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侍妾日常》 第一章 重生后被换亲 “楚明溪！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楚母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儿，“你放着太子侧妃不做，要去给一个老男人做续弦？” “母亲，我、我不想为妾，哪怕是太子，我也不想……” 楚明溪眼圈微红，瞧着楚楚可怜极了。 楚母蹙紧眉：“别犯傻，那是太子侧妃，不是什么妾！” “且不说日后会有什么样的造化，便是此时，也比一个落魄侯府的续弦好啊！” 楚父在旁边冷声道：“不必与她说那许多，这是皇上赐婚，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太子侧妃楚家嫡长女，哪里能随她愿不愿意？” 楚明溪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她直接指着站在一旁的楚明云，哀声请求：“我与明云相貌相似，让她嫁去太子府就是了！” “胡闹！这是欺君！你不想活了！”楚父大怒，一杯子砸在楚明溪身旁。 她却猛的跪下，丝毫不顾忌碎瓷就在膝边，眼泪更是直接落了下来：“父亲，母亲，女儿真的不想去太子府……” “为何？明溪，你从来懂事，为何今日这般任性？”楚母又心疼又不解，弯腰去拉她。 是啊，为何忽然就这般任性？ 楚明云站在一旁，低眸看着楚明溪如此作态，心中明了。 原来，重生的不止她一个。 上一世，楚明溪高高兴兴嫁到太子府，做了太子侧妃。 整个家族都做着飞黄腾达的梦。 谁知，在随后而至的夺嫡之争中，太子被陷害险些丧命不说，还彻底失了皇上的欢心，最后只勉强保留了个秦王之位。 新皇登基后，先太子更不得其喜欢，随便找了个错处便被直接圈禁起来。 楚明溪做贵妃的梦彻底破碎，被迫陪着失意后格外暴躁的前太子十年，最终死在一场大火中。 而这十年，她或许听说过自己…… 楚明云垂眸想着，上一世，在新皇登基后的第三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让已是而立之年的彭侯又得了军功，成了新皇眼前的红人。 身为侯夫人的她，虽然没有生育过自己的亲骨肉，却将府中已有的三子两女都教导的很是不错。 甚至，连皇上都夸赞过一句。 长大后的几个孩子也都在不同领域大展光芒。 她楚明云，成了满京城都称赞的贤妻良母，女子表率！ 大约如此，楚明溪此时才铁了心，连抗旨都不顾也要和她换亲的吧？ 低头暗笑一声，楚明云心情忽然轻快起来。 好啊，很好啊。 在太子府做个妾，有什么不好呢？ 不必拿自己嫁妆去贴补落魄侯府，不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继母，也不用伺候喜怒无常的侯府老夫人； 更不必面对彭侯一院子的妾室，被害的小产两次彻底伤了身体，还要做出一副大度贤淑的样子！ “父亲，母亲，我愿意嫁给彭侯，我……” 楚明溪大约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了，干脆只哭着哀求，“我不想嫁给太子，我不想嫁给他，父亲，母亲，求求你们，就依女儿这一次吧……” 楚母无奈，只能跟着哀求的看向楚父。 楚父冷着脸：“那圣旨该如何？” “妹妹、明云妹妹……” “笑话！太子要的是我楚府嫡女！”楚父怒道，“让她一个庶女去做太子侧妃？非得全府上下给你陪葬你才甘心？” 楚明溪不再出声，只无声的咬唇落泪。 她原就长的貌美清丽，此时更如梨花带雨，哭的楚父楚母全都没了办法。 楚明云上前一步，跪在楚明溪身边，低头道：“我愿意替长姐出嫁，到太子府做侧妃。” “你倒是想。”楚母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 楚父也是无奈：“被太子知道真相，只怕此番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父亲，太子想纳楚府女儿，不过是看重父亲国子监祭酒的官职，哪里在意什么嫡庶？” 楚明溪显然是豁出去了。 她还看着楚母，央求道，“母亲名下，也不是不能再多一个女儿……” “楚明溪！”楚母怒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若父亲母亲不能同意，女儿今夜便吊死在梁上算了，这一辈子便就此了了吧！”楚明溪嚎啕大哭起来。 楚母又气又心疼，抬手比划着想打她，却又放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楚明云跪在一旁，抬手扶住大哭不止的楚明溪，叹道：“父亲，母亲，既然姐姐这般坚决，便还是让女儿去太子府吧。” “若真不幸被太子识破，女儿……女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家中！” 楚明云也挤出些泪来，“求父亲母亲成全！” “你、你这……这……”楚母大约没想到楚明云能说出这样的话，被震惊了一下。 倒是楚父，再看楚明云的时候神色中多了几分赞赏，嘴上却问：“你要如何一力承担？” “女儿……女儿便说是自己仰慕太子，求了嫡姐，换了亲事。”楚明云答道，“这般也不过就女儿家的心事，太子便是恼怒，也不能怪罪父亲。” “明云……”楚明溪诧异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对她微微一笑：“虽然不知姐姐为何这般不愿进太子府，但想来姐姐定有自己的道理……” “父亲，母亲，明云都愿意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楚明溪却不再理楚明云，转身再拜下，“求父亲答应女儿嫁给彭侯吧！”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只伴随着楚母无奈的叹息，和楚父略有些担心的训斥。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哪怕楚明云被记在楚母名下，也算不得是“楚府嫡长女”。 但无碍，楚明云要的就是这个。 太子被圈禁时，后院全被遣散，只留下了记录在玉牒上的正妃侧妃。 楚明溪此举，却是正合她的心意。 出了门，楚明云没什么表情的准备回自己小院，却被跟过来的楚明溪匆匆叫住。 “怎么，你很得意吧？”楚明溪一双眼睛还哭的红肿，却带着恶意打量着她，“楚明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哦？那姐姐不妨说说，我该是什么心思。”楚明云不由觉得好笑。 楚明溪冷哼一声，不屑的打量着她：“妄想搭上太子，一飞冲天？哼，我告诉你，世事无常，以后谁更风光可说不准。” “那明云便祝姐姐，心想事成。”楚明云笑着微微一屈膝。 楚明溪便笑起来：“我自然是会的，倒是你，哈，若你哪天飞黄腾达了，也莫要忘记，这个机会，是姐姐我让给你的呀！” 话虽这么说，楚明溪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你不会有那一天的。 楚明云依旧那般温婉的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就没打算做那太子侧妃！ 第二章 嫁妆筹备 回到自己的院子，楚明云进门就见到焦急站在廊下的一抹身影，忍不住便露出些笑意。 “小娘。”走过去握住白氏的手，楚明云道，“你身子不好，何必在外头晒着。” “云儿，你、你的婚事，大夫人如何说？”白氏有些惶恐不安的反握住楚明云的手。 她相貌极美，便是如今已有四十，却像是得了岁月偏爱，一颦一笑依旧动人的很。 楚明云眸光微闪，只摇了摇头。 白氏不在乎什么太子什么侯爷，她只盼着女儿能做个正室大娘子。 原本彭侯与太子相比，楚明溪定是看不上的。 眼看着侯夫人的名头就要落在楚明云头上，白氏还已经为此高兴过一回。 但如今楚明溪又忽然变了主意，在正院又哭又闹，怕是白氏已经听说，才这般担心。 “……罢了，都是命。”白氏眼睛一眨，泪珠儿就滚滚而下。 楚明云只能先安慰：“太子侧妃也不是普通侍妾，那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正经媳妇，小娘不必太在意这个。” “继母难为，嫁那彭侯也未必就是好事。” 第二句话，楚明云说的很是真心。 白氏抹着眼泪点点头，知道此事也只能这般定下了。 她因为相貌，很得楚父喜欢，却也因此招了楚母的嫉恨，这些年暗中遭到的磨砺不知多少。 这会儿她看着楚明云，叹了一声：“还好你长的并不十分像我。” 楚明云颇有些无奈，又觉好笑。 她相貌有七分像了楚父，只一双眉眼与白氏相似。 但她一直觉得这双眉眼太过妩媚，稍微长大之后便学着将眉毛画粗，便能显得英气一些。 此时再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楚明云又安抚了白氏半晌，将她送回她的院子才放心下来。 之后，便是对婚事的准备了。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楚府的两个女儿都少了新嫁娘的娇羞。 楚明云至少还肯装一装，她平时便话少，此时只需要微微低头，也显得像是羞涩。 楚明溪却丝毫不顾。 她被娇宠长大，从前不懂婚姻意味着什么，如今重来一遭，也张得开嘴提得出要求，对嫁妆看的格外重。 楚母被她磨的没了脾气：“先侯夫人是郡主之女，当年也不过三十六台嫁妆，你要这般多，不太合适。” “那又怎么了？她的嫁妆是留给她的儿女，我的嫁妆自是给我的儿女的。若她那儿女出息又孝顺，我还要另外分一些给他们，自然要多带点。” 楚明溪振振有词，说着，竟还白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莫名其妙，片刻后才想起，因她上一世伤了身子没有生育，便在两个继女出嫁时送上了些自己的嫁妆。 其实她当时已经万念俱灰，活的如同一具躯壳，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只剩下一个好名声而已。 所以，楚明溪这是要，学她吗？ 楚明云有些啼笑皆非，听着那边母女两个争论半天，定下还是三十六台嫁妆。 但楚母会额外多补一些银票和铺子给楚明溪。 好啊，多带些好啊，多带一些，才够彭老夫人压榨啊。 轮到定楚明云的嫁妆，楚母虽不愿，却还是按照同等嫡女的规矩，也给她备了三十六台。 只是其中好坏贵贱，便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了。 “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了。”楚母说起来，心中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烦躁的一摆手，“我不会亏待了你，你在太子府中，代表的便是楚家的脸面，好自为之吧！” “是，母亲。”楚明云并未争辩。 被迫将“仇人”的女儿记在自己名下，楚母能有好心情才怪了。 这些嫁妆里肯定没什么值钱东西，而距离太子被圈禁也不过四年的时间，楚明云准备给自己多筹备点傍身的物件，为以后躺平吃喝做准备。 上一世掌管着侯府的人情来往和田宅铺子，有几个发财的机会，楚明云还记得。 距离大婚还有三日，楚明云借着去看嫁衣的机会，并未马上回府，反而让马夫往西边去。 东富西贵南田产，京中最贫困的，便是西城。 但楚明云却知道，在即将到来的七夕，西城的云锦里将会开一个巨大的集市，并在之后一举成为京中男女定情游玩最爱去的地方。 “就在这里，稍停一下。” 楚明云下了马车，四下看了一圈。 其实此时的云锦里已经开始暗中筹备，只是平日没什么人往这边来。 就在这银泉潭边的铺子，以后都是热热闹闹一铺难求，此时却还有不少都挂着出售的布告。 楚明云将白氏毕生的积蓄都借了出来，转了一圈，定下了五间铺子。 说好先交定金，五日之后再来将余款补足。 到时候，就可以拿嫁妆来用了。 楚明云不怕楚母知道她做了什么，毕竟不管谁来看，都像是小姑娘为了自己出嫁多做些准备罢了。 相比较楚明云的不紧不慢，楚明溪却显得急躁的很。 她完全是一副迫不及待要大展身手一般，甚至已经问楚母身边的嬷嬷学习育儿知识，摆出一副要去做个好继母的模样。 却让楚母看的更加心酸，再看楚明云，就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不管众人心情如何，婚期还是如约而至。 彭侯自然是要对太子相让的，而因为楚父的官职，哪怕只是侧妃迎娶，太子府也做足了礼仪。 大红喜轿停在正门，锣鼓喧天声中，楚明云拜别楚父楚母，又遥遥对着站在门后抹泪的白氏屈膝行了一礼。 大哥楚慎猷弯腰，背着楚明云出门，短短几步路，楚明云眼前却闪过上一世的种种。 彭老夫人刻薄的嘴脸，彭晶儿嫌弃的表情，苏氏哭倒在彭侯怀中时候递过来的那道得意眼神…… 都不在了。 以后，这些都不必她管，她只要安安心心做她的小妾，伺候好太子和太子妃就是了。 新婚之夜，楚明云坐在床边，轻轻握着拳头，在心中默念着想好要说的话。 听得太子卓胤之走进来的脚步声，楚明云不等他走近掀盖头，便率先跪下，磕头便道：“民女欺瞒太子，斗胆求太子赎罪！” 第三章 还是做妾舒坦 “哦？”绣着四爪龙的金色靴子停在她眼前，卓胤之声音淡淡，并无多少惊讶。 楚明云心中一定。 果然，对方是知道的。 上一世侯夫人的经历让她更明白什么叫权力，他们家中发生的小小事情，只要太子有心，定是能知道的。 那既然太子知道，还愿意好好的完成这场婚礼，便好办了。 缓了缓神，楚明云叩头拜下，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什么小女儿的心事，她才没那么傻，自己完全揽下。 当然，楚明溪议论太子只是看重楚父官职的话，楚明云也不会说。 “……明云不忍嫡姐伤心，也不愿见父亲母亲为难，便同意了此事，若太子殿下想要怪罪，便怪罪明云吧！” 楚明云再叩一头，声音中已经带了些惶恐和哽咽。 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楚明云身子微微一颤，下一瞬，眼前忽然光亮。 意识到是被掀了盖头，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又连忙垂眸。 “你……便是楚明云？”卓胤之这次，却是带了些惊讶。 楚明云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上一世苏氏楚楚的模样，以及她娘落泪的表情。 眼圈微红，含了一包眼泪。 楚明云轻轻咬着唇缓缓抬头，一双剪水秋眸含羞带怯的看向卓胤之：“是。” 卓胤之眸光微深，片刻后才问道：“那你觉得，孤该如何罚你？” 他这话中的狎昵之意，楚明云听的清楚，心中却是忍不住轻嗤。 果然，做小妾就是简单，只要楚楚可怜的哭一哭，再把男人往床上带一带，便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了。 但楚明云现在想要的还不止这个。 她低头，佯装尚不通人事，只嗫嚅道：“明云实为庶女，不堪侧妃之位，愿自请为侍妾……” “竟这般懂事？”卓胤之挑眉，却伸手抬起楚明云的下巴。 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卓胤之颇为满意。 一双朦胧的远山眉轻轻隆着，长长的睫毛每颤一下，都带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双眉眼，实在漂亮。 而那鼻和唇，却又恰好好处的冲淡了眉眼间的媚意。 让这张脸清丽多余妩媚，又带了些书卷气。 不管是留在枕边，还是带去宴客，都极为不错。 侍妾，她配得起。 “既你这般懂事，此次孤便不罚你了，只是这侧妃之位，你的身份，确实不配。”卓胤之摩挲着楚明云下巴的手指越发暧昧，“那就留在孤身边，好好侍奉孤吧。” “是。”楚明云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带着松了一口气的天真懵懂，用仰慕的眼神看向卓胤之。 新婚之夜，被翻红浪，楚明云觉得自己演的很是不错。 连卓胤之大约也是这般觉得的。 第二日起身时，他声音温柔：“做个侍妾，到底还是有些委屈你了，等你生下孩子，孤便请旨，还是将你记为侧妃。” 楚明云却是心中一凛，马上低头应道：“妾能伺候殿下便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做那般妄想。” “如何是妄想呢？孤觉得你生的孩儿，定会不错。”卓胤之笑道。 男人在床上的话，听听就算了。 楚明云微微笑着，起身送卓胤之出门上朝。 “小姐，时辰还早，现在就要去正房请安吗？”惠舟一边帮她整理着头发，一边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明云闭着眼睛，淡声回答：“太子妃若还未起身的话，我便先在门外等等就是了。” “还有，惠舟，以后要称呼我为……楚姨娘。” 两辈子第一次为妾，楚明云颇觉新鲜。 在正院门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楚明云才得了太子妃起床的消息。 站了一个时辰，她却没有丝毫怨气，低眉顺眼的进门，便对着太子妃行了跪拜大礼。 此时她自请为妾的消息还未传出，李清华见她行这样大的礼节还有些惊讶：“妹妹不必这般……” “求太子妃暂时遣散左右，妾有事回禀。”楚明云低眸说道。 半个时辰后，楚明云捧着大批的赏赐，从正院回到自己居住的蓬莱院。 这蓬莱院原是给侧妃准备的，但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未提到让楚明云换个住处。 这两位都觉得楚明云很是懂事，侍奉人的功夫也做的细致到位，并不显得卑微，却能让人格外舒服…… 毕竟，做了十几年的侯府主母现在弯下腰来做个妾室，也不算什么难事。 “取纸笔来，我写封信给父亲。” 眼看着计划按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着，楚明云独处时也难免露出笑来。 今日有闲，把嫁妆单子再数一遍，过两日把铺子欠款交上，然后拿嫁妆将白氏的银子都还上，也留两间铺子的地契给她…… 只有做侧妃，才能算是嫁娶，才有嫁妆； 可是做侧妃，日后就要被圈禁，所以还是要做妾室。 如今她既得了嫁妆，又拿到想要的位份，而且还不必三朝回门去面对楚母和楚明溪扭曲的嘴脸，楚明云非常满意。 只唯一担心，白氏得了消息会难过伤心一场。 只盼着那两个铺子，多少能让对方好过一些吧。 楚明云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和楚父说，但在她所写的信中，却是太子早就知道她和楚明溪换亲之事，新婚之夜发难，将她降为了妾室。 在信中，楚明云自责非常，为没能保住秘密而难过，又怕影响楚父和楚明溪，更加伤心的不得了。 但信纸一合，楚明云躺在摇椅上，手指捻起刚洗好的葡萄，惠舟还在帮她扒着荔枝。 不必看账本，不必操心府中孩子们的衣食住行，不必去伺候老夫人。 这日子，舒坦啊！ 等傍晚时太子回府，楚明云得了太子妃的消息，让她一起去正院用饭。 “不必站着伺候，这么多下人呢，明云坐下一起吃吧。”李清华温声说道。 楚明云却摇摇头，坚持站在一旁，亲手给太子和太子妃盛汤。 李清华笑着与卓胤之说道：“原还想着与她一起吃顿饭，倒是劳烦她了。” “明云是个懂事的，她愿意伺候你，便由她吧。”卓胤之笑着给李清华夹了一筷子菜，“嫣儿今日可闹你了？” 卓宁嫣是太子的嫡长女，也是府中至今唯一一个孩子，还不到一岁，灵秀可爱，很是得太子欢心。 提到女儿，李清华也露出些笑来。 夫妻二人其乐融融，楚明云站在一旁，也面上含笑，不妒不恼。 饭后，李清华笑道：“嫣儿今日有些咳嗽，只怕晚上会扰了殿下休息，还是劳烦明云妹妹吧。” 卓胤之笑了一声，楚明云让自己脸色微红，低头喃喃应了句“是”。 第四章 学会忽悠太子的第一天 “可曾读书识字？” 刚吃饱的男人坐在书桌旁，看着楚明云皓腕轻移，帮他磨墨，笑道，“红袖添香，不外如此。” “妾……读过一些书。”楚明云抬眸，轻轻一笑，又有些赧然的低下头去，“妾自小不是那般活泼的性子，除了读书，平日也无事可做。” “这般，难怪孤瞧着你便不同。”卓胤之握住她的手，将毛笔塞进她手里，“写几个字给孤瞧瞧。” 楚明云低着眉眼，并未将手从卓胤之手中抽出，只用右手取过毛笔，轻轻蘸墨。 思索片刻后，她提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只是才写完，她便面上一红，手腕一转就要用墨迹将才写完的字盖住。 手却又被卓胤之握住。 他声音里带了些戏谑：“怎么？‘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你这是在提醒孤？” “……妾写错了么，殿下又不会、不会不要妾……”楚明云声音越来越小，甚至羞的就要转过脸去。 只是将要动作，纤腰便被人一把搂住。 她脚下不稳，跌坐在卓胤之怀中，顿时臊的眼中都含了水汽：“殿下……”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卓胤之凑到她耳边，轻声念着，之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挑眉，“你……曾见过孤？” “……去年与母亲参宴，有幸遥遥见过殿下一面。”楚明云面上薄红，声音颤抖，话却坦白的可爱。 卓胤之轻笑出声：“所以……你嫡姐换亲，你是很愿意的？” 楚明云咬住唇，不肯说，卓胤之便在她腰间轻轻一挠，挠的她身子一扭：“殿下……” “如何？”卓胤之眸光一深，握着她腰身的力气加大了些许。 “……是愿意的……”楚明云声音小的几乎随风飘散，却还是能被身边人听到。 卓胤之又笑一声，拿过她手中的笔随意往宣纸上一丢，抱着人便起身大步往床榻而去…… 第二日，楚明云有些起不来身。 她强撑着，才要坐起，就被卓胤之按在肩膀上：“有下人伺候，你不必起这般早。” “妾想送殿下出门。”楚明云声音含糊，带了些不自觉的撒娇。 卓胤之眼中含笑：“不必，你歇着吧。” 说完，他像是又想起什么，“给太子妃请安都是在辰初，你也不必过去的太早。” “是，妾记下了。”楚明云乖巧应道。 卓胤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出去。 只是在路过昨日的书案时，他脚步微顿，不知为何又走过去看了一眼。 女儿家娟秀的字迹被摔在纸上的毛笔染上了点墨，但依旧清秀漂亮。 “字如其人。”卓胤之喃声道，抬起拿起纸张，原只想再细看一眼，却没想，另外一张被纸突的飘了出来。 卓胤之目光一扫，便有懂眼色的小太监弯腰过来，将纸捡起，双手递上。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短短两行，最后一字的字迹有些歪斜。 卓胤之口中默念出下两句：“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低徊愧人子么。”卓胤之回头，看了眼床榻的方向。 侧妃有三朝回门，侍妾却是没有的。 她这是，想家了？ “姨娘，早上的时候，太子从书案上拿走了两张纸。”惠舟低声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眸光微转，笑着点头。 早上卓胤之脚步的停顿她自然听到了，而那张纸，自然是她专门留给他看的。 虽然接触不多，但楚明云已经看出，像太子这样的人，你直接去要什么，他或许不会不给，但会不悦。 与有七窍玲珑心之人打交道，还是拐个弯的好。 果不其然，当天傍晚再去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李清华便笑着与楚明云道：“妹妹如今如今名字虽未上呈玉牒，但到底是以侧妃之议进门的，三朝回门之礼也可以有。” “妾、妾可以回家？”楚明云惊讶的瞪大眼睛，又连忙低下头去，“妾，这，妾不敢……” “确实于理不合，但殿下念及妹妹才离家，怕会思念家人，特地吩咐的。”李清华道。 楚明云这次表情更惊讶，之后却是红了眼圈，期期艾艾道：“妾……不敢见父亲……” 话不必说的太明白，楚明云如何进门，又如何被贬为妾的，李清华心中清楚，这会儿便也明白。 停顿片刻，楚明云继续哽咽道：“妾只担心，姨娘她性子软和，还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惦记生身母亲，也乃人之常情。”李清华叹道，却也明白了楚明云的意思。 她对楚父、楚母是畏惧的，想见的，却是那位白姨娘。 这事，李清华也不好专断，又安慰了楚明云几句，便让她先回去了。 当夜，她与卓胤之提起此事。 “原是如此。”卓胤之点点头。 侍妾回门本就于理不合，既然楚明云也并不是想回家，只是想见见她姨娘，倒也不难办。 于是，楚明云听太子妃说要带她外出喝茶的时候，面上有些不解，心中却松了口气。 还好，她不必想法子偷溜出去了。 在茶楼见到不安的等在那儿的白氏时，楚明云不必再装，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了下来。 李清华留了一辆马车给她，之后便借故先行离开了。 白氏一双眼睛都红肿了，显然近日在家中担心极了：“云儿，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好侧妃么，怎么成了侍妾？” “小娘不必担心，这是我自己向太子求来的。毕竟是抗旨换亲，若太子非要计较，只怕我与家中都得不了好。” 楚明云握住白氏的手，柔声安抚，“太子对我很好，已经答应等我生下孩子，便还是将我立为侧妃。” 白氏眸中的惶然被她的话冲淡了一些，但也只是叹气：“云儿，咱们娘俩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啊……” “不苦的，姨娘，太子告诉我一件事情……” 楚明云不好自己再往云锦里去，她还需要更多太子和太子妃的信任。 但她带了银票和地契，将买铺子交了定金之事与白氏说了清楚，又叮嘱道：“姨娘今日便过去，将铺子剩余的钱都补上，不然回头我与太子也不好交代。” “好，好，我今日就去。”白氏连忙答应。 “这些地契，姨娘也先帮我收着。姨娘莫要担心，我们母女，总归会越过越好的。”楚明云笑道。 大约她这几日过的实在舒心，加上新婚燕尔，面容光洁明媚，眸光含笑，身上的衣衫首饰也都是新制的。 不过短短几日，竟比从前在楚家做姑娘时漂亮了不少。 白氏瞧着她这般，又想到太子还被她哄的给了她几间铺子，便也安心了许多：“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定都给你办好！” 回到太子府后，楚明云并未掩饰自己哭过的模样。 她就这般，带着还略有些红的眼睛，便直接去了正院，见到太子妃便行了个大礼。 第五章 不好惹的侧妃有孕了? 回到太子府后，楚明云并未掩饰自己哭过的模样。 她就这般，带着还略有些红的眼睛，便直接去了正院，见到太子妃便行了个大礼。 略带些语无伦次的，楚明云哽咽道：“多谢太子妃成全，让妾能和姨娘再见一面。” “咱们府上又不是什么牢狱，总不能进来了便再不许见家人了。”李清华哭笑不得，示意身边婢女春阳将楚明云扶起。 因楚明云对太子妃一直足够恭敬，春阳对她态度也好，这会儿笑眯眯说道：“太子妃是最宽和的，以后楚姨娘想家了，直接与太子妃说一声就是了。” “是，妾记下了。”楚明云一双眼睛水汪汪，带着敬仰崇拜的看着李清华。 倒把李清华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想起查到的楚府种种，还有那不顾圣旨说换亲就换亲的嫡姐，李清华有些明白楚明云母女在府中的遭遇。 叹了口气，她温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多谢太子妃。”楚明云乖巧应道。 