呼出一口气缓缓收敛心神。仔细回忆一遍先前三品进入二品的过程,分辨其中过错得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直至先前的得失了然于胸,万事俱备时,才缓缓闭上眼睛,固守心神,不被外界影响。体内真气已经不断沸腾滚动,流转在经脉大穴之间,使得四肢百骸隐隐发热。 于是果断吞下一颗通玄丹。 随着药力化开,自身与天地大势似乎愈发亲近。真气由原先的涓涓细流,慢慢变成粗大河流。运行功法理顺体内真气,使其不至于太过汹涌,也不让其枯竭断流,始终处于平和的状态。 几遍周天之后,翻腾暴动的真气被抚平理顺。是时候突破了! 先服下一颗通玄丹,待药力慢慢化作真气时,再服下一颗,等第二颗开始化开时,紧接着服下第三颗。 积蓄已久的真气融入身体,浸透四肢百骸经脉大穴。有了源源不断的真气,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冲击一品的壁垒。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通玄丹一颗颗服下,真气逐渐堆积。如同海浪冲刷礁石般,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一品的壁垒。 “啪”,如同瓷片打碎的声音在体内响起。 由于准备充足,没耗费多少时间,一品的壁垒便被磅礴真气冲破,一切水到渠成。 闭着双眼的赵就长出一口气,全身上下毛孔张开,肆无忌惮的感受着进入一品的美妙。 这时眼前浮现一道虚影,身躯腐朽,双眼血红。赵就顿时大吃一惊,灵魂俱震,神台失守,四周黑雾弥漫,已经理顺的真气再次暴动。 赵就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撇过头不再去看那双血红的眼睛。但很快那双眼睛又出现在眼前,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死死盯着赵就。 虚影身后不断有新的虚影凝聚,有汴州的富公子、五大三粗的胡人、光头的和尚,甚至还有赵就第一个杀死的屠户和。 数不清的虚影重重叠叠,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就,争先恐后向赵就扑来。其中或鲜血淋漓、或断手断脚、或开膛破肚,但无一例外,皆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死死死......” 赵就后退了一步,心里生出几分恐惧,但很快便消失的一干二净。随后积蓄大势,面目狰狞的盯着一颗颗血红的眼睛,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爆发。 “没有老子哪有现在的你们!” “活着喜欢装,死了也喜欢装是吧?狗日的我刀呢?!” 椅子上赵就睁开眼睛,还是下意识的左顾右盼找刀。直到眼前没看到虚影血红的眼睛,才停下转动的眼睛。 “便宜他们了,要让我找到一把刀......哼,必须让他们陪我快乐一晚上!” 赵就有点意犹未尽,好不容易找到的发泄渠道没了,难受的不得了,浑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 坐在椅子上平复着自己暴躁的情绪,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 “一品了......” 第193章 死人? 升入一品,赵就没有急着离开临江楼。反而去后院逮了个小厮,让他送来一套衣服和一桌饭菜。 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真实修为当然不会轻易暴露。但刚刚进入一品,还没熟悉境界,不好隐藏。 正好有这么个人少的地方,自然要好好利用。 顶楼上,赵就若有所思的喝着酒,有些提不起兴趣。转头看向微开的窗外,只感觉天地如牢笼。 筹粮可以说是死局,想要在死局里求一线生机,必须要有向死而生的决心和非常的手段。 目前他还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客官,您的饭菜已备好,现在吃吗?”小厮推门进来,颤颤巍巍的说道。被人从瞌睡里薅起来,还有点睡眼朦胧,所以能低着头就低着头,以免献丑。 “这第四层和顶层我包了,这两天不要放人进来。扰了雅兴,我拆了这临江楼。” 见小厮没反应,赵就抬头问“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受了一晚上气,话里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小厮还以为这是哪家公子哥,被话吓了一跳,头低得更深了。 小声回应“公子,这......我做不了主啊……” “要不等明天我们掌柜的来了,您再跟他说?” “啪”,一枚腰牌稳稳落在小厮面前。 没等小厮看清楚腰牌上的字,赵就平淡的声音传来,“我不为难你,叫后厨上菜后,拿着这枚腰牌,去给你们掌柜的看看。” “跟他说要是我今晚住不上的话,我会不开心的......” 小厮原先没把赵就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轻蔑笑笑,张狂的公子哥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到最后不还是怂了。 直到揉揉眼睛,借着火光看清腰牌上“锦衣卫”三字。脸色顿时剧变,剩下的一点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忙捡起腰牌,恭敬道“公子,我这就去,公子稍等。” 说罢头也不敢回,推开门就往外跑去。 两刻钟不到,小厮跑回来,将腰牌放在桌子上,笑道“公子放心住,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是了。” 赵就筷子不停,摆摆手让他出去。还以为临江楼还能嚣张到底,自己也好泄泄气,可惜。 实在是可惜。 两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天黑透之后,赵就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走出临江楼。 身后掌柜长出一口气,可算送走了,这两天他可谓是寝食难安。都求到通判那里去了,得到的回答居然是“他要住就让他住嘛,又不会少块肉”。 当时他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钱也送了,关键时候不办事!好在只是住两天,不至于大出血。 只是这两天腿都跑细了,不知道赔了多少礼,道了多少歉,才把已经预定的客户安抚下来。 如今赵就终于走了,他能不开心嘛。 但已经出了大门的赵就没有看见掌柜的小动作,现在他只想着去棺材铺。 虽然筹粮目前还搞不定,但两个人他还查不出来吗? “叩,叩。” “客官,需要点......” “你总算来了!我可耗费了不少功夫,这两人只能查到这程度了!” 年轻人抬头看见来人,原本笑意盈盈马上消散下去。关上门之后,忍不住诉苦。 天知道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为了这两人,连其他的生意他都没接,前前后后动用了不知道多少关系,也只查出这么一点。 所以他必须先打个预防针,不是他不想查,实在是全力以赴,却只有这么点结果。 怪不得他呀! “我看看。”赵就坐下之后,接过递来的两张纸。 纸上文字不多,虽然比起上次多了不少,但也只是多了百十个字。 “死囚?五年前就处斩了?”纸上的字赵就每一个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有点陌生了。 两个已经被砍了头的死人,把自己折腾得寝食难安?这话别说赵就不信,就是猪都得有点怀疑。 年轻人慌忙站起来,摆手道“不仅你不信,我都不信。没人信,但结果就是这个!” 赵就疑惑的看着年轻人。两人目光相交,从年轻人目光里可以明确看出,只有无奈,至于慌张之类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觉得,他们死了吗?”赵就兴致盎然,莫名其妙问道。 “没有!大概率没有!”年轻人想也不想便开口道。 哦?赵就目光上挑,好奇的看着一脸确定的年轻人,“说说,为什么?” “他们只有罪状,验明正身和处斩时间都没有。所以,大概率是借死脱身了......” 年轻人坐在赵就对面,轻点桌子解释道。他看完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人不仅没死,还应该成为了死士之类的。 要不然说不通。 “你是说,有人养着他们?” “是!” 想了想,赵就试探着问道“能查出来背后的人吗?” 年轻人摇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 “官府?” “是,而且身居高位,我猜测,应该不会低于三品......” 三品!赵就脸色剧变,实权三品文官里已经是六部之首。而不低于三品,只有那些地方握着重兵的将军才有可能。 粮食!他突然想起来去山庄。手握重兵,如果要造反的话,恰好需要粮食,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你觉得北边还是南边?” 北边指河西,南边指蜀地。年轻人当然听得懂,只是他也说不好。 “说不好,我觉得是南边,北边做不到这么大的手笔。” 年轻人站起来,解释道“两人中有一人是在盛京砍的头,按理说,北边手不可能伸那么长。” 赵就认可的点点头,不再纠结两人是哪方的人,反而问道“来去山庄呢?” “哦,那个山庄的主人几年前就死了,后来被一个老头买下,用以酿酒。”年轻人侃侃而谈。 来去山庄倒是好查,没有什么值得挖的。 “哦对了,那个山庄几天前走水,偌大的山庄付之一炬,老人的去向也查不到了。” 听着赵就只是笑笑,过程他亲眼所见,不用年轻人说他也知道。 山庄,死士,他总感觉既不是北方的手笔也不是南方的手笔,反倒像皇帝的手笔。 这种手段,龙椅上那位做得出来! 但现在赵就没有纠结是谁,反而有点忧心忡忡。到这里线索已经全断了,以后还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钱算是白花了。 把两张纸塞进胸口,丢下一张百两银票,转身出了门。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春寒料峭,吹在脸上的风都有点刺痛。低着头裹紧棉袍,低沉着脸往衙门走,越走情绪越低落。 “功亏一篑啊……”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那天晚上就留个活口了......” 第194章 不可使知之 “赵大人,你回来了?” 知府衙门门口,何通判刚坐上轿子,在帘子落下的前一秒,看到灯笼火光下走往衙门门口走来的赵就。 迅速走下轿子,笑呵呵打招呼。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年轻人啊,身体就是好!连续折腾两天两夜,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走路回来。 要是他啊,别说走回来,就是轿子都不一定能爬上去。 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还在不断沉思的赵就,思绪被声音打断,正想骂人,抬头便看到身穿官服、圆嘟嘟乐呵呵的何通判。好在这个何通判特点鲜明,要不然岸上那么多官员,还真不一定能记得住。 “何通判?不必这么辛劳,这时候还操心公务呢?你看你都累瘦了。” 听着赵就半是不满,半是玩笑的话,何通判圆嘟嘟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呵呵一笑,“大人眼尖,还认得出下属,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 哦?这样表情都没一点变化?赵就有点诧异。这何通判倒是有意思的很,外面传闻这胖子靠着一手马屁功夫越爬越高,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 “何通判啊,我想认不出你都难啊……” 何通判心里咯噔一下,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莫非这第一把火就要烧到自己头上?不能吧,第一把火烧自己,剩下两把火还不得烧知府? 尽管心里胡思乱想,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奉承道“鄙人当年就是因为形象,差点连个官都当不上。哈哈哈,让大人见笑了。” “不像大人,仪表堂堂也就罢了,还年少有为,可真叫人羡慕啊!” 奉承、马屁都解决不了问题,这个道理他也懂,于是急忙转移话题,“这么晚了还要操心公务,真是苦了大人。要不然,属下帮大人处理了?” “好啊!”赵就也不拒绝,既然他想帮,那就给他机会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自己一个外人,说不定熟悉本地的何通判有妙计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衙门里走,随便找了间空房间,相对而坐。 刚坐下何通判马屁功夫马上发动,招手让小吏过来,“走这么远的路,想必赵大人已经口干舌燥,去,用我的茶叶泡壶茶过来给赵大人润润喉。” 随后转头解释“大人,这衙门的茶叶啊,粗粝不堪。我啊平时就喜欢自己炒点茶叶,趁这个机会,正好让赵大人帮忙指点指点,哈哈哈。” 赵就也不说话,就默默看他表演。 等茶端上来,还没入嘴,光闻香味就知道。这是春时白芽,比前两天喝的秋白芽好一个档次。 “我看何通判这制茶手法,不一般啊……” “见笑见笑,不过是闹着玩。” 两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浓浓的玩味。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何通判啊,你说,咱们当官是为了什么?”端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试探道。 对于这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何通判当然也背过。于是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嘛!古人云:为生民立命......” 听着叽里呱啦一通,赵就也不打断,默默听着。直到他说完,才接着问道“可要是有的事,皇上想办,但天下人不允许,又该如何?” 这是考我呢!何通判圆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忍不住轻笑,好歹他也是科举出来的,这能问住他? 于是又好大一通圣人之言,通篇下来只有四个字:据理力争! 看着因为激动,脸色微微发红的何通判。赵就心里轻蔑一笑,一点都没当真。要是真这么奉公守法,这春白芽他今天能喝上吗? “要是会引起民变呢?” 侃侃而谈的何通判脸色剧变,缓缓转头看着赵就,嘴里的茶却怎么也压不下手心冒出的汗。自己有做得这么过分吗?好像没有吧,怎么民变都来了! 这时候他的脑子极速运转,几十年读过的书和十几年的官场经验在脑子里不断翻滚。 想到眼前的钦差还在跟自己喝茶,应该还没到要自己命的时候,干脆赌一把。放下茶杯后故作镇定,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赵就眼神一凝,看着何通判的目光都变得和善不少。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却紧密相连,这个胖子行啊! 见赵就不说话,何通判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慌忙端起茶杯喝茶,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两人沉默着各自喝茶,但心里所思所想完全不同。何通判是过关后的庆幸,而赵就则是在不断思考其中的关键及解决办法。 “何通判,你先回去吧。” 始终想不到头绪,赵就也只好先让何通判回去,毕竟这种筹粮大事,不能被外人知道。 要是走漏风声,他可不信陆文玉会保他一命。 “好,赵大人你早点休息,可不要累坏了身子,我就先走了。” 何通判拱手行礼后,忙不迭推门出去。两人之间气氛实在太过压抑,别说喝茶,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直到屋子里只剩赵就一人,才慢慢喝完杯里最后的一点茶。 将从棺材铺得到的两叠纸拿出来,在案台上一张张摆好。 烛火摇晃,字迹时明时暗,赵就的影子时长时短,时大时小。 何通判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直在脑海里回转,望着桌子纸张上的字迹,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 粮食必须从官仓里出,要不然不知道得杀多少人才能凑到十万担,量实在太大! 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何妨一试,干脆赌一把算了! “来人!笔墨伺候!” 收起纸张后,对着门外高喊道。 衙役很快走进来,低着头帮赵就铺平纸张,研好墨,“大人,笔墨已经备下。” “嗯。”赵就点点头,吩咐道“留一人在门外等着,其他的都下去吧!” 关上门之后,管不上其他,决定好的事情就没什么好犹豫的,刷刷落笔。 片刻后带着一封封好的信走出门,交给等在一边的衙役。 吩咐“八百里加急送到陆大人府上!要快,一点都不要耽误,马上去!让信差马上出发!” “是!”衙役回应一声,带着信封快速向外面走出去。 赵就回头看着烛火摇曳的屋子,好像在盯着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那就疯狂点吧......” “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第195章 要人要钱 官道不远处的山中空地上,停着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 车厢里赵就无聊的翻着话本小说,只感觉昏昏欲睡。挑开帘子看了看天,太阳渐弱,已快天黑。 放下帘子算了算,自己是昨天到的这里,信是五天前寄出去的,按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应该今晚陆文玉就会到。 “狗日的,不狠狠讹你一笔,真以为老子价格便宜呢……” 盯着帘子出神,不自觉自嘲般笑笑,真怂! 扶着车厢躺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睡再说,大不了让陆文玉等自己就是。 也许是这两天睡的太多,也许是本来就没有多少睡意,总之并没有睡多久便悠悠转醒。 走下马车时天不过刚刚黑。 打着火折子,在旁边生着火,伸手随意烤火。渐热的空气没让他提起多少精神,反而有了一丝疲惫。 拿出点酒菜,借着火光小口小口吃喝。火光摇动,照亮空地。独自一人对月饮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踏,踏,踏” 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赵就回头往管道上看去,看不到人影,但冥冥之中感觉应该就是陆文玉。 “好大的排面哦……” 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一句后,不再理会身后的马蹄声,继续烤火喝酒。管他是不是陆文玉,要是这么大点地方都找不到自己,干脆死了得了。 不久,马蹄声由远及近,铁蹄踩在泥里的声音已经在林子周围响起。 人未到,声已至。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见面?不喜欢江南的烟雨?我记得你是江南人啊!”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陆文玉是谁? “这地方没人,就别喊了。万一有砍柴下山的樵夫,不得被你吓死。”赵就没好气的说道。 “不会,不会!”声音看似远在天边,却在眨眼间便到眼前。 身穿常服的陆文玉如同一乡绅,牵着马从黑暗处走出来,抚着胡子声音幽幽。 虽然其眉眼低垂,但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疲惫,反倒有几分春游踏青般惬意轻松。 赵就转头看了眼远处林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等陆文玉走近,才客套道“一路可还顺利?” “哈哈。”这话逗得陆文玉轻笑,不解问道“你这客套话是愈发生疏了……” “别介意,我也就意思意思。” 陆文玉拴好马,伸手烤火道“那可没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既然没意思,那就不说话呗。于是好像有默契般,保持着静默,一个喝着酒,神色沉沉;一个烤着火,目光低垂。 活脱脱两只斗气的鸡。 “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不会是为了赏月吧?”终究还是陆文玉沉不住气,开口询问道。 “要钱!要人!” 话都说到开门见山的程度了,赵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说起来自然无比,甚至还觉得自己亏了。 “事情还没办就要钱要人?” “没钱没人怎么办事?” 针锋相对的话让陆文玉有点吃惊,这回倒是不按以往套路出牌。 眉头紧锁,有点吃惊问道“你想到办法了?你知道,骗人,特别是骗自己上司,不好!” “我怎么知道!办法什么的,没钱没人怎么想?骡子都他妈能吃饱,老子饿着肚子还想个屁办法。”赵就有点不屑,老子一个人还办法,不他妈往官仓塞把火都算圣人了!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再说话。陆文玉审视的目光时不时打量着赵就,直觉告诉他眼前从容烤火大概率是在唬,但好奇心又压抑不住。 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不知道多久。竟然是赵就先不耐烦,挑眉不悦道“你就给个痛快话,给不给吧?难不成十万担粮,靠老子一个人背?” “你要多少人?多少钱?”陆文玉转头盯着他,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一个大......”见陆文玉脸色剧变,眉头不展,连忙改口,“一个小宗师,五品以上越多越好,顺便给我找个手艺不错的玉雕师傅和作旧师傅。” “钱嘛,一个月提到两千两。” 这狮子大开口的要求都快把陆文玉气笑了,搬个粮食还要什么小宗师?这还是十万担,要是二十万担,是不是自己还得脱下蟒袍做苦力? “呵呵。”陆文玉笑着打趣道“要不要给你弄几十个小宗师,再给你十万精兵铁骑,几万匹好马。” “干脆把江南给你,你占山为王算了!” 没等陆文玉说完,赵就已经暴跳如雷,“草,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事我做,雷我扛。几十个人,两千两算多吗?从头到尾我有没有多要一个人、一两银子?” “讲话不打草稿,草!” 火光摇曳里,两人目光对视,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好像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但让人意外的是,两人仅仅是看着对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片刻之后,似乎是妥协,似乎是无奈,陆文玉叹了口气,点头道“小宗师没问题,但五品以上,我只能给你凑二十五个。我想筹粮这种事,二十五个和五十个没什么区别......” “够了!把姜千户和李小侯爷调过来吧。”见陆文玉松口,赵就提了个不算什么要求的要求。 稍作琢磨后,赵就忧心忡忡的问道“必要时候,我能不能杀两个知府?” 陆文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神秘莫测的笑道“不是已经有了办法?怎么,怕我抢你功劳?” “人到了不就有了......”赵就咬死不松口。 隔着火光,两人目光交错,双方脸上严肃的表情逐渐变化,随后哈哈大笑。 “好外甥!” “好舅舅!” 只是这外甥和舅舅里有多少算计,两人自己都说不清。 好像想起什么,赵就话头一转,指着远处朦朦胧胧的来去山庄,“那地方我要了,包括周围的山。” 手指兜了一圈,淡淡道“以后你就来这里运吧。总不能我帮你拉到京城吧?” “好,小意思,这里离京城也不远,我会派工匠过来整修,你打算......” “青楼。”赵就话语平淡,这种好地方,肯定要方便自己人啦。 陆文玉疑惑不已,“啊?” “青楼也不懂?”都是男人,装什么呢?赵就无语至极。 “懂!”陆文玉无奈点头。 懂就好嘛。赵就拍拍手,站起来往马车走,说了那么多,他都有点困了。 边走边说“人尽快到位吧,特别是小侯爷和姜千户。” “让他们来临安找我......” 第196章 半夜行贿? 回到临安时,已经是几天后的深夜,刚在衙门前走下马车,还没走进去,便看到一个小吏匆匆跑进去。 见此赵就也没有叫住他的想法,毕竟自己来了这么久,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消失不见,任谁看了不得有点想法。 可他们哪里知道,原本来江南是为了捞钱,。现在嘛,主要是为了保命,他们怕,赵就更怕! 摇摇头后不再胡思乱想,挥手让衙役牵马下去,自己背着手往里走。 “赵大人,赵大人!”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何通判那个胖子。也是难为他了,那么“壮实”的身躯,居然能跑的这么快。 “何通判,这是......又处理公务?” 赵就有点疑惑,这何通判到底怎么了?看上自己了?怎么每次回来,第一眼见到的,永远是这个胖子。 没事做能不能回去睡觉,只有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要是被哪个好事的说出去了。 他这个岁数,我这个年纪,舌头底下压死人。再说了,哪有深夜上门的道理? “赵大人见笑了,我这不是听说赵大人刚回来,想来向赵大人讨教讨教嘛。” 何通判停在几步外,仅仅跑了几步路,脸已经憋的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两颊一抖一抖。 让赵就笑都憋不住,该说不说,这人简直就是个活宝,提拔他的也是个活宝,真绝了。 “何通判哟,这......半夜三更上门,不好吧?” “嘿嘿,赶巧,赶巧了!我这不是有急事要找赵大人嘛……”何通判尴尬的挠挠头,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进去谈?” 有事?赵就有点疑惑,这十天八天别说尽钦差的职责,就是知府衙门都没去过几次,莫非是画像两人查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喜,这副神态落在何通判眼里就变了味。 “赵大人请。”替赵就推开门后,何通判识趣的退到一边。 等赵就走进去之后,熟练吩咐“留下小吏上茶,其他人都下去吧。出去不要乱嚼舌根!” 两人并排而坐,直到小吏关上门后,赵就才好奇问道“何通判,你这么晚找我,是有要紧事吧?” “画像上的人查出来了?” 啊?何通判一愣,坏事了,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满怀歉意说道“还没消息,不过大人放心,我已经让其他州府加紧查了。我想,这两个恶贼应该不是临安人......” 呵。赵就端着茶杯,不露声色的撇嘴笑笑。查了这么多天,一点有用消息没有,能力不行,甩锅倒是数一数二。 不过赵就倒想看看,搞得这么神秘兮兮,为了什么? “何通判,有话就直说吧,我赶了一天路,累得腿都软了,只想洗漱睡觉。” “好好。”何通判站起来环顾四周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 轻声道“赵大人,我听说赵大人在锦衣卫昭狱当差......” “有话直说!”东拉西扯的话让赵就都有点不耐烦了,就两个人还装模作样,搞得跟要进宫杀皇帝似的。 何通判尴尬的笑笑,“赵大人,我有一处宅子,一到晚上里面就鬼哭狼嚎。请了好几个道士法师,但一点用都没有。” “我这不是寻思嘛,赵大人在锦衣卫当差,身上煞气重,能替我压一压......” 听到这里赵就差点没笑出声,难怪这胖子能官运亨通,这种行贿手段,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啊......”赵就无奈摇摇头,点着桌子示意他把宅子地址写下来。 随后笑道“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这么客气,真是!何通判就没拿我当朋友!” 赵就故作生气,撇过头不再看他。送上门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不要呢?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还请赵大人千万帮忙啊!”何通判一下子就看明白赵就话里的意思,连忙从袖子里抽出纸条,放进赵就怀里。 “你可太错了!”赵就转头看着他,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何通判大喜,连忙小声问“赵大人这次来的是为何而来?在下久居江南,看看能不能帮赵大人分分忧。” “官仓,通敌!” 听完何通判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查什么贪污受贿,没想到是通敌卖国。自己好不容易做到这么大的官,脑子有问题才通敌…… 但看到赵就笑眯眯的模样,又感觉不太对。 这种事有什么好查的......等等!通不通敌不还是他一句话的事! 想到此何通判倒抽一口冷气,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赵大人,你知道的,我......” “我懂!谁干净啊?”赵就拍拍他的手,安慰着。 “只是啊,当今首辅都换成李授李大人了,你可不能什么都不懂啊。” “我懂,我懂......”何通判脸色这才好了不少。虽然他看不懂这时候换首辅是什么意思,但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懂的。 皇上不想杀人,只是想要他们听话,而赵就就是个传话的!怪不得三天两头往京城去信,原来如此!难怪齐知府第一天就如此亲密,倒是自己愚钝,出手晚了,差点惹出大事! “何通判,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赵就深知留白的重要性,这时候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作用,还不如让何通判自己猜。 “好,好。”何通判忙不迭行礼告辞。 走之前还依依不舍道“赵大人一定要帮帮忙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放心,赵某最喜欢乐于助人。” ...... 临安渡口岸边,赵就坐着悠闲喝茶,身后小吏撑着伞替他挡住绵绵春雨。 运河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赵就这才放下茶杯,伸手接过小吏手里的伞,殷勤走向河边。 “侯爷小心。”姜千户扶着李益贞走下船。 赵就急忙斜着伞替李益贞挡雨,扶着他坐下,“大哥,一路辛苦啊。” 几个月的军旅生涯让李益贞瘦了不少,长吁短叹道“老弟啊,你不知道大哥在京城受什么苦啊!” “还是你讲义气,有好事从来不忘兄弟!真他妈的仗义!” “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赵就安慰着,送李益贞上了马车。 转头问“老姜,咱们的人到了吗?” “到了,分散在城里罢了。”姜千户点头道。 “哪个小宗师呢?” “她说会自己去找你。” “呵。”赵就摇摇头,心里一万个不舒服,人还没露面呢,谱就摆上了。 “狗日的,架子真大!” 随后把写着宅子地址的字条递给姜千户,沉声道。 “让那个小宗师去这里等我,他要是不想来就让他别来,大不了我找五爷换个人。” “人影都见不到,做个屁事!” 第197章 你敢杀我? 何通判送的那处宅子,按纸条写的地址,应该在北城河边,离知府衙门不远。 所以赵就也不急着过去,喜欢摆架子?那就给他时间让他摆个够。 虽然手里什么事都没有,但赵就还是找了间空屋子,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打发着时间。 这时,洗漱之后换了身衣服的李益贞踱着步子走进来,“老弟啊,你这钦差倒是当的惬意!” “大哥!”赵就转头惊喜道。 “唉,这才来几天啊?何必急于一时呢,以后不有的是时间和琐事。该歇就歇嘛。” “老弟说的有理。”李益贞边摆弄着衣袖,边坐了下来,挥手让小吏下去。 之后小声问道“这次调我来江南,有事?” 看着李益贞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赵就不由感慨到底是经过磨练,成熟沉稳不少,知道用上半身思考了。 “皇上要北征,派我来是为了三件事。一是查官仓;二是查通敌;三是筹粮......” 赵就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毕竟李益贞也是靠军功吃饭的,筹粮虽然没有上阵杀敌显赫,但也相差无几。 何况他也算自己人,干大事瞒着外人很正常,瞒着自己人的话,只会增加内部矛盾和冲突。 “上面要多少?”官仓和通敌李益贞直接略过,一针见血问道。 “十万担,一个月。” 李益贞被吓了一跳,一个月的时间太短,除了官仓,他也想不出第二个办法,但官仓...... 于是压低声音问道“官仓?” “官仓。”赵就知道他的意思,肯定道。 嘶。 李益贞倒抽一口气,喝了一口茶之后,缓缓吐出一个字:难! 难不难赵就能不知道嘛,只是不得不做啊! 两人各自喝着茶,相对无言。时间默默流逝,转眼天已经全黑下来,门外丝丝春雨还在下个不停,让人不自觉裹紧衣服。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赵就起身挥挥手,“走吧,去见见其他人,光靠我们仨,可背不动十万担粮食。” “嗯,好。” 两人撑着伞,一前一后走出知府衙门,朝着何通判送的宅子走去。 刚到后门便看到靠着门槛,委屈巴巴的姜千户。 “老姜,这是怎么了?屋子里有鬼啊?”李益贞跟姜千户一路同行好几天,早就成了一起上过青楼的好兄弟。见其脸色不对,忙不迭打趣道。 姜千户“唉”了一声,摇头摆手,“里面那位,比鬼好不到哪去......” “来了?” 知道赵就问的是那位小宗师,姜千户点点头,小声道“老九啊,那娘们是有真功夫的,小心点,可被她那张脸骗了!” 有点意思!赵就不屑的点点头,没把姜千户的话放在心上。 有真本事就好,就怕来了个绣花枕头。在赵就看来,反正是来当牛马的,能耕地的总比光吃不干活的好吧。 至于好不好管,那不在考虑范围内,她敢找自己的茬,还敢找陆文玉的茬? 孙猴子本事大吧,不还是被如来压了五百年! “一起进去吧。” 赵就一马当先,推开门带头走进去。身后姜千户和李益贞对视一眼,只好跟在后面。 刚进后院就明白为什么姜千户这么怕了。只见院子里坐着一个轻纱遮面,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子。 诡异的是,细雨绵绵的天气,院子里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点水污都不见。漫天雨丝悬停在空中,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举着。 女子见三人进来,习惯忽略身后两人,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就,妩媚勾人的声音响起“小弟弟,奴家来这里找一个叫赵牧之的人。” “可是他好像不太想见姐姐啊......” 赵就懒得理,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出来,四平八稳的坐在女子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挑眉骂道“你装你妈呢?有名字说名字,没名字叫声爹我给你起一个。” “呵呵。” 笑声还没消失,一道红色身影不断拉长,转眼间一只嫩白细手直奔赵就喉咙而来。 身后李益贞和姜千户吓了一跳,这不是想动手,这他妈的是想杀人啊。两人有心阻止,却连身影都看不清。 但手指停在赵就脖子外,不敢再往前伸去。女子眼前是一枚白玉腰牌,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钦差。 “看得清楚吗?我是奉皇命的钦差,你想杀我?你敢杀我?”赵就面色狰狞,一把抓住女子的手,直接往脖子刺去。 这疯狂的举动给女子吓了一跳,连忙运转真气挣开,坐回椅子上,胸口还在不停起伏。 真是个疯子! “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赵就脸色平淡,但手心的汗还是表明他有点心虚。不过既然要装,那就装到底,人还没走呢,气势可不能弱了。 女子眉头一皱,心里有点诧异,眼前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老江湖,怎么能这么从容淡定。 可她哪里知道,女子武道真意出现的那一刻,赵就差点要回房间换裤子了。 “朱雀。”犹豫片刻,女子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院子里三人同时松了口气。只不过赵就还是端着,而李益贞和姜千户两人则有默契般,同时拍了拍胸口。 乖乖,刚才差点没吓死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啊,刚见面没说几句话就开始玩命! 但赵就可没他俩想的这么简单,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在这个所谓的“团队”里,他需要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必须镇住眼前这个小宗师。 要不然以后怎么假公济私?该不会以为刺杀三次,死两个人就能平账吧? 世间哪有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 没错,赵就不仅要赚钱,还要弄死那两个护法背后的人。 “朱雀?是不是还有青龙白虎跟玄武啊?” 朱雀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既然下马威没讨到好,她也没必要浪费真气托着细雨。 院子里压抑的气氛消失,空中细雨落下。姜千户及时撑开伞,替他和李益贞挡雨,而赵就真气外放,将雨水荡开。 见朱雀先怂了,赵就收起腰牌,肯定道。 “既然是自己人,那大家就好好合作,相互扶持,为皇上、为五爷分忧。” “而皇命钦差落在在我身上,所以以后嘛......” “听我的!” 第198章 我不是老鼠! 声音不大,跟刚才赵就的狂妄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但话语里的高傲、确切、不容置疑,却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撑着伞的两人没什么意见,两人本就是来打下手的,听谁的不重要,不让他们俩背锅才重要。要是还有功劳捡,那是最好不过了。 而另一边的朱雀交叠双手,放在腿上,沉默思考着。虽然上面的意思也是让她来打下手,但一来她没和赵就共事过,不清楚其为人处事方式。二来她还有退路,要是一头扎进去,万一出了事,对于她来说不是无妄之灾吗? “容我想想......” “请便。”这种合理的要求,赵就当然不会拒绝。 拎着椅子坐在屋檐下避雨,他并不喜欢时时刻刻外放真气。因为这样总给他一种危险时刻存在的感觉。 他并不喜欢这种紧迫感。 小雨淅淅,落在瓦上溅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一阵青烟散在风中。烟雨烟雨,名不虚传…… 姜千户,李益贞二人有样学样,各自搬了把椅子,跟赵就一样坐在檐下。 屋里一盏灯没点,檐下一个灯笼没挂,院子里一片漆黑。三人一字排开坐在阶上檐下,朱雀一人坐在院子雨里。此情此景,活像三司合审一人。 朱雀转头看了三人一眼,眉头紧皱。来江南之前,陆文玉特地交代过,速战速决,他们等到了,皇上可等不了! 踌躇犹豫不决许久,雨都越下越小了,她才狠下心来,“好,我可以听你的,但是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赵就也不介意,淡然道。反倒是一把答应了才不正常,毕竟这可是个小宗师,毫不犹豫听一个二品的话,换谁谁谁不怀疑。 她竖起两根葱白手指,“第一,我只在筹粮之事上听你的;第二,我只负责执行,决议我不参与。” 好家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做好撇清关系的准备了。赵就内心冷笑不已,果然能有这种修为的,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好!放心,轮不到你背锅,要砍头也是我先砍!”他一口应下,好不容易忽悠来一个小宗师,可得紧紧抓住。 随后笑道“不过我的安全嘛,你可得保证。我先说明,我可得罪过不少人!” 朱雀想也不想便应“好”。在她看来,当钦差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再说了,得罪几个人怕什么,他们身后可还有皇上呢! 再大能有皇上大? “痛快!朱雀姑娘真是痛苦!”赵就喜笑颜开,表情有点放肆,就连坐姿都放松了下来。 话已经说好,朱雀自然没必要坐在雨里装逼。拎着椅子给了姜千户一脚,“坐过去点,没看到老娘没位置了吗?” 姜千户急忙换了个位置,坐到李益贞旁边,嘟囔着“欺软怕硬......” “你在嘟囔什么呢?” “没,没!感叹朱雀姑娘长得真美!” “老娘的美用的着你说?” 两人往旁边移了移,跟赵就和朱雀拉开距离。这两人,一个动不动就玩命,一个喜欢拿别人泄气,都不好惹啊。 还是让他们靠近点互相伤害吧!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 “打算从哪里筹粮?”朱雀翘着二郎腿,拨弄着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官仓。”赵就惜字如金。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赵就,李益贞为了合群,也装作诧异的盯着赵就。朱雀有点疑惑,“有把握?” 赵就的回答依旧简短,“还行。” “打算怎么弄出来?挖地道?还是放火?”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朱雀也不纠结,好奇的问起其他问题。 搞不懂她想法的赵就一脸无语,挖地道也就算了,放火是为了什么?提前送自己上路吗? 于是只好无奈道“我不是老鼠!挖洞干什么?怎么弄出来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不如让地方官员弄出来,咱们负责运就是了。”姜千户突发奇想。 “官仓代表着什么,他们不知道吗?人家凭什么帮你?凭我是钦差吗?筹粮只是皇上口谕,没落到纸上!就我们和五爷知道,你觉得到时候皇上会认吗?”赵就捂脸叹气,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姜千户反驳道“凭什么?刀架脖子上他们就知道凭什么了!” “胡闹!要是整个江南所有州府都不同意,难不成把他们都杀了?罪名呢?通敌吗?” “几个还能说通敌,难道整个江南都通敌?你想造反啊?” 赵就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人不会在京城杀成习惯了吧?动不动就是杀杀杀,不是哥们你有病吧! 想死别拉上我啊! 见姜千户不说话,朱雀笑道“那怎么办?我看还不如挖地道呢!” “你跟着他闹什么?我自有妙计!”赵就有点头大,这两人一人轰炸一只耳朵,他只感觉脑子嗡嗡。 挥手示意他们俩不要再说话之后,托着下巴静静思考着。俩人见赵就兴致缺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闭嘴赏雨算了。 沉思许久,赵就总算抬起头,左右看了三人一眼。强压心里的忧心,布置道“老李,先说你要干什么吧。” “唉唉,好!”李益贞正闲得无聊,侧着身子抠耳朵,突然听到赵就的声音。连忙坐直身体,放下手仔细听着。 “汴州去齐州的官道上,有一处山庄,连同后面的山一直到运河边都是我们的。陆大人已经让工匠整修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完工,我打算弄个青楼,以后就归你管。”赵就点着鼻尖安排道。 李益贞听到“青楼”两字,不由一笑,“好,青楼。归我管,真是......”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们是来筹粮的,弄个青楼干什么?于是问道“青楼?我们不是?” “就是个中转站,我们送到哪里就不用管了,弄个青楼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样啊......”李益贞点头应下。 随后赵就点名姜千户,“老姜,带着咱们的人去查查各沿江州府、运河沿岸州府的官仓信息,越详细越好。同时,在其州府的地图上,标注好距离水路最近的路线,我有大用!” “好”姜千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水路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了想赵就补充道“重点关注楚州、汴州。这两个要吃透,就连官仓里有几只老鼠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姜千户认真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三人对视一眼,互相挑眉示意,不再说话。 见好久都没说到自己,朱雀有点疑惑,拉拉赵就袖子,问道“我呢?我呢?我该干嘛?” 赵就瞥了她一眼,幽幽道。 “还在想......” 第199章 一点就是一点 檐下两人面面相觑,琢磨不透赵就的想法。 他们俩人都各有活干,反而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朱雀闲了下来。是单纯的不忍心杀鸡用宝刀,还是不信任? 想不明白。但俩人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出了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朱雀性子急,忍不住暗戳戳讽刺“看来奴家这个小宗师,是不好安排呀,赵指挥佥事。” 赵这个字,她咬得尤其重,后面的“指挥佥事”四字反而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佥事”两字都听不见了。 “不如奴家去临安官仓逛逛?”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必须参与其中,就算不是主力,也要涉及大部分。 毕竟虽然赵就答应不会让她背锅扛雷,但那是口头承诺。生死关头连山盟海誓都能说忘就忘,何况只是第一次见面时的一句承诺。 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她必须要知道这群人到底干了什么。 “呵呵,还在想,还在想......”自从跟陆文玉学到之后,赵就发现这招用来装死再好不过。 “你......”朱雀显然没有多好的脾气,怒目圆睁瞪着赵就。 见其脸上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更是气上加气,重重一掌拍在椅子上。 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直到朱雀走出后院,椅子才轰然碎裂,木屑乱飞,溅了三人一身。 李益贞和姜千户手忙脚乱的抖落身上的木屑,转头看见稳如泰山的赵就。李益贞不由劝道“老弟,你又不是没看出来,这......” 他微仰下巴示意,轻声道“实在不行啊,就当保镖用呗。你说不让她抗,但又不让她参与其中,将心比心,谁都会起疑心......” “还在想,还在想......”赵就眼里光芒时闪时灭,似乎若有所思。 这次,是真心话,他真的还在想! “哎呀,你哟。”李益贞唉声叹气,干脆一拍大腿,站起来拉了拉姜千户。 “干嘛?”姜千户刚抖落木屑,正整理身上衣服。被人突然拉着袖子,自然有点奇怪。 “走走走,出去喝酒。” “我可没钱!” 天天喝花酒,就姜千户那点家底,实在是顶不住。所以为了避免到时候没钱结账,干脆哭穷拒绝。 李益贞回头看了眼,“我请!” “走走走,舍命陪兄弟!” 赵就在檐下看着他俩出门,笑着喊道“帮我带壶黄酒。” “知道了。” 两人走后,院子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就连墙角的虫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雨已停,时不时坠下的水滴在阶前摔碎,“啪嗒”一声,颇有银瓶迸裂的感觉。 “都走了,出来吧。”赵就转头看向屋里,轻声道。 黑暗里,细微的沙沙声渐渐响起,好像有人在走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瘦小的邋遢老头逐渐出现在月光里。 “真不愧是陆文玉亲自培养出来的人,这种年纪竟然在宗师的路上走了这么远......” 感慨完六指在赵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料峭春寒让他不由得紧了紧衣服。 “画像上的两人有查出来什么吗?” 六指想了想,道“跟你知道的差不多,只是查到了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哦?”赵就顿时来了兴趣,“查到了什么?” “两人近三年露踪迹都在江南,但是三个多月之前,他们俩曾突然出现在京城。” 三个月多月之前,那不就是胡人进宫刺驾的时间吗?俩三品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京城,确实奇怪。 赵就托着下巴,问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 “胡人刺驾失败的第三天。” 第三天吗?赵就又是一惊。这么短的时间,怪不得什么都查不到。 “他们有见过什么人吗?” “不知道。” “去过什么地方?” “不知道。” 这下赵就嘴角抽动,只剩沉默。原来查到了一点的意思,是真的只有一点,再多半点都没有。 “那你千里迢迢跑来临安就为了这几句话?” 六指一脸无辜,“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赵就一拍额头,自己倒忘了这茬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之间尴尬到了极点。 想着原因在自己,一直干瞪眼也不好,于是没话找话问道“一路还算轻松吧?” 六指转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赵就。听听,这是人话吗?蜀地到江南,一路马车换船,船换马车的,能轻松的了吗? “你要是没话,可以不问。” “呵呵呵.....” ...... 京城,太阳西斜。 街口砍头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但还是有人在议论,就连街边小贩,时不时都能说上两句。 不过大多都是那一刀有多快,多神妙。说的时候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好像那一刀是他们挥出去的一样。 不过也是,死几个人而已。这世道,边关打仗,蜀地闹山贼,安南叛乱,冬天又刚过,哪天不在死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暖香阁顶层靠街的窗户旁,一个戴着面具男人斜倚着半开的窗户,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走动的人群。 手指轻轻点着窗台,一旁香炉缓缓飘着白烟,看着极为悠闲。 直到天色渐暗,门才被推开,另一个戴着不同面具的男人走进来。 “摇光,你怎么总是不守时呢?说好了酉时初,现在都快戌时了......”关上窗户后,男人无奈道。 对于男人的话,摇光置若罔闻,自顾自坐下后,方才解释道“有点私事耽误了点时间。” 男人点点头,也不再计较,反而问道“怎么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嗯。”摇光在不远处坐下,小声说道“开阳和天权那边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倒是玉衡那边......” 玉衡?男人有点怀疑,没想到先出意外的反倒是自己最看好的。 “玉衡那边怎么了?不是派了天枢从旁协助吗?两个人一起还能出事?” 他有点诧异,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不会是这俩死了吧?” “那倒没有。”摇光换了个姿势。 接着说道“来去山庄收尾的过程中,张月鹿和井木犴死了......” 随后他把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男人有点无奈的感叹,“这个小锦衣卫倒是有几分本事,两次刺杀都让躲过去也就算了,还杀了我们两个人。” “真是打虎不成,反遭其害。” 第200章 皮毛而已 听着近乎牢骚的话,摇光什么反应都没有。死了两人,发两句牢骚也是应该的,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奇怪。 但他不是来听牢骚的,牢骚只能发泄情绪,解决不了问题。 好在这个道理男人也知道,咕叨两句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摇光也不催,静静等着。 思索片刻,男人开口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不好擅自作主......” 摇光清楚其性格一向小心谨慎,不是听完就能马上做决定的人。他来的目的,也只是汇报。 应声“好”之后,帮其点上蜡烛便推门离开。 摇光走后,男人一改悠闲从容状态,挺直腰板规规矩矩坐好。 屏风后的暗门缓缓打开,又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从他身上的服饰就能看出,非富即贵。 “扶光,你觉得我们暴露了多少?” 坐姿标准的扶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下头在心里默默算着。 几个呼吸后,略带犹豫说道“依我之愚见,我们暴露的,和第一次刺杀失败暴露出来的相差无几。” “哦?详细说说。”男人坐下好奇道。 扶光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张宿和井宿底子都足够干净,不容易查出什么。就算深挖也只会是俩人在京城出现过,而其中目的俩人都不知道,何况是那个锦衣卫。” “所以,暴露的其实并不多,无非是让那小子知道有我们这么一群人而已,皮毛而已。” 听着扶光的话,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先商议好的计划,继续吧。” 扶光点头称是,肢体动作都放松了不少,似乎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两人相对而坐,烛光摇曳里两人的影子也在不断晃动。两人都戴着面具,浑身都不是很舒服。 所以只是坐了片刻,男人便已感觉无聊。索性不再等待,说了句“我先走了”后,就起身打算离开。 走出去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道“差点忘了。主子让我来,是想问问,如果拿到补天宝经,你有几成把握进入大宗师?” “八成!”扶光斩钉截铁道。 “好。主子让我告诉你,补天宝经不在宫里。至于具体在哪,查不到。只查到余抱扑消失之前,只在江南跟河西露过面。”男人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边走边叮嘱“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些人盯得很紧,所以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你看着办就行......” “我明白。” 等男人脚步声消失,扶光才在铜镜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右眼上有条长长的疤,一直蔓延到耳边。左边额头上还有一个方形刺青,极大的影响了整张脸的美感。 “陆文玉!” 扶光轻轻抚摸着脸上疤痕,咬牙切齿,面露狰狞道。双手攥拳死死盯着铜镜,面对自己的脸,他竟生出几分厌恶。 许久才平息情绪,重新戴上面具,目光转向窗户,喃喃道。 “会有那一天的,不远了,不远了......” ...... 临安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四五天,今天总算停了。但湿漉漉的街道和滴着水滴的屋檐,还是让人感觉粘腻。 赵就倚靠着栏杆,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的官仓。 虽然不同州府的官仓各有不同,但既然功能相同,那就有一定相似之处。在其他州府官仓信息尚未到位之前,就近用临安官仓做参考也不失为好计策。 出于这个原因,赵就已经在这里盯了三天。 “酉时末,要换防了。”掰着指头算算时间,赵就心里默念。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官仓门口便开始有人员走动,陆续换防。 他从头盯到尾,心里数数计时。 一番数下来,忍不住抱怨“比上次多了二十五,唉,能不能有个准数?” 换防完毕,也没什么好继续看的了。丢下银子后,慢慢往官仓走。 他也不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绕着官仓闲逛。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停下脚步。身上真气运转,脚下轻轻一点,消失在黑暗处。 残影在屋顶不断闪动,几个起落间便落在宅子后院里。 朱雀跟以往一样,一身大红色衣袍,端坐在院子里。手上拈着一支花,一瓣一瓣的拔着花瓣。 见赵就落地,手上动作不停,打趣道“赵指挥佥事忙了好几天,不累吧?” “处理公务嘛,哪有不累的?”赵就听得出话语里调侃的味道,但全然当作没听见,认真回答道。 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严肃,颇有公事公办的味道。 “呵呵。”朱雀手上动作一顿,她没想到还能有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一身酒味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找个“处理公务”的借口。 但赵就愿意这么说,也不关她的事,于是连忙转移话题,正色问道“官仓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时间可不等人呐……” 赵就留下一句“等老姜带着东西回来,就能想到办法”,便背着手往屋子里走。 算算日子,老姜也差不多回来了,二三十人弄十几个州府的官仓信息,应该用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一杯茶还没喝完,屋子外便响起了脚步。随后是老姜恭敬跟朱雀打招呼的声音,接着是朱雀没什么好气的声音。 “在里面呢,也是苦了你们,跑来跑去的,当然,赵大人也累啊,一天好几顿酒呢……” 姜千户哪敢接话,两个人他都惹不起啊。只好说了句“我先进去交差”。之后急忙推门走进来,生怕慢半拍就又得挨一脚。 “老九,只有这些,其余三个州府,还没有消息。”姜千户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把厚厚一大沓纸放在桌子上。 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你有想到好办法了吗?我看外面那位姑奶奶啊,火气都快压不住了,那可是小宗师呀……” 说罢用眼睛暗戳戳点了点屋子外的朱雀,心有余悸道“咱们得做事啊,要不然越等越怕,人要是怕起来啊,火气就更压不住了!” 赵就笑着放下茶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走到桌子前,把纸张一张张展开,仔细看着。 片刻后,抬头笑道“让他们从院子里出去,包括院子里那位。” “明天亥时,我们出发。” 第201章 直奔汴州 “吱呀。” 身后房门被轻轻关上,朱雀手指松开,花朵落在地上。姜千户一脸愁容走出来,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还没走下台阶,便被朱雀拦住去路。他也只好尴尬笑着打招呼,“大人,这是......” 没等话说完,便被抓住衣领,吃惊时已经出现在天上。这是要杀人吗?姜千户冷汗直冒,闭着眼睛不停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只是办事的......” 感到脖颈处力道减小,连忙高声惊呼“姑奶奶,你别松手啊……” “好了,别叫了!我问你点事。” 耳边传来朱雀的声音,脚上也再次有了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这才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在一处高楼楼顶,这才松了口气,“姑奶奶哟,就不能在院子里问吗?小声点屋子里又听不到!” “闭嘴!现在是我问你!我想在哪里问就在哪里问!”朱雀没好气揪着姜千户,恐吓道“知道什么说什么,要不然把你丢下去。” 姜千户还能说什么,你修为高你有理,“好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他有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没说......” “先从哪个州府开始?” “没说......” “什么时候动手?” “没......”姜千户下意识回答没说,但突然想起来这个赵就说了。于是连忙改口,“这个说了!明天晚上就走。” “就说了这么多?”朱雀瞪大眼睛,怀疑问道,手上真气已经凝聚。 姜千户双手一摊,“那不然呢?我才进去多久就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朱雀略带怀疑的看着姜千户,直到看到其目光肯定,神色不变,这才信了七七八八。 “这小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低声呢喃着,对于赵就的举动,她有点琢磨不透。但已经钻进这个坑里,也只好看走一步看一步了。 丢下淡淡一句“你走吧”后,朱雀便瞬间消失在屋顶。姜千户如蒙大赦,劫后余生的拍着胸口。 无奈的感慨道“你们俩打哑谜,苦的是我啊!” “老李啊!哥哥真是羡慕你啊……” 远在山庄的李益贞正喝着酒,突然喉咙不断发痒,连打三个喷嚏。 看了眼周围,空无一人。顿感脊背发凉,不自觉的裹紧了衣服。 自我调侃道“肯定又是哪家头牌又想我了,唉,这人啊,长得太好也不行啊!” “烦哦......” 说是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连酒也不想喝了,背着手装模作样的推门走出去。 ...... 房间门合上之后整整一天不见动静,就连送饭的都没能进去。 院子里站着的姜千户和坐着的朱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都摸不着头脑。 里面在干什么?想个点子而已,用得着连饭都不吃吗?不会是打着正事的借口,光明正大睡觉吧! “要不进去看看?这天都快黑了,还不见出来,该不会......”姜千户看着朱雀,小声问道。 但朱雀只是撇撇嘴,昨天没整死他还真是遗憾,自己不敢也就算了,还怂恿起我来了。 “要去你自己去,拿我当什么挡箭牌?” 听着她没好气的话,姜千户也不敢再说什么。低头踌躇着,只是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房门。 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敲门问问。 “叩叩” 姜千户敲了两下,见没有回应,于是提高点声音问道“赵大人,天快黑了,要先去通知兄弟们吗?”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馈。 正当他以为赵就没听见,打算问第二遍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赵就精神百倍的走出来,刚好迎上姜千户那翘着手指的手。 “别敲了,也别叫了,我出来了。” “赵大人,这天都快黑了,我们是不是?”退后两步,站在阶下的姜千户急忙问道。 但赵就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看天空,问道“兄弟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姜千户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递给赵就。 赵就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转头便拿出火折子烧了。 “这些都用不上了。” 随后盯着天空,心里默默估算着时辰,转头吩咐道“先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天全黑下来后,在城外等我。” “记得多带两匹马!” 姜千户拱手行礼,领命出去。 “我呢?我呢?”朱雀见姜千户身影已经消失,一改先前不在意的模样。 走下台阶后,赵就笑道“吃饭,然后多带几件衣服,跟我出城。” 多带几件衣服?朱雀心里有点疑惑,但看到赵就明显不想解释的表情,她也犯不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万一又是那句“还在想”,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嘛。 落日余晖渐渐消散,天空见黑,酒楼门口已经挂上灯笼。 两人先后从酒楼里走出来,沉默着回到院子。赵就没有急着动身,反而回房间挥挥洒洒写了一封信,出门叫来小吏,让他交给知府。 随后关上院子大门,对还在喝茶的朱雀说道“走吧。” 朱雀拎起备好的包裹,真气运转,刻意放慢速度,紧紧跟在赵就身后。 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城墙下。赵就陡然提起身上真气,脚下重重一踩,借力腾空,运转追星赶月,残影重重,瞬间飘过高大的城墙。 赵就抓的就是城墙上兵卒换防的时间点,这样能尽可能的掩藏自己的踪迹。当然,让朱雀带着自己御空飞过去也行,只不过还是亲力亲为保险。 身后朱雀见眼前赵就身影消失,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一个二品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索性不再刻意放缓速度,凭空御气,加快速度追在后面。 几个起落后已经能看见不远处的人群,于是渐渐收敛真气,落在姜千户牵着的马上。 “赵大人。”姜千户拱手行礼。 其余人有样学样,刚想说话却被赵就抬手止住。 严肃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三十人,无一缺席。” 赵就看了眼众人,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陆文玉还是舍得的,给的人里修为最差都是四品,还能看到几个二品。 够了。 勒转马头,马鞭遥指北方,道“我们走!” “直奔汴州。” 第202章 直接进去搬咯 汴州城几里地外,赵就勒紧马缰停下。故地重游,倒是别有一番心境。 但如今身负要事,没有感慨的心情,转头问身后的姜千户“船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就停在运河边。”跟其他人一样,姜千户在赵就身后停下马,遥遥看向汴州,目光沉沉。 “一共三艘大船,虽然十万担装不下,但两三万担还是绰绰有余。” “这里离山庄不远,实在不行就多跑两趟。” 赵就点点头,他算过,三艘大船是最优选择。如果换成小船的话,需要的数量太多,这样无论是停靠理由,还是出城的借口,都不好找。毕竟这么多船浩浩荡荡沿河岸停靠,动静实在太大。 而三艘大船则正好,运粮效率可以保证的同时,也能极大程度的减少警惕,不至于太过惹人瞩目。 毕竟运河上偶尔走过几艘大船很正常,但一下子走过一群小船,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 “走吧,分批进城。”拿出汴州地图看了看,分辨清楚官仓位置之后,骑着马往城门走去。 身后朱雀急了,上去拉住赵就衣袖,着急忙慌问道“唉,运粮是有船,可以走水路。可怎么把粮从官仓里弄出来呢?咱们一伙人杀进去?” “你疯了?”赵就一甩袖子,回头惊讶的看着朱雀。 “不知道私闯官仓是什么罪吗?凌迟!你不怕千刀万剐吗?” 朱雀无奈的抽回手,“那你说怎么办?看着它们自己飞出来?” “还能怎么办?趁着夜色,直接进去搬咯,要不然我带这么多人来干嘛?” “呵呵,我看不是我不怕,是你不怕千刀万剐!” 说完朱雀打马往前走,她以为赵就在调侃打趣,可实际上赵就就是这么想的。 转头看了姜千户一眼,无奈的耸耸肩。这女人真是麻烦,说真话她不爱听,说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付话,她也不爱听。 没法子哦。 带着姜千户进了城,找了家随便找了家酒楼住下。奔波一夜,赵就倒还好,姜千户倒是累的半死,着床就睡,连饭都没吃。 趁着还有时间,赵就一个人出去逛了几圈,风景依旧。 天色渐黑,众人也差不多睡醒,起来吃饭。期间姜千户和朱雀三番两次问起怎么进去搬粮,但都被赵就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这种事关生死的事,赵就可不喜欢事前泄露风声,京城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 等三人吃饱喝足,赵就丢下一句“走吧”,便带着两人往外走。 一路弯弯绕绕,七拐八拐一直兜圈子。姜千户和朱雀都走烦了,赵就才在官仓后面的酒楼停下脚步。 “我们上去等着吧,还没到时间。” 两人虽疑惑,但也没什么异议。毕竟做主的是赵就,他们就是干活的,听话做事就行了。 三人喝着茶等了三刻钟,赵就突然吩咐姜千户道“去叫兄弟们吧……” “咱俩也下去吧。” 两人站在阴影里,盯着官仓后面一动不动的守门兵卒,静静等着人员到齐。 “大人,人到齐了。” “等着吧......”赵就还是盯着兵卒,连头都不偏。 两刻钟之后,赵就转身把众人聚到一起,指着兵卒严肃说道“一刻钟之后,这两人官仓里其他人会到前面换防。届时会有二百个呼吸的空档,那时就跟我一起进去。” “进去之后不要急着钻进仓里,换防之后他们会进仓里检查。所以都给我屏住呼吸躲到屋顶,谁敢发出一点动静,我要他的命!” 众人纷纷点头,严肃点头。 赵就点点头,接着说道“夜里丑时末,他们会有近半刻钟的时间不在,到时候进去,能搬多少搬多少!” “老姜,你就不要进去了,带四五个人去找辆马车,方便把搬出来的粮食运走。” 姜千户低声回道“好。” 一刻钟不长,几乎眨眼便过去。两个兵卒如赵就所说那样,转身推门往里面走。 “我们走。”赵就带头极速往官仓靠近,贴着墙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才翻身过墙。 左右环视四周发现没人后,这才猫叫一声发出信号。 众人这才翻墙进来,点头示意后,各自跃上房顶,静静等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两个手持灯笼的兵卒便打开仓门,钻了进去。众人大吃一惊,特别是负责调查汴州官仓的几个人。 他们几人知道换防时间,也知道丑时的空档,但换防之后进仓检查他们都没查到,赵就怎么知道的? 对此赵就只能呵呵一笑,汴州官仓附近没有高楼,看不到完整的换防流程。但临安有,临安能看到啊。 至于临安和汴州的流程为什么会一样,赵就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谨慎小心而已。 一刻钟之后,两个兵卒走出来关上门,其中一人不满道“唉,换个防还得检查,一份钱干两份活嘛不是!” “省省吧,要是这时候出了事,你有第二个脑袋吗?几步路的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另一人拍拍其肩膀,提着灯笼往回走。 众人或趴或躺,在屋顶静静等两人走远,才跳下屋顶,开门钻进仓里。 关上门一人刚掏出火折子,顿时被赵就按住,低声呵斥道“你带脑子了吗?这里要是着了,你十个人头都不够砍!”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收起火折子,默默点头坐下休息。 时间默默流逝,很快外面便传来走路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远,赵就顿时站起,朝众人摆手。 说道“快去搬,尽量搬中间的,快点。” 话毕赵就身体力行,带头开始往麻袋里装粮食。 半刻钟的时间不长,众人一人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跳出院墙,拐弯朝马车跑去。 姜千户驾着马车等好,装上几大袋粮食就往运河边赶去。其余人放下麻袋,倚着墙休息。 朱雀看着远去的马车,不解问道“就靠这样蚂蚁搬家,要多久才能搬完十万担?” 对此赵就笑道“白天睡觉,晚上干活,大概需要二十四五天。” “没办法啊,这是最优解。要是不这样做,要么一粒粮都弄不到,要么粮食到位……” “人头落地!” 第203章 书院?青楼! 大船桅杆上,赵就一个人独坐,手里一壶烈酒。静静享受着江风和两岸一闪而过的灯火,悠然自在。 距离汴州深夜搬粮已经过去了十五天,现在他的主要工作是保证运输粮食的船不出问题。 对于他而言,只要把方法教会其他人就行了,自己亲力亲为是不可取的。 一来总共十个八个州府,直线距离在千里以上,他又不会分身,一个个搬太慢;二来,有苦力不用,自己受累,那不是傻逼嘛。 总之方法手把手教了,也带头实践过了,再做不好,那就不礼貌了。 于是在汴州那晚之后,赵就便把三十人分成十队,各队到不同州府官仓搬粮。而他、朱雀和姜千户则坐镇船上,在河流上飘荡,随时准备接粮运粮,一旦装满,便马上运回山庄。 最后清点无误,交给陆文玉派来的人,整个流程就结束了。 所以这十几天来,赵就过得轻松无比,只要往船上一坐,其余都不用管。 “赵大人,进汴州了。” 船夫在下面抬头高声喊道。 “好。”盖上塞子后,赵就从桅杆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船夫面前。 两人走到船头,沉默着看着运河前面。虽然这十几天来,他们都没有遇到问话和检查,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一船粮食呢…… 也不知道倒霉,还是该有此劫。沿着运河而上,没走多久,便看到河岸边站着几个提着灯笼的兵卒。 船夫看了赵就一眼,见其还是波澜不惊,便小声提醒“赵大人,咱们船上可没挂任何表明身份的灯笼,要是......” 不挂灯笼还是赵就吩咐的,他担心会上船搜查也正常。想想也是,黑漆漆的河面上,一艘半点灯火都看不见的船飘来飘去,任谁都得怀疑一二。 “无需担忧,你回船舱里,我来应付就是。”拍拍他的肩膀,赵就轻声安慰道。 随后凑近凶狠道“告诉其他几个人,不要怕,管住嘴巴!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保证你们尸体明天会在河面上飘起来!” “懂我意思吗?” 船夫走船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还能不懂?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大人,我们就是哑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样最好。放心,我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缓和脸色之后,赵就叮嘱道“听到岸上让停船再停。” 应了声“好”,船夫便急忙往后面跑去,他得通知其他人。一起出来跑船,总得一起回去。 船走的不快,直到过了半刻钟,才听到岸上有人扯着嗓子高喊:“停船!河道衙门,船上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挂灯笼?” 船尾有船夫放下船锚,走出一点距离才停住。 马上就有兵卒提着灯笼靠近,抬头看着赵就,问道“船上装的是什么?” 赵就跳下船,站在兵卒身前,从容淡定道“船上是笔墨纸砚,桌椅台案,还有一些古书典籍之类的。” 兵卒提着灯笼蹲下,仔细看半天船吃水多深。随后嗤之以鼻,“呵呵呵,笔墨纸砚?桌椅台案?你当我是瞎的是吗?” 提起灯笼照了照赵就的脸,以分辨是不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仔细想了想,对方的脸自己好像确实是第一次见,那大概率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了。 自己虽然刚调到河道衙门,但汴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他也能认得出七七八八。眼前人虽然有点汴州口音,衣物也是好材料,但脸生,应该不是给人办事的人。 他放下心来,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呵斥道“再问你一次,船上是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上去查也是一样的!” “笔墨纸砚,桌椅台案。”赵就还是一模一样的话。 不到黄河心不死!兵卒伸手想推开赵就,自己上去查。 这时一枚腰牌放在他面前,“看清楚上面的字,再决定要不要上去。” 借着灯笼火光,腰牌上“侯府”两字清晰可见。兵卒虽有点忌惮,但见船上没挂灯笼,还是问道“这不合规矩,要不还是让我上去瞧两眼......” 啪。 迎接他的是一巴掌。赵就表情嚣张道“给脸不要脸,侯爷的船也敢拦?” 他捂着脸,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快步走来的队长一把拉住。随后朝赵就行礼道“您过去吧,船上就是笔墨纸砚,桌椅台案!” “夜黑船高的,我俩没看清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见过我们俩。” 看了眼两人,赵就丢下一句“我今晚没见过你们”后,运转真气,脚下一点跳回船头。 对船夫喊道“接着往走,不要停!” 随着大船走远,队长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拍了拍兵卒的胳膊,“小齐,你这是干什么?看不清局势啊?这船也敢拦!” “队长,这不是没看到灯笼嘛!”捂着半边脸的小齐很是委屈道“我又不知道有什么忌讳......” 队长叹了口气,“忌讳?你还不知道吧?这李侯爷的独子,在官道旁弄了个叫忘忧山庄的书院。” “书院?多大的书院能用到这么多笔墨纸砚,桌椅台案?”小齐话语间尽是不解,不忿道“队长你不知道,那艘大船吃水多深!” “书院?”队长呵呵一笑,拉着他走到一边,环顾四周无人,才解释道“书院?青楼!” “这船上装的,十有八九是女人!吃水深那是那石头压的!” 小齐眼睛瞪大,有点不敢相信,“不能吧?侯爷独子用不着弄这种生意吧?那皇上能允许吗?” 看他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队长只好压低声音解释“呵,你傻啊,掌柜的又不是小侯爷,皇上就是不允许也查不到小侯爷身上,他怕什么?” “再说了,青楼说不定就是个幌子,说了你也不懂。” 拍拍他肩膀后,带着他往回走。 ...... 大船沿江而上,直到天亮才靠岸。 李益贞早早在岸边等着了,见赵就下来,笑着招呼道“老弟一路辛苦。” “哈哈哈,大哥等了一晚上吧?”赵就拱手笑道。 “没等多久!”李益贞笑笑,边让人搬粮边说。 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赵就皱着眉头问道“一共运了多少担了?” 掰着指头算了一会,李益贞郑重说道“老姜回来了好几次,那位也是,算上你这两次的话。” “差不多有六万担了!” 第204章 事情总算完了 有那么多?赵就心里有几分不信,但周围人多,也不好问出口,影响人心士气,只好略带疑惑看着李益贞。 好在李益贞瞬间便读懂赵就的意思,接过账册打开。 指着下面的签字落款,压低声音悄然道“账上的六万担签的可是陆文玉,盖的也是他的印,这做不得假。咱们说多少都没用,陆大人他认才有用!” 说的有道理啊! 两人眼神交错,都看到了对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合上账本后,两人止不住笑意,咧嘴无声笑着。 见已经搬的差不多,赵就拉着李益贞,笑道“走走走,吃早饭,饿了一晚上,不像话!” “走!” 两人并肩而行,山庄里早备下早饭。虽然只是稀粥咸菜,但劳碌奔波一晚上,正好暖胃。 这时候就顾不上礼节了,一人捧着一碗粥,吸溜吸溜喝着。 两碗下肚,胃里空落落的感觉才好了不少。赵就斜倚着椅子,悠然道“还要十天左右,就完事了,正好休息休息,这荒山野岭,苦了大哥了。” “都是小事。”李益贞咽下最后一口粥,随手把勺子放回碗里。 不解问道“老弟啊,那两个工匠一直在后院捣鼓,又是挖坑又烟熏的,这是在弄什么啊?整天神神秘秘的。” 赵就只是笑笑,也不解释,“大哥你就别管了,尽量满足他们就是了,我有大用!” “好,那我就不问了。”既然赵就不想说,李益贞也识趣的不再问。 换了个话题问道“老弟,这单做完,咱们是回京城还是接着待在江南?” “待在江南。”赵就不假思索。 “我是钦差,皇上让我来,就是为了清查官仓和通敌。一旦咱们事了,马上开仓查验!” “到时候你还有老姜,跟我一起去,咱们啊,吃香的,喝辣的!” 贼喊捉贼,趁机勒索?这套李益贞虽然没做过,但听着就有画面。 这方面还是老弟狠啊!不愧是锦衣卫出身,那是一点人事都不干。 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嘴角上扬,眉眼弯弯,忍不住哈哈大笑。 吃饱喝足,告别后各自离开。两人有不同分工,赵就还要继续奔波在船上,而李益贞还要守着山庄。 时间如水,很快又过十一天。 一艘大船缓缓靠岸,赵就从容跳下。有了上次的经历,这十一天风平浪静,被拦下这种事没有发生第二次。 让赵就这段时间轻松不少,除了无聊点外,没什么不适。 岸边不仅有李益贞,姜千户也站在岸边抱着手,也不知道冷还是不冷。 “老九,最后一趟了吧?” “最后一趟!”站稳脚跟后,赵就背着手,一脸喜悦。 笑着说“累了快一个月,总算完事了……” 两人附和道“是啊,没想到这么久了。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抬头看了眼周围,找不到朱雀的身影。赵就好奇问道“朱雀呢?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不过也快到了。”李益贞照例一边让人搬粮,一边回话道。 三人稍作商议,决定还是等,于是各自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岸边等着。 大约一个多时辰,最后一艘船靠岸。朱雀飘落在地,踩出一个脚印,瞬间把三人吓了一跳。 “累死我了,快给老娘找把椅子!” 李益贞正好要去清点,索性把椅子让给她。还没坐稳,便又接着对赵就嚷嚷,“我说,你真拿我们当苦力?” “不然呢?”赵就不知所谓道,她在发什么疯?还没开始前跟陆文玉说的不就是要苦力吗?完事才知道叫苦? 朱雀也只是发发牢骚,喝着茶,也没再继续。片刻后李益贞拿着账册回来,脸上的喜悦都已经快掩盖不住了。 “十万担,不多不少!已经签字验收了。” “好!”三人同时喊出口。 这将近一个月的船上时间,快让三人闲出屁了,此时此刻总算解脱了。特别是朱雀,恨不得马上把桌子掀了庆祝一下。 来江南一个多月,自己的本事一点没展现,干的全是力气活。知道的以为她是压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看戏的。 事情搞定,赵就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你们先回临安吧,还有事,明天再走。” “好。”姜千户也不推辞,拉着一脸不忿的朱雀往马厩走。 拐过弯,在后院门前停下脚步。两个工匠见赵就过来,连忙把包裹递上。 恭敬道“大人,按您的要求做的。但是我俩手艺不精,加上时间太短,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没事,只要第一眼看不出来就行。” ...... 汴州知府衙门里,同知缓缓坐下,然后端起茶杯悠闲品茶。 他是钦差案之后调到汴州的,这几个月来汴州风调雨顺,没出什么大事。他没杂事烦扰的同时,还能在年末在自己的奏表上添一笔功迹。 “这日子哦,舒心,舒坦,舒服!”想到年末的奏表,他不由得小口喝了一口茶,嘴角不自觉上扬。 感慨道“怪不得人人都说江南好呢,江南是真好啊!” 完了情不自禁的哼起昨晚听的小曲,吴侬软语,入人心弦,他一样为此着迷。 “江南好!”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打乱他的思绪,哼着的小曲突然断调,再也找不回来。 “混账东西,没见本同知在处理公务吗?都轻手轻脚一点!” 放下茶杯他忍不住对门外吼道。但门外脚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急了。 刚想喊出第二声,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人满脸焦急的跑进来,慌慌张张关上门。 “有事禀报?无事就出去!”同知狠狠磕了一下茶杯,被打扰了好心情,任谁也没好气。 没好气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来人见屋里没人,急忙抽到桌子前,满脸愁容,压低声音道“刘大人,官仓有异常!” 刘同知被“官仓”两字吓到,这可是自己职责里最重要的事,不容有失!索性茶也不喝了,站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官仓失火了?” “这倒不是,只不过少了近两万担粮而已。” “不是失火就好。少了两万......”刘同知一个趔趄,扶着桌子才站稳,不敢相信问道“你说多少?” “两万担!” 这下子扶着桌子都站不稳了,无力的坐了下去,颤颤巍巍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完了,完了......” 第205章 恐怕不是失火吧 茶水落肚,刘同知不安慌乱的心不仅没有丝毫平息,反而愈发强烈。 就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嘴唇嗫嚅着,“两万......两万担!完了,人头不保啊!” “大人!”仓管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以免茶水洒出来。 小声劝道“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城里也不是没有粮商,怎么都得先把清查应付过去,钦差还没走呢!” “对对对!”刘同知回过神,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当务之急是先混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要是连眼前都过不去,聊什么都是假的。 于是刘同知反手抓住仓管的手,拉着他往门外走,“跟我去见知府!事情太大,我一个人瞒不住,早晚都会露馅,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说。” 两人脚步不慢,一脸汗水,披头散发的飞奔,惹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但两人哪里管得上,半刻也不敢停下,直到推开门,才喘了口气。 “老刘,你来就来,怎么还带着人?”和知府放下笔,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不在值房里喝茶,来他这里干嘛?还带了个人,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莫非他也知道了钦差要来清点官仓?就是知道也不用这么急吧? “老和,有......有事!”刘同知气没喘匀,说话有点断断续续。 和知府淡定一笑,果然让他猜着了,“老刘啊,不就是钦差来查仓嘛。你看你,急成什么样了!没事,这几个月都有按时检查,一粒粮都没少!” “咱们啊,不怕查!” 说这话的时候,和知府极为自豪的拍了拍桌子。他光明磊落,怕什么? “不,不!怕,我们得怕啊!”刘同知连忙按住和知府的手,用眼神示意仓管去关门。 等门关上,才凑到其耳边,小声说道“老和啊,刚才官仓仓管来报,官仓里少了两万担粮食。” “什......” 和知府刚惊呼出口,刘同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乞求道“老和别喊,要是消息泄露,咱俩都得人头落地!” 迟疑片刻,和知府拍拍他的手,浑身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还没说话,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他才刚来四个月啊!