等她走后，春阳笑着与李清华打趣：“奴婢瞧太子妃看楚姨娘的目光，怎么跟看嫣儿小姐似的。” “她是个乖巧的，不谙世事，听太子说，她从前在家中，除了读书，都没有旁的事情做。”李清华叹道。 春阳没说话，李清华继续道：“若我教导嫣儿，必不会让她什么都不懂便出门子去，楚家那位夫人……哎，罢了，是个懂事的，总比搅家精强。” 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通报，说胡侧妃求见。 李清华抬手按住额头：“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请她进来吧。” 回到蓬莱院，楚明云洗过手脸，换了衣裳，把自己往美人榻上一抛。 好了，要做的事情全都搞定，楚明云在心中算了一圈，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可以休息一下了。 从重生以来一直悬着的心，暂时也能安稳几分。 之后，她只需要在太子府演好柔弱乖巧、仰慕太子、敬佩太子妃的小妾，安心过上几年，等着被遣散就好了。 “小姐，晚舟回来了。”惠舟说完才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姨娘。” 她身后，晚舟跟着蹦蹦跳跳走了进来。 来太子府的时候，能带两个婢女，楚明云便带了自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又很稳重的惠舟。 另外一个，她却带了年纪还小、手脚也不算太麻利的晚舟。 晚舟干活不行，却有个长处，是整个楚家婢女都不如的。 那便是打听消息的能力。 上一世她嫁去做侯夫人，可以带四个婢女。 当时她也没有旁人可选，自己院中的四人都被她带去，结果最有用的，竟是瞧着最不靠谱的晚舟。 这会儿晚舟一回来，就神神秘秘与她说起一件事：“小姐，府中那位侧妃，刚查出有孕了！” 哦豁，这可是大事！ 楚明云坐起身来：“当真？几个月了？太子妃已经知道了吗？” 惠舟才愣了一下，想说这些问题晚舟怎么可能知道，却听那边晚舟已经倒豆子似的一一答道：“真的，才两个月，刚查出来，太子妃还不知道呢！” 楚明云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 侧妃若在正妃之前生子，虽然也是庶长子，但身份到底比妾室的尊贵一些。 尤其是在皇家，在马上及冠却还未有儿子的太子这里，长子就更加宝贵了。 楚明云却记得，大约就在她新婚一个月之后，因太子无后这件事，便被人大大的参了一本。 她如今还能想起，当时参太子的奏折中明明白白写道：大婚三年，仅有一女，如今府中后宅连有孕者都无一…… 看来胡侧妃这一胎，保不了一个月啊。 “那我可得离远点，别沾到我身上了。”楚明云嘀咕着。 但转念一想，上一世此时在太子府的是她那嫡姐啊，楚明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或许，胡侧妃这一胎，在这一世能保得住呢？ 反正这日开始，楚明云很是小心的与胡侧妃保持着距离。 现在府中后院人并不多，只一正妃一侧妃两个侍妾。 日常请安，楚明云便与另一位姓方的侍妾站在另一边，与胡侧妃遥遥相望。 如今，楚明云更是连胡侧妃的身边都不挨着了，走路都离的远远的。 这般几次，就被心细如发的太子妃发现了。 这日，李清华特地留了楚明云一起用早膳。 “怎么样，在府中生活还习惯吗？”李清华笑着与她寒暄了几句。 楚明云低着头应和了几句，却听对方竟直接问道：“我瞧着，你最近总避着胡侧妃？” 李清华就是这般有什么直说的性子，楚明云心中明了，面上却带了些惊讶，还有些赧然：“您看出来了？” “那般明显，走路恨不得都避开，谁能看不出？”李清华笑道。 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脸，凑近李清华，小声说道：“太子妃，您说，胡侧妃是不是有身孕了？” “什么？”李清华却是万万没想到楚明云会这样回答。 她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你如何得知？” “家中姨娘曾说过，女子有孕，会胸闷恶心。连续两日，给太子妃请安出去的时候，妾瞧见胡侧妃捂着胸口干呕……” 楚明云眼看着太子妃表情越发难看，声音也小了下去，“但是妾也不确定，也未曾与旁人说，若不是太子妃问起，妾也不敢说……” “你这般谨慎，确实很好。”李清华缓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儿起你便不必来请安了。” 楚明云猜不出李清华这是何意，为何还不必她来请安了？ 但她也并没多问，低头应是。 说好的早膳也没吃上，楚明云便先离开了。 今日还是晚舟陪她来的，一回到院子里，小姑娘就忍不住问她：“小姐，小姐，太子妃这是要对胡侧妃动手啦？” “嘘，莫要胡说八道。”楚明云想了想，“太子妃不必我去请安，但我也不能无缘无故便不往正院去了。” “晚些放出风声，就说我受了寒，咳嗽不止，不敢往正院去了。”楚明云说道。 但她这消息还没放出去，太子妃身边的夏月来了，笑道：“太子妃说楚府明日大喜，想问问姨娘要不要回家瞧瞧？” 楚府明日大喜？ 哦，楚明溪终于要嫁过去做继母了？ 第六章 嫡姐出嫁了 这热闹原本楚明云并不想去沾的，但太子妃的意思，似乎想让她回去。 那她便回去吧。 再看看楚明溪今日的快活，以后也好有个对比。 李清华实在仁厚，还以太子府的名义，给楚家送上了贺礼，让楚明云回家时也多几分底气。 坐着挂有太子府徽引的马车到了府门口，楚明云撩开车帘，就见大哥楚慎猷等在那里。 “大哥。”楚明云微微一笑，扶着晚舟的手下了车来，“姐姐呢？” “她还在自己院子里，父亲让我来迎你。”楚慎猷少年状元，却不是只知读书的迂腐书生。 他如今还在翰林院就职，还要两年，才能算是正式走上官场。 上一世，有这位大哥稳稳站在文官之中，和彭侯互相配合，让楚家越发蒸蒸日上。 楚明云对他笑着点头：“多谢大哥。” “二妹不必客气，走吧，父亲母亲都在里面。”楚慎猷笑着应道。 等她们姐妹的婚事完成，楚母就要开始给楚慎猷相看媳妇儿了。 不过，她这位大哥的婚事，也并不顺利呢。 看着身影挺拔的楚慎猷，楚明云却忽然心中一动。 以后她若是自己生活，娘家还是要有能说的话上的人才好呀。 垂眸，楚明云将自己上一世相处不错的闺中好友中过了一遍，有个窈窕的身影定格在脑海。 那是另外一个侯府的嫡出小姐宇文粒，虽然出身高贵但命途多舛，还未嫁人就做了望门寡，后来便干脆去道观长住了。 楚明云上一世与她相交多年，算是难得能说得上知心话的朋友，更明白以她的才情温柔和相貌，原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疼宠的。 算算时间，宇文粒还未与那痨病鬼定下婚事，而且，她今日应该会出现在彭侯府。 若能撮合楚慎猷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楚明云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显，进了正院后向自己父母请安。 楚父还算和善，楚母也因她被贬低为妾心情大好，再加上，今日的主角是楚明溪，根本没人会多分给她一个眼神。 趁着混乱，楚明云干脆溜去后院寻白氏。 见到她，白氏如何高兴就不多提了。 令楚明云惊喜的是，白氏说道：“我去瞧了云锦里那边的铺子，看那边收拾的真不错，我便自己也买了两间铺子。” “那很好啊！以后咱们一起租出去！”楚明云笑道。 白氏点头：“我想着，太子给的消息，总不能错。” 楚明云忍笑，心道她这里确定的事情，可比太子的消息还要靠谱呢。 才说了一会儿话，外面鞭炮声越响，白氏担心楚明云一直不出现不好，便催促她先出去。 也是巧，一出门，楚明云就碰见了自己二哥。 和大哥楚慎猷相比，二哥楚慎茂实在是不上进。 只小了一岁的年纪，他连童生尚未考上不说，后院通房已经一只手数不过来了。 这会儿，楚明云就很不巧的瞧见他正在调戏婢女，调戏的，还是楚母身边的贴身婢女含萍。 含萍双手捧着一个红色的托盘，上面还盖着红布，应该是婚礼上需要的。 也因此，她完全不敢放开手中的东西，便面对楚慎茂的动手动脚更无法抵抗。 “二少爷，奴婢还有要事，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用……”含萍低声哀求，却是满脸绝望。 楚慎茂作为楚母的小儿子，向来备受宠爱，若她真因为楚慎茂而迟到，那受罚的也只会是自己。 楚慎茂笑嘻嘻的已经要将手探进她衣襟里，楚明云便在此时，轻轻咳了一声。 “二小姐！”含萍马上回头，看到楚明云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喜。 楚明云对她点点头，又冲着满脸不悦悻悻收手的楚慎茂叫道：“二哥。” “你怎么在这里。”楚慎茂很是不满，但他到底还知道要脸，仇事被妹妹撞破，也不敢多说，嘟囔了几句就走了。 含萍又向楚明云道谢，她笑着摆摆手：“不必，不是说父亲母亲还在等着你？快去吧。” “是，多谢二小姐！”含萍是真的着急，对着楚明云屈了屈膝后，便连忙离开了。 楚明云不急不缓走在小路上，心中想到上一世，就连楚慎茂这样的人，都因为家族的力量混了个七品小官。 因为太子失利，当时的楚家一度处于低谷，后来彭侯和楚慎猷的双双崛起，加上那一次的科举，国子监成绩斐然，楚家才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 停住步子，楚明云微微蹙了下眉。 她一直不认为楚明溪那种性子能在侯府过的很好，才要担心一下，转念一想，彭侯以后如何，楚家以后如何，与她何干？ 她当时过的如何，也并没有人关心过啊。 来到楚明溪院子里的时候，楚明云赶的正巧。 堂姐妹们都在为楚明溪添妆，她也跟着上前，送了一套首饰。 “明云来了？”却是楚明溪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进来看看姐姐么？” 语调上扬，完全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众人瞧着楚明云，眼中多少都带了些同情。 大约她们都听说她被迫进了太子府，却又从侧妃沦为侍妾的事情吧。 楚明云垂着眸，才走进内室，就听到楚明溪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那笑声中的得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而等见到楚明云，楚明溪“哈”的一声：“侍妾？你也就这本事了吗楚明云。” 旁人或许不明白，楚明云知道，楚明溪的意思是，上一世的侯夫人，这次却只能做个侍妾了。 她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楚明溪却踌躇满志：“我比你强，楚明云。” “是啊，姐姐一直都比我强。”楚明云温和答道。 眼看着楚明溪更高兴，脸上写满趾高气昂，只待大展身手的模样，楚明云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 真想看看，楚明溪对上彭家那老老小小一堆人，会是什么样子啊…… 彭侯按照吉时上门接亲，楚明云站在人群中，却还是精准的察觉到，楚明溪上花轿之前，扭头看过来的一眼。 而彭侯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带动，也远远看过来一眼，之后似乎像是愣了一下，又蹙眉收回目光。 第七章 侧妃小产，谁的责任? 楚明云微微沉下眸子。 再见故人，不管因为什么，总归都不是开心的事情。 好在，以后不必多见了。 楚府疼爱楚明溪，想热闹一场，但因为前面还有太子府的婚事，总不好压过去。 好在终归是正妻，三朝回门的时候，楚府又要给楚明溪办了一场。 楚明云拿着帖子，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外面便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 晚舟跑进来，脸上有兴奋，还有些害怕：“小姐，胡侧妃、胡侧妃她小产了！” “啊？怎么回身？”楚明云一下子站起身来。 却是没想到，太子妃出手这般快。 得知消息才三日，胡侧妃便已经小产，而且原因与正院一点儿关系没有。 是她自己在自己院子里赏花的时候，被一朵开的极好的紫薇花吸引，上前一步却正好踩在湿滑的青苔上。 就这么，一下子就摔坐在地上。 而就摔了这一下，孩子便没了。 “胡侧妃的院子里，哎哟喂，现在哭天抢地的，全是血腥气。” 晚舟扇扇鼻子，“我从门口看了一眼，就赶紧跑了。” “竟是这般。”楚明云微微蹙眉。 她总觉得，胡侧妃的小产和太子妃脱不了关系，但太子妃到底是如何动手，才能让事情这般自然又不惹人怀疑的？ 楚明云想不明白，那边的胡侧妃更想不明白。 在太医确定孩子已经没了之后，胡侧妃大喊大叫，非说是太子妃害她，将事情全往正院头上赖去。 这事儿闹的颇大，胡侧妃怀孕的时候小心翼翼谁也不说，如今小产，却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姨娘，太子回来了，让所有人都去侧妃院子里。” 有婢女过来与楚明云道。 晚舟紧随而来，小声跟在楚明云身边嘀咕着：“胡侧妃让人在太子回府的路上堵着，但太子回来后，还是先去了正院。” “这会儿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往胡侧妃院子去了。” 楚明云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跟着婢女快步往前走去。 胡侧妃所住的院子名叫紫藤，据说她很喜欢花草，院子里此时也开满了时节的花。 只除了墙边一大片。 那里应该就是种植紫薇花的地方，这会儿已经被尽数除去，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花瓣还留在地上。 而地面也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已经找不到到底是哪块石头上长了青苔。 楚明云也只来得及瞧了一眼，便被催着进到房内。 胡侧妃坐在上首，面色憔悴，头发披散着，脸上的泪痕很是可怜。 她平日里跋扈惯了，又向来是明媚动人的打扮，这会儿未施粉黛，瞧着倒是与往常有些不同。 卓胤之坐在她身侧，正在温声安抚：“身子要紧，你莫要这般激动……” 李清华坐在太子的另一边，神色淡淡，正端起一杯茶来喝。 方氏和楚明云前后脚进了屋里，见人齐了，胡侧妃先开始发难：“殿下，妾心里难受呀……妾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他、他就……” “孤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卓胤之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 胡侧妃媚眼一横，语气变的狠厉：“可是殿下，妾只怕，此事并非无可奈何，而是人为！” “可是据我所知，侧妃是自己滑倒的。”李清华淡然开口。 胡侧妃一下子挺直了腰，声音也尖利起来：“那石头路，我天天走来走去，走多少次，也从未见过青苔从未滑倒过！怎刚有孕，那青苔就长出来了！” “底下人不尽心，伺候的不周到，该罚就罚，不必心软。”卓胤之说道。 胡侧妃眼睛都瞪大了：“怎就是底下人不尽心了！殿下，这是有人在妾院子里动了手脚啊！” “青苔如何动手脚？”卓胤之强忍不耐烦问道。 胡侧妃却直接看向李清华：“那便要问问太子妃了，那青苔，到底是如何长在妾的必经之路的？” “殿下，胡侧妃一直怀疑此事是臣妾动的手脚。求殿下容许臣妾自辨一二。” 李清华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卓胤之跟前就要跪下。 卓胤之抬手扶住她，低声道：“你站着说就是了。” 这一扶不是虚扶，而是实实在在抓住了李清华的小臂。 李清华抬眸，对着卓胤之笑了一笑，顶着胡侧妃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缓声开口：“臣妾身为太子妃，这府中所有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 “若胡侧妃当真有孕，那臣妾只会高兴，期盼着她尽早为殿下开枝散叶，又为何要害她呢？” “你……”胡侧妃想说什么，却被卓胤之抬手制止。 李清华继续说道：“胡侧妃指责臣妾动手害了她的孩儿，但是其一，臣妾尚不知晓她已有孕，这是臣妾失职，求殿下责罚。” “你继续说。”卓胤之道。 李清华应了一句“是”，然后道：“其二便是今日下午的事了，臣妾如何能料到她要看哪朵花，又站在哪块石头上？” “便是知晓了，臣妾又有如何本事，令那青苔一夕之间长出来？” 李清华叹了口气，“殿下也瞧见了那石头，青苔并不是粘上去的，而是自然长成，到底是人为还是无可奈何，臣妾实在不敢多言了。” 还不敢多言，一句句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卓胤之点头，回身去看胡侧妃：“你说呢？” 胡侧妃还能说什么？ 她咬着牙：“妾……不能接受……” “孤知晓你忽然失了孩子，难免伤心，但还是不要胡乱攀扯。”卓胤之正色说道，“太子妃是府中主母，你对她还是要尊敬一些。” 话尽于此，却已经足够重了。 对于一个刚失了孩子的女人来说，还要被夫君这般教导，以胡侧妃往日里那般跋扈的脾气，定忍不住。 但这次她却只是默默抽泣，期期艾艾开口：“妾记住了，妾只是太过伤心……” 卓胤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安抚，之后抬头看向楚明云等站在屋里的众人，开口说道：“胡侧妃今日小产之事已经明了，既是意外，以后便不要让孤听到府中有什么不应该的言语。” “是。”众人齐声应下。 事情似乎就此了结，而且什么都没改变。 楚明云默不作声出了门，才与方氏一起走了片刻，就听到人叫她，说太子妃请她往正院去一趟。 “估计是因为明日我那嫡姐，三朝回门，府中要宴请，我大约还要回去一趟。”与方氏解释了一句，楚明云便往正院去了。 结果，李清华见到她第一句，便直接问道：“胡侧妃有孕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 第八章 这事不是意外? 楚明云一愣，马上摇头：“没有了，妾只与太子妃说过。” 想一想，她又道，“妾院子里的那两个贴身婢女倒是也听妾说起过，但她们肯定不可能去告与旁人。” “这般么。”李清华皱紧眉头，丝毫没有松了口气的模样，“那你便也莫要与旁人说起，别被人晓得你之前就知道。” 楚明云便也挂上了些担心的神色：“怎么了？这事儿……不是意外么？” “算是意外，但……”李清华看了看楚明云。 见她面上除了担心，便是懵懂之色。 想想楚明云也不过刚及笄的年纪，怕是什么都不懂，李清华微微缓和了神色，压低声音说道：“那青苔是长在石头上的，但那块石头，原本却并不在那里。” “胡侧妃偏爱紫色，那朵紫薇花，颜色漂亮，开的也实在是好。”李清华声音越轻，“或许动手的人，也只是去赌一把，却正好赌对了。” 楚明云眼睛不知不觉瞪大。 这意思是，胡侧妃的小产，确实是人为？ 但不是太子妃。 也不是她。 那…… 方氏？ 楚明云想想沉默寡言，笑起来都带着怯怯的方氏，完全不敢置信。 李清华坐下，抬手按住额角，一边揉着，一边继续与楚明云说道：“这府中人心复杂，也是我的责任，没能照顾好胡侧妃。以后你也要小心些，莫要什么都与旁人说。” “妾只和太子妃说。”楚明云喃喃说道。 李清华笑了一下，她身后站着的婢女上前来，帮她按捏脑袋。 “太子妃可是身子不舒服？”楚明云小声问道。 李清华摆摆手，示意无妨。 那楚明云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打扰人家了，当即告辞回去。 路上，楚明云还在想着，太子府将她叫来专门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却意外的碰到了方氏。 她依旧是那么一副温婉怯怯的模样，见到楚明云就含笑打招呼：“楚妹妹。” “方姐姐，姐姐这是去哪里？”楚明云好奇问道。 方氏顿了一下，继而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觉得，今日这事让人闷得慌，想到处走走。” “那我陪姐姐走走？”楚明云不等方氏拒绝，上前便挽住了她的胳膊，“正好我对府中还不熟悉，姐姐带我看看吧？” “这，这……好啊。”方氏嗫嚅片刻，也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很是勉强的应下。 楚明云只当看不出她的为难，拉着她就往太子府的小花园走去。 路上，她状似没有心机的说天说地，最后自然的提到了胡侧妃：“哎，侧妃娘娘也是倒霉，好好的，怎么就踩在了那块石头上！” “是啊。”方氏终于应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楚明云的错觉，轻飘飘的两个字，她却听出些自得的味道。 心中一动，楚明云凑近方氏，小声问道：“你说，这件事，真的不是人为吗？” “殿下不是说了吗，此事了了，谁也不能再提。”方氏这般说着，看一眼满脸天真的楚明云，到底还是说道，“再说了，谁能提前想到侧妃会站在哪里呢？” “是啊，要是连这都能想到，那实在是神机妙算了。”楚明云叹道。 方氏脸上又闪过一丝那样的表情，似乎是得意，又要努力控制住，保持之前的淡然模样：“是吧。” 如今也拿不到什么实证，但却给了楚明云一个提醒。 这太子府后院人不多，但各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她从前以为方氏不过一个侍妾，上一世也从未听说过这个角色，便真以为对方真是一个简单的。 但如今想想，太子对女色并不如何上心。 皇家最重嫡庶礼仪，府中并无嫡子，甚至两个侧妃都还未纳全，为何会多一个侍妾呢？ 楚明云心中多了计较，好在她进府没几天，与方氏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 而且她如今才刚刚十五，还是个天真懵懂的少女，因嫡姐陷害才做了侍妾，大约方氏对她戒心也没那么重吧。 又走了一会儿，方氏似乎实在忍不住，低声与楚明云说道：“或许也是天意吧，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报应？”楚明云的惊讶不加掩饰，随后变成好奇，“姐姐与我说说，这是什么报应呀？” 方氏但笑不语，只是瞧那模样，并不是不能说，而是她在拿乔呢。 “好姐姐，便与我说说吧，我来的晚，什么都不知道呀，姐姐不能吊起我的好奇心便什么都不说了呀~” 楚明云又夸赞了方氏半晌，直说她是太子府的老人了，又说从未见过这般温柔漂亮的姐姐，夸的方氏都有些飘飘然了。 方氏摆摆手，收敛脸上的笑意：“妹妹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倒也没那般，只是来的比你早两年而已。” “啊，姐姐进府比太子妃还早吗？” 目光流转间，楚明云已经知道了方氏的来头。 原是为太子做启蒙的宫女，后太子开府单住，便来做了侍妾。 方氏却自得的点头，又笑道：“其实，当年皇上赐婚太子妃，先考虑的是胡侧妃呢。” “啊！然后呢然后呢？”这些楚明云还真不知道。 在方氏的讲述中，原来皇上曾经属意胡侧妃为太子妃，但是被李清华略施小计，抢了先机，才不情不愿的放弃了太子妃的位子，却也一直不甘心。 之后，太子大婚，三个月后太子妃有孕，皇后娘娘做主，替太子许了胡氏进门。 可胡氏进门没三日，太子妃便小产，之后养了许久身子，才怀胎生下了如今的太子嫡长女。 “啊，难道太子妃小产是因为……”楚明云不敢说，只悄悄指向紫藤苑的方向。 方氏唇角的笑意却更深，只慢悠悠说道：“那谁知道呢。” 莫名的，看她这般，楚明云却想起上一世彭侯的小妾，苏氏。 那是个实在美丽的女子，一颦一笑就引得彭侯恨不得将心都捧给她。 但她还不满足，想要霸占彭侯的一切。 后院有孕的小妾被她一一整治，她也不为什么，就为了不让彭侯的目光，留在那些人的身上。 ……再看看眼前方氏掩饰不住的神气的脸，楚明云垂下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第九章 果然不愧是太子府 “晚舟，你去查查，太子妃和侧妃的关系是怎么变坏的。” 回到自己院子，楚明云便吩咐道。 晚舟最喜欢去打听各种消息，得了指示便马上应下去了。 只惠舟还有些担心：“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我怀疑，这府中其实是另外有人暗中搅风搅雨，却是让大家都不好过。” 楚明云叹道。 惠舟道：“也是，听那位方姨娘所言，这府中生下一个孩子竟这般的难。” “确实该查个明白，哪怕不能状告给太子，以后小姐有了身孕，也能防范一二。” 楚明云一愣。 惠舟的话，却是她从未想过的。 上一世因为种种原因，她接连两次小产，之后便再也怀不上孩子。 这一回，她能有做母亲的福气吗？ 楚明云不敢多想，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弄清楚太子府内的情况再说。 原以为能安心躺平，却没想到，看似平静的太子妃，底下却是如此暗波汹涌。 “李清华已经算是手段了得，现在后院人也不多，却已经这般腥风血雨……” 楚明云拿起一本书盖住眼睛，叹道，“果然不愧是太子府。” 就是因为人少，她进来的方式又毕竟不同，现在卓胤之对她也算有兴趣。 楚明云不想掺入这些是是非非，却只怕，这些是非会有一日波及到她的身上。 还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好。 晚舟当日并未打听出什么消息，楚明云也不急。 傍晚请安的时候，她与太子妃说起楚明溪三朝回门，家中要为她大办的事情。 李清华笑道：“你若愿意回去便回去，若不愿，便说是我不允好了。” “多谢太子妃，只是……妾也有些好奇，想回去看看。”楚明云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李清华一怔，又笑起。她隔空点点楚明云：“你呀，你呀，好吧，看来又要本太子妃为你破费了。” 楚明云讨好卖乖的笑笑，从李清华这里又捧了一尊送子观音回去。 “小姐这般，会不会不太好啊？”惠舟从来老实，瞧着那水头极好的观音像难免惴惴，“这东西瞧着值钱，而且意头也好，小姐这般拿走……” “无妨，想来这东西，太子妃多的是。”楚明云无所谓道。 想她做个侯夫人，一年半载生不出孩子便能收到三四尊观音，太子妃肯定不缺这些。 而且当年她掌家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没有心机、什么都敢开口要的那位妾室。 比起苏氏，那位姓李的小妾，楚明云是真当她做妹妹看的。 “用苏氏的法子对太子，用李氏的法子对太子妃……”楚明云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 罢了，先不必想那些了。 眼看太子就要被弹劾，然后便是一系列失去圣心的事情，到时候太子府风雨飘摇，后院是不是能安静点？ 大约到时候，太子也没什么心情来她这边了，她就安心准备着离开就好了。 至于孩子…… 楚明云摸摸小腹，眸光微微暗淡下去。 到时候就算能离开太子府自立门户，怕也没什么机会再有孕了。 至于再嫁？楚明云如今觉得，没有男人比有男人过日子舒服多了。 或许，她就是没有做母亲的缘分吧。 放下所有烦心事，一夜好眠，楚明云容光焕发的回到了楚府。 楚府今日宴请，办的很是热闹，楚明云到底进了太子府，也被楚夫人带着出来应酬了一番。 “太子妃那可是神仙人物。”席间，有位夫人带着些不屑的打量，“一个侍妾，出了太子府便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楚明云没有说话，楚夫人却不乐意，让人将那尊玉质送子观音拿了出来，不着痕迹的炫耀道：“咱家云儿一说嫡姐三朝回门，太子妃便让带回来这个……” 毕竟是太子妃送的东西，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那位夫人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楚明云记得她，也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全是因为楚夫人。 她并不在意。 又等了片刻，侯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彭侯先下来，站在一旁，等着楚明溪下车。 楚夫人原本笑盈盈的准备迎上去，却见楚明溪自己从车上下来，之后瞧见她，眼圈便忽然红了。 “溪儿……”楚夫人一惊，下意识快走几步，上前扶住楚明溪，“你……” “母亲，夫人们都在呢，等会儿再与姐姐叙旧吧。”楚明云走过来，轻轻扶住楚夫人另一边。 楚夫人被提醒，知道现在不是问情况的时候，便只能轻轻的拍拍楚明溪的手背。 楚明溪早便知道，自己三朝回门的时候家中会有宴。 只可惜早就想好要按捺情绪，但一见到母亲，各种委屈还是涌上心头，楚明溪半掩着面，好不容易吞下那口眼泪。 在宴上转了一圈，与那些夫人们说了会儿话，楚明溪便觉得疲惫至极。 正好看见坐在一旁的楚明云，楚明溪眼珠一转，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姐姐。”楚明云温声打招呼。 楚明溪冷着脸坐在她身边，扭头看她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极冷，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 楚明云脸上带了些疑惑：“姐姐，怎么了？” “楚明云，你不用得意。”楚明溪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吓唬楚明云，“很快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姐姐现在过的，已经是称心的好日子了。” 楚明云温声说着，却句句都往楚明溪心头戳，“毕竟，那是姐姐不顾家中会如何，自己选的呀。” 楚明溪往后仰了下头，唇瓣紧紧抿着，明显是在忍耐什么。 楚明云垂下眼，轻轻啜了一口茶。 彭老夫人啊，那可太擅长用稀碎的功夫折磨人了，楚明云还记得，自己新婚第二天，去给老夫人请安，便站了整整一个早上。 那个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像是个奴婢啊。 不，她比老夫人身边的婢女还不如，毕竟，她连老夫人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那种被忽略的感觉，可比挨骂难受多了。 楚明云忍不住看向楚明溪，却实在想知道，一向骄傲的这位嫡姐，到底是怎么和老夫人相处的呢？ 第十章 三朝回门的闹剧 等到宾客散尽，楚明溪便忍耐不住的直接扑进了楚夫人的怀里。 呜呜咽咽的，她将这三日的委屈断续吐出：“……老夫人凭什么看不起我啊，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么就是根本不理我……” “家中对待婢女也从未是这样的态度啊，我在她面前，站着是错坐着是错，走路都是错啊！” “我可是父亲母亲的嫡女啊，嫁给他个老男人，这是低嫁啊！” 楚明溪哭的抽噎，“还有他那女儿，瞧着漂亮可爱，却跟个恶魔一般，半夜睡觉都要来扯我头发，母亲，我好苦啊……” 楚夫人心疼坏了，抱着楚明溪不住说道：“哎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新婚当晚，他那小妾便说头晕头疼的，非得将他大半夜喊了去，第二晚，他女儿又高热，让他去守了一夜……” “到了昨晚，老夫人心口疼，大半夜的又将他叫去了……” “我不明白，母亲，我不明白……” 楚明云垂着头，心中却觉得好笑。 三日了，竟还没圆房，这…… 竟比她上一世还要惨。 楚夫人更是诧异：“什么？你们还未……这，他们家，这……” 楚明溪扭着身子哭，不肯接这话茬。 “竟然这般！”楚明云抬头，也摆出一副惊诧的表情，“可是，姐姐是正妻啊，这，洞房花烛夜，这……” 楚明溪更觉得侮辱，嚎啕大哭起来。 正哭着，楚父和彭侯说着话走了进来。 瞧见这一幕，楚父不由有些惊讶：“溪儿？这是怎么了？” 见到他们，楚明溪连忙别过脸去擦眼泪。 楚夫人爱女心切，便是明知不该，也忍不住小声说起彭侯：“溪儿到底是被咱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便是嫁人，也不是去受委屈的。” “岳母大人说的是。”彭侯无奈，倒也算诚恳，拱手叨扰，“是某的错，以后定会好好对待溪儿。” “才成亲，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就是了。”楚父似乎觉得妻女这般，有些丢脸，连忙找补道。 楚明溪却似有些不服气：“就是才成亲就这般，却更令人心寒！” 她说完，见无人给出反应，目光在屋中搜寻一遍，却忽然点了楚明云，“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楚明云略带了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只盼着姐姐能开心快活。” 避重就轻，楚明云自觉回答的已经足够，可楚明溪也不知是何心思，追着她问道：“所以你也替我委屈咯？觉得侯府不该这般对待我吧？” 当着彭侯的面，楚明云能说什么？ 她只能继续微笑。 楚明溪还不依不饶：“明云，你说啊？你觉得呢？” “好了！”楚父深觉脸上挂不住，“这种事情，让你妹妹说什么？” 楚明溪有些不服气，目光一转，却是正好看到彭侯也不甚赞同的表情。 她顿时更加气恼：“怎么？侯爷也觉得，我不应该问明云吗？” 楚明云更觉无奈，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她转身，对着楚父楚母行了一礼，决定先走为上：“父亲，母亲，太子与太子妃宽厚，我却也不好出来太久，这便先回去了。” 楚父才点了点头，楚明溪却尖声喊道：“楚明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母也有些无奈：“溪儿，你先与母亲来屋里……” “怎么了？我和妹妹算是同时出门，难道我想问问她也不行吗？她在太子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问一下，不可以吗？”楚明溪大约是被刺激太过，竟然不管不顾就要发疯。 楚明云无奈，眼看是走不了了，只能温声道：“姐姐与我不同，我不过太子妃的一个妾室，所言所行，都要看太子妃的意思……” “呵呵！瞧瞧人家府上的妾室！”楚明溪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去瞟彭侯，“我昨日说将那姓苏的赶出去，你还不舍得！我是主母啊！我是侯夫人！她凭什么对我不敬！” 彭侯没有说话，面色却已经沉了下去。 到底与他相伴几十年，楚明云对他可谓是非常了解了。 此时的彭侯已经非常生气，虽然按捺不发，却会连续好几天的低气压，直让身边的人都跟着难受。 她又看了眼还在继续喊叫的楚明溪，心中默默赞了一句。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也不知这两人谁能磨过谁。 好不容易，楚夫人将楚明溪拉进内室。 楚明云一时没能走了，这会儿好奇心起，便又跟了进去。 才进去，就听到楚明溪继续在那里哭诉：“他心疼我什么啊，他只心疼那个姓苏的！” “好了，好了，何必闹的这般难看。”楚母也很头疼，既想安慰楚明溪，又想斥责她，“你在我跟前闹一闹也就算了，刚刚那是在做什么？” “怎么啦？我是他的妻子，我不开心了，他难道还想高高兴兴的？做梦！”楚明溪怒道。 楚明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大家都是重来一世，怎么楚明溪如今还能保持这般……嗯，天真？ 她也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天真，但那是装的。 此时楚明溪的哭诉，听起来……可不像是装的。 楚明云低头想着，随意的听着，听楚明溪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话，哭诉彭侯后宅多么乱，彭老夫人多不好惹，两个孩子多么难带。 上一世，这些她只能默默忍下的苦，此时被楚明溪尽数说出。 不过，楚明云看着楚夫人的态度，似乎并不如何在意，只劝着：“这些都属正常，你才新婚，逐渐磨合一下也就是了……” 到最后，楚母也被逼的只能说实话，“生活哪里有事事如意的？而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 “我也不知……会是这样啊！”楚明溪说着，想起什么，扭头找到楚明云的身影，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楚明云面上疑惑，心中却只觉好笑。 “谁让有些人，虚荣的很，对外只说家中的好，谁知内里是如何恶心的模样！”楚明溪恨声说道。 楚母无奈的拍了她一下：“家丑不可外扬，彭侯也不会喜欢你在外面乱说的。今日在母亲这里把委屈说完，以后便不许再提了吧。” 楚明溪眸中闪过一丝后悔，却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现在就开始后悔啊，那是不是有点早了？ 楚明云漫不经心的想着，却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通报声—— 太子来了？ 第十一章 她竟对太子动了真心 太子怎么来了？ 若说是参宴，也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众人不解，急急迎到门外，卓胤之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原是面无表情的，却在见到楚明云的时候便露出了些笑来。 楚父上前行礼，带了些诚惶诚恐：“殿下到访，臣有失远迎，请太子责罚。” “楚大人不必如此，是孤来的突然。”卓胤之笑道，“只是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孤正好路过，瞧着太子府的车马还在门外，便来接云儿归家。” 众人又都愣了一愣。 竟然，是来接楚明云的？ 楚明云自己都没想到，她有些受宠若惊：“妾这便准备回去的。” “无妨，难得归家一次，也不着急。”卓胤之很是温和道。 说话间，他像是想起什么，对着彭侯点头：“还未当面恭贺彭侯大喜。” “殿下贺礼贵重，臣不敢当。”彭侯恭敬答道。 客套话说了一轮，楚夫人在后面轻轻戳了戳楚明云，示意她该跟太子回去了。 这时，楚明溪却冷不防来了一句：“一个妾，也值当太子殿下亲自来接。” 语气中的酸味简直直冲天际，聋子也能听得出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就连楚明云，也是实实在在的惊呆了。 不是，上一世楚明溪死的时候也快三十了，怎重来一次便真成了二八少女，天真无邪至此？ 但再看楚明溪的表情，楚明云有了些猜测。 不会吧，楚明溪，竟然，真的对太子动情了？ 这会儿，脸上最挂不住的就是彭侯，楚父楚母面色也不好看，却无一人出声。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卓胤之愣了一下，还是温和笑道：“云儿也不是普通的妾室。” “那——” 楚明溪想说那什么，楚明云也不知道。 只因楚母实在忍不住，一把将楚明溪的嘴给捂住了。 楚母笑的尴尬极了：“小女无状，让太子见笑了。云儿，还不快些。” “是，父亲，母亲。”转头之间，楚明云恰好偏见瞧见彭侯在看自己。 她语气一顿，之后微微屈膝，“姐夫，姐姐，那我就先走了。” “快去吧。”楚父叹道，瞧那模样，实在是头疼的很。 楚明云却觉得有趣极了。 原来，楚明溪上一世各种不顺，竟然是因为对太子动了心了？ 所以在府中才会上蹿下跳争强好胜，因为她想要那个男人的青眼和喜爱。 而人一旦动情，就会做许多看起来就很傻的事情…… 走在卓胤之身旁，楚明云好奇的歪头，忍不住的去看他。 “怎么了？”卓胤之淡声问着，余光撇过来，恰见楚明云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由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种好不伪装的情绪实在取悦了他，卓胤之也不是太守规矩的人。 并肩而行的两个人，手正好碰在一起，下一刻，楚明云就感觉被人轻轻握住。 脸上突的一热，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去。 上一世做了二十年的侯夫人，她也从未在外面与彭侯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但同时，楚明云心中划过的感慨却是：难怪楚明溪如此心动…… 之前她只知太子英气俊美，今日在白日里细看，才看清他高挺的鼻和微薄的唇，以及看人时仿佛自带深情的眼睛。 再加上，卓胤之还会来家中接她，又主动握她的手，这般举动，若真是个刚及笄又刚成亲的姑娘，谁能不动心？ 但可惜了，楚明云已经不是小姑娘。 上一世，来不及明白什么叫动情，她就被彭侯一大家子磨砺的够够的。 连活着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便不会去考虑什么感情什么爱意。 甚至每次彭侯稍稍表露出心疼的意思时，楚明云还会觉得好笑又恶心。 这难道不是他的家人所为的？难道不是他一直放纵的结果？ 若是彭侯足够看重她这个结发妻子，也不会放任一大家子都欺负她了…… “云儿。”温润的声音将楚明云的神思唤回。 她羞涩的笑笑：“……妾走神了。” “在想什么？”卓胤之坐在楚明云的对面，依旧还握着她的手。 只是这话，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真的有些好奇。 楚明云便也似真似假的答道：“今日姐姐回门，瞧着似乎……并不开心。” “嗯。”卓胤之随口应了一句，却没再说什么。 楚明云便明白了，也不再多说这个，转而说起：“妾瞧着，殿下似乎喜欢酸甜口的菜系？今儿在宴上有道豆腐做的不错。” “哦？你怎知孤喜欢酸甜口？妄自揣测孤的喜好，孤要想想，怎么罚你才好呢。”卓胤之笑道。 又是这般，似真似假，却带了些亲昵的戏谑，足以令所有女子都心跳加速。 楚明云让自己适时的低头，又将脸颊的红润露了一点儿给卓胤之看：“殿下……” 她像是鼓足勇气，却带着通红的耳尖，轻轻抬头去看太子：“那，殿下是打算如何罚妾呢？” 一句反问，让卓胤之深了眼眸。 楚明云便又慌乱低下头去。 这次她还想撤回手来，却被卓胤之用更大的力气握住：“嗯？” “殿下，快、快到了吧……”楚明云又用力去抽自己的手，却被卓胤之猛的一拽，将她拉到了自己膝盖上。 楚明云“呀”的惊呼一声，恰逢马车颠簸，她连忙就搂住了楚明云的脖子，又嗔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呀！” “嗯，现在先不做什么。”卓胤之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楚明云自觉如今不是正妻，也不必如何端庄贤淑，卓胤之要闹，她便自然陪着。 于是等到了府门口，卓胤之却没下车，反而让人将府门全部打开，让马车直接行了进去。 一直到蓬莱院的门口，楚明云才满面红晕的下了车，裹着卓胤之的披风匆匆进了屋子。 扮演好了太子严重娇怯的妾室，坐在浴桶里时，楚明云才开始考虑今天见到的事情。 似乎，楚明溪与彭侯的相处，比她之前所设想的还要不好。 只是楚明云有些不懂，楚明溪若真的对太子还有情，为什么重来一次却非得要嫁给彭侯？ 思来想去，与男女之事上并不如何精通的楚明溪，也只能找到一个答案。 第十二章 马车上不能胡闹 是太子的问题。 太子对楚明溪，完全没有任何情意。 “那也实属正常。”楚明云一边玩着水一边喃喃，“男人么，彭侯那么喜欢苏氏，也不过只是当成个小宠物一般宠着。” “他对你好，不过是新鲜，或者是容颜，你若因此动心，便是最蠢的了。” “而蠢上加蠢，便如她今日这般了……” 楚明云笑了一下。 已经认清太子对自己不可能有情，也逃开了太子府，却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 楚明溪竟是这般的蠢么。 那恐怕她在侯府的生活，会更艰难一些…… 才洗完出来，楚明云就见惠舟脸色不虞的站在门口。 “这是怎么了？摆出这般模样，是谁让我们惠舟不高兴了？”楚明云笑着说了一句，却见惠舟一下子红了烟圈。 她有些措不及防，“哎呀”一声还想上前哄，却听惠舟带着哭腔说道：“太子都走到咱们院门口了，却被紫藤苑的请了去，说是侧妃如何如何的不适……” “……竟是因为这个。”楚明云哭笑不得。 她递给惠舟手帕，笑道，“我早就知道，今晚太子不可能住在我这里的。” “可是太子都准备要来了——”惠舟犹不服气。 楚明云摆摆手：“不必与人争这一两日的，以后再慢慢看。” 实在是他们在马车上闹的有些过了。 车直接进了后院，她又是那副模样下了马车，这事儿落在有心眼中，恐怕如今整个后宅都知道了。 太子妃再宽厚，也不能任由一个妾这般的勾着太子，胡侧妃此举，怕也有她的授意。 “别气了，太子今日来不了，往后总会来的。”楚明云是真不担心。 胡侧妃才小产几日？疯了才会和太子同床。 车上撩起的火得不到纾解，最晚明日，太子还是要来蓬莱院。 惠舟还有些委屈，上前一边替她梳头，还一边要嘀咕着：“小姐就是太不争不抢了，好东西都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楚明云不由失笑。 上一世，惠舟也说过相似的话。 但是在楚明云看来，不管是彭侯那廉价的宠爱，还是太子的留宿，都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这些是她在后宅安身立命的基础，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也只能拍拍惠舟的手，安抚似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且放心，明日我就让太子来陪我睡觉。” 这话说的惠舟“噗”一声笑了起来，楚明云便也跟着笑：“高兴了就好，莫要再做那哭哭啼啼的样子。” “奴婢知道了。”惠舟有些不好意思。 恰此时，晚舟跑了进来，见到楚明云就眼睛一亮：“小姐！奴婢不负所望，问出来了些事情！” 八卦人人爱听，楚明云也不例外。 她连忙让惠舟准备了瓜子和茶水，就准备听晚舟讲太子府过去的事情了。 偏偏此时，外面又有通报，说太子来了。 “哎呀，怎么又回来了！”楚明云是当真嫌弃。 她可太了解晚舟了！ 就刚刚晚舟眼睛亮起的那个程度，她打听出来的八卦，就不能是小事儿！ 这般好奇的时候被迫打断，楚明云真是难受的紧。 可太子又不能不伺候。 她不好过，便也着意让卓胤之不甚好过了。 若有似无的撩拨，似懂非懂的情话，懵懂天真的魅惑，偏偏又不让他真的满足。 直逼的卓胤之红着眼睛将她按在床上：“孤从前竟不知道，你这妖精……” 这个称呼，让楚明云忽然就走神了。 但下一刻，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她又回过神来。 她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声：“殿下……” 卓胤之没有嘴来回她，手上却也没有闲着，到底将楚明云也拨弄的陷入浪潮中…… 第二天，楚明云被惠舟叫起的时候便已经很晚了。 卓胤之何时走的她都不知道，这会儿匆匆忙忙起来，好不容易才赶上给太子妃请安的时间。 但未进去，楚明云便知道，自己今日怕是不好过。 只因惠舟告诉她，太子早起上朝，也晚了一会儿…… “完了，我真成苏氏那般的妖精了……”楚明云自己嘀咕一声，又叹了口气，才走近正院。 屋里，方氏正陪着李清华说话，两人语笑嫣嫣的，瞧着聊的还算开心。 但一看见方氏，楚明云就想起昨晚晚舟打听出来、但她没听到的那个八卦，心中便对卓胤之的怨愤更多了一些。 男人！误事非常！ 果然，今日李清华对楚明云态度淡淡，话也说的冷了几分。 往日里她用早膳，是不必妾室伺候在旁的，今日却是将楚明云和方氏都留了下来。 而帮她布菜盛汤这些活儿，便全被楚明云干了。 她也干的心甘情愿。 毕竟，自己做主母的时候，遇到这般魅惑主君的小妾，也只想着磨磨对方的性子。 她头低的越好看，太子妃才能越消气，磨她这一早上也就差不多了。 果然，等一顿早膳用完，李清华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倒是出门的时候，方氏还对楚明云说：“今日太子妃似乎心情不太好，竟这般对妹妹……” “怎么了？”楚明云便又摆出一副无知的状态，“咱们做妾的，伺候主母，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方氏哑口无言，楚明云趁机与她告别，回了自己院子。 她可太盼着会有人将她刚刚那番话说与太子妃听了！ 怎么才能让太子妃相信，她是真的安分守己，只想做个侍妾啊！ 回到蓬莱院，楚明云便迫不及待叫来了晚舟：“打听到什么了，快与我说说！” “小姐先用饭吧。”看楚明云弯着腰伺候别人，自己一口也没捞着吃，惠舟还有些心疼。 楚明云笑道：“让晚舟来，一边说着，也给我下饭！” 但很快，她便发现，下饭没有，喷饭却是险些。 晚舟也是打听到八卦，不与人分享便憋不住的性子。 这会儿终于有了空，她连忙就将自己听说的一切说给楚明云听：“小姐怕是不知，那方氏，从前是伺候大皇子的……” 第十三章 混乱的关系 “什么！”楚明云是真的震惊了！ 但转念一想，大皇子未开府便不幸丧命，原本伺候他的宫人被分流了也实属正常。 “而来伺候太子，是方氏自己求的皇后娘娘。”晚舟神神秘秘说道。 楚明云不太明白：“方氏与皇后有旧？” 晚舟也不解：“奴婢也不懂，她们说，方氏从前伺候过大皇子，伺候的很好，所以皇后娘娘专门指派了她来伺候太子。” 楚明云一愣，继而险些将刚喝下的一口粥喷了出来。 这个伺候，是她想的那个伺候吗…… 方氏，啊？ 看楚明云愣住不说话，惠舟有些好奇：“小姐，大皇子是谁啊？” “……是太子同母的亲兄长，只是自小体弱，未及大婚就不幸去了。”楚明云言简意赅。 也因大皇子身子一直不太好，等皇后生下卓胤之后，皇上便直接立了二皇子卓胤之为太子。 之后，皇后又生下三皇子，也就是……以后的新皇。 垂下眸，楚明云不再去想上一世的种种，只问晚舟：“还有呢？” 晚舟也回过神来，连忙继续说道：“据说，方姨娘愿意进太子后宅，是因为太子与大皇子相貌有些相似……” 楚明云：“啊？” “但是，方姨娘曾经说过，大皇子那样温和的人，肯定不会喜欢胡氏这种侧妃，她觉得太子妃太过端庄，也不适合大皇子……” 晚舟又歪了歪头，“奴婢是听方姨娘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说的，真有些想不到。” “平时看着方姨娘温温软软的，可私下在院子里却谁都要骂，说起太子时也并无多少尊敬……” “不过她最讨厌的还是胡侧妃，每日请安回去都要骂一回，不过这几日她却没骂过，有些反常。” 晚舟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楚明云给她的水，又换了个院子，“至于紫藤苑那边……” “等一下等一下，”惠舟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不光打听了方姨娘的事情，你连胡侧妃的事情都打听到了？” “正院的我也问到了一些。”晚舟笑眯眯的说道。 惠舟大惊：“连太子妃的事情你也能打听到？” 见惠舟这般，楚明云却忍不住笑起来。 太有趣了，上一世在侯府，惠舟也曾这般惊讶过。 惠舟是个脑子简单的，自小和楚明云一起长大，忠心不二，但却实在是个直性子。 大约每次见到晚舟这般能打听消息，惠舟都会被震惊一下。 晚舟傲娇的哼了一声，又连忙兴致勃勃与她们分享自己打听到的关于胡侧妃的消息。 胡侧妃说起来，还与太子卓胤之算是青梅竹马。 胡侧妃家世显赫，是郡王之女，算起来，甚至可以称呼当今皇上一声叔伯。 虽然现在亲戚关系稍微远一些，但胡侧妃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关系，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与帝后关系都很不错。 也是因为这段情意，胡侧妃当年才险些成了太子妃。 “……胡侧妃对太子很是真心，据说当年她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绣的，绣了小半年呢。”晚舟说完，吐了吐舌头，“不过后来没用上。” 也难怪，胡侧妃看太子妃那么不顺眼了。 “似乎是以胡侧妃的家世，做王妃也是足够的，但她非得要嫁给太子，哪怕是侧妃，据说当时闹的很厉害。” 这些楚明云也都能猜得到，示意晚舟接着说。 晚舟又神秘兮兮开口：“小姐恐怕不知道，胡侧妃进府一年半，有孕过三次，却次次都小产了！” 楚明云惊的“啊？”了一声，一旁跟着听八卦的惠舟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对，似乎是刚入府没多久便有了身孕，但是她还未察觉就小产了，那次原因很是奇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次是有孕已经满三个月了，但吃坏了东西，生了场病，孩子也没了。” 晚舟耸耸肩，“第三次就是最近了。” 楚明云忍不住问道：“她进府的时候太子妃不是也刚有了身孕，后来却小产了？” “这个奴婢真没打听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胡侧妃动的手。”晚舟老实的说道。 但她很快一转眼珠儿，又神秘兮兮开口，“但是奴婢听说，太子妃原本身子就不好，幼时落水导致体寒，所以难以有孕，也难以生产。” “啊？那皇后娘娘怎会选她……”惠舟下意识疑惑道，说完又连忙捂住了嘴，“奴婢失言。” “无事，这也是我心中的疑问。”楚明云蹙眉道。 皇家，子嗣自然是极其重要的问题。 若太子妃有这般的病根，难道皇后娘娘不会多思索一二吗？ 晚舟却连这些也打听出来了：“说是有次赏花宴时，太子妃不慎落水，正好被太子救下，当场便定了婚事。” 楚明云再次震惊：“啊？” “对了，那场赏花宴，似乎还是胡侧妃喊着太子去的……”晚舟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东一句西一句的，听的楚明云一头雾水。 她觉得不太对：“太子妃可是国公家的小姐，身边不可能连个丫鬟也没有，怎么可能落水？而且就算落水，为何会是太子去救？” 便是小厮和侍卫不方便，丫鬟、婆子总不是吃干饭的。 楚明云曾经也以侯夫人的身份筹备过赏花宴，自然知道一场宴要办好，要费多少心力，做多少准备。 出现女宾落水这种情况就不太可能，更遑论，还要太子亲自下水救人，那简直像是在讲笑话一般。 但不管楚明云怎么疑惑，事情就是发生了，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就此定下，青梅竹马的胡氏便成了侧妃。 然后便是太子妃进门三个月有了身孕，侧妃进府，太子妃小产，之后侧妃有孕，小产…… 到现在，太子妃刚刚生完太子长女，胡侧妃还在一次次有孕小产中。 莫名其妙的怪。 楚明云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劲，但晚舟打听出来的这些，也算是解释了太子妃和胡侧妃为何这般不对付。 “对了对了，奴婢还打听出来一件事，但是……奴婢也不确定是真是假，小姐且听一听吧。”晚舟忽然以拳捶手，兴奋说道。 第十四章 求太子雨露均沾 “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快说呀。”惠舟都有些等不及了。 晚舟嘿嘿一笑，小声说道：“奴婢听说，太子妃曾经是皇后娘娘为大皇子相看好的正妃呢。” 楚明云：“啊？？” 惠舟也不明白了，但她很快想起一件事：“对了，所以方姨娘才觉得太子妃配不上大皇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太子是太子，他又不是……大皇子的替身……”楚明云真是想不通。 当然，晚舟的消息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但…… 就算是假的，也太炸裂了。 主仆三人齐齐陷入沉默中，各自思忖着，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小道消息啊…… “不管怎么样，这太子府，人不多，却挺、挺复杂的……”半晌，惠舟感慨道。 晚舟也点头：“只瞧那些婢女说的津津有味的，奴婢便知道，这里肯定不简单！” 楚明云的两个婢女来了精神，又讨论起了后宅的种种，期间伴随着各种惊呼。 吃着茶点，楚明云在一旁听着听着，却走了神。 其实，太子府再乱，也比彭侯那里好的多。 毕竟人口还是简单了些，不过是后宅女子之间的争夺，而且这只有三个。 彭侯那里，上有蛮不讲理看新儿媳怎么都不顺眼的彭老夫人，下有状似天真实则难以管教的孩子，另外还有后院各色小妾近十人…… 楚明云舒了口气，却不由又在心中想着，也不知楚明溪怎么样了？ 明明还爱着太子，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放弃了太子府选择了侯府的她，过的可称心如意？ * 又一日醒来，楚明云伺候卓胤之起床洗漱，又送他出门上朝。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卓胤之隔三差五的留宿在她的蓬莱院。 剩余的日子，他几乎全住在前院，不往后院里来。 楚明云心中算着，胡侧妃是刚刚小产，不宜伺候他，但太子妃和方氏都还好好的呀。 看来，还是胡侧妃小产之事，让太子计较住了。 他或许并未查出什么证据，也并不确定到底是太子妃还是方氏动的手，但似乎，卓胤之想用这种法子来敲打那二人。 可苦了楚明云。 太子不来，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几时睡几时睡，然后只要赶在给太子妃请安之前起来就可以了。 但太子一来，折腾许久不说，还要早起伺候他去上朝，然后楚明云就睡不着了，带着两个大黑眼圈等天亮去正院请安，回来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 然后整个下午都用来补觉，再等傍晚后给太子妃请过安，这一天才算真的开始。 可是天已经黑了。 而且有时候卓胤之不知怎么想的，竟连续两日过来。 楚明云简直欲哭无泪，以前说不要或许还是欲拒还迎，如今却是字字真心…… 偏偏卓胤之来的越发频繁。 楚明云无精打采的从正院出来。 这几日请安，她也逐渐得不到李清华的好脸，甚至连方氏都进出和她不那般亲密了。 楚明云有些生卓胤之的气，她实在不知道，太子这到底是在罚谁？ 如果对她不满意，就不要来啊！ 楚明云积压了多日的小脾气再忍耐不住，在卓胤之这晚连续又过来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靠近他：“殿下……” “怎么了？云儿，来。”卓胤之拍了拍自己的腿，待她非常之亲昵。 “殿下总来妾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呀……”楚明云低着头，努力憋红眼眶，抬眸时含了一丝水光和委屈，“最近方姐姐都不爱与妾说话了。” 对不起了方氏，先拿你挡一下。 卓胤之面色微淡，又笑起：“不可能，孤很少去玉兰苑。” “……不患寡而患不均，殿下只到蓬莱院来，让妾都不好意思了。” 楚明云又是撒娇又是哼唧，还挤出两滴泪来，“殿下莫要让妾难做呀。” 这是真心话，但卓胤之似乎并不以为然。 他还将楚明云的这些小情绪当成了调情，笑着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哦？怎么让我们云儿难做了呢。” 这话让楚明云怎么接？ 她抓着卓胤之的袖子绕啊绕：“殿下就莫要欺负妾了吧……” “天还未黑呢，咱们又坐在窗前，孤如何会欺负你呢？”卓胤之笑道。 “殿！下！”楚明云是真无奈了。 卓胤之被她的反应取悦到，抱着她闷声笑了片刻，又逗她道：“怎么孤日日到你这里来，你还不高兴了，还要赶孤走？” “不是不高兴，妾高兴的很，但、但……”楚明云缠着他的袖子，长睫一下一下的颤抖着，“但妾有些害怕。” “怕什么？” “妾何德何能，如何能自己霸占殿下呢？”楚明云声音越来越小，带了些委屈和无奈。 卓胤之顿了一下，笑着将她的脸掰起来：“哦？这般懂事。” “妾也不想懂事。”楚明云再次憋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看着卓胤之，“殿下心中什么都跟明镜儿似的，何必还要笑话妾呢。” 见她果真要落泪，卓胤之也不再说什么，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孤喜欢你，才多来几趟，你是孤的女人，孤多宠爱几分，谁又能说什么？” 楚明云擦眼睛的手指轻轻一顿。 喜欢？ 太子敢说，她都不敢听啊。 这话她没接，只低着头轻轻啜泣着。 哭声抽抽噎噎，如泣如诉，吵的卓胤之难免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原就不是好女色之人，最近一来为惩罚太子妃和方氏，二来楚明云也算新鲜有趣，他乐意多宠爱几分。 今日过来，楚明云欲拒还迎的，原本他还觉得是情趣，这会儿却有些不喜欢了。 卓胤之直接站起身，淡声对楚明云道：“你既不开心，孤便不在这里，惹你厌烦了。” 说着，他便要走。 楚明云却是心中一惊，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她不曾做过这般事情，只在心中推想过苏氏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但真用起来，却着实不知道效果竟是这般。 她似乎，将卓胤之惹生气了？ 这可不行，妾室安身立命之本就是主君的宠爱，楚明云只想让卓胤之雨露均沾，没想让他不喜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快走几步，勾住卓胤之的腰带，期期艾艾开口：“殿下、殿下就这般走……妾、妾心口难受……” 第十五章 尝试哄男人的第一天 卓胤之回眸，眼神淡的很：“难受便去看大夫。” “但是……只有殿下能给妾治好。” 楚明云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已经红的挂不住。 反正四下也无人，她也没什么脸面需要维持，干脆的就把自己往卓胤之怀里塞，“殿下可是生妾的气了？妾嘴笨，心中看重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卓胤之动也没动，只垂眸看着她。 楚明云心中有些惴惴，但到底是被她气跑的人，她总得哄回来。 犹豫了一下，楚明云继续示弱：“殿下不要不理妾嘛……” 她的手刚刚就勾在卓胤之的腰带上，这会儿更是顺势往上，放在他胸膛上轻轻摩挲着。 卓胤之也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 楚明云咬着唇，用另一只手去抓卓胤之的手，硬是让他做出搂住自己的姿势：“殿下~~~” 一个音调拐了三拐的同时，楚明云却忽然想起上一世曾见过的一个画面。 那时苏氏哄着彭侯，想要给娘家买几亩地的时候，被她意外撞见。 嗯…… 她咬着唇抬眸，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颤抖着声音央求：“殿下当真恼了妾么？妾真的知错了，求殿下……” 她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眼睛一眨，两颗眼泪便滚落下来。 卓胤之轻轻“啧”了一声，主动抬手帮楚明云擦掉眼泪：“这是做什么？怎说哭就哭了起来。” “妾害怕。”她闷着声音，大胆的环抱住卓胤之。 这种动作，她做正妻的时候可是从来不敢的。 但现在，她不必端庄，不必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是个主母。 她也可以，放下身段，哄男人了。 卓胤之也很是受用的样子，一手轻轻搭在她后腰处摩挲着：“怕什么？” “怕殿下，会不喜欢妾，不来看妾了。”楚明云小小声说道。 声音带着颤抖，似乎很是羞涩，却又格外的坦诚，用一种莽撞的天真，直直激到卓胤之心头。 刚刚升起的烦躁不翼而飞，他轻轻抚摸着怀中女人单薄的后脊，叹道：“怎么会呢？是你要赶走孤呢。” “……妾害怕。”还是这句。 卓胤之却很有耐心的，又问一次：“怕什么？” “怕……怕殿下近日常来，以后便不来了；也怕……太子妃对妾很好，妾也不想她伤心。” 小姑娘似乎什么都不懂，却又能敏锐的察觉到一切。 卓胤之心头微叹。 他常来，李清华自会不悦，而等他自觉罚够了太子妃，便也不会再常来。 轻轻拍了拍楚明云的肩膀，卓胤之口不应心：“怎么会呢？你别多想。” “嗯，妾不多想了，只要殿下在，妾就什么都不想了。”楚明云将卓胤之又抱紧了一点，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一样。 这让卓胤之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到底将人留了下来，楚明云松了口气。 又是一夜缠绵，她哭着求了好几次，卓胤之才像是终于肯放过她一般。 只抵着她，带了些恶狠狠的说道：“以后不许多想，好好伺候孤，明白吗？” “妾、妾知道了……”楚明云知道自己多少还是让这位爷不开心了，当即乖巧应道。 只是彼时她眼尾飞红，眉间又满是春色，答应的声音又带着哭腔，倒是让卓胤之顿了一下。 这日，楚明云连去正院请安都没起来。 瞧着外面的天色，楚明云急的不行：“惠舟！怎没叫我早起……” “小姐莫慌，太子专门使人去与太子妃告了假，小姐今日都不必去正院请安了。”惠舟笑盈盈说道。 楚明云动作一顿，却微微蹙起眉来。 这也，太过偏爱了。 只怕明日去请安，太子妃看她只会更不顺眼。 大约这也是卓胤之想要的结果吧…… 自己不过只是个工具而已。 楚明云叹了口气，慢慢起身洗漱。 今晚他应该不会过来了，倒是可以舒坦的过完这一天。 而明日之后，或许，卓胤之对太子妃的惩罚也会结束了。 一切都将恢复正常，而她要再用十倍的力气，才能重新和太子妃搞好关系。 或许也再不能恢复之前那般…… 叹了口气，反正也无事，楚明云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之后，却是被卓胤之叫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坐起身，就见卓胤之正含笑看着自己。 “殿下……啊？”她有些呆呆的，眸中全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甚至她还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一定是我眼花了……” “你没眼花，是孤。”卓胤之哭笑不得，“今日得闲，提前回来了。你还未用午膳？孤带你出去吃。” 楚明云更震惊了。 她还将这种震惊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配着那一头睡出来的乱发，和脸上未散尽的倦色与春意，瞧着格外可爱。 卓胤之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轻拍她放在床上的手：“孤出去等你，一刻钟，一刻钟后出门。” 楚明云迷糊，惠舟却是个靠谱的。 她三下五除二将楚明云从床上拉了起来，很快洗漱之后，又换衣梳妆。 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用完，楚明云便焕然一新的站在了卓胤之眼前。 她此时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按理来说，她身为工具的任务已经完成，太子妃已经足够生气，为何太子还要再加一把火？ 楚明云不会自恋到觉得太子就是喜欢自己，她只会想，太子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来，胡侧妃再次小产，确实惹怒了太子。 不管是不是太子妃动的手，后宅不宁，便是主母之责。 行吧，反正她不过是个侍妾，主君让做什么，她也只能跟着做什么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跟着卓胤之出去玩了一圈，还坐船到云锦里转了一圈。 还有十几日便是七夕了，云锦里已经焕然一新，甚至不少店铺都准备开业。 楚明云瞧见自己盘下的那几间铺子全都租了出去，铺子招幌也都打了出来，似乎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心中欣喜，还要再看，却意外的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白氏！ 她家姨娘带着帷帽，正从一间间铺子前走过，身后跟着的也确实是白氏的婢女如秀。 第十六章 他还以为遇到了知音 “姨娘……”楚明云喃喃，身子下意识探出去许多。 卓胤之注意到她的动作，跟着好奇看过去，随后问道：“谁？” “啊，殿下。”楚明云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妾忽然间见到自己姨娘，有些惊讶，一时失仪，求殿下责罚。” “人之常情，何须责罚？”卓胤之看了一眼，回身吩咐了一句。 片刻之后，白氏被人带了过来。 大约因为去的人并未与她说清楚，白氏面上有些惊慌，但见到楚明云的时候还是眼前一亮，低声喊道：“云儿……” 上次楚明溪三朝回门的时候，楚明云都没能有时间去看看白氏，这会儿见到自然想的紧，忙走上前两步去握住白氏的手：“姨娘！” 喊完，才想起，转身介绍道，“姨娘，这是太子殿下。” 白氏也终于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卓胤之行礼。 卓胤之摆摆手：“都是一家人，白姨娘不必客气。” 白氏可不敢与太子论一家人，连忙又行礼。 卓胤之知道自己在这里，她们大约也不敢说话，便借故先到船舱中去了。 楚明云问起白氏，听她说是出来看铺子的，便明白了。 再看了卓胤之背影一眼，他是君子，自不会随意去听旁人聊天，楚明云便低声与白氏道：“我瞧着铺子都租出去了？” “是，我留了三间地段最好的，招了掌柜，以后便是你自己的铺子了。” 白氏喜滋滋道，“一间开个茶水铺子，另外两间买点儿小玩意。” 楚明云觉得白氏现在的状态还挺不错，上一世，白氏始终囿于后宅，她在侯府也忙，母女俩每次见面都匆匆，话说不几句，却能看出白氏并不开心。 而如今，白氏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事情做，人瞧着也精神了不少。 楚明云放下心来，又道：“那姨娘以后能出来便多来转转，等年底算了分红，也给姨娘添置个大件。” “哎，我要那些做什么，还是给你拿着傍身。”白氏笑道。 毕竟太子还在，白氏也知道此时不是与女儿说话的好时候，又连忙叮嘱几句：“我瞧着太子对你还挺喜欢，你也上上心，早日生个孩子才是正事。” 提起孩子，楚明云却是眼神一暗。 只她还是很快笑起：“好，姨娘，我记住了。” 白氏便更放心下来：“那就先这般，总不好让太子久等。” “姨娘有什么事情，让如秀来寻我就行。”楚明云又忙说道。 这次白氏也只是摆摆手，走进船舱对太子行礼后便告退了。 卓胤之这才出来，见楚明云面上还留着笑意，便逗她道：“怎么，与孤出来，还不如见到你姨娘开心？” “是殿下带妾出来，而且妾还见到了姨娘，所以才开心。” 楚明云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是开心之上，再加开心。若没有殿下给予的开心，那后面的开心更没有了。” “你这张小嘴，实在是甜。”卓胤之笑着说了一句，又抬手捏了捏楚明云的下巴，之后便换了话题，“你瞧这里如何？” “这里似乎没有多少人，并不如何繁华。”楚明云实话实说道。 太子点头：“云锦里农田数量太少，百姓在这边找不到别的生计，活不下去，便只能迁走。” “但云锦里有山有水，原本应是京中景色最后的地段，可惜都荒废了。” 听着卓胤之的感慨，楚明云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小心的问道：“可是妾瞧着，如今这云锦里似乎大有改变？” “你瞧这河，还有那山，如此美景，总不能就任其荒废下去。”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心中那个想法越发清晰：“这河，似乎从前也没这般宽？” “哦？看来云儿果真是个细心的人。” 卓胤之面上闪过一丝满意，“孤让人加宽了河道，又修整了马路，如今一切俱备，只需一个机会。” “这里，都是殿下修建的？”楚明云真的是没想到，她随口与白氏胡诌的一句话，竟还成了真。 卓胤之被她脸上的震惊取悦，含笑点头，又抓住她的手捏了捏：“那是什么表情？孤身为太子，做这些事情，竟令人如此震惊？” “妾不是震惊太子做了什么，而是……” 楚明云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笑着回握住卓胤之的手，“妾只是觉得，这片地方，以后定会令京中众人瞩目。” “哦？”卓胤之微微挑眉。 “殿下也说了，这边有山有水，景色宜人，如今来往也方便许多，还有那么多铺子，瞧着便有趣。” 楚明云说着，随手指向一片树林，“马上便是七夕节，到时候在那块地方搞一个拜月穿针的乞巧活动，还有那颗最大的树，就用来系同心结……” 她说的，自然是上一世的种种布置。 但听在此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的卓胤之耳中，却是顶顶好的好主意。 看着楚明云纤纤玉指点过的地方，卓胤之眸光深了几许。 他轻轻捏着楚明云另一只手，在她一口气说完所有布置之后，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楚明云愣了一下，上一世的七夕节，也就这些了呀。 “嗯，还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吗？”卓胤之也觉得其实差不多了，但他实在喜欢刚刚小女人指点江山的小模样，也想听她多说一些。 楚明云歪了歪脑袋，倒还真的有自己的意见。 她伸手，在宽敞的路边一划拉：“那边如此空旷，完全可以摆一排小推车。” “小推车？”卓胤之不明白，“那是什么？” “殿下未去过集市吧？就是那种流动摊贩，到时候可以卖一些应节气的东西，卖点儿巧果啊，摩合勒什么的。” 楚明云上一世就觉得那七夕活动热闹归热闹，却少了些烟火气，“还有染指甲的，也都应节。” “而且到时候人来人往的那般多，小吃和茶水，都备上才好……” 楚明云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身边人没有声音了。 她疑惑抬头，就见卓胤之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看，目光灼灼。 第十七章 句句都能说到他心坎上 这眼神让楚明云有些无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稍稍躲了一下，却被卓胤之一把握住了手。 他笑起来，朗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拉着楚明云往船舱中走去。 楚明云不明所以，跟着他进去，才发现那桌案上摆着一张大纸。 纸上画着的，便是如今的云锦里。 而那片树林的布局，却与楚明云刚说的一样…… 楚明云原就是将别人的布置拿来说与卓胤之，但这会儿忽然被戳破也有些赧然。 她连忙说道：“妾未曾看过殿下的这个……” “孤知道，所以孤才觉得惊喜。”卓胤之笑道，“没想到，卿卿与孤心意如此一致。” 如此亲昵的称呼，楚明云脸上臊红，不敢说话。 “而且卿卿刚刚说的小推车也很好。”卓胤之继续说道。 他与谋士商议多次，虽然觉得这份图纸趋近完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如今被楚明云一说，卓胤之才明白这里少了什么。 是接地气的那些东西。 他和他的谋士，都脱离百姓生活太久，竟连集市上应该有什么，都没想到。 小吃，小贩，确实应该加进去…… 卓胤之拿起小毫，提笔在路边加了一排小推车。 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些摊贩，只是从未放在心上过，这会儿回忆一下也能记起模样。 画完之后，他又喊楚明云来看。 “殿下比妾想的周到呢，这般圈一块地围起来，又规整好看，也方便游人寻找。” 楚明云的奉承果然就到了卓胤之心上，他哈哈一笑，牵住楚明云的手：“卿卿帮了孤一个大忙，孤要谢你。” 相比较前几次什么罚啊，这次的谢就正式了很多。 楚明云也胆子大，直接提要求道：“妾想要两个摊位。” “你要这做什么？”卓胤之有些好奇，转念一想，笑道，“孤瞧着你嫁妆不少。” “与姐姐是一样的抬数，但……妾想要嘛，而且这种摊位看起来很有趣。”楚明云并未直接说继母的不好，换了话题，“到那日就算妾来不了，也可以听人细说了。” “况且，这是殿下筹备的七夕活动，妾也想……有些参与感嘛。”楚明云说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微微低下头去。 卓胤之被她取悦，揽过她的肩膀笑道：“好好好，那也不必你费心了，孤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什么都给你布置好，到那日，你便只管着来玩可好？” “妾能来吗？”楚明云惊喜抬眼，这次是真的开心了。 上一世她身为侯府正妻，也没能有机会到这种地方来玩耍。 如今她身为妾，难道还能和主君一起光明长大的过七夕？ 她不敢想，只以为卓胤之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来玩，但那也已经极好。 卓胤之拥着她：“你想做什么生意？孤帮你去打点。” 都是小事，也不必他亲自去做，吩咐一声，自有底下人办妥。 楚明云想要的只有利润，卓胤之明白，也应了她。 投桃报李，楚明云听着卓胤之的规划，时不时附和几句，句句都能说到他心坎上。 也是楚明云上一世管家一辈子，等彭侯得了军功之后还好。 之前那几年，全是她拿着微薄的嫁妆补贴着侯府，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开来当两半花，对民生自然了解。 而且上一世众人对云锦里七夕节的评价，楚明云也是听说过的。 越聊，卓胤之眼神越亮，看着她却又透露出几分柔情：“卿卿所言，孤都记下了。” “这云锦里日后若能繁荣起来，也有卿卿一份功劳。” 楚明云含笑微微屈膝：“妾不敢当，只是瞧着殿下对这里格外重视，便也盼着殿下能更顺心些。” 卓胤之这次却没说什么，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片刻，叹道：“时辰不早了，回府吧。” “是。”楚明云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多想。 回到府中之后，卓胤之才说让她先回去休息，就听门口的小厮说道：“太子回来了！太子妃请您务必到正院一趟，她有事回禀！” “哦？何事？”卓胤之疑惑的问着，顺便示意楚明云自己回去。 那小厮却道：“太子妃说，楚姨娘也请一起。” 楚明云不解：“我？” “太子妃今日去哪里了？”卓胤之问道。 那小厮看了眼楚明云，凑近卓胤之低声说了什么。 卓胤之微微眯了下眼睛，又皱起眉来，片刻后，无奈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楚明云，犹豫之后说道：“孤与太子妃说，你先回吧。” 楚明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行了一礼。 回到院子后，楚明云便知道李清华做了什么了。 惠舟跟着她出了门，晚舟却是一直留在府中的。 这会儿也不知道她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连蹦带跳的找到楚明云：“小姐，今日你和太子刚出门，太子妃便叫了马车，去了宫里！” “太子妃到宫里去了？”楚明云一惊。 这，总不能因为她多受宠了几日，太子妃便要告状吧？ “对，然后也才刚刚回来，奴婢瞧着，太子妃回来的时候，却多带回来了一个人。” 晚舟想了想，又详细描述，“多带回来一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婢女。” 不是的。 一瞬间，楚明云便明白过来。 为什么让太子回来便去正院，为什么还要叫上自己。 想来，是李清华瞧着这后院也没几个得太子青眼的，总不能只她楚明云一个受尽偏爱，便去求了皇后娘娘，又带了个妾室回来吧。 确实也是，方氏便不说了，胡侧妃这小产伤身，一段时间不能伺候太子。 再加上膝下空虚，再求皇后赏个人，也实属平常。 楚明云自己没怎么样，两个婢女却担心的很。 看惠舟和晚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楚明云觉得好笑：“怎么了？” “小姐你不担心吗？如果真的来个新人，还是皇后娘娘的人，那，那……” 惠舟说不出什么，却满眼都写着担心。 晚舟就直白多了：“原本小姐是最新进府的，现在又多一个，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第十八章 新来的妾 “还能怎么办？”楚明云不由觉得好笑，她一个做妾的，难道还想独得主君宠爱不成？ 哦，不对，若是正妻，那更没可能独宠了。 男人么，喜新厌旧，或许心中会有个一直惦记着，却也不可能只独爱一人。 楚明云见两个婢女实在担心，便安慰了几句，却听惠舟又叹道：“至少等小姐有孕之后，再进新人啊。” 说起孩子，却是楚明云最不愿意面对、也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小腹上，片刻后叹了口气：“孩子……也是缘分，强求不得。” 她有些意兴阑珊，“我想先睡会儿了，惠舟看着时间，傍晚请安之前叫我起来。” “是。”惠舟略有些手忙脚乱的伺候楚明云躺下。 她与晚舟一起出去的时候，楚明云还听到晚舟埋怨的说道：“你没事总提孩子做什么，小姐听了心里也不高兴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不也是着急么，你瞧见那新来的是什么模样没？好看的吗？”惠舟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担心。 楚明云心道，做主母要和小妾争，做了小妾……也不能完全躺平啊。 但是出去一趟，又陪着卓胤之说了许久的话，楚明云真的累了。 