本来以为是高升,这下好了,高升变飞升了! “老刘啊,你说你来干嘛啊?你这不是拉着我垫背嘛!” 一脸委屈的和知府一边责怪,一遍摸着脸上不知道是泪是汗的水珠。 他恨啊,要是不知情,无非就是削官,走走关系说不定只是降职。这刘同知一来,降职肯定是没了,变他娘的砍头了! “老和!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刘同知连忙把仓管给的主意说了一遍。 “你是说......” “钦差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江南吧?秋收再补上不就没事了嘛!”刘同知循循善诱,生怕和知府不答应。 仔细斟酌片刻之后,和知府本来浑浊的双眼顿时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时间上来的及吗? “来的及吗?” “两万担不多......” 两人看似答非所问,但都默认了其中的可行性,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说了,晚死总比早死好吧。 低着头沉思片刻后,和知府站起点点头,“那几个粮商,我派人去约,但是我只是从旁协助。” “老和啊,多谢!”刘同知明白,能做到这种程度,和知府已经尽力了。 毕竟是自己职责内的事,让别人善后,不好! 客套几句之后,和知府才放松下来。刚想让下人去请城内的粮商,门外却响起脚步。 他和刘同知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明显的疑惑。 “老和,你有事?” “没有啊,你呢?” “没有。” 两人正想着应该不找他们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声音“和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和知府挥手让仓管去开门,自己则擦了擦汗,正了正衣冠,“进来!” 来人是一个小吏,刚推门进来便急忙跪下,“大人,钦差大人有令,整个衙门的官员都要去迎接,一个都不许缺席!” “说要请点官仓!” “你说什么?”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小吏被吓了一跳。不就是查个官仓,至于反应这么大?还以为失火了。 于是只好重复一遍,“大人,钦差来了,要清查官仓!” 和知府跟刘同知几乎同时瘫倒,完了,完了!这下子真的人头不保了。 “出去吧,我们俩等等就到。”和知府冷汗涔涔,挥手让小吏出去。 转头看向刘同知,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吧老刘,只期盼那个钦差不是清官了......” “走吧。” 两人相互扶持,手软腿软,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好在还有个仓管。一路左扶右抱,总算把两人送到轿子上。 两人倒没什么事,反倒给仓管累得一身臭汗。 “妈的两狗官,砍了也好,没累死老子!真他妈的比猪都重!” ...... 渡口岸边,其余官员早早就位,只是不见知府和同知。 但人们并不关心,有要急的公务,晚点来,很正常。他们决定不开心的事,全部官员都要来迎接。 架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让让!让让!” 两辆轿子停下,轿夫叫喊着让众人让开。知府和同知姗姗来迟,盯着河面心慌手抖个不停,连同僚的招呼都没有听见。 不久河面渐渐驶来一艘船,刚一靠岸,绳索还没系牢。和知府、刘同知顾不上船夫和同僚的目光,几步上前跳上船。 赵就刚从船舱里探出头,便看到一身官服的两人。虽然来意早就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不懂。 笑着问道“两位大人,何必这么急啊?赵某又不是不下船,咱们去衙门里谈不好吗?” 两人急忙摆手,压低声音道“赵大人,要事!咱们还是先通通气吧。” “不合规矩吧?” “没人知道!”和知府用袖子遮着,悄悄比划了两根手指。 但赵就马上伸手抓住他的手指,表情不变,“进来吧。光天化日的,不好......” 三人一起回到船舱,各自坐定。赵就明知故问,“什么要事啊?不会是刚好我来,官仓就出了点事吧?” “哈哈哈哈,不会这么巧吧?” “啊?” 就是这么巧啊!两人心里不停高呼,面露难色道“说出来大人可能不信。就在刚刚,仓管清查时,发现官仓失火,两万担粮食化为灰烬。” “可惜!实在是可惜!” 赵就抱着手,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好像在说:编,你们接着编。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顿滔滔不绝,各种解释、诉苦、叫冤喊屈。 “呵呵。”赵就表情不变,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眼光好像要看透他们的内心。 “恐怕不是失火吧?” 和知府略带责怪看了一眼刘同知,笑着回应道“还是失火吧……” 用什么理由无所谓,反正都要进去清查。所以赵就也不在乎,站起来就往外走。 直到门前才回头说道“无论什么原因,该查还是要查!” “公事公办嘛……” 第206章 你有证据吗? 门打开,赵就带头走出去,轻手轻脚跳下船。姜千户帮他掀开马车帘子,两人看也不看岸边的官员一眼,只是丢下一句淡淡的“回去吧”。 船上两人大眼瞪小眼,琢磨不透赵就的意思。到底是收钱还是不收?没个准信啊! 刘同知沉着脸开口“老和,要不然我们......” 说着他比划了个点火的动作,却瞬间被伸手按下。 “放火烧仓?你是想整个汴州官场一个活人都没有吗?”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和知府下定决心,站起来道“我们走,跟上。” “那官仓的事怎么办?”刘同知追问。 “除了见招拆招,还能怎么办?你想现在去放火吗?” 和知府一甩袖子,转身下船。刘同知没了办法,只好跟在后面。 “去官仓!” ...... 尽管轿夫紧赶慢赶,但还是慢了一步。到官仓时,赵就和姜千户已经关上门走了出来。 “不知道两位贵姓?” “和,禾口和。”和知府笑道。 刘同知接着说“姓刘。” 赵就没有急着说话,先挥手让姜千户屏退无关人。 之后摇头讥讽道“两万担,少了两万担。刘大人,我记得官仓是你负责的吧?解释解释?” “可别说失火,失火也不至于只烧中间。” “两边可是一粒粮都没少,解释解释吧。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啊......” 这......面面相觑,感情在船上是白谈了。觉得价格不妥你开口啊,同朝为官,何必赶尽杀绝呢? 如今放到了明面上,虽然只有四个人知道。他俩也不好再桌底操作,于是低头道“赵大人,你看怎么办吧?” “我俩......悉听尊便!” 但赵就好像没有感受到俩人失落的情绪,合上小册子,轻步走下台阶笑着说道“那我们,回衙门聊吧。” 什么?两人如死灰般的心,突然复燃,不敢相信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一齐看向赵就,异口同声问道“赵大人说什么?能否再说一遍。” “我说:回衙门里聊!” 既然是回衙门,那就是还有的聊!两人哪里听不明白其中隐晦的意思,只是第一时间不敢相信罢了。 确定没听错后,俩人顿时笑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感觉让俩人连礼节都忘了。当着赵就的面,笑得肆无忌惮,甚至还笑出了声音。 “两位。”赵就拍拍两人肩膀,“想笑回衙门再笑如何啊?” “好好!” 俩人一口答应,转身就往外走。这时候别说让他们回衙门,就是让他们光着身子跑一圈,他们也愿意! 跟丢脑袋比起来,丢脸不是什么大事! 刚才气氛间的压抑瞬间消失,两人半弯的腰板也瞬间挺直。连忙伸手引路,“赵大人,这边请!” “刚好啊,下官平时闲着无聊,喜欢炒点茶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只用来招待朋友,赵大人一定要赏脸指点指点!” 右边刘同知不甘落后,“我倒不喜欢制茶,但是啊,偏偏喜欢酿酒。今晚赵大人也得品一品,可不能厚此薄彼!” 赵就还能怎么办?只能应付着,一定好好指点一番。只是他没想到,一路上俩人嘴就没停。 各种吃喝也就算了,就连织布纺纱两人都有兴趣。让他不禁感慨,在江南当官,还真得多才多艺。 临安有个喜欢制茶的通判,汴州也不甘落后,知府亲自制茶。 所幸路途不长,要不然俩人不知道扯到哪里去。 四人刚坐下,和知府便迫不及待的喊来随从,“去,给赵大人,姜大人泡杯茶。要用我亲手炒的茶叶,以便赵大人指点!” 茶还没进门,光闻香赵就就知道:春时白芽。又是它,只是没想到,汴州和临安水平相差无几嘛,自己做的茶都一模一样。 “赵大人,如何?”见赵就喝了几口,和知府忍不住问道。 “好茶!没想到和知府真是多才多艺!”放下茶杯,赵就回味着熟悉的甘甜。 接着问道“两位,官仓还要给我一个解释吧。” 俩人看了眼对方,放下茶杯同时开口,确定说道“失火!” 果然还是失火!赵就看了眼姜千户,俩人同时哑然失笑。 没想到这两位倒是从一而终,说了失火就是失火,真是一字不改啊!能这么坚持,倒也是为难了他们。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悠闲的往椅背靠。戏谑道“失火吗?还真是个好理由!” “可是,我怎么记得进去搬粮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半点火光都没有啊?不会是我走错地方了吧?” 和知府下意识接道“不会不会,那地方只有官仓,哪会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回想赵就说的话,他顿时浑身一抖。 眼睛在赵就和姜千户身上来回晃荡,见两人表情不变,甚至还笑了。心里发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轻声问道“赵大人说什么?” “我说:进去搬粮的时候,可是半点火光不见啊!”赵就泰然自若道,甚至还有心情喝茶。 虽然和知府还没反应过来,但刘同知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含怒问道“赵大人,何故如此啊?你难道不知道私运官仓存粮是死罪吗?” “小声点刘大人。”放下茶杯,赵就摆手笑道。 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问道“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可就是冤枉哦!” “你!”和知府指着赵就,因为愤怒,脸上都带着几分狰狞。 犹豫片刻后,袖子一甩,起身往外面走去,“老刘我们走,我还真就不信了,你做的事,还能往我俩头上安!” 俩人都不想再说,拂袖往外走去。 赵就也不挽留,好整以暇道“走呗,反正没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到最后锅不还得你们来背。” “安不到你们头上,呵呵,我还就往你们头上安了!怎么?不服气?要不要去京城告个御状试试?” 刘同知被呛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索性转身问道“赵大人,我俩和你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 “有无仇怨?” “并无半点。” “那为何要置我俩于死地?”刘同知不解问道。 赵就还是笑笑,不咸不淡道“我什么时候置你们于死地了?” “私运官仓存粮,不是死罪是什么?”和知府拍着桌子,不忿道。 无所谓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赵就才意有所指道“不让别人知道,不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不让别人知道?和知府一下子抓住重点,急忙走到赵就面前坐下,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刘同知问道。 放下茶杯,赵就竖起手指往上指,道“不是我要什么,是皇上要什么!” 说罢不理两人的反应,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 “你们俩人去通知其余州府的知府,让他们都到汴州来,我有要事跟他们商议。” “到齐了再告诉我,我等着。” “放心,我保你们俩安然无恙!” 第207章 就喜欢夜黑风高 子时过半,赵就左手扶着李益贞,右手半背着姜千户,一步一顿走出青楼。 “俩王八蛋,没酒量也就算了,还喜欢学人家吹瓶。” “弄得老子这一品修为,好像就只是为了抗你们俩醉鬼回去。” 双手甩动把俩人丢进马车,这才一脸苦相的捂着腰。车厢里俩人还哼哼着。 “老弟,再来两壶,大哥给你表演个双龙出海!” 嗯,是李益贞能说出来的话,刚刚还来了一手“四方来财”呢,要不然会连路都走不了? “老九啊,别信老李!想技压群芳还得靠我自创的上下一体......” 唉!赵就急忙冲进去捂住姜千户的嘴。你个老小子,借着喝醉酒搞颜色是吧? 这怎么能不能允许呢? 周围还有一堆人,为了让自己以后还有脸出门,果断让车夫开车,回驿站! 随便找了两个空房间,把俩人丢床上。为了避免因为意识模糊而吐一床,丢上床之前,特地拍着背让两人吐了一轮。 好家伙,那味道。简直是往馊了一个月的饭里倒进高度白酒,难闻、刺激、怪异还上头。 本来就喝了酒的赵就,这下子是彻底睡不着了。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透气。 今天天黑之前,他已经在逛了汴州好几条街。跟在临安一样,半点不对的感觉都没有。 奇怪,十分有十一分奇怪。 按理论说,流程已经走了一遍,现在应该是最放松警惕时候,为什么他们不动手呢?赵就想不通。 “他们”当然指的是先前两次刺杀自己的人。赵就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刚到临安就弄的满城风雨。 一来是为了第一时间把他们揪出来,但赵就自己也明白,希望不大。毕竟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哪会那么容易露破绽。 二来是为了虚张声势,以便之后引蛇出洞。没想到他们这么沉得住气,都快两个月了,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莫非......只是巧合?” 低头盯着晃动的树影,赵就小声喃喃道。这么久一点消息,一点风声,一点进度都没有。 他原先还算不少的自信心,在时间的流逝里不断减少。说实话,已经不多了,甚至对自己的猜测,还冒出了莫名的怀疑。 但他又绝对不相信,两次失败就会他们就会收手。也正是这柄悬在头上的利剑,让他不得不追查下去,哪怕一点进展都没有。 他惜命,所以必须排除明晃晃的威胁。 想到此,不由拿出那天晚上在山庄拿到的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正是“五天”。 手指抚摸着镶玉的封面,心思沉回京城的破庙,余抱扑死前。 还记得死前,余抱扑笑得狰狞,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锦衣卫小子,你杀了我,那就沉浸于此因果里,挣扎不得......” 话说到这里,余抱扑看着赵就无所谓的表情,好像找回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剑神时的豪气。 仰着头交待遗言,“本剑......算了,过去了。小子,五本天经里,补天宝经最重要,是其中之根本!如果有机会找到......” 可惜话没说完,就已经断气。当时赵就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大宗师都没找到,何况是他这个小小二品。 现在想来,多少有点遗憾。要是余抱扑说完再死多好,多少也能知道有什么用。 看着手里一个字都没有的补天宝经,赵就不由哑然失笑。自己又没有真的,遗憾个屁! 将其收进空间,站起来往房间走。 “如果明天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就只好冒险赌一把了。” ...... 翌日,过了中午赵就才悠悠转醒。洗漱完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隔壁李益贞和姜千户还在睡,呼声此起彼伏。 宿醉不好受,还是让他们接着睡吧。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他谢绝了小吏陪同,一个人撑着伞走出驿站。 虽然算不上汴州老人,但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街头巷陌,河岸沿道,各种小路捷径,他也算熟悉得七七八八。 街上人不多,就连街边摊贩都少见。撑着伞默默走在路上,时不时拐个弯。 也不急,遇到死路就转身往回走。一路上头不偏眼不移,全靠气味和感觉分辨身旁、楼上的人。 这副模样,看着只是个闲着无聊出来消食闲逛的富家公子。 傍晚时分,雨已停。赵就反手拿着伞,在一处酒楼前停下脚步。 逛了一天,一无所获。现在他需要美食的安慰。 “客官,里面请。”跑堂见有人上门,连忙让开路,抬手往里面引。 赵就也不介意,本来就要吃饭,哪里不是吃,不好吃大不了把桌子掀了。 “好。” 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有什么拿手菜,都上一遍吧。” “再要一碗米饭和一壶酒。” 简简单单吃点,没什么胃口。 “好嘞,客官稍等,先给您倒杯茶。”跑堂提着茶壶到了八分满,笑道“客官见谅,小门小店,没什么好茶。” “无妨。” 不久酒菜上齐,倒酒拿筷子,开饭。不得不说,最近琐事缠身,实在没有胃口,八菜一汤居然没吃完。 唉,日渐消瘦啊! 味道还不错,虽然说不上上佳,但吃着也算可口。付钱时,赵就若有所思问掌柜:“掌柜的,这汴州城最大的典当行在哪来着?我太久没回来,忘了。” “客官这是......”掌柜算账的手一顿,吃完饭就问这种问题,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替朋友赎当。” “哦!在禾街对面,最矮那间就是。客官,承惠半。” 听到赎当,掌柜的心才放下来,赶紧抹零头。 赵就笑笑,丢下一块碎银,拿起伞背手往驿站走。 还没走近,远远便能看到两个人影。借着灯笼微弱的火光,能分辨出两人分别是和知府跟刘同知。 “两位来访,所为何事啊?”快走几步,在两人一步外拱手问道。 两人拱手回礼,刘同知开口道“赵大人,其余州府的知府已经到了。要不要先让他们住下,有事明天再做商量。” 和知府符合道“对呀,这夜黑风高的,谈事不合时宜啊......” 夜黑风高?赵就喜欢的就是夜黑风高。再说了,那些知府们赶了一两天的路,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这时候不抓紧时间,难道等他们休息一晚,恢复体力以便呛自己吗? 自找苦吃嘛不是! 拍拍两人肩膀,笑道“就现在谈吧,事急从权嘛。点上火烛,跟白天也不差多少。” 他都这么说了,两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你们先去衙门安排吧。”赵就转身往驿站里面走,边走边说道。 “我换身官服就过去。” 第208章 每一个 汴州衙门里,十几二十个个知府或站或坐,皆是一脸疲惫的盯着门口。 见迟迟不见有人来,人群中有人等得急了,不免有点牢骚。 “这个和知府,真是谨慎惯了。一个钦差而已,又不是皇上亲临!要是一晚上都见不到人,难不成我们要等到天亮?”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这钦差也是闲的,不知疾苦!有事去州府找我们不就完了,说什么有要事,把我们聚到汴州又晾在一边,实在荒唐!” 说话的是余知府,他所在的楚州离汴州上千里。这几天为了赶路几乎是不眠不休,那是累的腰酸背痛,手脚发软。 刚想好好休息一晚上,却被逮着不放,哪会有什么好心情? 坐在他对面,须发斑白的和善老人摆摆手,劝道“老余,稍安勿躁。毕竟是钦差,代天子巡视呢!” “咱们再等等。” 余知府有点不忿,刚想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眼睛一亮,总算可以休息了吗? 和知府、刘同知两人刚推门进来,余知府便忍不住问道“老和,安排住处了?要是安排妥当,我们就先走了,你不知道啊,这几天我可累坏了!” 见此刘同知识趣的退到外面等赵就去了,把解释的机会留给和知府。和知府也没了办法,只好苦着脸开口。 “诸位跟我走吧……” 众人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可和知府话风一转,“赵钦差说了,有要事跟诸位谈!事急从权嘛,就在定在今晚,还请诸位稍等。” “现在?!”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对,等等赵大人就过来,诸位跟我走吧。” 面对这一圈跟自己品级相等的同僚,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知府硬着头皮说道。 饶是余知府一忍再忍,这时候也忍不住怒火,咬牙切齿道“好!好啊!这是要夜召百官啊!” “慎言!慎言!”旁边两人赶紧拉住他,这老余不要命,他们还要呢! 众人吵吵闹闹,意见不合。有的人不想等,有些人不想得罪钦差,劝着还是等一会。另一些则是闭嘴不言,他们两方都不想得罪。 “好,我们走吧,我倒想听听这位赵大人的要事。”最后还是老人一拍桌子,替众人做了决断,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老人率先站起来,跟着和知府往外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决定还是跟在老人身后。 一伙人拐了个弯,直奔后面较大的房间。里面椅子、茶水已经摆好,众人虽然意见不同,但都到了这里,也没了其他想法,各自喝茶静候。 站在衙门外等着的刘同知不断踱步,显得焦急不已。 好在很快便有一辆马车驶来,刘同知一喜,上前帮忙掀开帘子,“赵大人啊,你要是再来晚点,里面都要闹翻天了!” 走下马车后,赵就只是笑笑,要闹就闹呗,他怕什么,难不成这群人还敢给他来上一套“灯光斧影”不成? “都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只是赵大人,小心说话啊!我看他们都带着火气呢.....”刘同知心有余悸,边跟着赵就往里走边劝着。 呵?小心说话?难不成他们敢动手?就是动手,无非杀几个人,安个罪名而已! “知道了,我先进去。” 话毕赵就不再理会身后的唠唠叨叨,直接推门走进去。 只是没想到的是,屋里一群人的目光几乎紧盯着自己。看得他都有点怀疑,自己脸是不是没擦干净。 虽然赵就心里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绕过众人,往上首走去。 还没等他坐下,便有人问道“赵钦差,听说有要事要谈,不知道是什么要事啊?” 说话的正是余知府,等了这么久,没点火气是不应该的。所以赵就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想问了。 “确实是要事。”赵就好整以暇的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这才开门见山道“诸位应该心里清楚,我奉旨来江南,只为两件事。一是通敌,二是官仓。” “而留住诸位,就是为了官仓一事。” 官仓?众人都有点疑惑,为了这么件小事,至于这么晚商议吗?明天再聊有什么区别?官仓又不会跑!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众人三缄其口,等着他开口解释。 见没人接着问,赵就也乐得清闲。喝了几口茶,磨磨众人耐心后,才放下茶杯。 问道“诸位这个月检查过官仓了吗?” 众人看了眼周围同僚,皆摇头表示没有。 “你们就不好奇,官仓里到底丢了多少担粮吗?” 少了多少?官仓又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开封过,肯定是一担都不会少! 但要真是如此,赵就何必要说废话呢?众人心里没底,纷纷看向老人。 要说老人心里有底,那也不是,只是他喜怒不显罢了。但这种事关性命的事,他也耐不住性子。 于是转头问道“赵大人,官仓事关重大,不妨直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就换了个坐姿,平静开口说“就是啊,鄙人建功心切,一不小心就从诸位所在州府的官仓里搬了点粮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听得专心致志的众人被吓了一跳,有的已经惊呼着站了起来,冷汗直冒。 站在一旁的和知府心里忍不住笑,还以为自己的反应已经够出丑了,没想到大家一模一样嘛! 有的人还心存侥幸,认为自己的州府地处偏僻,赵就应该不会光临。便问道“赵大人都从哪个州府官仓搬了粮?” “每一个。” “什么?这!” 刚才的侥幸瞬间变成慌乱,颤抖着指着赵就,冷汗直流,但说不出一个字。 见此赵就笑着说“总不能厚此薄彼吧,要雨露均沾嘛。” 无耻!实在是无耻至极!众人恨不得把赵就生吞活剥,搬之前你不说,搬完了你跳出来了。 还在这种场合,一群人听着呢!哪怕你私底下偷偷说,哪怕偷偷摸摸呢! 简直就是土匪,土匪都不如! “赵大人,总有个原因吧?”老人手都在发抖,但还是闭上眼睛强行压下情绪,平静问道。 原因?赵就想了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简短解释道“皇上要北征,缺点粮,让我去弄。我有又没钱,只好进官仓搬咯……” “你进仓搬粮,圣旨何在?”余知府坐下,沉着脸问道。 “你说我进仓搬粮,证据何在?”赵就轻飘飘反问。 众人哑然。对呀,人家是没圣旨,但咱们也没证据啊!而且人家是钦差,哪有自己问罪自己的道理? 那也就是说,咱们这群人的脑袋,是掉定了! 想明白后,众人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瘫在椅子上,心里满是绝望。 见此赵就知道,时机已到,于是坐直身体,笑道“诸位何必担心呢?” “我能当着诸位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表明我不想杀你们,皇上也不想杀你们。要不然我早就开仓清查了。” “想要保命,且听我一言。” 第209章 就当你们答应了 人群寂静,尤其是刚刚说话的老人。低着头,双手交叉置于腿上,颇显踌躇犹豫。 余知府眼睛来来回回,在赵就、和知府跟老人三者之间不断徘徊。 焦急、犹豫、郁闷,还有各种说不清的情绪在众人心里不断冒出。他们在等,等老人拿一个主意。 但老人这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尽管赵就话说的明白,但最关键的是:赵就只是钦差,不是皇帝! 他只能查,做不了决定! 所以,现在需要清楚,皇上是什么意思,而不是光听赵就说。但难就难在赵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让他们搞清楚皇上的意思。 想来想去老人始终犹豫不决,只好转头看着赵就,问了一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敢问赵大人,打算什么时候检查官仓?” 想拖时间?赵就哪会不懂老人的目的,笑眯眯回道“那就看今晚我们聊的是否愉快咯……” “要是我的目的没达到,明天我就上奏折,八百里加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众人脸色一僵,纷纷责怪的看着老人,火上浇油嘛不是! “唉”老人无奈低头叹气,面容惆怅,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本来还有几分力气的身体,现在已经做不出一点哪怕轻微的动作。 他总算看明白了,赵就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只想把他们绑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把整个江南当作一个大粮仓,予取予求。 而这次只是开始,后面一定还有很多次! 但这,难道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直勾勾盯着一脸淡定的赵就,“赵大人,能跟老朽出去聊聊吗?” “请。”赵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站起来往门外走。 皎洁月光下,两人影子拉得很长。赵就背着手,率先开口问道“不知道阁下想聊什么?” “想问问,此事是不是皇上的旨意?” “是,冯公公亲口所说!” “可有印玺?”老人低声问。 “你觉得皇上会下这种旨吗?当然是口谕。难不成是冯公公要粮?”赵就理所当然反问。 这个老家伙,实在是精明。一直往上攀扯,意图撇清关系,但皇帝也不是猪,怎么可能会留这个破绽? 别说他,就是赵就都隔着个陆文玉。直接下旨?别逗了,皇帝可还要当仁君呢,怎么会抢老百姓的粮。 老人明显急了,“要是秋收前出了天灾,那不是......” “那就去抄粮商的家!还用我教你吗?皇上只要粮和稳定,你要是不给粮,我就杀了你!你要是瞒不住,我也杀了你!”赵就已经很不耐烦了,本来就琐事缠身,还问个不停。 “无论如何,撑到秋收!” 说完赵就拂袖往里走,不理会身后呆楞的老人。 直到他坐下喝茶,老人才缓缓进门,迎着众人的目光,摇摇头叹了口气,颇显无奈。 人们只好将目光放在赵就身上,想听听他会说点什么。 “怎么?这么久都没想好吗?” 余知府无奈站起,“赵大人,您说,您说该怎么办?我们照做就是了。” “这就对了,这才是朝廷的好知府!”赵就颇感欣慰,拍手站起来。 笑着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还会有,你们调开官仓人手,我们进去搬就是了。” “还有?”余知府听着都头大,本来罪名就不轻,还往上加。 “当然,北征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赵就理所当然道。 众人面面相觑,老人只是低头,看都不看众人一眼。既然无力改变,还不如随他们去了。 “那要是上头问起......” “不是还有我嘛,你们怕什么?皇上怎么会为难忠臣呢?” 这话在众人眼里跟放屁没什么区别,忠不忠不还是你们定的!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有的人已经无奈点头,剩下的无非是有所顾忌,或者是跟老人一样的无所谓。 “那我就当你们答应咯。” 赵就笑眯眯的端起茶杯,自顾自喝着茶,好像人们的反应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实也确实如此,无论他们怎么想,结果都一样,只是光明正大和见不得人的区别而已。 “和知府,替我送送诸位大人。”赵就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反应,既然谈妥了,那就让他们走吧,浪费时间干什么呢? 和知府抬手引路,“诸位,请。” ...... 驿站院子里,赵就跟李益贞姜千户两人对坐饮茶。 一杯茶喝完,姜千户才好奇问道“老九,你就不怕他们借粮混充过去?那样今晚不是白谈了?” “借呗,能借到也是他们的本事,大不了下次再进去搬咯。”赵就有点无所谓。 这次有张良计,下次有过桥梯,他们怎么办是他们的事。赵就只知道,先照顾好眼前事,何况那么多人看着呢,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想进步的人。 姜千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想没想明白,便笑笑说“懂了。” 给其余两人弄得莫名其妙,你懂什么了就懂了?别胡乱脑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慢慢喝,我去睡觉了。” 顶不住两人怪异的目光,赵就求饶似的起身往房间里跑。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两人生吞活剥一样。 身后俩狐朋狗友则一脸莫名其妙,至于这么怕嘛?不就是想叫你去喝酒嘛? “算了,咱俩去?”姜千户提议。 “走!” ...... 翌日中午,赵就准时醒来。洗漱完毕没找到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神清气爽的出去吃饭,果然,不用照顾俩酒鬼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在酒楼一直坐到太阳西下,才环顾四周,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走的不快,几乎就是慢慢散步,但方向不是驿站,反而一直在兜圈子。 一直到天色半黑,才停下脚步,慢慢往禾街走。路上尽量挑着小路走,趁着无人,暗自变化面容,甚至还戴上了很久没用过的人皮面具。 等出现在禾街时,赵就已经变了一个人。 环顾左右,装作警惕的揣着一个包裹进了典当行。 第210章 小宗师交手 擦着桌子的伙计看到一身朴素的赵就进来,停下动作例行公事般问道。 “客官要典当还是赎当?” “典当。”赵就也不废话,抱着怀里的东西,警惕的盯着他。 伙计对这副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不少人以为,他们会趁着看东西的功夫,以假换真。 所以伙计几乎每次遇到这副警惕样子的人,都会解释一番。 “客官你放心,我们这里,是汴州最大的典当行,不会做以假换真的事。” “嗯,看东西吧。” 听到无所谓的语气,伙计倒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收起抹布抬手道“放在桌子上吧。” “好。” 按他说的,赵就把盒子放在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伙计借着火光看了两眼,由于天色已黑,火烛又摇曳不定,说实话,他看不太清楚。 为了不犯错挨罚,只好小心问道“客官,方便我拿起来看看吗?火烛摇晃,实在是看不清楚,不好估价......” “看吧,别往下翻,小心点!” 得到允许,伙计道了声谢,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手指的触感还是他,这是一块玉,但拿起来居然是本书,只是封面镶嵌着几块白玉。 贴近看,玉质莹润细腻,摸着像皮肤,不是凡品。看完了玉,忍不住好奇,趁着赵就转头,悄悄翻开封面。第一页只有四个字,他只能看懂其中两个,好像是“天宝”。 但他刚想往下翻,却被怒气冲冲的赵就劈手夺过,一把装进盒子后盖好。 不忿道“让你看玉,你翻我书干什么?店大欺客是吧?我不当了!” 收起盒子就往外走,伙计一脸可惜,白白流失一笔生意,等掌柜回来又得挨骂了。 想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奇什么呢?真是自找苦吃! “客官......”他还想挽留,但赵就已经走出了当铺。 那怒不可遏的模样,街上的人纷纷侧目,兴致冲冲的看着当铺,让伙计心里又是一阵叫苦。 直到抱着盒子的赵就消失在巷子,人群才熄灭了看热闹的心。刚想离开,却看见上空飘过一道黑影。 “那是什么?”有眼尖的人,马上指着天空疑惑问道。 “还能是什么?武道高手呗!” “你见过脚不着地的武道高手?” 酒楼窗边喝着酒的男人,不屑道“宗师呗,有什么......” 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迎着酒楼里和街上的目光,口干舌燥,颤抖着说“宗师!” 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我草!” 他正想给不明就里的人们解释什么是宗师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高喊。 “留下!小子,这等至宝不是你一人可以独享的!” 接着是嚣张狂妄的声音,“哈哈哈,好笑!我一个人找到的东西,我不独享难道分给你吗?” “一路穷追不舍,欺人太甚!你是小宗师,我也是,真当我怕你吗?” 他的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但没等他擦去,很快又传来声音。 “狂妄,那我只好杀了你了!” “且来!” 紧接着是不断响起的“轰轰”声,和真气不断溢散。酒楼众人都能感到石头压在胸口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无比真切。 等这股感觉消失,众人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扬起的烟尘。而先前不屑的男人已经瘫软在地,幸好同行的人将他扶起。 “朋友,这是小宗师?怎么感觉好像有东西压在胸口,呼吸都困难不少。”有人不解的问道。 男人擦擦汗,摇头解释道“那是武道真意和真气的威压,幸好那两位小宗师没在这里接着打,要不然我们都会死!” “你别说笑,这里离他们还远呢!” “说笑?呵呵,宗师之威,百里可闻!你不修武道不懂,过去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男人懒得解释,只是一昧喝酒压惊。 人们当然不会信他的话,结伴下楼往交手处赶去。看到现场,人们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 两处宅子化为断壁残垣,地上两个深坑。相邻的几处宅子,院墙外数不清的深痕,仿佛有无数把刀剑划过。 肃杀、狰狞、可怖而又真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自觉后退。眼前一幕,让他们对男人的话深信不疑,这等威能,确实不是人力能为! ...... 汴州城内小宗师交手的事情,很快就传满了整个江南。 不仅江湖中人议论纷纷,就连街头巷尾的小贩走卒都能说上两句。 甚至越传越玄,越邪乎。 有人说两人借天雷,把半个汴州都化为了灰烬。 有人则是两人一个御火,一个御水,相互攻伐,打得天昏地暗。 但最让江湖人关注的,是两个小宗师为了什么而大打出手?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几天来,无数的江湖人涌进汴州,想查清楚其中缘由。没想到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唯一的消息是: 其中一个小宗师进过当铺。 于是当铺又成了江湖人的目标,但除了从伙计嘴里得到“天宝”二字,其他的翻边当铺也一无所获。 不少江湖人大失所望,纷纷离去。而另外一些,则是在汴州不断走动,意图接着追查。 这天落日后,当铺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走进当铺,没等伙计开口,他便迫不及待问。 “你肯定你那天看到的是天宝二字?” 伙计不厌其烦,详细说道“客官,那天看到的是四个字,但是我学识浅薄,只认识中间两个字,就是天宝!” “四个字?”白衣公子拍着扇子,有点疑惑。 试探般接着问“是一张纸?” “那倒不是。”伙计坐了下来,详细解释了一遍当天发生过的事。 当听到一本书时,白衣公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你确定是一本书?” “肯定确定啊,我只翻开了第一页,想翻第二页就被那个高手夺回去了!” “那他当什么?当那本书?”白衣公子接着问道。 伙计笑了笑,“当然不是,一本书值多少钱啊?当的是封面镶嵌的白玉!” 白玉公子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放下五两银子,“多谢告知。” 便起身往外走,直到上了马车,脸上才露出喜色。 忍不住喃喃自语“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点消息了。” “怪不得找了这么久一点风声都没有,原来在一个小宗师手里,难怪......” 随后撩开帘子,拍拍车夫的肩膀。 “送我去渡口吧。” 第211章 怀疑 天山之巅,无数草屋被压在大雪里。江南四月,已经不见一片雪花,但这里飘雪能到六月。 甚至说终年飘雪也不为过。 而剑池,就落座于此。 从山下到剑池,有条人为开拓出来的小道。此时小道上,一个一身黑衣的剑池弟子在撒腿狂奔。 虽然小道上仍有积雪,踩着滑脚,但这个弟子一路向上,脚步平稳,步伐一致,不见丝毫改变。 可见功力不浅。 “止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刚到小道尽头,弟子便被一名长老拦住。长老白发苍苍,精神却仍矍铄,手脚灵便,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弟子喘了口气,从怀里拿出密信,道“长老,江南来了密信。封面上说要直接送到太上长老面前,弟子不敢耽误,接到信便狂奔上山。” “有失礼态,请长老见谅。” “哦?”长老接过密信,封口没有一点损坏,显然还没拆开过。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呈太上长老亲启。 他也有点诧异,太上长老闭关已快二十年,剑池大小事务皆已不管。怎么来信的人这么不懂规矩,不给宗主反而直接呈太上长老? 但也顾不得去问这些,要紧的是先给太上长老送去。于是他挥挥手,让弟子下去,叮嘱道“密信的事,烂在肚子里。” “明白。” 带着密信一路往前走,直至一道石门前停下。轻轻拍了拍石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也不气馁,再拍了几次,里面这才传来声音。 “是谁?有何事?” 长老闻言,恭恭敬敬回道“师伯,弟子是郭源逸。有一封密信,说要直接呈给师伯。” “所以弟子冒昧打扰。” 密信,给自己?里面的人紧闭的双眼霎时睁开,石室里剑气渐渐收敛回体内。 石门打开,“进来吧,源逸。” “弟子见过师伯。”刚走进去,郭源逸便行了个弟子礼。 不见太上长老有什么动作,但他手上的密信却突然消失,轻飘飘的落在坐着的太上长老面前。 拆开密信看了一遍后,便将密信丢进了火盆。坐着的太上长老轻轻挥手,让他靠近点。 “师伯……” 刚想问什么事,却被打断,“抱扑有在江南出现过吗?” 郭源逸不知道太上长老的意思,但抱扑这个名字他知道,于是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有,余师叔就是在江南消失的!” 江南么,看来密信上说的有几分可信,补天宝经可能就在江南!太上长老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转头看着郭源逸。 吩咐道“找几个修为高点的弟子去汴州,到了之后我再给他们去信。” “出去吧。” “是,弟子告退。”郭源逸行礼告退。 等石门关上,坐着的太少长老才缓缓站起,抬头往上看去。头顶有条狭长的剑痕,并不规矩,好像只是随手的一剑,但又像精心设计。 看着光洁无比的剑痕,他嘴角渐渐上扬,随即又恢复如初,隐隐中似乎带着点恨意。 “师弟,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剑池百年基业。你也不该将补天宝经带出剑池,却又不送回来!”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周身已经渐渐浮现无数剑意,只是其中有缺,以致并不完整。 “师弟啊!你要是死早点,该多好......” ...... 京城春雨绵绵,细雨好像给这座古都蒙上一层白雾。 锦衣卫衙门里陆文玉看着手上的信,不明就里的轻点着桌子。 “补天宝经......” “重出江湖吗?还是有人暗中作局?不过江湖乱乱也好......” 身后阴影里,全身覆盖在黑衣里的人轻声说道“我看不真。” “我看也不真。”陆文玉目光沉沉,但话语间带着几分怀疑。 想了想之后,还是摇着头站起来,吩咐道“给朱雀和赵牧之去信。” “让他们看好江南,别让江南乱的太过分,以防到时候覆水难收。你们去盯着那几个大宗师,如果有动静第一时间给我回信。” “宗师以下无非是打打闹闹,要是大宗师入局,那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阴影闪动了一下,人影已经消失。陆文玉背着手,目光如炬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暖香阁后门,马车缓缓停住,戴着面具的男人熟练推开门。看门的人脸色一变,恭敬道“尾宿护法,您先稍等,我先进去通报。” “不用了,事情过急,我直接进去便是。” 说着尾宿绕过看门人,熟悉的往里面走。绕过院子,直接朝着顶楼走去。 “叩叩。”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声音,“何人?” “尾火虎。” “进来。”里面的声音带着疑惑。 刚走进去还没关上门,扶光便略带惊讶的问道“尾宿,你这么急过来找我,所为何事?江南又出事了?” “嗯。”关上门后,尾宿点点头,在他对面从容坐下。 又出事了?扶光被吓的茶杯差点没端稳,上次两个护法被杀才多久?怎么江南又出事了?难不成江南可他? 虽然他有心抗拒,但事到面前也不得不处理,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沉重开口问道“又出了什么事?谁死了还是?” 啊?尾宿呆愣刹那,不解的看着扶光,他为什么说“又”?江南最近出了很多事吗? “额......有没有死我倒是不清楚,但是江南确实出了大事。” 没有人死那还有什么大事?陆文玉死了?他不清楚,于是问道“什么大事?” “补天宝经,有消息了。” 扶光的不解变成欣喜,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补天宝经,可能有消息了。” 这次尾宿的用词谨慎了很多,毕竟扶光的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谨慎一点只有好处。 “什么叫可能?是有还是没有?” 尾宿心底大呼自己明智。把小宗师交手和自己调查到的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你确定是小宗师?”扶光听完还是有点怀疑,小宗师怎么会这么没脸色?居然敢在城里动手,他们不怕朝廷吗? 尾宿想了想,点点头,“是小宗师,我去看过,武道真意很真切,做不得假。” “至于当铺伙计说的话,我认为也是真的。但是我也没见过实物,没办法确定。” “所以来见你,就是为了让你下个决定......” 第212章 齐聚汴州 烛火摇晃不定,以致扶光的影子也在不停晃动。这似乎表示他内心也在犹豫和踌躇。 实话实说,他也没见过补天宝经的实物。要是见过,也就用不上这么努力的去寻找了。 但也是没见过的原因,所以他不能马上做决定,哪怕尾宿描述的很真实,很像。 他明白,陷阱也很像,因为不像怎么能捉到猎物呢? 现在仅凭这些片面单一的消息,没办法预估到底是陷阱,还是真的补天宝经。因此他依旧犹豫,不敢妄下决定。 尾宿清楚他的想法,所以也不打扰,静静坐着等他做出决定。 思考了很久,始终觉得机不可失,但仍有顾忌,所以迟疑片刻后,轻声问道“天枢和玉衡在江南吧?” “在。” “再让天玑也过去吧……” 觉得不保险,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朱雀七宿里,井木犴和张月鹿都死了,人手不多。” “就让青龙七宿和朱雀七宿一起过去吧。” 尾宿目光微凝,这是要把一半的人手派过去吗?一个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用得上这么多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扶光解释道“尽管不知道真假,但是我敢保证各大门派一定会派人过去,所以啊,咱们多派点人才好浑水摸鱼。” “明白了。”尾宿点头示意。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轻点茶杯思考着,许久才叮嘱道“你回去跟天枢说说,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要查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尽量稳重些,不要那么激进。一切谋而待定!” 应了声“好”之后,尾宿推门出去。房间里只剩扶光一人,看着窗外不停的细雨,总觉得有点不安。 与此同时,在不同的宗门,高层都收到了弟子传来的信。 一时间画面很和谐,大小门派的高层都在沉思。他们不傻,知道补天宝经这种好东西不会随便出现。 如今在江南出现,哪知道是偶然出现,还是有人特意设下的陷阱。 要是换一本,他们不会如此犹豫,因为他们知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们一来是不太可能得到,二来拿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补天宝经不同啊,那可是有实际例子的。君不见曾经的剑神余抱扑和纵横西域的魔教圣女,都是拥有补天宝经后,才进入大宗师。 而剑池繁荣衰败,都与其有关。更遑论魔教兴起的缘由,就是得到了补天宝经!这可是能让小门派一跃晋升大门派,大门派晋升顶尖门派的宝物! 诱惑力实在太大,他们生出意图染指的心也很正常。也正是这份欲望,让这些高层不得不小心应对,大意不得。 犹豫思考许久,这些人果断做出决定:要去,必须要去,就算没有多少好机会也要去,就当锻炼小辈了。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坚决执行。很快各个大小门派的弟子就收到了高层的消息。 短短一天之内,各个门派的弟子便整装完毕,直奔汴州而来。 ...... 停了几天的春雨又淅淅沥沥下着,整个江南似乎都蒙在一层白雾里。 更以往一样,睡到午时才醒的赵就不急不躁洗漱,随后出去吃饭。 吃饱喝足回到驿站,刚推开门便看到一抹红色。 又是她!赵就看着一袭红衣的朱雀,只感觉一阵头大。她没事做吗?就算没事,睡觉不好吗?非得来找自己。 找也就算了,能不能走门?这动不动就突然出现在屋子里,会吓死人的! “朱雀姑娘,那个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 “问吧。”朱雀心情不错,也就没在乎这些。 关上门坐下,赵就指着指着门问道“屋里没人,你难道不能在门外等着吗?” “外面下雨,而且我想坐着。怎么?你不允许?” 朱雀还是跟原来一样打扮,甚至连动作都一样,翘着二郎腿,还抖着脚,斜睨赵就,脸上写满了嚣张。 唉。赵就只能叹气,没办法啊,打不过能怎么办呢?钦差的身份能压人没错,但对于这位来说,屁用没有,只能保命。 没等赵就开口,朱雀倒是先说话了,“钦差大人,奴家又调回江南咯,咱们又可以做伴咯,开心吗?” 妩媚勾人的语调,在赵就听来却是耳边惊雷。她奶奶的,又是她!陆文玉,我草你妈! 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了,真骂出来他还不敢。索性摆烂了,“嗯,又是什么事啊?十万担可是足斤足两,你们签了字的,要说少了我可不认!” 话音未落,对面的朱雀瞬间出现在眼前,气息诱人,“原来公子心里,还是有奴家的啊。” 我草!赵就吓得连退三步。狗日的这是什么反差感! “呵呵呵......”朱雀捂嘴轻笑,又出现在原先的位置。手指轻动丢出一封信。 严肃道“不逗你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是陆大人的信,这次不止有我,负责情报的玄武。” “陆大人说,让你看好江南,不要出大乱子。” 坐稳身子后,赵就不屑小道“江南有会有什么大乱子,有朝廷在呢!” “你没发现,这几天汴州城里多了很多江湖人吗?”朱雀笑问。 “正常,江南自古繁华,再加上前几天有小宗师交手,无非是好奇而已。过不了几天,便会走得一空。”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啊!朱雀摇头苦笑,也是,他只负责钦差事宜,没必要关注州府内发生的事。 于是解释道“你知道那两个小宗师为什么交手吗?” “我哪里去知道?我总不能追着他们问吧?”赵就一脸理所当然。 见此朱雀也只好压下情绪,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其中的关键。 “我......草!这补天宝经真有如此奇效?”刚听完,赵就便忍不住双眼瞪大,惊讶问道。 “嗯!陆大人亲口所说,锦衣卫的情报也表示:余抱扑确实因补天宝经而踏入大宗师。” 朱雀声音轻慢,娓娓道来。 赵就没有接着问,只是淡定的喝着茶,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演戏而已,真假都是道具罢了。 “我知道了。” “他们俩呢?”朱雀突然问道。 “宿醉未醒,还在睡觉。” 听到这里朱雀倒是来了兴趣,“哦?昨天他们去哪了?能喝这么多?” “青楼呗。”赵就坦白告之。 这时朱雀倒是站了起来,轻笑着说道“看来是个好玩的地方,要不然他们不至于醉成这样!” “今晚我也要去!你带我去!” 第213章 确实去了 “醒醒,天黑了!” 赵就拍了拍抱在一起的李益贞和姜千户两人,两人纹丝不动,睡得很自然。 回头看了眼朱雀,一脸无奈。 “继续!”门口朱雀的声音十分淡然,头也不抬,有点不甚在意。 没有办法,赵就只好气沉丹田,一手一个把他们俩拎了起来! “老九,别闹!”姜千户拍着赵就的手。 李益贞睡眼朦胧,有气无力,迷迷糊糊的说道“老弟干嘛呢!” “有人想见你们!”赵就没好气的把俩人丢在床上,转身走到门前。 冲朱雀无奈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说!” 说罢便挤开朱雀出去。朱雀也不在意,背着手走到半睡半醒了俩人面前,看着半睡半醒的两人。 笑眯眯说“去青楼问什么不叫我啊?好歹也共事一个多月,说忘就忘啊?” “别闹老九,你又不是没去......” 姜千户的话让朱雀好奇的回头看着赵就,但他哪会认,直接嘴一撇,头一低,装哑巴不说话。 “呵呵,是吗?”对赵就没什么办法的朱雀,只好略带怒气的看着两人。奈何不了装傻充愣的赵就,还奈何不了你们俩吗? 稍微回过神的两人,听到不是赵就,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一袭红衣。 冷汗顿时就不自觉冒出,还迷糊着的他们瞬间全部回神。有点惊恐的微微转头,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又是这个女人?不是已经完事了吗?她没事做的吗?这么喜欢江南? 此时他们的心境跟赵就不久前是一样的。 还是姜千户有经验,看到朱雀眉头皱起,马上转愁为喜,笑呵呵的说“姑奶奶,您又来看我们了?” “别废话!这几天是不是乐不思蜀啊?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吧?”朱雀好整以暇的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千户。 被这么看姜千户差点没被吓尿,转头想找救兵,却只看到李益贞,赵就别说人,影子都看不到。 只好狡辩道“都是这些地方官员,意图腐蚀我!我是深入虎穴,宁死不从!不信你问老李,他是侯爷,不会骗人!” “是,确实去青楼了!” “你看,我就说......”姜千户正想义正严辞,突然一顿,转头惊讶的看着李益贞。 不是,这时候你倒支愣起来了! “老李!” 斜卧着的李益贞一脸无所谓,朱雀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他身上?别忘了,他也是侯爷出身! 大不了让老爹去求皇上呗,又不是没进过昭狱,也就那样! “好了,你们去哪我不想管!”朱雀抬手止住差点骂娘的姜千户。 笑道“今晚,带我一起去!在京城快憋死我了,我也要纵情声色!” 这话让俩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牛大。一时之间分不清她是在调侃还是认真的,所以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呆楞的看着对方。 “你们没听到吗?我也要去!”她加重了声音,一掌拍在桌子上。 啪的一声,以及桌子上的掌印让俩人喉咙轻动,不自觉点头。 “那就这么决定了,赶快去洗漱吃饭。天快黑了,不要耽误时间!” 丢下一句“赶快”后,朱雀便起身离开了房间。独留下还傻着的两人,搞不懂这个姑奶奶想干什么。 “老李,你说这是干嘛呢?” “我咋知道,实在不行就带她去!记汴州账上,反正我不可能花钱!” “好主意!” ...... 磨磨蹭蹭到戌时过半,在朱雀差点把茶杯咬摔了时,两人总算吃饱喝足回来。 看到月光下,不带面纱的朱雀,两人倒是惊艳了一刹,但想到这位的修为,又马上恢复如初。 笑着上前捧臭脚,“原本以为姑奶奶只是修为通天,没想到容貌也是胜过天仙。姑奶奶,要不然咋还是不去了,凡夫俗子哪里入得了您的眼睛。” “别他妈的废话,吃个饭用一个时辰,你们俩是猪啊?赶快带我去!” 好嘛,一开口还是那个味道。两人只好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一路把她护出院子。 没走几步,朱雀颇有兴趣的问道“那小子不去?” “应该吧......” “拽他出来,装什么正人君子呢,在京城三天去两次青楼......”朱雀不忿道。 俩人没办法,只好拉着一脸茫然的赵就一起出了门。好在朱雀没再说什么,只是赶路。 一路走过去,赵就看着街头巷尾,有点吃惊。 驿站已经够偏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而脚步平稳轻盈,身上气息若有若无的人,几乎两三步就能看见一个。 他有想过汴州会进来一批江湖人,没想到会这么多。 看来补天宝经的诱惑力,确实难以想象。一路上就连和尚、道士都能看到不少,从装束看,几乎清一色是大派弟子。 还有些看着就不见的人,脸色阴沉,时不时警惕的看着周围,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非他们真这么有自信,觉得补天宝经自己能沾染?赵就想不明白。 “五十两!你还不如去抢!昨天还是十两呢,做生意不讲良心是吧?” 李益贞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回神一看,居然已经到了青楼门前。 听完赵就也有点惊讶,短短一天,居然涨价五倍,实在夸张。但当他抬头看去,门前和里面密密麻麻的人让他不由一顿,难怪涨价的这么厉害,简直是供不应求! 身旁朱雀脸色凝重,能这种程度她也有点惊讶。原本以为只有大派弟子来,没想到小门派也不愿意放过,就连一些刚刚出名的江湖人,也来凑热闹。 好在这次来的不止她一人,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三品以上,她可不认为这些人会不来。 这样想来,严重程度远超预期。 老鸨还想争辩,但赵就却懒得唧唧歪歪,直接锦衣卫腰牌开路。二话不说,带头往里走。 要了三楼一间靠街的房间,李益贞姜千户两人熟练的跟小厮聊着。 而朱雀拉着赵就走到窗边,忧虑说道“这么多人,就是不是真的都成真的了......” “还好,至少他们也花了钱不是?”赵就有点无所谓,这种事就是他想看到的,声势越大他越有机会。 “还会来人的,给五爷去信吧。” “实在不行,只好请五爷出手了。” 第214章 眼神 夜色沉沉,倚着窗的朱雀转头看了眼满脸无所谓的赵就。心里默默思考着要不要给陆文玉去信。 她心里明白,这些无非是投石问路,一旦补天宝经再多出现几次,江南一定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两个小宗师,能稳住局势吗? 稳不住!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但刚来两天,便马上求援,又显得她无能。 正是这种矛盾心理,让她瞻前顾后,踌躇不定。 一旁的赵就只是笑笑,不打扰她思考,悠闲的斜靠着窗户,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灯火。 他们,应该回来吧…… 身后歌曲响起,打断各怀心事,默默思考的俩人。 刚刚转身,便看到举着酒杯的李益贞“来来来,你们俩也不要客气,一起喝一起喝嘛。” 朱雀依旧脸色凝重,反倒是赵就自然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今天有人帮忙,他当然开心。 轻歌曼舞之中,三人觥筹交错,好不快活,唯有朱雀有点兴致缺缺的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来玩开心点啦,愁什么?有陆大人在,天塌不下来!”给她添了一杯酒后,赵就轻声劝道。 但朱雀只是笑笑,跟他碰杯后迟迟不喝。赵就也不多说什么,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啪啪。” 四人一壶酒没喝完,门便被拍响,外面还有小厮阻拦的声音,“客官,这里进不得啊,楼下还有空房间,没必要执着这点小事嘛……” “滚开,大爷我去哪里喝酒关你屁事,里面都没叫唤呢,你叫唤什么。” 接着的好像是小厮被推开,撞到墙壁,“咚”的一声。 四人放下酒杯,挥手让歌姬舞姬停下,他们倒想看看,外面的人想干什么。姜千户刚过去开门,却被李益贞拦下。 “咱们就等着,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睛的,胆子这么大。” 就连刚刚还是满脸愁容的朱雀,都放下了酒杯,抱手看着。 本来门就没拴住,没了小厮的阻拦,门外人很快就推开了门。见里面四人眼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也不在乎,大摇大摆的走到几人面前。 带着命令的语气,道“几位公子,打扰了,在下金刀门司徒信,不知道能不能跟几位共饮?” 四人面面相觑,咋回事啊老弟?进门之前恨不得鼻孔上天,怎么一进门就彬彬有礼了? 见四人不说话,司徒信也不在乎,直接往里走,拍了拍赵就的肩膀,“朋友,可以让让吗?我想坐这里。” 哦?赵就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渐渐上翘,原来是这么个目的啊。早说啊,早说赵就直接去开门了。 “好啊,我正好有点酒意,想出去透透气,不介意的话,就坐这里吧。”赵就没有拒绝,直接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往门外走去。 “多谢啊!”司徒信得意坐下,转头就端起酒杯,“不知姑娘是何方人氏?有没有听说过金刀门啊?” “呵呵。”朱雀捏着手里酒杯,妩媚转头朝他一笑。只是眼神里不太友善。 李益贞和姜千户两人赶紧低头喝酒,以掩盖笑意。这哥们还是行啊,一堆狼里面挑了头老虎。 “姑娘共饮一杯否?” “好呀!” 司徒信没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还转身吩咐歌姬舞姬动起来,自顾自的看着朱雀,根本察觉不到另外两人疯狂喝酒。 他还以为这俩逼渴了呢! 但这些赵就都看不到,他已经走下楼梯,朝院子里走去。不得不说,人多确实也不好,走一步停一步的感觉,就好像脚抽筋了似的,不怎么舒服。 一路挣扎走出去,刚想透口气便被眼尖的老鸨拦住,“大人这是不满意?还是姑娘们没伺候好?” 看了腰牌的老鸨虽然巴不得赵就马上走,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好的,要不然明天一睁眼,这家青楼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赵就也知道她的心思,笑道“无事,只是酒喝急了,出来偷偷气。” “哦,哦,这样啊,要不要给大人泡壶茶,好解酒。” “去吧,送到亭子就好,我坐会。” 只要不花自己的钱,赵就向来是来者不拒。别说茶,他现在还想叫一桌饭菜,可惜环境不符。 “是大人,妾身这就去。”说着老鸨急忙往里走,一刻不敢耽误,生怕慢一步惹出事。 而赵就则背着手,踱着步往无人的亭子走。没走几步,突然眉头紧皱,脚步不自觉停下,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只好瞬间回头,却只看到两三扇窗户关上。那股突然察觉到,带着杀气的眼神,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抬头往上看去,但已经迟了,几层楼没有任何异常和变化。 “错觉吗?”见没有异常,赵就有点疑惑,那股杀气虽然很淡,但他的印象里确实有感觉到。 他又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又看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挨个排查时,老鸨端着茶走过来,“大人,茶泡好了,给您放桌子上?” “放吧,我问问你啊,今晚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鸨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生人倒是很多,但您也知道,这汴州城半城都是生人......” “说的也是,最近生人确实多。”赵就只是试探,没有问到底的心。 随便问了几句无关的话,便放她走了。自己则喝着茶,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几扇窗户。 楼里玉衡站在窗户边,心有余悸。没想到仅仅一丝杀气,便被察觉。好在他动作够快,加上同时也有人关窗,要不然非露馅不可。 他也没了接着留下来的心思,起身往后门走去。 但他也没想到,赵就会一直盯着,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开门的影子让他不由一笑。 看来自己的感觉没错,刚才还真有人盯着自己。只不过这来来去去的人流,他也没了追过去的想法。 知道他们来了也够了,至于揪出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喝完茶算算时间,上面也快搞定了,便起身往上面走。 司徒信,呵呵,好名字啊。 第215章 就决定是你了! 放慢脚步沿着楼梯往上走,刚到二楼就看见往下走的人一脸吃瓜模样。 赵就有点诧异,忍不住加快脚步。到三楼还没落下最后一步,便听到或高或低的“嗯、啊”声。 “看来还没结束嘛……” 他嘴角上扬,下意识的放慢脚步慢慢往房间走。一路上遇到的人里,或好奇,或惊讶,或淫笑。 但他依旧不慌不忙,背着手走到门前。此时其他几个房间里,已经有人探出头。 “玩这么大?” “谁说不是呢,听听,这声音,这钱算是给这孙子花明白了......” “哪门哪派的啊?不成体统!” “一年四季别说女人,就是雌的都见不到,哪还顾得上体统?” “哈哈哈......” 实话实说,站在门前迎着其他人看来的目光时,赵就有点尴尬。但转念一想,里面又不是我,我怕鸡毛啊? 于是全当看不见,抬手敲门。 “谁啊?” 李益贞的声音,明显能听出他有点开心,准确说,是看好戏时那种事不关己的兴奋。 “我。”赵就没敢说名字,这场面哪怕说自己姓赵都不敢。 里面传来走路的声音,很快门被打开。果不其然,李益贞的圆脸上尽是看好戏的从容,“老弟啊,快进来吧,好戏还没完呢。” 进去关上门,入眼便是被吊起来,扒得只剩短裤的司徒信和翘着二郎腿的朱雀、姜千户两人。 “干啥呢你们?咋吊起来了?”赵就有点看不懂,打一顿就完事了呗,这么玩不怕玩死人啊? 姜千户连忙附到赵就耳边,小声解释了一遍他走之后发生的事。 原来这小子喝酒就算,到后来见朱雀没什么反应,就开始动手动脚。动手动脚也就算了,狗日的还专挑没衣服的地方。 那朱雀能忍咯?要不是姜千户反应快,赵就进来看到的估计就不是人了,肉泥的可能性偏大。 “难怪......”抬头看了眼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司徒信,赵就只好摇摇头。 贱嘛不是,哪有一来就上手的,你得先试探嘛,循序渐进。就跟看腿一样,你得先确保人家没在盯着你,你再往下看嘛! “接着打呗,我啥都没看到就停了?”坐下之后,赵就怀着看好戏的心思,挥手让他们继续。 但翘着腿的朱雀喝着茶,不为所动,“累了,你来?” “不了,还是老姜你来吧。” 球传到他这,他也只好满脸苦涩的站起来,接过鞭子。而赵就则真气激射而出,解开哑穴。 没想到司徒信刚能说话便叫嚣,“我可是金刀门的人,你们不怕金刀门吗?我们门主可是一品!” “一品!还是快要进入小宗师的一品!识趣的就放了我,让那个小妞跟我走,要不然......” 一品?呵呵。除了朱雀,其他三人笑得很开心,昭狱里别说一品,就是大小宗师都有。 进去之前哪个不比他嚣张,进去之后哪个不是鹌鹑? 就这还威胁上了?姜千户二话不说鞭子甩动如风,很快叫喊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别说朱雀,就是赵就都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直到杯里茶喝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好了老姜,放他下来!” “好。”姜千户收手,一跃而起解开绳子,放他落地。 此时司徒信也没了那份嚣张,看着几人的眼睛里分明能看到惊恐。他不明白,一直引以为傲的搬靠山怎么一点用都没有,这几人莫非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吗? 好像看穿他心思般,赵就摇头道“怎么?不服气?还是想报复?” 为了活命,司徒信哪还敢说什么?只好低三下四道“没......没有,各位大爷姑奶奶,我只是疼。” “知道疼就好!江湖第一课,挨打要立正,知错要改!不服就把金刀门门主叫来,我保证跟你一样,吊起来打!”赵就声音淡淡,但语气里带着一股自信。一个小小的一品而已,要真敢找事,吊街头打! 司徒信被吓了一跳,他一不是金刀门弟子,二不是门主亲戚。只不过是个交钱买名头的,哪里叫得来金刀门门主? 说句实话,他连金刀门门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自己是金刀门的,无非是为了抬高身份。 “知......知道了,多谢大爷教导。” 看他这副窝囊模样,也学西门庆?赵就顿时没了兴致,一脚把他衣服踢到他面前,“穿上衣服,滚蛋!还以为是什么高手,草!” 得蒙大赦般,司徒信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踉踉跄跄站起来往门口走,刚想开门出去,却被赵就搂住肩膀。 拍了拍他的胸口,顺手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附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狠戾道“今晚的事,不要说是我们打了你。人家问起就说是修为极高的江湖人,听懂了吗?” 他点头如捣蒜,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赵就接着威胁道“我们三人,包括你调戏的女子都是锦衣卫,而给我开门那位,是侯爷。我们来干嘛的,你心里清楚。” “敢乱嚼舌头,泄露了我们身份,我杀你全家。” 说罢拍拍他后背,帮他理顺气息,打开门一把将其推出去,“哈哈哈,下次接着来玩啊!” 门合上,看热闹的人刚想上前问几句,没想到司徒信拔腿就跑。下次,哪还有下次?屋子里四个阎王也就算了,一个个还尼玛的身份通天。 狗日的钓鱼执法,早说是锦衣卫,就是他亲爹叫,他都不进去! 还有那个女的,杀人如麻的货色,装上妩媚勾人了。一想到这里,司徒信别说手,他都恨不得马上自宫。 青楼门前,看到司徒信一脸慌张跑出来的管家,急忙上前用力扶住他。 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刚被抽了一顿,血都没干呢。被管家这么一抓,司徒信差点没痛的跳起来。 “放手,放手!”边说边拍开管家的手,龇牙咧嘴道“上车,我要回家!这家青楼我再也不来了!” “啊不,所有青楼我都不去了!让我爹给我准备笔墨纸砚,四书五经!” “老子要读书,老子要科举,老子也要当官!” 第216章 再出消息 啊?读书?科举?这两个词跟你能联系起来吗?管家看着司徒信极为认真的表情,不禁想:自家少爷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一个童试考了六次才过的人,居然,居然说要科举,要当官。别说管家,任谁来都要愣一阵。 “少爷,咱换一家就是了,不用发这么大的毒誓。” 毒誓?司徒信被呛得呆愣片刻,随后恶狠狠地说“回家!我跟我爹说!鸿鹄安知大鸟之大?” “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管家捂脸苦笑,这文化素质,科举个屁啊。 “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 说罢他率先走进车厢,催促管家开车回家。 马车踏踏一路停停走走,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处宅子前停下。司徒信忍着痛,推门走进去,马上叫来侍从取药。 听完管家回报,司徒信的父亲司徒流大喜过望。急急忙忙出门拉住儿子,欣喜道“儿子,儿子,你刚才说要读书?要科举?” “爹!我要读书你还不愿意啊?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好!好!好!”司徒流哈哈大笑,连呼三声好。 这是什么?这就是开窍了啊,苍天保佑,祖宗显灵了! 司徒流左右看去,没看到管家,急忙高呼“管家,管家!你死哪里去了?” “老爷......” “快!快去!把后院收拾出来,整个当作书房。还有,去请先生,四书五经、笔墨纸砚等必备之物明天之前备好!” 儿子可算开窍了,他哪能不欣喜。说起来他家能富起来,最大的原因是他爷爷,也就是司徒信太爷爷,当年做官做到了从五品。 由此富及三代。要是他儿子再入朝为官,那岂不是家族富贵绵延? 想了想又急忙吩咐道“以后少爷的吃喝,都要汇报给我,下人走动也要轻手轻脚,要是耽误了少爷读书,立刻打死!” “是,老爷。”站在一边的下人们一齐回道。 见管家没有行动,他急忙催道“快去啊!别耽误了时间,要是没开门那就花高价!可不能委屈了我儿子。” 随后转身朝司徒信点点头,“儿子啊,后院,啊不,这处宅子都是你的了。以后你啊就专心读书,家里的生意啊,让爹来。” “知道了爹,我先去休息了。”司徒信嘴角直抽,这隆重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分封太子呢。 他只想赶紧上药,身上火辣辣的痛。 “好,好。去吧乖儿子。” ...... “嘶,啊!” 药刚抹上去,司徒信便忍不住咬牙切齿,真他妈的痛啊! 侍从停下动作,小声道“少爷,您忍着点,快完了......” “好,快点就是了。”司徒信连叫了力气都快没了,现在只想上完药好好睡一觉。 嘶哈片刻,才算上完药。侍从抱起衣服时,一块玉却掉了下来。 好在侍从眼疾手快,在空中一把抓住,举到司徒信面前,“少爷,您的玉给您放在哪里?” 迷迷糊糊的司徒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白玉,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这块玉的记忆。于是问道“你跟我这么久,有见过这块玉吗?” “这倒是没有!”侍从实话实说。 没有?那也许就不是我的,应该是醉酒的时候顺的,但看玉面也找不出什么身份标志。索性挥挥手,无所谓道“赏你了,不要跟别人说,就当你捡的吧。” 侍从顿时一喜,知道大概率司徒信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但值钱啊,“谢少爷赏。” “出去吧,我要睡觉。” “是,小人这就走。” 抱着衣服揣着玉走出去,侍从忍不住笑出声。这块白玉一看就不凡,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这可是笔横财! 乐呵呵的小心收起来后,便忙活起了。 次日中午,想着落袋为安的侍从捂着白玉,一步几回头,直奔最近的典当行。 “掌柜的,当东西!” 见来人衣着寒酸,掌柜的也不想多给表情,淡淡道“拿出来看看吧。” 接过侍从递来的白玉,掌柜脸色顿时一变,这是草屋飞出金凤凰了?这等白玉,居然在这等人手里。 但他们做典当这行,主打的就是只看东西,不问来路。于是仔细端详后,装作镇定道“活当八两,死当八十两。如何?” “不如何!”侍从拿回白玉,他明白再少都不会低于百两,八十两,骗鬼呢? 话音落下他转头就走,不理身后苦苦挽留的掌柜。 汴州又不止一家典当行,价格不合适换一家便是,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可一连三家典当行,都没有得到合适的价格。他也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向禾街走去。 侍从走进去的时候,伙计刚好出去吃饭,吃饱喝足的掌柜摇着椅子,边喝茶边哼着小曲。 “掌柜的,您看看,这东西值多少银子?” “哦?当东西啊?”掌柜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接过白玉,顿时赞不绝口。 把玩片刻后,说道“小兄弟,我也不骗你,活当十五两,两个月。死当一百五十两。你看......” “死当。”侍从果断开口道,他知道一百五十两差不多就是最高的价格了,就是再高也没有几两,而且还要等时候。 黄金有价玉无价,时间他倒是多,但要是跌价了呢?所以他不愿再等。 掌柜也不迟疑,写了一张凭据,取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您数数。” 数了两遍没什么问题后,侍从抱着银子走出当铺。而掌柜坐回原来位置,忍不住把玩着白玉,这种货色一转手马上赚几十两,上百两也说不定。 这时吃完饭回来的伙计,见掌柜一脸欣喜,便奉承道“舅舅,又收了什么好东西?这眼光,真是不服不行。” “你小子,来,舅舅带你长长眼。”掌柜将白玉放在布上,颇带几分骄傲笑道“看看,看看,这块白玉不多见吧?” 少见?伙计好奇心被勾起,急忙上前仔细端详。只看了一眼,他便脸色剧变,冷汗直流。 “舅舅,这个不能收啊!” 没等掌柜说话,门外几个或背着兵器,或背着手走进来,问道“为何不能收啊?” 几人的声音和气势吓了两人一跳,不自觉的看着对方。 “说!为何不能收?是不是与那本书相关?” 伙计踉踉跄跄坐下,擦了擦汗,低声说道“确实与那天的那本书有关。” “有何关系?” 这几天伙计天天被问起,那天他又上过手,印象想不深刻都难。 “这块白玉,就是那本书封面的三块白玉之一!我记得清清楚楚,三块白玉雕琢的东西不同,合在一起就是一幅补天图。” “你们看,这块玉上雕的不是举石的画面嘛。” 几人眉头一皱,问道“你确定没有错?” 伙计苦不堪言,但还是肯定说道“这几天天天有人问,哪会忘记?” “我肯定,没有记错!” 第217章 剑池出手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不明白,现在经过伙计的解释,几人面面相觑,各自脸上早已露出笑容。 别看他们几人装模作样的,好像真是高手,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人全是不入流的七八品货色。 因为修为不高,所以他们来汴州的主要任务只是打探消息。谁知道仅仅第二天便有了消息。 只要把那块玉带回去,怎么说都能混到个门主器重。 于是其中一人眼疾手快,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一把夺过白玉,“掌柜的,这块玉多少银子?” 掌柜嘴角直抽,看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别说赚钱,不赔钱就不错了! “二......二百两。” 二百两?! 抓着白玉的人有些吃惊,他不是没有二百两,而是没带在身上。本来出门机会就不多,加上又只是出来打探消息,带二百两,不是傻缺么? “不会给不起钱吧?”另一人还在怪自己下手太慢,这时候来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二百两我要了!” 说着两张银票轻飘飘落在桌子上,随后向先前的人伸手,“拿来吧,没钱还学人装大款,我看这小门小户还真是穷酸!” “你说什么呢!”拿着玉的人把手一背,连退两步,目光灼灼看着说话的人。 他的声音马上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当铺门口很快便围满看热闹的人,就连酒楼上不少窗户都纷纷打开。 给了钱的人不想惹来麻烦,于是压低声音道“我付了钱,不能带走东西吗?” “你是要巧取豪夺?还是打算占着不给?” “我有说过我不买吗?买东西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说着一锭银子被丢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这五十两是定金,我去去便回。” 掌柜一手银子,一手银票,迎着两人吃人般的眼光,觉得卖给谁都不合适,只好呆愣在椅子上装死。 “哈哈哈,可笑!我可是给了全款,你五十两就想博两百两的东西?” “拿来!”那人身上内气已经运行。 人越来越多,他不想因走漏消息而失了先机。毕竟说到底,他所在的门派虽然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 特别是跟声名显赫的门派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大巫。 “动手是吧。”拿着白玉的人把其别在腰间,摆开架势,内气流转。 两人对视片刻,先前的人率先动手,手掌翻动如风吹柳叶。腰上别着白玉之人,同样几掌拍出。 两人各自施展招式,都在一起。 酒楼上的人心头纳闷,怎么买个东西还能打起来,当铺又不是只有一件东西。 “怎么打起来了?” “谁知道呢......不对,去,把伙计拎上来。” 很快楼上有人一跃而下,揪着伙计上了楼,经过伙计的三言两语,楼上的人也按耐不住了。 “白玉放下!” “我听雨阁要了!” “听雨阁?没听说过,这等宝物必属于我银月山庄!” ...... 众人争论不休,很快化为乱斗,场内内气纵横,让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退后,生怕被无辜波及。 几伙人斗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时,远远飘来一缕真气,一柄古剑落在人群中间,硬生生叫停这场争斗。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飘落剑旁,拔出古剑,声音轻缓但无比肯定,“玉呢?拿来,剑池要了。” 话音落下场内众人寂静无比,针落可闻,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剑池。 千辛万苦才拿到白玉的人,依依不舍看了眼白玉,将其中镌刻记在心里,刚想转身剑尖已经抵在他喉咙上。 “拿来,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真气运转于剑上,男人脖子上已经有道血痕,他战战栗栗拿出白玉,刹那间手里白玉已经消失。 拿到白玉后,剑池男子也不多留,真气流转间已经消失在原地。 剩下白欢喜一场的人们面面相觑,满是失落,特别是付了银子的两人,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急不可耐的往城门走,既然拿不到玉,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嘛。 江湖人散去,只留下看热闹的人们大眼瞪小眼,一个个拍着胸口叹气。 “哎哟这些人哦,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为了块玉?江湖人穷到了这种地步吗?” “你说什么呢?这些可都是门派弟子,何至于二百两都拿不出来?” 有人反驳道“那为何要生死相搏?加钱掌柜会不卖?” 冷汗涔涔的掌柜拍案而起,不就是这个道理嘛!他只是要赚钱,加钱啊! “你傻啊,你要是能上天入地,你抢得比他们都欢。” “哈哈哈。” ...... 很快大小门派便收到了密信,补天宝经再次出现在汴州的消息悄然而走。 “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 “两次出现在汴州,不应该啊......说不定就没出汴州!” 两种观点在大小门派里争论不休,如果说第一次出现,他们还能浅尝辄止。那第二次出现,还有剑池这种大派参与其中,他们就不得不谨慎应对了。 去不去不是问题,问题是去多少?大门派来的是上三品,他们总不能还是七八品的去送菜吧? 最后经过一番讨论,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一个上三品的带队,其余如常。 但大门派就不一样了,一些率先收到消息的,则是犹豫不决。 对他们来说,真正担忧的并非这些小门派,而是剑池出手。 既然剑池这种拥有过补天宝经的门派出手了,那就说明百分百是真的,但要他们死磕到底。 有的人是不愿意的。 长安烂坨寺里,宝树禅师静坐默念佛经。 汴州的事他早有耳闻,所以才会心乱如麻,进入大宗师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手上佛珠不断捻动,佛经已经念了几遍,但依旧没有改变。 这时门被敲响,一个小沙弥走进来,行了个佛礼,道“主持,苦禅寺来人,在前堂等着呢,您要不要见?” 苦禅寺?他们来干什么?宝树心里疑惑,但还是挥手说道“带他们进来吧。” 第218章 佛子下山 片刻后,小沙弥带着一个蓄着长须的和尚进门。 蒲团上的宝树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行礼,“容海法师,怎么有时间到访鄙寺?” “宝树法师见谅,贫僧也是有事打扰。”容海披着一身朴素袈裟,回礼道。 宝树抬手示意坐下说,随后让小沙弥上茶。 茶香渺渺,两人各自喝茶,都不急着说事。直至几口茶下肚,宝树才笑着问道“法师来此,想必是为了汴州的事吧?” “确是如此,剑池下场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不知道法师有什么想法?”容海脸色如常说道。 听完宝树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沉思着。容海也不打扰,喝着茶静静等着。 思索之后,宝树沉声问道“剑池出手的,是那把剑吗?” “不是,但也是个二品。”根据得到的消息,容海如实说道。 “大承恩寺呢?还是按兵不动?” “这个不清楚,大承恩寺跟朝廷联系很深,朝廷没有动作他们是不会动的。” 短暂交谈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宝树到这已经猜到容海来意,昨天他和师傅神灯禅师聊过。 对于补天宝经,神灯也没见过,没办法预估其作用,但对于宝树想进入大宗师的心,神灯表示支持。但是其给出唯一的建议,就是盯紧剑池的动作。 如今剑池有动作,却不大。而道门不动,大承恩寺还不清不楚,让他也心生顾忌,不想早早下场。 先机重要,一旦没有收获,反而会让自己先露馅。 想来想去还是做不了决定,只好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参与其中!”容海果断道。 “哦?现在?”宝树吃了一惊,现在下场是不是过于急切了? 难道容海真的不打算再等等吗?按理来说,应该再等等,等其余人先入场不好吗? 面对宝树审视的眼光,容海表情不变,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这下子宝树看不懂了,为什么?为什么能急成这样,容海在他的印象里,不是沉不下气的人啊! “为何......” “为何如此急切是吧?”容海笑着打断宝树的话,见宝树脸上疑惑不减反增,才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在路上见到了镜慧师太!” “什么?”这次轮到宝树不淡定了,他两眼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容海。 急忙让他再说一遍,看到了谁。 “镜慧师太,净清庵的镜慧师太。不仅见过,还聊了几句,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船的方向,是去汴州的,我问过船夫。” 容海平静的看着宝树,抚着长须面容真诚。 大宗师!宝树迟迟没有回过神,直到容海端起茶杯,他才吐出口气,“阿弥陀佛......” 只是他心已乱,这声佛号说的有气无力。这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这才多久,大宗师就出现了。 怪不得剑池那把剑不动。 “师兄稍等,贫僧要去见见神灯师父,事情太大,贫僧实在是不敢妄作决议!” “去吧,我来之前已经见过我寺老祖寂一圣僧了。”容海没有阻拦,他也知道,事关大宗师,宝树不可能能自己拍板决定。 宝树点点头,起身往寺后院方向走去。而容海则慢慢喝着茶,时不时打量着屋里陈设,尽显无聊。 很快宝树便急匆匆的回来,刚刚坐下,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之后转头问道“贵寺打算出多少人?” “第一批由小宗师带队,明远也在其中。”容海毫不顾忌,有什么说什么。 宝树倒吸一口凉气,明远是容海亲传,从小带在身边,几乎可以说是佛子,说出山就出山。 看来苦禅寺已经下定了决心。 喝着茶的容海反问道“师兄有何打算?” “神灯师父说:可以。” 只是一句短短的话,两人便相视一笑,结盟的想法早在不言中。他们双方各有一位大宗师,只要不是朝廷出手,那他们可以安然无忧。 至于镜慧师太?她已经失了先机,只要做好防范,并不畏惧。 “既然如此,那贵寺弟子也需尽快动身,我们双方的佛子都不必先出现,在靠近州府等着就是。先派人打探消息,确定了再出手,如何?”宝树兴致盎然的问道。 容海想了想,笑道“如此甚好,但是我等需告诫弟子,不许相互争斗,且消息互通有无,有贵寺神灯禅师和我寺寂一圣僧坐镇,定能安然无恙。” “正合我心。”宝树笑道,“如此一来,就算消息宝经非真,也可磨砺弟子。” “一举两得!” ...... 剑池石室里,太上长老把玩着白玉,若有所思。 白玉品质不错,摸着一丝凉意都没有,温润细腻。上面雕刻着的,他一眼便能认出,补天图。 但他也捉摸不定,“消息清楚吗?” “清楚!证实过了,确实是那本书上的三块白玉之一!”郭源逸恭敬道。 