她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结果等她一觉醒来，却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楚明云惊了一下，坐起身喊道：“惠舟！” “小姐，别急，是太子妃传了话过来，她今晚有事，不必人去请安了，奴婢又瞧着小姐睡的极好，便没叫小姐起身。” 惠舟就守在外间，闻声连忙跑进来，一连串的解释清楚。 楚明云松了口气，又好奇：“为何？” “唔……”惠舟点起灯来，眼神却有些躲闪，只含糊的说道，“太子妃有事吧。” “是为新来的那位？”一看她这般，楚明云就知道了。 惠舟不肯再说，偏偏此时晚舟跑了进来，面上也带了些不开心：“那苏姨娘什么来头啊，还要太子妃给她办一场，一个宫女而已……” “苏？”这熟悉的姓氏，实在是让楚明云不能忽视。 惠舟“啧”的一声，回身去拍晚舟：“你这，怎么一点话憋不住？” “怎么了？小姐早晚会知道啊。那苏姨娘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是伺候人很是周到细致，相貌也算端正，所以赐给太子做妾。” “而且人是太子妃亲自去求来的，现在大家都在夸太子妃贤惠大度呢！” “不过胡侧妃似乎很是生气，这一下午紫藤苑运出来不少碎瓷片了！” “啊，对了，小姐放心，奴婢去悄悄瞧过了，不如小姐长的好看。” 晚舟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又急着去找水喝。 水喝完，晚舟继续道，“对了，太子好像不太高兴，据说没在正院待一会儿便又去了前院，到现在也未回来呢。” “那苏姨娘，太子妃让她暂时住在正院了呢。” 晚舟不解，“这却不知为何了，奴婢瞧着府中还有不少空闲的院子呀？” 楚明云垂下眸，并未解答晚舟的疑问。 这实在是，正妻常用的一种手段了。 院子里留个新人，主君便能多在她院子里留宿一二，等着其有孕生下孩子，若主母乐意，还可以记在自己名下。 她上一世也曾用过，只可惜这法子才刚奏效，她选中的人便被苏氏施计寻到了错处，趁着她不在家，竟就被活生生乱棍打死了。 只是楚明云没想到，不过半个月的冷淡，就让李清华着急到这种程度。 这一晚晚，卓胤之硬是留宿在了前院。 正院的红绸挂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悄无声息的撤了下去。 楚明云去请安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这位苏氏。 并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长相，但柳眉细眼的，瞧着便很温柔的模样。 只是李清华气色实在不怎么好，有些沉默的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旁人的话。 忽然，她抬眸喊了一声：“楚氏。” 楚明云愣了一下，上前行礼：“太子妃。” “都先回去吧，楚氏留下，陪我说说话。”李清华说话时又垂下眼睛去，并未看着楚明云。 只是人都走完，她又抬头，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昨日太子带你去哪里了？” “……去游船了。”楚明云小心翼翼答道。 “游船？”李清华思索片刻，“去了云锦里？” “是。”楚明云不解。 但却听到李清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之后忽然笑了一声：“好。” “妾……”楚明云咬了下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李清华却道：“帮我个忙。” 楚明云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不敢说帮，太子妃尽管吩咐便是。” “皇后娘娘总担心府中后嗣的问题，特地赐了苏氏进府，但太子不愿宠幸，我想让你劝劝太子。” 李清华单手撑着额头，很是疲累的模样，“你可愿意？” “妾愿意劝太子，但……”楚明云继续小心的看着李清华，“只怕妾说什么，也都无用。” 李清华闭了闭眼睛。 她何尝不知呢？ 卓胤之从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自小脾气硬的很，若不是他愿意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他。 那温文尔雅的表象，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明知他是这般的性子，但这回，李清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非要和卓胤之拧着来。 她明知卓胤之宠楚明云是敲打自己关于胡侧妃的事情，但李清华还觉得委屈呢。 她忍几日，到昨天太子带楚明云出去，才彻底忍耐不住，跑到宫中问皇后求了个苏氏。 可卓胤之不喜。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他也不喜欢苏氏，更不喜欢旁人拿着帝后压他。 李清华知道这些，却偏偏要来触他的不喜。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此时再看着楚明云，这孩子长的是真好，性子也好，自己也并不讨厌她。 又为何会做出之前那般的举动呢？ 压了压气，李清华还是说道：“不论有没有用，若太子再去蓬莱院，你便劝劝。” 楚明云也没办法，只好领下了这个苦差事。 只是她还心存侥幸，盼着卓胤之这几日都不要过来了。 可偏偏天不从人愿，当晚，卓胤之便来了蓬莱院。 第十九章 被冷落的太子妃有孕了 瞧着卓胤之坐在那里，垂眸喝水的淡然模样，楚明云把腰带在指间绕了几绕，到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卓胤之抬眼，不必招手，只看看楚明云，再看一眼自己膝盖，楚明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乖乖坐进他怀里，犹豫又犹豫，楚明云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殿下……” “若是和正院有关的事情，便不必说了。”卓胤之直接打断了楚明云的话。 楚明云噎了一下，垂眸，手指下意识去抠他胸前的襟扣：“可是、可是妾答应太子妃，要劝劝殿下的。” “那你现在已经劝过了，只是孤不听，你若再劝，便是不识好歹了。”卓胤之道。 他语气还是那般，淡淡然的，但说的话却实在有些重了。 楚明云手指一顿，乖乖垂下去：“是。” 却不想，下一刻又被卓胤之捉住握在手里把玩：“还有几日云锦里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孤带你去玩。” “啊？”楚明云是万没想到，太子竟会答应陪她过七夕。 不是，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卓胤之明白了？ “乏了，休息吧。”卓胤之说着，直接抱着楚明云就去了内室。 楚明云想说什么，却也没问出口。 而更奇怪的是，卓胤之似乎真的很是疲累的模样，洗漱之后抱着楚明云什么也没做，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楚明云虽然心中惦记着明日该如何与太子妃回话，但被人紧紧搂着，加上均匀的呼吸就响在耳边，楚明云很快也睡着过去。 果不其然，第二日请安之后，楚明云又被太子妃留下了。 李清华今日上了很厚的粉，却依旧挡不住满脸的憔悴和深深的黑眼圈。 楚明云心中叹息，面上乖顺：“妾劝过太子了，但太子不听，还、还训斥了妾……” “这般么。”李清华叹息似的说道。 看她又要按额头，楚明云到底心中不忍，走上去站在她身后，抬手将食指按在她太阳穴上。 有婢女上前一步，似乎想拦楚明云。 李清华摆摆手，闭上眼睛，任由楚明云动作，一边还说：“你还会这个？” “家中母亲因有旧疾，常常头疼，我便请人教了这按摩穴位的法子。”楚明云温声道。 想一想，她到底还是劝了李清华一句：“太子妃还是要保重身子。” “好，我知晓了。”李清华答道。 这时一人上前奉茶，楚明云下意识抬头去看，见正是那苏氏。 她愣了一下，李清华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异常，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之后她便蹙起眉来：“与你说过，本宫这里的奴婢够用，你不必做这些事情。” “妾……习惯了。”苏氏开口，有些怯怯。 李清华闭了闭眼睛，叹一口气，对着她挥挥手。 楚明云却是看明白了些，这位苏氏性子倒似是极好，还带了些自卑似的。 估计是太子不喜，她又没有独立的院子，只能和太子妃住在一起，便连当自己是妾室都不敢，只做奴婢的事情。 “你也瞧见了，我也不是为我自己，这苏氏，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人，总不能……”李清华叹道。 楚明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若她有能让男人听话的本事，上一世也不会过成那般行尸走肉的模样。 “我也只是与你说说。”李清华等不来楚明云的回应，只能这般自嘲的说一下。 楚明云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继续宽慰：“太子妃也不必担心太多，苏姨娘到底是太子的侍妾，过上几日，等殿下拐过去这个弯，或许也就好了。” “嗯。”李清华应了一句。 两人又沉默下来，只楚明云还小心的帮李清华按着太阳穴等处。 片刻之后，李清华握住她的手：“好了，按这许久，你也该累了，快去休息吧。” “妾不累。”楚明云看着李清华，却道，“只是太子妃，应该多休息一二。” “让你劝太子，你倒好，劝起我来了。”李清华哭笑不得。 “今日妾便斗起胆子了，不光劝了太子，还要劝太子妃。”楚明云哼哼着，“逮谁劝谁。” 李清华被她逗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是这般皮猴儿，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去休息。” 目送太子妃进了内室，楚明云才离开正院。 她原以为，这件事情怎么也得再胶着几日，却没想到，当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直接炸翻了整个太子府！ 太子妃有孕了！ 虽然才有孕不到两个月，但太医请脉，说那脉象结结实实的，不会有错。 也由此可见，太子妃这次腹中的胎儿是多么健康有力！ “据说是太子妃吃什么都没胃口，中午厨房上了一道鱼汤，太子妃闻到便吐了。” “婢女将太医请来，一把脉，才知道太子妃近日来心烦意乱、吃不下睡不好，便是因为刚刚有孕。” 晚舟将打听到的一切尽职尽责的回禀给楚明云。 楚明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低着头听着，却让人看不见她脸上是何种表情。 许久之后，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懈下来，一边叹气一边道：“真是一天好日子也过不着……” 上一世，她可不记得太子妃有过第二个孩子。 如今太子妃有孕，恐怕整个太子府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她还是独善其身的好，莫要被溅一身血。 而且…… 楚明云捂着胸口，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上一世也曾怀过身子，自然知道有孕后是何种反应。 如今她进府也有一个月，最近又觉得嗜睡，还总胸口发闷。 原本楚明云还有着一点点的幻想，但刚刚听完晚舟的话之后，却……觉得饿了。 鱼汤，想想就很鲜美，她很想喝。 有孕之人闻不得荤腥，这谁都知道，所以她……根本没有怀孕。 楚明云略有些烦躁，一边还想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妄想，一边又想找些事情来做，好让自己忙起来不要想太多： “去嫁妆里找找，有什么适合做贺礼的，咱们去恭喜一下太子妃。” 第二十章 晦气的贺礼 从楚明云进了太子府，便没见过正院这般的热闹。 人来人往的不说，丫鬟婆子行走之间都带着笑意。 甚至连从前时不时就能听见孩童的一声哭腔，如今也一点都听不到了。 楚明云调整了一下表情，带着笑意和惊喜走进门去：“妾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 “你来了。”李清华如今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早上时的那种暴躁和不知所措，如今已经全然消失。 她双手扶着依旧纤细的腰身，和卓胤之紧紧靠坐在一起，对着楚明云满脸笑意，“还未谢过你早上帮我按摩。” “都是妾应该做的，太子妃觉得有所帮助，便是妾的福气了。” 楚明云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惠舟展示一下手中的托盘，“这是妾从家中带来的百年人参，不知太子妃能不能用得着。” 看一眼站在太子身边的白须老者，楚明云连忙说道，“既然邢太医正好在这里，那便劳烦太医帮着检查一下吧。” 李清华瞧了那人参片刻，笑道：“这般好的品相，劳妹妹破费了。” 卓胤之也道：“府中药库有不少人参，你那……” 他原想说楚明云那嫁妆中怕是没什么好东西，拿出的这个恐是最贵重的了。 但楚明云正好抬眼，带了些祈求的看着他，让卓胤之硬是没将剩余的话说完。 罢了。 他想着，大不了，之后他再悄悄补给她。 话锋一转，卓胤之道，“你那株人参，倒是瞧着品相极好。” “确实，这人参至少百年，而且根须俱全，是上好的大补之物。”邢太医检查之后说道。 楚明云又接着问：“我对这些也不懂，不知对太子妃的胎是否能有帮助？” “若需要，会有帮助。”邢太医道。 听出楚明云的意思，李清华笑道：“当时我生嫣儿的时候力竭，便是含了一片人参。多谢你的好意，这人参我留下了。” “是好东西。”邢太医接收到太子的眼神，又肯定了一句。 楚明云放下心来。 她送的东西，当着太子的面，又经过了太医检查，日后便是出了什么事儿，也怪不得她头上了。 正在犹豫是留会儿还是现在走，楚明云就听到外面的通报声，却是胡侧妃和方氏一前一后的来了。 胡侧妃杀气腾腾的迈步进来，瞧见太子和太子妃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就先红了眼圈：“胤之哥哥……” “你的礼仪呢？”卓胤之却提醒道。 胡侧妃撇了撇嘴，敷衍的行了一礼：“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她的这些小动作，如今并不被李清华看在眼里，相反，李清华看她完全就是带着怜悯的。 胡侧妃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却来了，这般情况下，胡侧妃如何闹脾气，李清华也都表示能理解。 更何况，太医还说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很是康健，她便私心里盼着，这是个男孩儿。 相比较胡侧妃的表现，方氏可正常多了。 她规规矩矩送上贺礼，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却也是带着美好祝愿的荷包，简单却如何都不会出错。 没有味道，里面也什么都没放，就是锦缎刺绣的一个荷包，卓胤之接过后，却还是直接递给了邢太医。 方氏表情微微僵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去，一副乖顺的样子。 胡侧妃的贺礼便不是那么好了。 她送上几件小孩子的衣服，瞧着也是柔软精致，偏偏她却道：“原是给我的孩子准备的，但是我没有那般福气，便还是送给太子妃吧。”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就安静下来。 楚明云垂着视线，心道，胡侧妃这实在是找事来了吧。 一般就算给新生儿穿旧衣，也是穿那健康活泼的孩子穿过的衣服，算是带个美好的寓意和期望。 可胡侧妃小产，她那孩子连出生都不能，现在却将给那孩子准备的衣服送给太子妃…… 下意识的，楚明云放轻了呼吸，却又忍不住悄悄去打量坐在上首那对夫妻的神色。 李清华的表情一瞬间便沉了下去，卓胤之更是皱起了眉头，眼看便要发难。 而胡侧妃则梗着脖子抬着头看着他们，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楚明云不禁有些疑惑。 这件事情不管放在谁家，对主母如此挑衅怎么可能不被处罚？ 可胡侧妃就像是万分确定自己不会挨罚一般，理直气壮的看着太子。 收回视线时，楚明云恰好瞧见方氏脸上的笑容。 怎么说呢，那笑里带着讥讽，还有三分满足，似乎看到胡侧妃这般行为，会让方氏觉得……解气一般。 楚明云实在是太好奇了，没忍住，又看了李清华那边一眼。 却见李清华的手轻轻按在了卓胤之的手背上。 这是一个阻止的动作，应是让卓胤之不要说话，她来。 “这些衣服，本宫收下了。”李清华很少用这般的自称，而且此时，她脸上也没有一丝怒气，只淡然道，“你那孩子没福气，便让我的孩子替他穿了也好。” “你！”胡侧妃瞪圆了眼睛。 “福气这种东西，或许是一脉相承的呢，母亲没有福气，便连孩子也难沾染分毫。”李清华说着，突然抬眼看向胡侧妃。 她又道，“先来后到又如何，缘分这种事情，不分先后的。” 这话说的仿佛是此次两人怀孕的顺序，但联想到听说的传闻，楚明云心道这实在是杀人诛心了。 果然将胡侧妃气的捂住胸口，手指颤抖的指着李清华，嘴里只会反复说“你你你”，却语不成句。 这般，还被李清华说是不尊重主母，直接让人赶了出去。 自始至终，她都像是未曾动气，只微有不悦，淡淡的就将事情处理了。 看了一场戏，加上太子和太子妃此时心情似乎都不太愉快，楚明云很识相的提了告退。 而她出来后不久，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微微侧头去看，果然是方氏跟上来了。 “楚妹妹，还不知楚妹妹给太子妃送了什么贺礼？”方氏状似好奇的问道。 楚明云漫不经心的收回眼睛：“一点儿小摆设罢了，旁的我也送不出啊。” “是啊，咱们可没有那般晦气的东西送出手。”方氏语气一转，带着幸灾乐祸就提到了胡侧妃。 第二十一章 来寻求结盟了 楚明云侧头打量了方氏一眼。 或许，方氏是觉得之前与她深谈过那么一次，关系变亲近了，可以说些旁人的小话了？ 也或许，是看到胡侧妃大受打击，方氏实在开心，竟有些得意忘形了。 反正楚明云并未接她的话，只继续笑着。 方氏还要说些什么，后面却追上来一个婢女，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太子传话，今晚会过去姨娘那里，请姨娘做好准备。” 这话说完，楚明云便眼睁睁瞧见方氏紧张起来。 只是紧张之余，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以及一点点的羞涩。 捂着唇才轻咳了一声，方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婢女却像是才察觉到这里有两位姨娘一般，连忙道：“楚姨娘，太子今晚将留宿蓬莱院……” 第一个字出来之后，楚明云便察觉，方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而随着婢女的告退，方氏脸色几变，或许是想与她挤出些笑容来，却没能做到。 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实在太假，方氏也无话可说，急匆匆与楚明云告辞离开。 回到蓬莱院，楚明云却有些想不明白。 太子想去哪里，自来都是到时辰了自己便去了，何时这般提前说过？ 再说了，如今太子妃有孕，胡侧妃才小产不久，府中能伺候的全是侍妾了，偏偏他还让人，当着方氏的面传了那般的话…… 看来，卓胤之是不知因为何事，恼了方氏，应是故意这般的。 ……这府中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太子和太子妃更是如此。 当然，曾经的侯府也是这般。 所以如今不管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楚明云都会下意识的多想几遍。 便也能咂摸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只是，她如今的人设，应该是天真懵懂的二八少女啊。 于是卓胤之来的时候，楚明云便直接问了：“妾以为，殿下今晚会留宿在正院呢。” “怎会这般以为？”卓胤之捏着她的手把玩，话问的漫不经心。 楚明云咬了咬唇：“太子妃现在有了身孕，为了安她的心，殿下难道不应该宠幸了苏姨娘吗？” “呵，自是不必的。”卓胤之有些懒洋洋的意味，“再说了，孤想去哪里，想宠了谁，自是看孤的心意，难道还为旁人么？” 这话说的，楚明云一点儿都不信。 但她如今却只能歪歪头，装一下不懂，片刻后再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将自己憋出一脸红晕来：“殿下……那殿下来妾这里，是因为，想来？” “这是自然，你如此可爱，孤自然想多来瞧你。”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还是一个字都不信，却将娇羞和欣喜挂在脸上，全然信赖的看着卓胤之：“殿下……” 被掀红浪，一夜好眠。 早上，楚明云迷迷糊糊送走卓胤之，原想回去补觉的，却不想，外面来人传话，说方氏来了。 “方姐姐怎这般早啊。”楚明云顶着一张惺忪的脸，有气无力的问道。 但她越是这副模样，落在方氏眼里便越发令人生气。 一身春意都还未散完，单看她的眉眼，方氏便觉得碍眼的紧。 一句话想也未想的便冲口而出：“我长夜无事自然早眠，不像妹妹，还得伺候太子，熬夜可伤身啊！” 楚明云倒是没觉得被奚落，只淡淡抬眸：“方姐姐慎言。” 方氏也察觉自己话中的不妥。 她咬住唇，很快别过脸去，又转回来，硬邦邦说道：“我来寻你是有事的。” “方姐姐请讲。”楚明云还是无精打采的。 其实她很想说，有事为什么不能等到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再说？非得这么早吗？天都还未亮呐！ 方氏开口了。 楚明云发誓，她真的努力认真去听了，但是没有用。 她太困了。 而且，方氏说来说去，总也说不到重点，不是说太子妃有孕，就是说胡侧妃身子不行…… 林林种种，楚明云若是清醒时脑袋好使还能听出她的意思，如今却是什么都听不出来了。 随着方氏催眠一般的话语，楚明云坐在那里，就忽然睡着了。 “楚妹妹！” 忽然拔高的声音一下子将楚明云惊醒，她“啊？”了一声，迷茫的睁开眼睛。 方氏五官都要扭曲了：“你睡着了？你竟然睡着了？我在和你说话，你竟然睡着了？” “……我实在困得很。”楚明云也很无奈，“所以方姐姐到底是何事？” 方氏眼瞧着是越生气，但她竟还压住了火，与楚明云道：“我的意思是，如今后宅人不多，咱们两个应该团结起来。” “嗯嗯。”楚明云点头。 她的态度大约实在激怒了方氏，方氏恼道：“你别以为自己还年轻，能圈的住太子！今天能新来一个苏氏，明天就能来个更年轻鲜嫩的！” 哦，这是找她合作来了。 楚明云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蹙眉：“姐姐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听不懂？好，那我就问你，想不想要太子长久的留在蓬莱院？” 方氏彻底不耐烦，再没了那些拐弯抹角的伪装，“你才刚来，太子府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与我合作，我可以告诉你。” “那姐姐想要什么呢？”楚明云好整以暇开口。 方氏一顿，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这个以后再说，反正妹妹记得，我都是为了你好。” “好，我记住了，多谢姐姐。”楚明云毫不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她能明显看出方氏松了口气，干脆含笑说道：“姐姐留下喝杯茶，等下一起去给太子妃请安吧？” “如今早上不必去请安了。”方氏说完才想起来，“从前太子妃怀孕的时候便是这般，她身子沉重，难免懒起，咱们便也不必早去了。” 这般倒是好。 楚明云高兴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方氏。 她只盼着，方氏事情说完便赶紧离开，她也好再睡个回笼觉。 偏偏方氏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竟一点儿没有要离开的自觉，张口就又换了个话题：“既然妹妹这般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妹妹可知，胡侧妃原本才是皇后为太子定下的正妃？” 第二十二章 恭喜楚姨娘 楚明云强忍住困倦，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啊？真的假的？姐姐快与我说说！” 见终于引起她的兴趣，方氏得意起来。 偏偏方氏还要拿乔，让楚明云身边的婢女都出去，才轻声与她说道：“胡侧妃呀，与殿下那是青梅竹马，原就定了好婚事的。” “那太子妃……”楚明云正好一直没明白，若方氏愿意给她解惑也好。 她凑近了一下，“是怎么变成现在的太子妃了呢？” 她来求教，方氏便更得意了些：“哎，此事说来话长，但……” 方氏说话总是这般，故弄玄虚的，还要人催着才肯继续说。 楚明云便只能道：“还请方姐姐赐教。” “诶，赐教不敢，只是和妹妹说一下，免得妹妹不晓得这些，以后再犯了忌讳。” 方氏面上表情总算好了些，也愿意好好和楚明云说话了，“你知道太子妃娘家一般吧？” 楚明云想了想：“不是伯爵之女么？” “那伯府上下就剩一个爵位了。”确定楚明云不明内幕，方氏就更愿意聊了。 她轻咳一声，见楚明云给她倒了茶，还双手递了过来，终于彻底满意。 也不再卖关子，方氏继续说道：“殿下是一次公干与太子妃相识的，当时是在……对，那个无垠观。” “无垠观？是城郊那个说是求姻缘很灵验的道馆？”楚明云好奇。 方氏点头：“对，就是那里，殿下遇到些问题，正好碰到去求姻缘的太子妃，就此相识。” 楚明云心道，那确实求姻缘挺灵验的。 “后来两人你来我往，也不知是如何看对眼了，私下互相许了心意，便有了在大长公主赏花宴上的那一幕……” 看楚明云依旧一脸迷茫的模样，方氏恨铁不成钢，“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那年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太子妃掉进了池子里，咱们殿下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了上来，这才有了如今的婚事么！” 楚明云惊呆：“你的、你的意思是，在那落水事件之前，他们俩，已经说好了？” “不然呢？大长公主府没有婆子婢女么，要太子下水救人么！”方氏恨恨说道。 原来大家怀疑的点都是一样的啊。 楚明云做出一副有些疑惑的样子，方氏继续说道：“也不知太子妃做了什么，竟让太子……” 话没说完，到底李清华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过这般横刀夺爱，她也算是立下了胡侧妃这个劲敌！” “而且皇后娘娘对她也一直不甚满意，不然不会亲自下旨，将胡侧妃娶进府中来。” “对了，你不知道吧？当时胡侧妃进府，那基本和正妃的仪式不差什么了呢！” 方氏一口气将府中密辛说了清楚。 “那，那她们几次小产，难道……”楚明云也摆出一副八卦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方氏一时不察，脸上得意完全不掩饰，嘴上却道：“谁知道呢，或许就是她二人狗咬狗，才得了现在的结果。” 与楚明云说完这些，方氏似乎觉得舒服多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又看楚明云，用一种提点的语气说道：“太子妃不爱听人提以前的事情，包括无垠观和大长公主什么的，你都莫要提起。” “多谢姐姐教导，我记下了。”楚明云应道。 她发现了，方氏就喜欢人捧着。 方氏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又是最早伺候太子的，若只是夸她几句就能打听出这些私密事儿，那楚明云也觉得值。 看方氏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楚明云干脆抛个话题给她：“方姐姐从前也陪殿下在宫中住过，可识得最近新来的苏姨娘？” “苏……倒是认得，是伺候皇后娘娘的人儿，老实本分，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方氏似乎并不太将苏氏放在心上。 楚明云点点头，记忆中，上一世她便似乎没怎么听说过这位苏姨娘。 “诶，你不知道。”方氏喝了口茶，又想起什么，“胡侧妃啊，其实当年险些被赐婚给别的皇子呢！” 楚明云心道她知道，面上却做出惊讶来。 但这回，不管她怎么问，方氏都不肯回答了。 大约感觉已经聊到尽兴，方氏终于肯回去了。 天色微曦，正院也来人传了话，说早上暂时不必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太好了，小姐至少可以宽快一年。”惠舟很高兴的说道。 楚明云原以为自己睡不着了呢，被方氏拉着聊了许久，已经走了困劲儿，但是稍微用了点早膳之后，她便又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若不是自己胃口大开，喝鱼汤也没有任何恶心的感觉，楚明云真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有孕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完午饭，楚明云才准备看本书，没翻两页，便又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惠舟轻手轻脚帮她盖好被子，还未退出去，就瞧见卓胤之走了进来。 “太子——” 惠舟一惊，才要矮身行礼就被卓胤之制止。 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惠舟出去。 倒是他自己留了下来，就坐在楚明云身边，还好奇的拿起她刚刚在看的书，翻了几页，又有些惊讶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这一觉睡的也并不舒服，她总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舒坦，翻来覆去几下，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下意识便睁开眼睛。 “醒了？”熟悉的男声响起，楚明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谁：“殿下……” “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卓胤之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道，“瞧着有些憔悴。” 楚明云下意识捂住脸：“妾还未梳妆……” “倒也不是，脸色瞧着便不太好，安平！去请邢太医过来。”卓胤之吩咐道。 楚明云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殿下，那是皇后娘娘因太子妃的身孕专门请来的太医，怎好给妾看病？” “无妨。”卓胤之这般说道。 叫安平的那小厮腿脚麻利，已经跑的见不到踪影。 楚明云也没办法，还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最近都没睡够。” “那要怪孤了。”卓胤之拍拍她的手，笑道。 这话楚明云哪里敢接，连忙又撒娇说了几句。 邢太医来的很快，结果出来的也很快： “恭喜楚姨娘，楚姨娘已有孕近两个月了！” 第二十三章 不小心发现了太子的秘密 一时间，整个屋里都没了别的声响。 楚明云不敢置信，手指抬起指着自己，半晌没说出话来。 卓胤之似乎也是完全没想到，许久才出声：“两个月。” “是，算时间，应是刚入府不久，便怀上了。”邢太医笑着拱手，“恭喜太子殿下，恭喜楚姨娘！” 他这么一喊，所有人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跟着跪下喜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楚姨娘！” 卓胤之笑意漫了出来，连说三声“好”，又回身拍楚明云的手背：“好啊，云儿，你很好！” 楚明云一手被卓胤之捉着，一手略有些不敢置信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怀孕了？ 她真的怀孕了？ 将近两个月，那她岂不是，和太子妃怀孕的时间差不多长？ 一瞬间，楚明云脑海中翻腾出无数往事，以及无数的担忧。 抚着小腹的手骤然用力，楚明云深深吐出一口气，便是再担心，一时间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她胎相如何？孤瞧着，似乎人有些憔悴。”卓胤之问道。 邢太医又请楚明云伸手，品了片刻脉象后笑道：“楚姨娘一切都好，胎相也很是清楚，不必格外用药进补。” “我……”楚明云咬了下唇，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我并不恶心胸闷，闻到鱼汤也不想吐，反而胃口很好，只是常常觉得困倦。” 关于孩子的事情，她实在是忍不住，只想小心又小心。 邢太医笑道：“人和人有孕后的反应都是不尽相同的，不一定人人都会恶心。” “对了！”惠舟却在此时大喊一声，惊的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个平时谨小慎微的姑娘，此时却连什么都顾不上，冲到邢太医面前问道：“可是、可是半个月前，小、姨娘她还来过癸水啊！” 邢太医愣了一下：“这，不可能吧？” 这句话也提醒了楚明云，她顾不得卓胤之还在身边，或许不应该提这样事情，但也着急的问道：“是有的，虽然量极少，这，邢太医，这……” 孕期见红，如何都是危险的事情。 邢太医却叫了惠舟到一旁，细细问起。 卓胤之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迅速变冷了下去，身心冷汗涔涔，忍不住还有些心疼：“莫要担心，刚刚邢太医不是说了，孩子一切都好。” “殿下，妾……”楚明云吞咽了一口，哑声道，“妾从未生育过，实在害怕。” 这是实话。 前世一次次的惊喜，变成一次次的失望，到最后的绝望和彻底放弃。 楚明云曾以为，她永远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但这一次，竟然成亲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不是吗？ 不过想起上一世的此时，太子府也并没有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纰漏…… 哦，还有那弹劾太子无后的折子，也不知能不能递出了…… 楚明云胡思乱想片刻，就见邢太医笑着回来了。 不必听他要说什么，只这笑意便让人心中一松。 “回殿下，回楚姨娘，臣已经细细问过，这，女子初初有孕，略有癸水也算正常，并不罕见。” “如今臣瞧着，姨娘这一胎很是康健，之后每隔十日，臣再来为姨娘请平安脉。” “平日里，姨娘若有些不爽利，叫臣过来也是一样的。” 邢太医很好说话，而且直接就揽下了责任。 楚明云舒了口气，抬眸去看卓胤之。 卓胤之面上的喜色就没消下去过，此时轻轻点头：“那便劳烦邢太医了。” “皇后娘娘让臣到府中常住，便是为太子府的后嗣之事，如今这般双喜临门，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为太子高兴的。”邢太医笑道。 他说的明明是恭喜的话，楚明云也能听出他语气中明显的喜悦，但偏偏，她敏锐的察觉到，卓胤之刚刚的喜意一下子散了不少。 但他控制的很好，面上笑意扩大，口中还带着些微内疚：“让母后操心了。” “哎，皇后娘娘惦记太子的心，与全天下母亲记挂自己孩子的心思是一样的。”邢太医叹道。 卓胤之垂眸没有说话，但刚刚的喜悦，却实在是一点不剩了。 邢太医似乎也自觉失言，行礼后连忙离开。 片刻之后，卓胤之起身，淡声与楚明云道：“你好好休息，孤晚点再来看你。” 走了一步，他像是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孤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等你生下孩子，便向父皇请旨，还是将你记为侧妃。” “多谢殿下，妾，恭送殿下。”楚明云有些呆的开口。 她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秘密。 在外界传言中，太子与皇后的关系是极好的。 当年皇后生下大皇子卓胤祥，但卓胤祥身子不好，第二年，皇后便又生下了卓胤之。 卓胤之生下就被立为太子，深受帝后疼爱，又两年之后，皇后生下三皇子卓胤明。 兄弟三人，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但如今却有些不远不近的，并不如何亲密。 ……皇家的事情，原本楚明云是不想掺和的。 上一世最后登基的是三皇子卓胤明，这一世，楚明云也不认为自己有能改变这些的力量。 她原想着，等到三年后便能自由，如今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太子妃有孕不说，她也怀了身孕。 上一世因太子无后而遭到反复弹劾，如今，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她，生下个儿子，太子便后顾无忧。 那，太子还会被废吗？ 她生下孩子，若真成了侧妃，到时候也走了不了呀！ 刚知怀孕时的喜悦荡然无存，楚明云如今更多的，是面对未来的茫然。 若是，她再生个儿子…… 她又和太子妃几乎是差不多时间怀孕，她…… 万一她再抢在前面生下儿子怎么办？ 万一太子妃以为她要抢在前面生下儿子怎么办？ 楚明云坐在美人榻上，简直愁容满面。 此时她感觉，自己从前对太子妃的各种伏低做小的讨好和殷勤，应该是全都打了水漂了…… 第二十四章 如何哄好太子妃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事已至此，楚明云也只能继续往下走。 “恭喜楚姨娘，贺喜楚姨娘！” 太子走了，蓬莱院的下人又来向楚明云道喜。 一向稳重的惠舟此时也喜形于色，脸上的笑是一点儿也下不去了：“太好了，小姐，太好了！这下姨娘也可以放心了！” 提起白氏，楚明云一怔，面上也挂了些笑意。 是啊，不管以后怎么样，此时得知她有孕，白氏应该会很高兴的。 “眼看就是七夕，到时候，或许小姐还能与姨娘见上一面呢。”惠舟高兴道。 楚明云点点头，犹豫之后，才说道：“随我到正院去一趟。” “去正院做什么？”惠舟不解。 楚明云咬了下唇，以自己做正妻的经历来说，这种时候，不管太子会不会与太子妃说，她都应该去一趟的。 自然是要与主母分享喜事。 等到了正院，楚明云察觉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而下人瞧见她，眼神也都带了些复杂。 看来太子已经来过了。 楚明云带着一种小女孩的天真和欣喜，似乎是迫不及待要与太子妃分享喜悦一般，三两步就跑进了屋里。 李清华正在被婢女按摩脑袋，楚明云走过去行礼，开口语调上扬：“太子妃又头疼了？妾来给您按吧！” “你小心点！”李清华睁开眼睛，就看见楚明云连蹦带跳的模样，当即吓一跳，“不是刚有了身子？你稳重一些！” “啊，太子妃已经知道了啊，妾还想给太子妃一个惊喜呢。”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 李清华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是啊，刚刚殿下使人来与我说过了。” 她抬眸，定定看向楚明云，“竟这般巧，你与我怀孕的时间差不多。” “那多好呀，将来出生，正好与太子妃的儿子做个伴儿。”楚明云毫无心眼的坐在一旁，笑道，“以后有太子妃所出的长子带领，妾这孩子，定不会走错路。” “哦？”李清华微微挑眉，“你这般想么？” “是啊，太子妃对妾这般好，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妾心中，太子妃就像是姐姐一般……” “不，比我亲姐姐还要好。”楚明云适时露出些又羞涩，又伤怀的表情。 她抚着肚子说道，“还是我这孩子有福气，出生便有太子妃的孩子做长兄。” 李清华定定看了她片刻，见楚明云似乎真的是一片坦诚，并不只是因为讨好自己而说了这样的话。 她又垂下眼睛，片刻后叹息似的轻笑一声：“好吧。” “对了，之前妾还听到有人说太子府后宅如何空虚，哼，如今太子妃和妾都有了身孕，妾倒要看看，谁还敢在后面嚼舌根！”楚明云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李清华被她逗笑，片刻后道：“是啊，这般，也好。” 楚明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打消李清华的芥蒂。 那事情就这般巧，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圆融两个人的关系。 而且……太子长子，她实在是不敢沾染片刻啊。 野心这种东西，楚明云活了两辈子，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好不容易哄的李清华面色柔和了些，楚明云也不敢多打扰，赶在晚饭前告退离开。 李清华却又叫住她：“前三个月，你稳重些，惠舟扶着点你家姨娘。” “是，多谢太子妃。”楚明云回头行礼笑道。 见她还是那般轻快的样子，李清华摇头笑着与身边人说道：“瞧她，哪里有要做母亲的样子。” “是，楚姨娘还得向太子妃多学习呢。”婢女笑道。 李清华笑意微微收敛，又很快摇头轻笑起来。 楚明云的话说的很明白，她不会来抢什么，反而愿意尊她和她的孩子为主。 这倒显得她之前有些小气了。 而且，生男生女，生早生晚，实在是天意所限，如何也不是楚明云自己能选择的。 “将我内室那尊葡萄摆件，送去蓬莱院吧。”李清华叹道。 婢女有些惊讶：“那葡萄摆件，是老夫人送给太子妃的呀！” “正是贵重，才能拿得出手，去吧。”李清华摆摆手。 那边楚明云还未回到自己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噪杂声。 胡侧妃的声音尖锐刺耳：“她算什么东西！她算什么东西！” 楚明云脚步一顿，但也已经晚了，胡侧妃已经看到了她，当即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你凭什么能怀孕，凭什么是你！” “侧妃。”楚明云微微蹙眉，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妾不懂侧妃在说什么。” “你不懂？你不懂？哈哈哈，好，那我就问问你，凭什么你整日就能霸着殿下？你算什么东西！” 胡侧妃大约气的失去理智，上来就要推搡楚明云。 惠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阻拦，胡侧妃带来的婢女也知道轻重，“哎哟”一声便来拉她。 “妾实在不懂侧妃在说什么，妾先告退了。”楚明云蹙眉看着装若疯癫的胡侧妃，真的不知道她在搞什么。 胡侧妃被人拦腰抱着，还要伸手踢腿的怒目看着楚明云：“你这贱婢！一个庶出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生下殿下的孩子！你该死，你肚子里的孩子更该死！” “胡侧妃！”楚明云原本不想和疯子计较的，但胡侧妃这话，却实在太过分了。 站在胡侧妃身前不远处，保证她胡乱踢腾也碰不到自己，楚明云面色严肃的提醒道：“我是这太子府里清清楚楚纳进来的妾，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明明白白是太子后嗣！” “侧妃不喜我，贬低我，我也无话可说。” “但还请侧妃慎言，这般涉及孩子的话，以后千万莫要说了！” 楚明云强压住脾气，说完才要走，却听到胡侧妃还在尖叫：“你不配生他的孩子！” 果然和疯子计较就是自己找气受，莫名其妙！ 楚明云懒得再说，抬步要走，但她这般不搭理，却让胡侧妃更疯癫：“贱婢！贱婢！你凭何能怀孕！你——” “这么多人都是死的么！还不给孤捂住她的嘴！” 第二十五章 撞到枪口上了 卓胤之的忽然出现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极了。 胡侧妃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伸着脑袋，却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自是说不出的，她的嘴巴已经被伺候在卓胤之身边的小太监捂住了。 楚明云顿时眼睛一红，悲悲戚戚的就向着卓胤之跑去：“殿下……” “你慢些！”卓胤之一惊。 楚明云已经冲进他怀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她也确实是气，说她如何都不打紧，但是胡侧妃说她的孩子，楚明云就不能忍。 还好她如今只是个妾，便是不端庄一些也无所谓。 抱着卓胤之的腰，无视身后胡侧妃被捂了嘴还“呜呜”的喊叫，楚明云微微哑着声音告状：“殿下，妾如何都无所谓，但、但妾的孩子，也是殿下的孩子啊……” “那你就站在那里，任由她骂你？”卓胤之也有些生气。 楚明云一怔，抬头时，眼泪恰好滚落：“她是侧妃……” 委委屈屈，只四个字，却说尽所有。 卓胤之却冷笑一声：“这般诅咒孤的子嗣，还堪为侧妃？” 他一手搂着楚明云，还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胡侧妃：“胡胡氏，降为侍妾。” 楚明云哽咽声都停顿了，惊讶的抬头去看卓胤之。 卓胤之面上表情很是淡淡，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一样。 再扭头去看胡侧妃，却瞧见对方那完全惊呆的模样，楚明云垂眸转回头来，心中却忍不住猜测，今日胡侧妃到底是如何得罪卓胤之了？ 不然，楚明云私心里觉得，倒不至于要被降位这般严重的处罚…… 胡氏如何面目扭曲便不必再说了，这边卓胤之干脆将楚明云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将她抱进了蓬莱院中。 楚明云起初双脚腾空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抱住卓胤之的脖子，轻呼一声：“殿下？” “孤送你回去。”卓胤之面色依旧很是不虞，只和楚明云说话的时候，还尽量温和着，“太子妃说前三个月定要小心谨慎，你走路都那般活泼，孤不放心。” 楚明云让自己露出些羞涩来：“那、那殿下还不让妾出门了呀？” “嗯，不出门也好。”卓胤之这般说道。 看楚明云微微撅了下嘴，卓胤之笑着轻轻拍了她一笑：“你若觉得无聊，不如请你姨娘来陪着你？” “可以吗！”楚明云眼睛一下子亮了。 但她很快又想一件事，拉着卓胤之的衣领央求道：“妾还想去云锦里玩呢，还有两日就是七夕了……” “不行。”卓胤之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万一人多，太危险了。” 和楚明云猜想的差不多，她也没有很失望，只是面上有些讪讪，抓住卓胤之衣服的手指也更用力了些。 卓胤之叹了口气，进到屋里将她放下，又将她手从自己身上拉下来抓住，无奈道：“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晚，孤带你先去看看。” “明晚？”楚明云又惊又喜，“明晚就能去吗？” “后日便是七夕了，明晚肯定要先看一下哪里有不妥，正好你与孤一起看，也看看。” 卓胤之思索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楚明云却是彻底惊呆了。 她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吗？妾真的可以去吗？” “可以。”楚明之笑起来，“倒是少见你这般执着。” 楚明云一怔，低下头去，半晌才道：“妾……从未去过那般热闹的地方。” 小时候没去过，上一世嫁了人，也没去过。 她感到卓胤之握着她手的力气微微紧了一下，片刻后，他道：“那等过去前三个月，孤再带你去旁的地方玩。” 话都是好听的，楚明云并不太信，脸上依旧露出那种又惊喜又羞涩的表情。 等卓胤之走了，楚明云沉下眉眼，唤来晚舟：“你去查查，看能不能知道太子今日怎么了。” “太子今日进宫了，应是去给帝后报喜的。”晚舟竟直接知道的。 楚明云一愣：“报喜？” “是，小姐不是也有孕了吗？双喜临门，太子自然要往宫中报喜的。”晚舟道，“奴婢听说，太子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赏赐呢！” 这一瞬，楚明云想到的，却是与邢太医的对话。 而胡侧妃，不，现在应该称呼胡氏了，是皇后娘娘做主纳进府中做侧妃的。 太子和胡氏，当真是青梅竹马吗？ 楚明云满心疑惑，此时只能猜测是卓胤之与皇后生了气，不能发作，正巧又撞上胡氏发疯，便干脆趁机给她撸了侧妃的位份…… 但这也都是她的猜测，毫无证据。 再说了，卓胤之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这天下，哪里有不喜欢自己儿子的母亲呢？ 上一世，楚明云还见过皇后与三皇子相处的场景，那是当真母慈子孝。 她养育了彭侯的孩子，但并不如何亲昵，当时瞧着皇后与三皇子，还觉得有些羡慕。 就算是天家母子，也是一般的亲情。 那，皇后与太子，怎么可能关系不好呢？ 楚明云猜不出个一二，愣神半晌，叹了口气。 太复杂了。 先不想那许多，反正胡氏降位，既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也是太子的命令，与她无关。 她现在就等着明儿出去玩呢。 结果，第二天到了云锦里，才下船，楚明云就惊呆了。 她不敢置信：“殿下，这、这不是给妾准备的吧？” “你现在不能劳累，孤便专门让人准备了这个。”卓胤之兴致却很高，显然他还觉得自己很是会照顾人呢。 楚明云：…… 再拒绝便是扫了太子的兴头了，她颤颤巍巍，坐在那轮椅上，却还是忍不住争取一下：“妾等累了再坐吧……” “不用，你坐好，孤推着你逛。” 卓胤之果真兴趣很高，都不假他人之手，推着楚明云就逛了起来。 楚明云后悔极了，出门前，她应该将帷帽带上的……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哪怕今日没什么游人，但如今的云锦里，已经很是热闹。 第二十六章 三分真七分假，才好哄男人 那些店铺都已经开张，哪怕客人不多，也都很积极热情的营业。 楚明云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她的铺子，见掌柜的就站在门口揽客，瞧见他们的时虽然热情也并不冒失，实在不错。 绕过这一片店铺，走过去便长长的流水铺子。 便是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已经有香味飘了出来，在鼻尖环绕不绝。 楚明云看的入了神，在路过一个银饰小摊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句：“等一下！” 那小摊上一弯新月的耳坠做的很是不俗，虽然不算太精致，但莫名合她的眼缘。 她掂起细看片刻，问好价格，扭头说道：“惠舟，拿荷包——殿、殿下……” 她都忘了身后是谁在推着自己了！ 卓胤之却不以为意，笑了一声，竟递上了自己的荷包。 那是一个绣着四爪金龙的淡青色荷包，楚明云怔愣接过，又很快脸红：“殿下，这，妾……” “怎么，孤的银子烫手？”卓胤之笑道。 卖银饰的小贩不认得卓胤之，还以为这是一对恰好路过的夫妻，便笑道：“花夫君的钱乃是天经地义，夫人不必羞涩。” “对，天经地义。”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不好意思的从他荷包里掏出对应的银子，递给那小贩后拿到耳饰，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是孤的失职，”卓胤之在她身后说道，“该给娘子多送一些首饰的，如今却要娘子自己来买。” 这两声娘子，叫的楚明云是踏踏实实红了脸。 她收敛住心神，却不敢再多看那小摊，怕自己一时又忘记卓胤之的存在再去买了什么东西。 只是她这般，卓胤之又不乐意了：“你不是要帮孤看看么？这些摊位安排如何，吸引人吗？” 楚明云只得再看。 然后她就痛苦的发现，真的很吸引人。 她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逛逛街买买东西。 但上一世，她将自己的嫁妆几乎都搭在了侯府里，又着意修得个贤惠的好名声，便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可这会儿…… 手里的荷包鼓鼓囊囊的，路过的小摊上的东西又格外新奇有趣，都是她没见过的…… “想买就买，正好瞧瞧，看哪个铺子最吸引人购买。”卓胤之还在她身后这样说。 见楚明云还在犹豫，他笑着微微弯腰与她说道：“卿卿就帮孤试一试，可好？” 都被这般请求了，楚明云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她彻底放开，见到有趣的心仪的新鲜的便要买来试试，有几家卖小吃的铺子也开了张，楚明云挨个买了一份。 正好她还是坐着的，便实在忍不住，用袖子挡着嘴尝了一口。 “好吃！”楚明云眼睛一亮，回头就想与人分享。 但看到卓胤之正笑眯眯瞧着自己，楚明云一怔，脸上一红便低下头去。 “不给孤尝尝？”卓胤之弯腰，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楚明云小声：“殿下吃的东西，须得是选出来的好东西。” “那你现在怀着孤的孩子，是不是在吃食上也要注意？”卓胤之这般说着，却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楚明云却是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个孕妇了。 她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抬手就想将所有的吃食丢掉，却被卓胤之拦住。 