太上长老还是有点疑惑,抬头看了眼那道光滑的剑痕,喃喃自语道“师兄,会是你做的吗?” 他慢慢思考,琢磨,通过他和师兄的过往种种事情。始终都觉得师兄不是喜欢华丽装饰的人,但那个魔教圣女他就不清楚了。 “带白玉回来的是谁?”他突然问道。 郭源逸马上回答道“是叶还亲自带回,他说已跟伙计确认过,确是书上之物。” “叶还啊……” 太上长老默默呢喃着,随后将白玉丢给郭源逸,道“再派一个一品的弟子过去,要稳重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让他们小心点。我估计佛门会先忍不住,但道家几大派还会接着观望。” “静静等,还会有消息出现。” 说完他便不再说话,让郭源逸出去。只剩一人的石室里,他倒是有了几分笑容。 抬头看着剑痕,“这时候都不见你的影子,看来你确实是死了……” ...... 随着几大门派接连下场,汴州城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静被再次打破。 热闹的人流里赵就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闲逛一天,他已经见到不少大门派的弟子,只是那天晚上感受到的杀气没再出现。 “这次放出的消息,是有点莫名其妙了,鱼儿确实不咬空勾啊。” “失算了......” 第219章 看鞋呢! 一路脚步不停,回到驿站时,已经可以看见灯笼摇曳的火光了。 “大人。” “大人” 赵就摆摆手,自顾自走进去。 果不其然,其余三人已经在院子里等好。干!眼一睁就得喝酒?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啊! 找了把椅子坐下,毫不犹豫拒绝,“两位,歇两天吧。你们不想见白天的太阳,我还想见见白天的汴州呢。” “喝几天了?狗日的老子这个钦差,来汴州光陪你们逛青楼了!” 李益贞看了眼姜千户,顺便偷偷瞥了眼朱雀,道“不去算了。我跟老姜去。” “老姜,走,吃饭去。” 姜千户果断起身,“走走走。” 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去,朱雀和赵就都没阻拦,心里想的全是:喝死你们俩得了。 片刻,万籁俱寂,两人静坐赏月。 犹豫许久赵就才幽幽问道“给陆大人去信了吗?” “急了?”朱雀端着茶杯,好整以暇的喝着,声音不急不慌,很是悠闲。 “这倒是没有,我个二品急什么?” “呵呵,也是。”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尴尬的气氛让赵就都想回去睡觉了。 好在朱雀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放下茶杯笑道“别急啊,赵大人。” “能不急嘛,今天都能看到和尚了,说不定啊,明天就是小宗师,然后接着就是大宗师,然后汴州完了。” 听着调侃意味居多的话,朱雀倒是笑了起来,拍了拍赵就肩膀,问道“你那轻功怎么来的?师父是谁?还挺快!” “闭嘴!一点都不快!”赵就差点跳起来,聊天就聊天,不许突然往自己身上引! 而且当着本人的面,说快?不合适!也许是他心脏,不过连去半个月青楼,换你你也脏。 “哎哟。”朱雀娇俏一笑,乐呵呵的问道“害羞了官人?问问也不行?” “别别别,有事就说,别动手动脚!”抽回袖子,有点害怕的躲了躲。 该说不说,这个女人是带着点邪性在里面的。赵就自己不急的时候,她急得要死要活,现在好了,赵就有点急了,她倒是放松上了。 见此朱雀也不再调笑,沉声道“已经去了一封信,但是陆大人不会到汴州来的,朝廷有要事,脱不开身。” “要事?” “要事!” 朱雀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严肃点点头。赵就是明白人,当然不会接着追问,而是马上岔开话题。 “你觉得,小宗师什么时候会出现?” 沉思片刻,朱雀摇摇头,“不知道,现在玄武的消息是:补天宝经封面的白玉都只出现了一块。” “没人拿得定主意,是不是真的,但是,从纸面来看,除了道门和那几个本身就有完善传承的大派,其余门派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今天刚打死一个大盗......” 啊?赵就有点疑惑?见不得光的人都来了?图什么啊?争补天宝经的人,都快比争皇位的人还多了。 手指轻轻敲动,低着头不解问道“那几个什么什么寺呢?他们不是有大宗师吗?还要什么补天宝经?” “你以为大宗师不会死吗?再说了,没有哪门哪派会嫌大宗师多!”朱雀摇摇头,轻声反驳道。 怕赵就听不懂,她又接着解释道“大宗师跟小宗师不同,小宗师可以修炼出来,只要功法没错,自己走的路没出岔子,总能靠时间磨进去。” “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罢了.......” 一番话说得她口干舌燥,连忙喝了一大口茶缓了缓。 但赵就好奇心被挑起,哪那么容易平息,于是直勾勾看着她,眼光还时不时往下。 不得不说,大!真大! “看哪呢?”朱雀一巴掌拍过来,好在赵就没那么沉浸,偏头躲过去,尴尬挠挠头。 “鞋,看鞋呢。换新鞋你也不说,真是,走官府的账嘛,还能多少咪点。” “真的是鞋?”朱雀有点不信。 这时候还能说其他吗?肯定不行啊!果断死鸭子嘴硬到底,“鞋!” 接着连忙岔开话题,“说说,大宗师怎么回事?” 看赵就说的恳切,朱雀也没在意,接着解释道“靠修炼是没办法修炼成大宗师的!所以大宗师才少,才宝贵。” “那靠什么?就指着补天宝经?” “靠悟!悟出来了,进入大宗师,悟不出来,那就一辈子小宗师咯。”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刚刚动作太大,头发都乱了不少。 悟?赵就心里直呼干他娘,悟个屁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哪个傻逼总结出来的。 不过也是,这玩意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全天何止就那么点大宗师。估计也是其中艰难,补天宝经才会抢破头。 既然了解到一点,那就有第二点,第三点......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深刻明白,循序渐进这个道理。 于是拍手笑道“神秘,有趣,我喜欢,到时候有时间,去问问我舅......我五爷。” 差点把靠山搬出来,好在朱雀没听见,只是喝着茶,笑道“陆大人也帮不了你!” “谁知道呢?”赵就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手道“别跟着我!我回趟家。” “回家?” “我汴州本地人!” ...... 夜深如水,赶了不知道多久路的赵就停下脚步,牵着马一步步往草屋里面走。 几个月没回来,可能里面都快荒废了吧。赵就推开门,边走边想。 可事与愿违,里面没见多少荒败,反而是隐隐约约看到有火光闪动。 知道是谁,赵就也笑了起来,还得是六指啊,效率够足,刚传出信,马上就到了。 “六指,可以啊,来得这么快?” 在他身边坐下,赵就笑道。而钓着鱼的六指,只是比划了个噤声,随后慢慢拉起鱼竿,空无一物。 “吓跑了我的鱼!” 但赵就只是哈哈大笑,给六指倒了杯茶。 问道“人到齐了?” “就我一个。” “一个够吗?” 六指笑笑,回头看了眼赵就,道“演戏嘛,不在于人多,在于真实。” “我能演得真实,不就够了?” 第220章 下大饵 话是这个话,道理是这个道理。赵就也笑了起来,既然能演得真,那一切都好说。 这时候六指意有所指的点点茶几,恶趣味的问道“你身边那位,红颜知己。不会打死我吧?” “要是那样,我可不敢演!” 红颜知己?赵就有点不解,我他妈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再说了,我一个天天去青楼的人,还需要什么红颜知己? “谁?” “你身边那个红衣服!”六指收起鱼竿,边喝茶边说。 “你答对了!你就是得和她打!”赵就毫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 啊我?这回轮到六指吃惊了。别看他是鬼市十殿阎罗,但是实力排名他是最低的。 他也见过朱雀动手,那股气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让他去,确定没有开玩笑? “我?她?”刚刚喝下一口茶,差点没被呛住。 “一两招而已。”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后,赵就挥挥手,让六指靠过来,小声把计划说了一遍。 但六指听完很快就反驳道“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赵就差点拍桌而起,没说之前你啥都行,说了之后你啥都怕,你是人啊? 这不就是老子裤子脱了,药也吃了,药效都起来了,你他妈的告诉我今晚姨妈敲门? 不是说不能这样,而是你早点说啊! “你不是怕了那个女人吧?” “你不怕!你敢说你不怕?”六指暴跳如雷,跟她交手的是我,你当然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但他也只是反驳一句,马上就严肃道“那个女人我倒是不怕,城里另一个小宗师我也不怕。我想跑,两个小宗师抓不住。” “我是怕我一个不小心,打死你!” 打死我?赵就目光怀疑,死死盯着六指的脸,“王八蛋,你是不是怀着打死我的心来的汴州?” “没有!”六指避开赵就眼光。 “我看你有,刚刚你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赵就好奇问道“什么高兴的事情。” “过几天能打死个人。” 那不还是我!赵就叩着桌子,“歪!我在说正事!” “好好,正事,正事。” 这副老不正经的模样,赵就还能说什么。打又打不过,骂吧,还有事求人家呢,下不去嘴啊。 郁闷,怎一个郁闷了得! 好在六指只是调侃打趣,很快便恢复正常,拎着鱼竿站起来,笑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动手,提前传信给我,最好不要这几天,我要叫两个人过来。” “好。”赵就点点头,顺便吹灭蜡烛。 “多谢。” “小意思,大不了以后免费帮我杀个人。”已经走出几步的六指顿了顿,笑着说道。 “那不可能。” “哈哈哈,问题不大。” 这是六指的新口头禅。 问题很大啊!这是赵就心里的想法。大饵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鱼儿咬不咬钩? ...... “赵大人回来了?” 休息了两天,神清气爽的赵就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驿站,门还没关上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嘲讽。 转头一看,果然是朱雀,还有半生不死的李益贞、姜千户,两人看见赵就进来,眼里都有光了,期盼的看着赵就,眼里都是苦涩。 不是时候啊!早知道就晚点回来了,这刚回来就遇到这种情况,还不如不回来呢。 “呵呵,都在啊!哈哈哈。” “你们怎么了?没睡好吗?”尽管几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替两人解围。 两人异口同声,“没,没有!只是有点没精神......” 没精神?我看是不敢有精神吧?赵就心里暗叹,摇摇头找了个椅子坐下,颇有兴致的喝了口茶。 面对两人求死般的眼神,唉了一声后,挥挥手,“没精神就回去睡会呗,又没什么事,去吧去吧。”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起来往房间跑,从头到尾都不敢看一眼脸色不好的朱雀。 “唉,回......”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就拉住,强行按回椅子上。 “你干什么呢?”朱雀的语气明显有点不高兴。 但赵就可不理这些,好整以暇道“现在你的任务是保护我!懂吗?管闲事干什么?我要是被弄死了?你得担责的!” 朱雀都快被气笑了,保护个屁,筹粮的事已经搞定了,还要什么保护? 但看到赵就一变往怀里摸,一边嘀咕“我钦差令牌呢?皇命之托啊……”时,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诉苦道“你不知道啊,这俩,喝酒不叫我也就算了。我好心扛他们出来,他们还吐了我一身!” “洗了三次,用了一盒香粉,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是压不下去!” 听着这富含感情的话,加上朱雀横眉倒竖的模样,赵就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以免笑出声。 听她诉苦了一刻多钟,赵就一把按住她的手,“我知道了,别说了。” 让她别说,当然不是赵就听不下去了,而是越来越好笑,他又不敢笑出来,只好捂着嘴。 越捂越紧,越捂越不敢放,朱雀要是再说下去,赵就怕自己把自己憋死。 “你是不是想笑?”朱雀无奈的靠着扶手,偏头看着赵就。 神情落寞,语气低沉,“想笑就笑吧,我不介意。” 屁嘞!赵就又不是傻子,哪会在这时候笑出来。何况狗日的能不能先收敛了真气和武道真意,再说自己不介意! “没有。”赵就抹了抹眼睛,话音同样低沉,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只是同情你,真的,我能理解。” 演戏嘛,谁不会,哥们跟你上司演外甥舅舅情深的时候,那可是当着同僚! 现在就俩人,不得给你上一节免费的表演私教课! “停停,既然同情,那就出去吃顿好的吧,你请客!”朱雀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一个女人,说哭就哭很正常。 你一个大男人,那股泫然欲泣的死劲是怎么回事? 这踏实的表演功底,让本来想借此机会打赵就一顿的朱雀都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无奈感慨:这小子,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难怪能搞定陆大人。 不过好歹也能讹他一顿。听陆大人说:这人纯正铁公鸡!让他出出血也好。 但朱雀要是知道,赵就就是在街边小摊喝茶都记公账,估计会气得吐血。 毕竟赵就的第一准则:能不花自己的钱,坚决不花自己的! “没问题!”赵就欣然答应,笑了笑后。 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接着说道“等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回到房间关上门,赵就从床下拿出鸽子,刷刷写下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打开窗户放飞鸽子。 “下饵咯。” 第221章 真下死手啊? “去哪里吃?” 换了一身衣服,赵就悠悠荡荡走出来,征求意见般问道。 这话倒是给朱雀问不会了,瞪着个眼睛盯着赵就,脸上都是疑惑之色,“你不是本地人吗?你问我?” 额......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为了掩饰尴尬,赵就还是笑着摆摆手,强行找补说道“这不是我请客嘛,看看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要是我做决定,那岂不是成了挑我喜欢吃的了?” 朱雀想了想,这样说倒也有道理,但问题是自己不熟悉汴州啊!于是只犹豫了片刻,便随意道“还是你决定吧,清静点,饭菜可口些就好了。” “那好,咱们去河上吃吧!” “河上?” “秦淮河!船上!” “哦哦,也行。”她又不了解汴州,再说哪里吃不是吃,就当见见世面了。 出门直走,秦淮河离驿站不远,两人又都是入了品的,费不了多少功夫便到了河边。 找了艘不算大的船,挥手让其靠岸,两人走了上去。 两人刚刚坐下,就有人端来两杯茶。朱雀对汴州不熟,所以点菜的工作只能由赵就来做。 随便点了一桌差不多的酒菜,喝着茶静静等着。跟岸上的酒楼不同,秦淮河上倒安静不少,可能是近期汴州来人多,河上花船也少了不少。 平时灯火闪烁的秦淮河,这几天倒是冷冷清清,偶尔有艘花船驶过,也没有多少热闹的氛围。 朱雀倒是很满意,好奇的看着两岸的风景,时不时点点头。 “怎么样?还满意吧?”见此赵就故意问道。 “还行!”朱雀端着茶杯,颇有几分端庄矜持的感觉。 赵就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笑,等着饭菜上桌。 两刻钟不到,酒菜上齐,窗户弓着腰问道:“客官,要开船吗?” “开吧,沿河走走也好。” “得嘞。”船夫喊道,解开岸边绳子,撑船出游。 河上船不多,空空荡荡,清风吹来水波荡荡。 在这种环境吃饭,倒也别有风味。加之两人都不是对饭菜要求很高的人,所以吃着也算尽兴。 两人吃的正开心时,旁边有船反方向驶过,很快又调转船头,跟两人的船并排而行。 到最后几乎两艘船,几乎贴在了一起。船尾的窗户死死撑着竹篙,含怒开口骂道“干什么呢?会不会撑船?上面还坐着人,贴这么紧,船翻了算谁的?” 那艘船的船夫无奈喊道“老哥见谅啊!我船上的客人非要贴过去,我也没办法啊!” 船夫只好一脸无奈的看向赵就,而赵就只是一脸疑惑,看了眼朱雀,“不会又是来找你的吧?” “你觉得可能吗?我都没露过脸!”朱雀没好气的反驳道。 她从上船开始,别说出去,就是帘子都没撩起来过,如果这样都有人找她,那她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不是她难道是我?赵就撇着嘴,家里没镜子,他还是有尿的。 出于好奇,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由于贴的太紧,两船都有点晃晃悠悠,站着不稳。 借着灯笼的火光,赵就凝神看去,船夫只是对他笑笑,顺带眨眨眼。 瞬间赵就便懂了他的意思,眉头紧皱呵斥道“不知道我是谁吗?赶紧分开,别扰了我吃饭!” 船夫不敢惹麻烦,乖巧的低着头想撑船拉开。但船舱里的人马上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凭什么小爷让他?要让也是他让!” 话音落下船舱里钻出来一个高大的汉子,身后跟着一个脸色阴沉的老人。 刚出来便指着赵就,骂道“狗东西,给爷爷让开!” 灯笼火光虽然微弱,但赵就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脸色阴沉的老人是六指易容的。 来的好快啊!虽然心里有数,但赵就还是回头看了朱雀一眼。然后再发动老一套,掏出腰牌放在男人面前。 “看清楚上面的字!再告诉我:你让还是我让!” 这老一套船舱里的朱雀早就习以为常,她自己也经常用,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怕男人看不清,赵就还特意举起了灯笼。 “睁大眼睛看清楚!” 男人弯腰看着腰牌,不由撇嘴一笑,不屑嗤笑道:“狗东西,当奴才还给你当出气势了!”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大声点!看清楚咯,这可是锦衣卫的腰牌!” 但男人还不屑笑着,眼睛里的狠辣愈发强烈,直到赵就收起令牌,隐蔽的对他点点。 他才一狠心,双掌猛然推出,“我说,当奴才还当出气势了?杀的就是锦衣卫这种朝廷鹰犬!” 真气的猛然爆发,别的还有点距离的朱雀没反应过来,就是当事人赵就都没有反应过来。 狗日的,动手前倒是给我点提示啊! 饶是他第一时间运转真气防御,但事发突然,准备不充分。只是瞬间,便倒飞出去,撞在岸边柳树上,一口血喷出。 浑身上下真气紊乱,提不起一丝力量,又是一口血吐出。强撑着坐起来的赵就,只想给六指一巴掌。 找的是什么人啊?意思意思得了,还真下死手啊! “找死!”船舱里朱雀回过神,身上真气流转。 双手成爪,瞬间消失在船舱里,直直抓向男人。 “女娃娃,老夫来会会你!”男人身后的六指脚下一踩,御气而起,磅礴真气隔开朱雀真气。 两人空中交手几招,真气碰撞,武道真意肆意乱飞。震得水花四溅,岸边柳枝胡乱飘舞。 几招过后,两人重新落下,六指对男人使了个眼色,“走!” “想走?留下!” 随着一声怒喝,朱雀真气再次提起,火红真气晕染天空,照得河面一片通红。她凌空向下,按下一爪,宛如鹰隼扑兔。 六指不敢大意,身上冒出丝丝缕缕黑气,由下向上点出几指。伴着武道真意,逆流向上冲向朱雀。 指、爪形状的真气碰撞,各种消散,化作风暴卷出,两艘贴在一起的船,刹那便被掀翻。 船夫落在水里,凫水往岸边游去,急急忙忙躲到一边,不敢再靠近两人。 见男人已经走远,六指觉得目的已经达到,正想脱身时,一爪已到身前。 好在他注意力集中,往后一滚顺势躲过。但两艘木船就遭了殃,真气所过直接被撕得支离破碎。 “留下!” 第222章 焚天宝鉴! 被朱雀接连几爪弄的不断翻滚,飘动,六指也来了火气。 又没打死,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你们俩指定有事! 脚下轻点拉开距离,六指抬手止住朱雀,怒道“你不先去看看那小子吗?说不定还活着呢!” “我管他是死是活,老娘现在只想杀了你!”朱雀含怒开口,身边真气隐隐约约已经化为实质。 火红真气覆盖下,此时她双眼赤红,真如同一只浴火而生的神鸟朱雀。 “好!好!好!” 六指连喊三声好,黑气跟不要钱似的从身体里冒出。他周围宛如鬼域,阴风阵阵,其中隐约能听到冤魂哀嚎,鬼怪高吼。 两人气势已经达到顶点,一黑一红,不断交缠碰撞后又分开,威势骇人。 岸边不少没修行过武道的普通人受不了这股威势,纷纷晕倒。河岸边的酒楼楼顶上,已经站着不少江湖人。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品阶的高手啊?这股威势也太吓人了,难不成是一品?” “一品无疑了......” 见过世面的大派弟子面色阴沉,不屑笑道:“一品?一品都摸到这股威势的边!” “这是小宗师!还不是老牌的小宗师!进入小宗师有一段时间了!” 人群里有人好奇的问,“小宗师?那他们为了什么而动手?” “你是白痴啊?汴州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动手?无非是那本《补天宝经》呗,还能有什么?” 提起补天宝经,不少江湖人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两个小宗师在场呢,哪里轮得到他们?还是看着吧,别白白丢了性命就算不错了。 拿命去搏,不值得!何况还没有多少机会。 湖面上凭空站着的两人还在专心蓄势,当然不会听到岸边人的议论。但倚墙坐着的赵就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可也只是挑了挑眉,这些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内,要不然为什么要带朱雀到河上? 当然是为了让好奇观战的人,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猜测起来才有理有据嘛。 此举,一箭双雕!这么大的饵抛下去,就不信没有大鱼上钩。 “嘭”,“嘭” 两声踩踏声响起,两人身上真气、威势陡然收敛,场内一股莫名的压抑缓缓升起! 观看的人群里,入了品的,不约而同的外行真气。其余修为较低的人,满脸莫名其妙。 “这些人干什么呢?不会真打算趁着鹬蚌相争,想做一回渔人吧?” “就是呀,这时候不看着,摆什么架势?” 但那些人没有回应他们,真气还在不断外放,甚至不少人聚在一起。 有入品的大派弟子笑了笑,好心提醒道“别看等等的交锋,最好什么都别想,你们承受不了的。” 什么鬼?什么承受不了?其余人面面相觑,还没想清楚那句好心的话是什么意思,便看到河面上两人同时收敛真气。 湖面似乎恢复了寂静,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焚天煮海!” 朱雀率先动了,御气腾空而起,收敛的真气伴随着武道真意外放。半空中传来一声鸟吟,一只燃着烈火的巨爪渐渐浮现,自上而下压下来。 一瞬间场内压抑的气氛极速加剧。 六指不甘示弱,凝聚力量朝空中点出一指,“黄泉幽冥”。 和朱雀截然不同的威势漫出,两者碰撞在一起。 只是短短一瞬,天地宛如寂静片刻。随后源源不断的真意自两股力量的交接处涌出。 如同海潮般,只是短短一吸之间,便朝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 观战的人群眼睛一花,眼前哪有两人交手?分明是一只浴火神鸟闯入遍地鬼魂的地狱之中,烈火灼烧鬼魂哀嚎。 一波接着一波,骇人心神,就算闭上眼睛,这一幕依旧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啪”的一声响起,人群里有人莫名晕倒,头吐舌头,双眼翻白。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就连酒楼里不少端着酒杯看热闹的人都在碰撞瞬间,心脏猛然跳动,好像要蹦出胸口。 只坚持了一刹那,便顶不住其中压力,晕倒在地。 那些入了品的,更加紧贴靠在一起,真气不断外放。大门派的弟子还算好,外围有入品师兄结阵保护。 但那些既不是大门派弟子,同时又尚未入品的可就难过了。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没过多久便纷纷晕倒。 好在很快两股力量便在互相碰撞之后,消磨殆尽。 朱雀平稳落地,气息平稳,手上真气已经升腾。而六指则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形。 明显落了下风。 “焚天宝鉴!没想到消失这么多年的五天之一,竟然被你习得!”双手黑气重新生出,六指不由惊呼。 他心里也苦啊,朱雀他见过,本来以为无非是高过自己一点,但是交手之后才发现,那是一点啊! 简直高了自己一层都不止!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交上手了,不全力以赴,恐怕想跑都难。 “呵呵,看得出来是焚天宝鉴,你也不算一般人。”朱雀脸色平淡,手已成爪,好像下一秒就会动手一样。 “不过你的幽冥鬼煞诀也消失江湖十几年了吧?” “不止,二十八年了!” 两人一问一答,好像不是在厮杀,反而有几分切磋的样子。 旁边观战的大派弟子脸上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焚天宝鉴!又有一本五天现身,还有只活在门派典籍中的幽冥鬼煞诀。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补天宝经一定在汴州? 是了!一定是了! 众人正思考着时,两人又打在了一起。真气不断激射而出,武道真意飞扬。 两人都打出了怒火,朱雀想杀了六指,而六指又想逃命,所以双方只有全力以赴这条路。 但岸边的人可就苦了,虽然不断后撤,可还是有人被真意波及,时不时就晕倒一个,就连结阵防御的大派弟子都不能避免。 修为差距实在太大! 就在两人白热化,战场不断往岸上靠近时,一件客栈里突然传出真气波动。随后一个平静温暖的声音响起。 “两位施主,给贫尼一个面子。” “停手吧,不可妄造杀孽!” 第223章 大宗师! 声音平淡温暖,如同母亲拍着孩子的后背,唱着安眠曲。 但无论是六指,还是朱雀,都是久经江湖,经验十足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平易近人而放松警惕。 两人只是没再动手,身上的真气可没有丝毫收敛。 随着声音慢慢落下,客栈压下灯笼的火光下,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走出客栈的人不高,一身青色麻布僧衣,左手执拂尘,右手置于胸前,遥遥对两人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两位可否卖贫尼一个面子,先停手。” “若要接着打下去,请找一处寂静无人之地,免得波及无辜。” 还是很平静的语气,但六指、朱雀两人却不自觉收敛真气。 当然不是因为要给这个尼姑一个面子,而是两人无论怎么感知,都感知不到来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 两人能修炼到小宗师,能有如此高的地位,自然不会信佛门那些鬼话。 什么割肉喂鹰;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我入地狱。 对于两人来说,不等于鬼话,但也差不多了。他们是不会相信,一个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人,会给一群飞檐走壁的修武之人出头的。 两人又看不透尼姑,那要么是尼姑确实是普通人,一点武道没修过。要么是顶尖高手,比他们修为还要高深! 前者在他们的观念里,可以忽略。 而看戏的众人也一样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不已。 “这个尼姑是谁啊?身上一点真气没有也敢劝架?” “谁说不是?看不出来是高手啊!” 人群里也有谨慎小心的人,马上呵斥同门派的师兄弟。 “闭嘴别说话!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不要因为多嘴多舌惹上麻烦!” “静观其变!切勿多言!” 尼姑脚步不快,片刻才走到河岸边。这时观战的人,六指和朱雀都心都提了起来,他们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看这尼姑接下来怎么办! 只见尼姑脚步不停,落在水面却如履平地,河面上一点波纹都没有产生,好像尼姑从头到尾就不存在一般。 两人眉头紧皱,高手!绝对是高手!不凭气御空而水波不动,他们自问自己绝对做不到。 “在下唐突,敢问法师佛号?”六指朝着停下脚步的尼姑拱手行礼,真诚问道。 尼姑只是笑笑,脸色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贫尼,镜慧。” 蹬蹬蹬,六指连退三步,跟镜慧拉开距离,而朱雀直接跳到岸边,站在赵就面前。 赵就吃了一枚白玉生肌丹,气息已经理顺不少。听到“镜慧”两字,总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于是问朱雀:“她谁啊?说让你停手你就停手啊?” “净清庵、镜慧师太、大宗师!”朱雀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粗略的解释了镜慧是谁。 哦!赵就顿时回忆起来,山上法知说过的,净清庵的老祖,跟那个什么鬼神灯,还有一个想不起来了,都是大宗师。 “镜慧是谁啊?没听说过啊,看着没什么出奇……” 观战的人里有人好奇的问道,但他话没说完便挨了同门师兄一巴掌。 “闭上你的狗嘴!你想死别拉上我!净清庵镜慧师太,佛门大宗师!” 哗...... 众人一阵响动,很快又安静下来,借着火光目光灼灼看着镜慧。这可是大宗师啊!没想到他们也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大宗师。 必须记住长什么样,那可是吹一辈子的事! 镜慧也不在意那些盯着自己的目光,行了个佛礼,道“两位,可否给贫尼这个面子?” “好。”六指跳到岸上,点头道。 朱雀倒是没说话,只是盯着镜慧点点头,不再有一点动作。 而镜慧只是偏偏头,问道“两位,还看吗?离去吧,贫尼长相平凡,也上了年纪,不好看啊。” 黑暗里不约而同传来两道声音,“师太误会了,我只是观战,没有窥探师太的心思,还望师太见谅。我这就走。” 趁着这个机会,六指身影消失,化作黑烟直奔城外,朱雀真气刚刚运转,却被镜慧一个眼神按住。 “师太,你管得太宽了!”朱雀怒不可遏。 她已经按你说的停手了,现在想追出去都不让,难不成欺负锦衣卫没有大宗师在场吗? “姑娘误会了,城外还有一个小宗师。姑娘追出去必死无疑,贫尼只是想救姑娘一命而已。”镜慧波澜不惊,慢慢往岸边走,边走边说。 有理有据,朱雀也只好收敛真气,问道“师太,您身为大宗师,出现在汴州,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要不然我没办法跟陆大人交代啊。” “莫非师太也是为了补天宝经而来?” 镜慧一直走到朱雀身边,才低声开口“我庵里弟子,在江南被歹人所害,贫尼只是想为弟子讨回公道,不为身外之物。” “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话说完,镜慧不再解释什么,慢慢往客栈走。她已经给了一个合理的说法,没必要接着跟一个小辈辩论,要求证真假,可以。 但,朱雀不配。 赵就低着头疯狂憋笑,朱雀吃瘪他还是第一次见。本来还想怂恿两句,但看到朱雀黑如锅底的脸色,还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我们走。” 还没等赵就反应过来,便被朱雀报复般揪着衣领。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天上了。 看着朱雀不断加紧的手,赵就保证,她多少带着点发泄在里面。 几人散去,河面恢复平静,观战的人们面面相觑。 这,就结束了? 这时晕倒的人也悠悠转醒,一脸迷茫的问道“河面上的小宗师呢?打完了?谁赢了?” “哈哈哈哈。” 问话引得大派弟子哈哈大笑,一个个脸上都是戏谑的表情,嗤笑道“先顾好自己吧,没本事还喜欢凑热闹,这次是晕了,下次啊,说不定就是死了!” 这时不少派弟子悄悄看了眼周围,连忙往城外赶去。 大宗师出现,说不定是个信号,他们必须先回宗门报信。 第224章 风浪再起 汴州城外的林子里,六指飘落在地,早早等着的卞城王连忙问道。 “楚江,没事吧?” 随后在身后落下的都市王也上前关心道“九弟,还好?” 六指摆摆手,扶着一棵树,问:“没有人追过来吧?”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噗。 没等两人话说完,六指便压抑不住气息,猛然喷出一口血,浑身真气瞬间萎靡下去。 “楚江!”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六指。都市王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撕开封蜡,喂放进六指嘴里。 借着药力就地盘坐,调息了片刻苍白的脸上才有了血色。 “楚江,你跟那个女娃不是不分上下吗?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全程观战的都市王不解问道。 在他的视角里,六指跟朱雀算是有来有回,毫厘之间而已,怎么会被打到吐血? “呵呵,二哥,强撑而已!那个女娃娃修为比我高了一层都有多,要不是镜慧师太来的及时,说不定我得死在汴州!”擦去嘴角血迹之后,六指心有余悸说道。 一层!都市王目光阴沉的看了眼卞城王,卞城王摇摇头,他的情报里,只知道锦衣卫有朱雀这个人,至于修为,不清楚啊! 都市王也坐了下来,“一层,也就是说,她至少已经悟到了八成?” “大差不差,只是从我跟她交手来看,七成以上肯定有!” 听到这里卞城王不由感慨:“锦衣卫卧虎藏龙啊,焚天宝鉴在锦衣卫也就算了,起手就是七成以上的怪物。二哥,你看着的那个呢?” “从气势看,八成以上!”知道卞城王说的是玄武,都市王干脆的说道。 三人沉默不语,本来以为朱雀是领头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吊车尾的,这让他们不得不心惊。 “我们此行,算是亏大了......”卞城王无奈摇头,同时心里也有点庆幸。还好来的是三个人,要是他不来,说不定都市王、楚江王都得死在汴州。 但六指笑了起来,“不亏,至少摸清了一件事。” “什么事?” “补天宝经,百分百是假的。” 这个消息如同炸弹,让卞城王和都市王止不住的惊讶。咽了口唾沫,都市王谨慎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六指笑着摆了摆手,“就是那小子自己搞出来的,我看过了。空白的,只有封面上有补天宝经四个字。” “哈哈哈。”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牵动各大门派,让无数江湖人翘首以盼的,居然是几张白纸。 别说,这真是年度笑话的水平! “这个消息别泄露出去。”六指嘱托道。 两人笑着保证,“放心,看笑话呢,哈哈哈。” ...... 一夜的时间,不算太长,昨晚小宗师厮杀之后,汴州城一夜之间恢复寂静,颇显寂寥。 但大小门派又热闹了起来,离汴州近的门派,太阳刚出来,天刚亮没有多久便收到了弟子传回来的密信。 内容无一例外,都不长,却很一致:昨日两位小宗师为补天宝经而厮杀,后被净清庵镜慧师太制止,场内无宝经出现。 看了信的高层无一不是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他们有想过到最后肯定是宗师级别的强者出手,但让他们意外的是,竟然这么快就入场了。 而且还有大宗师! 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补天宝经的实物都还没出现,哪些大小宗师,至于那么心急吗? 当然,有这种想法主要是因为他们信息不全。但也能体谅,那毕竟是宗师级别的强者,更别说镜慧师太这个大宗师。 他们总不能上去问吧?那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就算镜慧师太佛法高深,面对这种挑衅,也难保不会动手。 毕竟佛法说:金刚怒目嘛。 况且,人家凭什么跟他们解释?自己又有什么底气要人家解释? 你家老祖也是大宗师? 于是他们只好对着不全的信息分析来,分析去,没有结果。 但他们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只好做出一个无奈的决定:一切照旧,自保为主,没有机会,绝不出手。 身在临安的烂坨寺和苦禅寺两伙人,也在同一时候收到消息。 两寺派出的小宗师,同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苦禅寺的小宗师率先开口:“师兄,我觉得时机已到,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昨晚的两个小宗师在我俩之上,迟则生变啊……” “不可!镜慧师太在汴州,佛门同气连枝,我等连招呼都不打就参与进去,有损佛门情谊。”烂坨寺派来的小宗师一向以能考虑全局着称,此时也想得更加全面。 “那怎么办,我们就看着吗?别忘了,我们两寺老祖也是大宗师,不惧她镜慧!” “慎言!师兄这话切不可在外面说,其中责任我等背不起!”烂坨寺的小宗师急忙提醒道,他可不想惹上一个大宗师。 苦禅寺的小宗师也觉得不对,刚才是急躁之言,经过提醒清醒了过来,默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幽幽道“那依师兄看,接下来我等又该如何?是等镜慧师父走后.....” “那时太迟了!” “师兄想法如何,说来听听,我也好向寺里去信。” 烂坨寺的小宗师目光沉沉,斟酌再三,果断道“先让佛子去汴州,有镜慧大师在,也能护其一二,而镜慧大师想必也不会过多为难徒孙辈的弟子。” “只是我等要和弟子交代清楚,浅尝辄止,不必深入,一旦有风吹草动,先传回消息,再做决定。” “如此甚好!”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各自交代自家弟子后,急忙给寺里去信说明情况。 临江楼顶楼里,玉衡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对坐的天玑、天枢两人被吓得茶杯都没端稳,急忙问道“玉衡,你不是在汴州吗?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焦急?” “小宗师出手了,还有个大宗师!”玉衡言简意赅,但语气里满是无奈。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连忙让玉衡详细说明经过。 片刻之后,解释了一遍经过的玉衡口干舌燥,忍不住喝了几大口茶。 随后忧心忡忡的问道“怎么办?咱们得拿个主意啊!” “往京城去信,时间赶不及!” 第225章 大鱼上钩 去?还是不去? 天枢盘腿而坐,左右看了一眼,保持静默。反正他没有接到过扶光的命令,同时也不想背锅,干脆不说话装死了。 倒是天玑目光沉沉,他也有点举棋不定。斟酌片刻后,抬头看了眼玉衡,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去还是不去?” “我们还能不去?”玉衡撇嘴嘲讽道。往京城去信的结果,他不用想也能猜到。 京城太远,路上的群山早隔断了视线,身处高阁的扶光,是不会理解他们的难处的。 两人沉默不语,低着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天枢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宗师坐镇,我们去也只是看戏,难不成要我们去跟大宗师搏命厮杀?”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那就先按兵不动,我现在就给京城去信。白白送死的事,咱们不干!也干不了!”天玑一拍桌子,转身往书桌走。 玉衡和天枢看了眼对方,摇摇头不说话,任由天玑写。在他们俩看来,结局不会发生改变。 汴州之行,他们是非走不可了。唯一能期盼的,就是镜慧师太这个大宗师,不是因为补天宝经而来。 要不然大宗师的厮杀,别说乱中取粟,就是看,他们三人都不够格。 “天枢,还记得你在京城刺杀失败的那个锦衣卫吗?”玉衡低声问。 “如何不记得,京城、来去山庄,咱们是损兵折将啊……”天枢目光悠悠,略带几分恨意。 无奈叹气道:“现在人家游龙入海,猛虎归山,你还想报仇不成?” 摇摇头笑笑,不再多说些什么。现在他们最要紧的事情,是补天宝经,其余仇啊怨啊,都得放一放。 “昨晚遇刺受伤的,就是此人!”玉衡眼神闪动。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却被写完信回来的天玑听得一清二楚。他扶着椅子坐下后,疑惑问道:“锦衣卫也牵扯其中?” 玉衡淡淡点点头。 两人眼光交错,各自眼睛里都是好奇。这种大事,陆文玉怎么会只派出一个二品? 不正常,很不正常。 “其身边,就是昨晚交手的红衣小宗师。” 哦?两人惊讶的看着玉衡,天玑更为吃惊,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眉头紧皱。 原本他以为这种事只有江湖人参与,没想到锦衣卫也已经早早下场。小宗师都出手了,说明锦衣卫还是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这样看来,局势就全乱套了。 江湖人、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人、锦衣卫都牵扯其中,还不知道能闹到多大呢! “既然那个锦衣卫牵扯其中,那你的意思是?”天枢面色如常,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愁苦。 “那个锦衣卫已经发现我在汴州了......”玉衡有点无奈。 那天晚上在青楼的一瞥,他也不能确定有没有暴露,但直觉告诉他,赵就已经发现了,只是自己脱身的快,没有被追上而已。 两人异口同声,“什么?” 天玑只是思考几息,便起身将书桌上写好的信投进茶炉。在天枢和玉衡惊讶的目光里,淡定坐下。 沉声开口道:“天枢,你派人回京城报信。现在就去。” “嗯。”天枢没有说太多,只是点头称是。 “玉衡,你确定昨晚遇刺受伤的,是那个锦衣卫?而不是替身之类的?这件事要清楚明白,以陆文玉对那小子的器重程度,有个替身并不奇怪。”天玑直勾勾盯着玉衡,问道。 “没错,不是替身,我一路悄悄跟着他们,从头到尾没有第三个人出现。”玉衡肯定道。 “那就好......” 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天玑转头对玉衡天枢两人说道“叫上青龙七宿,我们去汴州。” “好。”玉衡心里一喜,但依旧面无表情。 而天枢则是有点疑惑,问道“咱们是去灭口?” “趁他病,要他命。咱们必须先下手,要不然等他缓过气......” “别说补天宝经,我们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天玑咬牙说道。京城和来去山庄他都可以不计较,因为没有活人。但这次玉衡露面被发现,再不果断行动,他们一定会沦为捕蝉的螳螂。 结局只会是被黄雀吃干抹净。 何况补天宝经,此人也参与其中,说不定从他身上,还能得到补天宝经的消息。 毕竟他们尽管浸淫江南多年,但情报工作,始终不如锦衣卫专业、广泛。 三人点点头,各自戴上面具出去。 而汴州驿站里,仅仅一夜的调息养伤,赵就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当然不是因为他内功深厚,而是男人那一掌极为巧妙。 虽然当时打乱他体内真气,却并没有下手多重,反而只是要强行逼得赵就吐血一样,渗透进体内的真气,很容易便能驱逐出去。 “六指啊六指,这种人你都能找到,还真是......神通广大。” 他忍不住感慨,掀开衣服一看,胸口的掌印已经很淡。 但他依旧得装几天,毕竟血可不能白吐。再说了,不演得真一点,鱼也不会上钩。 现在赵就在赌,赌那群人的目的就是补天宝经,而从昨晚交手的表象来看,就是两个小宗师,为了补天宝经而动手。 自己受伤,只是无妄之灾。 可自己又直接参与其中,加上先前临安的通缉,只要他们不知全貌,而又急于求成,一定会对自己动手。 但他们要是想岔了,那自己这掌可就白挨了。 没办法,他们在暗,自己在明,不做出点牺牲,他们也不会上钩。 正沉思时,门外响起脚步,赵就急忙斜倚着床半躺着,装作有气无力的模样。 朱雀推门进来,皱着眉头看了赵就一眼,担忧的问道:“还活着吧?” “死不了,不是我说,你咋没抓住那个刺客?我那一掌白挨了?”赵就话语间明显带着点怨气。 可朱雀不接茬,只是找了把椅子坐下,戏谑道:“大宗师在场,我怎么抓?总要给大宗师一个面子嘛。” “再说了,我不是带你回来了嘛,你又没什么大事......” 第226章 逃命 这话让赵就都快气笑了,什么道理?没死就是没事? 你是带我回来了,那伤不还是我自己搞定的?你倒是找个大夫来啊! “呵呵,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要不要我给你磕个头?” 这一刻赵就确实是真情流露,没有伪装。还好男人专业,要不然他已经在地府门口签到了! 可朱雀好像没听出话里的嘲讽,满脸真诚的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你受着伤呢,不用行此大礼。言语感谢就行了!” “你!”赵就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直接把头一歪,不去看朱雀。 不能再跟她说话了,自己的伤刚好得差不多,气出个好歹来不值得! 赵就还说呢,这个女人会那么好心来看自己?果然,她就是为了气死自己才来的。 索性在心里不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但又实在憋不下这口气。人没抓住就算了,一副我活该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不要难过嘛,等你伤好了,大不了我请你吃饭。”朱雀挑挑眉,安慰道。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赵就脸色急转直下。咱能不往伤口上戳吗? “好啊,到时候我给五爷去封信,叫上他一起!”赵就平静的说道。 没想到这句话逗得朱雀哈哈大笑,一边拍着胸口顺气,一边嘲笑道:“你以为陆大人有你这么闲?还有时间特意赶到江南跟你吃饭,你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可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小弟弟,不要吹牛哦!姐姐可看不起喜欢说大话的人哦!” 她翘起二郎腿,颇有几分我静静看着你装逼的滋味。 赵就倒是装到底,转头朝她笑笑,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她俯下身子,才贴到她耳边,小声笑道:“你知道我私底下管陆文玉叫什么吗?” “五爷呗。”朱雀仿佛早有预料,打趣道,“我们都这么叫,不奇怪!” “叫舅舅!” 虽然赵就面无表情,但朱雀依旧能隐约察觉到,眉眼间的得意。 舅舅?不是,你真有这么硬的靠山?难道我成小丑了? 朱雀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道:“咱不开玩笑,你可知道......” “知道,大宗师嘛。”赵就无所谓道。 随后提醒道:“不信可以去信问问。” 啊这?朱雀仔细想了想,好像眼前这小子的升官速度确实有点不正常,不会?真有大靠山吧? “被吓到了?呵呵,假的!”赵就没在接着解释,反而自己反驳自己。 “赶紧出去,让我睡会,记住保护好我!江南不能一年死一个钦差!” 被赵就这么一说,朱雀才从震惊里回过神,连忙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无非升官快了点。怎么会跟陆大人扯上亲戚了呢?自己吓自己嘛不是。 “知道了!”朱雀没好气的说道。扭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着。 真是着了那小子的道,差点信了,想到这里她恨不得转身回屋给赵就一巴掌,但看在有伤在身的情况下。 这次就算了,先记下,伤好了再打。 总算唬走了朱雀,赵就无奈的摇了摇头,被子一盖,干脆睡觉。 夜幕降临,汴州小雨淅淅,敲在瓦上的声音很轻,但很好听。 为了装的真实,赵就没有下床,就连饭都是李益贞端来,在床上解决的。 不过半躺在床上喝着茶,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李益贞和姜千户这俩色中饿鬼,天黑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弄得朱雀连端茶倒水的活都要亲力亲为,好在赵就没有为难,只是要了杯茶。 接过赵就递来的茶杯,朱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这么多年,别说伺候别人,她还得下人伺候呢。 要不是怕有人下毒,她也不用做这些小事。 吃饱喝足,赵就决定接着躺着,就当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假。 夜色渐浓,雨越下越小,原本还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到后面只是一点两点。 门口灯笼火光摇曳,驿站外基本没人走过。静谧的脚步里几个黑衣人贴着墙,小心听着驿站里的动静。 “确定人在里面?” “错不了。” 带头的黑衣人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时候第一遍更鼓在远处响起。 “动手!”带头的黑衣人轻轻挥手,一行几人瞬间越过院墙。 刚一落地便听到茶杯放下的声音,坐在院子里喝茶的朱雀脸色一变。 呵斥道:“谁?” 话说完身上真气已经运转。几个黑衣人双眼瞪大,小宗师!不是说只是一个二品吗? “你的对手是我!”门口有人背着手缓缓走进来,正是天玑。 天玑身后的天枢和玉衡对视一眼过后,便转身往旁边屋子走去。 “找死!” 朱雀脚下一轻,身上火红色真气流动,一爪挥出,硬生生逼退众人。 见此天玑也不再犹豫,身上真气运转,挡住朱雀第二轮攻势。 “你们先走,快去!” 说完主动上前拖住朱雀,让其无暇顾及其他。 其余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摸过去,正要摸向赵就所在的那间屋子时。 天枢却突然停下脚步,拍拍玉衡的肩膀,低声道:“你们去追,我挡住来人。” “来人?”玉衡有点疑惑。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天枢身上真气已经运转,脚下轻点御气升空。 驿站上方两股强横真气对撞在一起,掀起一阵夹着雨丝的狂风。 门前玉衡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第二个小宗师,幸好他们三人齐动,要不然真得折戟于此。 “进去!”玉衡喊道。 院子里朱雀已经稳稳压制天玑,只是天玑本来目的就是拖住她,没有以命相搏的想法。 所以也只是相形见绌,并没有致命危险。越打越轻松,甚至随心所欲起来,而朱雀急不可耐,反倒破绽频出。 几人推开门,迎接他们的是黑暗里推出的两掌。正中胸口,让两人倒飞回去。 但两掌推出之后,赵就也装模作样的退后两步,吐出一口血,见门外还有人,果断撞烂窗户,运转轻功逃命。 “跟上!”玉衡大喝一声。 脚下轻轻一点,率先施展轻功追出去。身后的黑衣人点点头,先后跃起。 第227章 瓮中之鳖? 细雨里,汴州城内先后升起几股真气波动。 酒楼、客栈、青楼里入了品的江湖人刹那便已感知到。而没入品的,看着身边动作突然一顿的“前辈”们。 不禁问道“阁下这是?莫非外面又有小宗师动手?” 入了品的并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匆匆忙忙翻窗出去,朝着真气波动的方向赶去。 待众人来到驿站附近时,高楼楼顶依旧站了不少人。 有熟人在场的纷纷打起招呼,而没有相熟朋友的,则默默站在一边观战。 尽管天上飘着雨,但丝毫不影响众人的兴趣。甚至有不少人抱着手,调侃打趣。 “江南果然好啊,隔两天就能看一场小宗师打架。” “别说小宗师了,过两天闹不好就是大宗师捉对厮杀了。” “哈哈哈,你别说,这磅礴的真气,可真叫人羡慕!” “你说的,不是真气吧?” 这话惹得一些人哈哈大笑,现场好像不是在看小宗师打架,反倒像在看一场丑角主演的大戏。 肆无忌惮的玩笑很快就扰乱了场内气氛,立刻就有入了品的人出声呵斥道:“闭嘴!不想看就滚!” “有你什么事?狗拿耗子......” 话没说完,说话的人便被真气冲得站不稳身形,好在旁边有熟人扶了一把,才没有跌下去。 那人刚想发怒,却被身边人拉住,摇摇头低声劝道:“算了,咱们一群六七品的,动起手来还不够人家杀的,算了算了。” 那人狠狠的瞪了人群一眼,才无可奈何的转移视线。他也找不到刚刚到手的是谁,干脆就坡下驴了。 “唉,这里有四股真气波动,怎么只看到两个人?”人群里有人发问。 “另外两个在天上!”很快便有修为高的沉声回答他。 “受教了,多谢师兄。” 众人目光沉沉看着,地上天上真气不断碰撞,很快就白热化了。 在远处的屋顶上,几道残影不断闪烁,你跑我追。 玉衡跟在赵就身后,两人距离却始终拉不近。要不是赵就时不时吐口血,说不定他早放弃了。 他也没办法,只好不断嘲讽和放狠话,“小子,还是留下吧,在这里死总好过抛尸荒野!” “交出补天宝经的消息,我们马上就走,绝不打扰,如何?” “我看你还能强撑到什么时候,可别让我抓住你咯,否则必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着时间推移和赵就半路不断拐弯,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赵就没有丝毫犹豫,速度瞬间加快,眨眼间便掠过城墙。 身后的人同样紧追不舍,一个个掠过城墙。 双方速度都不慢,加上赵就时不时萎靡一下,所以并没有拉开多大距离。 在城外跑出去一段距离,起起落落之间,双方鞋上都沾了些许水珠。但双方都没有停下来的心思。 紧跟着赵就的玉衡不由咬牙暗骂,“这小子,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哪怕是道门的传统养气功夫,也没有这么多真气吧?” “一个二品修为的人,气息一直波动不稳,时不时还要吐口血的人真能跑这么远?” 他不理解,总感觉自己中计了,但周围又感觉不到一点真气的波动,奇也怪哉!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那小子就是功法特殊了点? 正当他有点怀疑时,前面的赵就却停下了脚步。不是赵就不想再跑了,而是前面树上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赵大人,想去哪里啊?哟!怎么还流血了?” “不会是被人暗算了吧?谁啊?胆子这么大,敢暗算锦衣卫?” “哦!原来是我们啊!”居中的黑衣人已经抽出长刀,目光嘲弄的看着赵就,自言自语般讥笑道。 但赵就只是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呵呵一笑,不理会这种跳梁小丑,回头看着落在树上的玉衡。 心里莫名感叹:下次应该用猪血混点水,这羊血太难闻了! 含着跑了一路,导致现在什么味道都闻不到,鼻子里只剩下腥臭。 而赵就这副蹙眉深思的模样,在玉衡看来,是在想为什么会有人提前拦路。 于是好整以暇的解释道:“赵大人,别挣扎了,我就猜到你会走这条路。” “四面八方只有这里林子高且密,这里是你唯一能脱身的机会!” 那得意的样子,好像已经吃准了赵就。可赵就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好像已经沦落为瓮中之鳖的,不是他一样。 见此不仅玉衡,就连其余人都面面相觑,看不明白为何赵就到了此时还会如此冷静。 可赵就只是环顾众人一圈,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杀我呢?你们就那么相信我有那本劳什子补天宝经的消息?” 玉衡没有说话,直勾勾盯着赵就,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做一个明白鬼么? 得不到回应,赵就索性讽刺道“一个一品,一个二品,三四个三品,还怕我这个二品的瓮中之鳖?” “临了让我做个明白鬼,这种小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看了眼周围,其余人都微微点头,玉衡这才缓缓开口,“说实话,他们我不知道,我反正不信你有补天宝经的准确消息。” “我们想杀你,主要是你太多事了!老老实实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查我们呢?不就是刺杀了你一次吗?” “来去山庄我们死了两个人,难道还抵不过你一条命吗?” 果然跟自己想得一样,甚至就连钓他们的鱼饵都下对了。不枉费自己演了一场戏,布了两次局。 赵就点点头,追问道:“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不知道!” 这个问题玉衡答得十分干脆,几乎不假思索。但说出口后他又觉得不妥,于是想了想。 补充道:“我没见过他们的真容,我只知道,我们以日月星辰为代号。” “日月星辰?你是?” “玉衡。” 哦,这样。玉衡是北斗七星之一,在他之上的,应该就是日月。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赵就指着旁边一个黑衣人问道:“那他们呢?” “二十八宿。我们往上,即日月,扶光和望舒。”原本玉衡还想接着说,却被旁边的黑衣人抬手止住。 可赵就还不满足,笑道:“接着说呗,还怕我一个私人泄密?” 玉衡摆摆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算了算了,你一个死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呢?” 第228章 看在将死的份上 两人眼神隔空对视,一个面色阴沉,沉默不语,另一人嘴角上翘,似乎有几分不屑。 “还以为你们有足够的自信呢,没想到不过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不敢表露,没意思。”赵就把手一背,摇了摇头,表情中略带着几分失望。 可惜的是,这些黑衣人没什么反应,甚至目不斜视,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赵就。 看着有些满不在乎。 赵就没有停下嘴巴,接着嘲讽道:“说句实话,落到你们这些人手里,我觉得死得不值呀。” “我这种有官身的人,怎么能死在一群阴暗、胆小且自卑的老鼠手里呢?真是人生无常啊……” 话还没说完,赵就便细致的发现,不少黑衣人的瞳孔缩小。看来,是说到这些人的痛处了。 既然如此,那就朝着这个方向猛攻! “回顾此生,二十岁便已官居四品,武道上也步入二品,可谓前途无量,你们这等人也只配仰望了。” “哈哈哈!”赵就嘴角上扬,眉眼如弯月。笑得放肆,一举一动之间皆是对眼前众人的瞧不起。 他也不理众人的反应,马不停蹄接着自嘲道:“可惜上天不怜,莲花竟腐烂于污泥!” “闭嘴!” 还没等赵就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嘲讽,玉衡便急不可耐开口打断。 抬手指着赵就,不屑道:“你一个手染无辜之血的锦衣卫,有什么资格鄙夷我们这些人?” “要说我们是老鼠,你们这些披红着紫的伪君子,甚至都不如我们这些老鼠!” 哦?有效果啊!赵就心里一喜,看来这些人跟朝廷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啊。 而且从玉衡的语气听来,这段过去,应该不怎么美好。 有了底,赵就果断趁热打铁,嘴一撇,反驳道:“胡说八道!戴罪之人,岂可言无辜?我为皇上办事,难道还有错不成?” “可见你们是满嘴谎言,虚张声势罢了!” 众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哧哧”的笑声此起彼伏,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完全憋不住笑。 要不是等等还要交手,还要见血,说不定他们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尤其是玉衡,胸口一起一伏,面具下的眼睛一张一闭。可见他是为了在属下保持威严,憋笑憋得很是痛苦。 “赵大人啊,我们是不是满嘴谎言,你不清楚。但是你滥杀无辜,我们可是一清二楚。”为了不再憋笑,玉衡果断开口说道。 “几个月前你在京城杀的那些人,你不会都忘了吧?里面大部分可都是无辜之人哦。” “这才几个月啊?赵大人就忘得一干二净!” 话虽没错,但对于赵就不适用。毕竟这些年他能混得风生水起,就两个秘诀:有仇必报和死不要脸。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哪里会有情绪波动。 他不屑道:“跟你们一样,那些人也是有罪之人!再说了,本官可是主管昭狱的,不管砍头的事。” 众人大吃一惊,眼睛不自觉瞪大。他们没想到,你前几分钟还在吹自己是莲花,转眼自己做过的事就推得一干二净。 你脸呢? 他们眼睛的细微神态,当然被直勾勾盯着他们的赵就捕捉到。 连忙反问道:“你们该不会是进过昭狱吧?啊?哈哈哈。” “怎么听到昭狱两字,会有这么大反应啊?” 这次众人眼睛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平静的如同事不关己的看客。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玉衡大手一挥。带着几分怒火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着刺青的脸。 笑道:“不就是想知道我们的身份吗?我满足一个死人的遗愿!” 他环顾众人一圈,冷笑道:“我们都是因为无妄之灾而戴罪的人。是扶光救了我们一命,所以我们听命于他。” “够明白了吗?” “不够。”赵就摇摇头,脸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轻蔑。 玉衡眉头微皱,好奇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一次全说出来吧?” “我想知道,你说的无妄之灾是什么意思?” “无妄之灾是什么意思,赵大人难道不懂吗?赵大人你经常做得事,对于某些人来说,不就是无妄之灾吗?”玉衡笑眯眯的嘲讽道。 说完从容的戴上面具,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哪怕赵就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依旧是缄默不言,就好整以暇的看着赵就。 那深邃的目光,完全是在看一个死人。 当然,也不是他不愿意多说,而是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往上看,扶光望舒的真容都没见过;往下看,二十八宿他倒是见过,但也就是见过而已。 所以他能说什么?说这么多,还是看在赵就已经是个死人的份上。 听着赵就问来问去,他也有点烦了。干脆运转真气,想让赵就永远闭嘴。 脚下轻点直接一爪抓出,直奔赵就脖子袭来。 几乎在玉衡真气运转的同时,赵就身上也升腾起真气。和玉衡对了一招,随后两人各自后退。 脚步停稳之后,玉衡大吃一惊,这么四平八稳的真气运用,真是一个重伤的人该有的吗? “你没受伤?” 赵就笑容灿烂,“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受伤了?” 话音落下,不仅玉衡,就连其余人都有点震惊。但他们很快就回过神,看了一眼身边人,点点头。 “一起上,杀了他再说!” 几人真气运转,纷纷朝赵就扑来。 面对四面八方的围攻,饶是他知道身后有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赵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真气波动。几人以为他已经认命,不由加快脚下动作,企图一击毙命。 还有一步便能击中时,却被一股从天而降的磅礴真气硬生生冲退。 刚停稳脚步,黑暗里便传来“沙沙”声。四个人影从四个不同方位缓缓走出,对玉衡一伙人形成合围之势。 直到这个时候,赵就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后退两步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个脸色剧变的黑衣人。 笑道“你们以为我是瓮中之鳖,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又何尝不是瓮中之鳖。” 第229章 瞬杀 没等赵就装完逼,天上却缓缓落下一个弓着腰的老人。 抬手下压打断,笑骂道:“你一个靠刀尖舔血活着的人,怎么总喜欢拽些文绉绉的话?穿上龙袍你也不像太子啊!” “差不多得了!” 不用看脸,只听说话的语气语调,赵就便能猜出来人是谁。 不耐烦的扯了扯嘴角,“啧,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扯呢不是?汴州城里都打翻天了,你还浪费时间装文人?” 旁边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附和着,“就是,就是。先杀了他们再装呗!” “切”赵就不屑一笑,“他们都死了我装给你们看啊?” 这句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话,惹得对面两个年轻人哈哈大笑。 几人间气氛放松不少。 而以玉衡为首的一伙黑衣人,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对方六个人里,三个人他们看不透。只能从脚步和气息判断,三人都是高手。 修为不会低于二品。 特别是最后从天而降的那个,拦下他们时,真气分明磅礴无比。但落地时又感知不到丝毫的真气波动,宛如一个普通人。 这种人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修为远高于他们,对真气的控制到了极其细腻的程度;要么是功法卓绝,能很大程度隐匿自己外散的真气。 无论哪种,都相当棘手。 尤其是他们间的交流相当轻松,甚至有开玩笑的时间。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但至少证明他们有相当大的把握。 玉衡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思考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转头朝其他人吩咐道:“找机会,分散跑!” 话语落下,没有先得到手下的反应,倒是赵就几人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一直这么自信吗?” “不知道,也许吧。”赵就摇摇头。 他也有点懵,这人脑子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啊。为什么表现得很像脑子忘在家的感觉呢? 说话就说话吧,怎么连小声点都不会? 这样弄得赵就几人真的很尴尬。 “别耽误时间了!杀了他们!”赵就身边的六指眼光一沉,挥手道。 “好!”其余五人异口同声。 说干就干,没等玉衡反应过来,六人便一齐动了起来。 但玉衡也不慢,身上真气急速升起,以拳对上赵就的掌。真气碰撞间,反而是他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二品!” 他停稳脚步,一脸惊讶的盯着赵就。从赵就身上的真气波动来看,绝对不是二品的水平。 赵就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说道:“对呀,怎么了?我说我是二品你就信啊?我还经常说陆文玉是我舅舅呢!” “跑!”玉衡高声吼道。 他已经顾不上赵就是几品修为了,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有人活着回去报信。 可等他转头看去,场上活着的,便只剩他一人了。 见此,饶是一贯表情平淡的他,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一伙人的修为他清楚,就没有低于四品的。 也就是说,全是入了品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死了个干净。 难不成赵就一行六人里有小宗师?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赵就身上真气收敛,好整以暇的笑道:“有小宗师哦。束手就擒,我保证不杀你。” 地上鲜血淋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使得赵就的调侃打趣,在玉衡听来倒像是在威胁。 他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几人,自知没有多少希望在几人手上跑出去,但他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心底的各种想法不断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踌躇不前,心乱如麻。 两个年轻人盯着眼光不断闪动的玉衡,有点疑惑,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这小子在想啥呢?” “我怎么知道?” “猜猜呗。” “我猜他想跑。” “有小宗师在,他跑个屁!” 低声聊了几句,两人都有点弄不准玉衡的想法,干脆就不猜来猜去。 直接开口问道:“唉,那个谁,你在想什么呢?” 话刚问出口,别说当事人玉衡,就是六指都看不下去了,呵斥道:“闭嘴!你们俩小子不要那么多话?” 两人尴尬的挠挠头,不约而同朝玉衡冲去。尽管二人只是二品,但相互配合的很好。 剩下四人闲在一边。趁着有时间,六指疑惑问道:“老九啊,你觉得他们背后是谁?” “说不好......”赵就沉声回答。 “说说你的怀疑!”一旁的卞城王最受不了磨磨唧唧,干脆利落说道。 低头沉思片刻后,赵就皱着眉头开口,“皇子、高官、皇上、王侯,都有可能。我个人倾向于王侯。” 都市王眉头一皱,“皇上?这不太可能吧?高官呢?陆文玉吗?” 赵就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让其他三人有点吃惊,但很快又觉得有点合理。陆文玉虽然贵为锦衣卫指挥使,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今皇上,老了啊...... “那要不要抓活的?”六指低着头问道。 看着在两人夹攻下,动作越来越迟缓的玉衡,赵就目光低垂,缓缓叹了口气。 无奈道“抓不到活的......” 三人疑惑一刹,纷纷看向玉衡,观察一会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人还真是果断,还不知道能不能逃掉呢,便果断服了毒。 “狠!”三人异口同声。 既然知道必死,索性就不再看戏了。六指喝道:“小子们,让开。” 两个年轻人识趣退后,玉衡身边一空。还没等他有动作,一股磅礴真气瞬间升起。 他刚回过神,一根细长的手指已经点在额头上。 随着他双眼瞪大,六指身上真气缓缓收敛。 随后细雨里玉衡缓缓倒下,“啪”的一声,极其干脆。 其倒下的一瞬间,赵就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两张带血的银票,递给身边的卞城王。 接过银票的卞城王喜笑颜开,也不在意上面的血,急忙揣进怀里。 笑道:“小子,这次是消息值钱。” “下次我们三个一起出手,可就不是这个价咯。” 第230章 不对调 虽然语气里带着调侃,但给人听来依旧不是很舒服。 可赵就却很赞同这种态度,丁是丁 卯是卯,先把钱聊好,才不影响感情嘛。 总算是找到一个跟自己有相似之处的人了。 拿了钱,两人不多留。只是眨眼,便已消失不见。 六指背着手,站在赵就身边。两人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站着。 迟疑片刻,六指开口问道:“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赵就有点无所谓,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尸体。 如果玉衡没有撒谎的话,这个组织至少有三十七个人。在京城自己杀了两个,来去山庄杀了两个,今天杀了九个。 加起来就是十三个。 这么多人死在自己手上,他们会放过自己吗?用脚趾头想也不会! 而自己又已经暴露了出来,对方现身的却不多,至少代表着高层的扶光、望舒,自己还没见过。 也就是说,依旧是自己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根本来说,危险并没有消失,反而加剧了。 好在知道了关键的信息:对方好像很在乎补天宝经。 那也就是说,虽然自己一网打尽的想法告吹,但还有机会。 只是不知道,这次冒然行动,会不会让对方藏着不再露头。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一个月所有的努力,就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赵就想得出神,六指也不打扰。直到赵就脸上表情有了变化。 才好奇的问:“事情弄得这么大,走一步看一步能安全收尾吗?” “不知道。”赵就自己也不确定。 六指问的,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补天宝经。而赵就的意思,是玉衡说的那些人。 两人都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但两人都不知道。依旧各有心思的聊着。 “这件事不好好收尾的话,可是会死人的!”六指忧心忡忡的劝道。 死人?赵就点点头,别说收尾,就是稍不小心都会死人。 所以他并不担心,双方本来就在对立面,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目前没有和平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笑道:“没什么,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的也是。”六指附和着。 接着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干等着?” 想了想后,赵就苦涩一笑,“只能等咯,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 “等更多的人下场,才会有点机会。” 六指赞同的点点头,在他心里,尽管现在大宗师,小宗师都出现了,但是确实还不是时候。 要是现在就放出消息,根本就没有补天宝经。也不会结束这场闹剧,反而会因为人微言轻,毫无作用。 “你还会留在江南?”六指问道。 “嗯,没办法......”赵就点头。 细雨蒙蒙下,两人并排站着,到最后两人沉默了下去。 “你要回蜀地?” “嗯,蜀地局势不定,正是需要我们这种人的时候。”六指说得很是轻松。 “保重。”赵就目不斜视,淡淡告别。 “你也是。” 话音落下,六指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浅浅的回音,徘徊在林子里。 一切寂静,赵就才缓缓捡起泥水里,玉衡破碎了一半的面具,收进空间里。 随后搜索起其他尸体,重点放在嘴里和指甲缝。 扒开嘴,一颗颗牙摸过去。奇怪的是,愣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不在嘴里?” 怀着奇怪的心情,检查了一遍九具尸体的指甲缝,同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让他疑惑不已,不在嘴里,指甲缝也没有。而玉衡动手前又没有其他动作,难不成是来之前就服了毒? 那也不对啊,出城之前自己是蝉,他们是螳螂,稳操胜券的事犯得着以命相搏吗? 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该不会是先服毒,完事了再回来吃解药吧?然后在这段时间里,恰好毒发了。 对于自己这个想法,赵就自己都不由感叹一句,“要真是这样,那也太狠了。简直比自己这个牛马还要牛马啊!” 看着地上玉衡的尸体,赵就不由撇了撇嘴,“但愿是你自己服的毒吧......” 将玉衡的尸体收进空间后,赵就摸起其他八具尸体。 九人里只有玉衡服了毒,其他八人的毒药肯定还在身上。 没理由只给玉衡一个人,其他人却很放心。不会。 可惜的是赵就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他也没了办法,只好把其他八具尸体也收进空间里。 唉,可怜的空间,在赵就手里都快成停尸间了。 尸体收了,面具也没有理由不收。他干脆一个个捡起或碎成很多片,或被从中间裂开的面具。 挨个丢进空间里。 在拿起第六张面具时,突然摸到面具鼻下有处凸起。 顿时大喜,连忙把面具倒转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 果然看到镶嵌着一粒蜡封的小丸子,虫卵大小,通体发黑。 看来这就是玉衡服下的毒药了。把面具收进空间后,笑了笑,弯腰捡起最后一张面具。 随后脚下一点,真气运转,朝着汴州城里掠去。 尽管今晚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收获依旧不小。 至少,知道对方组织的全貌,和他们来江南的目的。 要是玉衡没撒谎的话。 ...... 京城锦衣卫衙门。 陆文玉难得的没有在悠闲喝茶,反而满脸愁容的敲着桌子。 桌子上,静静放着两张写满字的纸。前前后后陆文玉已经看了三遍,却依旧眉头不展。 信是朱雀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直达。信里说了两件事,一是赵就被刺杀,原因不明,动手之人身份不明,但赵就并无大事;二是镜慧师太出现在江南,意图不明。 让陆文玉心忧的,是第二件事。 他虽然没和镜慧交过手,但其大宗师修为却是做不得假。 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大宗师都忍不住了吗?还是说,这些年佛门没出天赋异禀的弟子,大宗师后继无人,急了? 他想不明白,但在他的记忆里,锦衣卫这些年没杀多少佛门弟子,特别是净清庵的。 可净清庵反倒是最先坐不住的,难道其中有不知道的隐秘? 这样看来,是要去一趟汴州了。 陆文玉叹了口气,对门外喊了一句。 “来人,备轿!” 第231章 名字好用呀 细雨下屋顶上,观战的人群纷纷皱眉,就连一向自持礼节、规矩的大派弟子都忍不住撇嘴。 不是他们看不懂高手对决,而是场内实在太过单调。完完全全就是一方不断进攻,另一方缩手缩脚,宛如缩进龟壳的乌龟。 由于教训在前,一些江湖散人言语也不敢太过分,只是畏手畏脚的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啊?都是小宗师,为何戴着面具那位如此放不开手脚。” “是啊,看着别说厮杀,就是交手切磋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难不成是同门?” 马上有人反驳,“同门?就是夫妻打架都没有像她们这么和善啊!” 大门派的弟子也忍不住询问旁边的师兄师姐,“为何这小宗师交手,看着还不如七八品来的精彩?” 可那些师兄师姐哪里答得上来?前两天他们看到的小宗师交手,跟今天不说一模一样吧。 那也是天壤之别。 也许这两人就是单纯的不想打呢?谁知道啊,他们又不能跑下去问。 场内两人此时已经收手站定,目光凝重的看着对方。几十招下来,他们两人各自心里都明白,奈何不了对方。 至少在短时间内,奈何不了对方。 而自己想要脱离对方纠缠,就得动真格了,到时候就不是交手切磋这么简单了,而是搏命厮杀了。 天玑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朱雀也能想明白。 “不如我们停手,由小辈决定自己的生死?” “凭什么?你们人多......”朱雀咬咬嘴唇,皱着眉头反驳道。 可天玑脸色不变,“那能怎么办?只要我一直缠着你,你既走不了,也杀不了我。” “还不如省点力气,反正死的又不是你。” 他说得真诚,朱雀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正如赵就所说:江南总不能一年死一个钦差吧? 她要是置之不理,责任落下来,她担不住。 也不能担! 此时朱雀已经落入两难境地,理智告诉她,应该动手。这样上面查下来,她也有话说。 但她也明白,动手也奈何不了对方。打下去只是白费力气。 静静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搏一回。要不然,失责的黑锅,她背不起,陆大人也背不起! 下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场面上压抑窒息的气氛陡增。朱雀身上真气逐渐晕染出诡异的血红色,身上红衣猎猎作响,御气升空。 “唉,何必呢?”天玑一声轻叹,身上气势席卷而出。 两股气机在空气里对撞、倾轧,震散落下的雨丝。观战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场内同时御空升起的两人。 “来了来了,要动真格了!” “天呐,这就是小宗师吗?这股气势,远远看着都觉得吓人。” “你说这两人联手,杀光场内其他人需要多久?” “我猜不用一刻钟!” 人群因两人而吵闹、喧嚣。在众人看来,他们只是看戏的,当然是越精彩,越刺激越好,至于会不会波及到他们,他们并不会考虑这点。 也是,看别人打架,把命丢了。这种霉运,他们坚信轮不到他们。 要是轮到了,那也没办法,小宗师杀他们不比宰鸡简单多少。 两人气势升到顶点,即将动手时,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朱雀,停手!我还活着呢!” 话音落下,真气波动戛然而止,朱雀、天玑同时收敛真气落地。 只不过跟朱雀不同的是,天玑脸上愁云密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 “看来,人多也不一定行啊!九个人追一个,还被反杀。”朱雀挑挑月眉,不屑的摇摇头。 缓缓吐出两个字,“废物!” 天玑陡然一僵,咬牙切齿的恨道:“确实废物!” 说完脚下一点,瞬间消失在原地。朱雀神情一变,急忙提起真气追出去。 可天玑此时已经不顾后果,拼着受伤也要杀了赵就。 真气运转之下,别说观战的人,就是赵就都看不到他的踪影。 等依稀分辨出人影,天玑已在身前几尺外,磅礴的真气和武道真意赵就已经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可他不但不逃,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让天玑心里疑惑窦生,可他果断压下情绪,正想踩出一步,一击毙命时。 赵就突然淡淡开口:“陆指挥使,人我已经引过来了,杀了他吧。” 陆文玉?! 天玑脚步一顿,心里惊恐万状,瞪大双眼环顾四周。可是哪里有陆文玉的身影,四周空空荡荡,只能听到风声。 “上当了,好阴险的小子!” 也就是天玑顿住的几息,朱雀已经追上,火红真气如同焚天烈焰,一爪衔出直奔天玑后背。 这时天玑已经明白,没有机会了。心里苦涩的暗叹一句“该死”之后,脚下御气一点,硬生生往右边拉开距离,躲过朱雀的攻击。 对身后吼了一句,“我们走!” 随后一步飞出,消失在雨里。 朱雀无奈的摇摇头,这个人虽然进攻并不凌厉,但轻功实在玄妙,在自己之上。 一心要跑的话,确实追不上。 “追啊!愣着干嘛呢?”赵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打趣。 而朱雀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追不上!要追你自己去追!” 转头对身后说道:“走吧,没事了。这小子死不了。” 黑暗里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好。” 之后便归于平静。 朱雀淡淡点头,偏头问了一句:“我看到那人顿了一下,你怎么唬住他的?” “他看我长得像他父亲,所以不忍心下手。”赵就背着手,胡乱扯着。 但朱雀一个笑了笑,她也明白赵就这种人,就是死不要脸。好在她有听到那句淡淡的“陆大人”。 “我怎么听到了陆大人......” 听到了?赵就索性也不扯其他的了,笑嘻嘻解释:“五爷的名字多好用呀,你看,这不一下子就吓住了嘛。” “额......”朱雀嘴角直抽。 看赵就风轻云淡的样子,她还以为陆文玉真来了呢。没想到还真是吓唬人的,这让她说赵就什么好呢。 “走吧!咱们回去吧!” 第232章 佛在何处?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汴州一直在下雨。可雨势不大不小,仿佛老天没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膈应人。 汴州城里,因连绵不绝的雨势,倒是安静了不少。 其实也不只是雨,三四天里两次小宗师交手,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三五成群讨论着两场小宗师对决。为了一点不同的小小意见,而争得面红耳赤。 仿佛江湖就该如此,争斗不止,摩擦不息。 而大门小派的弟子,第一时间给门内去信,只是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第一次是紧张,忧心,那第二次则变成了例行公事。尽管第一次也带着例行公事的意味,但好歹带着点个人感情。 而第二次,纯粹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写什么,毫无感情。 毕竟三天打了两次,但是补天宝经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的信也不好写啊! 他们这些人不折腾了,倒是让汴州城衙门松了口气。 自补天宝经出现开始,这些官员是忙得脚后跟打膝盖窝。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大规模的冲突,给他们的年终奏表里狠狠涂黑一步。 为了前途,这些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心都悬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们惊恐。 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得闲,自然要好好休息,养养精神,以免累垮身体。 一场雨落下,倒是让汴州,变得不像汴州。 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慢行驶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下着雨,还是因为驾车的女人有闲心,总之走一步停两步是常态。 好在官道上人烟稀少,磨磨蹭蹭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天色灰蒙蒙,不知道走了多远,总之是看不到汴州城了。 驾车的女人看到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客栈,喜上心头。连忙停下马车,拉开帘子笑着问道:“师父,前面有个客栈,外面又下着雨,不如我们进去歇歇。等雨停了,再赶路。” 马车里一老一少两人笑了笑,对她的心思了然于心。于是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果然有个客栈。 正好她们也坐累了,于是放下手上的书钻出马车,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亦真啊,你这贪玩的心可要收一收,修佛之人不可执着于尘世浮华。” 驾车的亦真低头行了个佛礼,“知道了师父,我这不是怕累着师父嘛。” 站在雨里的师父慈祥笑笑,一身发白的青衣,手持拂尘,正是几天前出现在汴州的镜慧师太。 “下不为例。” 说完镜慧便回到车厢里,继续看书,唯有小女孩拉开帘子,好奇的盯着四周的景象。 亦真喜笑颜开,连忙驾着马车往客栈赶去。 “客官,你是吃......要住店?”跑堂眼尖,一眼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亦真。本来已经要说出口的吃饭,改口成住店。 “住店,要一间房。先上一桌素菜,半点荤不要!”亦真将马缰交给跑堂,扶着车厢两人下了马车。 三人跟着泡汤进了门,客栈不大,里面也只有十张八张桌子。住的也不分什么上房次房,通通都一样。 跑堂擦干净桌椅,招呼三人坐下。 屋里有两三桌人,正吃着饭,有人进来,不由抬头看了看。见只是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也就没侧目。 不久,饭菜上齐。亦真擦干净筷子,先递给镜慧,然后才帮小女孩夹菜添饭。 三人吃得静默,小女孩倒是不断扒拉着碗里的菜,吃得很快,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一样。 等三人吃完,伙计收拾了碗筷,上了三壶茶。 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也能消消食,漱漱口。所以三人没有拒绝,只是不做声的喝着茶。 “师父,我们就这样回山了吗?”亦真放下茶杯,看着镜慧好奇问道。 “不然呢?红尘纷乱,长居会乱了本心。既然决定长伴青灯,就得忍受清静寂寞,才能修得高深佛法。”镜慧语调平和,不急不缓的说着。 倒是她的话引得旁边两桌人不屑的笑,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给两个弟子讲解着路上的所见所闻。 顺便解答弟子的疑惑。 天色已黑,客栈不大,所以也就不挂灯笼,只有屋里几盏蜡烛闪烁着火光。 屋里几人窃窃私语,偶尔挑眼看几眼镜慧三人。 这时门外响起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雨里传来。 跑堂一喜,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生意上门。于是连忙喜笑颜开出门迎接来的人。 “客官。”跑堂接过马缰,替来人撩开帘子,恭敬问道:“您住店还是吃饭?” “等人。”车厢里的人按住他的手,慢慢走下马车。 就在其脚刚落地的瞬间,屋子里的镜慧一顿,硬生生止住话头。 叹了口气后,吩咐亦真,“带你师妹上去,我要见见一位故人。” “好。”亦真没有问什么,只是抱起小女孩,起身往楼上走。 等两人走后,镜慧才转头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 笑着问道:“陆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江南?是有公事吗?” “公事倒是没有,只是来江南走走,顺便找镜慧法师论一论佛法。”陆文玉在镜慧师太对面坐下,淡淡说道。 镜慧眉头一皱,面色凝重。陆文玉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修佛的人,怎么会为了讨论佛法而千里迢迢跑到江南? “陆大人,要讨论什么佛法?不知道贫尼能不能帮陆大人解惑?” 虽然不知道陆文玉的目的,但镜慧还是不露声色。既然你说了讨论佛法,那我跟你讨论佛法。 陆文玉接过跑堂端来的茶,好整以暇的问道:“法师,鄙人想问问师太,佛在何处?” 怎么是这种问题?镜慧右手按在桌子上,目光凝重。她有点听不懂陆文玉话里的意思,所以也没办法回答。 “师太可是没听清楚?我要问的问题是:佛在何方?”陆文玉喝着茶,看也不看镜慧。 那副不在乎一切的样子,让镜慧有点吃不准,但又不得不答。 于是手指轻点桌子道:“佛在何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贫尼以为,佛无处不在!” 第233章 陆文玉来了 无处不在这个答案,陆文玉显然不满意。 可他一不是佛门弟子,二只是为了找个话头。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嘴角一弯。 冷笑道:“师太啊,既然佛无处不在,为何偏偏要见江南的佛呐?” “为何偏偏又是这个时候呢?” “师太!” 话音落下,陆文玉手上茶杯上出现丝丝裂痕。 “啪啪” 一滴滴茶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陆指挥使真要跟贫尼动手?”镜慧身上素衣飘飘。 旁边几盏微弱的蜡烛已经被两人真气吹灭,黑暗里两人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陆文玉没有理会镜慧说了什么,手上茶杯磕在桌子上。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笑肉不笑。 “师太,我想不想动手,你觉得你能决定吗?” 镜慧师太沉默。 她明白,佛门三个大宗师,单打独斗没一个是眼前的陆文玉对手。 啊不,不要说对手,就是三人之二联手,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如今只有她一人,真动起手来,无非自寻死路。但陆文玉咄咄逼人,若是自己不战先怯,那就真真正正连一丝机会都不会有了。 “陆大人说笑了,贫尼自然不想跟陆大人交恶……” 思来想去,镜慧还是率先收敛了真气。眼眸微垂,颇显无奈,就连称呼都由“陆指挥使”变成了“陆大人”。 见陆文玉表情不变,依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明白,今天要是不给陆文玉一个说法,那就得手底见功夫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陆大人来江南,想来应该是为了补天宝经这本奇书而来吧?” “正是!如今整个江南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宫中都受到了影响。陛下有旨,让我一查究竟,以免江南再生乱局。”陆文玉也没有隐瞒,坦诚说道。 镜慧点点头,她这几天人在汴州,深有感触。先不说小宗师是不是因此而交手,就是这几天街头巷尾的江湖人,谈论的都是补天宝经。 简直已经到了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但她确确实实不是为了补天宝经而来! 她摇摇头,笑道:“陆大人误会了,贫尼......不是为了补天宝经而来。” “哦。”陆文玉似乎并不奇怪,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 她还以为陆文玉不相信,正想开口解释,可陆文玉身上真气渐渐升起。 整个人宛如解封的凶兽,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镜慧,“师太,你为了什么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了什么而来……” ...... 汴州驿站地处偏僻,离城外不算远。一来是方便出城;二来是环境寂静,便于来访人员免遭打扰。 只是除了小吏,也没有多少人喜欢住在驿站就是了。 一晚苦战之后,这就倒是有闲心,和朱雀坐在庭院里喝茶。 朱雀端着热茶,疑惑问道:“我说老九啊,你前两天挨了一掌,今天又跑了一圈,怎么还是精神奕奕?” “内伤,内伤......”赵就讪笑。 他当然不敢把真相说出来,什么身份说什么话嘛。朱雀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万一说出来,谁能保证这个一点就炸的小宗师,会不会一巴掌把自己骨灰都扬了? 还是瞒着吧。 内伤?朱雀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受了伤也不是睡一觉就能好的。 得慢慢养一段日子。 她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端起茶杯笑道:“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可惜你有内伤,就不喝酒了。” “以茶代酒,不要介意。” 这种好意赵就当然不会拒绝,急忙也端起茶杯,附和道:“多谢多谢。” 两人茶杯还没放下,同时听到一阵响动,但是极其细微。 赵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看向朱雀。见她也是一愣,便知道自己没听错。 刚想起身,却看见朱雀摇摇头,抬手示意别动。 “怎么了?” 朱雀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脸色一变,说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咱们还是喝茶就是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尽管有点不理解,但是话里也有点道理。赵就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远处,接着喝茶。 一盏茶还没喝完,断断续续传来的微弱声音突然消失。 刚刚还板着脸的朱雀,这时眉头舒展开来。赵就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变脸也太快了点吧? 难不成朱雀知道,传来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赵就疑惑的看着朱雀。 可一想到这位是个小宗师,顿时就想得开了。没事,还有她顶着呢,大不了跑就是了呗。 想到这里,赵就继续悠然喝茶。 “哟,你们俩倒是悠闲啊......” 端起茶杯的朱雀刚想开口,却听到赵就幽幽开口:“天黑雨又刚停,不喝茶干什么?” “五爷,来了就出来呗。真是,装什么神秘呢……” 话音落下,屋顶传来一连串笑声,随后陆文玉飘然落下。 问道:“从哪里看出来是我的?” “下次收敛真气再装逼!”赵就没好气回道。 这种大张旗鼓的装逼,跟在闹市裸奔有什么区别?还怎么看出来的,用眼睛看出来的! “参见陆......” 朱雀话没说完,便被陆文玉打断,“无需多礼,也不是正式场合。我交代几句就走,青龙的马车在外面呢……” 挥手让她起来,陆文玉随意坐在阶上,笑着问道:“牧之啊,听说你前两天遇刺,没事吧?” “还行,挨了一掌......” 陆文玉点点头,脸上表情淡淡,看得出来是在客套。朱雀刚想说话,却被赵就一把拉住袖子,她也只好作罢。 只是转头疑惑的看了眼赵就,可赵就只是摇摇头。 “江南,不会有大宗师出手。”陆文玉声音轻缓,但却极为肯定。 “你们两人多上点心,不要让这些江湖人闹出太大的动静。让陛下听到了,不好......” “有的时候,不要由着这些人胡来,该抓人就抓人,不用顾忌他们背后门派。” 说完陆文玉朝赵就招招手,“跟我进来,我有事交代。” 第234章 来找大师论佛 直到深夜,陆文玉跟赵就才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沉默着,一个坐回原位继续喝茶,另一个转身往门外走。 其实房间里陆文玉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赵就觉得补天宝经是不是真的? 赵就也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说不准。 看到赵就坐下,朱雀磨磨蹭蹭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 问道“唉唉!老九,陆大人跟你说的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聊两句家里的事。”赵就随便扯了个理由。 因为他觉得,实话实说,朱雀信不信不好说,反正他自己都不太信。 可问题是,陆文玉还真就只问了这一句话。当然,还有最后那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可赵就不能对着朱雀笑一遍吧? 索性胡扯,善意的谎言嘛! “嗯......倒也正常。”朱雀不太相信,但想了想,又有点合理。属下遇刺,上司安慰两句也正常。 正常什么啊?赵就忍不住吐槽,但也没有解释,喝茶吧。 她爱怎么想怎么想。 ...... 苦禅寺坐落于孤山顶,四周并无多少美景,就连寺院外也只有单一的松树。 尽管风吹来时,一片松涛,但看久了,总觉得单调。让人不禁遐想,为何贵为名寺之一的苦禅寺,为何独爱松树? 莫非其中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实际上只是因为其处于山顶,风吹日晒的,土壤又不算肥沃,只有松树这等能耐苦寒的树木能活下来罢了。 又因山上孤苦,常有寺内弟子调侃道:苦禅苦禅,如若不苦,如何修禅? 虽是调侃打趣,但也有一定哲理。 山下的山道上,由于狭窄且崎岖不平的路况,马车走得极慢。 驾车的青龙双手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有一丝一毫大意。饶是如此,马车依旧是摇摇晃晃,右偏左斜。 车厢里的陆文玉却没有多少难受的情绪,悠闲看书。阳光透过小窗,照在书页上,也是摇摇晃晃。 看了片刻,闪来闪去的光线实在太碍眼,索性不再看了。 放下书本,撩开帘子。陆文玉拍了拍青龙的肩膀,让他停下来。 等马车停下,陆文玉第一时间钻出马车,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走上去算了。” “这苦禅寺,有钱塑金身,没钱把这山路平整平整。真是,佛祖上山都得颠七倒八,这样怎么能得道呢?” 当然这是打趣的话,要是佛祖亲临,那那还愁不能得道? 早就连人带寺飞升极乐了。 “好。”青龙勒住马缰,找了个地方拴马,自己则是斜靠着车厢打盹。 陆文玉走出去一段距离,却始终看不到人影。他也不急,抱着欣赏美景的心思,亦步亦趋沿着山路往上走。 时不时停下脚步,静静欣赏远处的风景。孤山老林,在他这种久居红墙绿瓦的人看来,有着新鲜而奇异的滋味。 “好地方啊!只是可惜路途遥远,人迹罕至......” 他背着手走着,时不时停下了感叹两句。反正时间很多,犯不上着急,苦禅寺一直在那里,又不会跑,早点去晚点去都一样。 莫急莫急。 就这样慢悠悠的逛着,也不知道逛了多久,突然听到左边林子里传来声音。 “施主,您是要到寺里上香,还是郊游踏青误入此山?” 陆文玉一喜,总算遇到个人了。转头一看,是一个背着柴火的小僧人,看着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身素衣上带着几个补丁,脸上有几分疲惫,可佛礼行得规规矩矩。 “我听朋友说:苦禅寺风景宜人,寺内僧人佛法高深。刚好路过,便忍不住上来看看。”陆文玉笑着回道。 小僧人一手托着背上柴火,一手引路,笑道:“施主请跟小僧走吧,小僧不才,正好在苦禅寺修佛,正好顺路带施主上去。” “也好。”陆文玉没有拒绝,背着手跟在小僧人身后。 两人沿着崎岖山路向上走。也不知道是山路难走,还是柴火太重,没走多久,小僧人便累的汗水不断,正摇摇欲坠间被陆文玉一把拖住柴火。 小僧人连忙感激道:“多谢施主!施主习过武?” “平时闲来无事,练了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嘛。我帮你托着柴火,咱们继续走如何?” 风景也欣赏的差不多了,陆文玉不想浪费时间。 “甚好!” 两人接着往山上走,这次有了陆文玉助力,小僧人走得轻松无比,速度也就快了很多。 太阳落山时,两人终于到了寺门前。 小僧人先拍了拍门,再转身行礼道:“施主稍等片刻,生人进寺还需通报寺内,小僧先进去,通报之后再出来接施主,如何?” 陆文玉摆摆手,道:“你且进去就是,我不过随处走走,不碍事。” “好。” 说完大门也打开了,小僧人说了句“师兄”后,便背着柴火进了门。 而陆文玉抬头看了眼寺门上的牌匾,撇嘴笑了笑。 脚下轻轻一点,凭空御气,往寺院后院的一座高塔飞去。 悄无声息落在塔顶,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他也不急,静静欣赏着寺院里的风景。 直到天色渐暗,才走来两个人,进了塔里,很快走了出来。 直到两人走远,陆文玉才落到地面。推开高塔的大门,背着手走了进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入我寺藏经阁!” “速速出去,藏经重地,岂容私闯?” 他刚走没几步,左右便传来两道严厉的声音。 可陆文玉好似没听见一般,背着手悠然自得的往里走。 “止步!”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随着话音落下,黑暗里扑出两人。两人皆手持铁棍,见陆文玉没有停下的势头,两人对视一眼,率先发难,两根铁棍同时点向陆文玉面门。 “呵呵。” 两根铁棍去势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住,用尽力气也无法推动一丝一毫。 两人大惊失色,急忙抽棍回身,变换招式,由点改劈。 可还没等两人铁棍落下,陆文玉已经消失不见,在出现时两掌已经贴在二人胸口。 真气运转间,两人倒飞回去,铁棍落地再无反抗之力。 “在下千里迢迢赶到贵寺,来找大师论佛。” “大师真是好大的架子,虔心之人也不愿意一见啊……” 第235章 你们俩?呵呵 “唉……” “退下吧,你们俩拦不住他。” 二楼或是更高层传来苍老的声音。第一声里尽是无奈,第二声里却饱含确定。 倒在地上的两人柱着铁棍,捂着胸口站起来。顾不上嘴角的血迹,回头行了个佛礼。 异口同声恭敬答道:“是,圣僧。” 两人慌慌忙忙擦去嘴角血迹,对着陆文玉抱拳施礼后,越过他往外走去。 门打开,外面已经站着不少听到声音而跑过来的弟子。见两人出来,有弟子施礼问道:“师叔,我等听到藏经阁里有异响,不知道......” “没事,都回去吧。” 两人关上门,朝众弟子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 弟子们虽仍有疑惑,但还是听从两人的命令,点点头后纷纷寻路回去。 等外面寂静无声,楼上才笑道:“陆指挥使,上来吧,没有出门迎接,实在是失礼了。” “圣僧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文玉话说得有礼有节,但行动可没有多少礼貌。 背着手随意左顾右盼,吹着口哨往上走。 一直到最顶层,才见到一丝微弱的火光。火光里,一个白须和尚坐在一排排书架中间。 身上没穿袈裟,只是一身灰麻素衣,身前香炉渺渺散着白烟。陆文玉只是隔着很远闻了一鼻,便感觉心静下来,如此看来,不是一般的香。 也是,一寺老祖又怎么可能用些普通东西呢。 “陆大人,坐。”寂一圣僧轻轻一挥手,一个蒲团便飞到陆文玉面前。 可陆文玉没搭理他的好意,反而退后两步,倚着窗户,笑问:“既然两个人都在,那为何只有你一个人露面啊?” 寂一脸上笑容一顿,呵呵笑了几声后,才转头道:“神灯师兄,既然陆大人已经看透了,那还是出来吧。” 黑暗里呼吸声加重了一息,随后响起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个长得极高,却很是瘦削的和尚出现在火光里。 正是烂坨寺老祖,神灯禅师。 “阿弥陀佛,陆大人,贫僧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无妨!”陆文玉摆摆手。 对于他来说,找个理由什么的,也太不入流了。与其让他们费尽心思,还不如干脆自己不介意。 “两位这是?探讨佛法?” 寂一尴尬的笑了笑,“佛门本一家,不是探讨佛法,只是互相走动走动。” “确是如此。”神灯附和着。 陆文玉不屑一笑,冷冷道:“走动当然是好的。你看我嘛,就很喜欢走动,今天到苦禅寺走走,明天说不定就到烂坨寺走走。” “哈哈哈,趁着腿脚还算轻快,看看大好河山嘛。哈哈哈。” 话里虽然轻松淡然,可是在两人听来,却不怎么对劲。 这话里话外,怎么好像在威胁他们呢? “陆大人,你到访鄙寺,想必有事,不如开诚布公谈谈。”寂一不想再打马虎眼了,沉声问道。 可陆文玉并没有回答他,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得两人头皮发麻,完全捉摸不透陆文玉的意思。 神灯问道:“陆大人,事情有因有果,总不会陆大人就是想看风景的吧?” “怎么?不允许啊?” “这倒不是,只是......”两人异口同声,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要是别人这么跟他们打马虎眼,两人早就一巴掌上去了。可对方是陆文玉啊! 要是一巴掌过去,后果他们承受不起。虽说两人跟陆文玉一样,都是大宗师,可大宗师也有高低。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两位打马虎眼了。我来嘛,只是跟两位说说道理。” 似乎不想再废话,陆文玉双手交叠,盯着两人说道。 “还请陆大人指教。” 陆文玉笑道:“道理嘛,很简单。就是告诉两位,人老了就要服老,不要到处闲逛,小心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尤其是江南,没必要掺和年轻人的事,整个江湖死气沉沉,你们觉得好吗?” “总之我觉得不好!” 两人脸色一变,这番话就差指着他们鼻子说:你们要是敢去江南,我就敢弄死你了。 实在是太过霸道! 况且,镜慧师太能去,你陆文玉能去,大家都是大宗师,凭什么就我们两人不能去? 怎么?道士行、尼姑行、江湖人也行,单单和尚不行? 这不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吗? “陆大人这番话,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是有点。”陆文玉站直身体,无所谓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陆文玉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索性他们也不再客气,皱着眉问道:“陆大人这是不把我们俩,不把佛门放在眼里?” “你们俩,呵呵。” 陆文玉轻蔑哂笑,身上真气已然升起。 寂一吓了一跳,他和神灯都没想到,陆文玉竟然会一言不合就想动手。 见此两人瞬间站起,死死盯着陆文玉,三人之间紧张感顿增。 “陆大人,何故于此?有什么事不能谈吗?”寂一环顾四周道。 这可是自家的藏经阁,那一卷卷经书可都是几代人的心血。别说三个大宗师,就是小宗师交手,这些经书也保不住啊! 他不舍得。有了顾忌就更不愿意动手,于是气势上就落了下乘。 一脸苦相的看着神灯和陆文玉,心里不停祈求两人,可千万别动手啊! “呵呵,圣僧是不愿意在这里动手吗?”陆文玉问道。 不等两人回话,他便率先推开窗户,笑道:“那我们去外面?” 神灯转头看了眼寂一,眼睛里满是疑惑。仿佛在责怪老友,怎么惹到这个凶神的? 可寂一也是满脸疑惑,他一个寺门都没出过的人,哪里知道怎么惹上事的? 他冤啊! 可事到临头,两人也不可能低头认怂,要不然以后别说面子,那真是出门都得带面具。 见两人没有动作,陆文玉笑了笑,调侃道:“镜慧师太我打了,你们却安然无事,不合适。” “放心,我下手有度,保证不会打死你们。走吧。” 第236章 挨个上门 夜已深,乌云遮蔽下,看不到一丝月光。 孤山山高,山风凉凉,就连入了品的武僧都忍不住裹紧了衣服。 歇了晚课的苦禅寺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往禅房走,他们边走,边低声聊着天。 或谈及今天的大小事,或聊着山上的风景,更多的是,今晚藏经阁的事。 众人嘻嘻哈哈时,远处突然传来巨响,伴随声音传来的,还有激烈的真气波动。 人群中不少人面面相觑,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人敢在苦禅寺旁交手?难不成是藏经阁失窃? 入了品的弟子脚下轻点,刚借力跃起,却被一股磅礴真气按住。 寺院墙四角,各站着一个长老,四人真气外放,眼睛在院内扫视,仿佛只是为了不让众弟子走动。 众人呆愣之际,苦禅寺主持容海迈着大步从后院走出,朝众弟子行了一个佛礼后。 安抚道:“阿弥陀佛,回去休息吧。远处是大宗师交手,切不可因好奇而私自靠近窥视。” “宗师之威,非一般修武之人能承受。有四位师叔庇佑,你们无需担心会被波及,回去歇息吧。阿弥陀佛。” 弟子们听完主持的话,安定不少,还礼之后纷纷散去。 待人群散去,容海才苦笑着摇摇头,弟子不明里就,他可是一清二楚。 看向远处的眼光,也带着丝丝灼热,这就是大宗师吗? 可真叫人羡慕啊! “阿弥陀佛,有劳四位师弟了。” ...... 不过两天,苦禅寺外大宗师交手的消息,便已经散入江湖。 江湖人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苦禅寺老祖寂一圣僧和烂坨寺老祖神灯禅师交手切磋,说得言辞恳切,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也有人说,他亲眼所见,是净清庵的镜慧师太和苦禅寺的寂一圣僧,探讨佛法,一时忍不住,便过了几招。 各种说法纷纷出现,甚至越传越离谱。从一开始的大宗师交手,变成走火入魔、兴起杀人、佛道之争等。 可让人不解的是,苦禅寺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连在外走动的弟子都是三缄其口。 无论关系多好,都一字不提。 不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其中情况,反而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其中经过,才不愿意提。 丢人啊! 两寺老祖被一个人打得手都还不了,怎么说都不好听啊。还不如直接推个干净,什么都不说,还能留点脸。 可昨晚大展神威的陆文玉,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面对青龙的奉承和马屁,他可是二话不说全部接下。 奉承了一阵子,青龙才好奇的问道:“陆大人,咱们回京城还是?” “去天师府。” 青龙有点不理解,“去天师府?” “对,天师府。咱们可不能厚此薄彼呀,佛门咱们去了,道门总不能落下吧?”陆文玉淡淡笑着。 仿佛和寂一、神灯的大战,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甚至他还有闲心,推开车窗欣赏沿途景色。 “好。”青龙点点头,调转马头。 几天后,在山下等候的青龙,看到陆文玉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下山,连忙替他撩开帘子。 “陆大人神勇。” 陆文玉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走吧,咱们去青城走走。” 马车踏踏,在天师府众人的注视里渐走渐远。 很快江湖上又传出消息,天师府不远处,有大宗师交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湖上又是议论纷纷。 “你说这些大宗师都是闲着无事吗?一天天的怎么光打架了?” “是啊,佛门打完道门打,不会真的是佛道之争吧?” “胡说八道!我可听说了,可是一个光头都没有,哪来的佛?” “尼姑不也不剃头吗?说不定抢师太呢。” “你这话去净清庵门前说呗。” “那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 江湖人的议论里都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主要是他们认为,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三回。 所以,此时不乐更待何时?何况人家自家人都没说什么。 可让他们惊讶的是,很快就有了第三起。 受害的是青城山。 这次就连看好戏的他们都傻眼了,平时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宗师,短时间内接连露面。 先是在汴州,镜慧师太一个面子叫停了小宗师厮杀,随后是汴州城外、苦禅寺、天师府,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青城山都遭殃了。 不过在他们看来,与世无争还是有好处的。青城山的声势就小了很多,就连下山的弟子,都敢光明正大的说出确实是大宗师交手。 听来确实不如苦禅寺和天师府声势浩大,没见这两派的弟子,到现在还是只字不提吗。 可还没等江湖人议论,又传来新消息:武当山外,大宗师交手。 江湖人听到消息时,大部分人都愣在原地,一脸懵圈。 他们当时的第一想法是,那些大宗师打架打上瘾了?还是连打架都要争,好像没有大宗师在附近打架,就一点排面都没有了一样。 难道如今的江湖,都变成这样了吗? 他们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惊。 “你说......这大宗师......有没有可能就是喜欢打架?” “也许......可能......应该......”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但在他们看来,大差不差。 总不能这几个大门派,是被同一个人欺负了吧?这这想法,别说说出来,光想想就让人觉得脑洞大开。 这一连串的大宗师交手,一时之间甚至盖过补天宝经的风头。 而此时的陆文玉,已经坐着马车往京城赶了。一连几次交手,虽然对方实力参差不齐,有强有弱,但接连不断的奔波赶路,依旧让他略显疲惫。 好在事情已经做完,不用再继续操劳。只要敲打敲打大门派,其余的小门派也会听话规矩点。 青龙握着马缰,不解问道:“五爷,咱们轮番上门,难道只是为了敲打他们?” “大差不差吧。”陆文玉斜倚着车厢,揉了揉眼睛。 之后解释道:“其实不只是敲打这么简单,最重要的还是不让大宗师出手。一本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补天宝经,就能闹的沸沸扬扬。要是大宗师也参与其中,那事态可就太严重了。” “皇上不放心啊......” 第237章 不是还有你嘛 大宗师交手的消息,经过口口相传,很快就传到了江南,传到了汴州。 朱雀看着桌上的信,满脸怀疑。 苦笑着喃喃自问:“大宗师?还是五次!这天下的大宗师这么多了吗?” “再说了,到底是谁呢?这么狂?” 她托着下巴,自从看了信之后,连茶也喝不下去了。 正想着,门外嘻嘻哈哈的声音打断思绪。她门都不用开就知道是谁,李益贞和姜千户那俩淫魔嘛。 俩人一人推开门,一人拎着食盒。见到朱雀的第一眼,两人便极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又打算去探访民情?”没等二人开口,朱雀便嘲讽道。 这几天两人去青楼的理由越来越冠冕堂皇,什么检查江湖人增加会否影响汴州物价,什么探寻读书人与农户百姓的割裂,什么探访本地风俗与艰苦民情。 说得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一开始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要不是在青楼抓到了他俩,说不定就信了。 李益贞自知理亏,连忙摆手,“这次可不是探讨民情艰苦,而是去打探隐秘消息和监视不安稳分子。” “是极,是极!”姜千户一脸贱笑的附和着,背地里偷偷给李益贞竖了个大拇指。 要不说人家是侯爷呢,脑子真是灵活,说辞一套一套的。 朱雀忍不住撇撇嘴,“那又是打算深入虎穴,与狼共舞?” “是极,是极。”两人异口同声。 “又是贴身紧盯?不放过一丝一毫?” “是极,是极。”两人点点头。 她眼睛一闭,“又是青楼?” “是极,是极!” 说完两人愣了一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摸摸脸颊尴尬笑了笑。 朱雀颇显无奈,很想给他俩一人一巴掌。但想到他们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索性摆摆手。 说道:“食盒给我,你们走吧……” 两人松了口气,忙不迭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迅速往门外退去。 “真是!”朱雀将桌上的信投进火炉,拎起食盒往后院走去。 边走边发着牢骚,“三个人没一个能顶事的!江湖上都快闹翻天了,两个还想着下半身那点事。” “还有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钦差呢。尸位素餐!” 一脸不情愿的敲了敲门,里面马上传来声音,“进来进来。” 翻了个白眼后,朱雀推开门,没什么好脸色看着屋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的赵就。 没好气道:“我说你不就挨了一掌嘛,怎么一连几天几夜门都不开,干脆躺着不动了?” “又出了什么事啊?”赵就知道朱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没事,是不会特地进来给自己送饭的。 于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好奇问道:“难道是汴州有大宗师交手?这几天没感知到有真气波动啊?” “唉,你这就猜对了。的确有大宗师交手,但不是在汴州。”朱雀边往桌子上摆好饭菜,边轻声给赵就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听完赵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手里的筷子都快抓不稳了。 朱雀坐下后,奇怪的看着赵就,疑惑问道:“你笑个屁,大宗师唉,能不能有点反应?” “放心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啊,这事就是五爷办的。” 陆文玉?朱雀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除了陆文玉,她确实也想不出哪个大宗师,敢狂到上门叫嚣。 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明白,最后还是决定,先给陆文玉去封信再说。说不定这话就是赵就嫌麻烦,而扯出来的借口呢。 这谁说得准呢。 “行,你吃着吧,我先给五爷去封信,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慢慢吃,我先......”朱雀笑道。 可她话还没说完,视线便被书案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吸引了眼光。好奇的站了起来,往书案走去。 书案上放着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几张或不同或相同的面具、一些草药、几个不大不小的白瓷药瓶和两个香炉。 拿起面具看了几眼,没什么异常,就是普普通通的面具。 放下面具顺手拿起一个瓷瓶,拔开盖子闻了闻。气味刺鼻,光闻着就让她忍不住皱眉。 “这是什么玩意?药可不能乱吃啊老九。是药三分毒,身体不舒服先看看大夫,可不能自己乱搞!”朱雀劝道。 听到她的声音,赵就回头看了眼。还以为说的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些东西。 “你别乱动,这是我自己制的毒药,不是用来疗伤的。” 毒药!朱雀吓了一跳,连忙盖上盖子。一脸嫌弃的放回桌子上,心有余悸的扇了扇风。 “你搞这些东西干什么?”朱雀坐回赵就对面,好奇问道。 赵就刚吃完饭放下筷子,不急着回答朱雀的话,先舒舒服服喝了几口茶,才往椅背一倚。 解释道:“杀人呗,你以为我那掌是白挨的?不对,不止一掌!你不会以为死几个人就算了吧?” “呵呵。”朱雀不屑一笑。 都过了这么多天,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就是找到人了,凭着点毒药,就想把对方杀了? 别忘了,对方还有两个小宗师呢! 真是痴心妄想。 怀着调侃的心思,朱雀打趣道:“这什么毒药啊?能毒死小宗师?” “小宗师?什么小宗师?” “上次拖着我和玄武的,那两个小宗师!”朱雀解释道。 “哦。”赵就笑了笑,放下茶杯盯着朱雀,挑挑眉道:“不是还有你嘛……” 朱雀脸色顿时一变,有些许吃惊的看着赵就。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真拿自己当工具人,一回生二回熟,到现在是愈发顺手了。 想到这里,她抗议道:“不是,我只用保护你的安全。我可没答应你,要替你杀人报仇!” 不愿意?赵就心底一笑,这时候还轮得到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就不信了,自己上了,朱雀会眼巴巴的看着。 “我可没让你杀人,我只是让你保护我。” “那不是等于替你杀人?”朱雀不忿道。 可赵就只是呵呵一笑,冷冷道:“刺杀钦差,视同谋反。” “诛杀逆贼,不是锦衣卫的本职吗?” 第238章 意外收获 话说完,屋子里火光摇曳,时明时暗之间,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窗外轻轻拂过的风声。 朱雀嘴巴张了张,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她看来,赵就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让她生出抗拒情绪的,是赵就只是把她当作了一个打手。他们两人可是平级,这样的使唤行为,明显有点僭越。 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人家身上带着一层钦差的身份呢? 她无奈的笑了笑,问道:“你找到人了?” “还没。”赵就实话实说。 朱雀也不在意,反正是迟早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先给赵就打个预防针。 “小子,上次你遇刺,我是不得不拼命。这次可有言在先,我和玄武只会拖住对方的小宗师,后面你是死是活......” “我们可顾不上!” 赵就点点头,欣然答应。按他的想法来说,一开始就没指望朱雀能拼命。 一来虽说自己的说辞冠冕堂皇,但毕竟朱雀也不是傻子。想靠着与不关自身利益不相关的事,骗一个小宗师拼命,本来就是天方夜谭。 二来经过上次城外的围杀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一网打尽,以绝后患的心思。反而是不断蚕食更加合理,更加容易。 也是基于己方人手不足,且暴露在明处的情况下,最保险的做法。 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收益远低于付出的事,断不会做。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到时候再叫我吧。我还有有事,先走了。” 话说完朱雀毫不留恋,苦着张脸推门走出去。本来心情就不好,一番扯皮下来,心情更差了。 “唉唉,把碗筷带走啊!”赵就在她身后招手叫着。 可朱雀好像没听到一样,脚步不停。好像赵就成了一头吃人的野兽,晚一刻就会吃干抹净,一滴血都不留。 当然,赵就也只是胡乱喊两句,让朱雀帮自己收拾桌子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等朱雀的身影消失在屋外,赵就才站了起来。靠着门小心翼翼看了两眼门外后,才一把合上门,并且栓上门闩。 生怕朱雀没走远,于是又等了片刻。这才把空间里的九具尸体放出来,一具具排列好。 刚才朱雀打开的瓷瓶,当然不是什么毒药,反而是还没配制完成的解药。 上次在城外的林子里,一共带回来九具尸体。与之对应的,也捡到九张面具,不过很可惜,只有五张面具里还有毒药。 到今天为止,五粒毒药已经用去四粒。如此消耗,也只是堪堪配制出有些许效果的解药。 对于毒药的配方,还是一知半解。 而赵就之所以执着于此,则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闻到玉衡身上散发出的怪异味道。 那种味道并不常见,很是独特。最主要的是,其会散出体外,沾染在衣物上。 可惜赵就知识浅薄,一番努力之后,还是没有配制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他仔细端详着玉衡的尸体。想从中找出独特之处,最后还是跟前几天一样。 除了味道,一无所获。 收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和地上排列着的尸体后,赵就疲惫的揉了揉眉头。 “难不成,是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其实就是尸臭?” 他好像钻进了死胡同,找不到方向,却又不甘心原路返回。 烦,这种感觉真的很烦。 既然没有契机,索性也不急于一时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放下手头的事,出去走走,散散心。 总不能自己逼疯自己嘛。 怀着这个心思,赵就连衣服都不想换,开门往外走去。 反正只是出去走走,散心而已,又不是成亲,没必要那么隆重。 出了驿站,沿着灯笼的火光,随意的走着。 一路从偏僻走到繁华,论起热闹程度,确实不如补天宝经刚出现时。 不过也算得上热闹非凡,倒是让赵就这个汴州本地人有点吃惊,或许身处江南的汴州本来就热闹吧。 拐过弯沿着河岸散心,河面反射着岸上灯笼的火光,星星点点,宛如一片星河。 赵就纠结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欣赏着美景,此时只想喝壶酒。可惜,河面上没船驶过。 “江南好,江南好啊……” 背着手感叹时,心里却不自觉泛起异样,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窥视自己。赵就真气运转,回头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 “错觉吗?” 他皱了皱眉,转身往僻静的角落走去。随着周围逐渐静下来,被跟踪、窥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心里不安的感觉,让他只好走走停停,每过一段距离,便回头看看。 在走过一条小路时,身后轻微的响动让他脚步一顿。尽管声音很轻微,跟微风拂过的声音大差不差,但脚尖落地的“唰”声,还是被赵就收入耳中。 “一个人?”赵就眉头舒展开来。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回去叫人,但仅仅响动了一次的声音,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被他轻易发现,肯定不是小宗师。而对方又只有一个人,打不过还跑不了吗? 对于逃命功夫,赵就历来是自信的。 拐过一道弯,正好没有挂灯笼。趁着黑暗,追星赶月施展,残影重重,赵就已消失不见。 片刻,拐弯处突兀走出一个男人,神态诡异的左顾右盼之后,刚想离开,赵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阁下一直跟着我,作为何事啊?不会是因为,我很像阁下的故友吧?” 男人转头道:“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 “朱雀七宿?”赵就问道。 虽然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赵就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定就中了呢。 没想到男人听到,变了脸色,沉声问道:“你是?” “斗木獬,玄武七宿。” “怪不得。”男人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也缓解了很多。 笑道:“怪不得你身上有毒丸的味道,想必处理尸体的,就是你们吧?” 猜中了?赵就心里一喜,没想到出来逛逛,还有意外收获。 连忙回道:“确实是我们。在汴州的其他人呢?都死了?不是有两个长老压阵吗?” “连长老都没了?” 第239章 混进去 阴影里男人思考了片刻,才缓缓走出来。 刚刚缓和的神色,这时候又警惕起来。那双不大的眼睛,闪着怀疑的光。 “你不是收拾尸体的吗?怎么连两个长老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男人站稳脚步,手指微微曲张,眯着眼睛盯着赵就。 而赵就虽然心里慌了一刹,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但还是强装镇定,缓缓摇头。 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两位长老去了哪里。” “吩咐我们来汴州的,不是两位长老,而是瑶光长老。甚至来到汴州之前,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瑶光?男人看了看赵就的脸,心里沉思。 要是瑶光长老吩咐的话,不知道其他两位长老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远在京城的瑶光长老,怎么会特地派几个人到汴州来处理尸体? 带着疑惑,男人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汴州?可知道汴州的事?” “知道。”赵就肯定道。 “我们是十天前到的汴州,我从蜀地来。汴州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补天宝经......” “还有两位长老擅作主张,刺杀一个锦衣卫嘛。” 男人点点头,对得上就好。只是没想到,玄武七宿到汴州的时间,比他们还要早。 这算什么?监视他们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上头如此疑神疑鬼,也不知道是信不过他们,还是补天宝经不容有失。想来,应该是前者居多。 正当他沉思时,赵就笑着问道:“你是哪一宿?青龙还是朱雀七宿?” “朱雀七宿,鬼金羊。”男人声音很小,说完叹了口气,才接着说,“自从来去山庄之后,我们朱雀七宿......” “有点低人一等啊。” 在男人的预想里,赵就会笑两声。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他们确实有点丢人。 可赵就只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事,一时失意谁都会有,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 男人尴尬的笑了笑。为了不继续戳自己的痛处,连忙换了个话题。 “知己难得,正好最近没事,走,咱们喝酒去。” “请。”赵就走在前面,抬手引路。 “我知道一个不错的酒楼,走着。” 说罢,赵就二话不说拉着男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这种事情必须自己选地方,主要是为了避开熟人。 这万一喝着酒,突然遇到个熟人,再叫上一句“赵大人”。那岂不是坏他大事! 虽说这种巧合很难遇到,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心谨慎点,好! 两人并肩而行,拐过几个弯,从繁华走到人声稀疏。男人一路走来,表情变了又变,周围的环境越看越不像要去喝酒,反而像要杀人灭口。 “这这这,木獬老弟。咱们是要去喝酒吧?怎么越走越偏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再说了,偏僻点好!”赵就笑眯眯解释道。 带着怀疑,男人始终跟赵就保持半步的距离。让他没想到的是,拐过弯,居然真的有一家小小的酒馆。 “金羊兄,就是这里了。”赵就一边推门进去,一边笑道。 走进去后男人有点傻眼,这个小酒馆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尤其是推门进来时,扑面而来的酒香,一闻就知道酒肯定差不了。 “木獬兄,怎么找到这处的?” 赵就笑了笑,附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金羊兄,我告诉你你可不能乱说。我啊,正是汴州人。” “哦!”男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能找到这种小地方,原来如此。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赵就附到他耳边时,悄悄对柜台后的掌柜比了个手势。 掌柜轻微点了点头,连忙招呼道:“两位大爷,喝点什么啊?小店自家酿的酒,可一直是小店的招牌,要不要尝尝?放心,不好喝啊,小店不收钱!” 看到掌柜心领神会,赵就大手一挥,豪迈道:“先来两壶,再上几个小菜!” 说罢带着男人坐下。掌柜点点头,转身往后面走,推开厨房的门,亲自给两人打酒。 轻声交待备菜的伙计,“不要在筷子上下毒。” “啊?”伙计愣了一下,奇怪的看了眼掌柜,压低声音悄悄问道:“那在哪里下毒?抹碗里?” “哪里都不要下!用干净的,外面的是自家人!”掌柜解释道。 伙计点点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久酒菜上齐,两人各不客气。一杯酒一口菜,聊着闲天。 直到外面一人两壶酒下肚,赵就这才摆摆手,“金羊兄,实在喝不下了,醉了醉了。” “下次,下次再喝。” “掌柜结账!” 昏昏欲睡的掌柜瞬间回过神,手指在算盘上拨动,最后报了个五两银子。赵就也不多说什么,随手丢过去五两银子后,带着男人走出门。 男人搂着赵就的肩膀,“不是嫌弃老弟,老弟这个酒量,实在是逊!” “状态不好!换状态好的时候,你哪里喝得过我?”赵就撇撇嘴,一脸不服气。 “下次,下次老弟状态好了,再来!”男人笑着拍了拍赵就的肩膀。 赵就一拍胸口,豪迈道:“那就后天子时!还是这里!” “好!”男人一口答应。 ...... 两天后,还是小酒馆,依旧是赵就先醉,依旧是不服气,依旧约了两天后。 可这次分道扬镳之后,赵就拐了个弯,回到小酒馆。 关上门后,掌柜吹灭了蜡烛,问道:“两天后动手?” “嗯,但不要毒死他,想办法把他弄醉就行。”赵就目光沉沉。 只收获一个人,他并不满足,他的目的是通过鬼金羊,混入其中,多杀几个。 而灌醉鬼金羊,主要是想要他的面具。毕竟现在自己没有更多、更细致的消息,只能依靠面具伪造身份。 虽然空间里的面具很多,但身份自己不知道。所以,还是多费点功夫吧...... 掌柜点点头,掐指算了算,笑道:“没问题,价格嘛……五十两。” 赵就点点头,拿出一锭银子,“记住别毒死他,灌醉!” “这是定金。” 第240章 面具到手 跟掌柜商量好中间的细节之后,赵就才起身往外走。 伴着晚风拐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自己,才从后门翻墙进去驿站。本来觉得没人发现,没想到踩到地,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赵大人,您这是?” 转头看了眼,是两个守夜的小吏,从精神状态看,应该是刚换完班。看到赵就翻墙进来,嘴角一抽一抽,显然在憋笑。 “没事,锻炼身体。”赵就尴尬的笑了笑,随口打发了一句。 说完头也不回,脚步匆匆往房间走,只要自己溜得快,那身后的笑声,根本不会听到。 喝着茶的朱雀,看到狼狈跑进来的赵就,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了?青楼老鸨追着你要钱?” “不是。”赵就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两口便喝了下去。 “不是?那是在青楼点姑娘点到老鸨了?老九看不出来啊,口味独特啊!” 朱雀看见赵就那副样子,好奇心顿起,急忙放下茶杯,两眼闪亮,嘴角弯弯,一派“说出来让我笑笑”的模样。 见赵就迟迟不说话,只是喝茶,她更好奇了,故作娇柔的捂着嘴巴,惊讶般捏细了声音。 问:“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乖乖,是完事点灯后才发现的吗?” 喝着茶的赵就被她的话呛得,茶水差点喷出来。没没想到就喝两口茶的功夫,没说上话,她就能幻想出一场大戏。 可赵就只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感觉口干舌燥而已。 为了不让她接着编排,只好挥挥手,无奈道:“你脑子里能不能干净点,我就是酒喝多了,嘴里发涩而已。什么青楼、老鸨的,莫名其妙。” 可朱雀狐疑的盯着赵就,还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明天子时,跟着我走一趟,不要靠的太近,远点。”赵就避开她的眼神,正色说道。 “不好吧?”朱雀微微后仰,满脸都是不情愿,“这种事情还要人跟着吗?你不会是想......” 得!赵就嘴角一撇,自己也别解释了,越描越花嘛不是。 “你别管我干什么,跟着我就是了!” 丢下话后,他也不想再解释,转头回房间睡觉去了。至于朱雀怎么想,那不关他的事,耳不闻,心不烦。 朱雀不屑一笑,端起茶杯吐槽了一句,“没劲,还以为要去敲寡妇门呢。” 也许是喝了酒,这一觉睡得不错,再睁眼时,已经酉时初。太阳已经西斜,傍晚橘红色的余晖,看着很舒服。 洗漱完天已经微微黑,出去吃完饭回来,坐在院子里喝茶。 亥时过半,赵就才起身去找朱雀,提醒她跟着自己后,不理会她那幽怨的眼神,匆匆往后门走。 “赵大人,您又锻炼身体?” “对对。” 还是回来时那两个小吏。有事在身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脚下一点,翻墙出去。 两个小吏面面相觑,刚想笑出来,身后的朱雀跟赵就一样翻墙出去,看得两人嘴角直抽。 “还是锦衣卫行啊!出去都不喜欢走门!” 顺着原来的路,往小酒馆走去,身后的朱雀越跟越懵。真的只是去喝酒啊?只喝酒叫自己跟着干嘛? 她看不懂,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跟在后面。 到了小酒馆,推门进去时男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见赵就走进来,连忙站起来笑道:“老弟,一而再,可不能再而三了喔。” “唉,这次必定能喝倒老兄!”赵就豪迈说道。 随后大手一挥,“掌柜,上酒!” 掌柜心知肚明笑笑,点点头,跟往常一样,去后院给两人亲自打酒。只是跟前两场不同的是,这次开了坛新酒。 边端着两壶酒上来,边解释:“两位大爷,今天是新开封的酒,味道可能跟前两次有所不同,见谅见谅。” “没事!”赵就率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笑道:“确实是不如前两次,苦涩味还未消除彻底。” 男人也喝了一杯,不由点头道:“确实略带苦涩,不过老弟可不能找借口嗷!” “真是,金羊兄何出此言啊?掌柜的,上菜!今天不醉不归!”赵就一拍桌子。 掌柜笑了笑,吩咐后厨上菜。 两人觥筹交错,一时间喝得兴致大起。期间赵就筷子掉在地上,一旁的伙计很快上来换了一双。 寅时初,赵就扶着已经喝醉的男人走出小酒馆,晚风一吹,男人也醒了不少。 “老弟。”男人拍拍赵就的肩膀,笑道:“没想到老弟今天酒量这么好,看来前两次确实是状态不佳!”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道:“好在我住得也不远,劳烦老弟扶我过去。” 赵就等得就是这个时候,欣然应允道:“小事!我扶着你过去就是了。” 一路扶着男人,直到客栈门口,才识趣放手,交由客栈伙计扶他上去。 而赵就拐过一个弯,看似原路返回,实则在转弯的黑暗处便停下了脚步,静静等着朱雀到来。 几息后,朱雀翩然落地,带着点不解盯着赵就。 可赵就完全没看到她的表情,迫不及待问道:“弄清楚那个人住在哪个房间了吗?” “弄倒是弄清楚了,只是......”朱雀吞吞吐吐,有点不乐意。 “只是什么?房间里还有高手?” 朱雀一口否决,怪异的看了一眼赵就,扯了扯他的衣袖,“高手倒是没有,可......你们都是男人!咱们......找个姑娘呗,大不了我出钱!” 赵就撇头看着她,“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我是让你上去按住他,我要去找点东西!” “哦,哦,我打开窗户你再上来。”朱雀尴尬笑笑,她确实想歪了。 话音落下,朱雀人影已经消失。赵就静静等着,直到一扇窗户大开,他才脚尖一点,轻飘飘飘了进去。 里面男人已经被朱雀打晕,赵就二话不说,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果不其然,一番乱翻之后,在房梁上找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个面具。 见此赵就不禁大喜,对朱雀挥挥手,“东西到手,我们走。” 走出去两步,回头指着晕倒在地上的男人,“带上这人一起。” 第241章 明月楼 汴州驿站外,“梆梆”声在幽深狭长的巷子里回荡得很远很远,二更天了。 白雾遮掩下,月光模糊不清。驿站大部分的灯笼已经熄灭,偌大的院子里外,只靠几个火光微弱的小灯笼照明,使得明暗不定。 房间里,赵就跟朱雀各端着杯热茶,隔着茶几而坐。屋里没有点蜡烛,昏暗阴沉。 “二更了,这小子还没醒呢。老九,狗日的你到底灌了他多少酒?” “没多少。”赵就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就两三壶本地黄酒掺留仙醉,可能是毒下多了......” “唉,没办法,不是我亲自下的,剂量不好控制,见谅,见谅。” 朱雀嘴角直抽,进去时赵就还千叮万嘱别弄死,他倒好,一点没留手,直接下毒,你也没想让这小子活着啊! 她斜睨了赵就一眼,随后转头看着五花大绑的男人,说道:“要我说,干脆弄死丢河里算了。” 赵就调侃道:“不好吧,明天还有浣衣娘要到河边洗衣服呢。尸体浮上来,吓到她们怎么办?” “你倒是菩萨心肠。”朱雀不屑讽刺道。 “那是,鸡我都不敢杀。阿弥那个无量天尊,阿门。” 两人喝着茶,聊着天,互相打趣着,一时间屋子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可惜,这份和谐被一身酒气的姜千户和李益贞打破。二人听到声音,推门进来一探究竟,却被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的两人,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这两人几天前还跟仇人似的,怎么这么快就把茶言欢了?赵大人,莫非你也被打服了? “坐,坐!”赵就招呼两人坐下。 两人都一脸疑惑,李益贞屁股刚贴上椅子,压低声音悄悄问道:“老弟啊,你也识时务了?” 姜千户不敢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一眨,朝朱雀嘟嘴示意。 赵就转头看了眼两人,才摇摇头说道:“你们就死在女人肚皮上吧,还识时务。前几天五爷来了,让我们通力合作,五爷的话哪敢不听?” 姜千户脸色突变,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问道:“额,没......没我的事吧?” “没有!”朱雀没好气道。 说完撇过脸不看两人一眼,脸上的嫌弃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两人刚想找补,却听到五花大绑的男人咳嗽了两声。两人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们对面还有个被绑着的人。 “呼,介你嘛谁啊?”姜千户被吓得家乡话都出来了。 李益贞则是惊呼,“你们玩得这么大呢?” 话毕回答他的,是朱雀扇在后脑勺的一巴掌,“闭嘴!” 男人幽幽转醒,醉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眼前一片模糊。隐约的月光里,赵就的脸若隐若现。 他惊呼一声,不解道:“木獬兄弟,你......你这是何意啊?怎么不把我放在椅子上?” 刚想活动活动酸软无力的身体,才发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被绑在椅子上。 “你,你想干什么?” 赵就凑到他面前,双手齐动,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按在腋下。 随着手上力道逐渐加大,男人脸色涨得通红。由于嘴巴被按住,想喊叫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几声“呜呜”。 直至腹部,赵就才松开双手,沉声问道:“清醒了?清醒了那我就问了。” 男人额头冷汗涔涔,口鼻不断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我问你,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在哪?我要详细地点。” “不知道。”男人微微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好办啊!赵就二话不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 之后松开手笑着问道:“现在知道了吗?” 尽管男人已经脸色苍白,出气如牛,但他还是摇摇头,苦涩道:“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还是不知道?赵就眉头紧锁,眯着眼睛盯着男人的眼睛。他想看看男人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死鸭子嘴硬。 可盯着看了一会,男人眼睛里没什么变化,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你不要告诉我,同行的人里,你一个朋友都没有。”赵就还是有点怀疑。 “有,张月鹿和井木犴。” 嗐,这叫什么事!赵就一拍额头,这人还真是倒霉,就两朋友,还都死在自己手上了。 也不知道该说倒霉,还是幸运。 “那你们总要联系吧?你不要告诉我,一旦有事要做,上面的人会挨家挨户上门通知你们。” “那倒是不会,我们有固定的联络地点和信号。”男人歪着头,他心里明白,眼前人根本不是斗木獬,而是要刺杀的那个锦衣卫。 活捉他,大概率是为了报复回去。这时候,交待了说不定还能活命,嘴硬那是必死无疑。 他本来就是为了钱,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何况生死关头,保命为大!至于以后会不会被清算,那也得先活下来再说以后呀。 “在哪?用什么方式联系?”赵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道。 男人答道:“明月楼,顶楼檐角灯笼的位置,代表着不同的信号。” 明月楼、顶楼的灯笼,赵就不由点点头。怪不得会在河边遇到他,还以为是意外,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明月楼就在附近。 “那你们怎么分辨对方的身份?” “我不知道,分辨的办法,只有长老知道。”男人无奈道。 听到这里,赵就心里也无比赞同。单线联系确实更加保密、可靠,只要长老不泄密,就没办法连根拔起。 赵就稍微思考,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京城又有谁在?来去山庄的作用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至于京城和来去山庄,我的位置太低,不是很清楚。” “把你知道的说说。” 男人顿了片刻,解释道:“我们一共来了十五人,青龙、朱雀七宿和天枢、天玑、玉衡三位长老。” “至于其他的,我只知道瑶光长老、扶光副宗主在京城,具体在哪我并不知道。” 想了想后,赵就问了最好奇的问题,“天枢、天玑还在不在汴州?” “不在!”男人肯定道。 “你确定吗?” “嗯。”男人点点头,目光低垂。 赵就顿时一喜,回头看了眼朱雀,阴险的笑了笑。 “不在就好。” 第242章 我可没说过 京城,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大地上白汽升腾。街道上人烟稀少,小摊小贩看不到几个,显得空空荡荡。 模模糊糊的空气里,一辆马车不快不慢的停在暖香阁后门。这时候暖香阁一晚繁忙之后,归于平静。 可后门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直等在檐下。直到马车停稳,他才上前道:“天玑,怎么这么急?昨晚才收到信,今天早上你就到了。” “汴州出了点事。”天玑走下马车,叹了口气后,问道:“副宗主看过行了吗?” “看过了。”瑶光点点头。 天玑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抬手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并肩进门,走过熟悉的路,往顶层走去。 房间里,扶光似乎刚刚睡醒,斜倚着矮桌,看着有点无精打采。 “副宗主。”两人合上门,异口同声说道。 扶光点点头,“你的信我看过了,虽然你激进了些,但也是迫于无奈,要怪也只能怪玉衡不小心了。” “只是没能成功,对后续的影响很大啊。补天宝经还没现身,我们便已损兵折将,真是亏到家了……” 天玑坐下,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激进了些,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从玉衡被认出来的那天起,赵就就必须死。要是让赵就活着,再招来锦衣卫。别说乱中取利,染指补天宝经,他们就是活着走出汴州都是痴心妄想。 他可不认为就凭他们这些人,能躲得过锦衣卫山下几千上万双眼睛。 天玑一直沉默,倒是瑶光开了口,“那接下来怎么办,留在汴州还是先撤回来?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扶光挥手打断,“留在汴州,只是以后要避着点那个锦衣卫。” 避着点?天玑和瑶光同时轻蔑一笑,一个小小的二品而已,身边要是没有那两个小宗师,什么都不是。 何必要避让? 扶光似乎摸透了他们俩的心里,摇摇头,说道:“你们真的以为那个锦衣卫,会是个简单人物吗?” “哦?”两人疑惑的抬起头,异口同声问道:“还有不简单的地方?” 说这话时,两人姿态都无比轻松,甚至还笑了出来。可等扶光说完,两人脸上表情瞬间剧变。 只听见扶光平淡的声音,“你们动手之后,陆文玉便去了汴州。” “什......什么?” 见两人不信,扶光再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据我所知,近期江湖上好几次大宗师交手,也是陆文玉做的。你们还觉得简单吗?” 刚刚遭遇刺杀,陆文玉就出现在汴州。就是傻子都能看得明白,里面或多或少带着给自家人站台,警示、威慑意味十足。 “知道为什么我决定留在汴州,和为什么让你们避让了吧?”扶光语气里略带几分从容和得意,仿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 “受教,受教!”两人拱手说道。 他俩不是傻子,能想的明白。陆文玉这么多天都没有彻查刺杀的事,反而频繁与江湖中的大宗师交手。 说明只是威慑,没有出头的意思。反倒是陆文玉出手后,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大宗师不会再出现在江南。 也就是说,他们算是有失有得。虽然以后将会畏手畏脚,必须要更加小心谨慎行事,但得到补天宝经的机会,也将大大增加。 想到这里,两人喜上心头,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陆文玉倒是在无形之中,帮了我们大忙啊。” “确实可以这么说。”扶光附和道。 他也笑了笑,手指轻轻敲着矮桌说道:“你们回到汴州之后,不用关注那个锦衣卫。既然玉衡已经死了,那就做好善后事宜,不要让他查出点什么,优先关注补天宝经就是。” “明白。”天玑点头回应。 听他这么说,扶光也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便叮嘱道:“此行,一定要三思而行。切记,不要强出头,必须等到有足够的机会,再图谋之。且要隐藏好踪迹,不要因为大意,而再吃一次亏了!” 天玑慎重的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可惜,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就压根就没发现具体是谁,只是感知到了杀气而已,其余的,全是他们自己的猜测。 但有没有发现是玉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信了,这就够了。 驿站屋子里,赵就笑眯眯的样子,让朱雀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 不是,你小子真拿老娘当畜牲使了?饶是她修为比赵就高,此时也不免慌乱,就连说话都有点发抖 “老......老九,你看我干嘛?” “没事。”赵就满脸笑意的坐了下来,“就看看,呵呵,没事......” 朱雀慌忙移开目光,内心不住狂骂:我信你个鬼哦,你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骇人。 这时,低着头的男人缓缓开口问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以放了我吧?” 但赵就理都没理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的?你不要诬陷好人哦,这种话,我可没说过。” “你!”男人情绪激动,双手双脚不断挣扎,怒不可遏的盯着赵就。 “你不讲信用!我什么都说了,没有假话!” 赵就摆摆手,一副奸商模样。噜噜嘴说道:“是真还是假,现在怎么知道?做生意嘛,肯定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有几句话就把尾款结了的道理?” “你说是吧?” 男人泄了气,直勾勾盯着赵就。碍于现在被绑着,周身大穴又被封住,只能咬牙切齿道:“锦衣卫都是你这种货色吗?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不全是......”赵就丝毫不在乎他的挑衅,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等一杯茶见底,赵就才拉着朱雀走出,留下屋子里的李益贞和姜千户大眼瞪小眼。 “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朱雀一甩衣袖,跟赵就拉开了距离。 “你得帮我个忙。” 朱雀把脸一别,愤愤道:“不帮!天天帮你做事,真拿我当驴用了?要脸不要脸,真是。” 可赵就本就是死不要脸的人,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循循善诱道:“放心,这次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逮逮人,保护一下我的安全!” “对于风华绝代,武功盖世的朱雀来说,不是小事一桩?” 第243章 冒名顶替 见赵就死不要脸,马屁奉承都用上了,朱雀有所意动,脸上表情缓了缓。 本想一口答应,但出于对赵就的认识,她还是谨慎问了一句,“没有大宗师吧?” “放心。”赵就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肯定道:“别说大宗师,一品以上都不会有!” “这就好!什么时候去抓?” 赵就一喜,摆摆手笑道:“不急,不急!这两天你的任务呢,就是看好屋里那位。记住,要保证他一日三餐,塞都得给他塞进去。” “好!”朱雀长舒一口气。这种轻松的小事,她哪里会不答应。 见此赵就欣慰的笑了起来,叮嘱道:“记住,白天不要放他出来,天黑了再放,真气要封死。这两天我要出去办一件五爷委托的事,拜托了。” 朱雀大手一挥,“五爷的事情重要,你去忙就是。放心啦,我一个小宗师,还看不住一个小小的三品?” “大可放心!” 赵就等得就是这句话,笑着拱拱手,“那我先走了,记得看好。” 说完不等朱雀回应,马不停蹄往外面走。 两天时间一眨眼便过去,傍晚时分,赵就一脸心事走进院子。 “五爷的事办完了?没遇到什么难处吧?”喝着茶的朱雀马上放下茶杯,关心道。 五爷?陆文玉?赵就一愣,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两天前说的,就是去帮陆文玉办事。 差点没回过神,好在赵就反应快,坐下后点点头,沉声道:“办好了,刚给五爷去完信。” 本来就是个借口,哪有实际的事情,敷衍两句完事。 “对了,屋里那位,还好吧?” “没什么事,都按你说的办了。”朱雀喝着茶,轻松惬意。 “行。”赵就站了起来,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今晚就去明月楼,你跟着我就行了。” “行。” 推门走进去时,男人还被绑在椅子上。见赵就进来,忍不住挑了挑眉,不屑的撇过头。 可赵就没关注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反而掏出火折子,点燃几盏蜡烛,一一放在他周围,照得他皱着眉仰了仰头。 “你想干什么?” 没理会男人的询问,反而从怀里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小心翼翼戴上。拿着镜子,对比两人脸上的不同。 调整许久,赵就自我觉得已经大差不差时,才吹灭蜡烛。 拍拍手,满意道:“看来手艺没有退步,做得还是像当年那么好。” “你想干什么?”男人看着戴上人皮面具后,跟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惊恐问道。 他刚说完,便被赵就一掌拍晕。 “杀人呗,还能干什么?老是问这些白痴问题,难不成我喜欢你这张脸啊?”赵就忍不住吐槽道。 说完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刚走出门便被朱雀一手掐在脖子上,“小子,当着我这个小宗师还想跑,不好吧?” “放手!”赵就拍拍她的手,无奈解释道:“是我,赵就!就是戴了个人皮面具而已。” 好在朱雀没有杀人的心思,听到赵就熟悉的声音,便放开了手。 “见谅见谅,天色太黑看不清楚,没事吧?” “你说呢?差点被你掐死!”赵就揉着脖子。 狗日的,小宗师果然是小宗师,还好没用上真气,要不然自己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朱雀后,赵就也不敢再回房间了。万一再被掐一回,鬼知道自己还有命没命。 索性坐在院子里跟她一起喝茶,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说。 两人一直喝到院子外挂起灯笼,差不多亥时过半,才起身往外走。赵就在前,朱雀远远跟着。 一路兜了几个弯,才直奔目的地明月楼。 明月楼地处河边,是一家挺大的酒楼,高四层。赵就背着手从正门进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伙计、掌柜、跑堂,里面还有不少食客在吃着饭,喝着酒,跟普通酒楼没什么两样。 打发走上前招呼的小厮,脚步不停往上面走。 可刚走到三楼便被拦住,“客官,三四楼都是私人空间,没有预定不许入内,还请客官见谅。” 私人?赵就冷笑,刚想发动腰牌通行大法,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鬼金羊,便上前一步,问道:“谁都不能进去吗?我可以加钱。” “客官见谅,加钱也......不行。”小厮摇头拒绝。 见此赵就也不再坚持,转身往楼下走。一路不通再找另一条路嘛,只要自己身份不出问题,总会找到进去的路。 大不了,用轻功从房顶进去。 既然前门不能进去,那就换后门。出了明月楼,拐弯往后门走。 跟来时一样,兜弯走远路,往后门走。赵就倒是无所谓,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朱雀,被他兜得很不耐烦。 好在赵就没有一直兜,很快便直奔后门而去。 后门没有挂灯笼,以至于一片黑。赵就没看见人,便果断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回应,“来了。” 门打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沉声问道:“你找谁?” “我找上面的人。” 那人脸色一变,接着问道:“你是谁?” “鬼金羊。”赵就从怀里拿出面具,戴在脸上。 见此那人点点头,绕过赵就看了几眼外面,才带着赵就走进去。边走边说道:“两位长老都不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所以,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我建议还是不要上去了。” 赵就摇摇头,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哪是要紧的事啊,简直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听到“生死攸关”四个字,那人脚步一顿,“既然是这等大事,那就跟我上去吧。” 两人一路没再说话交谈,沿着跟前面不同的楼梯往四楼走。弯弯绕绕几个弯之后,在一道门前停下。 那人敲敲门,轻声说道:“大人,鬼金羊有事求见。” 片刻里面才传出声音,“何事?” “生死攸关的大事。”赵就上前轻声说道。 门里“哦”了一声,听得出来语气里疑问的意味居多。里面的人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 “进来吧。” 第244章 露馅 闻言那人抬手示意赵就进去,他自己则转头往外走,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 赵就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吐了口浊气,稳了稳心神后,才抬脚往里面走去。 跟赵就想象里有所不同,房间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矮桌、一张矮床、一扇屏风、两三盆花和两个冒着渺渺轻烟的香炉。 窗下矮桌旁,一个戴着全白面具,身着白纱衣的人席地而坐,由于戴着面具,又不着头饰,所以分不出是男人还是女子。 见赵就呆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四处打量,那人叩了叩桌子,问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说说,你来是为了何事吧。” “哦,哦。”赵就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大人是哪位长老?我是怕只有大人一人,恐怕解决不了......” 那人第一时间没有说话,反而好奇的打量着赵就。片刻后才不屑的笑了笑,“我的代号是望舒。放心,虽然只有我一人,但我想,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话说完,那人伸手转了转香炉的盖子,似乎是在打发无聊。其伸出来的两根手指,纤细整齐,洁白如玉。结合其刚刚说话时清冷细腻的声音,看来是个女子。 怪不得代号是望舒。月亮嘛,倒是符合其气质。赵就心里暗想,马上笑着奉承道:“原来是旺舒长老,那我就放心了。”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略带几分惊恐道:“长老,这几天一直有人跟踪我,我怀疑是那个锦衣卫。” “就为了这点小事?”望舒有点诧异,声音平淡反问。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而已,又不是大小宗师,怎么会把他吓得说话声调都变了。 “哎哟。”赵就装作一副着急的模样,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道:“长老,我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个锦衣卫可不简单,就连玉衡长老,都死在了他手里。” “在下......在下修为还不如玉衡长老呢,岂有不怕之理。” 但望舒好像没听到一般,还是转着香炉盖子。片刻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被人跟踪了的?又是怎么发现,跟踪你的人是那个锦衣卫?” 赵就一愣,虽然有想过会问到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到的是,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竟然会好奇这方面。 可是她都问了,自己也不能不答。只好装作心有余悸说道:“我两天前吃饭时,偶然发现有人一直盯着我。于是几番试探,发现果然是被人盯上了。” “我想咱们在汴州,唯一有交集的人,只有那个锦衣卫,所以......” “所以你便不经查证,就妄下定论?”望舒没等赵就话说完,便迫不及待追问道。 “这......这......”赵就支支吾吾。 “是也不是?” 赵就干脆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后,无奈道:“这,我这修为......也没办法查证啊……” 话音落下,相对而坐的两人各自陷入沉默。赵就话说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修为不够,连追都追不上,怎么查证? 望舒收回手指,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就,问道:“对于跟踪你的人是那个锦衣卫这件事,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吧。”赵就道。 “你这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就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远远回头看了一眼,真吃不准。但是,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是咱们自己人!” 这不还是废话嘛!望舒有点心塞,眼前这货到底是谁招进来的,胆小如鼠也就算了,还一点帮助都不能提供。 要他有什么用? 她心里郁闷,不由自主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赵就。视线落到手指的时候,眼光闪了闪。 有趣,实在是有趣,没想到还有胆子这么大的人。 正暗自想着时,被赵就的声音打断思绪。 “长老,您可得想想办法啊,要不然,我害怕我小命不保啊!” 又来了!望舒咬牙说道:“你胆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我就坐在你对面,你怕什么?” 赵就尴尬的笑了笑,“现在倒是不怕,但是我总不能一直在这吧?再说了,我这不是谨慎嘛……” “俗话说,小心无大错。” 望舒叹了口气,挥手打断喋喋不休的赵就,不忿道:“你好歹也是入了品的,为何连试探一番的自信都没有?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故意踌躇片刻后,尴尬笑道:“确实跑不掉。” “是跑不掉,还是不用跑啊?”望舒声音依旧清冷,但能听出其中略微带着丝丝嘲讽。 “长老这是何意?”赵就仰着头,眼睛瞪得溜圆,惊恐的看着她。 她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扶着矮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就,讥讽嘲笑般笑笑,说道:“何意?呵呵。说实话,你胆子倒是很大,杀了我的人也就算了,还敢冒名顶替混进来。” “长老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我是鬼金羊啊!哪有什么冒名顶替?” “住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望舒喝道。 葱白手指指着赵就,轻蔑的笑了起来,“你真以为你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时候赵就哪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话里明明没什么很合理,怎么会露馅呢? 不过既然被看穿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最多就是个小宗师嘛,自己身后也不是没人。 索性悠闲站了起来,不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看出来啊。”望舒呵呵笑了两声,戏弄道:“我还没确定你有不对的地方,诈诈你而已,没想到你还当真了。真是,意外收获。” 额......赵就嘴角直抽,没想到终日玩鹰,却被麻雀啄了眼。唉,失算了。 “唉,早知道就嘴硬到底了。” 望舒眉眼低垂,不喜不悲淡淡道:“还有什么遗言吗?没有的话......” “你可以死了。” 第245章 美人所伤 既然撕破了脸皮,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赵就抬手摘下面具,缓缓放进怀里。 站着的两人身上同时散出若有若无的杀气,蜡烛的火苗被杀气影响,变得摇曳起来。 屋子里时明时暗。光影交错里,两人隔空对视,赵就轻笑道:“都有杀了我的把握,连脸上面具都不敢摘?” “呵呵,有趣。”望舒抬手,轻轻揭开面具,随手丢在地上。 随着面具揭开,一张清冷无瑕的脸出现在橘红色的火光里。眉眼柔长,丹唇如血,哪怕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肤色如皎洁月光。 就连带着杀意眼睛,在此时看来,都更像幽怨。 此情此景,赵就心里莫名其妙浮现李白的一首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嘴角上扬笑道:“啧啧啧,美人如画啊。看来算命先生说得没错,我一生风流,最后也会死在一个美人手里。” 这当然是赵就瞎诌的,一个靠杀人为生的杀手,一个能念出阿门那个无量陀佛的人,怎么会信算命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此举,无非扰乱对手心境和拖延时间罢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望舒脸上没有意料中的波动,反而理顺耳边鬓发,平静开口:“我确实很美,你也确实会死。” 没用啊。赵就翘起的嘴角一滞,眼神凝重。心性坚定,不为外界影响,看来自己是遇到高手了。 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朱雀还没发现异常。 得靠自己了。至少,至少也得闹出点动静,要不然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一成! 这个女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甚至比朱雀、呈净等的压力还要大。这种对自己实力有绝对自信的风轻云淡,实在太过吓人。 “拖时间么?锦衣卫都是你这种货色?”他的小心思被一眼看穿,可望舒不仅没有任何动作,还出言讥讽。 仿佛在挑逗笼中鸟,怀里猫。 唉。赵就心里苦涩笑笑,上次这么没底,还是在良州面对陆文玉时。 尽管一点把握都没有,但也没理由坐以待毙。赵就身上真气渐渐浮动,眼神凝重盯着平静如水的望舒。 “开碑” 声音落下赵就声音已经消失,追星赶月运转到极致,小小的屋子里残影游动,带起一阵轻风。在蜡烛火光里,数不清的影子闪过。 只是刹那,所有的残影消失,赵就出现在望舒身后,右手手掌如鞭子抽出。这一掌,几乎比他以前使出的都要好,速度快,角度更刁钻。 而且又是背部,更难反应过来。 一掌落下,但想象中击中后背,真气倾泻而出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被望舒手腕挡住,力量反震回来,赵就身不由己的退后几步,一脚踩碎脚下木板才堪堪稳住身形。 最让赵就吃惊的是,在挡住自己手掌的瞬间,他并没有从望舒身上感知到真气。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虽然刚才只用到二品水平,但是他能保证,就算是一品,也绝对没有如此精妙的真气控制。 小宗师!绝对是小宗师! 坏菜了,这下子真的坏菜了。本来以为是只乖巧的小猫,没想到猫倒没错,只是大了点,东北虎。 “草!”赵就眼皮狂跳,真鸡儿倒霉吧自己!但生死关头也没有后悔可言。 身上真气再次激荡,双手渐渐变成淡绿色。这次他可不敢藏拙了,再不用全力,就得去阴间考编制了。 “哦?有趣。”望舒眼角一弯,“一品,怪不得能杀了玉衡。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我死你妈!”赵就声音尖锐。 双脚重重一踩,脚下木屑飞舞。手上淡绿色转变为墨绿色,真气贯注,带着一往无前,只身破阵之势,直刺出去。 圆满的追星赶月,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不是一品的话,甚至连影子都看不清楚。 仅仅冲出去几步,赵就的身影便稳稳停在望舒身前,寸进不得。刺出的手指被两根指甲殷红的白指夹住,两人手指并没有接触,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真气。 也就是这层薄薄真气,死死压制着赵就想要外散的墨绿真气。 “好!好!好!”望舒连叫三声好字,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颇感兴趣的浅笑。 忧愁尽散,春光明媚。 “失踪几十年的唐门玄奇竟然有幸再见,能再施展几招吗?我很感兴趣。” 干你娘啊!赵就心里不停怒骂,真拿老子当卖艺的了?而且,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不用给钱! 赵就真气倾斜,硬生生挣脱束缚,抽回手指。只是被望舒捏住,他只感手指隐隐作痛。 蹬蹬蹬后退几步,跟她拉开距离,真气散出体外,吹灭蜡烛。房间里暗下去的一瞬间,赵就脚下连点几步,运转轻功,往窗户掠去。 没办法,打不过,只能跑了。 “你想去哪里呀?不是说要死在美人手上吗?”望舒突兀出现在窗户前,逼退赵就。 半空中,白纱轻动,一掌轻轻推出,几乎一点力道都没有。好像只是轻风拂柳枝,白雾过山岗。 但赵就却倒飞出去,落在门前一步外。浑身真气被打得紊乱不堪,口、鼻、耳,甚至眼睛里都流出点点鲜血。 仅仅一掌,赵就重伤! 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看向望舒的眼神,全是惊恐。狗日的,这哪是东北虎啊?这她娘的,是霸天虎啊! “大宗师欺负我一个一品,说不过去吧?” 望舒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坐下,浅笑着开口,“我不是大宗师,再说了,你不是说要死在美人手上吗?我应该算美人吧?” 这是美不美的问题吗?