推轮椅的换成了小太监来宝，卓胤之走在楚明云身边，每样吃食都尝了一遍。 他笑道：“味道确实不错。” “殿下。”楚明云忍不住小声唤道。 卓胤之将吃食给了手下，让他们去分一分，然后看向楚明云：“怎么了？” 楚明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就是，很想唤卓胤之一声。 卓胤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一下，轻笑道：“行了，想买吃的买点也无妨，咱们带的人多。” 咱们。 楚明云在心中默默咀嚼了这两个字，之后只感觉心在腔子里轻轻一颤。 不应该是这样的。 理智告诉她，但心却不听使唤。 楚明云一直沉默到逛完，也没再买什么东西。 卓胤之还以为她累了，准备带她上船回去的时候，楚明云却忽然说道：“殿下，这一路走过来，妾觉得，小推车的布置有些问题……” 她详细的与他说着，纤纤十指在空中比划，“……应该这样，走到头，再逛回来，而不是走过去，回来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孤疏忽了。”卓胤之到底也自己走了一回，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儿就是七夕，事不宜迟，卓胤之马上便让手下叫了负责的主事过来，在路边便商讨起该如何改进。 楚明云坐在轮椅上等着，倒也不累。 只是她瞧着卓胤之认真严肃的样子，一时怔了神。 进府以后，卓胤之对她确实是极好的，甚至……是偏爱的。 楚明云怔然看了片刻，又慌乱低下头去。 她忽然想起，从前苏氏有孕时说的一番话： “女子有孕，本就会更加依赖夫君，看到侯爷时妾便欢喜，看不到时妾便想念，也不知道是妾对侯爷心意更甚，还是腹中孩儿更想见他父亲呢。” 当时楚明云只以为她是为了争宠才说这样的话，而这样的话，却也是将彭侯哄的心花怒放。 但如今楚明云却在想，或许，这些话是真的。 也或许……她可以将这样的话，说给卓胤之听呢？ 苏氏是妾，可以与主君撒娇，为什么她不能呢？ 三分真七分假，才能哄得男人完全相信，不是吗？ 这卓胤之忙完，一抬头，就瞧见楚明云正呆呆的看着他。 笑了一笑，让那主事去忙，卓胤之走过去温声道：“可等急了？” “没有，妾……妾只是在看殿下。” 便是已经暗自鼓励了自己几番，真说出这样的话时，楚明云还是臊的不得了。 但泛红的脸，和因害羞而逼出的眼泪，却让这几句话显得更真实。 她道，“妾……之前听人说，有孕后女子便会格外依赖……夫君，妾……妾似乎，总是不知不觉便想看殿下……” “若是看不到，便觉得思念万分；若是能看到，便觉得万分欣喜。” “妾也不知，这般对不对……” 她的话磕磕巴巴说完，却半晌没等来卓胤之的回应。 第二十七章 只想她做个靶子? 楚明云有些疑惑的抬头，对上卓胤之略带了些奇怪的目光后，又慌忙低下头去。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顿时窘迫非常，忙背过身去，再不肯看卓胤之一眼。 沉默中，众人踏上回程的路。 直到进了太子府，卓胤之也再没和她说一句，这让楚梦然难免有些难堪。 送她到了蓬莱院，卓胤之才道：“好好休息，今日你的建议很好，有机会，孤再带你去看看。” 楚明云什么都没说，屈膝行了一礼，低头送走了卓胤之。 她心情不好，卓胤之也不如何开心。 回到前院，卓胤之坐在书案前，半晌又起身，烦躁的转了一圈。 安平来回禀道：“殿下，胡氏一直在吵闹，属下按殿下分享，并未准许她出院子。” “嗯。”卓胤之淡淡应了一声。 安平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垂手才要离开，却又被叫住：“楚氏……” 话说出口，他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安平等了片刻，主动开口说道：“属下会尽力护住楚姨娘和孩子的。” 卓胤之没有说话，许久才“嗯”了一声，又片刻后，在安平再次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又说道：“孤……是不是做错了？” “殿下怎会错？”安平不解。 卓胤之却似乎很烦躁的样子，来回踱了几步，摆手不想再说什么。 安平想起卓胤之刚刚提到楚明云，心中多少猜到一些。 他和卓胤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是旁人难比，所以卓胤之的一些隐秘之事，都是交给他去办的。 相应的，他也能比旁人在卓胤之面前多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安平左右思索之后，试探的开口说道：“殿下是觉得，不该将楚姨娘……立做靶子？” “孤并无让她做靶子的意思！”卓胤之却忽然气怒，猛的一拍桌子。 安平马上认错：“属下想错了，求殿下责罚。” 半晌，卓胤之才说道：“你说的，也不算全错。” “殿下如今情况艰难，又要保护太子妃，总要……总要……” 总要什么，安平没能说出来。 卓胤之抿紧唇，又在桌前踱了几步，摆摆手让安平先出去了。 他如今，确实是有几分后悔的。 但暗中总盯着太子府的那股力量，他总要想法子将其诱出。 太子妃身子不好，有孕都艰难，他又需要嫡出，自然不能让敌人将目光盯在太子妃身上。 胡氏，他从来不喜，也从不打算让她生下孩子，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表现出很喜欢胡氏的样子，以免她和她背后的人都恃宠而骄。 当时选择楚家，一来楚大人也算高官，但又和朝堂牵扯不多，属于学术派的清流，二来，便是他需要这么一个……靶子。 他已经想好，等人进府，他只需做出偏宠的样子，让暗中那个视线以为他真的喜爱这个侧妃。 之后只要对方动手，便能顺藤摸瓜…… 但是，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殿下？娘娘怕殿下劳累，令奴婢来给太子送汤。”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红参在外求见。 卓胤之知道太子妃的意思，应是听说他回府时候不高兴，特让婢女来打探一二。 他此时无心应付，唤了安平去应付。 独自在窗前坐了片刻，卓胤之叹了口气，起身道：“进宫。” 昨日和他母后吵了一架，现在，该去认错了。 深夜前去，虽然打扰，却也显示诚恳。 楚明云不知道卓胤之如何想的，她只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到家，不如侯府的苏氏那般令人喜爱。 “大约我还就是不行吧……没事，以后多练习就是了。” 楚明云这般安慰自己，尽量缓和那低落的心情。 惠舟却很高兴：“殿下真的对小姐好好啊！不仅带小姐出去玩，还一路推着小姐，让小姐用他的钱袋子……嘻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她高高兴兴的伺候楚明云睡觉，晚舟跑进来道：“小姐，太子殿下又出门去啦！” “啊？都这个时辰了，太子怎么又出门了？”惠舟不明所以的开口。 楚明云也不知道，但是想想，如今府中后宅女子有孕的有孕，养身子的养身子，剩下一个方氏，据说太子已经许久未踏足过她的院子。 或许，太子府又要进新人了吧。 哦，对了，太子妃院子里还一个苏氏未被宠幸过呢…… 楚明云杂七杂八的想了半晌，躺在床上后，又强迫自己不继续考虑卓胤之的事情了。 她开始想自己的铺子。 那两个铺子买的时候真的不贵，如今第一个月的租金虽然不多，但等明日七夕一过，热闹之后，下个月的租金就可以涨一波了。 不管怎么样，铺子赚钱，她现在又有了身孕，想来白氏知晓，定会很高兴。 想着想着，楚明云终于睡着过去，一觉醒来却听说，太子又带回来一个侍妾。 “据说姓黎，与苏氏一起，住进了咱们隔壁的铃兰苑。”晚舟一边伺候楚明云起床，一边小声说道，“也是皇后娘娘所赐，但这个不是宫女，是黎家女。” 楚明云动作微停，抬头看晚舟：“太子的表妹？” “是，不过是黎家庶出的女儿，据说这几日皇后娘娘心口总闷着不舒服，正好黎姨娘在那里陪伴。” “昨日太子过去之后两人遇到，皇后娘娘便让人带回来了。” 晚舟小心的看着楚明云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无多少不快，才放心一些，嘀咕道，“也不知为什么让黎家小姐，和苏氏住在一起。” 楚明云也想不明白。 这太子府后宅可大的很，给侍妾住的院子也不少，为何卓胤之要将这两人塞在一起，像是将黎氏也看成宫女一样。 “小姐，太子妃特地让人送来血燕，说让小姐日日吃着，也好补身子。”惠舟捧着一个盒子，兴冲冲的进来说道。 楚明云看了一眼，便蹙起眉来。 她知道这个店铺，掌柜的是吴国公，专门卖各种燕窝制品。 上一世，苏氏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血燕。 楚明云有些兴趣缺缺，摆手道：“先放那里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第二十八章 心动不可控，但行动可以 有孕之人便是这般，有时候胃口不好，惠舟也知道，并没多想，只乐滋滋的好好的收了起来。 不必去正院请安，卓胤之也让她无事不要出去，楚明云便也不做多想，安心养起胎来。 傍晚时分，安平过来一趟，说是卓胤之给她准备了七夕礼物。 竟还有七夕礼物！ 楚明云惊了一惊，双手接过那描着金边的红木盒子：“多谢殿下记挂。” “太子今日有些忙碌，特让属下来与姨娘说一声，等晚上再来看望姨娘。”安平笑着说道。 楚明云应了一声，又连忙拿了荷包谢他。 安平走后，晚舟蹦蹦跳跳回来，脸上全是喜悦：“小姐！只有小姐这里，和太子妃那里有七夕礼，别处都没有呢！” 楚明云这下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是个侧妃也就算了，可如今，大家都是侍妾，便是她怀着孩子，也不敢与太子妃比肩啊？ 若说这是太子奖励有孕者也就算了，偏偏安平说的是七夕礼。 七夕是什么日子？这一天的礼又代表了什么？ 别说本就倾慕太子的胡氏了，只怕连太子妃都会不舒坦。 第一次，楚明云忍不住怀疑，卓胤之到底是何用意。 身为太子，卓胤之绝不可能心无城府，真的喜欢谁就偏爱谁。 那这偏爱对接受者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连彭侯那般不解风情的家伙，都知道要避着旁人私下给苏氏贴补，可太子每次给她什么东西，似乎都是大张旗鼓的，唯恐人不知一般。 可若说太子是假意对她好，也不是，太子待她确实不错。 楚明云只觉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块布一般，纷纷扰扰看不清楚。 而且事到如今，很多已经与前一世不同了。 她不能只依靠过往的记忆和对人的大体印象，反而要更小心一些。 “小姐，您不打开看看吗？”晚舟催促道。 她好奇极了，实在想知道那盒子里放的是什么。 楚明云依言，打开那盒子，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惊了一惊。 一整套的青玉首饰，是……星月的造型。 猛地一看，与前一天她在小摊上买的那只银耳饰风格倒有些相似。 楚明云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漫了上来，流经四肢百骸，让她感觉特别奇怪。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惠舟和晚舟已经纷纷发出惊叹：“好漂亮啊！” 惠舟还道：“真的很适合小姐！” 楚明云愣了片刻，去将昨天她买的那个耳饰找了出来，放在一起对比，果然风格十分相似。 “还有一封信！”晚舟发现最底下的纸，连忙提醒楚明云。 楚明云愣了一下，才伸手将那封信拿了起来。 展开，上面只寥寥几行字，行文龙飞凤舞，像是匆忙之间写就的一般： 卿卿，今日偶见这套首饰，猜想你会喜欢。 楚明云眼眸微动，片刻后低下头去，手指用力，将信纸攥出几道褶皱来。 惠舟惊喜又小心的将那套首饰收进楚明云的柜子里，才走过来要说什么，楚明云却道：“我有些困了，想去躺会儿。” 有孕之人本就容易疲累，两个婢女也没多想，扶着楚明云就去了内室。 但楚明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也不知到底是有孕多思，还是……卓胤之真的有问题。 至于感情？她不敢想，也不敢要。 傍晚的时候，卓胤之果然来看了楚明云。 但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问过楚明云是否喜欢那套首饰，便就离开了。 楚明云知道他今日定很忙，但也是没想到，卓胤之只来瞧过她便出门了，一夜未归。 连正院都未去看一眼。 这下，整个太子府都流言四起，说的全是楚明云不知如何勾引了太子，使得太子不仅降位了胡氏，还连太子妃腹中孩儿都不在乎，只惦记着她了。 楚明云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的说法。 她更不明白，卓胤之到底是想做什么。 被人偏爱，总会有些控制不住的心动，但同时楚明云也清醒的很。 心动或许无法控制，但行动却可以控制的。 她干脆脱簪赤足，从蓬莱院就这般走到正院，跪在正院门口，摆足了请罪的姿态。 “什么？楚氏在门外跪着？”李清华惊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她要做什么？她有孕不到三个月……” “娘娘，楚氏不仅跪着，还是赤足走过来的……”有婢女回禀道。 李清华只一怔，便皱紧了眉：“流言而已，她何须做出这样的姿态？” “她也该向娘娘请罪的。”红参不悦开口。 李清华叹了口气：“到底是殿下的心意……罢了，请她进来吧。” 楚明云低着头走进来，未进屋，便又要跪下。 李清华无奈开口：“清潭，去扶住楚姨娘。” 楚明云被人拉住，没跪下去，又听李清华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妾……听得流言，心中很是惶惶，特来向太子妃请罪。”楚明云哑声开口，眼圈微微的红肿，“妾、妾也不知……” “无妨，你先坐。”李清华颇有些哭笑不得。 见楚明云还是怯怯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我放任流言，自有我的道理，却并不是因我在疑心你。” “太子妃，在放任流言？”楚明云呆呆的开口。 李清华含笑点头，楚明云却一下子站起来，又一拍巴掌：“是妾傻了，这府中哪里有事情能瞒得过太子妃呢！” “你慢一些，哎呀，以后起身，坐下，都要慢慢的。”李清华险些被楚明云利索的动作吓一跳，再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楚明云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妾记住了。” “要真的记住才好。”李清华无奈，“若你再这般……活泼，我便要去求皇后娘娘，请一位年长的姑姑来管着你才好。” “妾真的不敢了。”楚明云吐吐舌头。 李清华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微微收敛起神色：“府中进了新人，我原本是想着做个赏花宴，也让她们出来见见人，你身子不便，到时候便不必出来了。” “是，妾多谢太子妃关怀。”楚明云笑道。 第二十九章 她就是来炫耀的 原本只一个苏氏，李清华都要在正院给她办一场。 更何况，这次还是黎家女儿。 哪怕只是个庶女，那也是皇后娘娘母家的人，是太子的表妹，总归比普通女孩身份不同。 皇后和太子默默的给人带回府了，他们可以这样，李清华却不能真让黎姑娘不声不响的成了太子侍妾。 这场宴办的，便是为了让京中众人知晓，黎家姑娘进了太子府。 “太子妃也不容易。”楚明云叹道。 做个主母，自然是要尽量面面俱到的，像这种婆婆和丈夫疏忽了的，她便要弥补上。 “她也知道前三个月不易，却还得操持着办个宴，将那黎氏介绍给旁人知晓。” 楚明云是真觉得太子妃不容易，而且做的很好。 将庞大一个太子府撑起来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啊。 李清华动作也很快，和楚明云说完话的当天便往京中各家送了帖子，第二日便办了那赏花宴。 “正好刚过完七夕，咱们姐妹也松快松快。”李清华坐在上首，举杯笑道。 她身边坐着的便是黎月莲，此时一身粉色新衣，带了些赧然坐在那里。 下面坐着的几位夫人也都很会说话，并不很直接的夸赞，但拐弯抹角说的都是太子妃大度贤惠，将太子府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待下也是和善宽容。 再夸黎月莲温婉清丽，瞧着便与旁人不同，难怪能得皇后娘娘青眼，又得了太子喜欢。 反正是与不是，众人就如此说了。 只说的一个黎月莲脸色微红，原本也算能说会道的脾气，现在却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了。 宴过半，李清华起身去更衣。 坐了这半晌，她也觉得有些累了，只是因为身孕还不到三个月，暂时不方便往外说，只能趁着这会儿躺一躺。 红参和清潭扶着她靠在美人榻上，都很是心疼：“下半程，娘娘也不必非得一直在，多休息一会儿吧。” 李清华闭目躺在那里，并未说什么。 她不可能不去，也不可能少去，休息一刻钟便算了。 可偏偏还有那不长眼的，要来打扰她的休息。 “太子妃娘娘，妾身参见娘娘。”楚明溪声音响起的时候，红参和清潭都没反应过来。 此时两人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人怎么进来的？ 李清华坐起身来，看了片刻，像是才想起这是谁：“侯夫人有礼。” “打扰太子妃了，实在是……这次来太子府，没能见到妾身家中妹妹，难免有些担心……” 楚明溪极力表现出一副担心的模样，但那左右转动的眼珠却很不巧的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月儿她可是，做错了什么，受罚了？” 问这话的时候，楚明溪可期待极了。 李清华的严厉和规矩，她从前可太知道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侧妃，依旧被李清华每日里约束着。 她那个妹妹，蠢笨极了，怎么可能在李清华手下讨得了好？ 李清华也没让她失望，淡声说道：“楚氏身子不适，便不出来见人了。” “哎呀，身子不适，那妾身这个做姐姐的，如何也该去看一看呀！”楚明溪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李清华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笑：“也好，你去吧。” 反正太子答应楚明云让她姨娘来陪她住几日，李清华想着忙完今天这场，便去楚府报喜呢。 红参烦她没眼色打扰太子妃休息，得了这句话，连忙就叫了个小丫头带着楚明溪去蓬莱院。 “蓬莱院？”楚明溪重复了一遍，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这不是她从前做侧妃时候住的院子吗？ 楚明云一个妾，凭什么住这么大的院子啊。 怀着不屑的心情，楚明溪很快到了蓬莱院。 这地方熟悉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站在门口的时候，楚明溪挑剔的四下看了一圈，怎么都觉得还是她住的时候更鲜亮些。 哼，若不是实在斗不过李清华，也不想被圈禁到死，楚明溪才不会想嫁给那个老男人呢。 敲了敲门，很快有人来应。 楚明溪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我，彭侯夫人，来见一见我那妹妹。” 上次三朝回门时候，她心理落差太大，一下没调整过来让楚明云看了笑话。 这一回，她着意好好收拾了一番。 于是，楚明云抬头看她的时候，便感觉被一道金光照亮了眼睛。 闭了一下眼睛，楚明云又用手挡了一下，这才从一片金色中看清来人的脸：“……姐姐？” “我来参宴，听说你身子不好没能过去，便特来看看你。”楚明溪话这么说的，其中得意的语调却是怎么都按捺不住。 楚明云“额”了一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不用她开口，楚明溪就自己有话说了。 本就是来炫耀的，楚明溪几乎是迫不及待开口：“诶，你看我这一套衣裳怎么样？侯府对我啊，真是不错，瞧瞧，这换季的衣服里还用金线绣了。” “还有我这首饰，我说不要吧，家中带去的首饰都够用的了，但彭侯他还非得再打一套新的给我。” “哎，这足量的金子戴起来，还有些压沉。” 楚明溪说着，做作的抬起手去摸自己头上戴的簪子，又摸过耳边的耳坠，顺势袖子滑落，展示了一下粗壮的金手镯。 楚明云也没让她失望，目光一路跟下来，也露出了惊叹。 “哈哈，这也都是小节，不过是我们侯爷啊，现在可喜欢黏着我，走哪里都要带着我……” “那想来昨日七夕，定是侯爷姐夫陪着姐姐一起过的，真是羡慕。”楚明云眨巴着眼睛说道。 楚明溪脸色一变，楚明云继续说道：“我都没能出门，只听说昨晚云锦里很是热闹，姐姐可是去看过了？” “我……我自是，去了的！”楚明溪这般说，但脸色却实在不怎么好看。 楚明云歪歪头：“那妹妹可太羡慕姐姐了，能陪着侯爷一起去云锦里呢。” “……不说那些了，都是小事。”楚明溪有些不自在，瞧那脸色，楚明云便知晓，昨晚陪在彭侯身边的，怕还是苏氏。 “倒是你，这身子，是怎么不舒坦了？”楚明溪问着，第一次将目光落在楚明云身上。 第三十章 炫耀失败，被打脸了 可这么一看，却将楚明溪看的不自在了。 无他，楚明云虽然是一身居家的模样，但那衣服并不是旧的，应是新衣，只裁体宽松些，但料子一瞧便很好很舒服。 她也未用什么名贵首饰，头上一根白玉簪子衬着人温婉清秀——偏偏楚明溪还记得，太子最喜玉制首饰。 这是太子赏赐？怕不是只有这么一件是太子赏赐吧。 楚明溪压抑住心中的酸涩，便瞧见楚明云耳朵上摇晃的白玉耳坠，忍不住又握紧了手指。 哼，定不是什么好料子！ 无视那莹润的光泽，楚明溪将目光放在楚明云脸上。 这一看，她又是一惊：“你是楚明云？” 楚明云不明所以：“啊？姐姐不识得我了吗？” “你怎么……你是这个样子？”楚明溪有些奇怪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只想一想，便明白她在说什么。 进了太子府之后，她就换了妆容，之前着意描粗了眉毛，包括上一世，因为彭侯年纪的关系，楚明云为了显得有侯夫人的气势，妆容也是往稳重老成里画的。 但如今，楚明云却是刻意将自己画成了小女人。 现在的她，才与她生母白氏越发相似。 眉眼楚楚动人，小巧的鼻，微微嘟起的唇，红润的脸色，这如何看，都不像是个身子不适的人。 楚明溪终于找到让自己痛快的点：“你这瞧着脸色挺好的，没什么病吧？” “没有病的。”楚明云老实答道。 楚明溪便笑了起来：“那你这是，被太子妃罚了？哎呀呀，那宴客的地方你都不能去，太惨了啊！” 楚明云抬头看了她一眼。 罢了，她想说就说几句吧，不痛不痒的。 “妹妹你这日子，不好过啊，原本太子妃和胡侧妃便已经……哎，现在连太子的亲表妹都进府了。” 楚明溪险些笑出声来，“妹妹，你这也太难了吧！” 楚明云“嗯嗯”的点头应着。 楚明溪只当她是在强撑，致力要看到她的难过：“妹妹你这，多久能见到一次太子啊？” “那姐姐呢？”楚明云好奇问道。 她是真的好奇，楚明溪这衣裳首饰，那她从前可是没有的。 或许呢？或许彭侯真的就喜欢楚明溪这般明媚的女子呢？ 楚明溪却是神色一变，别开眼去：“我自是……天天都能见到彭侯的。” “我与你不同，我是侯夫人！”楚明溪又昂起头来，很是骄傲的模样。 楚明云思索着点点头，一时也分不出楚明溪话中的真假。 正说着，外面来了个人，说是太子给楚明云加了个菜。 “殿下今日与友人狩猎，打了几只鸽子，听闻有孕之人可用鸽子进补，便让厨房做了，给楚姨娘送来。” 来的是个小太监，楚明云从前见他跟在卓胤之身边。 虽不知道名字，但却是他的太子的人，楚明云便接过食盒，点头笑道：“多谢太子记挂。” “那楚姨娘好好休息，奴才先回去复命。” 那小太监说走就走，自始至终没正视楚明溪一眼。 仿佛这个金光灿灿的人，与其他婢女也无什么不同一般。 楚明云一时也没多想，让惠舟打开食盒，甚至还好心的问楚明溪：“姐姐要尝尝吗？” “楚明云！”楚明溪却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拔的极其尖锐，“你怀孕了？” “啊？姐姐？”楚明云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来人的话，点头应道，“是，我有孕了。” 楚明溪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半晌，才开始呼哧呼哧喘了起来：“你竟然有孕了？你竟然，现在就有孕了？” “怎么，我怀了身孕，姐姐不应该为我开心吗？”楚明云故意说道。 楚明溪笑了一声，只是笑声听起来丝毫没有开怀，只带着冷意和嘲弄：“为你开心，我还盼着，你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呢！” “是吧？太子说了，等孩子出生，就为我请旨，要升我为侧妃呢。”楚明云说着，观察着楚明溪的表情。 楚明溪却一怔之后，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那很好啊，做侧妃，好，还是做侧妃好。” “那你这个孩子，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生下来啊。”楚明溪盯着楚明云的肚子看了片刻，笑的带了些诡异。 楚明云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总被楚明溪惦记着她的肚子，便是对方和她不在一个府中，到底还有楚家牵连，她不能连母家都防着。 只是楚明溪虽然盼着楚明云快点生下孩子，重回侧妃之位，但也不愿意见她在这里喝卓胤之专门送来的鸽子汤。 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告辞，楚明云却又叫住她。 “怎么了？”楚明溪有点不耐。 楚明云却带了些担心似的说道：“我听说，姐姐府中，有个姓苏的妾室，似乎是有些不安分……” 这话才说完，楚明溪的脸色便变的极其难看。 楚明云心知自己猜对了，看来两世了，总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的。 “管好你自己！”楚明溪恶狠狠丢下这么一句，扭头便离开了。 楚明云这才放心的开始喝起鸽子汤来。 楚明溪却是越想越生气，路上脚步一转，又去了正院。 进门瞧见红参还在，楚明溪便也不等通报，直接冲上去告状：“太子妃娘娘，妾身在妹妹那里瞧见——” 话没说完，楚明溪却瞧见李清华眼前的桌子上，也摆着一个一样的饭盒，还有一个相似的装着鸽子汤的罐子。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楚明溪梗着脖子，眼珠发红。 她怎么忘了呢？卓胤之对发妻，是真爱啊！ 可恶，可恶，这个太子府就是与她作对，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恶心，恶心！ “楚氏怎么了？”李清华不解问道。 她瞧着楚明溪匆匆而来，还以为楚明云是出了什么事儿，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了。 