赵就心里吐槽,老子不是这个意思啊!老子说下三滥的话,你跟我唠上流的文雅嗑。 “呵呵,我要是说你不美,你能放我走吗?”事到如今,赵就也只好再次发动死不要脸的绝技。 可望舒面如冷霜,用手指将肩上秀发往背后拂去。冷冷道:“你不知道说一个女人不漂亮,很失礼节么?” “何况,我有镜子。” 第246章 拼命的一招 这话说的,比你人都漂亮!赵就退后一步,扶着墙苦笑。 他拿眼前的望舒,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这女人,嘴遁是完全没有,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认死理! 你说要死在美人手里,我恰好是美人,那不就是你要死在我手里? 关键是,你还不能说她不美,说了她就打你。逻辑闭环,无懈可击。 饶是赵就这种歪理随便扯的人,都深感无力。只好默默盯着她,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破绽,最好是能直击灵魂的破绽。 实在打不过啊!有什么办法?只能耍耍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 “怎么?放弃挣扎了?”望舒杀人诛心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挣扎。”赵就擦去脸上的血,苦笑着回应。 望舒只是笑笑,静静等着赵就。可能在她眼里,赵就已经是埋进土里的人了,至于什么时候烧纸,那得看她什么时候有兴趣。 时间静静流逝,二更的更鼓在外面响起,梆梆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回响着。 调息了一会,真气总算运行起来没什么问题了。盯着望舒冷冰冰的脸,赵就长出一口气,从背后,实际是空间缓缓抽出绣春刀。 他打算拼命了。 要是能打破屋子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哦?”看见赵就从背后抽出刀,望舒诧异的挖苦道:“没想到,锦衣卫的武功还挺杂,用毒用到一半,改用刀了。” 赵就没有回应,只是摆开架势,默默蓄势。 刀跟掌、毒不同,讲究的刀中之势。如今两人的修为差距很大,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能被外界影响一丝一毫,稍有分心偏移,便是前功尽弃。 见此望舒也正色不少,不复悠闲模样,站了起来,跟赵就对面而视。 屋子里一股浓烈杀气散出,不可见不可闻,却让空气里紧张的气氛陡然增加。赵就已经蓄势完毕,刀身上银光闪闪,刀尖锐利,摄人心魄。 “呵。” 一声冷笑之后,赵就握刀的手微微扭动,脚下一沉,对着身后挥出一刀。 “痴心妄想!”望舒冷笑,早已消失在原地,朝着赵就手中绣春刀抓去。 机会!赵就眼神一凝,绣春刀去势骤然变化。由从上而下的斜劈,扭转为横劈。 “问天!” 凝聚的大势,和身上的真气,全部汇聚于刀中。数道璀璨耀眼的刀罡随着绣春刀挥动,而迸射出去。 半空中的望舒被密密麻麻的刀罡封住退路,避无可避之下,她也不敢再托大,身上真气轰然运转。 凭空御气升起,双手变得宛如无瑕白玉,上下接连抓出,碾碎飞来的刀罡。 但由于数量太多,加上她一开始没有防备,中了赵就的声东击西之计。所以饶是反应迅速,但由于距离太近,还是有一刀罡贴着耳朵飞过。 虽然被身上护体真气弹开,但依旧被削下一缕长发。刀罡去势不减,越过望舒后,撞在身后墙壁上。 其中蕴含的真气,“轰”的一声炸开,碎瓦木屑纷纷飞舞。 赵就顿时一喜,这种程度的动静,朱雀一个小宗师,没理由看不到。只期盼她能早点来,自己真的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真是不听话!”望舒轻轻落地,寂然无声,无奈开口说道。 她身上真气运转,只是刹那间便消失在地上。赵就心里警铃大作,握紧手上长刀,迎着真气袭来的方向,接连挥出几刀。 可每一刀落下都好像白玉相碰,叮咚作响,回音悠长,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望舒手掌只是轻轻舞动,便隔开绣春刀。 长驱直入,一掌按在赵就胸口,真气运转,将赵就推出。 半空中赵就一口血雾喷出,急忙咽下藏在舌头下的白玉生肌丹。落在地上时,药力刚好化开,这才又吐出一口血。 虽然有药力吊着,但胸口好像火烤般,灼痛感满满。最糟糕的是,体内真气已不能再流转,还有一股外来真气,如同附骨之蛆,不断蚕食如同无根之萍的自身真气。甚至,周身大穴刺痛,皮肤渗出一颗颗血珠。 同时他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朦朦胧胧几个人影。上下眼皮不断打架,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一样。 “不!不能!我不能死!我不能,不能死!”赵就紧咬牙关,心里不停高喊。取出一颗通玄丹,手指捏着丹药,颤颤巍巍送到嘴边,求生的本能,让他吃力的咽了下去。 “咦!”望舒眉头一挑,有点惊讶,她没想到赵就还没死。自顾自小声呢喃道:“是我修为下降了吗?还是他功法特殊呢?” 她抬起手掌,月光朦胧看不太清楚。索性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目光落在赵就身上。 身上真气再次浮现,凝聚于手上,她的手掌再次变得如白玉,轻声说了一句“永别”后,慢慢朝赵就走去。 赵就只感觉眼前几个人影渐渐放大,他知道这是望舒要过来补刀了。秉着求生的欲望,死死咬着牙,握紧了手里长刀。 也不管体内怎么样,药力化出的丝丝真气被调动起来。一口血喷出,与不同的人交手厮杀的一幕幕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不断回放。 校场上不断挥刀时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地,又浮现在眼前。 在望舒一掌推出的瞬间,赵就强撑着身体跪了起来,状若疯魔的嘶喊了起来,“我!不想死!” 手上长刀好像有所呼应,一丝丝真气诡异的往刀上汇聚,竭尽全力挥出了自我感觉轻飘飘的一刀。随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轻飘飘的一刀,只是闪过一点微弱如同萤火的光。望舒却被震惊得脸色剧变,不仅硬生生止住向前出掌的趋势,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不远处屋顶上百无聊赖的朱雀浑身一颤,瞬间提起精神。 “武道真意!” 朱雀身上真气升起,往明月楼飞去。 而房间里,望舒同样惊呼:“武道真意!” 看着闪动的刀光,她不再犹豫,双手合十,身上磅礴真气运转,伴着武道真意凝聚。 她身后一点点白光聚集,形成一轮隐隐约约的满月,月下是弯弯曲曲的水中月影。 “海上生明月。” 第247章 老娘打不过她 明月楼顶层房间里,随着望舒身后的圆月渐亮。 皎白月光如练,轻而易举搅碎赵就穷途末路之下挥出的一刀。刀光消散,圆月未沉,望舒平静的抬头,朝屋顶看去。 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剧变,低声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要拖时间,原来是外面有个小宗师接应啊……” 其实她在朱雀动身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感知到了,只是眼前的刀光更要紧,来不及分心细细感知。 现在一番细致入微的感知后,确定是小宗师无疑。 空中朱雀磅礴真气运转,带动的阵阵清风,让她不禁感慨,“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啊,两三个大宗师坐镇也就算了,这种层次的小宗师也不缺,唉。” 她微微摇头,看向倒地不起,气若游丝的赵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杀了这个胆大包天,又有点意思的小子了。转身刚想走,却听到屋顶上传来,“咔咔”瓦片破碎声。 这么快?望舒眉头一皱,渐渐暗淡的圆月又满满明亮,“月出惊山鸟。” 先下手为强! 两股真气相撞,轰然炸响。屋顶被掀开一个丈大窟窿,被打碎的青瓦乱飞,烟尘滚滚。 “小宗师!”朱雀惊讶道。 “你不也是?” 隔着漫天烟尘,朱雀、望舒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踪影,只能外放真气感知。不过对于他们这种顶尖高手来说,真气感知,胜过用眼睛去看。 似乎有默契般,两人只是沉默了几息,身上便又重新升腾起真气。火红、洁白两种的颜色映照着两人头顶的乌云。 “煮海” “江清月近人” 两股真气再次碰撞在一起。脚下的明月楼顶,好像被整个掀开一般,真气碰撞的余波传出去很远很远。 明月楼附近喝酒作乐的未眠之人,心头好像被一柄锤子敲了一下,心跳都停滞了一刹。 就连入了品的江湖人,体内真气都出现运行不畅。对于自身变化,皆是震惊不已。 一个个纷纷跃上楼顶,朝真气波动的来源看去。 明月楼顶的烟尘也被两人真气震散,露出空中相对而立,一袭白衣、身后圆月淡淡的望舒和一身鲜红、身边真气如火烧的朱雀。 众人几乎瞬间便认出朱雀,那身标志性、如鲜血般艳丽的红衣实在太惹眼,想认不出来都难。 “怎么又是她?” “是啊!大宗师刚打完,小宗师也手痒?” “别说话!没发现另一人也是国色天香吗?美人打架......好看!” “是极!是极!” 微弱的声音传入耳朵,朱雀理都不想理,反而望舒厌恶的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戴上面具。 见此情景,朱雀笑话道:“怎么?怕见人啊?” “有点。”望舒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喜欢人多热闹。但在朱雀听来,只觉得极不舒服。 低头看了眼明月楼,视线里赵就已经坐了起来。虽然满脸是血,气息紊乱到了极致,但还算活着。 朱雀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不过眼前人连锦衣卫都敢打,打完还不跑,实在嚣张。 这已经不是一般江湖人了,必须重拳出击! “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都敢打,你胆子很大啊……” “呵呵。”望舒表情平静。 她的意思是,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可朱雀却觉得,这笑声分明是在挑衅。 “找死!”朱雀身上真气升腾,火红真气渐渐弥漫开来。半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神鸟嘶鸣,好像刚刚浴火重生。 火红真气凝聚,武道真意加持,朱雀的身影瞬间消失。 “当时明月在!” 随着望舒清冷的声音,身后月影愈发清晰,无数白光从圆月里飞出,密密麻麻,如丝似练,向四周射出。 “浴火” 伴随着朱雀的声音,神鸟影子再现。朱雀置身神鸟体内,迎着数不清的月光冲去。 神鸟浑身浴火,白色光芒穿过,不能伤其分毫。 其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望舒身前。从上而下,一爪擒出。 避无可避! 望舒身后月光顿时消散,而她身上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手掌如玉,甚至脉络骨骼都清晰可见。 两人真气相碰,红、白两色僵持不下,一阵接着一阵真气波动漫出,如同看不见海浪席卷四周。 “月涌大江流” 白光沉寂片刻后,突然变得璀璨耀眼。如大江涌潮般,撞在朱雀身上。 紧接着两股真气消散,两人依旧相对而立。望舒脸上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朱雀脸上凝重之色尽显。 正当众人以为平手时,朱雀嘴角流出鲜血,身上气息萎靡不少。 “再来!” 两人同时消失,空中真气炸响声不断。小宗师过招速度太快,只能感知到真气波动不断,眼睛根本捕捉不到两人身影。 片刻后,两人重新出现,还是凭气御空,面对面站着。但朱雀披头散发,一只手捂着腹部,嘴角鲜血汩汩,狼狈不堪。显然落入了下风,受了伤。 看着眼前平静的望舒,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对方至少要比自己修为高一层,甚至还不止。 再单打独斗下去,赵就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吐了口气,转头高声喊道:“玄武,别光看着了!老娘打不过她,赶快上来帮我!” 两个小宗师?望舒诧异的看了一眼下面的赵就,怪不得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原来是身后有人。 这也让她对赵就的身份好奇不已,一个指挥佥事,竟然有两个小宗师保护?难不成这人,是陆文玉私生子? 没等她想通,远处便传来一声无奈的声音,“来了来了,打不过还打?介尼玛不是傻嘛?要我说呢,你就尼玛是傻的?不傻能打起来......” 唧唧歪歪不停,让朱雀咬着牙怒道:“快点来帮我!这时候碎什么嘴?” 远处街头的灯笼下,一个身穿绸缎褂子,十根手指八根戴着金戒指,留着八字胡的大胖子一步步走出来。 那胖子眼睛很小,笑口常开,看着像一尊弥勒佛。别看他胖,仅仅迈出一步,便已站在朱雀身旁。 “妹妹,急嘛?哥哥介不来了嘛。” 第248章 平手? 直到站到朱雀身边,玄武嘴还是没停,嘚啵嘚,嘚啵嘚说着话。 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你打不过为什么要打?为什么不跑? 半刻不停的碎嘴子,不仅让朱雀直捂脸叹气,恨不得把他嘴缝上。就连一贯不喜不悲的望舒,面具下的眼睛都瞪得很大。 透过一眨不眨眼睛,明显能看出她心里的惊讶。也是,哪有人能把同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 好在朱雀先不耐烦了,转头咬牙切齿的呵斥:“能不能先把嘴闭上!没动手老娘怎么知道打不打得过?” 她心脏狂跳,一个玄武一个赵牧之。一个是嘴巴说个不停,烦都烦死,另一个是只用一句话,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你们俩上一辈子是一个妈生的? 苦涩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着对面的望舒,道:“闭上嘴,跟我一起,先打死她再说!” “为嘛呢?介妹妹条顺盘靓,不像尼玛坏人。”玄武搓着手,看了眼望舒。 这话差点没给朱雀气出一口血,揪着玄武耳朵拉近距离,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看到下面那个被她打得满脸是血的人了吗?那是五爷外甥!你说,要不要打死她?” “介尼玛胆子也忒大!”玄武脸上笑意一滞,小小的眼睛尽力瞪大,看起来颇显滑稽。 转身盯着望舒,身上真气瞬间升起。动手之前,还很抱歉的点头笑道:“妹妹,介尼玛不怪我,都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说说你,冲动!” 望舒眉头紧皱,从真气看来,玄武的修为在朱雀之上。一打一她倒是没问题,但一打二可就难了。 要不然,逃?念头刚生出,眼前的玄武便已消失不见。她顿时一惊,这人看着胖,速度倒是快得很。 在摸不清玄武修为、招数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运转真气,武道真意弥漫,身后圆月升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圆月光芒骤然亮起,照亮半边天空。但依旧没能逼停玄武,她依旧没找到玄武行动的轨迹。 她心里大惊失色,要知道在这招之下,就连修为比她高的小宗师都能够逼出来。没想到,竟然逼玄武现身都做不到。 “妹妹,介是干嘛呢?打架还走神?”玄武乐呵呵的声音传来,而他突兀出现在望舒身后,一拳直直砸出。 望舒一惊,连忙凝聚真气,圆月光芒大盛。洁白光芒穿过玄武身体,畅通无阻,半点实物感觉都没有。 残影!她脸色剧变,招式接连变化。但已经来不及了,玄武现身在她身侧,真气澎湃,带着碎石开山之势,一拳轰出。 避无可避之下,望舒真气倒灌,圆月消失,如玉双手齐齐推出。跟玄武真气撞在一起。 “砰砰砰......” 两人连兑几招,真气波动不断。一开始趁着望舒立足未稳,玄武攻势凌厉,望舒不得不频频后退。但很快望舒便调整了过来,应付得愈发得心应手。 甚至到了后面,隐隐有转守为攻的势头。再一次拳掌相交之后,玄武反而率先退后。 落在朱雀身边,难得的严肃道:“我也打不过!你还行吧?” “还行。”朱雀面色凝重,一打一打不过,车轮战也打不过,要是二打一也打不过,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一起上!”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玄武身上真气倾泻而出,脚下重重一踩,提拳蓄势,如同炮弹般冲出去。朱雀身上真气同样浮动,火红虚影再现。 望舒面沉如水,两人一起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对。但对方都动手了,她也不能束手等死。身上真气融入身后圆月,此时身后圆月几乎成实。 “长安一片月。” 朱雀、玄武二人虽有点忌惮,但还是运转真气,一往无前。 “焚天煮海” “穷奇” 三股磅礴真气相撞,震动声轰隆不断,就连天上乌云都在翻滚。以三人为中心,一轮又一轮真气席卷而出。 观战众人里,不少被这股磅礴真气掀到,滚落屋顶。而还站着的人,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这股威势实在太强,人人心头都宛如压着一座大山。修为低的,嘴、鼻已经渗出了血丝。修为高点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真气运行受阻,心境都有所影响。 处在交战中心下面的赵就,被真气波动震得坐都坐不稳,刚刚运行起来的真气,不知不觉被震散。 他整个人贴着墙,神情恍惚,心里不由骂着,“狗日的,要打能不能离远点再打?你们倒是没事,老子倒是被你们波及无辜!” 好在时间不长,仅仅片刻后,三人便阵容分明的各自后退。 圆月黯淡无光,朱雀和玄武同样后退几步,长出几口气,面色不算好。三人无论是真气,还是威势,都有所下降。 平手? 但朱雀明白,绝对不是平手。相比于跟自己交手时的状态,两人合力之后,对方显得很是捉襟见肘。 想到这里,朱雀对玄武点点头,玄武心领神会,两人同时消失不见。 见此望舒轻叹一声,对方两人紧紧咬着不放,要是不能摆脱,必定会死在这里。刚刚看似平手,实际上自己状况自己知道,她已经败势尽显。 打定主意,她身上真气丝丝缕缕融入身后圆月。刚刚黯淡无光的圆月,此时却恍若刚刚升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圆月皎皎,璀璨月光照射人间,此时万物好像消失不见,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轮明月。 不好,朱雀、玄武两人一顿。这一招仅仅从远观,便能看出其威力巨大。两人不敢大意,毫不犹豫使出自己最强一招。 “涅盘!” “混沌!” 半空中,一只浑身浴火的神鸟和一只浑身漆黑的长毛四足巨兽浮现,扑向圆月。 “轰!轰!” 巨响过后,朱雀和玄武嘴角带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而望舒已经消失不见,就连真气也感知不到。 朱雀看了眼周围,问道:“死了吗?” 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后,玄武才摇摇头,无奈道:“没死,只是伤了。” “我们走吧,错过了时机,追不上了......” 第249章 彻查 见没了抓到人的可能,两人也不再纠结,真气收敛落到地上。 看着眼前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明月楼,朱雀眼光淡淡,毫不在意。转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封城严查!”玄武难得言简意赅。 此时他的脸上,一贯的笑呵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慎重。 随意挥挥手,喝道:“来人!” 明月楼里走出来两个黑衣人,点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玄武从怀里拿出腰牌,丢给二人。交待道:“去把汴州知府、同知和通判叫过来,顺便弄辆大点的马车过来。” “是!”两人拱手行礼,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等两人走远后,朱雀才单手扶着墙,“噗”,吐出一口鲜血。 “你没事吧?”玄武扶着她,拍着后背替她顺气。 她接连咳嗽几声,抬手擦去脸上鲜血,这才摇摇头,苦笑道:“还不死不了,但也伤得不轻。那个女人......修为实在是高。” “好在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得死在她手里。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操持了,我等养一些时间......” “放心。”玄武一口应下。 看朱雀这样子,自己就算不想操劳都难。总不能指望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去主持大局吧? 好在那小子没死,要不然还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事呢。不幸中的万幸,玄武如是想着。 两人站了一会,朱雀只觉浑身酸痛,玄武干脆进去明月楼找了两把椅子,顺道把赵就背了出来。 半躺在椅子上的赵就、朱雀二人看着对方,尽管满身斑斑血痕,手脚无力,但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狼狈啊,狗日的真是狼狈。 “我说,老九啊你咋想的?闲着无聊去捋虎须?”朱雀转头看了一眼跟一摊烂泥似的赵就,打趣道。 而赵就只是用力抬起手指,左右轻微摇了摇,苦涩道:“说实话,门一关上我就后悔了。没办法,真打不过啊!要不是耍了点下三滥手段,拖了点时间,真就没了啊。” “唉,想起来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旁边的玄武从头到尾都憋着笑,眼睛不断瞥向一边分散注意力。可惜,一点用都没有,还是笑出了声音。 好在他长得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笑出声也算合情合理。 “他谁啊?”赵就明知故问。 “玄,玄武。”朱雀也在笑着,话说得并不顺畅。 哦,自己人啊。赵就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打着招呼:“你好,你好,多谢救命。我家里排第九,叫我老九就行了。” “这怎么行,还是叫赵公子吧。好听点。”玄武握着赵就的手,笑容可掬。 这副看着就亲切的样子,让赵就疑惑顿生。赵公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难不成这个玄武,品阶比朱雀低? 不应该啊,就是低也低不到哪里去吧。干嘛这么客气呢? 他想不明白。 见玄武这副嘴脸,朱雀刚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扰乱。 和知府、刘同知和赵通判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三人里两人乘马车,赵通判骑着马。 下了马、马车,三人第一眼便看到半躺在椅子上的赵就和朱雀。三人看了眼对方,疑惑窦生。这赵大钦差和美人半夜出来赏月,叫他们过来干嘛? 用的,还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令牌。这是在干嘛?烽火戏诸侯? 怀着疑惑的心,三人凑近一看,差点没吓得跳起来。赵就一身斑驳血迹,脸上还有未干的鲜血。 这,这不会是,遇刺了吧? “赵,赵大人,您这是?”和知府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就抬起眼眸,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刺了。” 还真是!和知府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身后的刘同知、赵通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和知府强装镇定,看了眼周围,发现除了一辆停在旁边的马车外,再无其他人。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刺客抓到了吗?” “呵呵呵,没有。”这次是玄武回答的他。 “这......”和知府一顿,心里苦涩,坏菜了嘛这不是! 这时玄武伸手接过属下递来的腰牌,放回怀里。笑呵呵的说道:“放心吧,赵公子没事。也不是赵公子,而是我叫你们来的。” 三人神色稍缓,不是赵就这个钦差就好,人头算是保住了。和知府弯弯腰,拱手行礼后问道:“不知道叫我等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呢?” 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虽然不如钦差,但是想查他们,想弄他们也是轻而易举,态度必须要谦卑点。 玄武揉了揉手,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却颇为严肃的说道:“刺杀钦差,依照大齐律,视同谋逆!尽管赵公子无事,刺客也跑了,但我们不能不查!” “对对对,得查!还得彻查!”三人急忙附和道。 对于他们来说,能不能办先不谈,态度必须到位。 “好!”玄武背着手,挥手吩咐道:“刺客被我打伤,跑不远,至少跑不出城!所以,麻烦三位大人,封城彻查!” 封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定主意。这钦差赵大人不是还没死嘛,封了城不让进出,他们不好解释啊! 何况现在汴州这么多江湖人,要是闹起来他们可不好管。 “这,这,这不好吧?汴州城内这么多人呢。”三人异口同声,表情为难的问道。 他们仨话里的意思,玄武当然能听得出来。不就是既怕抓不到刺客,又怕惹了城内那些江湖人嘛。 真是,前怕狼后怕虎。 “放心,也不是真的封城。我的意思是,凡是进城出城的人,都要严密搜查。那些江湖人士,我自会摆平。”玄武说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不做也不行啊。毕竟钦差遇刺又不是假的,不能不查。 迟疑片刻,和知府点头回应:“那我们现在就去调集兵马,所有能出城的地方,都严加看管,细细搜查。” 第250章 你很怕我? 三人拱手行礼,跟赵就寒暄两句之后,便乘车骑马离开,连夜调集兵马做事去了。 等三人走后,玄武这才转身挥手,对跑过来的两个黑衣人吩咐道:“分几个咱们的人,去城门跟河道盯着。但凡有人敢强闯出城,亦或有可疑之人,可以不经上报,先斩后奏!” “记住,刺客是个女人。” 两个黑衣人听得仔细,连半点动作都没有。直到玄武的话说完,才点点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椅子上半躺着的两人,也恢复了点力气,相互搀扶着走上马车。玄武亲自驾车,送两人回驿站。 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富有节奏的踏踏声越来越远。 只是马车车厢里的赵就和朱雀,还有驾车的玄武,都没发现身后明月楼的废墟里,一道身影出现在黑暗里。 看了眼远去的马车后,轻轻一跃,沿着小路尾随了上去。 兜兜转转回到驿站,玄武扶着两人下了马车后,便驾着车走了。 虽然赵就和朱雀两人都受了伤,浑身疲软,但走路这种小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两人互相扶了一段路,便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坐在房间外的檐下,赵就看了眼血迹斑斑的衣服,不由得摇头苦笑。叫来小吏打水,打算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趁着小吏打水的功夫,他闭上眼睛,复盘今晚的事情经过。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寻找自己没考虑到的地方,完善其中的不足。 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之后,发现整件事情里自己最大的不足,就是小看了敌人,高看了自己。 前两次引蛇出洞和引君入瓮太过顺利,让他的信心高度膨胀,以至于没有考虑完全,做好充足的准备。 当然,过程中心态不稳定也是一大原因。要是自己没被望舒诈出来,就不会有后面的交手,自己也能顺利脱身。 “唉。”赵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还是我过于心急了。” 好在没有丧失理智,单枪匹马闯进去,还知道让朱雀跟着。只能说,不幸里的万幸啊! 思考的沉浸时,被小吏的声音打断,“大人,水放好了,您看要不要现在洗?” “我现在洗吧。”赵就撑着椅子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关上门窗,脱光衣服坐进大水盆里。温热的感觉慢慢浸满全身,疲乏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 “舒服。”赵就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发现外面还好,体内一团乱麻。真气已经紊乱到连运行都难,每一个大穴都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旦尝试运转真气,便是一阵接着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最麻烦的是,体内还有一股诡异的真气蛰伏。不运转真气还好,一旦运转真气,这股诡异的真气就会在经脉大穴里游走,阻碍真气运转。 如同拦路之虎。 偏偏以他的身体状况,还没办法驱逐这股真气,只能任由它兴风作浪。毕竟自己真气都没办法运行流畅,何谈驱逐。 “亏大发了呀……”赵就心里苦涩,但也只能忍着。谁叫这个错误,是自己犯下的呢? 服下一颗白玉生肌丹之后,便不再理会体内的伤势。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放宽心好好休息。 期盼白玉生肌丹药效足够,活着朱雀没受什么大伤,要不然只能做缩头乌龟了。 “唉……” 他无奈的摇摇头,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让小吏把水盆抬出去。刚才粗略的检查之后,感觉这种真气无法运行的情况,至少还要修养三四天。 之后完全恢复,大概率不会少于一个多月。除非有什么疗伤神药,要不然半天快不了。 想到这里,赵就后悔感再次滋生。刚想吹灭蜡烛上床睡觉,却隐隐约约闻到一阵清淡的香味。 仔细分辨片刻,是一种迷药。 赵就不由心底一惊,刚刚受过重伤,马上又有刺杀,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但他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用不了真气,那是半点把握都没有。还是先照常当作没发现,静观其变,再寻找破局之法。 于是先吹灭蜡烛,趁着屋里变黑的一瞬间,悄悄服下解毒药。随后很正常的脱下鞋上床躺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就躺在床上都快困了。正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窗户传来“吱呀”一声。 瞬间让赵就提神,手上握紧的匕首,呼吸放低,闭着眼睛听着动静。 耳朵里传来轻声落地,窗户关上的声音。随后是有人轻声走路的声音,但是从声音方向来判断,对方确实是冲自己来的。 没想到声音在床前停了下来。赵就不敢有一丝一毫轻举妄动,心里虽然好奇,但依旧装作睡着了。 片刻后,一根手指探在鼻下,看看迷药是否生效,确定已经生效之后,才一路往下朝胸口摸去。 赵就大惊,这是干什么?该不会是要劫色吧?摸胸口干嘛?杀人抹脖子不是更快? 狗日的,不会遇到了不专业的同行吧?扎肚子,那不得疼死? 想到这里赵就不再犹豫,瞬间暴起。反握匕首也不管看不看得见,先扎下去再说。 但想法是想法,实际是实际。刚抬起匕首,手腕便被牢牢抓住。感受到手腕被握住,赵就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清冷出尘的脸。 望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脸色更显苍白。赵就心如死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美,美人,好,好久不见。”赵就声音都有点颤抖,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算了,还是场暴雨! 可望舒没理会赵就,只是贴着床边坐了下来,好像很是疲惫。神情平静的问道:“你很怕我?” “没,没,哪里有。啊不,有,有点,呵呵呵。” 见此,赵就只好强装欢笑的回应着,眼睛左右乱瞥,看看有没有人能救自己一命。 可惜,别说人,半点人影都没有。 他的小心思,望舒全当没看见。也不说话,只是按着赵就的手,往胸口抓去。 赵就被吓了一跳,不是,你干嘛呢?进来就扒衣服啊? 边踢蹬着挣扎边小声喝道:“要杀我的话能不能干脆点?别玩这套!” “我是宁死不屈的!” 第251章 灯下黑 昏暗无光的屋子里,床边的望舒明显愣了一会,紧抓着赵就手腕的手都松开不少。 她有点听不懂赵就话里的意思,什么宁死不屈?不就是拿他点药嘛,这么大的反应干嘛? 趁着松手的机会,赵就迅速抽回手,又一匕首扎下去。 可望舒毕竟是小宗师,匕首还没落下便轻轻甩手拍飞。脚尖一踢,匕首稳稳插在房梁上。 “救.......” 趁着她分心,赵就刚想喊人。望舒洁白玉手好像长了眼睛,死死按住赵就嘴巴。 “唔,唔,唔......” 赵就疯狂挣扎,要不是嘴巴确实张不开,他恨不得吐口水了。狗日的上来就是一顿摸,那他妈的昭狱都不这么玩啊! 望舒不敢动用真气,一只手不太能按住赵就,只好整个人压在赵就身上,以防他弄出太大动静,招来其他人。 “别说话,不然我一定杀了你!听见了吗?你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不杀我?赵就心里一喜,管她真话假话,先答应再说。 于是他急忙点头。 望舒这才松了口气,害怕赵就喊出来,慢慢的松开了按着的手。 两人贴得很近,黑暗里两人眼睛闪着微弱的光,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之间僵住,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沉默片刻,赵就率先打破僵局,压低声音问道:“女侠,不过杀了你几个手下嘛,没必要一路追杀吧?再说了,我说死在美人手上,也没说今天死在美人手上啊……” 他脸上尽是无奈。多大仇多大怨啊?调戏了你几句,我认。可你不也把我打得半死嘛,再怎么说都算扯平了吧? 你这连夜斩草除根,是不是也太敬业了点? 静默了一会,望舒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压制不住伤势,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滴落在赵就脸上。 她也不管滴落的血,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平静问道:“你的丹药呢?都给我。” “没了,就一颗!我舅舅给我保命用的。”赵就唯唯诺诺擦去,嘴角望舒滴落的鲜血。 此时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去哪里变出来?自己有空间这个秘密,可不能暴露咯。 再说了,咱俩是敌人,没理由把丹药给敌人。 “真的?”望舒眼神里都是怀疑。 可赵就只是无奈一摊手,无所谓的说道:“你去搜呗,搜到都是你的,连我的命也是你的。” 见赵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望舒也没了办法。她跟过来,就是为了能救赵就一命的丹药。 没想到,居然只有一颗。 “你舅舅是谁?能给你这种神药?” 此时此刻,赵就也顾不得是不是狐假虎威,先应付过去再说。果断开口说道:“陆文玉。” 怪不得,望舒眉眼低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有两个小宗师暗中保护,难怪身怀救命神药,这么一说就很合理了。 两人正眼对眼沉默不语时,望舒突然咳了两声。虽然她及时用手捂住嘴巴,但缕缕鲜血还是从指尖漫出。 无声咳了两声之后,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看着简直如同一张白纸。 而赵就苦涩的偏过头,心里无奈的想着,“老子刚换的干净衣服啊,又一身的血......” “有吃的吗?”望舒不出所料的在赵就衣服上抹了把手,拍拍他的脸问道。 赵就被打断思绪,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啊?什么?” “有吃的吗?”望舒重复了一遍。 “有,有。我可以出去,让他们送进来。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就去。”赵就双手撑着床,抬了抬身体。 刚想坐起身子,却被望舒按住肩膀。冷冷问道:“想出去叫人是吗?” “不是你说的,想吃东西嘛。”赵就笑嘻嘻的摆摆手。 他还想接着说点什么,但迎着望舒冰冷如霜的面孔,还是闭上了嘴。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面,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赵就单纯是找不到脱身的办法,而望舒则是在考虑,要不要让赵就出去。 “呵,要不然......”赵就刚想打破僵局,望舒苍白清冷的俏脸已经贴了上来。 他顿时一惊。刚想退后,嘴唇上突然传来触感,然后一股水汽被推进嘴里。赵就双眼瞪大,想吐出去,脖子却被掐住。 “唔。”赵就吃痛,呼吸顿时一滞,不自觉的伸直舌头。 舌尖只感觉触碰到一点柔软,他不自觉的瞪大眼睛。第一眼便看到脸颊浮起一抹红晕的望舒。 她微眯着眼睛,睫毛抖动,一向平淡的脸上尽是少见的羞涩。 赵就扶着床,挣扎着退后,“你干嘛?美人计?” “闭嘴!”望舒抹了抹嘴,别过头说道:“给你吃了点毒药而已......” 毒药?赵就一惊,想起刚刚入腹的水汽,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急忙运转真气,周身大穴一股刺痛,让他不得不停止运转。 见此望舒捂嘴轻笑,“毋需担忧,毒性七天发作一回,七次之后便不再发作。只要你听话,我每七天给你一次解药,保你无事,如何?”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就脸色一沉。 此时,他无法运转真气,没办法探查自己有没有中毒。他不敢赌自己没有中毒,只能听之任之。 望舒挑挑眉,平静道:“现在外面,整个汴州都在找我,你这里最安全。所以我想借你宝地住几天,不知道意下如何?” 玩灯下黑?倒是个好主意! 赵就赞赏般笑笑,连思考都没有便点头答应下来。不答应也没办法啊,谁叫自己现在身受重伤,动用不了真气呢。 “那就多谢赵公子了。”望舒得意的笑了笑,一把将赵就从床上拽起来。 自己躺了上去,吩咐道:“去,叫一桌饭菜进来,我饿了。” “好啊。”赵就咬牙切齿的答应。 心里想得却是:先让你嚣张几天,等老子伤势恢复,再好好跟你玩。 长出一口气,穿鞋开门喊道:“来人!老人!” “送一桌饭菜进来!我饿了。” 第252章 重拳出击 门外当差的小吏,正昏昏欲睡呢,听到赵就的声音,急忙跑过来拱手行礼。 笑道:“大人有没有什么忌口?或是有什么想吃的菜?” “没有!”赵就挥挥手,斜靠着门框挡住小吏的视线。轻声吩咐道:“随便送点饭菜进来就行。哦对了,还要一壶温的黄酒!去吧!” 小吏点点头,回了一声“是”之后,便急匆匆的往外面走去。 赵就在门口挥手叮嘱,“记住了,黄酒要热的!” “明白了,放心吧赵大人!”小吏的声音隔着墙传来。 听到小吏的声音,他才放下手。趁此机会,隐秘的往嘴里丢了一颗白玉生肌丹,这才转身回到屋里关上门。 见床上的望舒表情没有变化,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样行了吧?” “行!”床上的望舒还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满意的点点头。 可赵就只是笑笑,淡定的坐了下来。既然没办法,那就笑着接受,然后再想办法解决就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疗伤恢复真气。 瞥了一眼望舒,眼睛慢慢闭上,静静等着小吏送酒菜进来。 等了大概两刻钟,门外响起敲门声。赵就接过酒菜,让小吏下去,拴上门摆好饭菜后,便自顾自喝着酒。 “一起吃点?”望舒问道。 “不了。” ...... 一夜很快过去,太阳重新升起,光亮洒满大地。一切都没有变化,今天跟昨天,没有什么区别。 进城的人却能发现,汴州几个城门增加了不少兵卒。而且这些兵卒不像以往般散漫,一个个眼神严肃,就连孝敬都没人收。 几个挑着担子的人见状,惊讶的停下脚步,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在很快看到一个熟人,悄悄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军爷,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李啊。”那名兵卒跟那人是同乡,急忙把他拉到一边,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多少人。 这才小声解释,“老李啊,你不知道啊。昨晚,有个京城来的高官在明月遇刺了。这刺客到今天都还没找到呢,上头让我们看紧点。只要是有人出城,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搜查!” “嘶!”那人吓得倒吸一口气。 这得多大的官啊?能让一州知府查一晚上还不够,天亮了还接着搜查。怎么着都得三品吧?不,不,至少二品。 “多大的官呀?” 兵卒皱皱眉,叹了口气,“我哪里知道?总之老李你小心点,别惹事!” 老李点点头,笑道:“我省得,省得。” 道了声别后,老李带着几人往城里走。 这时有几个江湖人,骑着马一路疾驰而来。昨天三个小宗师交手,他们必须回宗门报信。 “下马!搜查!”几个守门兵卒上前拦下,出声喝道。 几人拉住马缰,停了下来。都有点不解,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要搜查了? 但碍于官府,他们还是乖乖下了马。反正他们也没做什么坏事,想搜就搜呗,无非耽误点时间。 “来几个人,搜他们的身。” 带头的队长一挥手,几个兵卒上前搜了一遍。将最前面那人怀里的书信抽了出来,问道:“这是什么?” “给我师叔的信。”那人坦然回应道。 队长上前几步,笑眯眯问道:“写得什么啊?” “不方便明说!” 那人已经有了点火气,这种东西怎么说?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念出来吧? 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念出来,他还用得着写到纸上吗? “呵。”队长不屑一笑,冷冷喝道:“是不方便明说,还是不敢明说啊?” “你!”那人表情一变,怒气冲冲的指着队长。 “你什么你?我看你是在求援吧?可见,你就是昨晚刺客的同伙!” 队长抬手拍开他的手指,抽出长刀,喝道:“给我拿下!” 几个兵卒手持兵器向前。那人脸色一变,急忙退后一步。他没想到,这群人强词夺理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胡乱抓人。 “找死!”那人轻声说道。 摆开驾驶,运转内气便想动手。他身后几人,同样摆开架势,虎视眈眈的看着几个兵卒。 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的意思。 “大胆!竟敢挑衅官府!拿下,通通拿下!”队长脸色一凝,刀锋直指几人。 可兵卒们只是握紧了武器,死死盯着几人,却不敢动手。他们可清楚明白,命是自己的。 一个月多少俸禄啊?值得这么拼命? 几人不屑般呵呵轻笑,刚想退后时,身后传来几股真气波动。还没等几人反应,便被身后的人几拳几掌打翻在地。 队长见此连忙挥手喝道:“还呆看着干什么?全都抓起来,慢慢查!” 这一幕在几个城门都有发生。仅仅一天,空荡荡的汴州的大牢瞬间被填满,甚至还不够。 汴州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街道上巡逻的兵卒,仅仅在一晚上便增加了不知道多少。 酒楼、青楼、饭馆一时间热闹无比。出不了城的江湖人聚集于此,带着疑惑讨论着。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不让出城了?” “那倒也不是不让,只要你能忍受几双大手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出城不是什么大问题。” “啊?男的摸还是姑娘摸啊?” “姑娘?呵,你要不要知府给你搜身啊?想什么好事呢?” 有人不解的问:“那怎么办?强行出城?” 马上就有人回答他,“去呗。今天天刚黑那一阵,有个一品想用轻功飞出去。呵,半空中就被按住了,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什么啊?抓起来了?”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抓起来?当场就被打死了!我就在现场!” 当场打死?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官府动作这么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官府下这么重的手? 这时一队兵卒走过,酒馆里马上安静下来,一个两个急忙低下头装做吃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起来。 他们虽然有武功在身,但要跟朝廷、官府交恶,他们当然不愿意。 也不敢愿意。 第253章 不服?打完就服了 又是一夜过去。翌日中午,被抓进大牢的江湖人才被查清楚放回来。 大牢门外,那些江湖人的好友、随从以及同门师兄弟等了一上午。午时过半,大门才缓缓打开。 两个狱卒拖着一个外衣被剥光,浑身伤痕累累的宗门弟子走出来。 “这是哪家的人啊?赶紧过来接着!老子没时间跟你们拖拖拉拉!” 人群里走出来四个人,急急忙忙上前接住。看着一身的伤痕,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呆傻的师兄、弟。 忍不住怒问:“你们干了什么?不是说问话而已吗?怎么把人打成这样?还有道理吗?还有法律吗?” “道理?法律?”狱卒呵呵一笑,脸上满是嘲笑、不屑和鄙夷。 指着他们背上的人,撇撇嘴道:“你们最好问问他昨晚说了什么话?我告诉你吧,昨晚在狱里,他说:我们这是小题大做!” 狱卒看了一眼众人,警告道:“有些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然这就是下场!你们应该庆幸,这里是汴州,要是京城......” “呵呵,拖出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话说完,狱卒转身拂袖而去,不想再跟身后这群人解释点什么。 对于狱卒们来说,钦差遇刺可不是什么小事。江南清洗才过去多久?就敢重蹈覆辙。 今天敢刺杀钦差,明天是不是要进宫刺驾? 他们自然也不想为难这些江湖人,抓进去无非就是搜搜身,问几句话,走走程序而已。只要这些江湖人聪明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也就是关一晚上的事,又不会死。 很快,第二批人就被狱卒带了出来。 这批人是比较机灵的,问什么回什么,一句话都没多说。所以,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除了满脸疲惫,身上那是一点伤都没有。 有人眼疾嘴快,不解问道:“你们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皆疑惑的看着他们,他们见此也很不解。问个话而已,能有什么事? “关了一晚上,能没事嘛?困啊。” “本来就是问话而已,如实交待自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就是,我们又没犯事,只是着急出城,起了点冲突而已。解释清楚其中缘由,官府怎么会多加为难呢?” 他们面面相觑,听不懂众人在说什么?而众人同样面面相觑,敢情先前那人一身伤是假的? 午时末,抓汴州大牢里的江湖人被放了个七七八八。 大部分人身上安然无恙,少部分人被打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漓。甚至有几个眼睛都张不开了,进的气都没出的气多。 显然是收到了极严重的拷打。 众人大眼瞪小眼,这放出来的也太奇怪了。要么无事要么重伤,完全是两个极端。 可有实际例子在面前,他们也不敢出声询问,只好带着疑惑看着。 最后一人走出大牢后,狱卒朝众人挥挥手,打发道:“都回去吧,别围着了。今天没放出来的,就是还没审完的,回去等着吧。” 说完便急不可耐的关上厚重的大门,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汴州府衙里,玄武悠闲喝着茶。桌子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口供,可他看也不看。 只是啧啧赞叹“好茶,好茶”。一杯茶尽,他才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和知府,“没想到和大人制茶的手艺,竟然如此精妙,如此醇熟。” “微末小道耳,大人喜欢就好。”和知府悻悻笑着。 犹豫片刻,他才试探般问道:“大人,不知道还要搜查......” 玄武没有回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供词,随手抽出几张看了一眼。摇摇头又丢了回去,似乎有点不满意。 问道:“我交待的事情,你们办了吗?” “办了,办了。”和知府急忙回道。 那天晚上,玄武说的是:凡事不对,直接抓起来。然后审一批打一批,关一晚上后再放人。放人只放八成,留下两成过几天再放。 他可谓是亲临现场,听话办事,一点都不敢马虎。 和知府不明白其中缘由,喝了口茶,恭敬问道:“大人,不知为何要这么做啊?咱们一言不合就用刑,恐怕,城内的江湖人会心生不服呀。” “不服?”玄武本来就笑的眼睛眯的更小了,叉着手嘴角上扬。 不屑道:“不服?那就打!打完就服了。” 说完他觉得不妥,为了避免多生麻烦,便耐着性子解释道:“和知府啊,你糊涂啊!我这是在救你,你还不领情,帮那群莽夫说话。” “哦?鄙人愚钝,还请大人解惑。”和知府连忙放下茶杯,正正坐姿侧耳倾听。 玄武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解释道:“钦差遇刺这种大事,能瞒得住吗?瞒不住!也不该瞒!” “我已经上书给陆大人了,现在咱们只需稳定局势便是。至于那些江湖人,不是还有我吗?” “重要的,是皇上!” 和知府如梦初醒,只感觉脊背发凉。好在前天他便在刘同知的提醒下,给京城去了一封信,要不然非得惹出大事不可。 拍了拍胸口,颤颤巍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舒缓片刻才开口道:“大人说的是,受教了。” 主坐上的玄武点点头,乐呵呵的笑道:“还要麻烦和知府,盯紧城内的动静。但凡有敢妄议者,统统抓起来。有反抗者,皆可当街打死!” “要是城内百姓,就算了,全当作没听见便是。记住,不许打扰城内百姓,违令者,可杀!” 玄武的手指轻点着桌子,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沉思片刻自觉没什么遗漏,这才指着桌子上的供词,“这些都封存好,不得遗失一份。” “明白。”和知府站起来,挥手让衙役进来封存档案。 看着手下人办事,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茶也不喝了,跟玄武道了声别后,亲自跟在衙役后面监督。 见此玄武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异议,头上官帽重要,和知府谨慎点很正常。站起来朝外面的衙役招招手。 “换杯热茶。” 第254章 由他决定 京城锦衣卫衙门。 陆文玉聚精会神看着桌上的信,里面所写正是赵就在汴州遇刺的详细经过,和汴州城内的情况。 越往下看,陆文玉的眉头皱得越紧。纸上字数不多,不过短短几行,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像从中能找出特别的东西。 可惜,字终归只是字,何况是墨迹已干的字,再怎么看,都看不出花来。 他托着下巴,闭上眼睛沉思着。 遇刺!又是钦差遇刺!是上一次杀死的江如海的人做的吗?应该不是,自觉告诉他,不是。 那会是谁呢?又是江南那些地方官员?按理说不至于啊,不就是十万担粮食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找粮商借借就能混过去,不至于杀人吧? 思来想去,半点头绪都没有。索性招手让当差的锦衣卫进来。 “备轿,我要进宫。” 无论是谁动的手,钦差遇刺都是一件大事。这种天大的事情,不应该瞒着皇上,也不能瞒着皇上。 手下人效率很高,轿子很快便停在门口。陆文玉一身鲜红蟒袍,手托官帽,坐进轿子往宫门而去。 西苑门口,陆文玉刚走下轿子,第一眼便看到急匆匆往外跑的冯公公。 他心里疑惑,刚想拦着冯公公问清楚。没想到冯公公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说道:“陆大人,陛,陛下有旨,正让我出去找你呢。没想到恰好在这里遇到,快跟我进去吧。” 皇上找我?陆文玉心里有点疑惑,急忙问道:“冯公公,皇上为何找我啊?” “哎哟陆大人喂,出大事了!”冯公公边走边看了眼左右,确定无人才说道:“陆大人哦,钦差在汴州遇刺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原来是这件事啊。陆文玉松了口气,笑道:“陆某进宫,正是为了钦差遇刺一事。” 冯公公一笑,那还真是巧了。既然陆文玉知道,那他的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咱家还以为陆大人不知道呢,真是白担心一场,哈哈哈。走吧,咱们先进去见皇上再说。” “冯公公请。” 两人一路往清玄宫走去,到了门前。陆文玉按规矩,在门外等着,冯公公先进去通报。 等了一会,冯公公走了出来,笑道:“陆大人,皇上让你进去。” 接着压低声音提醒道:“内阁的李授李大人,也在里面。” “多谢冯公公。”陆文玉拱手道谢。 走进清玄宫里,第一眼便看到恭恭敬敬站着的李授,还有端坐在书案后的元琢。 陆文玉跪下,恭恭敬敬行礼,“臣陆文玉,叩见皇上。” 看见陆文玉进来,元琢朝冯公公招招手,“大伴,去给文玉搬把凳子过来。” “是。” “谢皇上赐座。”礼节完毕,陆文玉才小心坐下。 人已到,元琢干脆开门见山。 说道:“文玉啊,朕召你进宫,是为了钦差在汴州遇刺一事。想必手下的人,有给你去信讲过事情经过吧?” “有。”陆文玉实话实说,起身从怀里拿出已经拆开的信,放在书案上。 可元琢只是点点头,“属下给你的信,朕就不看了。你,朕信得过。” 说是这么说,陆文玉可不敢傻乎乎的照话回话。属下?那是结党营私。 连忙跪下行礼道:“在朝为官,就是为皇上效力。无论是谁,都是皇上的臣下。” “哈哈哈。”元琢哈哈大笑,气氛也轻松不少。 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朕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先处理手头的事吧。对于这次钦差遇刺,李阁老、文玉,还有大伴,都说说你们的看法,不必拘泥。” 李授抬起低着的头,淡淡道:“一查到底,查到谁便办谁!” 话说得诚恳,可元琢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反而转头看向陆文玉,问道:“文玉,你怎么看呀?” 陆文玉站直身体,沉声说道:“臣以为,要查,但不能大张旗鼓的查。” “哦?愿闻其详。” 迟疑了片刻,陆文玉解释道:“上一年才清洗完江南,年初又查了贪官。臣以为,如若再大张旗鼓的查下去,恐怕会人人自危,上下惊心。人心不稳,对大事恐将不利啊。” 元琢赞同的点点头,他担心的也正是这点。出兵在即,一丝一毫的差池,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所以当初派赵就为钦差去江南之前,他就特意跟陆文玉交待过:最重要的,是稳定住民心。 而如今钦差遇刺,让他左右为难,彻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接着说。”元琢淡淡道。 见此陆文玉接着说道:“不如就让他自己决定,查还是不查。臣会再派人从旁协助,不让他扩大事态,同时也能保护其安全。” “好,还是文玉能得我心啊。”元琢笑笑,转头看向李授,问道:“李阁老,你看如何啊?” 皇帝都表示了肯定,李授还能怎么办。只好跪下行礼,道:“臣也同样深以为然。” 冯公公和陆文玉同时看了一眼李授,眼底不自觉的闪了闪。 怪不得皇上在姜逢吉乞骸骨之后,会把最年轻,入阁时间最短的李授拔擢为阁揆。 原来如此,是个听话的人啊。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下去办吧。”元琢欣赏的看了一眼李授,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而自己转身往法坛走去。 三人跪下磕头之后,轻手轻脚往宫外走。 路上,冯公公笑问:“李大人,不知道内阁会怎么应对下面上呈的奏折?” 李授知道他问的是钦差遇刺的事,迎着冯公公跟陆文玉的眼光,淡淡说道:“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内阁自然是听皇上的。什么奏折,我不知道呀。” “哈哈哈。”陆文玉背着手,不由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个李授,只有听话这一个优点。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惊喜。 “李大人,你啊天生就是阁揆的命!” “是啊,天生的。”冯公公附和着陆文玉。 出了西苑,陆文玉直接回了锦衣卫衙门。关上门,连身上蟒袍都没脱,思考了一下,对身后吩咐。 “让白虎来见我。” 第255章 又是他 暖香阁后门,一辆马车刚停下。车厢的帘子就被里面的人迫不及待拉开,瑶光满脸愁容的走下马车。 站在门旁边守门人,看见来人的面具,急忙上前招呼道:“长......” 他刚发出一点声音,便被瑶光打断,“让开,我有急事,一点都耽误不得的急事!” 瑶光推开他,急切的走进去,从步伐看,已经在小跑着了。 拐过两道弯,沿着楼梯闷头往上走。到了最顶层,他顾不得什么礼节,只是抬手敲敲门,便急不可耐推开门进去。 “扶光,大事......大事不好了。” 一路狂奔,瑶光忍不住扶着门喘了几口粗气。 扶光转头好奇问道:“什么大事?天枢或是天玑死了?还是两个人都死了?” 瑶光摇摇头,关上门之后,深吸一口气,凝重说道:“还要严重,严重很多!汴州那边回信:望舒副宗主不见了!” “什么?谁不见了?”饶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扶光,此时也慌了神。 死两个护法他还能风轻云淡,长老死了他咬咬牙也能忍,可要是望舒都死了,那他说什么都得苦两天。 按这种死法,自己等会儿就得去准备棺材了。 瑶光同样垮着个脸,苦涩的重复一遍:“望舒副宗主不见了。至于是死是活......没有过多的消息。” 这一遍瑶光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扶光想听不清楚都难。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又或许不相信这个消息。总之扶光倚着矮桌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黯淡,有些魂不守舍的感觉。 沉默一会,才算缓过一口气。扶着矮桌有气无力的坐直身体,说道:“去查,查!查清楚是死是活。” “就是把整个江南翻过来,也要查清楚!” 望舒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毕竟贵为副宗主,高层中的高层,死了还好。万一要是没死,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没等瑶光说话,扶光接着问道:“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吧……” 瑶光找了个位置坐下,把汴州明月楼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亲临现场,其中的一些细节并不清楚。 “又是锦衣卫!” 扶光语气带怒,一掌拍在矮桌上。随着手掌缓缓抬起,放着茶杯的矮桌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他一身。 自从京城刺杀失败之后,接连几件事,或主动或被动,都跟锦衣卫有关。 他都怀疑是不是锦衣卫克他,要不然怎么会每次出事都跟锦衣卫有关。 还只跟锦衣卫中的一个人有关! 真是走流年不利,走背字。 扶光不管斑驳水迹,沉声说道:“去吧,去查吧。让他们先放下其他事,先查清楚望舒的死活再说!” “知道了。” 瑶光回了一句,不再多说什么。怕再触到扶光的霉头,惹得一身骚。 起身匆匆走出去。 ...... 锦衣卫衙门,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走下马车。 “额滴个娘嘞,喝点酒嘛。催,催,催鸡毛啊催。” 脚刚落到地面,男人就忍不住骂道。旁边上来扶他的几个小旗,也只好小声提醒。 “大人,是陆大人有事叫您。” “陆大人?”男人表情一变,眼神瞬间变得清澈,尴尬的摆摆手。 笑道:“既然有事,那我就先进去了哈。不用扶,不用扶,呵呵。” 话说完,他脚步轻快、一溜烟往里面跑,生怕赶不上时间。 刚进门连气都来不及喘,便笑问道:“五爷,找我有什么事啊?” 陆文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白虎啊,少喝点酒吧。你看看你身上的酒味,我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唉......” “知道了,知道了,五爷。还是先说说,找我来有什么事呗。说不定我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喝酒了。” 白虎悻悻找张椅子坐下,笑道。 倒也是这个道理。陆文玉点点头,是得给白虎找点事做做了,本来就嗜酒如命的人,如今京城又无事可做,闲着无聊,不喝酒也不知道他能干嘛。 想到这里,陆文玉点点头,挑眉问道:“你觉得,江南怎么样啊?” “江南自然是好啊!古人不是说:那个江南好,很他妈的好!” 听着着一点文化水平都没有的话,陆文玉捂着眼睛苦笑,“那是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不是,你闲着没事能不能读读书?” “对对对,长安,长安!”白虎挠着头,明显没听懂陆文玉说的是什么。 他心里奇怪的想着:江南好就好呗,还救长安?人家长安用你救啊? 看他脸上的表情,陆文玉知道,百分百没听懂。没办法,你真不能要求一个自己名字都写不明白的人,能读懂诗词。 能打就行,能打就行。陆文玉拍拍胸口,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那你就收拾收拾,出发去汴州吧。” 白虎一拍桌子,“好嘞!五爷,这次有架打吧?” 听他的语气,仿佛只要听到“没有”两字,就马上拒绝一样。 陆文玉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咬牙吼道:“打架打架,要不要先跟我打一场?” “不用,我哪敢啊?”闻听此言,白虎脸上表情剧变,连忙讨好的说道。 喜欢打架是真,能分得清自己几斤几两也是真。跟陆文玉打架?别闹!那不是打架,那是单方面挨打。 他是莽,又不是傻。 讨好的走过去端起茶杯,笑道:“五爷,我这就去还不行嘛?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可不能打架。” 陆文玉接过茶杯,悠哉喝了一口热茶,叮嘱白虎:“你啊,要多管管你那性子,凡事先动动脑子!” “这次去汴州呢,要多听玄武的话。这次呢,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钦差,知道吗?” 听玄武的话、保护钦差。白虎郑重的点点头,两个重要的信息已经牢牢记住。照五爷说的做就行,想这么多干嘛呢? 见状陆文玉表情也缓和了不少,说道:“等等就走,汴州事态紧急,不容拖延。” 白虎拱手行礼,“我这就走。” “耽误不了!” 第256章 动手?我喜欢 烟雨蒙蒙,笼罩着整个汴州。 这种天气,街上巡逻的兵卒都少了很多,好像这场雨就是为了给压抑好几天的江湖人,一点缓和的喘息时间。 大牢的狱卒按照上面的吩咐,把今天要放的人一股脑推出大门。天上细雨绵绵,地上泥泥水水,潮乎乎的,感觉并不好受。 狱卒自然不会冒着雨认真做事,哪怕明知有人盯着。但本职工作也不能不做,干脆减少次数,一股脑把要放的人全放了。 一次就好,减少烦恼。 对此,在楼上监督的和知府也是一脸无奈。不过这种天气,他自己都烦,就不苛责手下人了。 回过头对随从吩咐道:“去给看守大牢的狱卒买点酒肉,不要记衙门的账,记我的吧。” “告诉他们要看住大牢,不能有丝毫大意。听到了吗?” 随从拱手行礼,“听到了,大人我这就去。” 城外官道上,几辆马车先后驶来。 最前面的马车里,一个光头和尚盘腿而坐。手上佛珠不停的捻动,意示着他心里并如脸上那般平静。 此次特地从临安赶去汴州,是为了跟官府交涉,放出关在大牢里的苦禅诗和烂坨寺弟子。 顺带弄清楚汴州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莫名其妙就开始戒严。 马车走得不快,估计要到天黑才能到达汴州。和尚拉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蒙蒙细雨,心里没底。 “师叔,毋需担心,咱们走的是官道,不会有多少颠簸。” 驾车的弟子还以为是路上不平,自家师叔颠簸难耐,探出头一看究竟。 可和尚只是拍拍弟子的肩膀,笑道:“无事,只是想看看江南的雨,和山上的雨有何不同而已。” 话说完和尚放下帘子,坐回原地念起佛经,平息着心里的不安。 天黑时分,两辆马车在衙门门口停了下来。和尚和第二辆马车里的白虎几乎是同时走下马车,两人一起冒雨往门口走去。 “止步!为何事而来?” 大门两边的衙役看到两人走过来,急忙抬手示意。 白虎从容上前,从怀里掏出腰牌,放在衙役面前,道:“京城来的。” 看到令牌上明晃晃的“锦衣卫”三个大字,衙役变了脸色。急忙侧身让开路,恭恭敬敬行礼说道:“大人请进。” 这时和尚也走上来,自我介绍:“阿弥陀佛,贫僧苦禅诗容戒,来贵地是找知府,询问我寺弟子被抓之事。” 衙役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转头看了一眼容戒。心里不禁暗骂,这和尚是怎么回事?没看见旁边有贵客吗? 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脸色一沉,没好气的说道:“知府大人晚上不当差,大师先回去吧。” 没等容戒说话,身后从车上下来的弟子便上前,“我们在门口等会,能劳烦您进去通报一下吗?知府是一定会见我们的。” “我都说了,知府大人晚上不当差,你们要是想找,去府上找。”衙役站回旁边,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这两个和尚纯粹是脑子坏了。以为这是哪里?这里可是知府衙门! 还一定会见,呵,以为你是谁啊? 容戒和弟子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衙役,竟然还能摆架子。 但容戒也知道自己有求于人,于是上前笑了笑,行了一个佛礼。再次请求道:“小兄弟,能麻烦告知知府府邸在哪里吗?我去府上便是,不用劳烦你。” 这话让衙役眼皮一跳,什么叫不用劳烦?鬼知道你们去拜访还是去刺杀? 要是知府出了事,他这个说了话的人也得跟着吃瓜落。真当他是傻子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就是知道也不会说。 “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找就是了。” 两人一愣,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衙役,弟子顿时一急。晚一会,师兄弟就多受一会苦。 他心里急躁,一把拉住衙役,问道:“你这就不讲理了,我又不是让你带路,为何连这种小问题都不愿意告知?” 衙役被人从身后一拉,顿时一个趔趄。幸好他脚下很快站稳,才没摔倒。 转过身拍开对方的手,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都说了不知道,还这么不依不饶?” “你们竟然敢在衙门前动手,真是无理无天!” 容戒剧变,急忙拉住弟子,上前抱歉道:“施主,我等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弟子急躁了点,还请小兄弟见谅。” “按你们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咯?”衙役瞪了容戒一眼,急忙退到一边。 朝门里喊道:“来人啊,有人在衙门口行凶!” 刚喊出声,白虎便停下了脚步。行凶?还是在衙门口? 真是,胆大包天! 果断转身往衙门口走,边走边问道:“谁?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衙门动手。” “施主,误会,误会,只是一场误会。贫僧弟子因为心急,拉了这位小兄弟一把,并非意图行凶。” 知道事情严重,容戒急忙解释道。 可白虎哪管这些解释,在京城一直没事干,都不知道憋了多久。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可不想在郁闷无聊下去。 拉了一把?那就是动了手!动手?我喜欢! 他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明明已经承认已经动手,又是什么误会一场。” “分明是狡辩!” 二话不说,身上真气马上运转,管他是不是,打了再说! 脚下一点,一掌拍出。居高临下而来,真有饿虎扑食、猛虎下山的霸气。 容戒只觉这人脑子有问题,哪有话说的好好的,突然强词夺理然后急不可耐动手的道理? 只好一把将弟子拉到身后,身上金光泛起。迎着白虎,一拳推出。 两掌相碰,刹那后便分开。 “施主,且听贫僧一言。” “不用听,我自有判断!” 白虎不退反进,全当容戒是废话。双手齐动,招式连连。容戒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出招不断应对。 两人真气不断碰撞,震得雨水纷飞,四溅开来。 几十招过后,两人才各自拉开距离。白虎眼神凌厉,嘴角上扬。 肆无忌惮的笑道:“痛快,痛快啊!” “继续继续。” 第257章 小宗师?照抓! 知府衙门门口。 真气波动传出很远很远,可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观战。哪怕靠得很近,也只是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躲在后面悄咪咪看上几眼。 然后暗自感慨:不愧是小宗师,真叫人羡慕。 要说露脸,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君不见,这几天官府恨不得把整个汴州翻过来,这时候谁敢闲着无聊去看热闹?万一热闹没看完,人被抓了不就完蛋了? 虽说只是关几天,可鬼知道会不会挨顿打。要知道,有些放出来的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衙门里,门口的真气波动玄武当然也感知到了。但他已经不急不缓的喝着茶,放任他们打着。好像嫌他们打得不够精彩般,还自顾自哼着小曲。 “大姑娘美啊……大姑娘......” 一壶茶喝完,这才拍拍袖子,整理整理衣着,起身往后门走。 “大人。” “大人。” 玄武摆摆手,打发走两个衙役,出门往驿站方向走去。毕竟是小宗师,总得跟钦差知会一声。 万一出了事,也多个人背锅嘛。 畅通无阻走进驿站,一路往后院走,正好看到坐在檐下喝茶的赵就。 “赵公子,喝茶呢?” 赵就听到声音,明知道望舒就在房间里,却还是故意问道:“喝着呢,怎么了?刺客抓到了?” 随后瞬间坐直身体,“玄武我跟你说,这个刺客,太坏了!必须严惩!必须!” 玄武嘴角直抽,但也能理解。要是换作他被打个半死不活,别说严惩,祖坟都给刺客扬咯! 可这不是没抓到嘛?严惩个屁! 他悻悻的摆摆手,道:“刺客嘛,倒是还没抓到,不过......” “没抓到?”闻言赵就轻轻叹了口气,刚坐直的身体又瘫了下去。 失望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连连摇头装作一副可惜模样。 你是真恨啊!玄武一贯乐呵呵的脸上,都有了几分僵硬。 勉强笑笑,上前轻声说道:“赵公子啊,我来啊,是要禀报一件事。” “什么事啊?又有刺客?要是刺客的话,不用禀报,直接打死他狗日的!目无法纪,无法无天嘛不是,简直就是卑鄙小人!” “是不是还下毒了?还是那种过几天才会毒发的?是不是还威胁了?不要客气,直接打死!” 屋子里的望舒,听到赵就指桑骂槐的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什么刺客?骂的不就是自己吗? 还卑鄙?不是自己混进来的?真是死不要脸! 她闭上眼睛,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早知道那晚就不下什么毒了,直接一巴掌拍死多好。 门外站着的玄武嘴角直抽,怎么这赵公子一提到“刺客”两个字,情绪就那么激动呢?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早点摆脱望舒,这几天下来,赵就不知道磕了多少丹药。现在浑身上下,就连哈气都一股药味,都快腌入味了。 这是丹药吗?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能不恨吗? 玄武尴尬道:“不是刺客,就是啊......知府衙门门口,有个修为小宗师的和尚在闹事,不知道是抓还是......” 小宗师?小宗师大晒啊?这驿站里加上你三个小宗师呢!赵就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 在脑子网罗了一会罪名,才肯定道:“小宗师?照抓!一个小宗师竟然敢到衙门兴风作浪,这不是藐视官府嘛,藐视官府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就是藐视皇上,藐视皇上就是大不敬!” “大不敬啊,死罪啊!” 我草!玄武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人家老和尚就是拉了一把衙役,怎么成大不敬了? 果然,陷害这方面还得看这些北镇抚司出身的啊!专业!实在是太专业了! 他强压下想学习的欲望,小心翼翼问道:“那我现在就去抓人?” 赵就点点头,叮嘱道:“去吧,抓进去关着就行。不许动刑,咱们不给五爷找事。” “放心。”回应一声之后,玄武转身快步往外走。 他消失在驿站门口时,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望舒清冷的声音传来,“赵公子,进来一下。” ...... 知府衙门门口,白虎跟容戒各自收招。和容戒的一脸疲倦不同,白虎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痛快,痛快啊。” 他吐出一口浊气,双拳紧攥,再次摆开架势。脚下重重踩地,溅起几朵微小水花,虎视眈眈盯着容戒。 而容戒则是眉头紧皱,身上金光明明暗暗,没有多少再打下去的意愿。 僵持间,一声脚步声在街头响起,细雨里玄武的身影慢慢浮现。 白虎一眼认出,想到临行前陆文玉的叮嘱,眼底一沉,迅速收敛身上真气。 讪笑道:“二哥,你来了?呵呵呵,我就是跟这个老秃驴打个招呼......” 可雨里玄武的脚步并未停下,依旧不急不缓的往两人走。白虎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而容戒总算是松了口气,身上金光彻底沉寂下去。 转头对着玄武笑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贫僧苦禅寺容戒。” 雨里玄武脚步停下,两人都以为有所转机时,玄武身上真气骤然升起。漫天雨水,如同烟花般炸开。 雨雾里玄武的呵斥声传来,“容戒!苦禅寺没有教过你,不许在衙门口行凶吗?如此胆大包天行径,我看你是想造反!” 容戒大惊失色,这官府的人一个两个脑子都有有坑吗?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有二话不说就扣帽子的,就是没有正常人。 “施主可不要胡说,贫僧连衙门都没进去,何来造反一说?” 白虎可不管这些,连忙道:“对对对,二哥,我就是一眼就看出这秃驴想造反,才出手制止的!” 这话让玄武都差点绷不住笑出来,狗日的,你真是有台阶就下啊! 他嘴角上扬,眼神嘲讽,直勾勾盯着容戒。暗地里对白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还没进衙门就敢动手,要是让你进了衙门......” “我都不敢想你会干什么。” 第258章 失火 细雨里玄武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点小。但是在容戒耳里,却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给他电得外焦里嫩。 强词夺理嘛不是?什么叫如果?自己都没进去,如果有什么用? 可不等他出声反驳,玄武便向前一步,说道:“还不束手就擒?白虎!跟我一起,捉拿歹人!” “好嘞!” 白虎喜笑颜开,身上真气顿时鼓动,地上脚步一变,瞬间消失不见。他是那种说动手就动手,毫不拖延的类型,现在又合情合理,再不动手就迟了。 破空声响起,白虎模模糊糊的声音出现。容戒脸色一变,身上金光亮起,手掌拍出,迎接白虎连绵不绝的攻势。 这时他身后的玄武也动了,和白虎一前一后,夹击容戒。 两股真气死死压制着容戒,他身上金光渐暗。要是切磋交手,他还能跟白虎过过招,可要是动起真格来就比不上了。 何况还多了一个玄武。 仅仅十几招过后,容戒便只能苦苦支撑,被压制得伸展不得。再十几招过后,容戒身上金光已经消失,两股磅礴真气悍然压制,稳稳按住容戒。 白虎脚步轻飘,变拳为掌,拍开容戒一掌之后,趁着中门打开之际。一掌破开护体真气,变转方向擒住容戒双手。 趁此良机,玄武迅速上前双手齐出,直接按住容戒双肩,使其动弹不得。 两人同时运转真气,死死压住容戒。凭借两人的合力,封住容戒体内真气。 待封住全身真气,容戒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玄武这才吩咐:“来人!将其关押进大牢里,不许用刑!” “是,大人。” 几个衙役上前擒住容戒,戴上镣铐之后,直接押往大牢。 透过窗缝观战的人,不自觉的冷汗直流,不少人心里惊慌异常。还以为小宗师就能有作用,没想到下场也是一样被抓进去。 这汴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官府会如此强硬?他们虽然不了解其中缘由,但也看得明白,以后,还是小心行事,免得惹祸上身。 人刚带走,白虎便挠挠头,笑道:“二哥,你这给我解围的方法,说出去有点不好听啊......” 可玄武只是笑笑,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是钦差赵公子的命令。你跟你说了,你别出去乱说!” “钦差刚刚遇刺,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钦差。” “我知道。”白虎跟着玄武往衙门里走,边走边答应,“我来之前,五爷什么都跟我说了。放心,我什么都不干,就待在钦差身边!” “知道就好啊,我是怕你惹祸。” ...... 汴州细雨绵绵,楚州近一个月来却一滴水没落,入夜的楚州依旧炎热难消,热气腾腾。 离官仓最近的酒楼,最顶层正坐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领头的黑衣人站在窗边,窗户半开,他目光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官仓。 其余几个黑衣人坐在桌边,或沉思,或发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屋子里安静昏暗,连一盏灯都没点。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关上门后才轻声说道:“老大,查清楚了,他们子时过半会换岗,到时候会有半刻钟后门没人看守。” 窗边的黑衣人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若有所思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过半。” “那好,下去叫点吃食,咱们亥时半在下去。马车准备好了吗?” 黑衣人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开门往外面走,老大这时才合上窗户,解开蒙面。刚坐下来,就有人问:“老大,咱们只是放把火而已,干嘛搞得弯弯绕绕,直接把火把丢进去不就是了。” 老大脸色不变,缓缓喝了口水,才解释道:“那是官仓!直接把火把丢进去?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似乎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人接着追问:“那何必要绕过看守的人?咱们又不是杀不了......” 真是脑子转不过弯!老大眼神一沉,有点无奈。但行动在即,他又不能不说。 只好轻声解释:“咱们要做成自然失火的样子,最好看起来像是他们自己烧的。要是把几个看守的人杀了,傻子都知道是有人放火了。” 其余人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等着吃食上来。 不久,下去的黑衣人带着几个食盒推门进来,摆在桌子上。 一伙几人吃吃喝喝,很快便到了亥时。消食半个时辰之后,老大率先站起来蒙住脸,朝其他人挥挥手,“我们走。” 子时,马车停在一条暗巷里。车厢里老大算着时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叮嘱:“记住了,官仓有前,中和后三个仓。咱们只在后仓,就是离后门最近的仓里放火。” “这放火也有讲究。咱们进去之后,用火折子自上往下点,顺带打翻几个灯笼!出去时,门口撒上点火油,点着。” “我们时间不多,一刻钟搞定一切,懂了吗?” 其余人不约而同,“懂了。” 他急忙按住几人,“小声点!” 很快子时如约而至,后门几个看守果然往前门走去。车厢里的黑衣人鱼贯而出,直奔官仓。 翻过墙头,直扑后仓。推开门进去,几人和谐分工,用火折子点燃木头之后,把门檐下挂着的灯笼丢下。 见火势渐起,老大挥手撤退。走在最后的人,往门口撒了一圈火油。一伙人便翻过墙头,直奔马车而去。 灯笼被点燃,然后点燃地上火油,火线一点点往屋里蔓延。 天干物燥,屋子里又都是容易引火的粮食。不用多久火势便越变越大,越烧越旺,熊熊火光照得周围一片通红,浓烟弥漫而出。 刚换岗回来的几人看到火光,都是脸色剧变,骇然之色冲上心头,想冲进去,却被门口火光拦住。 只好转身往前门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叫:“失火了,失火了!” “后仓失火,快救火!” 前门几人同样大惊失色,急急忙忙拎着水桶往后院跑去。 呼喊声、脚步声、木桶相撞声和泼水声接连响起,整个官仓乱成一团。 第259章 是有人放火! 楚州城内一处酒楼里,楚州知府和楚州同知,还有几个粮商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宴内轻歌曼舞,丝竹管弦声、轻笑声、附和声不一而起。 知府刚和几个粮商谈好借粮事宜,心里想着,只要再瞒几个月,秋收一到,官仓失窃一事便能完美解决。 到时别说头上的官帽稳稳保住,就是往上再提半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想到这里,知府不由眼睛弯弯,小酌一杯酒,搂着同知的肩膀笑道:“老齐啊,没想到那钦差说话真有用。还真的没有人下来清查官仓,哈哈哈。” “只要撑到秋收,可就万事大吉咯!” 齐同知同样眉眼弯弯,他主管官仓,本以为会吃个瓜落。没想到,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落个轻松。 他附和道:“是啊,是啊。听说钦差还有直达天听的关系,姜阁老乞骸骨后,内阁一直是李授李阁老主事。说不定咱们这次因祸得福,还能借着这股东风,再往上拔一拔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酒杯相碰间,似乎已经看到对方升入京城时的风光无限。 在各地为官二十几年,若是因此升迁,对他们俩来说,也算好事一桩! 醉眼朦胧里,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星星点点的亮光里,有一处地方的火光极为强烈。 知府站了起来,颇有兴趣的指着那处亮光,问道:“那地方怎么看着有火光呀?是不是失火了?” 顺着知府手指的方向,齐同知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看着像是失火了。这几天没下雨,天干物燥的,很正常。不过一个有人过去灭火了,这么大的火,可得一会才能扑灭呢。” “那地方不是官仓吧?” 因为酒至半醉,知府有点看不清楚,只好出声询问。 “不能!”齐同知肯定道。他管官仓的,官仓有多大他还能不清楚?看样子连官仓一半大小都没有,哪是官仓? 他安抚道:“官仓哪有这么小?看样子就是跟官仓同一方向的民宅而已。这些人,说了多少次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就是不听!” “刁民!” 两人异口同声。喝着酒谈正事呢,这失火不是给他们找麻烦嘛!事后修缮、修建、安抚,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呢!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衙役丝毫不理会小厮的阻拦,强行推开门闯了进来。看到知府和同知都在,衙役才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 “毛毛躁躁!” 知府脸色严肃,低声呵斥道。 但衙役只当没听见,拉着两人走到一边。迎着二人饱含怒气的眼光,附到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大人,官仓失火!” “什么?你再说一遍!”知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扶着墙呵斥道。 此时他只希望自己听错了,但衙役马上苦着脸打破了幻想,“大人,官仓!是官仓失火!” 知府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官仓,是官仓!他顿时手脚发软,好在齐同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诸位,诸位,你们慢慢喝,衙门里有点公事要处理,我等先走了。”见此情形,齐同知尽管慌张无比,但还是朝几个粮商挥挥手,找了个借口扶着知府往外面走。 几个粮商面面相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有礼节,纷纷起身告别。 “两位大人慢走。” “大人慢走。” “公事要紧,理解,理解。” …… 马车里,知府冷汗涔涔。事发突然,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反而是齐同知,还算有点镇定。但他双手不断互相揉搓,还是证明了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 思考了一阵子,他压下心里情绪,问道:“三个仓都烧了,还是……” “一个,后仓烧了,其他两个没事!”衙役急忙回道,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动。 也是,他一个小小的衙役,别说和一州知府坐一辆马车,就是想见一眼都没门路。今天倒好,不止知府,同知也在,哪能不紧张。 听到只有一个后仓着火,知府和齐同知同时松了口气。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三个仓都着火了,现在他们就不用去官仓了,回家准备遗书和棺材就行了。 事情很大,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出了一口气之后,知府心里的情绪也释放了一些,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叫停马车,拍拍衙役肩膀,把自己令牌给他,吩咐道:“你去调兵,有多少调多少,顺便把通判叫过来!” 衙役点点头,刚起身往马车外走,却被一把拉住。知府目光阴沉盯着他,冷冷说道:“记住了,今晚官仓不是失火,是有人放火!嘴给我闭严实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知府要这么说,但衙役还是郑重点头,“大人,小的明白了。不是失火,是有人放火!调兵是为了抓住歹徒!” “好!哈哈哈。”知府笑了起来,欣慰看着这个懂事的衙役,他就喜欢这种机灵的人。 欣慰说道:“小子,你吧,做完这件事,你就跟着我吧。看官仓哪有什么未来?” 衙役大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急忙应道:“是是,大人,我这就去办,小的跑着去,不耽误大人的事!” 等衙役走后,知府才转头看向齐同知,“老齐啊,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放心,咱们共事这么多年……”齐同知笑着点点头,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这时候才缓缓松开。 失火跟放火可不是一个概念。要是咬死失火,那他项上人头注定不保。如果惹得民心浮动,别说自己的人头,就是三族都危险了。 但要是有人放火,那可就不一样了。过错虽然也有,但不算罪无可赦,头顶官帽确实不好保,可人头还是能保一保的。 说不定操作得当,只降半级一级也说不定。总之,结果要比失火好得多得多。 放下心,他脸上总算有点笑了,轻松道:“手底下的人,我一定让他们闭上嘴。” “只是钦差那里,不好交待啊……” 第260章 收拾后事 怎么跟钦差交待?知府愁的也是这件事。上次失窃一事拉拉扯扯这么久,好不容易搞定,这一把火下去,前功尽弃。 交待?怎么交待?怕是话没说完,自己就被绑上,押到刑场砍头了。 知府眼神幽幽,深深叹了口气。刚刚提起来的一点力气,霎时间消散一空,苦涩摆摆手,说道:“先做好眼前事吧,钦差那里,迟早要交待清楚。要是实在不行,咱们仨一起去吧。” “这火,也不是人力能控制得了的。可民心啊,是能控制的……” 见状齐同知也只好闭嘴不言,这把火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马车极速跑着,踏踏的马蹄声和吱吱呀呀的车轴摩擦声不断。车内两人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不知不觉间,隔着帘子已经能看到火光。 车夫撩开帘子,恭敬说道:“老爷,咱们到官仓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对方,各自无奈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着,才扶着车夫走下马车。 脚一着地,两人脸上苦涩的表情变得严肃无比。齐同知更是还没站稳,便急急忙忙吼了起来。 “那里,那里还有火星,扑灭它!” “门口门口,注意门口上的房梁,要被烧断了,小心。” “给我拿两个木桶过来,快点。” 两人一挽袖子,接过属下递来的木桶,迫不及待的加入救火灭火的行列。 这一行为让这些衙役、看管大吃一惊。这些平时两步路都要坐马车的大老爷,怎么今天亲力亲为了? 吃太饱,还是闲着无聊来锻炼身体? 可知府和齐同知可不理这些人疑惑的目光,一边浇水灭火,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有看到是谁放的火吗?有看到那人的脸吗?记下来什么特征没有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什么放火的人?不是失火吗?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齐同知便出言道:“大人,我已经调兵过来了,一定要抓住放火之人。此等歹徒实在是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这话一出,就连救火的人都呆愣住了。这……这失火怎么用得上调集兵马?眼瞧着已经扑得差不多的火,他们只觉心底一跳。 这时去调集兵马的衙役急匆匆跑了回来,把令牌还给知府后。这才一边顺气一边说:“大人,通判大人已经让军队封锁城门了,今晚放火的恶徒一定跑不出楚州城!” “好!”知府狠狠丢下木桶,用污渍满满的手拍拍衙役的肩膀。 夸奖道:“你做得很好,哪里人氏啊?” 衙役脸上浮现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急忙回道:“回大人,属下是楚州人氏。” 知府背着手点点头,“好啊,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众人有些看不懂,仅仅去通知通判调集军队,就能混到知府身边?这世界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他们搞不懂。可看着同事平步青云,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羡慕的。 正沉默时,最后一点火也被扑灭。整个官仓后仓已经一片漆黑,屋顶破破烂烂,四堵墙塌了一堵。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是一片乌黑,第一批进去救火的,头发都被燎去不少。 通判姗姗来迟,看了眼众人便急不可耐的跑到知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城门已经封上,河道也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挨家挨户搜查?” 挨家挨户?你这是嫌事情不够大,要让不知道的人都过来看戏? 知府脸色一沉,左右手一边一个,把同知跟通判拉到一边。叹了口气,缓声说道:“等等把这些衙役、看管全带回衙门,先好好问上几天,记住不要动刑!要是死了人,老子砍你的头!” “明白。”其余两人异口同声。 他摆摆手,接着说道:“官仓围着,谁都不许进去,这几天就由兵卒看管,记住!是所有人都不许进去,包括你!” 指着不明里就的通判,知府脸色低沉,转头对齐同知说道:“老齐,接下来的事要麻烦你,天不亮就出一份通缉,放火的人就暂定为七人。” “好。”齐同知低着头,一口答应。 “还有……”知府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犹豫不决,最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封城吧。街上巡逻要加多,城内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要多加关注!” 通判眼神凝重。来的路上他有想过事态严重,没想到严重成这样。封城、抓人、通缉、封锁消息,知府这是要咬死官仓有人放火啊。 知府拍拍他们的肩膀,道:“做事吧,我要去一趟汴州。我不在的这几天,就拜托你们主持大局了。” 闻言,齐同知和通判二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同时点点头。脚下刚有动作,却被知府拉住。 将两人凑在一起,悄咪咪叮嘱:“上次我到汴州见钦差时,钦差说:出京城之前,皇上特意交代,不许扰乱百姓,民心需稳。” “所以,能不抓人就不要抓人,抓了的能不用刑就不要用刑,能尽快放就尽快放,不要过多为难!要是惹的民心浮动,你我人头都要落地!” 看到知府脸上无比严肃的表情,两人也谨慎的点了点头,一起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看到知府这种表情,两人也明白事情严重。 “你呢?”齐知府问了一句。 可知府没有回他,只是朝刚才的衙役招了招手,吩咐道:“准备马车,你去通知渡口准备船,现在就要,快点去!” 衙役应声出去,知府这时候才苦笑说道:“我嘛,我得去一趟汴州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分头离开。通判大手一挥,叫来校尉,指着那些衙役和看管,“把他们都带去衙门,我要亲自问话。其余人守住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记住了,是任何人!” 看着衙役看管们脸上的惊恐,通判解释道:“诸位不要紧张,去衙门只是问几句话,是关于今晚官仓有人放火的事。” “所以,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可不要说得不明不白!” 第261章 谁让你这么平账的? 汴州城,连下了好几天了细雨总算是停下来了。渡口边,一艘船缓缓靠岸。 船夫搀扶着知府走下船,雨过天晴湿漉漉的空气给人的感觉有点不舒服。他皱皱眉头,活动活动手脚,整理妥当身上官服,戴上官帽。 刚想抬脚往里走,几个兵卒跑了过来。看到来人身穿官服,急忙恭敬行礼问道:“大人从何而来?到本地又有何事?不是小的责问,而是最近汴州出了点事情,上头有交代,进出汴州的都要彻查!” 知府看了眼四周,刚想说话,随从便上前指责:“看清楚咯,我家老爷穿的可是四品官服!楚州的知府,来汴州是有天大的事要见……” 不等随从说完,便被知府一把拉住,呵斥道:“好了,我是楚州知府不假,但这是汴州!耍威风也得分地方!退下!” 随从被喝得一激灵,连忙退到一边。知府这才小声问道:“汴州出了什么事啊?我有要事要见钦差大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带头的兵卒凑近,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关于钦差的事。前几天钦差在明月楼遇刺,正查着呢刺客呢。” “啊?”知府的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道:“钦差没事吧?” “倒是没事,正在驿站养伤呢。听说,伤得不轻!大人您要是没什么大事,还是不要打扰了……” 听到没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要是这时候钦差管不了事,他可就完了。 踌躇片刻后,轻声道:“不是小事啊,通天的大事!非钦差大人不能处理,还请小兄弟带路吧。” “好!”兵卒转身让人牵两匹马过来。 两人上马,一路往驿站疾驰。一路上人烟稀少,街道上还能看到巡逻的人。知府不由感慨:钦差这遇刺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好在只是受伤,要是死了,恐怕整个江南又得翻一遍。 驿站大门前,知府将马缰递给来人之后,脚步不停往里面走。 过了中间院子,刚踩进后院的门,便看到院子里跟朱雀并排而坐的赵就。他长出一口气,调整情绪,在心里默默组织语言。 赵就早就看到了门外来人,但这几天刚刚恢复点真气。不愿意操心这些公事,只想尽快恢复实力,就装作没看见了。 谁知道对方一直站在门外,也不进来也不动,这也不是个事啊。 只好转过头,故作惊讶模样,问道:“你是谁啊?怎么一直在门口等着?有事就进来说呗。” 知府等得也是这个时机,连忙尴尬笑笑。快步走到赵就跟前,挑挑眉示意。 “她啊?”这种带着目的性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赵就的眼睛? 笑着解释道:“放心,这位朱大人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来此是特地保护我的。有事的话,但说无妨。” “好好。”知府点点头。 慎重思考之后,压低声音道:“赵大人,属下是楚州知府。来汴州是有事要跟大人商量。” “什么事啊?说吧,不用磨磨唧唧。” 楚州?赵就在那里杀过人,所以还算有点印象。听到来人提起,他颇感兴趣的坐直身子,想听听楚州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同样放下茶杯,看着知府。 被两双眼睛盯着,知府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事情总要说。他擦擦额头冷汗,详细把官仓失火的经过说了一遍。 “失火?”赵就刚听完便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盯着知府,他严重怀疑不是失火。 老子让你平个账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实在平不了就拖着呗。只要拖到秋收,万事大吉。 狗日的你倒好,火龙烧仓是吧?谁让你这么平账的?效率倒是快,先烧了再跟我说,怎么?担心自己兜不住? 知府苦涩道:“确实是失火,并非……并非我放火!实在是偶然,实非有意!” 赵就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又不是神仙,你是不是有意的,老子怎么知道? 他不屑道:“那你说怎么办?楚州、楚州官仓可都不归我管!难不成一把火,就想把一切都撇干净?” 朱雀同样站起来,目光阴沉看着知府。要说这把火里一点事都没有,她是不信的。 但看他那一副唯唯诺诺,怕事胆小的样子。让他往官仓丢把火,呵,把刀架脖子上都不敢! “哎,哎。”朱雀拉着赵就走到一边。 回头看了眼知府,才轻声提醒:“老九,我看他没那个胆子,说不定……还真不是他放得火。” 这他妈的不是废话嘛,赵就搂着朱雀,贴近耳朵解释道:“我明白!一个四品官,怎么会闲着无聊拿三族开玩笑?可是啊,这可不关我的事,老子不想给他扛雷,懂了吗?” 朱雀伸手往赵就腰间软肉狠狠一掐,嗔怪:“离老娘远点,咬耳朵就咬耳朵呗,还占老娘便宜!” “啊!”赵就捂着腰,摆摆手道:“失礼失礼,下次一定注意。” “还想有下次?” 赵就干脆转身问知府:“你是怎么做的?官仓有封锁吗?” 知府点点头,把做了的事全说了一遍。小心翼翼问道:“还请大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倒是做得不错。赵就点点头,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着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 看向喝着茶的朱雀,赵就放下茶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行,好得七七八八了。我受的伤本来就没有多重,放心,不碍事。”朱雀点头说道。 “那就好……”赵就托着下巴,眼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很久,才肯定的说道:“那就叫上白虎,一起去一趟楚州吧。官仓失火不是小事,总得去看看。” “好。”朱雀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回道。 闻言知府也长出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赵就直接装死,什么都不想理。那时候自己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了。 没等他说话,赵就便挥挥手,“你先回楚州吧,汴州还有事要处理。” “我迟点启程。” 第262章 归途遇刺 这句话说完,赵就把头一偏,找朱雀拉家常去了,理也不理知府。 知府自觉无趣,礼貌告别之后,匆匆转身往外走。热脸贴冷屁股他无所谓,只要能谈妥,都是小事情。 项上人头不比脸面重要啊? “人走了!”看见知府走出门,朱雀一把将赵就的脸推回去。很是鄙视的瞥了眼赵就,不屑笑笑。 骂道:“我说老九啊,你聊闲就聊闲,狗日的眼睛能不能别往老娘胸口瞟啊?咋的?饥渴难耐了?” “当初给你都不要,现在瞟的起劲!” 赵就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哎哎,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不是,我没有!” “得了吧。”朱雀撇撇嘴,端起茶杯轻蔑笑道:“你那眼珠子都没动过,装鸡毛正人君子呢?要不是看你受着伤,高低打你一顿!” “噗呲。”坐在屋檐下,跟个门神一样的白虎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 “憋回去!”两人异口同声。 白虎把头转过去,默默喝了口酒,全当作没听见。盖上酒葫芦,暗戳戳骂了一句:“奸夫淫妇!” 啧,这孩子。赵就摇摇头,为了避免继续尴尬,连忙吩咐道:“白虎啊,去把玄武喊过来。这不是要去楚州了嘛,跟他说点事。” “知道了。”放下酒葫芦,白虎应了句。起身往外走,路过朱雀身边时,还开玩笑的说了句“不行就从了呗”。 朱雀看着越走越远的白虎,咬牙切齿地给了赵就一巴掌,“真该死吧你!” 打完二话不说,端着茶杯往房间走。留下一脸懵逼的赵就,捂着肩膀在风里凌乱。 小宗师是有点牛逼…… 半刻钟不到,玄武和白虎联袂而至。见院子里没有椅子,白虎手脚轻快,连忙搬了一把出来。 他用袖子擦擦,笑道:“二哥,坐!” 玄武笑呵呵坐下,扶着扶手轻声问道:“赵公子,听说要去楚州了,要不要先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有白虎朱雀在呢,就是汴州的事还得麻烦你。”赵就摇摇头,轻轻摆手拒绝。 放下茶杯说道:“有点事要跟你说说,你记一下。” “公子你说。” 赵就单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两件事。一是给各州府去封信,让他们增加看管官仓的人手,最好调点兵马看守。” “二嘛,则是这次封城这么久,恐怕人心浮动。过几天,就慢慢解禁了吧。大牢里关着的那些人,啊,也……放了吧。” “好。”玄武慎重点点头。 好像想到了什么,赵就突然好奇问道:“上次你们俩抓的那个老和尚,叫容什么来的?” “容戒。” “对,容戒。这名字不好记……”赵就转转腰,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放了吧,就今天天黑前。” 玄武点点头,反问:“好,那赵公子什么时候出发去楚州?” 赵就不假思索,“明天晚上吧,坐船去。楚州事情不小,耽误不得。” “好。” …… 戌时过半,容戒才缓缓走出汴州大牢。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他不自觉回头注视,叹了口气后,才走上弟子驾驶的马车。 踏踏马蹄声的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回响,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但马车上,容戒和驾车的弟子始终没说话。 直到看到隐隐约约看到城门,弟子这才问道:“师叔,要不然我们先在汴州城里住一晚,明天再出城回临安。” 容戒只是摇摇头,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汴州了。再说了,这种紧急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告知其他人,然后请老祖定夺。 于是他轻声安慰道:“阿弥陀佛,师叔我啊,就是关了几天大牢,没什么事。回临安要紧,走吧走吧,要是你累了,换我来驾车就是了。” 弟子连忙握紧马缰,拒绝道:“师叔好好休息就是了,驾车这种小事,交给弟子就好。” 见此容戒疲惫的点点头,放下帘子合上眼睛默念佛经。 或许是有人打过招呼,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出了汴州城,往南驶去。 亥时过一刻,月亮高挂,照得官道两侧树木影子清晰,随着吹来的晚风不停晃动。 一直驾驶马车的弟子和容戒都有点疲惫,马车也慢了下来。两人倚着车厢,稍作歇息,养养精神。 这时,左边树林远处,传来一阵鸟雀飞起声。弟子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被逼在荒山野岭睡一晚这种事,很是常见。 虽说时辰已晚,但保不准就是这么不巧呢。谁说的准?再者说了,师叔可是小宗师,还会怕这些宵小之辈? 所以他看都不看,显得很是轻松。 反而是车厢里,容戒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左侧,目光闪烁。刚刚他感知到了一股很强烈的杀气,但刚想细细感知时,杀气却消失不见。 “咻!” “咻!” 两声尖锐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容戒急忙运转真气,大喝:“小心!” 但为时已晚,两支平平无奇的箭矢接连而至,撕开护体真气,正中驾着车弟子。一箭眉心一箭喉咙,带出一篷鲜血,在帘子上绽开朵朵血花。 “法真!”容戒厉声呼喊,声音哀切。 不等他第二声喊出,两支箭带着破风声,呼啸而至。 他不得不按下心头悲伤的情绪,浑身真气一震,打碎车厢御气至半空。凭借身在高处,俯瞰四周,很快就找到射箭之人的具体位置。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是滥杀无辜,当真以为和尚我是泥捏的吗?” 身上金光浮现,一个个梵文现身于容戒周围。只见他双手合十,霎时之间便消失不见。 树上黑衣黑袍,蒙着脸的弓手只是不屑的呵呵一笑,“老秃驴还真是厉害,只是可惜了,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他转头朝着黑暗处笑道:交给你了。” 说罢从容收起大弓,好整以暇倚着树干。而黑暗里,走出一个同样黑衣的蒙面人,手上黑气浮动,身影瞬间掠出,拦下容戒。 “老秃驴,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我这位朋友已经收起大弓,你还不依不饶。” “可是对佛不敬!” 第263章 你,你们没死? 月光下,容戒跟黑衣人相对而立。先前射出四箭的弓手动作不慢,连跃几次,拉开一段距离,远远观战。 容戒被拦下,眉头紧锁。从黑衣人身上,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很奇妙,只有熟悉两字能描述,但奇怪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或者说,这种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阿弥陀佛,既然放下屠刀,便与我一起皈依我佛吧。我佛佛光普照之下,定能净化施主心里的暴虐。” 黑衣人不屑笑笑,“皈依?呵呵,人间之疾苦,远胜地府!为何不见你佛降临,普渡众生?” “老秃驴,生意就生意嘛,赚钱时说的话,你还当真了?真是……” “下贱!” “竖子!”容戒一声厉声高吼。 身上金光大作,怒目圆瞪双手合十,遥遥盯着黑衣人。脚下轻踩,身上气势再攀升一截,金光普照之处,一个个梵文凭空勾勒出来。 此时容戒宛如沐浴在佛光里的佛陀,怒目直指黑衣人,喝道:“需知金刚怒目!且容老僧渡你入极乐!阿弥陀佛!” 可黑衣人笑声渐盛,脸上仅仅露出的双眼里,嘲弄占据了大多数。 手上黑气几乎在眨眼间便爬满全身,加上猎猎作响的黑袍,恰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诡异、嗜血、恐怖。 “渡我?哈哈哈哈!地藏老秃驴都没能渡了地狱,就凭你也配渡我入极乐?还是跟我去地府吧,老秃驴!” 黑衣人双手一拢,裹挟着滚滚黑气,直奔容戒。 两人在半空中相碰撞,金光与黑气交融。金光璀璨,诸邪不可近身,而黑气诡异,无孔不入。 林子半空中,“哧哧”声一阵接着一阵。两人中,容戒修行的是纯正佛法,威势浩大连绵不绝;黑衣人修行的是邪功中的邪功,诡谲多变神秘莫测。 交手十几招后,容戒率先退后几步,目光凝重,心里苦涩难忍。黑衣人所修行之邪法,不仅无孔不入,而且出招时伴随着凄厉哭声、嘶吼声、叫冤声。 尽管交手时间不长,但内外交困下来,容戒身上金光好几次不稳。 他目光沉沉,对上黑衣人弯弯的眉角,更添几分慎重。 知道金光奈何不得他,容戒金光缓缓收敛,身后一尊法相缓缓成型。黑衣人眼皮一抖,心里哀叹:果然,这些人的情报能力,确实不是很行,这等重要的情报,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事到眼前,他也躲避不得,只好真气一提,身上黑气渐浓,慢慢弥漫开来,几乎遮盖了半片天空。身上气势变化,消失在原地,双手成爪,直奔容戒。 “无间地狱” 趁着法相还未成型,黑气如同布袋般,将其套在里面。林子半空的金光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浓浓黑气,和隐隐约约的鬼哭狼嚎。 观战许久的弓手眼睛微眯,手不自觉摸向身后箭袋,里面仅仅剩下三根箭。 他心里忐忑不安,如果黑衣人败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收尾的能力。或者换个说法,自己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正想拔箭搭弓时,一只干枯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沙哑、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子,不要紧张。事不轻决,箭不轻发。” 弓手大吃一惊,他居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来人了!急忙侧头看去,一张干瘪如树皮的脸就在他身侧。 “无生老母!” 他瞬间转悲为喜,要不是急死压制,就要惊叫出声了。 来人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笑道:“是老母我,只有你们俩人,我不放心就跟过来了。不碍事吧?” “不碍事!您来的正是时候!”看清来人,弓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有这等老祖级别的人物出手,老秃驴是必死无疑了。他缓缓抽回手,恭敬笑道:“您教育的是,小子急躁了……” 无生老母从他肩膀上拿回手,背着手点点头,不悲不喜道:“你小子是个绝好的苗子啊,可惜老母我啊,没有那份福气。” “老母夸奖了。”弓手谦虚缩了缩身体,转头看向战局。 黑气虽然还掩盖着,但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射出的金光。毫无疑问,黑衣人已经败局尽显。 果不其然,仅仅几息过去,黑气被金光破开一个口子,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二连三,最后一尊庄严法相缓缓浮现眼前。 黑衣人如遭雷击,倒飞出去。 “小子,老母我去杀个人!” 声音轻缓,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待弓手察觉,无生老母已经飞了出去。 半空中黑衣人被接住,他顿时一惊,转头看见来人,又瞬间转悲为喜,“您来了?太好了!” 无生老母干瘪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扶着黑衣人的肩膀,就如同一个垂垂老朽的老人。遥遥看了眼容戒,她目光更加低沉,拍拍黑衣人后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小子,回去吧,他就由我来杀。” “好好!我这就回去,您小心。” 话说完,黑衣人朝弓手点点头,直接掠过他朝林子外飞去。 而容戒此时,脚步一动,法相挥出势大力沉的拳,目标直指弓手。 可这一拳却硬生生停在半空,寸进不得。无生老母只是抬手隔空轻轻一捏,金光凝聚而成的法相,半边身子被轻而易举捏碎。 法相破碎,容戒同样身受重创,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的气势、真气,彻底萎靡下来。 他踉踉跄跄退后几步,凝神看向真气来源。目光几番闪动之后,落在不远处的瘦小老妪身上。 当他看清楚老妪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是你,无生老母!你,你们没死?” 无生老母呵呵直笑,笑声里似乎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抬腿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楚对方是谁。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无生老母这时候也看清了容戒的脸。她微微摇头,挑挑眉道:“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容戒啊。” “呵呵,你都还活着,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第264章 放心,只是小事 闻言容戒眼光闪动,看清楚来人之后,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赶快逃命。 对于自己,他清楚明白。而对于无生老母,他更加清楚明白,甚至比自己对自己的情况还懂。 他,不是无生老母对手! “在想什么啊?容戒小子。”看见容戒一直沉思着却不说话,无生老母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 眼神挑弄,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养的宠物。 “你……不会想跑吧?这个想法,不好!很不好!” 被看透心思,容戒脸色一变,脚步不由自主变化,并排而站的脚步变成一前一后,看似是摆开架势,实际上已经弱了几分。 无生老母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反应。修为的差距不是靠提前准备就能够抹平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容戒会逃。 大不了追出去,一样是杀!落到此地,容戒的结局,已经是必死无疑。 “怎么还不说话?唉,我也老了,多多少少也不应该唠唠叨叨,先杀了你吧。” 她微微眯眼,想看得更加清楚。人老了就是这样,眼花,老是看不清楚,但心里却更加清楚了,好多些过去的事,时不时就出现在梦里。 “只是可惜了,来的是你不是容海。我可怜的弟子哟……” 喃喃两句,无生老母便沉默下来。容戒心里清楚,这是动手的前奏。 不出他所料,轻飘飘的话音刚刚落下,无生老母便已经消失不见。半空中莫名其妙出现丝丝压抑的气氛,平静的林子里突兀刮起一阵阴风。 容戒眉头紧锁,目光凝重扫视四周,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放过,可惜的是,他的眼睛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骇然之色浮现心头,他有想过两人的差距,没想到差距竟然大到这种地步。 “想什么呢?小子。” 声音在容戒头顶响起,他想也不想,直接绽放一抹璀璨金光,自下而上冲击出去。 这时声音又响起:“容戒啊,你不如容海,远甚!” 容戒脚步一顿,身上金光再次绽放时,一只干枯手掌如破撕碎一张白纸般,轻而易举撕碎金光,轻飘飘拍在容戒身上。 “噗。” 随着一口血喷出,容戒倒飞出去,浑身金光支离破碎,只剩下星星点点。 无生老母并没有急着追出去,而是踱着步,这时候她又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妪,一步一顿,不紧不慢往容戒方向走。 “砰砰砰……” 撞碎几棵大树后,容戒才稳住身形,喉咙发腥,又是一口血吐出。他能明确听到,自己胸口心跳如擂鼓。 震颤、极速。 他明白,这一掌之下,自己已然重伤。但看着慢慢走来的无生老母,他目光闪动,手藏在身后,在破碎的树桩上悄悄用真气刻下一个“魔”字。 随后强忍伤痛,脚下重重一踩,掀起一阵烟尘的同时,借力掠出。 此情此景,无生老母面前,他深知已经必死无疑,但情报还需掩藏,要不然会有更多同门要死在这些人手上。 毕竟当年围剿,苦禅寺可是主力。 “想跑吗?真是,浪费时间!”随手扫开烟雾,无生老母脸上挂满了无趣。 真气运转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长虹紧追不舍。只是短短几息之间,便落在容戒身前,依旧是轻飘飘拍出一掌。 别看这一掌好像没有带半点力气,却极其快速,让人避无可避。容戒反应过来时,一切都迟了。 手掌带着呼呼风声,拍在他的胸口,只是一刹那静止,真气喷薄,贯穿前后而出。容戒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弓着身体倒飞回去,摔倒在地上。 气息羸弱,体内真气已经十不存一。两掌,仅仅两掌,容戒已经半死不活。 可无生老母脸上依旧平淡,落在地上,一步步走到容戒身前,摇摇头道:“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我出来杀的第一个人,会是容海呢……” “杀你,耽误功夫。” 倒在地上的容戒咳出一口血,眼皮艰难抬起,仰着头看了一眼无生老母。这时候他也笑了出来,“我死不足惜,我寺里老祖仍在。魔教大宗师可是死绝了,哈哈哈哈!” “放肆!”无生老母怒喝。 抬脚踩在容戒头上,双目赤红,脚下力道逐渐加大,容戒渐渐陷入泥里。 可他依旧倔强的笑着,“哈哈哈,地里的老鼠罢了,陆文玉在京城,等着你们去杀,去杀!” 说到最后,他双手瞬间抬起,死死抓住无生老母的脚,身上浮现出一朵朵金色佛莲。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跟我一起死吧!佛渡你!阿弥陀佛。” “佛国花开!” 金色佛莲漂浮起来,悬停在半空,璀璨金光照亮了林子。随着无生老母身上爬满佛莲,容戒真气消失,缓缓松开了手。 佛莲在无生老母身上光芒大盛,花瓣慢慢张开。金光收敛其中,再在刹那间爆开。 林子里,轰轰声不断响起,掀起一阵又一阵烟尘。 人间花谢,佛国莲绽。 …… 汴州渡口。 赵就被白虎、朱雀搀扶着,慢慢走上官船。靠着桅杆,朝岸上的玄武,李益贞和姜千户挥了挥手。 笑道:“照顾好自己,小心谨慎行事,我去去就回。” 也不知道李益贞是不是酒没醒彻底,还是脑子突然抽了,这时候居然举起一杯酒,劝道:“老弟啊,喝一杯吧!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啊?岸上和船上的人面面相觑。赵就捂着脸,嘴角直抽,屁的西出阳关,老子就是去一趟楚州。 怎么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感? 迎着其他人的眼光,赵就只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无奈道:“大哥啊,实在想不出诗句可以不想!我只是出趟公差,放心,只是小事!” “没必要弄得要死要活的,我还年轻,还有活头呢!” 岸上的李益贞也不尴尬,将酒杯里的酒饮尽,摆摆手笑道:“我知道是公差,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情绪上来了嘛,要不换一句?”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这句怎么样?” 这话让其他人纷纷瞪大双眼,就连文化水平极低的白虎都愣住了,这小胖子嗷,行!很有文化! 赵就连忙摆手,差点没憋住笑,连忙回道:“归!一定归!” “还是西出阳关无故人吧,好歹听着我像能回来的样子……” 第265章 通判哪里人啊? 汴州城外管道旁边林子里,随着一朵朵佛莲盛放,无生老母身上金光大作,渐渐爬满了全身。 她脸上依旧古井无波,脚尖踩着容戒的头,眼皮低垂,直至慢慢闭上。 眼见她依旧无动于衷,树上的弓手急忙喊道:“老母快跑!” 虽然这招是他第一次见,不清楚来历和威力,但从容戒以命相搏的架势来看,应该并不简单。如此近的距离,怕不是死无全尸! 可无生老母淡定依旧,抬起手朝弓手摆摆,示意他快点离开。怕弓手看不懂其中意思,还出声提醒道:“小子,你离远点,别误伤了你。老母我今天就好好跟这个老和尚玩玩。” 半个身子陷入地里的容戒,早就意识模糊,别说听到他们之间的讲话,就是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但他的双手,依旧死死拉着无生老母的脚踝,半点不见松开的痕迹。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同归于尽。 见容戒死活不松手,无生老母干脆也不动了。低下头,静静看着倒在地上的容戒。 感慨道:“论修为,你不如容海。但要是论佛法,你可比容海高得多。地狱路远,慢慢走吧。” “我记住你了,小子……” 随着无生老母声音落下,金光骤然消失不见,而后又在眨眼间亮起,好像夜晚的流萤般,一闪,一闪。 “轰……” “轰,轰,轰。” 真气碰撞时炸开的声音接连响起,跑出一段距离的弓手听到声音,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他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力,身处其中,压力可想而知,老母,能挺过去吗? 难!这是他心底唯一的想法。尽管老母是老牌小宗师,但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又是这么近的距离…… “唉……”弓手目光凝重。 死死盯着扬起的浓烟,心已经沉到了谷里。可惜烟尘滚滚,里面的情况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越看心越急,他身上真气渐渐运转,是死是活,总要亲眼目睹。脚下变化,刚想掠出,一只干枯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 “小子,怎么?信不过老母啊?”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里,顿时他眼里的凝重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惊喜、讶然和喜悦。 转头看去,不是无生老母是谁? “老母!您真是,神通广大!”因为激动,他声音里都带着点颤抖。 对于弓手的奉承,无生老母照单全收。轻轻拍拍身上的尘土,得意一笑,轻蔑道:“我跟这帮老秃驴斗了一辈子,他们有什么招数我一清二楚!” “佛国花开,呵呵。要是容海用这招,我倒是没有多少把握,但他容戒……还不够格!” 无生老母背着手,目光低垂。语气平淡温暖,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可其中的傲然,溢于言表。 弓手拍拍手,边笑边恭维道:“老母真是神了!这份淡定,小子学一辈子都学不会啊!” 好小子!无生老母嘴角微微上扬,被一个后辈这番奉承,她自然是开心的,但脸上却不露一丝喜色,依旧不喜不悲。 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去收尾吧,尸体不用处理。手脚轻快些,人老了呀动动手就乏,想回去睡觉咯。” “好咧,老母您歇着,小子去去就回!” …… 江上官船上,赵就后背靠着栏杆坐着。江风带着水汽拂面而过,凉丝丝,感觉很有清风拂面的感觉。 朱雀没好气的把刚泡好的热茶放在他身旁,没好气的踢了两脚,道:“呐,你要的茶,趁热喝!好烫死你。” 这一路走来,赵就仗着有伤在身,都快拿她当丫鬟使唤了。一会泡茶,一会添水的,累得她头晕目眩。 偏偏她还没什么办法,打吧,有伤在身自己不敢。骂吧,赵就眼睛一闭,权当没听见也就算了,还在她骂不动的时候,指点两句哪里骂得不好。 主打的就是没皮没脸。 几天下来,她好处没捞到,倒是气吃了一肚子。只好时不时骂上一句,缓解缓解心理压力。 “嗯,好咧,烫死我哟。”端起茶杯悠然自得喝了一口,声音幽幽附和着。 整个过程眼皮都没抬一下。朱雀咬牙切齿的坐下,波澜壮阔处一起一伏,干脆躺下摆烂。 “嚯,白、大!” “我……尼玛!” “说浪呢。”赵就心虚的解释了一句,转头问船夫,“咱们什么时候能到楚州啊?” 船夫心里默默计算一番,笑着回应道:“大人,最迟今天亥时。要是快的话,酉时末就差不多了。” 赵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好,好极了,总算要到了。” 继而转头问朱雀:“怎么?生气了?” “没,只是在想哪里好埋尸。” 天色渐黑时,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的灯笼火光。赵就长出口气,站了起来踢踢朱雀的脚。 轻声提醒道:“快到楚州了,起来起来,去叫白虎。也不知道那个酒蒙子喝成什么样了。” “放心,他酒量好着呢。” 船靠岸时,渡口上楚州知府、同知和通判三人带着几个衙役,已经等着了。 刚刚停稳船,知府便上前搀扶,笑眯眯打着招呼:“赵大人,我们算了算时间,大概是这个时候到岸,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带着同僚来迎迎大人。” “嗯,不错,很是不错啊!楚州不用看都知道,治理有方!”别人客客气气,赵就当然不会摆架子,甩脸子。 走下船左右看了一眼,迫不及待问道:“官仓的事情,怎么样了?” 知府连忙招手,让通判过来。通判几步上前,笑着汇报:“大人,官仓看管的衙役等人,属下前天已经亲自审过了。确实是有人放火,衙役们都看到了。” 闻言赵就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你是楚州通判?” “是!” 赵就接着问:“通判哪里人啊?” 通判满脸不解,但还是坦诚回答:“大人,我是蜀地锦官城人氏。” “锦官城啊……”赵就挑挑眉,盯着他的眼睛,骂道:“哈麻批,我日尼玛卖批!” 第266章 黑衣服?你看到了? 这句粗俗而又直白的话,让知府、同知二人呆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白虎、朱雀两人瞪着眼珠,憋着不敢笑出来。 而被赵就指着鼻子骂的通判,此时嘴角疯狂抽动,半天都没有其他动作。 缓和片刻,才断断续续的问:“赵大人,这……这……属下可是,可是有什么不,不对的地,地方?” 不对的地方?赵就看着他脸上那副委屈的表情,嘲讽般撇撇嘴。这个通判让赵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个衙役的供词,能服众吗? 显然不能!真是装都不会装! 他朝几人挥挥手,让他们聚在一起。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别告诉我,就审了几个衙役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审衙役有什么问题吗?先封锁消息,再慢慢编理由嘛,只要时间够久,假的也能弄成真的。 “有……有什么问题吗?” 赵就大吃一惊,敢情这仨还觉得没问题呢!看来,自己来一趟楚州是来对了,要是任由这仨,指不定还会闹出多大乱子呢! 小声问道:“不是?你们不会觉得这么大的事,几个衙役的一面之词,百姓就会信吧?” 顿了顿后,赵就接着反问道:“再者说了,就算百姓信了,皇上呢?皇上会信吗?皇上要是不信怎么办呢?” 啊?三人表情剧变,特别是知府。怪不得自己总觉得这几天脖子凉飕飕的,原来是一个不小心,只记得钦差,反而忘了皇上了! 大意了呀!还好自己上的折子里没写清楚,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连忙问道:“赵大人,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抓谁?” 赵就摆摆手,笑着纠正他:“不是抓,是请!把官仓周围的百姓,请来衙门里问话。记住,是请!” 他笑的开朗,别说知府三人,就是朱雀、白虎都看不懂赵就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不懂归不懂,官大一级压死人,钦差这么说了,他们照着办就是了。 知府点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请过来?” “嗯,你懂怎么请吧?” 这话倒是问住了知府,他以为就是换了个说法。怎么请?还是跟往常一样,带人上门抓人呗! 那些个刁民,还敢不来不成? 迟疑片刻之后,知府挠挠头,问:“跟以往一样,带着人上门用镣铐请回来?” “笨蛋!”赵就差点被气得跳起来,这种话他怎么敢说出口的?这是请吗? 这特么的不还是抓! 他只好小声解释道:“声势一定要浩大,进了门先给人家一两银子,就说只是去问几句话。记住,神态一定要和蔼,笑容一定要灿烂,姿势一定要摆低。” “架子不能摆,威风不能耍,恐吓不能有,狠话不能说!” “总之一定要把他们当自己老爹老娘!要是有人尾随,也要大大方方让他们进来!听懂了吗?” 说到这种程度了,再听不懂知府就是傻子了。连忙点点头,保证道:“大人放心,我亲自去,银子都记我头上!” 啊?这!赵就有点惊讶,不是哥们你贪了多少啊,上赶着花钱的呢? 也许是人家钱多吧,赵就只能这么想了。挥挥手,说道:“快去快回,我先去衙门准备准备。” “好!” 两路人各自分开,马车上赵就不断调整着面部表情,就连话都没说几句。 到了衙门,刚换上官服不久,就有下人来报。说人已经带了回来,就在大堂里,后面还跟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随意回应了一句“好”,打发走下人。叫来朱雀,让她待在屋子里别出去,自己则带着白虎,往大堂方向走去。 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人群的吵闹声。赵就也不恼,只是调整了一下神态表情,确定无误之后,才踏进大堂。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就已经急急忙忙走上前握住一个人的手,“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皇上听说楚州有人放火烧官仓,第一时间派我过来调查。就是为了揪出奸邪,还楚州太平!” 话说完,赵就也不急着审问,先慰问了一轮百姓,什么家里还好吗、生活顺心吗、身体还不错啦之类的。 杂七杂八问了一通,这才坐回主座上,声音温和问道:“大家伙啊,这个有人看到放火烧官仓的人长什么样吗?” 堂下几户人家纷纷摇头说“没看到”,他们正是住在官仓周围的几户人家。 “嗯,看来歹人有些功夫在身。”赵就点点头,转头吩咐道:“记录在案。” 接着问道:“起火之前有看到有人从官仓里出来吗?” 他们还是摇头。 “还是高手!记录在案。” 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你们有人知道,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吗?” 这次堂下众人点点头,只是回答的时间各不相同,有的说亥时末、有的说子时过半、有的说是子时末丑时初。 总之范围都在亥时末到丑时初之间,听到这一时间范围,赵就眉头紧锁,目光渐渐凝重。他进过官仓,知道这段时间里有段换岗的时间。 这样看来,说不定还真是有人放火! 吵吵闹闹的人群里,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不对不对,你们都不对,是第三遍更鼓响之后不久起的火!” 听到如此准确的时间,赵就瞬间转过头,拍桌子喊道:“都安静下来!刚才是谁说的,第三遍更鼓响之后起的火?” 人群安静下来,一个妇人拉着个孩子走出来,害怕的说道:“大人,是民女愚子说的,童言无忌,还请大人见谅。” 可赵就没理会妇人的话,走到孩子面前蹲下,温和问道:“童儿,跟叔叔说说,你怎么知道是第三遍更鼓过后起的火好不好啊?” “好!”小孩子脆生生的点点头,说道:“我起夜时,刚好听到三更鼓响。尿完回去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几个大人从墙里面跳出来,然后就有人喊起火了。” 哦?赵就嘴角弯弯,接着问:“几个大人?都穿着什么衣服啊?” “黑色衣服!” 竟然这么巧?赵就点点头,“黑衣服?你看见了?” 小孩子稚气的点点头,倔强的说:“我看见了!他们有七个人,都穿着黑色衣服,脸也是黑色的,还在我家对面,没灯笼的小巷子里站了一会呢。” 赵就大喜过望,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放在小孩子手里,摸摸他的头说道:“拿着,去买笔墨纸砚!” “这童儿,将来是个状元!” 第267章 糊弄可以,真的得查 状元之才这四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让在场百姓全都惊喜异常。妇人喜极而泣,边抽咽边抹着泪,紧紧抱着孩子。 唯有那个小孩子,天真的瞪着眼睛,小手紧紧攥着赵就给的几两银子。心里盘算着该买点什么,是糖葫芦呢?还是街角老爷爷的炒花生?还有好多好多,怎么办?手里的银子够买吗? 小孩子不知道,眼光闪闪,看着手里的银子。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赵就摸摸他的头,笑着开口说道:“童儿,天下这么大,哪里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但是啊,没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好好读书,去看看天下,啊。” 妇人抱着孩子,忙不迭说道:“儿啊,快跟钦差大人道谢,快。” 赵就没说什么,风轻云淡问道:“几岁了?童试考过了吗?” “七岁了,童试考过了,乡试还没考,晚几年吧。”妇人回道。 嚯!还真是个读书的料子啊!不仅是赵就,就连正经科举出身的知府、同知和通判三人脸上都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知府正了正衣冠,喜悦道:“好!好!看来楚州又要出大学士了,哈哈哈。” 其他几人也跟着夸了几句,赵就点点头,站起来道:“请你们过来啊,就是为了问几句话而已。现在问清楚了,确实是有歹人放火烧官仓!文书,记录!我要上书朝廷,上书皇上,不放过一个歹徒!” “没事了,都回去吧!” 话虽然问完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着一个个走出衙门的百姓,眉头渐渐皱起,目光凝重。 他当初的想法是把众人往有人放火的方向引导,可他也不想真的有人放火。毕竟战事将起,这时候发生这种事,接下来一个月都有得忙了。 朱雀从后堂缓缓走出来,好奇问道:“你信了那童儿的话?” “嗯,我信。” 啊?不会吧?其余五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赵就,童言无忌啊。本来以为就是糊弄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钦差居然真的信了! 不等他们问出第二句话,赵就大手一挥,吩咐道:“备轿,去官仓看看!” 通判出去叫人备轿,刚迈出第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赵就的声音,“不要大动干戈,就我们几个去就行了。” 他也没办法,只好让人套上两辆马车。三人一辆,灯笼也不挂,直奔官仓。 “来人止步,官府有令:任何人皆不得进入官仓。” 马车刚停下,帘子还没来得及掀开,看守的兵卒便上前喝止。马车上又没挂灯笼,分不清来人的身份,先警告喝止再说,以免自己吃个玩忽职守的罪责。 知府三人闻言急急忙忙钻出马车,扫扫手,吩咐道:“快让开,马车上坐着的是钦差,就是来彻查官仓一事的。” 兵卒脸色大变,慌忙收起兵器,让开一条路,恭敬弯腰行礼道:“大人快请进。” 这时赵就也已经走下马车,跟着知府三人走了进去。 后门打开,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黑色,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焦味。赵就背着手,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没有发现异常。 走了几步,知府回头说道:“赵大人,这里就是失火的后仓,几千担粮啊,唉!” 赵就没理会他,自顾自往仓里走。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朱雀白虎紧紧跟在赵就身后,三人走走停停,算是巡了一遍后仓。 “有看出什么异常吗?”走着走着,赵就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两人摇摇头。这烟熏火燎之后,就是有什么异常之处,也看不出来。何况两人的重心都放在赵就身上,没有过多注意后仓。 见状赵就指着大门,“门框这里,烧得要比房梁要焦。” “火势是从这里起的吗?”朱雀按了按焦黑的门框。白虎有样学样,用脚尖踢了踢,可他本就是粗心之人,哪里看得出什么不对之处。 “不像。”赵就摇摇头。如果火势由这里起,压根就烧不到这么大。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仓里和门外同时起火。 “只是这里的火势,一开始就比里面大而已。” “火油!”三人不约而同。 果然,扫开门口的黑灰,地面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黑迹,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火油起火后留下的痕迹。 唉。赵就长出一口气,眼睛阴沉。 身后的知府三人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黑迹,同时松了口气。可很快脸上表情又变得低沉,麻烦事啊! 知府看了两人一眼,上前问道:“赵大人。这,这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就口气也不轻松,甚至有点不情不愿,摇摇头说道:“要是意外,咱们糊弄糊弄还可以,可这是真的!得查啊,不查咱们担不起干系。” 他闭上眼睛,心里有点想法,但具体是不是,还要自己去查证。 想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跟朱雀交代:“给五爷去信吧,我感觉这场火……不简单。” 朱雀思绪被打断,下意识的点点头回应。可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不简单”三个字,只当赵就的意思是向上通报而已。 旁边的知府慎重道:“我知道了,我这就给朝廷再上一封奏折,说明情况。在这之前,要不要先封城?” 赵就低着头往外走,一直走到门口,才回头说道:“不用了,这么多天过去,查也查不出什么,还不如省点力气。” “派人给其他州府去信吧,用我的名义。告诉他们:看好官仓,如果出现一丝意外,我要他们的命!” 话音落下,赵就钻进马车,不再多说什么。刚刚一番衡量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把火大概率不是望舒那边的人放的。 为了求证,他打算去找一趟望舒,要是真的不是他们放的,那事情就棘手了。 掀开帘子,赵就回头对白虎吩咐道:“你先回去等我。朱雀,上来!” “跟我去见个人。” 第268章 满寺皆惊 临安城外的一处山寺,这里正是苦禅寺和烂坨寺弟子落脚之处。寺庙里一名烂坨寺弟子脚步匆匆,在一间禅房外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进来吧。” 弟子推门进去,行了个佛礼之后,说道:“能止师叔,弟子问遍寺内弟子,都说没看到容戒师叔回来。” 能止手掌佛珠停滞,目光凝重。去一趟汴州而已,怎么会这么久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 奇也怪哉。 “知道了,麻烦你了。” 弟子弯腰恭敬道:“不麻烦。” 放下手上经书,正想跟弟子一起,出去问问时。却看到有弟子慌慌张张的往自己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嗯?能止表情不是很好看,拂袖呵斥道:“修佛之人,竟然半点静心都没有,成何体统?” 来人顾不得被呵斥,只是摆摆手,喘了几口粗气,焦急万分道:“师,师叔!容,容戒师,师叔……” “容戒师兄怎么了?你快说啊!”能止脸色剧变,急忙上前拉住弟子,问道。 弟子又喘了几口气,才回道:“容戒师叔,死了!” “什么?!”能止再也无法平静,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那位弟子叹了口气,把回来路上发现容戒尸体的全部经过说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问道:“师叔,要不要?” “尸体呢?”能止缓和片刻,总算从震惊里回过神,急忙问道。 弟子指着门外,道:“停放在佛堂,已经有弟子回苦禅寺报信了。” “我们过去看看。除了容戒师兄,还有什么吗?” 一边走,弟子一边补充,“师叔,我们一行人,只发现了容戒师叔的尸体。但是从地上的轨迹来看,应该还有一辆马车和驾车弟子,但半点踪迹都没有发现。” 能止点点头,沉着张脸走进佛堂。正中放着容戒的尸体,一旁有几个僧人在念着《往生经》。另一边站着苦禅寺弟子,有几个人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睛通红。 “阿弥陀佛。诸位,节哀。” 行礼之后,能止缓缓走到尸体前。掀开白布一角,仔细看了一会。 尸体完整没有明显的伤口,伸手按在尸体上,却感知不到有多少真气。为数不多的真气,还来源自容戒自己。 他目光凝重,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杀容戒的人修为很高,至少比容戒高出几成,可能还不止! “大宗师吗?”能止瞥了眼容戒的尸体,心里暗自猜测。 很快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默不作声喃喃道:“应该不是大宗师。要是大宗师的话,凭容戒不可能撑这么久,应该只是沉浸很多年的小宗师。” 低着头一路走出佛堂,心里依旧疑惑不已。这等修为的小宗师,按理说整个江湖都没有多少。 这时候他脑子里,汴州明月楼外小宗师以一敌二的消息突然浮现。如果按那个小宗师的修为来说,倒也能做到。 不对呀,那个小宗师刺杀钦差,不是被打伤跑了吗?怎么会遇到容戒呢? 他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思来想去,始终想不通。容戒死得太过奇怪,甚至都不能说是奇怪,而是有点诡异! 这时候,身后响起几道声音,“能止师叔,留步,留步。” 回过头,发现是刚才那几个悲痛欲绝的苦禅寺弟子。他行了一礼,问道:“阿弥陀佛,原来是你们啊。节哀顺变,容戒师兄只是早登极乐了。让老僧留步,是有什么事吗?” “师叔,我们知道。让师叔留步,只是想求师叔为容戒师叔讨回个公道。”带头的弟子强忍悲伤,请求道。 其余人纷纷附和。 “能止师叔,佛门一气同枝,您要帮容戒师叔讨一个公道啊。” “是啊是啊,容戒师叔有冤,不愿瞑目。” 公道?能止皱起眉头,疑惑的扫了几人一眼,问道:“莫非你们知道容戒师兄是何人所杀?” 几人异口同声,“我们不知道是何人所杀,但是,肯定是官府朝廷的人!” 他们眼含怒火,把容戒去汴州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随后眼神炙热,直勾勾盯着能止。 可能止听完,并没有多少怒气,只是安抚道:“稍安勿躁,已经有人回寺禀报了。咱们还是等老祖做决定吧,阿弥陀佛。”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不想再应付这些弟子。死的是苦禅寺的人,让他一个烂坨寺的去讨公道,名不正言不顺啊。 再者说了,他的修为还不如容戒呢,讨公道?送死还差不多!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期盼寺里能尽快来人。转身去准备马车了,无论结果如何,容戒的尸体还是要运回寺里的。 没过多久,口口相传下,容戒死在回临安的官道旁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寺庙。 知道消息之后,弟子们无不是震惊不已。虽然说行走江湖伤亡在所难免,但容戒可是小宗师!小宗师都死在了汴州城外,汴州城里到底有多少高手?他们留在这里,还有意义吗?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人心浮动是必然的。特别是了解到,现在连谁杀了容戒都不知道后,情绪波动愈发强烈。 谁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虽然修佛多年,但要是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事。 活着都没修成佛,死了就更不可能了。何况有些人,本来就不是为了佛法而成为和尚。 满寺上下,人心惶惶。 苦禅寺这边的佛子,率先撤回了还在汴州的弟子。随后能止也撤回了大部分还在汴州的弟子,只留下几个。 这种不明不白的时候,静观其变总好过糊涂冒进。双方在第一时间,给寺里去了一封信,顺带派几个机灵的弟子,回寺里禀报。 后院禅房里,弟子行礼说道:“师叔,已经派人带着信回寺了。” 能止点点头,挥挥手让弟子出去。他轻轻捻着佛珠,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官府做的?” 可是,官府已经抓了容戒,为什么不在大牢里杀呢?他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通。 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江南的目的,佛珠一滞,惊讶道:“难道是?” “补天宝经?” 第268章 山寺夜来人 突然诞生这等奇想,能止也呆愣住了。但细细琢磨之后,自己倒是觉得有几分合情合理。 急忙打开门,问门外走过的弟子:“回寺报信的弟子走了吗?” 弟子思索后,施礼道:“师叔,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了,要不要弟子现在就去追回来?” 走了呀,那还是算了吧。能止微微摇头,低声道:“不用了,我就是突然生出点自己的想法罢了。既然已经走了,就算了,我再琢磨琢磨也好。” 关上门后,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但人已经走了,也不好再追过去。便低喃道:“也只好明天在去一封信了。” 山寺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今晚月色不错,虽是缺月,但好在没有乌云遮蔽,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 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身穿枣红色寿衣的老妇人。满头白发梳得妥帖,一丝不苟,尽管满脸皱纹,但从神态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左手拿着一个木制圆环,圆环上系着小铃铛,风吹过来,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很是催眠。 老妇人静静赏月,丝毫不在意斜倚着椅子旁,来回滚动的木杖。 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快步走来,弓腰行礼道:“老母果然料事如神,确实有几个秃驴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回去报信,我们要不要半路截下?” “不用。留几人回去吧,也算他们运气好了。”老妇人淡淡道。 黑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在他走后,老妇人拄着木杖站了起来,幽幽看着不远处的山寺。 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老妇人眉头微动。转头看到来人,她笑了起来,喜声说道:“姐姐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踩着落叶走来的有两个人,走在前面的同样是个老妇人,穿得同样是寿衣,只不过颜色是大红色,上面用金、银丝绣着牡丹。月光下,寿衣上金属光芒闪动。 走在老妇人身后的蒙面人,背着一张大弓。正是无生老母和弓手。 弓手先停下脚步,恭敬打招呼:“给无极老母问好。” “哦?姐姐,这位是?”无极老母拄着木杖,往前走了两小步,好奇问道。 无生老母摆摆手,解释道:“妹妹莫急,这位是李老鬼的弟子。” 随后话题一转,问道:“怎么样?咱们的人都来了吧?” “都到齐了,衣服都换好了。”无极老母点点头,语调很慢淡淡的问:“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下面的小狗崽子都快等不及了。” “丑时一刻。咱们赏赏月,等气老鬼来咱们就动手。” “好。” 天上月亮渐渐升高,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很快就到了子时。这时树林里“沙沙”声响起,有个黑影瞬间飘来。 两个老妇人相视一笑,感慨这个老鬼还是一点都没变,每次出现都要搞得声势浩大。无生老母嗔怒道:“赶紧下来吧气老鬼,咱们认识快六十年了,装鬼吓人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沙沙声一止,树上落下一人。这人嘿嘿笑笑,“哈哈哈,我来了。哟!李老鬼的宝贝也在啊!能让李老鬼放手,不容易啊!无生老母不愧是无生老母!” 无生老母并没有谦虚推让,只是笑了笑,“咱们……动手?” “动手!” 来人大喝一声,借气腾空而起,磅礴真气直接压向山寺。其他两人接连腾空而起,紧随在身后。而弓手则跃上大树,解下背后大弓,游走在外围。 禅房卧榻上,闭着眼睛默默念经的能止突然睁开眼睛,轻轻捻着手上佛珠中的珠子。一股不安的感觉慢慢浮上心头,而且这种感觉还越来越强烈。 挑挑眉,骤然外放真气。随着真气不断弥漫开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感知里,三股强横真气极速飞来,目标正是他所在的山寺。 “不好!”能止大惊失色,下地穿上鞋,急急忙忙推门出去。 门外的弟子看见能止出来,纷纷行礼道:“师叔,您有事吗?” 可能止没有理会,眼神凌厉环顾四周,放声大喊:“有敌人来袭!快去敲钟,快去!” 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天上便掉下来三个人。两人站在屋顶檐角,最后手持木杖之人落在塔顶。 三人站稳后,眼睛微眯,嘲讽般看着众人。气老鬼笑道:“不用去做敲钟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了,还是写遗书求佛祖保佑简单点。” 地上众弟子不认识三人,以为又是什么大言不惭之辈,皆脸露怒色,忍不住开口呵斥。 “狂徒速速离开,佛家清净之地,安容尔等放肆!” “口出狂言!佛门不言杀生,速速离开!” “快些离开吧,佛祖怒火尔等狂徒承受不起!” 弟子们不认识,能止认识啊。看到三人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两人的身份,急忙出声呵斥,“闭嘴!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都下去吧,找机会跑!”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悲哀。两个小宗师也就算了,修为还都在他之上,按这架势来看,不好办啊…… 众弟子脸上一滞,诧异的看向能止。有些机灵的,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转身往后门逃。 没想到这些人推门出去不久,便传回来惨叫声。其他人脸色剧变,面面相觑。 这时无生老母淡淡一笑,问能止:“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了,认不出老母我了?” 能止脸上表情不变,“认识,当然认识。魔教的无生老母,怎么会不认识呢?只是没想到,你还没死呢。” 无生老母也不恼,嘴角上扬不屑的说:“你们这群秃驴都没死,老母我哪舍得死啊?对了,怎么烂坨寺派你来而不是宝树亲自来啊?” 旁边的气老鬼哈哈大笑,语气肯定说道:“嗐,你还不知道宝树那个老秃驴啊?不是朝廷的事,他这条狗啊,不关心!” 说完他指着能止,讥讽道:“忠心耿耿的大狗没来,倒是你这条小狗自告奋勇,来江南找死啊!” “今天,爷们就成全你舍生取义的愿望!” 第270章 释迦伏魔大阵 听着气老鬼不屑的嘲讽,弟子们怒火冲天,脸颊因激动而泛起微红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一些人已经运转真气,虎视眈眈盯着三人,只待能止下令动手。 而能止本人半点感觉都没有,本来还有点表情的脸上,在听完之后,彻底变得平淡如水。此时神态,宛如入定高僧。 超脱世俗,淡然物外。 不仅如此,他还兴致冲冲的进屋搬了把椅子出来。悠然坐下,这才仰头问气老鬼道:“阿弥陀佛,贫僧眼拙只认出了无生老母和无极老母,不知道阁下是五弊四戒三缺,还是四魔头?” 气老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能止佛法竟然修到了这等高深地步,都被指着鼻子骂娘都能淡然应之。 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不多犹豫,便坦诚道:“四戒之一,财色酒气末尾。” “哦,原来是你呀。”能止嘴角微微上翘,盘起腿,佛珠放在腿上。熟悉他的人看到这副姿态,一定能猜到:能止这是要跟人辩论了。 果不其然,能止先是讪笑,继而转为轻视、鄙夷,缓缓开口道:“我们是给朝廷当狗。可那又怎么了?当狗有什么不好?有田有地能养活寺内弟子,能安心潜修佛法,在我看来,这是好事呀。” 紧接着画风一转,挑眉道:“倒是你们这些人,见不得光的老鼠。想当狗,朝廷都不要啊!” “你!”气老鬼瞪大双眼,他本就是逞气之人,要不然怎会以四戒里的气做称号。 见他恼怒,能止再添一把火,嘲笑道:“好一个五弊四戒三缺,没你们这一十二人,陆文玉也不会在短短三年间由一个锦衣卫总旗拔擢到锦衣卫指挥同知。你们可真是陆指挥使的福星啊,升官发财,少了你们真不行!” “放肆!” “你敢辱我!找死!” 屋顶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气老鬼剑眉倒竖,暴跳如雷,无生老母也还不到哪里去,满是皱褶的脸紧紧拧在一起,厉声呵斥。 能止嘴上不饶人,“嗐”的一声,轻笑道:“别急啊,你们都骂我了,我说几句事实,你们不能生气吧?” 他看向无生老母,“啊?这位是无生老母吧?哈哈哈。哎呀,老僧经常听说魔教十三老母修为通天,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啊?” 无生老母眉头一皱,她清楚,能止这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想扯出话头,穷追猛打! 索性把头撇向一边,缄默不言。 但能止哪里在乎她什么反应,调整坐姿以便让自己更加放松,二话不说直接开骂。 “十三老母,呵,十三条老虫倒是真的!唉,我特别想问问你们:被一个太监追得满世界跑,十三个人死了十一个是什么滋味啊?” 众弟子听完,纷纷捂嘴憋笑。不少弟子看了眼三人,又转头看看能止,反差感太强烈,憋不住笑出声来的大有人在。 反观无生老母,早已脸黑得好似锅底。身上真气升腾,威压逼迫众人,气老鬼同样放出真气,两股真气施压,众弟子头顶如同有一座大山。 见状能止冷哼不已,身上爬满密密麻麻的梵文,手指轻轻抬起,真气笼罩场内,众弟子肩头顿时一轻。 他拂袖站起,嘲讽道:“怎么?不敢去京城找陆文玉和冯公公的麻烦,欺负小辈倒是迫不及待?魔教?呵呵,改名叫懦教吧,胆小懦弱的懦!” “敢辱我魔教,能止你找死!”三人异口同声,第四股强横真气生起。三人真气所指,皆是院子里的能止。 山穷水尽之时,修行带来的静心、平和,佛法里的容人、能忍,统统被能止丢到脑后。他此时只想痛痛快快骂一通,然后手底下见生死,就是死无全尸,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他将佛珠随手丢下,丝毫不留情面大声怒骂:“魔教?呵,懦教!教主加两个太上长老,居然跟一个刚进入大宗师不久的陆松搏了个同归于尽!靠着圣女陪睡余抱扑才得以喘息几年,哪还用得着辱?朝廷都把你们辱完了!” 三人咬牙切齿,对视一眼后,脚步齐动。不打算再跟能止废话,干脆动手杀了了事。 能止看见几人消失,哈哈大笑,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股豪迈。解开身上僧袍,大喝:“烂坨寺弟子何在?” “弟子在!” 场内应声如雷。能止身上梵文泛起金光,脑后一轮轮佛光尽出,朗声传令:“结释迦伏魔大阵,随我,诛邪!” “阿弥陀佛!” 弟子们脚步轻盈,位置变化之间大阵已然成型。能止具中间,弟子们体内真气放出,连接能止。 转眼间密密麻麻的梵文浮现在大阵上方,凝聚成一尊庞大的释迦牟尼法相。能止身上梵文消退,融入法相中,厉声大喝:“唵!” 随着能止声音落下,法相似乎通了灵性,眼皮渐渐睁开,两道金光闪耀,金光闪耀之下,三人影踪无所遁形。 “宵小邪祟!放下屠刀,安有一命所存。再造杀孽,必打你等入无间地狱!” 半空中被逼出身形的三人对视一眼,不再迟疑片刻,真气凝聚,各出招式。无极老母铃铛响个不停,手上木杖朝着法相头顶重重戳去;气老鬼披风卷动,漫天黑气化作骷髅头,直直扑向法相肚脐处。 而无生老母身边真气转为火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后隐隐约约浮现出浴火神鸟虚影。神鸟尖锐嘶叫,由空中向下方弟子按下一爪。 地上苦禅寺弟子纷纷入阵,真气输入阵中,法相佛光大盛。双方僵持不下,真气碰撞而产生的爆裂声不断响起,磅礴真气相互消磨,化作劲风吹出。 双方接连交手,招式频出。法相屡次被打得支离破碎,但在苦禅寺弟子助阵之下,几乎瞬间便修补如初。 魔教三人接连出招却久攻不下,反倒被法相佛光反扑,弄得相形见拙,手忙脚乱。三人嘴角都溢出血丝,狼狈不堪,频频后退。 山寺外的林子里,弓手斜倚树干坐着,任由劲风吹乱没绑紧的头发。大弓被他随意挂在腰间,幽幽盯着不断闪耀的金色佛光,轻蔑的低声喃喃:“有这么些废物,魔教能不灭就怪了!” “幸好,师父他老人家早有预料……” 第271章 三箭破阵 斜倚着大树的弓手无聊到了极点,甚至打起了个哈欠。为避免身体僵硬,他活动活动了手脚之后,跳到树杈上,悠闲坐下来观战。 尽管山寺内双方打得你来我往,不可开交,场上佛光、黑气和火芒都快搅成一锅粥了。但他依旧稳如泰山,手掌轻轻拍着箭袋,却没有拔出一箭的意愿。 “再多消耗点呗,以老秃驴现在的状态,我想帮忙都帮不上啊……” 山寺里,魔教三人的进攻再次被打退。虽然能止七窍不断有鲜血渗出,可法相身上的梵文不仅没有暗淡,反而更加凝实,脑后佛光甚至扩出了第三圈。 但是三人也不好受,气老鬼气喘如牛,黑气相较之前稀薄了许多。无极老母同样带伤,嘴角鲜血缕缕,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凌乱不堪。 伤得最重的是无生老母。 为了混淆视听、掩盖痕迹,她用得还是残缺不全的焚天宝鉴。受功法不全的影响,进攻都捉襟见肘,防守束手束脚。反倒被能止抓住机会,几次反击接连得手。 佛光和梵文交相接替,打得无生老母口吐鲜血,护体真气数次被打破,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若不是她沉浸小宗师境界多年,恐怕最基本的御气凭空都做不到了。 落在房顶上的无极老母抬手擦去嘴角鲜血,焦急问道:“姐姐,咱们这么耗下去,就算能杀了能止,恐怕咱们也得交代在这里!” 喘匀气的气老鬼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脸皮抽动,附和道:“是啊,这释迦伏魔大阵真就是一个乌龟壳,时不时还伸出头咬两口!无生大姐,你要是没办法咱们就撤吧,三个小宗师换一个小宗师,这笔生意做不得啊!” 无生老母吐干净嘴里鲜血,目光在大阵上来回晃动,回头看了眼树林。决绝道:“不能撤!我还有后手!咱们再冲三会,要是还不行,老母我用命破阵!”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脸上露出狠辣的表情,异口同声道:“好!” “喝!”气老鬼仰天长啸,稀薄黑气凝聚于双手,身影消失于黑夜里。而无生老母、无极老母同样凝聚起真气,紧随在后。 由气老鬼打头阵,三人品字排列,悍不畏死般扑向大阵。坐镇阵眼的能止,强咽下喉头腥甜,运转真气供给大阵。 一方金色佛光缭绕,庄严圣洁;另一方黑气蒙蒙,诡异阴森。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对撞在一起,宛如水火相接,相互拉拉扯扯之后,轰然炸开。 双方都不好受。魔教三人倒飞出去,几乎同时吐出一口血。法相脑后佛光消散,身上梵文接连崩坏、碎裂。但在阵内弟子真气供应下,开始慢慢修补,只是速度不快。 毕竟对阵的是三个老牌小宗师,又激战许久,阵内弟子就算没有山穷水尽,也差不多了。 “好机会!” 树上的弓手大喝出声,眉眼舒展似有笑意。双脚重重踩在树枝上,借力跃起,腰间大弓已经在手。 从箭袋里抽出一支铜制箭头的长箭,左手握弓,右手搭箭拉弦。随着真气运转,弓如满月,一箭射出。 接着抽出银制箭头长箭,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支箭箭头较长一些。两箭接连射出,弓手这才抽出最后一支,绑着个小球的长箭。 取出火折子,点燃小球引线再搭上大弓,心里默念“师父啊这次你可得靠谱点啊!”,之后不再犹豫,弓如满月箭出如惊雷。 三箭射出便不再理会,收起大弓落在树上,眼睛死死盯着山寺内。以便情况不对时,能马上准备跑路。 “叮” 法相挡下了第一支箭,由于没有完全凝聚成形,虽然挡下了长箭,但中箭之处已经裂纹密布。第二支箭紧跟其后,目标正是第一支箭射中之处。 “啪!” 裂纹不断扩大,最后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击碎大阵后,第二支箭去势不减,穿过两人身体后,钉在地上。箭尾旋转抖动,甩出一朵雪花。 “明可!法圆!”两个人倒下,旁边的两寺弟子惊呼。 没等他们声音落下,第三支箭带着风声,角度诡异射入阵内众人中间。落地时小球引线已经烧到末尾,随着小球炸开,一阵白烟散了出来。 屋顶上喘着粗气的无生老母急忙从腰间解下小药瓶,倒出一粒小小的乌黑药丸后,将药瓶丢给旁边的气老鬼。 交代道:“快吃下去,李老鬼的毒,太烈,晚一会都会中招!咱们先到塔顶躲躲,等毒效发作,再下去收尾。” 两人听到“李老鬼的毒”,忙不迭吞下药丸,运转真气飞到塔顶,死死盯着脚下两寺众人。 地上白烟拂过,很快不少弟子察觉到了不对劲:体内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真气! “怎、怎么回事?我……我的真、真气呢?为什么我一丝真气都提不起来?” “我也是,体内感知不到真气存在!好像、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有人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急忙开口提醒,“白烟!白烟有诡异!快紧闭口鼻,不要吸入白烟!” 可惜为时已晚,九成的弟子已经吸入了白烟。纷纷四肢瘫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余没有吸入白烟的弟子刚想逃,长箭破风而至,正中想跑的弟子后心。 树上的弓手不断弯弓搭箭,眉眼间兴奋无比,“古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今有我三箭破大阵。哈哈哈,快哉,快哉!” 塔顶气老鬼解开背后包裹,各递给两人一把绣春刀,笑道:“别嫌刀不好,这绣春刀,不好搞啊。” 两人笑着接过刀,飘落在地,见人见砍。不到两刻钟,除了七窍流血的能止,地上已再无活人。鲜血汇聚成溪流,涓涓流淌,腥臭之味随风飘出去很远。 三人浑身浴血,呈品字形站在能止身前。气老鬼得意笑道:“能止老秃驴,你这乌龟壳也不怎么样啊!” “你可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虽然不在,但杀你,还是随随便便!牙尖嘴利,不是害了你自己嘛!” 能止艰难的抬起头,嘲讽道:“唐门的人不来,老子打都打死你们!” 气老鬼挑挑眉,不在乎能止的话,败军之将,叫嚣有什么用呢?他不愿多言,直接举刀挥下,却被无生老母伸刀挡了下来,笑眯眯道:“我来。” 她手上泛起真气,狠狠落下一爪。真气灌体,能止再无气息,死得不能再死。 “再补几刀吧,做戏也得做得像!” 第272章 你们真的刺杀了钦差 楚州城,黑夜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慢慢走着,不急,也不慢,走得很是平稳。 车厢里,跟赵就面沉如水不同,朱雀倒是很是无聊的打着哈欠。为了驱逐睡意,她伸出手用手指点了点赵就的脸。 “嗯?有事?”赵就偏过头,问道。 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好奇问道:“表情怎么这么坏呢?保不就是烧了个官仓嘛,皇上会体谅我们的。” 赵就表情不变,只是摇摇头,“皇上不会体谅我们的,要是糊弄不过去,咱们该砍头还是砍头……” “你觉得查不出来?”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刺杀钦差可以理解,毕竟是我死咬着不放,他们狗急跳墙。”赵就顿顿,自己这种赚了钱还不愿意放手的行为,按理来说确实不怎么合适。 但他妈的,谁鸡脖跟你讲道理,他们在京城刺杀自己的时候,有跟自己讲过道理? 其实从知道官仓起火这一消息那刻开始,他就明白,肯定不是望舒那边的人做的。道理很简单,就三个字:没必要。 一群需要隐藏身份活着的人,会光明正大的惹官府吗?明显是不会的。 他目光幽幽,接着说:“我只是怕,再出现一股势力搅乱时局……” “你是说?河西?”朱雀惊讶道。 她不是傻子,稍做思考便明白了赵就的顾虑。如今战事将起,要是河西那边的人做的,可就难办了。 “嗯。”赵就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无奈叹了口气,“先查查吧,要真是河西的人做的,我马上卷铺盖跑路。” “你倒是怕死……”朱雀嘴角抽动。 马车一直走着,出了城,在一处尼姑庵前停了下来。朱雀奇怪的很,怎么半夜三更的跑尼姑庵来了? 可赵就只是摆摆手,叮嘱道:“待在马车里别动,只要感知到真气,直接冲进去,见人就杀!” “好!”朱雀慎重点点头。 走出马车,赵就连门都不想走,一手按着墙壁,一手拉住墙顶,轻轻用力翻进去。 避开人沿着黑暗往后院走,看到一间门上挂着铃铛的屋子,二话不说直接开窗跳进去。 屋子里点着蜡烛,刚落地便迎上一双审视的眼睛。赵就没说什么,只是拴上门,关上窗户,找了把椅子自顾自坐下。 “你来的时候倒是真巧。”望舒声音冷清,伴随着拨水声。 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木盆,望舒置身其中,正悠闲泡着澡。见赵就进来,身体往水里沉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 水汽朦胧,赵就目光沉沉。美人出浴是一幅绝好的美景,可惜赵就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官仓被烧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满城风雨,想听不到都难。”望舒抱着木桶边,回应道。 “你们的人做的?” 望舒歪头看着赵就,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反问道:“呵,我要是说是,你信吗?” 迎接她的,是赵就极不耐烦的话,“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和不是,然后给出理由就行了!” 闻言望舒倒是一愣,诧异的看了眼赵就。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不是,我们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自己知道,这种事我们不会做,也不敢做。” 对于这个结果,赵就早有预料。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听着,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玉生肌丹,轻轻放在桌子上。 站起来沉声道:“让你们的人,查查是不是河西的人做的。” 木盆里的望舒不屑一笑,“一颗不够,你舅舅不是陆文玉嘛,先准备十颗。” 十颗?呵,可真的会大开口啊!赵就抬脚往往望舒方向走,也不介意木盆周围的水渍,曲腿蹲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能察觉到对方的呼吸。望舒眉头紧皱,盯着赵就阴沉的脸,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同时赵就也打量着望舒冷清、出沉的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贴到她耳边轻声威胁道:“十颗,我打算一颗都不给你,你说好不好啊?” 没等她开口,赵就便捏着她的脸,阴狠道:“你可以不做,我不喜欢强逼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但是吧,放火烧仓的事,我马上安到你们头上。” “你觉得皇上会信吗?”望舒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赵就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威胁她的人,要不是身上有伤,有忌惮门外的朱雀,赵就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把她的脸掰到自己面前,赵就笑得很放肆,“皇上一定会信的,因为你们真的刺杀了钦差。” 望舒眼底杀意尽显,“你!” 可赵就没理会她散出的杀意,直接嘴对嘴吻下去,在望舒惊恐的目光里,把嘴里的丹药用舌头推进她嘴里。 随后从容分开,拍拍她的脸,“这个丹药药效不错。” 站起来居高临下嘲讽道:“我差不多真气恢复八成了。还有啊,我就是玩毒的,你的毒啊……很低级。” 丢下一句“我希望尽快给我结果,毕竟我写奏折的速度很快,用不着几天就能写好”之后,大摇大摆的开门走出。 “我一定会杀了你!” 屋子里望舒的声音渺渺传来,可赵就只是从容一笑,背着手往外走。 …… 苦禅寺。 容海面无表情的听着弟子的讲述,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弟子讲完,他才摆摆手让几个弟子出去。 他紧紧攥着手上佛珠,默念了好几遍“静心”,这才缓和了心里的情绪。无奈摇摇头,手指轻点着桌上书信。 “真的是朝廷做的吗?” 第273章 反应不同 木门被一只白皙而修长的一点点合上,满屋皎洁月光随着木门缓缓熄灭。 望舒不着寸缕,光着脚踩在点点水渍上,屏风后走出个妇人,侍奉望舒穿衣。 绑好腰带后,妇人梳理着望舒洒在肩上的长发。边梳着头发边低下头问:“我们真的,要帮那个锦衣卫查?” “嗯。”望舒点点头,言简意赅。 妇人手上动作微微顿住,呵呵笑笑接着往下梳。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有点感慨,念叨道:“姑娘,不要执着。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老爷夫人要是还在,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回应她的,还是一个淡淡的“嗯”。 面对望舒的倔强,妇人没再念叨,专心致志梳着头发。一丝不苟的理顺束起柔顺长发,才放下木梳,柔声细语地叮嘱着:“河西苦寒,还是我去吧。姑娘你就留在江南,养养身子。江湖险恶,万事小心为上。”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问:“要不然……我替你杀了他。” “不用。”提起赵就,望舒脸上表情难得的有了变化,只是刹那又归于平淡。转头看向妇人,柔声肯定道:“现在还不能杀他,也杀不了他。” “莫非?” 望舒也不隐瞒,“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修为不在我之下。” 妇人挑挑眉,眼底抹过惊讶。靠山够硬真就是不一样,身边小宗师成群就算了,还都是上乘小宗师。 明白事不可为,无奈道:“我这启程去河西,你一个人切记小心谨慎。” 依旧是淡淡的“嗯”。妇人慈祥的笑了笑,轻手轻脚推门走出去,拐过弯往后门方向走。 门外有马车在等候,见妇人出来,车夫急忙下车恭敬道:“长老,咱们是现在就走吗?” “先等等。”妇人摆摆手,麻利钻进车厢。不消多时,帘子被掀开,一只鸽子飞出车厢,里面传来声音,“走吧。” 踏踏声响起,越传越远。 西苑清玄宫,夜色已深。冯公公有条不紊指挥当差太监点灯,“左右两边都得点上,还有外面的灯笼,挂上。” “手脚轻快些,别扰了主子清静!” 监督几个太监做完事,这才挥手让他们出去。尽量慢得合上厚重大门,蹑手蹑脚往里面走去。 进去第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案后,表情不算太好的元琢。冯公公来不及站稳脚步,顺势跪下行礼:“主子。” “大伴,起来吧。”元琢揉着眼睛,轻缓的声音飘落。 冯公公刚直起小腿,元琢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去,把何均叫过来!” 何均就是胖胖的何公公。作为干爹,冯公公自然清楚干儿子的名字。没有丝毫迟疑,脚步匆匆出了清玄宫。 两刻钟不到,冯、何公公便跪在了书案前。元琢似乎在思考什么,第一时间并没有出声,轻点书案上的信,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都起来吧。”他摆摆手,轻声道 何公公扶着冯公公站起来,两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等着吩咐。时间一点一点不停流逝着,元琢却始终没再说话,两人心里的疑惑不已,却又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灯火摇曳下,椅子上的元琢好像下定的决心,扶着书案站起来,轻声问了个出乎两人意料的问题:“大皇子今天有去内阁值房吗?” 两人面面相觑,就连久伴圣驾的冯公公,一时之间也猜不到元琢话里的意思。但皇上问话,又不能不理,于是冯公公只好按字面意思回话:“回主子,大皇子今天并没有去过内阁值房。” “也就是说这封信,无人看过?”元琢拿起书案上的信封,追问道。 冯公公眯眼分辨清楚,这才确定开口:“回主子,奴才确定了,无人看过!” “好!”元琢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翘,笑意渐渐爬满脸颊。眯着眼睛看向何公公,抱着手道:“何均!” “奴才在!”何公公反应迅速。 元琢走到两人面前,吩咐道:“大伴,让门外当差的奴才都下去。” 应了声,冯公公忙不迭开门赶人。等大门关上,元琢才吩咐道:“何均,你马上出宫,现在就走。带着朕的口谕,去江南召赵牧之进宫,不要漏半点风声出去,听到了没有?” 何公公跪下行礼,“听清楚了,奴才这就走,就是千刀万剐都不会漏嘴。” “去吧去吧。”等何公公出去,元琢特地交代:“大伴,何均在司礼监的差事,暂时都交给陈经去办吧。今晚的事,不许泄露。” “奴才明白。” …… “师父,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详细讲述一遍江南发生的所有事和容戒死讯,容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敛声屏息,等着坐在对面的寂一圣僧开口。可寂一只是从容喝着茶,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半刻钟过去,方平静开口说道:“容戒不是朝廷的人杀的。” 容海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点头赞同。在他看来,朝廷的人杀了容戒,可能性不大。不!不是不大,是几乎不可能。 道理很简单,因为没必要。朝廷想灭了苦禅寺都不难,何必要大费周章,抓了再放,放了再杀?这不是闲着无聊给自己找事干嘛! 再说一遍,他们只是贪,不是傻! 迟疑稍久,他疑惑问道:“师父以为,是谁杀的容戒?” “老僧不知。”寂一有什么说什么。 这话倒是让容海无言以对,只能伸手挪挪矮桌上的茶杯,来缓解尴尬。可寂一却放下手里茶杯,沉声说道:“虽然容戒的死大概率跟朝廷无关,但江南,还是得去。一来要安抚寺内弟子,二来我寺到底是佛门中坚,遇事怯懦只会折损佛门威望,对我寺百害而无一利。” “可官府、钦差的面子,我们也得给。这样吧,我手书一封信,你代我交给神灯禅师。两寺住持一起,想必就是陆文玉也挑不出毛病。” 闻言容海赞同道:“弟子的想法,与师父不谋而合。有劳师父落笔,弟子这就启程。” 第274章 满院子全是尸体 烂坨寺后院禅房,宝树听完弟子的禀报,沉默不语,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不久,有弟子进来通报:“主持,苦禅寺主持容海禅师到访。” “快快请进来,再泡两壶好茶。”听到容海到访时,宝树脸上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平静吩咐道。 热茶端上来的时候,弟子也正好带着容海进门。闻到茶香,容海忍不住调侃道:“阿弥陀佛,师兄可是用茶香把我勾来的啊。”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宝树明知故问:“容海法师,是为了江南的事而来吧?” “正是!”容海也不介意,从怀里拿出信件,坦诚道:“这是我寺老祖寂一圣僧,给神灯大师的亲笔信,还请……” 他话还没说完,宝树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眯眯打断道:“师兄,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跟你走一趟便是。” 答应了?这么轻松?容海只觉得不可思议。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功夫,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句话,宝树便答应了? 他脸上表情一时间变化万番,诧异、惊喜、怀疑、欣慰等,不一而足。甚至看向宝树的眼神都变了又变,始终想不明白。 面对容海不断变化的表情,宝树不急于解释,只是点点桌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喝茶,喝茶。” 容海怀着满心疑问,小口品着热茶,时不时偏头打量两眼。反观宝树,从容不迫品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淡。 待杯里热茶见半,宝树依依不舍放下茶杯,微眯眼睛细细品味。顺便慢吞吞解释:“因为一本补天宝经,江南已经闹翻了天。就连远在天边的镜慧师太都坐不住了,大承恩寺却稳如泰山,别说小宗师,就是入品弟子都不见一个。”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容海恍然大悟,转眼心底又飘起无奈之感。这个宝树,真是…… 窥视宝经嘛,都能理解,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又是何必?还把他算计进去。是该说他谨慎呢,还是说他畏首畏尾呢? 算了,本性如此,改不了。 他没有接宝树的话,言归它处问道:“我们何时启程?” “我寺弟子皆准备妥当,不知道师兄?” “尽已妥当!”容海回道。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现在!” 见心思被对方猜到,两人脸上不见恼怒,反而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 官道旁两队僧侣停下了脚步,两个穿着袈裟的僧人同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矮山,反复确认后点点头。 “阿弥陀佛,应该就是这里。” 两人正是赶了几天路的容海和宝树,身后是苦禅寺和烂坨寺弟子。 “咱们走吧,这些天风尘仆仆,正好歇脚休息,恢复恢复精神。”容海带头往矮山方向走去。 其余人紧跟在身后,听到歇脚休息,众人脸上的疲倦也消散几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脚下不停走了半个多时辰,矮山已经近在眼前。弟子们大喜,刚想上山却被容海和宝树抬手拦下。 “师父、宝树大师,怎么了?难道是看错了,不是这座矮山?” “是呀,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先停下。两位法师修为高深,必定是感知到了危机。” “有道理,有道理!” 众弟子虽然议论纷纷,但都止住脚步,齐齐看向两人。 而容海眉头紧锁,侧头看向宝树,没想到宝树刚好转头看向自己。两人脸上表情都不算好看,相较之前眉眼间多了一些小心和警惕。 因为他们俩,刚刚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味道来源,正是矮山! 宝树瞥了眼山顶,问道:“血腥味从山上传来,想必你也闻到了。” “嗯。”容海回应道,接着说道:“不像走兽飞禽,倒像是人血。” 人血!众弟子大惊失色。要知道山上可只有一间山寺,而人血的腥臭味又从山上传来,那岂不是说……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了。 “走吧,咱们上去看看。”容海外放真气,却感知不到山上有一丝一缕的真气。只好挥挥手,打算上去一探究竟。 其余人缄默着点点头,沿着山路往山寺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别说容海、宝树这种五官敏锐的小宗师,就连一般弟子都能清清楚楚闻到。 到山寺门前时,众弟子眼神已经很凝重,至于容海和宝树,两人眉毛都快和鼻子拧在一起了。 “师父,容海大师,我……”有心急的弟子意图推门进去,碍于规矩还是回头问两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身上真气同时外放,金光闪烁、梵文浮现,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吱呀……” 大门被两名弟子合力打开那刻,一股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不少人受不了这股味道,急忙捂紧嘴巴,心里默念“佛祖保佑”。 众人为防止有诈,不敢进去,在门外等了半刻钟有多。血腥味稍淡,方才一步一顿,小心翼翼走进山寺。 前面院子除了地上落叶稍多外,没有其他异常。中间供奉佛像的大殿,门、窗都敞开着,佛像、法器甚至窗纸都完好无损。 容海、宝树眼底疑惑之色更甚,怎么半点损坏都不曾出现,却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而且寺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中带着说不清的阴森。 有几个弟子忍不下性子,急急忙忙往后院跑去。两人也不拦,反而停下脚步细致入微观察大殿里的情况。 正疑惑大殿完好无损时,后院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惊恐的叫声。 “啊!有尸……尸体!” 尸体!容海看了眼宝树,点点头一起往后院跑去。越过后院门口的石阶,面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禁后背直冒寒气。 只见后院地上密密麻麻都是身上穿着僧袍的尸体,旁边散落着箭矢、长刀,刀锋箭尖上猩红一片。鲜血成片成片洒在地上,早已凝结成黑色的血块。无数蝇虫在血污、尸体上爬来爬去,看着极为渗人。 胆子小点的弟子,看了几眼后,便背过头不敢再看,就连容海和宝树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眼前一幕,活脱脱一幅炼狱画面。 第275章 这是在逼我们啊 苍蝇蚊虫嗡嗡乱飞,鲜血凝固后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里,很是难闻。黑红色和青灰色交杂融汇,在后院地上勾勒出一幅色彩鲜明的残卷。 石阶上、院子地上,受不了气味的弟子捂着鼻子抽泣,看不得鲜血横流场面的,偏过头抹眼泪。 地上的尸体里,有他们的师兄、师弟。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讨论佛法,挑水砍柴,习武诵经,不曾想一别,竟然是天人永隔。 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他们情难自已,悲从心来,哀切痛苦。 唯有容海和宝树两人,丝毫看不见悲伤。看着地上弟子的尸体,脸色愈发阴沉凝重,眉眼间充满愁郁,眸光里闪过寒厉、怨恨。 两人同时闭上眼睛,低下头双手合十行佛礼,诵道:“阿弥陀佛!” 声音里带着安抚,众弟子纷纷跟着行礼,默默诵经为师兄弟超度。 几遍经文念诵完,天色已经微微发黑,容海抬起头吩咐道:“去点上蜡烛,先收拾整理遗体再造饭。” 弟子们表情木然,默默行动起来。而容海、宝树则并肩往山寺外走。走到寺门外,两人回头看了眼,都没有停下脚步。 一直走山寺外的林子里,方才放慢脚步,不急不缓踱步。宝树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多少,轻声问道:“师兄可有看出不对之处?” “有些。”许是远离后院,容海脸色倒是缓和不少,点点头道:“地上的箭矢是制式兵器,只供给千户所。身上的刀痕应该是……” “绣春刀。”宝树接过话。 容海点头表示赞同,原本他还有些吃不准,经过宝树这么一说,倒是越想越像。 他目光沉了下去,“你觉得,是锦衣卫动的手?” “不像。”宝树先摇摇头,但很快又点点头,“也有这种可能。” 可容海果断干脆道:“没有可能,一定不会是锦衣卫做的。” 仔细观察容海脸上表情,发现没有变化。宝树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以他看来,确实不太可能是锦衣卫。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没必要。可既然不是锦衣卫做的,又会是谁?目的何在? 为了补天宝经?不会,断然不会!他决不会相信,会有人为了个进入大宗师的机会,去得罪有大宗师坐镇苦禅寺和烂坨寺。 江湖人又不是傻子,没有这么找死的! 沉思片刻,宝树试探般问道:“那容海师兄觉得,是谁做得?” 没有回应。 他也不介意,接着问:“目的为何?” 听到“目的”两个字,容海当时转过头,玩味的上下扫视着宝树。直勾勾的目光,好像要把宝树扒干净再剖开。 被他看得发毛,宝树眼皮发颤,有点心虚问道:“容海师兄,你这是?” “宝树师兄啊,如果我没记错,咱们是同一年遁入空门的吧?” 但凡是忆苦思甜,准没好事!这个道理宝树同样明白。盯着容海诚恳的脸,他心里直发毛,连忙问道:“师,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丢下一句“没意思”后,容海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摆手,幽幽道:“目的?这是在逼我们啊……” “你是说?逼我们去找官府?”宝树脸色剧变。 寺内弟子被杀,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一趟官府。可要是有人暗中操纵,逼他们当出头鸟的话,那就是意有所图,居心叵测了。 无论是他,还是烂坨寺,都不愿做借刀杀人者的刀!可他,有得选吗? 理顺前后经过,他绝望的发现:死局,没有第二个选项的死局!怪不得山寺里,容海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愁眉不展,苦不堪言的模样。 原来如此!宝树无奈的叹了口气,快步追上容海,感叹道:“往事重提,我们还真是同年同月遁入空门。” 闻言,容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宝树。两人目光隔空相交,继而微笑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山寺时,天色已全黑。大殿里剩下的蜡烛全被弟子们点上,火光交相映照,使得大殿里亮如白昼。 一具具尸体按所在寺庙,分成两部分摆在地上,中间是能止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见两人并肩走进来,有弟子捧着斋饭迎上来,“师父,容海大师……” “先放着吧,我去看看能止师弟。”宝树微微摇头拒绝,满脸哀伤往能止尸体的方向走。 低垂着眉头蹲下,双手抚过能止眼睛,柔声安抚道:“师弟,安息吧。佛祖自会渡你,早登西天极乐……” 手掌轻轻合上能止眼睛,情难自已时却突然感觉掌心一阵灼热。宝树还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再把手放上去,灼热感依旧。 他眼皮跳动,不妙的预感在心底茁壮生长,慌忙运转真气,手掌贴着能止额头细细感知。对面站着的容海见此,也蹲下来运转真气,细细感知着。 少顷,两人收敛真气,异口同声惊讶道:“焚天宝鉴!” 魔教!两人感知到,能止体内真气由焚天宝鉴造就,第一想法就是魔教。可目光轻触对方,又打消了这个的念头。 自己做过的事,怎么会记不清楚?魔教早被灭了,焚天宝鉴也早就不在魔教了,这件事两人都曾全程参与,印象自然更深刻。 不是魔教残余会是谁呢?两人正疑惑时,有弟子突然想起听过焚天宝鉴,便立刻跑过来禀报。 待弟子讲述完,容海跟宝树两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焚天宝鉴在锦衣卫,倒是合情合理。 这样看,必须要去一趟汴州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算作同意。宝树大手一挥,沉声命令道:“休息一晚,明天带着你们师兄弟,还有师叔的尸体回寺。” “汴州,我与容海师兄两人足够了。” 容海交代了意思差不多的话。两寺弟子清楚,他们帮不上忙,还不如做好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比如送尸体回寺安葬。 他们带着期待的目光,恭敬行礼后各自找地方休息。 蜡烛被吹灭,黑暗里两双眼睛先后睁开,直视对方的幽幽眸光,竟然能咂摸出些同舟共济的味道…… 第276章 我让你把刀捡起来! 汴州知府衙门,玄武悠闲自在地斜躺在太师椅上,边喝着热茶边哼着小曲。 因牵扯到钦差遇刺,而被抓进大牢的江湖人,昨天一个都不剩,全放了。现在无事可做,悠闲惬意,甚至百无聊赖。 恨不得叫上一排歌姬,排着队给他唱小曲,从“玉树后庭花”一直唱到“西门大官人金枪挑四花”。可惜,脚下是知府衙门,唉,算了。 他抱憾摇头,端起茶杯打算把心里惋惜连同热茶一起咽下时,门外跑进来个衙役。恭敬请示道:“大人,衙门外面有两个和尚求见。” 和尚?玄武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和尚。狐疑问:“是求见我吗?” 衙役肯定道:“那两个和尚说了,求见锦衣卫的大人。” 锦衣卫?那就只能是我了。玄武点点头,困惑道:“法号呢?” “宝树和容,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第二个,衙役急得直挠头。 “容海?”玄武轻声提醒。 “对,就是容海!大人神机妙算,好生厉害!”衙役拍着拍着马屁。 “带进来。” 不消半刻钟,衙役带着宝树和容海走进来。玄武连动都不动,斜睨了他俩一眼,挥挥手让衙役下去,漠然问:“你们求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两人目光交汇,宝树很有默契,平静开口:“请钦差大人给我等一个说法?” 玄武听到“钦差”二字,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自己的就好,这俩老牌小宗师,自己还真搞不定! 还是让白虎来吧。 放下茶杯咂巴咂巴茶味,打发两人道:“尼玛俩念经念傻了?人都不认!我不是钦差,钦差在楚州呢!” 两人闻言一怔,仔细打量几眼,上首的玄武越看越不像钦差。索性告谢道别,急匆匆往外面走。 “介尼玛不傻子嘛!” 笑话完两人,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衙役又跑了进来。这次并不像上次那般从容,火急火燎说:“大,大人。外面有,有人要见你。” 又来?玄武恼怒的丢下茶杯,没好气道:“都叫进来!还有谁想见我的,统统叫进来,我一次见完!” “好,我这就去。” 衙役刚走出去,一道人影便晃晃悠悠走进来。只一眼,玄武瞬间换了脸色,笑着问道:“何公公有事?” 来人红色官袍、官帽,体态微胖,面白无须,正是司礼监的何均何公公。 “咋是你呢?咱家找赵大人。”何公公跟玄武早就认识,不需客套太多,开门见山问。 小声关上门,玄武这才解释道:“这不是楚州有人放火烧官仓嘛,赵大人过去处理,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也不常出宫,要不留在汴州等着?放心,我招待你!” 何公公连连摆手,“不行啊玄武老弟,我这有天大的事!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去见赵大人。” 天大的事?玄武有点惊讶。刚想开口问,便看到何公公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他立马心知肚明。 将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变成“慢走!” …… 楚州驿站院子里,赵就、朱雀和白虎三人并排而坐,享受傍晚的宁静时光。 这时有衙役跑进来,通报道:“赵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谁呀?”赵就抬起眼皮,问道。 衙役回道:“是知府、同知和通判三位大人,还有两个和尚。” 和尚?赵就坐直身体,诧异的看了眼白虎和朱雀,以为是两人找来的。可两人迎着目光,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 奇了怪了,自己也不认识什么和尚啊?道士倒是认识,只是大多有仇。会是谁呢? 苦思冥想一番,确实想不到,索性不耗费心思去猜这种无聊的东西。挥手让衙役把他们带进来。 知府刚走进院子,便笑眯眯的解释道:“赵大人,两位大师说找您有急事,我便把他们带过来了。不碍事吧?” “不碍事。”淡淡回了一句后,转头看向知府三人背后的两个和尚。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还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干脆问两人道:“两位法师的法号是?找赵某又所为何事啊?” “宝树。” “容海。” 讲完法号,赵就还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反而白虎、朱雀两人吓了一跳。目光深邃,警惕盯着两人。 宝树上前一步,沉声请求道:“请大人给我们一个说法?” 赵就这可就听不懂了,自己都没见过他俩,给什么说法?有什么说法好给?真是,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于赵就的反应,宝树早有预料。从容海手里接过包裹,放在茶桌上打开,里面赫然是几支箭矢和一把绣春刀。 见赵就还是满脸疑惑,宝树只好把话挑明了,“临安城外山寺后院,苦禅寺和烂坨寺几十名弟子被人杀害,在现场发现了这把绣春刀和这些箭矢。” “然后呢?”赵就不屑嗤笑,放下茶杯问道:“给你们什么说法?凭这几根箭、一把绣春刀,完给你们什么说法?该不会你们以为……是我杀的吧?” 赵就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甚至是嫌弃。谁杀的找谁去呗,又不是我杀的! 旁边的容海连忙笑道:“当然不是大人,我等怀疑是那位姑娘杀的,所以特地来跟赵大人讨要个说法。” 姑娘?朱雀吗?赵就瞥了眼朱雀,认真问道:“有何证据?” “我寺小宗师能止体内,还残留着焚天宝鉴的真气。而我寺弟子,又清楚看见那位姑娘使出过焚天宝鉴,所以……” “所以你们认为,人是她杀的。对吧?”宝树话没说完,便被赵就指着朱雀打断。 “是。”两人异口同声。 赵就摆摆手,让朱雀站过来。搂着朱雀的腰,顺手把桌上的绣春刀丢到他们面前,平静说道:“把刀捡起来。” 宝树和容海面面相觑,拿捏不准赵就话里的意思。所以不知道捡起来好,还是不捡得好。 没有理会两人脸上的犹豫,赵就指着地上的刀,朝两人挥挥手,道:“来,捡起来,捡起来。” “没听见吗?我让你把刀捡起来!” 第277章 召我进宫面圣? 染血的绣春刀横亘在几人面前,细心打磨过的刀身如同镜面,映照着天边橙红色晚霞,同时也清清楚楚反射宝树脸上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手脚急促,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道是把刀捡起来,还是不捡起来。瞥了眼容海,发现他眼睛瞪得牛大双手紧紧攥着袈裟,同样的茫然无措模样。 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赵就轻笑,决定加大力度。将朱雀脑后长发拂到一边,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指着地上绣春刀挑衅道:“来,捡起刀砍死她偿命!” 话音落下,宝树惊恐更甚。这这这,这是想干什么?唧歪几句,走个流程,给双方一个交代就行了,你怎么还当真呢? 不等他反应,赵就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边嘲讽道:“怎么?吃斋念佛久了,连弯腰的力气都没了?” “不好意思,忘记你们不能杀生了,没事,我帮人帮到底!”赵就笑得灿烂放肆,把刀架到朱雀脖子上。 笑道:“这样,你数数,数到三我立刻砍下去。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说着赵就持刀的手高高扬起,大有一副你敢数我就敢砍下去的样子。 宝树身体微微后仰,只感觉头晕目眩。跟官府打交道这么多年,一言不合就要提刀杀人的官员,他还是第一次见。 疯子,眼前这人铁定是疯子! 其余人同样被吓得说不出话。朱雀目光呆滞,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赵就,身上泛起一股寒意,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真的砍下来吧? “数!” 赵就凶狠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宝树被吓得退后一步,踌躇不安握紧双手,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嘴巴张张合合,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表情不断变化,错愕、忌惮、惊恐等什么样反应都有。最后全都化作同情、不忍的目光,一齐看向朱雀。 白虎咽了口唾沫,轻轻拉了几下赵就的袖子,打起圆场:“要不……到这里就算了呗,那被杀了的人都没说什么,咱们没必要这么较真……” 哎,你还真是个天才!赵就强行压下给他一巴掌的心思,严肃道:“不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咱们一条命抵人家几十条,本来就占了便宜,怎么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转头看向宝树和容海,喝道:“让你们数没听见吗?数!” 两人面面相觑,脸皮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是不是朱雀杀的还不一定呢,他们俩哪里敢数?走个流程而已,又不是为了结仇来的。 再说了,就赵就那股疯劲,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报复回来呢。宁惹小人,不近疯子啊! 容海悻悻开口劝道:“赵大人何至于此?没有必要……” 后面认怂的话,他实在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还有人看着呢,多多少少得给自己留点脸。 “没必要?这可是你说的嗷。”赵就不屑的撇撇嘴,说道。 意兴阑珊丢下刀,甩甩举了很久、有点发酸的手。捏了捏朱雀脸,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呆滞着呢。赵就只好拉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缓缓。 心理素质不行啊! 转头说道:“两位大师,我所作所为,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赵大人确实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宝树叹了口气,无奈道。 到这时候他哪里还看不懂赵就的意思,以退为进嘛。这一下子,人是不是朱雀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不占着理了。 这样一来,就算查到人就是朱雀杀的,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找不了朱雀的麻烦。 “呵呵,这话还要你说?”赵就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喝下一口茶,轻声说道。 随后补充了一句“放心,人确实不是我们杀的”。 宝树对后一句话倒是没什么所谓。事到如今,就算真是人家杀的,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动手?别逗了!人家身边那两个小宗师又不是假的,杀不杀得了先另说,反正明天苦禅寺和烂坨寺肯定不存在了!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赵大人能开诚布公,足以证明无愧于心。那便,不关大人的事。” 赵就依旧喝着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这种没办法之后的暗戳戳讽刺,实在让人贻笑大方。 干脆理也不理。又不会掉块肉,喜欢说就说个够呗。好在两人也识趣,没有接着往下说。 院子里刚安静下来,便有脚步传来。一个衙役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赵大、大人,有人求见。” 又有人?赵就放下茶杯,眸光闪烁,问道:“姓甚名谁?为何而来?” 衙役拍着胸口顺气,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一声“我”,紧接着一身大红官袍慢慢出现在门口。 “何公公!快快请坐!”看清来人的脸后,赵就急忙起身打招呼。 何公公摆摆手,笑道:“赵大人还记得咱家呢,哈哈哈,还以为汴州一别,赵大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怎么会?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赵就连连摇头,看着何公公一身穿戴整齐的官袍、官帽,疑惑问道:“何公公这是出公差?” “嗯。”何公公不藏着掖着,点头示意确实有公差。 他也不往院子里走,站在门口朝赵就招招手。赵就心领神会,急忙走过去,小声问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公公环顾众人一眼,拉着赵就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赵大人,皇上有口谕,召赵大人进宫面圣!” 召我进宫面圣?赵就眉头皱起,心里直犯嘀咕,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召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进宫? 莫非是自己身份泄露了?不对呀,身份泄露还进个屁宫,自己不早被杀了? 想不出理由,索性问:“何公公,这皇上召我进宫,是……” 话没问出口就被何公公打断,“那进了宫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 “赵大人,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就走!” 第278章 胡人放的火? 官道上,马蹄声踏踏。 车厢里,赵就满脸疲惫,这几天马车日夜不停,连觉都睡不好。他对面的白虎倒是没什么感觉,时不时喝口小酒,看着惬意无比。 这时车厢帘子掀开,朱雀钻了进来,拍拍白虎的肩膀,道:“到你了,记住咯,前方一百里都得探查清楚。” “我知道。”白虎盖上酒葫芦钻出车厢,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皇上点名要见的人,可不得完完整整,安安全全进宫?所以为了保证赵就的安全,一路上白虎、朱雀和何公公要轮流清查前路,预防意外发生。 白虎走后,朱雀一把坐下,揉着手好奇问道:“老九啊,皇上召你进宫到底是是为了什么?” 几天下来,这个问题朱雀已经问了好几遍,问题是赵就自己都不知道,当然就回答不了她。可越是不说,她就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问,这不,又来了! “不知道。”赵就依旧实话实说。 朱雀听到是同样的答案,撇撇嘴嗔怒道:“不说就不说呗,真是……” “我真的不知道。”赵就有点无奈,这年头,没天理了,实话实说都没人信。 好在朱雀已经习惯,没有过多纠结。两人沉默了好久,赵就无聊得都快要睡着时,朱雀突然贴到耳边,声音带着几分幽怨的问道:“楚州那天,如果那秃驴数了,你不会真的砍下来吧?” “当然了,又不是我死。” …… 到达京城时,赵就已经挨了朱雀好几顿揍,好在朱雀下手不重还不打脸,要不然能不能活着到京城都不好说。 所以马车刚停下,他便迫不及待钻出马车避难。 何公公撩开帘子看到赵就,倒是惊讶一刹,想到这是第一次进宫,也就释然了。笑着调侃道:“赵大人哦,不要这么心急嘛,早点晚点都得进去。” “第一次嘛,紧张……”赵就尴尬的挠挠头,总不能说是因为不想挨打,才急急忙忙下的马车吧? 那也太丢人了,干脆随便应付算了。 好在何公公也没说什么,笑笑表示理解。朝白虎两人挥挥手后,带着赵就一路往西苑走,一路上赵就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句“给干爹问好”。 当然,是对何公公。 有何公公带着,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西苑门前。冯公公早就等着了,见两人走来,温和道:“老二啊,先带着赵大人去打理打理,咱家先进去通报。” “得嘞,干爹。”何公公应道,转身走在前面引路,“赵大人,跟咱家来。” 赵就也不在乎,跟着他到旁边的小屋子。何公公招招手,马上就有几个小太监进来,帮赵就梳头整理官服官帽。 该说不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细致入微,动作还够快。冯公公走进来的时候,头发、官服官帽,甚至靴子都擦了一遍。 “赵大人,跟咱家来吧。” “麻烦冯公公。” 跟着何公公走进清玄宫。随着厚重大门推开,帷幔遮盖着的法坛极其惹人瞩目,就连雕龙的高大立柱和层层叠叠的重檐都被自动忽略。 赵就一时之间失了神,呆呆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还好冯公公眼疾手快,悄悄踢了他一脚,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磕头行礼!” 这时赵就才回过神,急急忙忙跪下磕头,恭恭敬敬高声道:“臣赵牧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听到声音,元琢从法坛上走下来,端详了赵就一会,才轻声道:“起来吧。第一次进宫吗?怎么如此拘谨?” 慢慢站了起来,赵就低着头,回道:“回皇上,臣确实是第一次进宫。” 看着赵就畏手畏脚的模样,元琢抚着下巴胡须,笑了起来。安抚道:“你倒是诚实,放宽心吧,朕不是那吃人的猛虎!” “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不是猛虎。”赵就可不理三七二十一,先拍马屁再说。 “哈哈哈,好!好!好!” 背着手连说了三声好,元琢这才缓和了笑容。话锋一转,问道:“奏折里说楚州官仓起火是人为,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了吗?” 不知道该说已经查出来了,还是说没查出来。赵就踌躇不决的低着头,静静权衡利弊。 “回话!”冯公公开口呵斥道。 赵就心生苦涩,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已经查出了一些线索……” “线索?”元琢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喜,问道:“那就是还没查出来咯?” “确实如此!”赵就说道。低着头,脚趾不停抓地,意图缓解心理紧张。 话说完,预料里的斥责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元琢安抚的声音,“事出突然,你也有难处,这些朕都可以理解。” 正当赵就松了口气时,元琢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且说说查到了什么线索,这里面是否有胡人的身影啊?” 有个屁线索!赵就心底一沉,屁都还没查到呢,还胡人,就只查到不是放火烧仓,仅此而已。 刚想开口,突然想到皇上提到了胡人。按理说,与整件事不相关的,应该不会提起。除非,皇上是想…… 想到这里,赵就心底一惊,不由自主回道:“回皇上,其中确实有胡人的影子。” 话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找补:“只是微臣尚未查清楚……” 没想到后面找补的话被元琢自动忽略。元琢背着手,愤然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人窥视中原还则罢了,竟敢扰我子民安宁,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公公开口附和道:“此等下做行径,确是无耻至极!” 啊?赵就懵了,确确实实懵了。自己也没说是胡人做的啊,怎么他们俩的语气就好像官仓被烧的时候,他俩就在旁边看着一样。 这火,不会是你俩放的吧? 没等他说什么,元琢便义正严辞说道:“赵牧之!” “臣在!”赵就慌忙应道。 元琢脸色沉沉,命令道:“将官仓失火过程,细细说与朕听,一丝一毫都不许隐瞒!” 赵就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很快回道:“是,臣这就细细讲来。” “事情是这样的……” 第279章 确是胡人所为! 絮絮叨叨说了不知道多久,期间元琢多次打断,询问其中一些细枝末节。让本就没有亲眼目睹经过的赵就头疼不已,差点没答上来。 还好事后实地勘查过,从结果推过程虽然不全面、不详实,但好歹能说出点东西,不至于当哑巴。 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总算把整件事陈述完,把元琢的询问应付过去。赵就口干舌燥,心底却泛出一阵轻松。 抬眼望去,面前元琢抱手抵颌沉思,脸上笑意不断,时不时点点头,看上去对自己的话还算满意。 赵就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汇报工作从来都让人紧张,特别是在老板能要你命的情况下。 “大伴,叫文玉进宫,现在就去。” 大殿里突然响起元琢的声音。冯公公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在“去”字尾音落下时,便开口回话:“奴才这就去。” 轻缓脚步落在金砖上,赵就只在冯公公经过身边时听到一点点。他心底震撼了几秒,随即释怀起来,皇帝啊,身边有个大宗师不是很正常? “牧之啊,朕问你,江南的百姓如何啊?” 元琢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赵就微微抬眸观察元琢的脸色,这种问题,不看看提问者的脸色根本没办法回答。 看见元琢一脸轻松惬意,甚至有斜身坐下的闲心,赵就这才明了方向,恭敬答道:“江南富庶,百姓生活安定祥和,自然感恩皇上体恤民众,治理有方。如今天下归心,国泰民安,皆得赖皇上心系苍生,有如天之德!” “嗯,呵呵呵。”元琢脸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悲。好像对这番直白的马屁并不在乎,换个话题娓娓问道:“你是靖德几年考的科举啊?” “臣、臣并未科举过。”赵就回道。 哦?元琢眼光闪动,好像突然来了兴趣,追问:“并未科举?是家境贫寒无钱读书还是?” “微臣愚钝,无读书之资,只会舞刀弄剑,皇上见笑。” 元琢点点头,没有再接着问。大殿里一人站着,一人悠闲坐着,各自沉默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一股焦急紧张的气氛在大殿里缓缓滋生、弥漫,好在大门在这时被推开,冯公公脚步轻快走进大殿。 通报道:“主子,陆文玉陆大人已经到了宫外。” “宣进来吧。” “是。”冯公公轻声回道。 往外走的脚步再次响起,不久两道脚步响起。冯公公先进的门,陆文玉跟在后面,看见赵就站在大殿里,陆文玉明显顿了一刹,但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如常跪下行礼:“臣陆文玉叩见皇上。” “起来起来。大伴,去搬两把椅子来,文玉坐,牧之也坐。” 两人异口同声:“谢皇上。” 由于没经历过皇帝赐坐这种事,赵就只好学着旁边的陆文玉。小心翼翼的把半个屁股轻轻放在凳子上,绷紧背部,双手交叠在腹部正襟危坐。 到底是第一次,只学到了姿势,陆文玉身上那种从容是半点没学到,反而有点僵硬死板。 这番画虎反类犬的举动,让冯公公跟陆文玉忍不住低下头憋笑,而元琢就没那么拘谨了,噗呲一笑。 连忙安慰道:“牧之啊,放宽心些,说不定以后清玄宫的凳子,你还得经常坐呢。” “谢皇上教诲。”赵就回道。 嘴上是这么说,但屁股还是不敢挪动,只是弯了弯腰,权当听进去了。 看见赵就不为所动,元琢笑笑不再劝,正色问陆文玉道:“歹人火烧楚州官仓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陆文玉道:“臣知道。” “知道就好。”元琢声音提高不少,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责怪,重重问道:“知道了还不理事,就是失责!官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如此儿戏?” 话毕,陆文玉缄默不语,连回话都没有,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冯公公面露愠色,厉声道:“回话!”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倒是给赵就吓了一跳,没等他缓缓,身前元琢的声音缓缓传来:“无妨,钦差遇刺在前,火烧官仓在后,忙中出岔子在正常不过了。” 顿了顿之后,元琢接着问道:“牧之跟朕说,是胡人放的火。对此,文玉你怎么看啊?” 听到这话,赵就腰板猛然直起,瞳孔狂跳,心里震惊不已。什么叫我说的,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陆文玉带着疑惑瞥了眼赵就,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便瞬间明白了元琢的意思。果断开口道:“如此胆大包天之举,必然是胡人所为!臣以为,胡人必定不只是为一座官仓而来,其所图甚大!” “哦?” 元琢眉毛挑动,明显是来了兴趣,直勾勾盯着陆文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的是所有州府的官仓?” “是!即使不是全部州府,也是大部分州府的官仓。”陆文玉目光沉沉道。 沉默片刻,元琢一掌拍在法坛上。眉须抖动,眼眸里闪烁着怒火,嘴巴不断嗫嚅压制着心底火气。 到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吼道:“混账!胡人亡我之心不死!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莫非胡人真当我大齐任人拿捏不成?嚣张至极!跋扈至极!” 发泄一通之后,元琢脸上怒意未退,抬眸看着赵就问道:“赵牧之,你明确回答朕,楚州官仓失火,是否是胡人所为?” 赵就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微张。他很想说“不知道”,但是理智告诉他,必须要说“确实是”。 两者在脑子里交锋,让赵就一时之间犹豫不定,迟迟不敢开口。 一旁的冯公公见赵就不说话,催促道:“皇上问你话呢,回话!” 咽了口唾沫,赵就艰难的抬起头,正好迎上元琢因为怒气而有些扭曲的脸,顿时眼皮一跳。瞥了眼旁边坐着的陆文玉,只见他不可察觉的微微点头。 见此赵就已经明了,心底直叹气,有气无力的扶着凳子跪了下来。 “微臣遇刺、楚州官仓失火两事……” “确是胡人所为!” 第280章 不算好生意 赵就的声音不大,很是平静淡然,但好像有股魔力一般,直挺挺往顶上飘,回荡在大殿里。 话音落下,元琢眼角弯了弯,眉毛微弱的挑挑。跪在对面的赵就看得清清楚楚,冥冥之中竟然感觉他的脸上莫名其妙多了丝喜色。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微微瞥一眼陆文玉,发现他眯着双眼脸色平静。赵就方才长出一口气,静静等着元琢的反应。 少顷,似是愠怒,又似是无奈,元琢轻声说道:“朕知道了,你起来吧。” “谢皇上。”赵就直起身体,伸手扶着凳子坐下。 相较于之前坐下时的拘谨,这次倒没什么顾忌,直接坐下坐稳,轻松不少。或许是知道结果,心里的事放了下来。 “陛下,既然已经看破胡人阴谋,那我们应当早早准备,以免因反应不及而多生事端。”陆文玉言辞恳切,轻声劝道。 冯公公没有附和,缄默不言站在一边看着。伴君几十年,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他清楚明白。 这时候当个哑巴就好。 元琢点点头,同意道:“确实应该早作防备。此事你与牧之商量就好,但具体举措要上书说与朕知。” “臣明白!”陆文玉、赵就二人异口同声。 稍稍思考,元琢还是觉得不妥,抬眸看了眼赵就,说道:“赵牧之!” “臣在!”赵就立刻跪下,恭敬回话。 元琢站起来,走到赵就几步前,命令的说道:“大伴,取把剑来。” 接过冯公公捧在手里带鞘的剑,淡淡道:“朕赐你宝剑,可行便宜之事,先斩后奏。加都督佥事,领皇命令牌。” 赵就尽管脸上表情不变,但内心早已喜不自胜。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宝剑,捧着宝剑恭敬道:“臣,赵牧之,谢皇上恩典。” “都退下吧,朕累了。” 话说完,元琢转头背着手往法坛上走。赵就、陆文玉和冯公公三人,行礼之后,脚步轻缓不发出半点声音,慢慢往清玄宫外走。 走出清玄宫,冯公公让等在外面的何公公先回去,这才领着两人往宫外走。边走边恭贺道:“贺喜赵大人,加官二品,可谓光宗耀祖啊!” “哈哈哈,多谢冯公公,以后还需冯公公多多帮衬。”赵就谦虚道。 冯公公也不说是与不是,拍拍赵就肩膀,笑道:“咱们同为皇上效力,理应同舟共济,哪有什么帮衬不帮衬一说。只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罢了。” 话里的意思,陆文玉心领神会,背着手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冯公公也附和般笑着。赵就见两人笑,觉得自己不笑实在是不礼貌,便也跟着笑起来。 管他什么意思呢,老子升官,还不能笑了? 必须笑,还得大声的笑! 出了皇宫,赵就刚想找马车,便听到陆文玉的声音,“牧之啊,上我的马车吧,咱们一起走。” “好。” …… 马车踏踏,在院子门前停下。赵就先下的马车,陆文玉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打开门第一眼便看到,坐在院子里逗弄着招财的朱雀。见陆文玉进来,急忙打招呼:“五爷……” 不等她往下说,陆文玉急忙抬手打断,“朱雀啊,你出去打壶酒叫桌饭菜,我有事要跟牧之说。” “好!”朱雀听得明白话里的意思,跟赵就点点头后走出院子,顺便关上了门。 片刻后,赵就端来两杯茶,坐在亭子里。两人也不说话,各自默默品茶,显得悠闲和谐,好像没话好说一般。 直到茶喝得差不多了,赵就才放下茶杯,率先开口问道:“五爷,我可没办法变出几个胡人来。” “没事,你只管回江南就是,其他事自有我在。”陆文玉咂摸咂摸滋味,淡淡说道。 哦?赵就转头好奇盯着陆文玉,眸光里闪过怀疑的光芒。他确实不相信,能合情合理的变出来几个胡人。 倒是能简简单单、合情合理的变出来几把火。 见赵就不说话,陆文玉好整以暇问道:“怎么?还看不明白?你不应该是头脑简单的莽夫啊?” “看得明白……”赵就淡淡说道。 无所谓笑笑,道:“要是江南突发天灾,咱们还兜得住吗?饿死了人,民心一旦变动,咱们俩的脑袋……” “可保不住!” 虽然赵就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很足。其实说明白了,赵就自己也不想掺和进来。 他是个历来谨慎小心的人。在他看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赚钱,其次就是能做。如果一单生意太过于冒险,同时还赚不到多少钱,赵就是不愿意做的。 明显,这次的生意,就不是一笔很好的生意。可两个大宗师站在身边,面前还有个皇帝虎视眈眈盯着,想不做都不行。 陆文玉清楚赵就的顾虑,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推到赵就身边。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放几把火而已。再说了,那火一熊熊烧起来,谁能知道会把什么东西化成灰啊?你说是吧?” “确实如此。”赵就只是偏头看了眼桌子上的银票,并没有第一时间收起来。 看他不为所动,陆文玉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时候你手上的剑不就有用了吗?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好用的很啊!” 放下茶杯拍拍赵就肩膀,安慰道:“皇上供奉三清多年,又宅心仁厚,是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的,你大可以放心。再说了,又不会全都要,留下后备就是留有余地!” “尚有转圜之机!” 闻言赵就摇摇头,不置可否。他又不是傻子,哪个皇帝不说自己宅心仁厚?哪怕是以杀人为乐的皇帝,都恨不得往自己谥号里加个“仁”! 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呵,他们自己从来都不觉得有伤天害理之事,何来不做一说? 赵就迟疑许久,低垂着眼眸,幽幽问道:“还是说的直接点吧,留几成?” 陆文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同样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淡淡道:“目前尚未得知,不过应该不会低于……” “三、四成。” 第281章 没让你全烧! “三成?不行,绝对不行!” “最少得五成。死一半人还能兜得住,要是十之七八,咱们得一起见阎王去!” 赵就不假思索,连连摇头反驳。本来这笔生意赚得就不多,玩命?那不值当! 陆文玉解释道:“又没让你全烧,一半一半而已。江南二十几个州府,要是全烧咯那还得了?别说你我不敢,就是皇上也不会同意。” “就八个吧,点上楚州九个,九九归一也图吉利。” 那就好,那就好。赵就紧张的神色缓和不少,心里衡量着:八个州府不算多,也不算少,正正好好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分。 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问道:“什么时候起火,江南天干物燥的时候可不多,得抓紧时间。万一碰上场雨,那可就有的玩咯。” 边说着边收起银票,妥妥贴贴放进怀里。生意嘛,总不能连钱都不要吧? “你回到江南就开始,去前去后留中间,怎么跟那些个知府、同知讲,不用我教你吧?” “那倒是不用。”赵就笑笑,摆事实讲道理他还算在行。 再说了,上次已经把那些人拉上贼船了,这次还怕他们不听话? “胡人早点准备好,先关进去饿几天,以免砍头的时候胡乱说话。”赵就叮嘱。 “好,今晚我会把人送过去,你注意点度别弄死了。”陆文玉答应的干脆,随即交代道:“我的人会留在汴州,起了火把粮交给他们就好。” “好。”赵就道。 生意谈拢,事情也交代完毕,陆文玉伸伸懒腰,抻抻腿脚,嘿的一声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出亭子。 走出去几步才突然想起来,回头叮嘱道:“为了演得真实,八个州府要一起起火。最后……把动静闹得大点,满城皆知是最好不过!” 赵就眸里闪过异样的光,视线缓缓从眼前刚端起的茶杯上抬起,注视着陆文玉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家常小事的脸。 嘴里缓缓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热茶升起雾气,模糊了眼前陆文玉的脸,迷迷糊糊的视线里,赵就只觉得眼前是陌生的红色。 两道视线交错,淡淡水汽阻隔间,谁也看不清楚对方的眼睛,甚至表情都是那么虚幻。双方各怀心思是肯定的,只是怀着什么心思嘛…… 只有天知道。 突然,陆文玉静止如死水的脸上有了动作,嘴角微微上翘,声音慈祥亲切,笑道:“刺杀你的人我会帮你查查,朱雀嘛,就当送给你的礼物。牧之啊,男女之情可容不得三心二意……” “呵呵,走了。” “多谢,慢走。”赵就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盖子刮去茶末,目送陆文玉出门。 水清沉底时,整杯牛饮入腹。好茶啊!可惜烫嘴,应该先吹凉一些的。 大门被推开,拎着食盒酒壶的朱雀连忙恭敬行礼,“五爷,今天菜色还不错,您不留下吃饭吗?” 说着她举起食盒拍了拍,似乎想验证所言非虚。可陆文玉只是低眉笑笑,伸手按住食盒,惋惜道:“错过一桌好菜啊,哈哈哈。你们俩吃吧,我就算了,进宫面圣可耽误不得,下次吧。” “好,好,您忙。”朱雀乖巧的站到一边,给陆文玉让开路,轻声道:“您慢走。” 等陆文玉的马车走远,她这才拎着食盒进门。穿过前屋中院,把食盒放在亭子的桌子上,一一摆好酒菜,顺便分了点给招财。 抬头瞥见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托腮这一个动作的赵就,不由幸灾乐祸问道:“唉我说老九啊,到底五爷跟你说了啥?怎么好像三魂丢了七魄似的?贬官了?是不是还挨了打?” “能盼着我点好吗?”赵就没好气的呛了回去。这娘们还真是,句句都往心窝窝里戳,纯粹一副看戏不怕事情大的模样。 放下握了许久的茶杯,调侃道:“咋滴?我挨了打,你帮我打回去啊?” 朱雀撇撇嘴,笑得灿烂,“啧,你这算是问住我了。打回去算是痴心妄想,帮你买点药倒是有可能!” 想了想,疑惑道:“五爷不是你舅舅吗?怎么还……” “就是舅舅才骂得狠呢!”赵就故作生气的哼哼起来,存心想逗逗她。 哼!朱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嗔怪般呢喃,“不想说就别说呗。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就走……”赵就低头吃饭,声音模糊不清。 “吃完饭就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就咽下嘴里酒菜,抬头盯着朱雀的脸,正色道:“吃完饭就走,有正事要做,不能多留。”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白虎呢?” “去准备马车了。”赵就淡淡回道。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吃着饭、喝着酒。只是赵就兴致不高,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静静看着朱雀吃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雀被看得发毛,只好低着头,跟招财一样,拼命往嘴里扒饭。 很快,两人一狗上了停在的马车,马蹄声响起,朝渡口赶去。 …… 京城夜色沉沉,乌云滚滚,半点月光都看不见,巷子里“梆梆”声响起,二更天了。 陆府前堂里,陆文玉官服整齐,官帽放在膝上,静坐等候着。不久,有个黑影闪过,身后阴影里传来声音:“已经上船。” “嗯,把准备好的人和东西都送过去,让下面的人查查汴州明月楼。”昏昏欲睡的陆文玉醒了醒神,小声吩咐。 阴影里的声音没有再传来,只是有阵风吹过。陆文玉伸伸手,拿起膝盖上的官帽戴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管家早早准备好了马车,扶着陆文玉走了上去。马车跑在夜色里,其方向,正是皇宫。 “过二更鼓了,今晚天色又不好,路上暗,路上走得还算平稳吧?” 宫门前面,冯公公边伸手扶着陆文玉下马车,边笑眯眯的客套。陆文玉慢悠悠走下马车,伸伸腰自嘲。 “老咯,还好不远,要不然非得颠散架不可!” 第282章 名正言顺的理由 两人发间已见斑白,对于陆文玉调侃意味居多的话,不由得相视笑笑,并肩往清玄宫走去。 踩着灯笼不亮的火光,两人一边走一边开开玩笑、拉拉家常,不知不觉到了清玄宫前。 “陆大人稍等,咱家得先进去通报。” “小事,规矩不能坏嘛。”陆文玉抬手示意轻便,站到宫门旁等着。 少顷冯公公轻步走出来,悄悄提醒道:“大皇子也在里面,陆大人小心答话。” 陆文玉点点头,进门后果然看到书案后坐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低头伏案在写着什么。 “臣陆文玉,叩见皇上、大皇子。”既然看到了,那就干脆点一起见礼,陆文玉跪下规规矩矩行礼。 法坛帷幕拉开,元琢声音传来,“起来吧,大伴搬把椅子。” 他背着手,缓缓走下法坛,没等陆文玉坐下,便迫不及待问道:“江南的事如何了?那个赵牧之,能听明白朕的意思吧?” “能!臣已经交代清楚,届时八座官仓同时起火,之后仓里的粮食会平稳进京,一粒都不会少!”陆文玉答道。 元琢眼眸里光芒闪烁,忽明忽暗的眼神看向北方,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他也没有预料到一场突然的火,竟然给自己送来了苦苦等候的破局之法。 九座,整整九座官仓!竟然被胡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无数粮食在烈火中云散烟消。此等天怒人怨之举,百姓岂有不怒的道理?若再不出兵讨伐,岂不是对不起天下苍生? 真是最好的出兵理由啊! 最重要的是,这一理由无论对内还是对外,皆名正言顺、天衣无缝,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想到这里,他眼睛里的光芒渐盛,笑容越来越张狂,转过头时已经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站着的冯公公和坐着的陆文玉,脸上皆有笑意,唯有书案后奋笔疾书的大皇子元珏,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文玉,此事你辛苦了。不过,还需你再辛苦一趟。”元琢吩咐道。 陆文玉道:“皇上请讲。” “去河西景州,给我们的河西督抚柳桓舟传个旨。”烛光阴影里,元琢脸上笑容收敛如初,语气不善道。 河西景州?陆文玉只是稍稍迟钝,很快便猜到元琢的意图。脸上笑容更甚,问道:“不知微臣何时出发?” “圣旨朕已经拟好,江南起火之日,便是你启程之时。”元琢声音轻飘飘传来,看似很平淡,但如果仔细倾听,很容易就能听出其中的火热。 甚至隐隐约约有几分急切的意思,好像巴不得这场火马上烧起来,越旺越好! 与胡人的大战,当然不止驱逐胡人这么简单,内部清洗同样也在他的计划之内。河西督抚柳桓舟独据河西,山高皇帝远,早就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若是能借此机会一并清除,那必然是极好的。 哪怕不能完全清除干净,削弱削弱其实力也是好事。 元琢偏头瞥了眼刚刚停手搁笔的元珏,阴沉的目光里多了些期盼。心里忍不住喃喃道:“我儿啊我儿,锐意进取的事爹替你做好做完,你只需要好好的做一个守成之君便是了……” 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眼光,元珏突然抬起头,恭敬问道:“父皇是有事交代儿臣否?” “无事。”元琢阴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阳光灿烂的笑意,边往书案走边笑着开口说道:“来,让朕看看吾儿监国监得怎么样!” 元珏站起来让开位置,“父皇请看,这是儿臣刚批完的奏折,不是之处还望父皇多多指教。” “好!朕这就看看!” 翻开奏折一本本看过去,元琢频频点头。尽管大多批复尽显保守,但总体来说处理得还算不错,能够不偏不倚,多面考虑。 看了好一会,才挨个合上,高度夸赞道:“好!好!好!吾儿有仁君之风啊!” “谢父皇夸奖。”元珏规规矩矩行礼回道,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元琢对儿子的表现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后没再多说什么。转头看向陆文玉,语气轻松问道:“听说牧之在汴州遇刺,没了半条命,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陆文玉道。 “此事,跟楚州官仓失火可有关系?”元琢手指轻点着书案,有些心不在焉。本就是临时起意的问问,能在意就怪了。 想想也是,满打满算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赵就的面,第二次听到赵牧之这个名字,确确实实没有多深的印象。 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纯粹是元琢有点奇怪:怎么连续两任派去江南的钦差,都遇到刺杀? 尽管只是随心一问,但陆文玉还是慎重回道:“依照其本人所言,两件事大抵是牵扯不到一起。但诡异的事,两件事都尚未查清。” “锦衣卫也没有消息?” 陆文玉摇摇头,“没有。” 哦?竟然连锦衣卫都瞒过去了?还有这等奇事?元琢好奇的抬起头,稍微来了点兴致。 追问道:“事发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彻查吗?” “彻查过了。”陆文玉也觉得奇怪,两个不同的地方,发生的两件不同的事,同样都是半点结果都查不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难不成是赵就包庇隐瞒?可包庇官仓起火,还算得上情有可原。包庇意图杀死自己的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殿内几人,不仅元琢、陆文玉困惑,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冯公公和元珏都倍感惊讶。赵就的能力他们是见识过的,锦衣卫的能力他们同样也了解,两者居然都查不清楚一桩遇刺案和一桩放火案。 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只不过,要是四人知道,赵就是自己主动惹的事,也许就不会这么吃惊了。 “二事多加关注,尤以钦差遇刺一事为重!两任钦差皆遇刺杀,一死一伤,简直是肆意妄为!不把朝廷,不把朕放在眼里!”沉思片刻后,元琢总感觉其中有猫腻,但又说不上来,只好沉着脸吩咐道。 陆文玉脸上表情说不上好看。尽管他承诺过会帮赵就查,但那也只是查,又没说过一定能查出来。实话实说,他当时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皇上开了口。 既然如此,便查查吧。陆文玉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微臣明白。” 第283章 江南大火,河西来人 汴州一处靠近官仓的酒楼里。 赵就斜倚着半开的窗户,边吹着口哨边盯着不远处的官仓,脸上平静如水,眼眸中却有些许不忍。 “还没到时间呢,看得这么起劲干嘛?”朱雀端着杯热茶放在窗边桌子上,斜倚着另一边窗户,好奇的看了几眼楼下,打趣道:“这升了官就是不一样啊,办事都认真起来了。” “呵,闲着无聊嘛。”赵就随口打发。 这时门打开,一个富商打扮的矮胖男人走进房间,行礼道:“赵大人,粮食已经装船,稍后便可启程回京。属下特来知会大人,以免叉劈了。” 赵就头也不回,背着手摆了摆示意“知道了”。 矮胖男人不多纠缠,再行一礼,说了句“属下告退”后,转身往外面走。正好遇到走进来的白虎,他一样恭敬行礼:“大人。” “嗯。”白虎点头示意,擦身而过。 走进房间关上门,白虎轻声禀报道:“几个官员已经上过药,都送回去了。剩下的粮食,全堆进了中仓。” “好,辛苦了。”赵就回道。 前几天召集八个州府的官员,商量官仓前后仓起火的相关事宜。本来想摆事实讲道理,用官仓失窃威胁威胁得了,没想到竟然有人借到粮之后翻脸不认。 没办法,只好改变策略,先威逼利诱,再来几套昭狱牌全身按摩松骨,最后把家人朋友都叫过来,谈谈心、聊聊天。 精神和物理上双管齐下,好不容易让他们松了口。 这不,一套标准流程下来,差点没把几人整死。好在啊,这汴州大夫多,又是热敷又是汤药的,总算活了过来。 为防止几人死在汴州,给自己找麻烦,上了药之后,果断让白虎叫人送他们回去。现在想想,真是不明智!早知道就该第一时间送他们回去,路上再找大夫。 这样一来,怎么牵扯都扯不到自己。失算了啊,下次必须注意!赵就喃喃道。 “喝茶喝茶!就当看烟花吧!” 时间在茶香弥漫和三人闲聊里渐渐流逝,更鼓的“梆梆”声如约而至,三更了! 三人不约而同放下茶杯,齐齐站在窗户边看向官仓方向。远处官仓后门,挂在檐下的灯笼突兀熄灭,要开始了。 两个守门的兵卒察觉到头上灯笼熄灭,还以为是今晚风太大,被吹灭了。刚想取下重新点上,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四肢发软浑身乏力,紧接着迷迷糊糊的晕倒在地。 黑暗里依次走出几十个黑衣人,把几个兵卒拉到一边,轻声推开门走进去。 “哎别说,你这药效还真是快!”朱雀掰着手指点着数,惊讶的看向赵就。 没错,迷药是赵就友情提供。特制版,味道轻、见效快、持续时间长!乃赵就长时间研究之后,推出的重量产品! “500两卖你一斤!别说这些大头兵,就是一品都能撂倒!”赵就颇为自豪,甚至目光灼灼盯着朱雀和白虎,脸上那副期盼、渴望几乎化为实质。 两人身体后仰,一起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个……我想试试,能不能撂倒小宗师!如果可以,下次让五爷也吃点!”赵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舔了舔嘴唇,活脱脱一副变态模样。 “滚!” “又没要你俩钱,不吃不吃呗!”赵就意兴阑珊收起小药瓶,不屑撇撇嘴。 官仓方向火光已然熊熊燃起,照得周围一片通红。附近叫喊声、惊呼声、跑路声和打水声接连响起,纷乱嘈杂。 见时机差不多了,赵就拍拍白虎肩膀,笑道:“该你上场了。下手轻点,都是咱们自己人,别弄死了!” “放心,我懂的!” 白虎慎重点点头,身上真气霎时间蓬勃升起,脚尖点在窗户上纵身一跃,直挺挺扑向官仓。 半空中大吼出声:“哇呀呀呀,何方歹徒?哪方妖人?竟敢不问不说,烧我官仓,伤我百姓,扰我安宁!拿命来!” 窗边朱雀目瞪口呆,张着嘴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只好伸出手指着赵就。 手指不断轻颤,显然很是激动。 “哎,傻逼是傻逼了点,这不是为了引人注目嘛!”赵就按下她的手,安抚道。 这时候朱雀无奈的摇摇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来了,这傻子一样的行为,我一个弱女子,确实做不来。” “呐,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你想想,要是你……”赵就适当的没再说下去,只是指了指白虎,挑挑眉。 “别说了。”朱雀急忙出声打断,那副样子都不用做,光想想她都觉得羞耻。 官仓外,白虎大展神威,跟几个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闻声赶来的兵卒将几人围在圈内,也不帮忙,就举着兵器看着。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直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官仓大火被扑灭得差不多,白虎才大喊一声,几招便擒下几个黑衣人。 被按在地上的黑衣人好像不服气,叽里呱啦的叫骂着,声音之大,连周围的议论声都盖了过去。 人群里早就安排好的人,明白时机已到,果断开口问道:“这几个说的,是不是北胡话啊?” 人群里有人好奇的问:“老先生,你听得懂啊?” “我到边关做过生意,听得懂一点点。”原先那人抚着胡子说道。 人群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人。那人也不隐瞒,侧耳认真听了一会,指着黑衣人道:“他们说的好像是要杀光我们,什么奴隶之类的骂人的话。” 没想到还真是胡人!安静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不停有人叫喊着“打死他们”之类的话。 楼上目睹一切的赵就轻微摇摇头,毫无波澜的关上窗户。 “我们走吧,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这一夜,八个州府的官仓几乎同时起火。橙红色的火光给附近的人们留下了极大的震撼,但诡异的是,除了官仓的前后两仓,其余地方半点损伤都没有。 甚至熏都没熏到,也不知道为什么。 景州城南城门,一个背着包裹的高大男人,牵着一匹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的骏马走进景州城。 此人,正是陆文玉。 第284章 我们能不认吗? 脚步声伴着马蹄“踏踏”声,一步步越过城门,踏入景州城内。 陆文玉拉着马缰拦住一个老人,笑着问道:“老人家,耽误您一点时间。麻烦问您,驿站或者景州知府衙门在哪里?能否劳烦您带下路?” 老人挑着担,盯着陆文玉警惕地看了几眼,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试探着问道:“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我们景州吧?来探亲访友还是做生意呢?” “访友。” “访友?敢问姓甚名谁?”老人追问。 “柳桓舟。河西督抚柳桓舟。” 听到“柳桓舟”这个名字,老人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河西督抚”四字入耳,这次反应过来,不禁大惊失色。 柳将军,要找的人居然是景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柳大将军! 见老人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陆文玉伸出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老人家,您怎么了?是我的声音太小,您听不清楚吗?” 老人回过神,连忙摆手,“大人您别见怪,老汉我啊第一次见大人这么大的官,一时间矢了神。见谅,见谅。” “我这就带您去督抚衙门!” 有老人带路,陆文玉乐得其成,只管跟在老人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走一会就得停下来休息会。走走停停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到最后肩上的扁担都被陆文玉接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天才到地方。看着眼前算不上恢弘的督抚衙门,陆文玉不动声色的笑笑,往老人手里塞了几两银子后,牵着马往里走。 “站住!这里是督抚衙门!你是何人?想硬闯吗?”守门兵卒早早注意到陆文玉,见其脚步不停,急忙厉声呵斥。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陆文玉,进去通报吧!”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震惊。急忙让一人跑进去通报,其余人皆握紧兵器,警惕盯着陆文玉。 少顷,进去通报的人急匆匆跑出来,气都来不及喘匀,便躬身虚引,“柳将军有请,大人请跟我来。” 将马缰递给兵卒后,陆文玉背着手跟随带路兵卒往里走。绕过景廊,在待客堂见到了柳桓舟和他的两个儿子。 三人端坐于太师椅,审视般打量着陆文玉。许久,柳桓舟才开口笑道:“陆大人,坐坐坐。来人,看茶。” “不急不急,先忙正事!”陆文玉摆摆手,并没有坐下,而是解开了手上的包裹,沉声道:“河西督抚柳桓舟接旨!” 柳桓舟眉头紧皱,不明所以。迟疑了片刻,还是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臣柳桓舟,接旨。” 随着圣旨展开,陆文玉清清嗓子,宣旨:“胡人猖獗,频频骚扰边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扰我安定杀我黎民。今又胆大妄为,竟潜入江南数州,火烧官仓,实乃天怒人怨,罪不可赦!朕上顺天理,下秉民意,讨奸邪安天下。着命河西督抚柳桓舟,即日出兵,又河西北上……钦此。” 随着圣旨念完,柳桓舟双眼瞪大拧着眉头,有些失神。没想到,竟然是让自己出兵的圣旨,他有些难以置信。 还有,江南官仓起火的事,自己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柳将军,接旨吧。”陆文玉见其没反应,小声提醒道。 柳桓舟这时才反应过来,瞥了眼满脸震惊的两个儿子。疑惑的接过圣旨,道:“臣领旨。” 事情已经办好,陆文玉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行礼告别道:“柳将军,请尽快出兵,家国大事可不能拖延。军中大事,陆某一个外人,确实听不得,先行告退。” “今晚陆某会留在景州,柳将军若是有事,可来驿站找我,我定会一字不差,回禀皇上。” 听着陆文玉半是自傲半是威胁的话,柳桓舟皮笑肉不笑的哈哈几声,沉声笑道:“好说,好说。陆指挥使好好休息就是,有事的话,一定打扰。” 他挥挥手,让下人送客。陆文玉刚走,一个文人打扮的幕僚急匆匆跑进来,慌张道:“将军,不好了。江南,江南出了大事!” “是官仓失火吧?”坐在左边的大儿子柳阁亭问道。 幕僚一愣,好奇问道:“大公子哪里来的消息?竟能这么快速!老夫可是日夜奔忙,一刻不敢歇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刚坐下的柳桓舟摇头苦笑,将圣旨丢给幕僚,“哪里来的消息,呵,皇帝老儿给的!” 事已至此,就是头猪都能想明白,何况他一个手握大军、雄踞一方的将军。什么胡人?这场火他妈的就是皇帝老儿自己放的! 幕僚展开圣旨看了一遍,瞬间脸色苍白,冷汗直流,颤颤巍巍道:“将,将军,咱们出兵吗?” 堂内沉默许久,柳桓舟揉着眼睛,苦涩道:“咱们还能不出兵吗?别忘了,这里是河西!长安一锁,咱们都得饿死在黄沙里!” “爹!”柳阁亭拍桌而起,愤然道:“咱们总共不到十万人,其中骑兵也才三万出头,精骑更是只有一万五千,其他的都还骑着劣马呢!去硬磕胡人,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情绪双手挥舞,情绪激动,连茶水洒了一地都不曾察觉。指着南方吼道:“爹,我有一言!咱们干脆反了,挥兵南下,占据蜀地。那里四面皆山,易守难攻同时粮食足够,待时机成熟,再拥兵出关,夺取天下!” “这龙椅他姓元的坐得,姓柳的就坐不得吗?” 幕僚眼里亮光闪动,附和道:“是啊将军,不如反了!刘知远那头肥猪哪里守得住蜀地?” 可柳桓舟只是不屑笑笑,摆摆手轻声问道:“刘知远那头肥猪不行,我知道,你们知道,难道元琢就不知道吗?” “占据蜀地?呵,我比你们都想占据蜀地,无时无刻都在想!你们都知道蜀地易守难攻,难道元琢就不知道吗?别忘了刘知远的手下,可全是精通守城的人!崇山峻岭又跑不了马,硬啃?几年都不一定啃得下来。等啃下来,别说援军,饿都饿死了!” “皇帝老儿啊,早想到了今天!” 第285章 杀了陆文玉 待客堂下三人皆沉默不语。柳桓舟说的是实话,他们赖以生存的,是骑兵,崇山峻岭之间,马跑不起来啊! 总不能给马插上翅膀,不跑,改飞? 气氛凝滞,空气里多是不甘。一直没开口的二儿子柳层楼轻声问:“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做不了鹬鸟,也不能做那个蚌!” “只怕不是鹬蚌相争啊……”柳桓舟无奈说道。 他心里清楚,元琢绝不只想灭了自己,北胡、河西,包括天下全都要才符合元琢的性格。君臣相知这么多年,柳桓舟太过了解元琢了,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更加了解元琢。 看似是个潜心供奉三清,与世无争的人,实际上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 “只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柳桓舟仰头贴着椅背,双手紧握扶手,两条剑眉紧紧拧在一块,眼睛微眯,眸光里满含忧愁,苦涩的声音响起,哪有万军之将的风采? 活脱脱一副落榜书生模样,还是童试落榜! “不!”幕僚怒目圆睁,拍桌而起,“还有破局之法!” 上首的柳桓舟动也不动,喃道:“投靠北胡?还不如回京城负荆请罪呢。” 幕僚摇摇头,“自不是投靠北胡,我是说:杀了陆文玉!” 闻言,柳桓舟失神的眼里突然闪过一缕亮光。他没有马上开口,心里默默思量着可行与否。 下首柳阁亭、柳层楼两人眼光闪动,起身道:“我去找人。” “慢着!”柳桓舟叫停两人,坐正了身子,虎视眈眈盯着门外。 他身上涌出一股豪迈气势,缓缓抬起布满老茧的手,咬牙吩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要留手,死多少武夫都无所谓,只要能杀了陆文玉!” “是!”两人行礼后,快步出门。 等两人身影消失不见,柳桓舟这才缓缓说道:“先生,圣旨就先留着吧。若是能杀了陆文玉,自然可以说是伪诏;若杀不了,那便依旨出兵吧……” “是,将军。”幕僚躬身行礼。 杀陆文玉,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说到底,是不成计谋的计谋,其中或多或少带着些撒气的成分,他们自然不会指望杀死一个人就能改变什么。 况且还不一定能杀得了。元琢估计也明白这点,才特意派陆文玉来宣旨,而不是太监。 走出去几步,幕僚脚步一滞,转头问道:“将军,若是真能杀了陆文玉,那我们该如何?” “不如何,拖延多点时间罢了。”柳桓舟摇摇头,若明若灭的看着几步外的幕僚,说道:“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的事能做,有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联合北胡演戏,不亚于与虎谋皮!” …… 夜色渐起,陆文玉端坐在驿站院子里,悠闲喝茶。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天空,似乎有些不满意。 唉,河西苦寒,杯中茶自然比不过京城。但这粗茶喝起来,倒有些不一样的滋味,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黄沙滚滚之地,还真就养不出江南的柔美。 “嗯,不错不错。”陆文玉轻叩着茶杯,不住点头咂摸。虽是粗茶,确能品出甘甜,实在是…… 意外之喜! 一杯茶见底,他捻起几片茶叶放进嘴里嚼起来。确确实实没有多少茶香,苦涩粗粝感居多,可反复咀嚼之后,却生出一股苦尽甘来之感。 “来人呐,换茶!” 衙役面面相觑,驿站里顶好的茶没有,可稍微好一些的茶还是不缺的。可这位京城来的大人,偏偏点名要喝这等粗茶,他们也想不明白。 “大人,要不然下属给您换一杯?”衙役试探着问道。 可陆文玉摆摆手,悠闲笑道:“不用,就上粗茶!刚刚一杯刚咂摸出点滋味,就见底了,这第二杯啊,必然能喝出点新鲜劲!” 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照办呗!端着茶杯出去,不久点回来一杯热茶,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大人您的茶,小心烫。” “好嘞。”陆文玉迫不及待端起茶杯。 先凑近细闻一番,嗯,还是闻不出多少茶香。干脆喝吧,用杯盖刮去茶末,小口小口品着。这回倒是喝出了点不同,回甘里居然带着些燎舌。 他放下茶杯好奇问道:“怎么这杯茶和前一杯有所差异啊?是不是茶叶过多还是水过热了,是茶叶产地不同还是泡茶手法改变?” 衙役眼睛闪动,他哪里懂得这些文雅之事。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放茶叶加热水这两个动作,哪有任何不同? 想了想,支支吾吾道:“应、应该没、没有不同。” “这样啊……”陆文玉放下茶杯,脸上笑容停滞了片刻后,又恢复了笑脸。 拍拍衙役,安慰道:“无事,只是这茶多了些新滋味,你既然不知道那便算了。” “大人……” 没等衙役说完,陆文玉便打断他,吩咐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不要再进来,免得扰我歇息,出去吧。” 唉?衙役不明里就,这茶喝得好好得,怎么突然要歇息?按这意思,茶到底还喝不喝? 几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见此情形,陆文玉微微点头,安抚道:“都下去,不必迟疑,去吧,去吧。” 话已至此,衙役们也只好挨个走出去,顺带轻轻关上门。 院子里只剩下陆文玉一人,他也急着不回房间休息。依旧小口小口品着茶,那副陶醉的样子,好像杯里是什么难得一闻的仙茗。 实际上,那不过是河西最常见的粗茶,跟上好两字都不沾边。 可陆文玉依旧享受其中,丝毫没有嫌弃。一直到茶杯见底,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杯,抬头看了眼天空,又摇摇头叹息。 默声喃喃道:“这毒下得有水准,喝不出来是什么毒啊……” 放下茶杯很久,四周没什么动静,他似乎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转头看了左右几眼,叹气道:“来了就出来呗,躲着干嘛呢?怎么?光想毒死我啊?” “那样可不行,太丢脸!” 第286章 中毒 话音飘散在风里,陆文玉声音不小,至少墙外能听得清楚。可回答他的,只有风声,似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般。 以为他们还在考虑,陆文玉背着手静静等着。没想到半刻钟过去,周围还是一片静悄悄,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嘴角翘起,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垂下,眼眸里忽地黯淡。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啊……” “好好听话不好吗?真是……” 风声稍稍小了些,院子里陆文玉在风声减小那一刻便消失不见。百步外一处屋顶上,男人心底猛跳,不安感弥漫全身。 刚想回头,一只大手凭空出现,不偏不倚按在男人嘴上。只一按下,男人便没了气息。 院子里,陆文玉身影出现在原地,甚至就连站立的位置都没有半点挪动。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提着一个双眼瞪圆、已经断了气的男人。 手掌慢慢松开,语气平淡,“猫抓老鼠不好玩,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哦,小崽子们。” 几十步外,分立在不同地方的几人眉头紧锁。说句实话,他们几人无一例外,根本没看清陆文玉出手的过程。 不,不!不止过程,就连什么时候动手都没看清,更过分的是,他们连真气波动都没有感知到。 “你感知到真气波动了吗?” 旁边的人摇摇头,“没有,难不成陆文玉连真气都没用就把太行四鬼之一杀了?怎么可能!” “难说!还是小心些吧,这可是当世第一!” 几人手里紧紧握着兵器,他们几斤几两自己清楚,陆文玉几斤几两他们不清楚。可再不清楚,当世第一也不是假的。 武夫跟文人不一样,文人沽名钓誉,吹嘘过头只会面子丢光,见不得人;武夫要是吹过了头,可是会被当成出名的垫脚石而踩死! 这种简单的道理,他们自然懂。也正是懂,才不敢上前,他们在等,等毒发。 毒发还有一线机会,现在莽干,院子里的尸体就是下场。 左手边的小年轻,见其余几人动都不带动,不禁轻蔑的笑笑,“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能唬住你们。草,怕死混什么江湖,去妓院当龟公啦!” 他握紧了手上的刀,脚下轻点扑出去几十步,瞬间拉近距离。落到院墙上时,无数暗器飞出,而其借力跃起。 刀光如白练,当头劈下。 “什么天下第一,老子一刀劈死” 想象很美好,现实有点差异。长刀被两根手指捏住,寸进不得。 “好!好勇气!二品敢劈大宗师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第一个还活着,可惜,第二个却要死了。” 陆文玉索命的声音传来,年轻人刚想抽刀退后,却听见“叮”的一声响起,长刀被捏断。 一掌轻飘飘推来,看似破绽百出,却避无可避。只一掌拍出,年轻人头颅炸裂,红白之物溅了一地,但诡异的是,陆文玉身上却干干净净,滴血为染。 随意将手里刀尖弹出,远处一个渔夫打扮的中年人脸色大变。急急忙忙运转真气,甩出鱼竿,可惜为时已晚。 “啪。” 中年人尸体坠地,脖颈处正正好好插着一截刀尖。刀尖入体两寸半,恰好切穿咽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只是眨眼之间,三人已死。其余人脸色难看,他们来之前有想过陆文玉强大,可没想到,居然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连杀三人,一丝真气未出! “分开一起上,招子都亮着点!”远处一个老人轻声道。 “好!” “好!” 驿站周围一股股真气升起,人们皆目光阴沉,瞬间动了起来。前后左右围攻而来,人未到,暗器已经密密麻麻如同天上泼雨。 而他们的目标,位于风暴中心的陆文玉只是摇摇头,不屑喃喃道:“老家伙不出手,让一群小崽子卖命。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 他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如花丛拈花,轻巧、灵敏、颇具美感。不断飘动间,射来的暗器被打落七七八八,院子里满是金属的闪光。 “死!” 左右声音传来,两柄剑突兀出现。可陆文玉好像早有预料,微微侧身,两柄剑剑光闪过,却没有伤到分毫。 依旧是两掌甩出,两股血雾飘起。视线朦胧间两柄剑飞出去,远处又传来两声闷响。 众人来不及伤心,攻势不止,长枪、刀剑接连出现,刺、劈、挑,招式连绵不绝,真气一股又一股涌向院子,有一股接着一股消失。 两刻钟后,院墙已血迹斑斑,无头尸体躺了一地。而陆文玉身上依旧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没乱,脚下宛如生根,还是原来站的位置,半分挪动都没有。 惬意,轻松。 “还来吗?小崽子们。”陆文玉脸上表情平静,看向众人的眼光半点悲喜都看不到,倒像是家里长辈在教训后辈。 人们皆倒吸一口凉气,差距实在太大太大,大到他们连再接着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踌躇在原地。紧握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底更是泛出一阵转身逃跑的念头。 这时,陆文玉嘴角渐渐溢出一丝鲜血,紧接着鼻子里也缓缓流出鲜血。众人见状纷纷一喜,这是毒发了。 “咻!咻!咻!” 不等众人有动作,远处的黑暗里,三支箭破空而至。陆文玉眼睛微眯,随即嘴角渐渐上扬,身上溢出一股莫名的气势。 随着他抬起手指,三支箭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停在陆文玉一尺开外。尽管没有再往前飞去,但箭矢仍在不停旋转,如同三条被抓住的活鱼,不同耍着尾巴。 “啪!” 三支箭一齐炸裂开来,一阵白烟竟然随着箭矢炸裂而爆开。瞬间便将陆文玉整个人笼罩在白烟里,将其与众人隔绝开。 其余人不明原因,满脸疑惑,这一吹就散的白烟,能有什么用?再者说了,好不容易熬到毒发,不动手反倒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浪费机会! 有人看不下去,提着刀就往白烟里冲,可刚走进白烟两步,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运行轻功连连后退,这状况哪里还看不明白。 白烟有毒!剧毒! 第287章 牵马出城 景州城墙上,弓手手肘撑着身体斜靠着城墙,皱着眉盯着白烟,疑惑问道:“我说老鬼,能杀了陆文玉么?” 旁边须发皆白的干瘦老人,一手握着弓,一手捻着下巴的山羊胡,目光幽幽,没有马上回答。 少顷,唉了一声后,无奈收起弓,随手一巴掌甩在弓手后脑,骂道:“老鬼也是你叫的?叫师父!瓜娃子。” “好好好。”弓手吃疼,弯着腰捂着后脑,问道:“师父,咱这三箭应该能杀了陆文玉吧?这可是天下排名第三的毒!” 老人咧嘴笑笑,“天下第三?那陆文玉天下第一你怎么不说?瓜娃子老子都说了,杀不了!” 弓手刚想开口反驳,老人嘻嘻哈哈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无比。伸手抓住弓手衣领,两人身影从城墙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城外几里的空中。 “师父……” “不想死就他妈的闭嘴!”老人真气激荡,速度拉到极致,好像身后有人追杀般,脚步不停,尽可能拉开与景州城的距离。 准确的说,是与景州城驿站的距离。 不知道跑了多远,反正弓手看向景州城时,只能模模糊糊看见点点火光。老人拉着他的后颈,站在半空中。 慎重说道:“徒儿啊,好好看,眼睛不眨的看。看完你就知道,为什么一个宗门需要大宗师坐镇了。” 嗯?弓手被提着后颈,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地方。听到自家师父的话,他还是强忍不适,专心致志盯着驿站方向。 驿站外退出白烟范围的众人,皆目不转睛盯着白烟。 “这等剧毒,应该死了吧?” “我看还没有,毕竟是大宗师,又不是没入品的杂鱼。” “大宗师又怎样?不还是凡人之躯?真当他是呼风唤雨的仙人?” 人群沉默下来,静静盯着毫无动静的烟雾,不少人脸上渐渐溢出了喜色。大宗师啊!居然死在这里,死在他们手上!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宗师,那可是陆文玉!尽管他们只是从旁协助,但也算得上参与其中。 这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 见烟雾里迟迟没有动静,有人喜上眉梢,惊呼“成了!” 刚打算动身一探究竟,烟雾里突然闪出点点光亮,一声悠长而又轻蔑的叹息声从中传出。 “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余孽为何总杀不尽呢?可真是叫人疑惑啊!” 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在烟雾里滋生,众人大惊失色,丝毫不敢迟疑,管烟雾里的人是死是活,先跑再说。 “嘭。” 烟雾里跃出一个影子,速度极快,直扑远处高楼楼顶。 高楼顶上,黑衣人知道躲不过去,果断干脆凝聚真气、真意于双手,不退反进推出一掌。 “哼,萤火之光,竟敢与皓月争辉?” 空气中传来陆文玉不屑的声音,迎着黑衣人手掌,接下其一掌。轻飘飘落在楼顶,背手看着被震退几步的黑衣人。 打趣道:“我接了你一掌,你也应该接我一掌才算公平。我给你时间准备,接下了我放你走,如何?” 黑衣人停稳脚步,目光凝重。刚刚一掌就好像拍在一座万丈巨岳之上,半点效果没有先按下不表,反震回来的力量大得出奇。 若不是他及时收手,这一掌会不会伤到陆文玉尚不得知,自己废条手是肯定的。 “怎么?不愿意?”陆文玉平静问道。 看着陆文玉平静的眼睛,黑衣人暗暗瞥了眼左边。身上真气升腾,也顾不得会不会有第二掌。真气肆意倾泻,真意弥漫,缭绕在其身体几寸外,两者相互结合,形成好几道护体。 “这样才对嘛!” 陆文玉双手垂下,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等着。直到黑衣人摆开架势,陆文玉这才缓缓抬起手掌,一步步往黑衣人的方向走。 他走得极慢,一只手还背在身后,跟饭后散步没什么区别。但此时,黑衣人额头竟然渗出了滴滴冷汗,死亡的威胁突然浮现在心底。 这一掌,他接不下! 半步外,陆文玉手掌前轻轻推出,好似细雨落青瓦,又像蜻蜓落荷角。总之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带起,极慢又极快,无声无息。 手掌在黑衣人瞳孔里不断放大,最后落在护体真气上。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层的护体真气宛如薄冰,只是眨眼间便碎裂干净,消失无影。 “轰!” 真气陡然炸开,漫向四周,浓浓烟尘在两人中间弥漫。脚下高楼已然被削去一半,断壁残垣碎瓦在夜里簌簌落下。 机会!远处一个拄着竹杖乞丐目光微动,趁着烟尘散开的一瞬间,悍然出手。人影几番闪动,出现在陆文玉身后,手上竹杖猛然点向陆文玉后心。 “得手了!”他脸上露出笑意。 但很快,便察觉到竹杖上传回来的感觉不对,居然再进不得。乞丐脸色剧变,仔细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手指挡在竹杖尾。 无论他用多少力,竹杖始终分毫不进。 “慢,实在太慢了。”陆文玉手指轻点,竹杖整根碎裂开来。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乞丐,啧啧直摇头。 语重心长的指点迷津道:“唉,还没出招之前,怎么泄露出真气呢?” 乞丐已经没心思再听陆文玉唠叨,此时他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可陆文玉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摇头笑笑,依旧是一掌推出。 又是“轰”的一声响起。 烟尘散尽,陆文玉提着两颗人头,站在高楼上俯瞰着其余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 看了快一刻钟,再没人对他出手,这才凭空御气,落在驿站院子里。在不少人的目光里,去马厩牵出自己来时骑得那匹黑马,一步步往外走。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陆文玉和一匹黑马,往城门方向走去。众人分列两边,远远目送,谁也不敢有半点阻拦的意思。 城门处,陆文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只有一处房间亮着灯的高楼。 许久之后,高楼最后一盏灯熄灭,恢复昏暗。陆文玉这才转身往外走,将手举过头顶挥了挥。 似乎在藐视,又似乎在道别。 第288章 把戏做足 蜡烛被吹灭,黑乎乎的房间里,柳桓舟站在窗边,目送远处的陆文玉走出景州城,脸上始终不喜不悲。 好像只是看了一场戏,还是场唱得很差、锣鼓全乱的戏。 在他身后,轻微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无奈的声音飘来,“他发现我了……” 顿了顿,问道:“大哥,要不要我追出去杀了他?” “不用!”伸手关上窗户,柳桓舟转过头果断摇头道,“咱们最重要的是,万无一失。尽管陆文玉中了毒,可谁知道中毒多深?万一临死反扑,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明白了。”来人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笑道:“大哥,咱家二侄子的野心……不小哟,收了帮老鼠,在江南钻了个洞。可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刚坐下的柳桓舟扶着椅子哈哈大笑,忍不住故作责怪道:“哈哈哈,你这个做叔叔的,也不看着点,该打就打呗。叔叔教育侄子,谁也挑不出理!” 来人同样大笑出声,“哈哈哈,大哥放心,有我盯着,那群老鼠翻不起大浪花。” 柳桓舟点点头,问道:“三弟呢?在京城还好吧?” “还不错,咱们再坚持几年,说不定就能等到三弟打开城门,喜迎皇师了!” 两人相视大笑,畅快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曾消失。 …… 江南夜色已深,赵就独自一人走进汴州大牢。白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就连鼻子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酒味。 赵就扇扇手驱散酒味,问道:“怎么样?供词编……啊不,审出来了吗?” “早搞定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面走。值房里朱雀翘着脚,拿一张张供词当故事看,边看边啧啧称赞,“行!还得是这帮握笔杆子的,这我就想不出来!”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瞧了眼,连连挥手道:“老九、虎哥,一起过来看看,这些个笔杆子哦,写得真好!” “哦?真的假的?”白虎拿起几张,装模作样看了几眼,瘪着嘴不住摇头。 “写得真尼玛好!” 身后的赵就满头问号,拿过白虎手里的供词,转了一百八十度再还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哥们,拿倒了!” 这样吗?白虎也不尴尬,拿着供词依旧啧啧称奇,“嘿,你别说,这样看更精彩了!” 牛逼!赵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果然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而朱雀就没那么礼貌了,咧嘴大笑。 赵就拿起供词粗略看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便放下供词吩咐道:“就这样吧,明天找个人把供词贴出去,顺道给讲解讲解,把戏做足咯!” 思考了一阵子,又交代道:“五爷送来的那些个胡人,记得弄哑咯。可别等砍头的时候,还有人能出声喊冤枉!” “放心。”白虎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巴接着说道:“送来的时候就毒哑了,玄武还不放心,挨个再毒了一遍,顺便啊,把舌头割了……” 还毒一遍?赵就倒抽凉气,妈的,长得像弥勒佛,尽干些见血的事。 这他妈该死的反差感啊! 翌日中午,几路人奔向不同地点,粘贴告示、供词。 还没贴好不少人已经围了过来,但由于字写得小,又有兵卒阻拦,不许靠近看,人群只好指指点点,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个不停。 “这是啥啊?不会又加赋税吧?” “想什么呢你?增加赋税哪会贴在这种地方,最多就在衙门门口讲讲!我估计啊,咱们汴州啊又出了什么采花贼啊、江洋大盗之类的。” “嗐,纠结这玩意干什么,等官爷贴完,咱们问问就是了。” “是极,是极。” 没想到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一刻钟过去,众人腿都站麻,眼都看酸了,粘贴的人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人群等得不耐烦,停手的第一时间便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官爷,这上面说的什么啊?给咱们讲讲呗。” “对,讲讲呗,咱也不识字。” “讲讲,讲讲。” “劳烦官爷讲讲!” 其余人纷纷出声附和。江洋大盗他们倒是不感兴趣,毕竟也没多少钱给人家盗,可要是其他例如增加赋税之类,还是得听听,事关兜里的钱,可马虎不得! 贴告示的人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后,开口解释道:“这告示啊,既不是什么采花贼、江洋大盗,也未事关赋税。” 他卖了个关子,“是关于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 众人疑惑的看向告示。近日发生的大事?难不成是官仓?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他抬手指指告示,解释道:“这上面写着的啊,是胡人放火烧官仓的事。人呢,我们已经审完了,旁边贴的就是审出来的供词。” “这次啊,胡人不仅在汴州,还有楚州等九个州府放火,目标都是官仓!经审查拷问,皆供认不讳!” “知府大人已经上报朝廷,三天之后,开刀问斩!” 闻言,人们很是吃惊。当然,并不是因为砍头,人群里有点岁数的人不少,砍头这种事多多少少都见过。 真正让他们奇怪的,是此次官府办事效率实在太快。这才过去多久?算来也就一两天吧,从抓到审到定罪,一大套流程就这么走完了? “这可是官仓,办不好别说丢官,脑袋都得搬家!能不快么……” 有人低声解释了几句,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还以为是为了他们呢,原来是头上官帽有危险啊。 难怪,这样倒解释得通了。 众人的议论落在耳里,贴告示的几个人也只好尴尬笑笑,找补般说道:“不管怎么说,烧官仓总是不对的吧?惩戒犯下滔天大罪的胡人也总没错吧?诸位可不要忘了,这官仓的粮食不还是你们一点点攒出来的?” “这可都是你们的东西,胡人一把火烧了,你们就半点火气没有?” 众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不少人大叫着“马上砍头,以儆效尤”之类的。 不少人更是喊着“非我族类”、“驱逐胡人”云云。 几处告示皆是如此,人声鼎沸,群情激愤,颇有些怒不可遏的味道。 第289章 蹊跷的地方 距人群不远的一家酒楼上,赵就独坐在包间窗边,边看着不远处吵吵闹闹的人群,边没有多少兴致的喝着酒、吃着菜。 对于远处人群的议论、吵闹,他半点兴趣都没有。这群人信不信关他什么事?他只是按皇帝的意思办事而已。 有没有效果是皇帝该考虑的事,而不是他该考虑的事。退一步说,难不成没效果就能打消皇帝挑起战事的决心吗? 不会!绝对不会!二十多年的夙愿,除非暴毙,否则不会打消,最多推迟。可大半年以来,这么多的准备,会因为点岔子就推迟吗? 大概率也不会。 所以必定会发生的事,同时也不关乎自己,担心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稳住心神,该吃吃该喝喝。 喝干杯里的酒,伸手摸摸酒壶,已经有些发凉。外面天色阴沉,赵就自己心情也算不上好,干脆多喝几杯,散散心底愁闷。 “小二,酒凉了,换一壶!” 跑堂动作很快,话没说完就进来换酒了。外面吵吵闹闹,包间里倒是怡然自得。 换了温酒,刚喝没几杯,外面传来敲门声。赵就咧嘴笑笑,来了,“进来吧,只有我一个人!” 门推开,是望舒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除此之外,手上还拎着个贼眉鼠眼的人,看着像个地痞流氓。 “这是你手下?”赵就问道。 “不是。跟了我一路,也不知道想干什么,索性抓了。” 这样。赵就没有过多计较,回到正题问:“怎么样?我要的东西,查到眉目了没有?” 望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晕过去的人随手丢下,拉开赵就对面的椅子坐下,问道:“我要的东西呢?你准备好没有?” “丹药吗?倒是还有点,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查到的东西值不值那个价?这丹药啊,可是十分珍贵,求爷爷告奶奶才搞来五枚,我可不做亏本的生意!” 她不做回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推到赵就面前。坦白道:“没查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我想信里应该有你感兴趣的事。” 哦?我感兴趣?赵就挑挑眉,拿过信拆开,上面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只说了楚州官仓失火,大概率不是河西的人做的,至于河西的动作,全都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满脸不悦的放下信,笑道:“要是只查出了信里写的,那不好意思,我一枚都不会给你!” “你想要什么?”望舒声音里明显带着些愠色,看向赵就的眼光里有些不善,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感觉。 她垂了垂眼眸,压制下去心底的火气,咬牙切齿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卖了乖还要再占点便宜的男人。 要不是一来丹药确实好用,二来自己目前确实杀不了他,哪会让眼前占了自己便宜的男人活到今天? 想到那天,望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浮出心底。如同平湖死水的脸上微微起了些波澜。 “至少至少你得查出来,在楚州放火的人是谁,为谁效力吧。”赵就喝着酒,感觉到了望舒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语气都放平缓不少。 “光查到不是河西的人没用啊,美人!” 唉……望舒眼底杀气消失,无奈道:“实话实说,很难查得清楚放火之人身份!如果不是你说不是锦衣卫做的,我都怀疑是你们自己做的了……” 额。赵就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别的不敢说,但肯定不是我们自己做的,官仓不是小事。” “好吧。”望舒同样摇摇头,颇为无奈。 沉默片刻,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倒是其他两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陆文玉去景州见了河西督抚柳桓舟。” 原来河西督抚叫柳桓舟啊。赵就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陆文玉去见河西督抚,大概率是为了出兵北征的事宜,没什么奇怪的。 说道:“继续。” “第二件事嘛。临安山寺里,烂坨寺和苦禅寺弟子被杀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有蹊跷的地方?”赵就直视她的眼睛,问道。 望舒点点头,“有,而且很多。” “从现场看,两寺弟子一同结了大阵,而且维持了很久。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大阵突然被打破。” 赵就听得云里雾里,放下酒杯不耐烦道:“直接说重点,怎么打破的?” “从外部!”望舒说道。 “而且时间极短,几乎就是一击之间!我怀疑,是大宗师出手了,但现场看来又不是一击即溃,所以,非在人力在器物!” 器物?赵就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有什么器物能一击打破有小宗师坐镇的大阵。 思来想去还是疑惑问道:“什么器物?小宗师坐镇的大阵,不会这么简单打破吧?” “不知道!”望舒实话实说。 “我只查到这里,如果要接着往下查,是另外的价钱!要不要加钱接着查?”她眼睛幽幽,宛如一个精明的商人。 啊咧?赵就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不是,她说的是我的词啊! “不用了。” 赵就丢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有两颗,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望舒也不介意,收起药瓶转身走出去。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赵就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轻轻抖动着拿在手里的信件。上面的味道闻着有点熟悉的感觉,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他本来就是玩毒出身的,对于味道很是敏感。信件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望舒的脂粉味,但是她坐下之后,两者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 闭着眼睛贴近鼻子仔细嗅了嗅,依旧熟悉,依旧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真是蹊跷,按理说自己并没接触过多少人,应该能很快想起来是谁的味道。 可偏偏就是朦朦胧胧,想不起来。 屏风后轻缓的脚步响起,随后是调侃打趣的声音传来。 “人都走了,还依依不舍呢?” 第290章 打算试探试探 听到身后的声音,赵就放下信件“嗐”了一声,同样打趣道:“说啥呢?我哪敢对小宗师有想法?真是!” “嘿,你还真敢胡扯,我不也是小宗师,不一样给你使唤来使唤去的嘛!” 屏风后走出来个衣服脏兮兮,脸上胡子拉碴,笑得很是猥琐,搓着手拿开椅子坐了下来,正是六指。 端起酒杯喝了杯温酒,咂摸咂摸滋味之后,抬抬下巴调侃:“姑娘长得不错的啊,咋了?人家不满意你只是个四品官啊?” “确实不满意,要是鬼市的小宗师,估计就能满意了。”赵就举起酒杯,调侃回去。 两人碰杯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酒至微醺,菜吃半饱,六指放下酒杯,说道:“说吧,千里迢迢把我叫过来,要查点什么?” 赵就沉声道:“两件事,第一,帮我查查那个女人的身份,最好要清楚点。” “第二,查查临安山寺跟楚州官仓两事,是不是同一批人做的。” 哦?六指眉头微皱,不解的打量着赵就。查望舒的身份他能理解,毕竟是刺杀过自己的人,谨慎点没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会对烧官仓的人这么上心呢?按理说不关他的事,该不会是官袍穿久了,真把自己当锦衣卫的指挥佥事了吧? “两件事一起,价钱不便宜喔。”六指暗戳戳点了点赵就,笑道:“我觉得吧,还是查查姑娘算了,反正烧得又不是咱自己的东西,你说呢?” 赵就摇摇头,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他能不知道吗?只是套了身官袍而已,又不是真成朝廷官员了。 “我知道。”他丢下一张银票,目光低沉,尽是忧愁。 “这些人的目的是我还好,大不了去京城求陆文玉,小宗师不行就大宗师嘛。再说了,我身上还有个钦差的身份,要杀我也得掂量掂量。可要是……” 六指稍稍思考,便听出了赵就话里的意思。展眉道:“你的意思是?烧官仓是皇帝老儿的意思?” “是啊!”赵就托着额头,玩弄着手上的酒杯,无奈长吁:“江南九座州府官仓起火,仗打完总要清算的。就算龙椅上那位念我的苦劳,轻拿轻放,可是他儿子呢?新皇帝会轻拿轻放吗?” “换你你会吗?反正我不会,多好的笼络人心机会啊!届时甚至还能给我多加几口黑锅,到时候别说九族,就是一百族都不够砍!” 包间里沉默下来,六指一样掂弄着酒杯,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无情最是帝皇家,高高在上的“天子”,能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属于正常。 毕竟天下都是他的,死几个人有什么所谓。从古至今,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 收起银票之后,六指没有急着答应,而是上了层保险,“丑话先放在前头,这事没什么线索,我估计吧不是那么好查的。你自己也多留意些,说不定误打误撞你能查到点什么。” “放心,我设个套试探试探,看看对方钻不钻。要是钻进来,估计就能摸出点东西来了。”赵就说着,转头隔空看了眼远处的知府衙门。 六指没有反对,只是轻轻点着桌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许久,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在景州,陆文玉遇到刺杀,估计是柳桓舟做的,反正最后是相安无事了。” 对此赵就没什么反应,只是抬抬眼睛。他倒是希望陆文玉死了,不过也只是想想,不调动军队就想杀陆文玉,简直难如登天。 “那就是说,河西要先出兵?” “大差不差吧。”六指同意道。 赵就笑了起来,摇头道:“咱们这位皇上啊,要得还真是多。他就没有想过,要是河西兵败如山倒,或者柳桓舟直接投靠胡人,该怎么办?” “丢了河西而已嘛。”六指无所谓道。 他夹了一筷子肉,吧唧吧唧咀嚼着,最后和着酒送下去。舒舒服服呼出一口气,笑道:“好像说得河西不丢,就会听他的似的。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丢起来也不心疼嘛。” 说得倒也有道理!赵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杯中酒不算烈,还有些甜丝丝,极为柔顺,但他喝起来却没多少滋味,只感觉酒气在口腔里弥漫。 心思不在酒上啊…… 天色微微暗下来,赵就已经喝的有点上头。六指早就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包间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拿起桌子上的信收进空间,转头看了眼窗外昏昏沉沉的天色,他有点烦闷。 结了账走出酒楼,喧哗的人群早已散去,街上没有多少人影,倒是不少酒楼青楼小厮在挂着灯笼。 背着手往驿站走,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驿站里,闷着头养伤。虽然对着望舒还能吹吹牛,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痊愈说不上,也就是好了个八九成的样子。 还得养一段日子。 可现在事到临头,还有时间养好伤吗?说不好啊。赵就心情不好,闷着头只顾走路,也不知道到没到。 好在驿站门口当差的衙役眼尖,看见赵就回来,急忙出声打招呼:“赵大人,您回来了?要不要给您泡杯茶醒醒酒?” 到了?赵就抬头分辨,正正好好是驿站。干脆摆手笑道:“兴致上来多喝了几杯,去吧,泡壶浓茶。” “得嘞。”衙役扶着他在院子里坐下,蒸菜转身出去泡茶。 少顷,衙役把茶放在桌子上,恭敬道:“大人,您的茶。” “嗯,下去吧。” 赵就斜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半睡不醒打着迷糊。晚风吹拂,让人精神恍惚,借着酒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好像盖上了一层薄雾。 望舒、六指的话在脑海里循环,两件事跟河西之间,总感觉有点联系,可又想不出有什么联系。 皆迷迷糊糊,看不清楚。 刹那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坐了起来。环顾空无一人的院子,赵就好像想到了什么。 “河西,是不想打仗的呀!” 第291章 有人逃狱 似乎抓住了一丝关窍,赵就大喜过望,瞬间清醒过来,一掌拍在椅子上,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 轰。 赵就兴奋过头,没控制好真气,手掌拍下,屁股下的椅子崩碎,木屑飞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靠后门的房间窗户打开,朱雀妩媚的声音传来,“老九!大半夜的,不睡觉搁院子炼什么功呢?” “你别管!” “快吵死了!老娘要睡觉!” “睡你的!”赵就活动活动身子,转身往外面走。 朱雀斜靠在窗边,长发散落香肩半露,一时风情万种。她揉着睡眼纳闷问道:“你去哪?要不要让白虎跟着你?” “不用。去趟大牢瞧瞧。” 大牢?朱雀虽然有些疑惑,但想到是陆文玉亲自交待的事,赵就亲力亲为点也属正常。而且离大牢不远的知府衙门,还有玄武坐镇,出不了事。 索性不多过理会,关上窗户,盖上被子接着睡觉。 走出院子,遇到两个衙役,顺便吩咐他们收拾好院子。不等俩衙役回应,赵就脚步匆匆,已经走出了驿站,朝着大牢方向狂奔。 “赵大人,您……” 不等看守的狱卒话说完,赵就大手一挥,打断道:“速速开门,本官有要事提审人犯,快!” 狱卒急急忙忙打开门,恭敬道:“大人请。” 拿过牢房钥匙,丢下一句“不用跟着”后,赵就弯腰钻进大牢。徒留下几个狱卒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举着灯笼一间间牢房仔细找过去,他的目的,是找个看起来还算完整、有逃出去可能的犯人。 虽然是演戏,但至少也得演得逼真一点。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那种连半点人形都没有的人,说他越狱都没人信。 灯笼火光不大,赵就又看得仔细,所以耗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一个看着四肢健全,脸上还算有点肉的胡人。 站在牢房外观望了一会,点点头,自我感觉没什么问题。敲敲牢门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唔唔唔……” 由于被下了两遍毒,牢房里的人只能断断续续呜咽着。从脸上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害怕、恐惧之类的情绪。 也是,玄武那些残忍手段,别说他了,就是见惯大刑的赵就都怵。死胖子,都给人折磨成什么样了! 摇着头啧声打开牢门走进去,站在他身前,赵就叹了口气,惆怅道:“唉,说句不好听的话,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不如我给你个解脱,这样既成全了你,也帮了我,你觉得呢?” “嗯唔嗯哇,呜呜呜……”被铁镣铐住的犯人剧烈抖动手脚,铁链被晃得叮当作响,情绪明显很是激动。 但赵就哪里会管他的感受,拍拍他满是血污的脸,笑道:“你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哦,谢谢啦。” 手掌慢慢下移,一把掐住脖子,赵就不运转真气,仅凭手上力气,一节节捏断脖子骨头。 轻微的咔吧咔吧声,在昏暗的牢房里不断响起。直到犯人头颅无力垂下,没了气息,赵就才松开手掌,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 边解开镣铐,边感慨“再这样日行一善,我迟早得成佛!” 转身走出牢房,一步步往大牢门口走。把钥匙还给狱卒,“进去检查检查吧,别大意出岔子。” “好。” 留下两个狱卒看门,其余人举着灯笼走进牢里。 门刚关上,两个看门的狱卒眼前一花,随后瘫软在地晕了过去。赵就拍拍手,打开门往里面走。 “嘭嘭嘭……” 几声倒地声响过,赵就身影在黑暗里显现。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狱卒,确定全都已经晕倒,这才抬脚绕过狱卒,走到原先打开的牢房前。 套上大一圈的靴子推门走进去,抬着尸体在牢房里留下一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后,再举着尸体留下几个脚印。 直到门口,才将尸体和靴子收进空间,走出门回头仔细观察许久,确定找不出破绽,才转身摆开架势。 运转真气聚于掌心,对着天空推出一掌。 “我也该晕了。”赵就呢喃着,向上吹出一大团迷烟。 白烟弥漫间,自己咽了咽喉咙,找了个狱卒当枕头躺下。咬着牙脸色难受的吞下一颗丹药,头一歪晕倒过去。 知府衙门里,玄武刚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他一觉。突然传来的真气波动让他眉头不禁皱起,想细细感知却再没有波动传来。 他蓦然睁开眼睛,低声骂道:“介尼玛又尼玛是嘛事?能不能让爷们睡会?” 下床鞋还没穿好,一声接着一声“来人啊,有人越狱!”传来。玄武脸色一变,急急忙忙穿上鞋,顾不得官服官帽,慌慌张张推门出去。 恰好撞上几个衙役,看到玄武出来,急不可耐喊道:“大人,大牢里传来消息,有罪犯跑了!” “不就是跑了个人嘛,急什么?抓回来就是了,能跑多远?”玄武不屑摆摆手,甚至还有闲心绑着衣带。 “大人,钦、钦差大人还在里面呢。” “什么?”玄武被吓了一跳,仪容都顾不得整理,连忙运转真气,向大牢方向飞去。 落地后拨开围在外围的狱卒,真气鼓动吹散淡淡白烟。扶起躺在地上的赵就,上下检查一番,没发现异常。 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吩咐道:“都进去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愣着干嘛?都进去啊!快点!” 脚步声接连响起,玄武背着赵就,一点不敢停往驿站飞去。 “白虎、朱雀都尼玛别睡了,出来!” 很快,朱雀揉着朦胧睡眼、白虎满身酒气推开门。看见衣冠不整的玄武背着个人,异口同声不解问道:“咋了?半夜不睡觉咋背着个人到处跑?” “咋了?咋了?你们说咋了?让你们跟着赵公子,就尼玛这么难?要不是尼玛的我来的快,都死大牢外了!” 玄武情绪激动,指着两人唠唠叨叨个不停。唠叨得起劲,他一只手指不了两个人,干脆两只手一起,一只手一个。 他倒是唧唧歪歪的起劲,可他背后的赵就可就没那么好受了。没人托着,直接倒栽下来。 “啪”的一声响起,打断了玄武的絮絮叨叨。他只感觉背后空空,刚想转头,却听到赵就的声音传来。 “草,哪个孙子啊?敢趁着老子睡着,打老子闷棍?” 第292章 只有四十七个人 知府衙门内堂里,玄武、白虎和朱雀,还有捂着脑袋的赵就。四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茶杯冒着丝丝热气,但谁也没有端起来的欲望。 衙役推门进来的声音,打破了场内沉默的气氛,“几位大人,经查证确确实实跑了一个……” “知道了。”玄武沉着脸,挥手让衙役出去,问道:“后天就要问斩了,今天跑了一个。你们说怎么办吧?” 他转头看向白虎,给白虎看得浑身不自然。只好悻悻道:“二哥,你别看着我啊。我你是知道的,能动手决不会多说半句!简称:有勇无谋。” 噗呲。 一直憋着的朱雀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马上吸引了玄武的目光。 察觉到玄武的目光,她连连摆手,身体后仰拒绝道:“玄武你是知道的,动脑子的部分,我主要靠他。” 朱雀伸手,指了指捂着脑袋的赵就。 “别看着我啊。”赵就放下手,瞪大眼睛反问道:“我一个靠山梆梆硬的公子哥,怎么说都不该喜欢动脑子吧?” 噗呲。朱雀实在压不住笑意,只好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而白虎就没那么矜持了,转过头背着玄武哈哈大笑。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玄武敲着桌子,肉嘟嘟的脸因为激动而一浪接着一浪。 “对、对、对。”三人捂着嘴巴直点头,异口同声。 “歪!”玄武由敲桌子改成锤桌子,顺了口气,无奈道:“姐姐、弟弟,介嘛能先说正事吗?” 赵就咳嗽两声,压下笑意建议道:“后天照砍呗,多一个少一个又看不出来。再说了,告示上也没写总共要砍几个人。” 白虎、朱雀两人不住点头附和,“好主意!” 看着直竖大拇指的两人和一脸得意的赵就,玄武只感觉气血直突脑尖。狗日的,跟着这仨脑袋空空的货,怎么能搞好公事呢? 他长出一口气,压下心里打人的欲望,好奇问道:“要是上面查起来呢?跑的可是个胡人!要是让他跑回去……” 此言让场内欢乐的气氛一滞,朱雀和白虎笑容僵硬在脸上。赵就双手停在半空,闭眼沉思片刻后,才严肃道:“咱们得查,但不能明目张胆的查。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有人越狱的消息半点都不能泄露,上头问起就说:畏罪自杀,死在大牢里了!” “那……”玄武开口追问。 没等他问出口,赵就便抬手打断,笑道:“放心,只要不是皇上亲自来查,我都兜得住!” 赵就面露正色,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能不自信嘛,尸体就在空间里放着呢,大不了交上去就是了。 事已至此,玄武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沉着脸低声开口:“我会尽力查,但是那些狱卒怎么办?杀了?” “草!我又不是杀人狂!”赵就摇摇头,摆手道:“跟他们交待清楚,就说没跑出城,抓人途中不小心弄死了。” 环顾三人,吩咐道:“我也得露点真本事了。把那个胡人的画像给我,顺便找具身形差不多的尸体过来。” “咱们来个偷天换日!”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今天,是开刀问斩的日子。 为了供多人观看,处刑地点特意设在城外,行刑台昨天已经搭好。不仅给身着官服的大小官员设置的座位,甚至就连城中富商及其他牵涉在内州府的官员、富商、乡绅、文人学士都设了坐。 看着,颇为盛大隆重。 汴州知府、同知、通判及大小官员早早就位,其余官仓被烧的州府官员,也早早到齐。富商、乡绅等人虽迟了些,巳时过半也到了个七七八八。 唯有赵就一行四人,巳时末才换上常服,坐着马车出城。到了行刑地点,也不过去,反而由白虎驾车,就近找了处高点远远观望。 午时刚到,在着甲兵卒护送下,几十辆囚车从大牢里依次驶出,一路朝着城外驶去。两边跟着密密麻麻的百姓,连绵不断,蔓延出去几里地,抬眼看过去黑乎乎的都是人头。 人群连续不断,跟到处刑地点才停下脚步。 午时两刻,见围观的人群已经来的七七八八,大差不差了。汴州知府对身边的同知、通判两人点点头,通判起身走到台前,展开圣旨宣读。 “诏曰:胡人烧我官仓,伤我子民,其昭昭恶行,天怒人怨,情理不容……处斩立决,以馈万民!命汴州知府、同知与通判监斩,万民共鉴,钦此!” 宣读完圣旨,他扫了眼寂静无声的人群,放声高喊:“带人犯!” 四十七名手脚皆带着镣铐,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身着囚服的胡人带上了处刑台。刽子手按跪之后,持刀站立身后。 众人群情激愤,喊骂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眼里布满血红,声嘶力竭的嘶喊着,还有人议论着台上犯人的罪行,吵吵闹闹,什么声音都有。 人群里几双眼睛盯着台上,掰着指头点台上犯人的人数。一连数了几遍,最后都停在了“四十七”这个数。 “怎么只有四十七个人?不是应该有四十八个人吗?莫非盯梢的数错了?” “四十七!数不对,少了个人!” “有事,肯定有事!人数对不上!” 几个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凝重起来,纷纷抬头又数了一遍,甚至有人开口询问身边的人,“老乡,这台上共有多少犯人啊?我刚好患了眼疾,瞧不清楚!” “小兄弟,这台上共有四十七个犯人,无一例外,全都罪大恶极啊!” 愤恨的声音传来,几人心底各有心事,但眼底都不约而同的变了又变,看似平静的脸上有了丝丝波动。 不对,人数不对! 台上通判看着天色,见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对知府点头示意。知府心领神会,站起来清清嗓子,喊道:“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令箭丢下,通判挥手高喊:“斩!” 刽子手雪亮大刀落下,鲜血相继喷溅出来,人头如熟瓜落地。台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出了心口恶气般不断高喊着。 吵闹喧哗之时,有几人顺着空隙,渐渐退到人群边缘。只是人群密集,没人能注意到几人的动向…… 第293章 抓到你了 不远处处刑台下人声喧嚣,远远听来都有些吵闹。山坡上,马车停在一边,拉车的马吃着草,白虎斜倚车厢坐着,时不时喝口小酒,颇显悠闲。 而旁边树下,朱雀、赵就和玄武三人并排站在树下,专注的目光盯着远处处刑台下的众人。 赵就揉揉有些僵硬的脖颈,闷闷问道:“有看出什么吗?” 率先开口的朱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幸灾乐祸笑道:“血溅得挺高,靠前的都快溅了一身!” 倒是玄武,思考了许久,才沉声开口:“看着有那么几个可疑的人……” “哦?说说。”赵就认真道。 他慎重地多看了几眼,指着人群后面的几个人,道:“最左边那个,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台上,还没砍头呢,就开始往外挤了,看样子不是来观礼的。” “中间那几个,从头到尾注意力都在台上,哪怕砍完了都还盯着,看样子在数人头数啊。” “右边几个倒是有点意思,脸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也没有数人头,估计就是当大戏看的武夫。” “从头到尾站在人群边缘那几个,人头还没落地就急着走,明显是要回去禀报。我猜,他们就是劫狱的胡人。”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连赵就都诧异的挑了挑眉,心里不禁暗叹:这个胖子,心思还真是细腻缜密。 只是可惜,对,但不全对。站在边缘的几人,大概率是胡人没错,可劫狱的不是他们,而是玄武旁边问话的赵就。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那几人是胡人,可劫狱的应该不是他们……” 玄武偏头看了眼赵就,问道:“那你觉得,劫狱之人是?” “台上!”指着台上左侧一个文人打扮的男人,赵就笑道:“你见过眼前人头滚滚、鲜血飞溅,还能淡然自若,悠哉喝茶的文人吗?” 顺着赵就手指的方向,玄武眯着眼好奇的望过去。 果然如赵就所言,血都快流到脚下了,那个文人还有端着茶杯抹茶沫的心思。他旁边的几个文人,老早就退后几步,生怕沾到一点猩红。 就是秉持礼节,不好走开的,也纷纷后仰,捂着鼻子。他倒好,只是抬抬脚。 一众手忙脚乱的人里,他倒显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冥冥中他好像察觉到了三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手上动作顿住,微微抬头,略带杀气看向山坡。 “那小子发现我们了。”玄武到底是小宗师,无感不是赵就这个一品能比的。文人露出杀气的第一时间,他便有所察觉。 嘴角上翘,询问道:“要不要我现在就下去抓人?” “不用!”赵就摆手拒绝,背着手直视文人试探的眼光,笑笑道:“咱们没有证据,玩不了光明正大那套。再说了,他又不是不会跑。” “盯住大牢,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丢下一句“我们走”,赵就背着手转身往马车走,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心思微动。 抓住你了! …… 不知道喧哗了多久,行刑处的人散光时,太阳已经西落,残阳绚丽,可惜天色见黑。 文人悠哉悠哉甩着袖子,走上树下的一辆马车。车厢里早早坐着个老妇人,正是无生老母,看见文人撩开帘子,摇头笑道:“书生,我说你都落榜多少次了,出来还喜欢扮书生呢?” “唉,老母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文人连连摆手反驳。脸上满是严肃,掰着手指纠正。 “我只是会试不第,童生我可是第一等!乡试也中了个经魁!可不是扮书生,我本就是书生,还是秀才、举人呢!” 提起这些光荣经历,书生脸上尽是骄傲,仿若昨日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 可无生老母只是笑笑,等他说完才慈祥道:“好了好了,书生啊,还是先说正事吧,你科举的壮举,路上再说给老母听吧!” 书生挠挠头,摆摆手缓解尴尬。压低声音正色道:“老母,我数了数,砍头的胡人只有四十七个,数不对!” “你是说?” “对!”书生点着车厢,接着解释道:“我怀疑,在路上、或在汴州大牢里,跑了一个!” 无生老母花白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睛里流过一抹亮光,干瘪的双手从衣袖里探出,吩咐车夫道:“咱们先不走了,进汴州城!” “驾!” 马车调了个头,马蹄声踏踏响起,方向,正是汴州城。 夜色昏沉,离大牢有点距离的一处酒楼上,无生老母揣着双手坐在窗边,目光锁定大牢方向,这个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几个时辰。 “江南好,塞外雪漫漫,秦淮春怡人!”书生带着满身脂粉味,边感慨万千边走进房间。 扫扫鼻尖驱味,无生老母皱起眉头,不满道:“不是老母说你,你这色中饿鬼的性子得改改,要不然迟早得吃大亏!” “老母尽管放心,不走心的。”书生敷衍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端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猛灌几口醒酒。 起身走到窗边,边擦嘴边问道:“老母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没有,你也看看。” “行。” 书生揉揉眼睛,借着月光眯眼看向大牢门口。他的眼睛转动,来回扫视着大牢门口每一处,就连檐下挂的灯笼都没有放过。 专心看了大概一刻钟,他才闭上眼睛摇摇头,“看不出什么,跟以往没什么差别!” “抓个狱卒来问问!”无生老母探出双手,不耐烦道。 没等书生回话,无生老母已经消失。 大牢门口,两个狱卒正倚着门发呆。一阵风刮过,两人突兀出现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 两人刚想喊叫,却听到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问你们俩几句话,要是敢喊,马上杀了你俩。” “问、问!您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几天时候犯人越狱?” “是,有!不过还没跑出城就被抓住打死了!” “确定是同一个人,你们见过尸体?” “我们就是个狱卒,哪里见得到尸体啊?哪里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上头这么说,我们这么听呗!” 无生老母喜上眉梢,双手按在两人后颈,消失在房间里。两个狱卒刚站稳,便忍不住左右扫视,确定没有才看向对方。 “咱们是一直站在这里吗?” 另一狱卒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的恐惧,颤颤巍巍道:“见鬼了,我也有种腾空而起的感觉。” “应该是,咱俩瞌睡瞌迷糊了……” “是,不是厉鬼索命!” 第294章 看来,就是他们! 酒楼房间里,无生老母关上窗户,隔绝了如白纱般的皎洁月光。 转身拍拍书生的肩膀,“我们走,回去禀报吧,说不定是意外的收获。” “一个越狱的胡人而已,没有这么夸张吧?”书生眨巴着眼睛,没听明白无生老母的意思。 在他看来,一个越狱的胡人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况且从其他被砍头的胡人来看,大概率是受过大刑的。 受过大刑、又人生地不熟,能跑多远?估计连汴州地界都跑不出去,就得被抓回去了。 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着实无甚意义。 “小子你懂什么,一个胡人而已?要真是这么简单,为什么官府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捕?”无生老母反问道。 他想也不想,直接轻蔑道:“要是大张旗鼓的查,有人越狱的事不就人尽皆知了吗?再说了,有替死鬼哪还算得上越狱?不是没跑出去就抓回来了吗?” 理所当然道:“那些官老爷们又不是猪,哪会给自己扣一顶失察的帽子?” 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无生老母怒极反笑,“那依你的意思,官府的人就不理了?任由那个胡人想跑去哪里跑去哪里?” “那必定不会呀!”书生急忙坐直身体,摇头否认道:“要是那个胡人跑回了北胡,那篓子可就捅大了!” “不会,不会!一定会暗中追捕!” 无生老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要不要禀报啊?” 书生脸上表情一滞,瞬间酒气散了大半。冥冥之中感觉不对,但不对之处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心里不断咀嚼着整件事和自己说过的话。 要是跑回北胡……要是……跑回……要是……跑回北胡…… 跑回北胡怎样?通风报信! 他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光芒,目光炯炯的锁住无生老母的脸,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小子,想明白了?”无生老母垂下手,温和的说道。 “想明白了!” 书生一拍桌子,差点没跳起来。脸上的笑意早就布满整个脸颊,如果不是这里太靠近大牢,说不定他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见状无生老母点点头,深感孺子可教。交待道:“我马上回去报信,你看住城里的动静,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回老家报信!” “好。”书生点点头。 无生老母走出去,刚到门口,想起书生的性子,又感觉不放心,于是回头叮嘱道:“小子,你可记住了!不要因为你下半身那点子事,耽误了正事,要不然!” 说罢她身上真气升腾,虎视眈眈盯着书生。这副模样差点没把刚坐下的书生又吓得跳起来,急忙站起来。 抬手发誓道:“老母你放心,我肯定以大事为重。要是因为我耽误了正事,我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记得住就行!”无生老母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打开门闩走了出去。 而书生无奈的摇摇头,坐下来哀叹。 “我的仙子哟……” 距两人所在酒楼不远处的另一家酒楼顶层,赵就跟玄武站在窗边,抱着手相视一笑。 刚刚无生老母抓两个狱卒的情景,他们俩可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赵就猜得没错,还真就是他们。 “没想到他们还会回来!” 赵就盯着酒楼,道:“这样看来,那个胡人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应该是事前计划不够周密,咱们搜捕的速度又快,两者被迫分开了。” “大差不差。”玄武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可能性。 这群人回来,大概率是为了一探究竟,看看官府会不会糊弄过去。如果糊弄过去,草草了事,他们便多加些人手,尽快找到;如果并没有糊弄过去,就先按兵不动,等风声过去再做打算。 按今晚他们的反应看,大概率会得到错误的信息,觉得官府找了具尸体糊弄过去,草草了事了。 玄武笑道:“赵公子你介脑子,没治了!深得五爷真传,佩服,佩服!” 额……赵就表情一滞,这怎么突然拍起马屁来了?这小伙子,也太想进步了! 这时门被推开,白虎急促的脚步响起,“赵大人、二哥,酒楼后门走出来个老妇人,上了马车,看样子是要出城。” “白虎你远远跟着!”赵就立马转过身,吩咐道:“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在哪歇脚?这些都要记下来,快去!” 想了想接着叮嘱道:“路上小心点,不要被发现咯。要是遇到不对的地方,先跑再说!” “记住,就是出了汴州地界,也继续跟着!快去!” 白虎点点头,丢下句“好”,便脚步匆匆的跑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 等白虎走后,赵就依旧盯着酒楼,斟酌片刻,指着酒楼说道:“让人盯着,特别是刚才的房间。小心点,不要被看出来。” “放心。”玄武点点头。 ……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西走。白虎依照吩咐,跟马车拉开几里地的距离,远远跟在后面。 天明天暗,马车一直不停。白虎也只好边做记号,边远远跟着。一天的时间下来,差点没累垮白虎。 好在马车很快转进官道,沿着官道往西走。趁此机会,白虎也租了辆马车,沿着官道跟在远远跟在后面。 有了马车的帮助,他这才舒舒服服休息了一阵子。到天黑醒来时,借着高处观察,前面的马车还不停。 这倒是让白虎心里疑惑窦生,都跑了两天了,人受的了马也受不了吧?还不停下休息,真想累死马吗? 天亮后,前面的无生老母在一个渡口下车换船,依旧往西走。白虎照葫芦画瓢,同样换了一艘小船,跟在后面。 逆流而上两天不到,两人都在楚州下了船。无生老母性格谨慎,在楚州城兜兜转转绕了半天,好在白虎也是死性子,就是远远跟着,你停我就躲,愣是半点真气不用。 无生老母大半天都没发现不对,天黑后趁着人少,一步三回头拐进了一家药铺。白虎在不远处的酒楼里盯着,顺道让酒楼掌柜帮忙,把药铺名字写了下来。 从药铺出来,无生老母不做停留,直接往城外走去。白虎在药铺门前做好记号之后,依旧远远跟着。 如影随形。 第295章 只需要五天! 景州城外的河上,有艘渔船随波逐流,船头坐着一个身披蓑衣,手持着鱼竿一动不动的英俊年轻人。 透过没裹紧的蓑衣,年轻人内里的衣着做工精致考究,尤其是腰间白玉,雕琢细腻流畅,菱角圆润,通体如脂,一丝杂色都看不到。 明显,年轻人身份不凡。也确实如此,年轻人不别人,正是河西督抚的二公子柳层楼。 尽管身份金贵,但岸上并无护卫,仅有渔船船舱里坐着个背着剑的老人。不过对于柳层楼而言,有背剑老人一个就够了。 兵不在多,在精。这是他从小听到大,印象最深刻的话。 鱼竿微动,柳层楼迅速拉起鱼竿,颇感吃力。他瞬间大喜,看样子是条大鱼! 熟练操作鱼竿一收一放溜着,消磨大鱼的力气。他也不着急,用时间打熬着水里的大鱼,直到鱼竿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小,这才慢慢提出水面。 果然是条大鱼!通体青白,鱼尾还在不停摆动,粗略看都有八九斤。 “公子好技艺!”背剑老人不吝啬夸奖。 “哈哈哈。”柳层楼同样得意大笑。解下鱼钩,欣赏了几眼,又丢回水里。 背剑老人早已见怪不怪。眼前的柳家二公子,素来不好色、不附庸风雅,待人有礼处事有度,唯一嗜好便是垂钓。 钓来之鱼也不吃,皆放生。享受的,只是其中过程。 刚给鱼钩挂上饵,却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柳层楼手上动作停滞,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中年人使劲甩着马鞭,一脸焦急。 在岸边停下马,见柳层楼在船上,干脆运转轻功踩水飘来。 到船上,来不及站稳喘气,急急忙忙开口说道:“公、公子,出、出大事了,火烧官仓的胡人里,有人越狱!” 越狱算什么大事?柳层楼和背剑老人都是满脸疑惑,看着来人,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来人喘了几口粗气,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讲述了一遍。重点提到,那个胡人大概率还活着。 “是谁的情报?验证过了吗?” 柳层楼思维敏捷。背剑老人还一脸不解,他便将整件事情的关窍想清楚,脸上疑惑的表情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 “无生老母和书生的情报,已经去楚州大牢验证过了。我半刻不敢耽误,第一时间跑回来禀报,应该不迟。” “好!”柳层楼拍手大喜。 吩咐道:“周伯,靠岸。我要去一趟兵营,跟父亲详细面谈。快!” 背剑老人运起真气,船行如飞,眨眼便到岸边。不等船停稳,柳层楼脚步匆忙跑下船,爬上岸边的马,急急忙忙往景州城疾驰。 背剑老人和青衣来人运起真气,在前面开路。有两人保驾护航,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城北兵营。 “二公子,下马!”巡逻兵卒抬手喝止。柳桓舟有规定,来访者皆需下马步行,亲儿子也不能例外。 将马鞭丢给兵卒,焦急问道:“将军可在?” “在校场。” 得到准确位置,柳层楼不再回话,拔腿就往校场跑。可他无军职在身,不好进校场,只好让校尉通报。 少顷,一身老旧铁甲、腰胯弯刀的柳桓舟走了出来,皱眉问道:“有何大事?如此焦急。” “爹,能否找一私密处?”柳层楼问。 “跟我走吧。”柳桓舟虽然有所疑虑,但还是带着柳层楼走到一处房间。抬甲坐下后,好奇问道:“练兵乃军中重要,半点都耽误不得。有什么事,赶紧说!” “是!”柳层楼点点头。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再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爹,咱们可以暗中推动,将那名胡人送回北胡。这样胡人有了防备,我们便有理由与胡人相持对峙,不动兵戈!” 柳桓舟面色平静的听着,为难坐得舒服,双脚左右敞开,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着刀柄。静静思考了好久,才微微点头,喊道:“来人呐,去把刘先生喊来。” 片刻,刘先生脚步轻快走进来,行礼道:“将军,叫刘某人来,可是要商议出兵大事?” 抬头瞥见一边站着的柳层楼,又补了一礼,抱歉道:“二公子见谅,某人眼拙,没看见二公子。” “无妨。”柳桓舟大手一挥,偏头看向柳层楼,说:“我儿,把事情跟刘先生说说吧。刘先生心思缜密,正好分析分析。” 柳层楼点点头,又讲了一遍。刘先生捏着下巴的几缕白胡子,不禁点头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不会落人口实,也没有冒险之举。最关键的是,能免去兵戈,为咱们拖延时间!” “只是……消息可靠与否?若是朝廷的引蛇出洞之计,那便不美了。” 柳桓舟附和,“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且朝廷连连催促,时间上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五天!我只需要五天!若五天内无消息,父亲出兵便是。”一直沉默的柳层楼突然开口。 他抬眸承诺道:“且不需要动用父亲的人,儿子自己应对。哪怕是朝廷的毒计,也绝不会牵扯到河西头上!” 刘先生闻言脸色大变,这话怎么说得要父子决裂一样。他连连摆手,打圆场道:“二公子,将军不是这个意思。河西之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皆为同体!” “哪来牵扯到谁头上,这一滑稽至极的说法?二公子,言之过也。” 可柳桓舟不仅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反倒越来越灿烂。满意的看向柳层楼,赞许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柳桓舟的种!我准了!若是此事能办成,层楼你便来军中任职吧。” 柳层楼眼眸剧震,急忙拱手行礼,“谢父亲,孩儿这就去办。” “去吧!” 直至柳层楼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刘先生这才疑惑问道:“老柳啊,他们都还年轻,是不是太快了点?” 柳桓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手指点着刀柄,摇头笑道:“不年轻了!当年我们投兵时,也才一十六岁,他们这岁数,我都靠军功升到校官了。” 他微眯着眼睛,似乎有点怀念。但很快又睁开,眼里凶光四射。 “都说慈不主兵,殊不知不但要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由他们去吧!” 第296章 鱼目混珠之法 跟了两天,确定无生老母的目的地就是汴州后,白虎不再紧跟着,先行一步回了汴州。 进了汴州城,马蹄不停直奔驿站。走进去却只看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朱雀,白虎焦急问道:“赵公子人呢?” 朱雀抬起手指指向房间,“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两天没出来了。” “哦,知道了。” 二话不说,白虎直接敲门喊道:“赵公子,我回来了!” 门内传出来声音,“稍等,我这就出去!” 少顷门打开,一张白虎没见过的脸走了出来。他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两步摆开架势,身上真气陡然升腾,喝道:“你是谁?竟敢私自闯入驿站!” 听到白虎愠怒的声音,朱雀好奇转头,看到眼生的面孔,她同样难忍诧异。自己一直坐在院子里,竟然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想到这里她慌忙腾身而起,身上真气升腾,虎视眈眈问道:“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强忍笑意,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赵就。 “哎哟,赶紧收收真气!我这伤刚好,可不想被你们一人一掌拍死。” 两人异口同声的“嗨”了一声。收敛真气后,忍不住好奇,连声问起怎么回事? “这个啊?”赵就举起人皮面具,不屑的甩了甩,边笑边解释道:“就是用秘法制成的人皮面具呗。手艺顶尖的老师傅,能做到跟九成五相像,可惜我没学好,只能做到八成。” “这可是哥们的不传之秘,当初学这门手艺,可没少花银子!足足好几千两呢,哎哟喂,跟割我肉没区别了!” 跟玄武在一块久了,连他的碎嘴子都学过来了。赵就絮絮叨叨吹了半天,白虎、朱雀两人根本插不上嘴。 直到重复了两遍,才停下来看着白虎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的?” “我是想禀报一下跟了一路的结果来的,可是你这嘚啵嘚说个不停,我也不好扰你雅兴嘛不是……”白虎嘟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草!玄武误我!赵就一拍额头,苦涩坐下,问道:“跟了一路,有发现什么没有?” “不知道算不算?”白虎不确定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根据小册子里的写写画画,讲述了一遍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讲得极为详细、清楚,就连对方什么时候停车,停了多久、干了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甚至下车时的动作、神态都有记录。别说事无巨细了,简直就是现场还原! “差点忘记了,她这一路上还下车方便了……” 赵就眼疾手快,伸手按住她的手,笑眯眯劝道:“这个就大可不必了!咱们啊,还是以聊正事为主吧,私生活这方面不用管!” 点点头,好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在楚州的一处药铺停留许久,之后就回汴州了是吗?” “对呀,我看得清清楚楚!”白虎指着小册子上,酒楼掌柜写下的药铺名字,肯定的说。 到这赵就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拍拍白虎的肩膀,欣慰说道:“做的好,非常好!我晋升你为上校,我的锦衣卫少年。现在……” “去把玄武叫过来吧!” 上校是什么?白虎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朱雀,小声询问:“姐姐,这上校是个什么东西?比指挥佥事还大吗?要是不大,我就不晋升了。” 朱雀斜睨白虎,故作高深道:“让你去你就去呗。” 等白虎身影消失,她这才拉着赵就的手,好奇问道:“老九,上校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么些废话!”赵就正色拒绝。 “不要羡慕他,你是锦衣卫御姐!” 这又是什么?朱雀不解的挠着头。 …… 驿站用来招呼客人的小堂里,赵就坐在上首,玄武和朱雀分列左右,白虎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跟踪所得。 大半个时辰过去,三人都快听烦时,才停下嘴,坐下端起茶杯。 “你怎么想的?”玄武目光沉沉。 赵就低着脑袋,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言。朱雀纯在旁听,眨巴着眼睛盯着两人,看似在认真听着,实际上困意明显。 “总得拿个办法出来吧!这样干等着,除了熬时间,还有什么用?” 玄武拍着手,脸上焦急之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犹豫了片刻,赵就才抬起头,脸色难看的说道:“先去查查白虎说的那个药铺,要查得仔细点,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好,我马上安排人去查!”玄武点头应下。 接着试探问道:“然后呢?咱们等查出结果再做决定?” “不。”赵就摇摇头。 从怀里拿出人皮面具丢在桌子上,环顾三人说道:“我打算来个以假乱真、鱼目混珠之法,找个人顶替那个胡人。” 嗯?三人眼里光芒闪动,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目光不断在其他两人和自己身上流动,最后玄武和朱雀的眼睛同时锁定了白虎,白虎的眼光放在自己手上,点了点头。 他果断站起来,“我去吧……” “勇敢!” “无畏!” 朱雀和玄武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俩不是在说风凉话,而是合适的人确实只有白虎。你看嘛,朱雀一个女人,从性别上就对不上;玄武更别说了,那体型,怎么看都不像蹲过大牢的人。 而赵就嘛,他俩自动忽略了。 “你去个屁!我去!”赵就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三人侧过头,刚想开口劝说。可看到赵就的体型,再想到白虎那有勇无谋的性格,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嘴。 算是默认了。 想到那天晚上,无生老母展露出来的实力,赵就忙不迭叮嘱道:“白虎,朱雀,你们俩跟着,要是有不对,第一时间出手救我,我可不想把命玩进去。” “行。”两人异口同声。 玄武也叹了口气,“我想办法给你找个会北胡话的,学几句保险点……” “学个屁!”赵就回身反驳。 “你那两遍毒,别说人,牛都毒哑了!” 第297章 现身 无生老母回到汴州时,城里早就风声四起。大街上时不时跑过一个骑着马、满脸肃杀的锦衣卫。 这番景象让她看得目瞪口呆,跑了几条街仔细观察。发现城里锦衣卫数量实在让人咋舌,一条街都不用走到尾,多的能三四个,就是少的也能看到一两个。 而且这些个锦衣卫脸上,全是清一色的冷酷肃杀。不像出公差,倒像是在护送什么人之前的肃清道路。 “怎么回事?”无生老母脸色沉沉,疑惑的目光时不时瞟几眼不远处站着不动的锦衣卫。 “难不成是那个胡人……暴露了?” 她心底思绪万千,无数好或者不好的想法都涌了出来。越看、越等越心慌、越焦急,情不自禁地抬脚往酒楼走。 回到原来那个房间,书生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有些无所事事的无聊模样。无生老母关上门,急忙压低声音,疑惑问道:“书生!汴州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街上这么多锦衣卫?” 书生“嗨”了声,放下茶杯摆摆手笑道:“老母无需担心,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钦差查出了点东西,要回京面圣。” “那为何街上这么多锦衣卫?” 闻言书生瘪瘪嘴,轻松的说道:“老母您别急啊!这不是钦差在汴州遇刺之事闹得太大,而且吧,这次来的钦差背景又够硬。所以啊,为保证钦差的安全,干脆把锦衣卫撒出去放哨咯。” 原来是这样,无生老母长坐下来,长长出口浊气。怪不得街上的锦衣卫都一个模样:凶恶的扫视四周,好像有人欠他钱没还似的。 她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接着说道:“我已经禀报上面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来人,咱们俩这几天得盯紧城里的风吹草动。” “明白。”书生兴致缺缺,转头迫不及待问道:“那今晚,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逛青楼就逛青楼,什么打探消息。” “嗨,文人嘛,委婉!”书生好像突然回魂,笑得灿烂。 他就这个爱好,无生老母也清楚。还能说什么?她又这把年纪,总不能跟着去吧?那成什么了? 只好无奈点点头,“小心点。” 说话间,酒楼外一阵马蹄响动,接着有喧哗声传来。两人打开窗户,好奇的看下去,正正好好看到在兵卒、锦衣卫的左右保护下,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浩浩荡荡的往渡口方向驶去。 “这就是钦差出行啊?真气派啊!”书生眼睛不眨,满脸羡慕的目送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他这才拍着手,感慨道:“啧啧啧,庄严乎?威武哉!大丈夫,理当如此!” 旁边站着的无生老母倒是没多少情绪,不屑摇摇头,讥讽道:“你啊,就别豪言壮语了,想坐上那种马车,你家祖坟祖坟得冒多大的青烟啊。” “嘿,您这话我可不爱听!等主子登上大宝,咱高低也得整个四马拉的车!” “四匹马怎么够啊?给你来个八马拉车,三十六人抬轿!”无生老妈不屑道。 书生连连摆手,满脸都是拒绝,“这可使不得,八马拉车可是天子礼节!”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 天色黑下来时,汴州城里适才恢复如常。灯火亮起,夜间的热闹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河边等好几处,灯笼高挂,喧嚣声响起,灯火映照之下,皆是挑动心弦的靡靡景象。风花雪月之中,隐隐约约有暗潮汹涌。 汴州靠河边的一处青楼里,挑逗嬉笑声、轻歌管弦声簇拥着一些风流公子、倜傥少爷掷下千金,只为楼里美人一笑。 书生自然不在此列。由于钱袋子不丰厚,他只能坐在大堂里喝着酒,跟姑娘聊聊诗词歌赋,听着左右前后的文人畅谈着科举趣事。 或许是心里有事,抑或是今天看到的马车在心里留下的印象很深。尽管脸上挂着笑意,但看起来很假,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他沉着脸干喝酒,不久脸颊上就来了酒气,渐渐发红。干脆放下酒杯,眯着眼睛听着曲子。 歌声里,隐隐约约听到从后院传来一句“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书生瞬间睁开眼睛,提起精神。 这时一声清清楚楚的惨叫声传来。 不仅是书生,就连身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停下手里酒杯,好奇抬头看向后院方向。 台上的管弦轻歌声也停了下来,大堂里安静下来,人们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猜测后院的声音来源。 见状老鸨急急忙忙跑出来,笑着解释:“客官们莫急,是后院的小厮,脚下没踩稳摔了一跤,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望各位大爷多多包容。” “妾身做主,每桌送半壶酒,以表歉意。我们做事不周,大爷们见谅。” 闻言,大堂重新热闹起来,歌声、管弦声,吵闹声渐渐变大。 可书生反而摆摆手拒绝旁边人的劝酒,站起来道声抱歉,笑道:“在下实在过头了,得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他起身走出青楼,绕了个圈子,往后院方向走。 青楼里,姜千户脱下身上的小厮装扮,禀报道:“后院已经安排妥当了。” 窗边的玄武点点头,回头说:“那个人已经往后院绕了,你现在过去。蜡烛熄灭,就是人到了。” “好。”赵就小心翼翼的贴上人皮面具,转身走出去。在拐角的阴影里脱下人皮面具,脸上肌肉抖动,再出现在亮光下时,已经变成了空间里胡人的脸。 绕过走廊和亭子,翻墙跳入后院树下。白虎已经等好,两人相互点点头,各自摆开架势。 房间火光熄灭那刻,两人真气同时生起,赵就运起追星赶月,跃起间几个残影摇曳。 回身推出一掌,脚尖轻点几下,瞬间拉开一段距离,特地拐了个弯,跟书生擦身而过,往城外狂奔。 没等书生反应过来,蒙着脸的白虎落到他面前,一枚锦衣卫腰牌在他眼前晃动,哑着声音问道:“看到刚才的人往哪里跑了吗?” 书生强压心里狂喜,装作被吓到的样子,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大人,往那边跑了。” 第298章 人找到了! 顺着书生的手指,白虎眼光闪动,看了几眼后问道:“你敢确定是往那边跑了吗?这个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撒谎的后果你应该也懂吧?” 锦衣卫腰牌问问放在书生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刻着:锦衣卫千户。 书生面皮微抖,连说话都带着哆嗦,看着像是极度害怕的模样。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迟疑了几息,似乎在思考。之后才重重点头,肯定的说道:“大人,在下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往那个方向跑了!” 两次都指着同一个方向,蒙着脸的白虎眼光闪动,点点头,二话不说直接往书生说的方向追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演戏嘛,又不是真的,往哪里追都一样。 直至白虎的身影消失不见许久,书生才装作害怕的回头看看,蹑手蹑脚的往黑暗处走。 走出去一段距离,确定没有人跟着。他立刻运转真气,朝着赵就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跑在前面的赵就,感知到第三股真气出现时,就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索性放慢速度,掩盖真气慢悠悠往城外跑去。 身后的书生,刚过城墙不久,便察觉到前面的人不见了。他心头微微发抖,急急忙忙提高速度,往城外跑出去。 可让跑出去一段距离,依旧看不到有人影。皱起眉头看了看周围,树林茂密郁郁葱葱,他有点吃不准。 干脆停下脚步,在在树顶看了几圈,依旧没发现人影。 这下可就慌了神,不敢再耽误时间,急忙落在地上,仔细搜寻着周围。他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多少声音。 “窸窣” 书生谨慎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这时身侧出现真气波动,他心底惊讶,只好慌忙推出一掌。 两股真气碰撞,书生蹬蹬蹬退后三步,脚下重重踩死,才堪堪稳住身形。再也顾不得其他,马上抽出腰间软剑,小心应对周围的一举一动。 从刚才看来,对方至少是一品,他只是二品,如果不是那个胡人,而是刚才的锦衣卫千户追来,那他必死无疑。 风声吹起,树叶微动,月光下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书生软剑撩动,却落空,回身几剑,依旧什么都没有。 “唔。”的声音响起,他只感觉四周都是人。 踏! 一声传来,凭着本能书生向后撩出一剑,可惜被躲过。再想有动作时,一只手掌已经在眼前不断放大。 生死攸关,他也顾不得其他的,慌慌张张喊道:“我不是来抓你的,而是来保护你回到北胡的!” 手掌在他面前一寸停住,凌厉真气几乎要接触到他的脸,但硬生生止住。他被吓得后退两步,脚下没站稳,差点摔倒,好在还不算失神,脚步变动稳住身体。 收起软剑,借着皎洁月光,总算看清楚对方阴狠嗜血的脸。书生亲身问道:“你就是那个跑出汴州大牢的胡人?” 对面的赵就点点头,“唔”了声。 “太好了!”书生脸上浮现笑意,急切说道:“跟我走吧,我们送你回北胡。” 赵就脚步不动,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脸,呜呜呀呀的声音不断。 书生看不懂他的意思,只能好声好气劝说道:“放心,我们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保护你回北胡!” 可赵就已经摇头,指指他,轻点自己的脸,再指着他的脸。 “哦!” 这下子书生看懂了,这是在问自己的身份呢!想了想,解释道:“我是你们花钱请的人,跟我一起来的还有高手。我现在带你去见她,我们的目的是送你回北胡!” 站在对面的赵就第一时间没有动作,迟疑了很久,才慎重的点点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 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不过这副模样倒是让书生信了七七八八。毕竟是逃出来的人,要是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才不对劲。 “好,好!你远远跟着就好。”书生点头说道。 赵就这才点点头,依旧示意他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走在前面的书生,看不清楚身后的赵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跟着自己。 因为没有用真气,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到城门。书生走进去时,赵就已经在阴影处等着他了。 明白两人境界有差距,书生也没说什么,闷头往酒楼走。 刚进门就兴致冲冲的朝无生老母招招手,笑道:“老母,那个胡人找到了!” “哦?”无生老母一愣。 没等她再说什么,书生便让开门,朝远处招招手,笑道:“进来吧,这就是我说的高手。” 两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赵就如风般钻进房间,顺带把书生拉了进去。 关上门后,只是抬眼打量几眼无生老母,便转头狐疑的盯着书生。那样子好像在说:这就是高手? 书生摆摆手,介绍道:“人不可貌相,虽然年岁已高,但却是实打实的小宗师!你说,是不是高手?” 闻言赵就倒是点点头,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倒是无生老母看着赵就,眼眸里怀疑的光不断闪动。犹豫片刻后问书生,“这就是那个胡人?怎么一句话都不会说,却能听懂咱们的话?” “呜呜呜!”椅子上的赵就挥着拳头,满脸怒意的比划着写字的动作。 见状书生急急忙忙找来笔墨纸砚,推到赵就面前。拿起笔,赵就在纸上刷刷写下:我不仅会听、会说,还会写,要不然怎么潜进南齐? 无生老母、书生两人看了一遍,相视点头。这话,确实没毛病! “你来汴州,所为何事?”无生老妈接着问道。 好一会才写完,纸上写着:不是要来汴州,我的任务是去京城杀个人,结果被锦衣卫抓了,送来了汴州。 敢情是替死鬼啊!两人撇撇嘴,他们还说呢,胡人不去刺杀皇帝,闲着无聊去江南放什么火? 原来火是皇帝老儿自己放的,栽赃到胡人头上。难怪砍头前要大费周章把人弄哑,根底在这呢! 两人陆陆续续又问了一大堆问题,赵就手都快写麻了两人才点头停下。见两人迟迟没说话,赵就敲着桌子,写下最后三个字。 我饿了! 第299章 出江南 酒楼房间里,无生老母和书生两人看着赵就筷子如风,迅速将桌上的八菜一汤席卷入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面面相觑只觉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迟疑一会,无生才慢慢站起,慈祥地劝道:“这、这、这、这饿了几天啊?小伙子啊,慢着点吃,别不小心把桌子啃咯!” 回应她的,是赵就的呜呜呀呀。 书生尽管听不懂,但还是拉住了她,撇撇嘴阻止,“算了算了,没几个钱。这逃亡能不饿肚子嘛,啃桌子都还算好的了,我都怕他把咱俩生吃咯!” “闭嘴待着吧。”她厌弃道。 能不饿吗?为了装得像,赵就窝在驿站里一天一夜没进一粒米,就连水都只喝了半杯。 毕竟“饿”这种感觉,真演不出来! 吃饱喝足,赵就用袖子抹抹嘴,指着身上衣服唧唧哇哇。书生这回看懂了,急忙叫来小厮烧水,衣服就没办法了,只能随便找了一身。 洗漱完毕,拍拍身上衣服,满意的笑笑,转身睡觉去了。赵就那副轻松闲逸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其余两人是他仆人呢。 刚忙完坐下的书生脸色急转直下,阴狠狠骂道:“狗日的,北胡蛮子真他妈的一点礼节都没有。吃饱喝足洗干净倒头就睡,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死人都知道哼唧两声,草!” “咱们救了个祖宗!” 无生老母反而看得开,笑眯眯安慰道:“岂止是祖宗,那是活祖宗!省省心吧小子,胡人要是知道礼节,就不叫胡人了!忍他几天,等送出了关就完了。” “什么时候来人?老子忍不了这种货色。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书生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叫嚣着,“我出去听听曲……” “一两天人就到。”无生老母也不阻止,无奈的摇摇头任由他走出去。 叮嘱句“小心点。” 安安稳稳休息一天,赵就不断使唤两人。又是要酒又是要肉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也不客气,又是听曲又是游船,给两人累得够呛。 一天一夜下来,赵就脸上嚣张的笑就没停下过,咿咿呀呀都带着点颐指气使的味道。可惜,好大一番折腾下来,还是没能搞清楚两人的身份。 只能大概猜出来,两人大部分时间生活的范围在蜀地跟河西一带。 第三天下午,天色蒙蒙黑时,房间里来了第三个人,是个蒙着脸的男人。 刚坐下便迫不及待说道:“走吧,咱们的人已经在楚州等着了。” 两人点点头,瞥了眼赵就,直接说道:“咱们走吧,这就启程送你回北胡。” 没有多余动作,赵就直接站起,带头往外面走。蒙面人好奇的看了眼无生老母,那眼神好像在说:他一直这么拽吗? 无生老母叹了口气,无奈点点头。旁边的书生则不屑的哼了一声,鄙夷道:“胡人嘛……” “蛮子!” 后门停着辆马车,赵就一马当先钻进车厢,蒙面人和无生老母紧跟在后,先后钻进去,书生驾着车,晃晃悠悠往西城门走。 马车刚走出去,身后便出现两人。一人摸摸门框,笑了出来,“楚州,老久的暗号说的是楚州。我先跟着,你回去跟玄武禀报,早到楚州做好准备!” “明白。” …… 马车不停走,到渡口还船沿江而上。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赵就明白,这是为了隐蔽。 走官道快是快,可毕竟人多眼杂,走水路就不一样了,大江那么宽,再一起雾,想看清楚船都难,何况船上的人。 走了整整三天有多,在楚州城外下了船。和原先一样,早早有马车候着,这次连楚州城都不进,尽挑山路小路往西走。 路上颠簸也就算了,赵就记号都不好打。只能期盼朱雀白虎跟紧点,要不然自己真得跑出边关。 天黑时分,已经绕过了楚州城,按理论来说,他们四人这时候已经出了江南地界。 这时马车才在一处荒庙停下来。无生老母率先走下马车,接着是蒙面人和书生,最后是满脸不耐烦的赵就。 三人没有解释什么,无生老母上前敲敲庙门,说道:“关内吐绿,神山白头。” 庙门缓缓打开,又是个老妇人,喜悦笑道:“姐姐真是快,我以为还得等几天呢。” “公子亲自过问的事,谁敢马虎?你们呢,近日可有异常?” “无事。进来说话吧,外面雾气重。” 无生老母点点头,朝身后三人挥挥手,带头走进荒庙里。赵就不客气,依旧走在前面,边走边左顾右盼好奇看着周围。 庙里坐了五个人,除了开门的老妇人,还有留着山羊胡、长褂、摸约六七十岁的男人;系着皮护臂、披头散发的高大中年人;穿着麻衣、农户打扮的驼背老人;腰间别着菜刀、穿着短褂的肥头大耳中年人和抽着旱烟、头发梳得整齐的白净年轻人。 看见几人的第一眼,书生便笑着打招呼,“哟,账房、铁匠、耕夫、厨子和戏子,难得看到你们一起啊!” “书生,不会说话就别说!”白净年轻人翻了个白眼。 山羊胡男人指着赵就,问道:“这就是那个胡人?” 书生点点头,自顾自坐下。赵就有样学样,坐下拿起烤肉便啃,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啃完一块还碰碰书生,咿咿呀呀示意,书生苦着脸递过去一壶酒。 其余六人见此均变了脸色,特别是老妇人,手上拐杖重重磕地,骂道:“如此无礼,难不成半天书都没读过?” 可赵就依旧自顾自吃肉喝酒,完全当作没听见。无生老母倒是拉了拉老妇人,笑着安抚道:“不要上火!一个北胡蛮子而已。” 其余五人听闻,也默默垂下眼眸,不见为净算了。书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扯扯嘴角,接着自顾自喝酒吃肉。 蒙面人站在门边,啃着大饼,幽幽问老妇人:“咱们直接送他出关,还是先回河西?” 老妇人道:“不在河西停留,直接送出去就是了。” 他俩声音虽然很小,但专心偷听的赵就还是听到了点东西。 河西?! 第300章 没说过我是啊! 可惜门口两人聊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赵就听到唯一有点身份信息的,也只有“河西”两字。 草!你们俩又不吃东西,就不能多聊几句?赵就心里不断呐喊。但两人不愿意聊,他也不能逼着两人聊,只好低着头默默喝酒吃肉。 可注意力一直往两人身上飘,期盼两人再接着多聊点。 “想啥呢?肉都不吃了?”肥头大耳中年人用菜刀剔着指甲,偶然偏过头,看到赵就动作停顿,昂昂下巴问道。 “呜呜呜,唔唔唔,哇哇!” 咽下嘴里的肉,赵就摆着手示意,解释是肉烤得太老,他在用力咀嚼。 “原来是个哑巴啊!”对面的白净年轻人捂着嘴,哈哈大笑。 “嘭!”酒壶砸在地上,碎片、酒水四溅。 赵就猛得站起,怒气冲冲指着白净年轻人。“呜呜哇哇”等杂乱声,一声高过一声,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坐在旁边的书生拦腰抱住赵就,挥手喝道:“戏子你干鸡毛呢,人不是天生哑巴!被毒哑的!” 尽管其余也接着劝慰,但赵就还是甩开书生的手,张牙舞爪吼了几声,眼含怒气环顾众人一圈之后,拂袖出去。 书生丢下一句“都收着点吧!这可是个一品!”,紧跟着追出去。 好在赵就没有走远,只是坐在外面空地上看着天。书生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已经算是出了江南地界,但毕竟还没有到河西。锦衣卫的触手无处不在,要是被锦衣卫发现,别说胡人得被抓回去,就连他们都有危险。 庙里无生老母叹了口气,“你们啊都收敛着点,骂两句蛮子得了。要是他跑了,咱们误了事,还指不定会惹出多大岔子呢!” “这里可不是河西!别以为有我们几个小宗师在,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是被锦衣卫发现,我们仨可保不住你们几个!” “小宗师而已,锦衣卫里一抓一大把,光汴州就坐着三个呢!管好自己那张破嘴,特别是戏子你!” 白净年轻人点点头,眼光来回闪动狡辩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那就闭上嘴别说话!”无生老母恼怒的呵斥,然后把头转向一边,不再多说。 外面的赵就紧盯着天空,满脸都写满了“无聊”二字。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随后是几声隼的嘶鸣。 倚着门框的书生听到隼叫,疑惑的问道:“江南有隼吗?” “江南一地的竹子,有笋不正常?”驼背老人打趣道。 “耕夫,我说的是天上飞的鹰隼!” 驼背老人摆摆手,摇头说道:“这又不是塞外,哪来的隼啊?” 书生喃喃,“奇怪,我怎么会听到隼的声音呢?真是奇了怪了。” “耳朵坏了呗。”高大中年人笑笑。 “你耳朵才坏了呢,铁匠。” 几人嬉闹打趣时,赵就背着手走进庙里。坐下拿起酒喝了一口,摇摇头又挨个拿起其他几壶,闻了闻嫌弃的放下。 最后抓起肉吃了一块,点点头,抓着肉在庙里边散步边吃。有只手从始至终都背在身后,显得颇为悠闲。 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不解,指着赵就问道:“这干嘛呢?怎么边走边吃啊?” “估计是胡人的习俗,别理他,厨子。”山羊胡笑道。 走了几圈,手里的肉也吃完了。赵就拍拍手,背着手走出去,斜倚着院里的大树,抬头看天空。 见状书生也放下心来,跟众人吃吃喝喝起来。仅有两个无生老母、老妇人和蒙面人,没有吃肉喝酒。 毕竟上了年纪,牙口不怎么好,实实在在是咬不动。 没过去两刻钟,喝酒吃肉的六人不约而同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眼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脚下的土地也在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当,摇摇晃晃要倒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吃肉喝酒就吃肉喝酒,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跳起舞来了?账房、耕夫,你俩多大年纪了?也跟着小年轻胡闹?”老妇人看着手舞足蹈的六人,忍不住出声呵斥。 “真是成何体统!” 账房摆摆手,艰难抬起眼皮看清楚是老妇人后,无奈道:“无极老母哦,不是我们在跳舞,而是这地松松软软,来回旋转,不这样站不稳啊。” 厨子和铁匠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哪会跳舞,是这地不稳!” 同样,戏子和书生也连连叫苦,“这地实在是摇摇晃晃,一会高一会低,怪不得我们啊!” “胡说八道!”无极老母怒道。 她拄着竹杖走了几步,喝道:“这地明明平稳的很,为何胡言乱语?” 无生老母和蒙面人也看了过去,两人疑惑地看了眼对方,皆摇头表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六人还在晃着,肥头大耳的厨子顶不住,干脆仰面躺在地上了事。其余五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坐了下来,可依旧胡乱摆动,摇头晃脑。 三道疑惑不解的眼光盯着六人,无生老母低垂着眼睛,蒙面人上下左右来回扫动着,无极老母则挨个拍拍。 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处传来调侃的声音,“还能怎么回事,中毒了呗。这都看不出来?” 中毒了?三人点点头,感觉有几分道理。但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他们都没有说话,这陌生的声音又是从门口传来的,莫非是…… 三人不约而同迅速转头,正好看到脸上挂着轻松笑意的赵就。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听到熟悉的声音,无生老母和坐着的书生脸色剧变,诧异问道:“你不是被毒哑了吗?怎么还会说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被毒哑了?”赵就摇着手指,用戏谑的语气解释道:“我只是说过被下毒,又没说过被毒哑了。” 几人很快反应过来,特别是无生老母。她皱着眉头,指着赵就问道:“你不是那个逃出汴州大牢的胡人?” 赵就露出讥讽的笑,随后轻蔑哼了一声,笑容逐渐嘲弄。 “我肯定不是啊!天地良心啊,你们这不是冤枉好人嘛!从头到尾,我可都没说过我是啊!” “半个字都没说过吧,怎么你们会认为我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