楚明溪却退了一步，低眸说道：“妹妹无事，一切都好，是妾身这会儿身子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往事扑面而来，楚明溪有些遭不住，说完之后，便匆忙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李清华微微蹙了眉头，招手叫红参过去：“我总觉得不放心，她和楚氏关系可不是姐妹和睦的那般。去蓬莱院瞧瞧，莫要着了什么道。” 第三十一章 一切待遇等同侧妃 红参应了一句，李清华又叮嘱了一句：“你自己去。” “是。”红参知道太子看重现在府中的两个胎儿，太子妃便也着紧的很。 而且那楚氏还算懂事，算来数去，还是她有孕对太子妃威胁最小。 红参匆忙到了蓬莱院，楚明云恰好刚喝完了鸽子汤，只是空气中那熟悉的味道，那样那描了金的食盒依旧摆着，让红参一眼就看到。 红参表情一变，楚明云笑着看过来：“红参姑娘来了？可是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有，娘娘担心侯夫人对姨娘做了什么，不能放心，特地让奴婢过来瞧瞧。” 红参说完，也没多留，屈膝行了一礼便回去了。 楚明云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与惠舟对视一眼，又喊了晚舟，让她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了。 晚舟去打听消息的速度很快，打听的也算全面： “奴婢去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回到宴上了。” “只是红参姐姐出来之前，大小姐刚刚去向太子妃请辞，要提前离开。” “奴婢还听说，大小姐请辞的时候，太子妃正在喝鸽子汤呢。” 楚明云倒也不意外，鸽子汤确实是好东西，不可能只有她的没有太子妃的。 惠舟却有些别扭似的，嘀咕着说道：“那小子来的时候说的那般好听，我还以为这鸽子汤只有咱们小姐有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明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或许，万一，太子妃以及她身边的人，都以为那鸽子汤，太子妃是独一无二的呢？ “惠舟，你帮我回忆一下，红参来的时候……我还在喝汤吗？”楚明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 很快她确定下来，“我喝完了，但是味道应该还在，还有食盒……” “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姐？”惠舟不懂。 楚明云叹了口气：“怕是太子妃和红参她们都不知晓太子也给我送了汤，乍然一见，难免心中不悦。”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她吧。”楚明云说道。 晚舟不明所以的摸摸头，道：“奴婢、奴婢还看到一件事。” “什么事？”楚明云说着，便要重新坐回美人榻上。 晚舟道：“我瞧见胡氏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了，叫什么芝田的，也鬼鬼祟祟往宴上探看呢。” 这个“也”字，就用的很妙。 楚明云好笑的瞧她一眼：“她们看出什么了？” “肯定没我看出的多！但是我不认识人……” 晚舟这么说着，却一一数出，“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夫人，和蓝色衣服的夫人虽然坐在一起，但其实并不和睦，两人背过身去便互相翻白眼；” “那个穿米色衣服的夫人，和谁都不讲话，暗地里却听谁说话都笑。” “那个穿玫红色衣服的夫人，和谁都聊的来，但似乎别人都不爱理她……” 楚明云原本没去宴上，也从未见过这些人，但是此时被晚舟一说，她却是几乎能将谁是谁对上号。 毕竟京中这些有头有脸的夫人也怕撞衫，平日里谁穿什么颜色，几乎已经成了定律。 忽然，楚明云特别想知道，上一世在旁人眼中，她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个穿绛紫色，总是板着脸、谁也不搭理的夫人”？ 楚明云想的自己笑出声来，再低头看看此时的她。 浅藕色的衣服宽松轻薄，也不必有任何版型，需得她端正的坐着。 轻轻摸上腹部，楚明云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期盼。 这个孩子……若出生了，会是什么样子？ 会长的像她吗？ “小姐！小姐！打起来了！” 回禀完之后没什么事儿干的晚舟又出去一趟，然后兴奋的跑回来，“那个芝田，和人打起来了！” “和谁啊？”惠舟也好奇起来，连忙追问道。 晚舟比比划划：“就那个，穿玫红色的夫人！” “那位夫人和芝田打起来了？”惠舟更不可思议。 “可不嘛，我也震惊了！”晚舟一惊一乍道。 楚明云坐起来，好奇问道：“怎么回事呀？” “哎，奴婢听着，说是那芝田探头探脑的也不看路，那位玫红色夫人去更衣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芝田撞到了。” “原也就是件小事，但那位玫红色夫人非说自己耳坠子不见了，怀疑是芝田撞她那一下偷走的。” “于是就吵起来了，芝田也是个愣头愣脑的，梗着脖子的说她没见她没见，结果被那位夫人打了一耳光！” 晚舟说到这里，惠舟忍不住打断问道：“这就打耳光？” “可不呢，那位夫人脾气暴躁的很，打完芝田，还拎着她非要去找太子妃寻个说法呢！” 晚舟说着，颇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跟了她家小姐这么多年，别说耳光了，她浑身上下也没挨过一下打呢。 “太子妃怎么说？”楚明云好奇问道。 她知道那位玫红色衣裳的，是严将军的夫人，自小在边关长大，脾气豪迈爆裂，据说常常将李将军打的蒙头乱窜。 回京后也是一般的脾气，还喜欢穿艳丽的颜色，但她肤色偏黑，脾气又火爆，便总被人暗中嘲笑。 晚舟吐吐舌头：“太子妃带那位夫人和芝田一起回屋了，奴婢没敢跟过去。” 话才说到这里，外面便来了一个小丫鬟，说太子妃请诸位都去正院。 这是有处罚结果了？还是怎么了？ 到了正院，楚明云只瞧见了一个胡氏，并无旁人都来。 坐在上首的李清华面色很是难看，楚明云俯身下拜，礼还没做足就被她叫停：“坐下吧。” “太子妃这是何意？叫她来做什么？”胡氏还在埋怨着。 李清华却像是专门往她心口插刀子一般：“太子说了，等楚氏生下孩子便晋为侧妃，而从现在起，她的一切待遇便等同侧妃。” 胡氏眼睛瞬间瞪大，之后又咬住唇，不忿的瞪向楚明云。 这一瞬，楚明云有种被恶毒的蛇盯上的感觉，她下意识用袖摆挡了下肚子，又蹙起眉来。 太子妃这…… “好了，说正事。”李清华捏捏额头，看了眼跪在正中间的小丫鬟，“芝田，严夫人的耳坠子，你到底拿是没拿？” 第三十二章 她怎么还不动手 “太子妃明鉴，奴婢是碰也未碰啊！” 芝田抬头哭道。 也是她这么一抬头，楚明云才瞧见她那被被打的高高耸起的两颊。 看来刚刚晚舟瞧见她们进了屋，在屋里这芝田也没少挨打。 胡氏在一旁冷哼道：“她家一个戍边将军能有什么好东西，还值当的咱家丫鬟去摸。” “胡氏！慎言！”李清华呵斥了一句，又问芝田，“芝田，你自己说！” “奴婢真的、真的只是不小心撞了严夫人一下，并未偷她什么东西，她、她什么耳坠子，奴婢都没看见呀！” 芝田觉得委屈死了，眼泪滚落红肿的脸颊，又一个哆嗦，显然很疼。 楚明云瞧着，她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便忍不住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清华。 李清华却没看芝田，只问胡氏：“胡姨娘说呢？” “妾说什么，妾有什么好说的。”胡氏翻了白眼，“又不是妾让她丢的东西。” “但芝田是你的人。”李清华淡声道。 胡氏一下子蹦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是不是芝田拿的，便是，难道还要我来帮她补吗？” “不管是不是，严夫人的耳坠是在太子府丢的，咱们自要给人补上。” 李清华似乎也懒得再分辨是非，直接下了决断，“芝田罚俸三个月，胡氏罚俸三个月，再选一副耳饰，明儿送去严府。” “凭什么！又不是芝田拿的！说不定是她自己哪里掉的！难道不是你这个主母没看顾好吗！”胡氏怒道。 李清华静静看了她片刻，点头：“你说的也有理，那你们便只罚俸，耳饰我来出。” 话说到这里，胡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她轻哼一声，扭头对芝田说：“不是咱们的错，别怕，你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我补给你！” 芝田不敢吱声，只默默垂泪。 楚明云收回目光，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太子妃也没说问问她如何想，自己便下了决定，这屋里的几个人，又只她自己没受罚。 如此，让楚明云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清华雷厉风行的处理完芝田的事情，让胡氏带着人先回去了，然后看着楚明云：“叫你来，一是为了看看这种事情如何处理，二来，便是想问问你，今日没叫你那嫡姐欺负了去吧？” “啊？没有没有。”楚明云马上摇头说道。 李清华点点头：“如此便好，我如今精力有些不济，怕是有些难以面面俱到，你若有余力，便帮我一些。” “妾……”楚明云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妾还年轻，不知道能做什么，也怕做错。” “不知便学，也不必怕错，毕竟太子的意思也是这般。”李清华淡声说完，让红参拿过来一个册子，“这是去年府中的账本，你可以先看看。” “妾……看账本？”楚明云这是真惊讶了。 据她所知，就算胡氏是侧妃的时候，也不曾沾染过账本分毫啊。 她这还没做侧妃呢…… 而且，这真的是太子的意思吗？楚明云不禁有些怀疑。 太子妃对她，还是毫无芥蒂的么？ 楚明云不敢问，但看红参已经将账本送到了她跟前，她只能起身双手接过，犹豫之后却是说道：“妾到底年轻，账本这般紧要的东西，妾也怕自己保管不好。” “不若，妾借太子妃的半个书房用用？”她试探着说道。 李清华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着摇头：“免了你日日请安，你还要往我这里跑？” “在院子里闲着也是闲着，能陪太子妃消磨一下时间也好。”楚明云干脆打蛇随棍上。 “那也不必整日，如今天热，你午睡起来再出门吧。”李清华应的很是痛快。 她原就不是那扭扭捏捏的脾气，觉得可以就应下了。 楚明云高高兴兴应下，自此倒是因祸得福，开始跟着太子妃学习看账本。 “听说紫藤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送出来不少碎瓷片。”晚舟小声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却是着实想不通了，她抛出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胡氏还不动手呢？” 是啊，为什么胡氏还不动手呢？ 从之前因为辱骂楚明云而丢了侧妃之位，到太子妃明白告诉胡氏自己生下孩子便能做侧妃，再到现在自己都能看账本了…… 以胡氏的性格，不应该只会摔盘子摔碗啊？ 可惜惠舟和晚舟都是傻的，甚至没明白楚明云的意思，自然无法解答她的疑惑了。 只能继续疑惑。 卓胤之不知道在忙什么，这段时间都早出晚归，后院更是少来，只偶尔来瞧瞧有孕的两个，其余的院子更是没有踏足过。 楚明云回忆了一下，上一世这个时候，卓胤之正是被各种弹劾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现在她囿于后院，也不知前朝事情如何，但是瞧着府中还是风平浪静的，而且李清华情绪也一直不错。 不知是卓胤之没事，还是怕李清华担心没告诉她。 猜测无用，如今的太子府又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似乎除了楚明云，平日里都无人出来走动一般。 只是，之前卓胤之答应楚明云可以叫母家姨娘来陪伴，却是一直没有应诺。 楚明云自然不会傻到去问，原本，这件事情就是不合理的。 这日，楚明云又在正院的书房，陪着李清华整理账册。 她已经学了一个月，逐渐上手，这会儿看的便是这个季度的帐。 正低头看的认真，楚明云便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对着李清华行了一礼道：“太子妃，彭侯夫人求见。” 楚明溪？ 她怎么忽然来了。 楚明云疑惑的去看李清华，李清华微微蹙眉，扭头看了她一眼，吩咐来人：“请她进来吧。” “她怎么来了。”楚明云干脆小声嘀咕道。 李清华摇头，又略带了些担心的看了眼楚明云的肚子。 两人如今都没显怀，只衣服的腰身做的宽松了些。而且已经满了三个月，不必再藏着掖着，如今京中众人都知晓太子府后院有了两个身孕。 为此，皇上还大肆赏赐了一波，楚明云也算小小发了笔财。 这会儿楚明溪来，总不能是恭贺她们的吧？ 果不其然，楚明溪喜气洋洋而来，对着李清华行完礼后便看向楚明云：“今儿有件喜事，我一得知便迫不及待来与妹妹分享。” “愿闻其详。”楚明云含笑点头。 楚明溪微微抬起下巴，带了无限得意开口：“我有孕了。” 第三十三章 对不起太子，我选太子妃 屋中一时寂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楚明云眨眨眼，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清华，大约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关我们屁事？ 要论，这也是彭侯的家事吧？ 不过楚明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楚明溪的意思，因为自己有孕了，所以她便不能落后，总也得赶紧怀孕才好。 而且，上一世的此时，楚明云可没什么好消息传出。 明白她得意的点，楚明云心中轻笑一声，面上带着疑惑的微微歪头：“确实是喜事，恭喜姐姐，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比你怀孕晚了？但是我——” “不是，我只是想说，可是姐姐是否有孕，和我也没有关系啊。”楚明云说完，便如愿瞧见楚明溪一变的脸色。 楚明溪唇瓣几次翕动：“你、你不知道，你……” “我不知什么？”楚明云微微倾身，好整以暇的想看楚明溪是如何说。 但上一世的事情，楚明溪怎么可能诉之于口？ 她轻哼一声：“我生下的便是侯府嫡子，你应该与有荣焉。” 楚明云：…… 她都不好意思去看李清华的表情了。 之前她也没发现，楚明溪是这般……单蠢的性子啊？ 硬着头皮，楚明云只能说：“那恭喜姐姐。” 李清华轻咳一声：“还不知侯夫人有喜，倒是我这疏忽了。” “清潭，去将上次皇后娘娘赏赐的平安扣拿来送给侯夫人，预祝侯夫人母子平安。”她转身，淡声吩咐身后的宫女。 楚明溪一愣，楚明云略有些惶恐的站起身来：“太子妃，这……” “无妨，毕竟是侯府喜事。”李清华温声对楚明云说道。 这，楚明溪成专程上门来要贺礼的了。 这一下将楚明溪臊的脸红，再待不下去，谢过太子妃后才要离开，忽然又停住。 她抿了下唇，回头看李清华：“太子妃娘娘，妾身……妾身实在好奇，便只能无状一回，想问问，太子妃娘娘和我这妹妹，是谁先有孕的呀？” 楚明云心中一颤，李清华也微微沉下脸色。 “怎么，不好说吗？哎呀，不会被我这妹妹赶在前面了吧……” 楚明溪捂住嘴，满是惊讶的模样。 “姐姐，太子妃已经送了平安扣给你，你还想要什么？”楚明云淡声问道。 楚明溪一怔，连忙道：“我……我只是来分享喜悦给你，咱们姐妹一场，希望你为我高兴，又不是为了讨太子妃娘娘的东西。” “无妨，你们姐妹说话吧。”李清华这会儿情绪也不高的样子，起身去了一旁书房。 楚明云含笑送走她，再看楚明溪又露出那些略带些得意的表情，她干脆假笑着说道：“妹妹这会儿也不方便留姐姐了，姐姐还是早点回去。” “你有孕这件事情，彭老夫人、彭侯还有那几个孩子定都会为你高兴的！” “毕竟我有孕的时候，太子可开心呢，姐姐也快回去与姐夫好好庆祝一场。” 楚明云说完也站起身来，“我也不好总打扰太子妃，先回去了，姐姐慢走。” 不顾楚明溪变的难看的脸色，楚明云去到中厅与李清华告退，然后便直接回到了蓬莱院。 便是将楚明溪气走，楚明云也并不觉得高兴。 李清华的态度太微妙了。 而算算时间，楚明云觉得，李清华有孕应该是在自己之前，但生育这种事情，谁能控制呢？ 早晚，男女，都实在是紧要的事情，楚明云不想争先，更盼着自己能生个女儿。 “惠舟，明儿你回楚家一趟，去寻一下方厨娘。”楚明云思索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惠舟不懂：“小姐，找方厨娘做什么？” “去找她帮我抓一副方子，这是给她的银子。” 机缘巧合，楚明云两年前意外了解到这位方厨娘的身世，知道她是个老实本分，但家中着实困难的人。 不过是因为一次对方实在缺钱躲在树后哭，楚明云听到后借了二两银子给她，两人也算是相识了。 上一世的方厨娘便助她良多，也从未往外说过什么，她嘴巴紧的很，又对楚明云很是感激。 让白氏去药铺总归有迹可循，一个厨娘，家长又长期养着两个病号，去抓点什么药也都正常。 楚明云斟酌着写下两个药方递给惠舟，见对方慎重至极的收好，楚明云笑道：“没关系，这就是普通治疗风寒的药方。” “啊，小姐得了风寒吗？”惠舟有些担心。 楚明云摇摇头。 这两个虽是普通的药方，但是其中几味药拿出来，却可以推迟生产的时间，至少也能推迟两天。 ——这就不得不感谢那位花样百出的苏姨娘了。 先让楚明云知道了许多少见的药方子，又逼的楚明云不得不自学了些许医术。 虽然学的很是浅薄，但日常的一些却已经能大略应付了。 惠舟答应下来，但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也只能明日再去。 楚明云满心都是该如何再哄得李清华高兴，这晚便早早睡下了，谁知道，她院子里刚熄了灯，便听说太子来了。 “殿下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楚明云也只是下意识的这么一问，她披了一件外裳起身给卓胤之奉茶，却被对方拒绝：“困的很，不喝茶了。” “那……”楚明云愣了一下，卓胤之这意思，是要在她这里，睡？ ……这么久没进后院，还有两个新人尚未宠幸，便是累了想好好休息，难道不应该去正院吗？ 楚明云自诩并非圣人，也不是没有感情，近来少见卓胤之，她才按捺住自己的心意，怎么这人，又来了？ 这般偏爱，让她要如何想？ 又让李清华如何想？ 眼看着卓胤之已经带着安平要去洗漱，楚明云再忍不住，很是着急的开口喊道：“殿下！” “怎么了？”卓胤之没有回头，只微微侧头看她，语调慵懒，似乎真的很是疲累。 楚明云狠狠咬了下唇，到底还是开口说道：“今日妾瞧着太子妃似乎有些不适，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第三十四章 她像她吗? 脚步彻底停住。 卓胤之转过身来，看着楚明云，却没说话。 楚明云咬着唇，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卓胤之，但此时空气中的沉默令人难熬，她实在忍不住，喃喃开口：“殿下……” “你在赶孤走？”卓胤之却笑了一声。 只是这笑声中，并没多少笑意，反而带了些嘲讽。 楚明云不敢应答，但卓胤之却不走了，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像是非要等她一个答案似的。 “妾……妾只是……只是想着，太子妃，或许盼着殿下呢。”她小声说道。 卓胤之又是那般冷淡的笑了一声：“哦？云儿竟不盼着孤吗？” 楚明云惊了一下，连忙道：“妾自是盼着太子过来的——” “那便好，既然孤想来，云儿也盼着，孤今日就宿在蓬莱院了。” 卓胤之说完，再不等楚明云说什么，大步去了沐浴室。 “哎呀，小姐刚刚那是做什么！”惠舟都忍不住了，走过来低声埋怨道，“小姐那般说话，岂不是把太子往外推？” “还惹的太子不高兴，何苦呀！”惠舟真是愁死了。 楚明云比她还愁。 原本因为楚明溪几句话，李清华便已经不太高兴了，现在卓胤之又来这么一出…… 她算什么啊？ 她一个侍妾，还怀着身孕，凭什么能霸住许久不来后院的太子啊！ 楚明云坐在床边发愁，还没愁完，已经洗漱结束，换了一身睡衣的卓胤之便走了过来。 她连忙往里让了让，期期艾艾看着卓胤之，脑子不知道怎么一抽筋，竟开口说道：“虽说妾已经过了三个月，但、但还是不行房事的好……” “……睡觉。”卓胤之原本还含着些许怒气，但被她这句话这么一说，竟莫名其妙有些想笑。 他拍了下楚明云的头：“天天想什么呢，刚刚不是都睡下了？” “是……” 事已至此，楚明云也没办法真的将太子撵走，便只能乖乖躺在了床的里侧。 许久未与人同塌而眠，又有满腹心事，楚明云闭着眼睛却许久没睡着。 听着身边人很快均匀了呼吸，楚明云心知，卓胤之这是真的累了。 轻巧的侧过身，楚明云单手枕在腮边，定定看着卓胤之在黑暗中的剪影。 ……到底是为什么呢？ 若只是想睡觉，为什么不留在前院？ 若关心有孕的妻妾，为什么不去正院？ 若希望身边有温香软玉相伴，后院没怀孕的女子还有很多。 为何是她？ 楚明云想不明白，也从没往感情方面想过。 太子的偏爱会带来什么，相信太子会比她更明白。 所以，卓胤之要的，或许就是她被偏爱的一个……表象。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望着卓胤之在黑暗中依旧优越的轮廓，楚明云的目光一寸寸划过他的脸颊，又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此人心思之深，便是她活了两世，也决计不可能看透。 楚明云想不清楚，干脆不再想。 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挽回太子妃的心。 太子妃的偏爱，可比太子的偏爱有用多了…… 胡思乱想半夜，楚明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只是早上醒来时，楚明云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伸手去摸了一下床铺，已经冰冷，显然卓胤之走了许久了。 惠舟听到响声，进来伺候她起床。 “怎么没叫醒我？”楚明云微微蹙眉。 惠舟笑道：“太子特意叮嘱的呢，说不必惊动小姐，而且太子行动之间，也都刻意放的静悄悄呢。” 楚明云抿了下唇，没说什么，扶着惠舟的手起身了。 等她用完早膳，原还想再休息一下，却听说胡氏来了。 胡氏那般跋扈的性子，才不等通报，直接就跟着人走了进来。 楚明云起身：“胡姐姐……” “你到底有什么妖法？”胡氏问的很是认真。 她甚至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楚明云半晌，又问一次，“你到底有什么妖法？” “妾不懂胡姐姐的意思。”楚明云一脸懵懂。 “别装模作样了，太子许久不进后院，结果一来便去了你那里。”胡氏的目光落在楚明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脸色闪过一丝嫉意和不甘。 强迫自己尽量稳定情绪，胡氏继续说道，“你明明有着身孕，也不方便伺候殿下，他为何只来看你？” 楚明云心道，她若是能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但面上她带了微微窘迫，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妾也不知……” “莫非你真的是狐狸变的？”胡氏又问道。 楚明云露出些无奈的表情：“胡姐姐莫要开妾的玩笑了。” “还是你这里有什么更吸引殿下？”胡氏说着，举目四望。 但很快，她就撇了撇嘴，“和李清华一个模样，假的很。” 楚明云一时没明白：“什么？” “装模作样的，像是个读书人似的，这叫什么？清雅，精致？”胡氏嗤笑，“假的很，谁会喜欢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 楚明云想起曾经去过的紫藤苑，那院子里不只是大团大团盛开的锦绣花朵，似乎连胡氏屋子里，不是金玉，就是繁花。 胡氏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明云的屋子，蹙起眉来：“难道，他就喜欢这样的？” 这话说的楚明云心跳都漏了一拍，但随后想起，胡氏说的是，她这里，很像李清华的布置。 心跳渐渐淡去，但楚明云又不明白了。 若卓胤之真的是喜欢这种风格，为何不去正院呢？ 正院，李清华坐在树下，正仰头看着天空。 “娘娘，殿下回来了，去了前院。”清潭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李清华收回目光，轻轻点了下头。 一旁伺候的红参忍不住说道：“殿下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来看看——” “红参！你去看看，娘娘的燕窝是不是好了。”清潭打断她的话，又用眼神催促道。 红参有些不耐烦，但看一眼李清华的表情，还是甩袖去了。 李清华轻轻叹了口气：“你何必打断她的话？回头她又要不高兴了。” “娘娘，”清潭斟酌着开口，“娘娘可觉得，楚姨娘，有些像您？” 第三十五章 能推迟生产的药 “楚氏像我？” 李清华愣了一下，细回忆片刻，轻轻摇头，“怎么可能。” “家世确实不同，相貌也有差别，奴婢说的相似，是那种感觉。”红参温声道。 李清华却笑起来：“这也不同那也不同，所谓感觉却是玄之又玄，如何就能说她像我了？” 不等红参再说什么，李清华轻轻一抬手：“那是好人家的女儿，亲生母亲也一直在身边，又疼她入骨……” “娘娘！”红参连忙喊道。 李清华顿了一下，轻轻笑起：“没事……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静一静。” 红参微微蹙了下眉，满眼担心，却还是识趣的无声的站在一旁。 蓬莱院中，楚明云送走胡氏，心中却不由一直在回想她的那几句话。 之前，楚明云倒是一直没如何注意过正院的摆设，这会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依旧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至于她这里…… 太穷了，没多少能拿得出手摆得出来的东西，所以便只能求一个雅致。 至于院子里，她也不喜欢花草太多，不好打理，便也没什么另外的要求。 ……还是穷闹的。 好笑的摇摇头，楚明云并不以为意，回屋去休息了。 当天下午，楚明云去回禀过太子妃，惠舟回了楚家一趟。 李清华倒是还记得：“可要你姨娘来陪你住一段时间？” 连太子妃有孕都未请娘家人来，楚明云有什么脸要求，马上摇头笑道：“于理不合，怕是妾的姨娘也不肯来。” “那好吧，让你的婢女回去瞧瞧也好。”李清华并未多想。 楚明云早就想好了理由：“妾出门子前，给姨娘租了两间铺子，想问问如今怎么样了，也怕姨娘不善打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楚明云小声说道，“妾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你是最近看账本多了，又想教教旁人了吧？”李清华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模样，还与楚明云开了个玩笑。 楚明云笑着摸了下鼻子，那边惠舟已经领了牌子过来，与李清华和楚明云告退。 说好让她快去快回，楚明云便在李清华这里一边看账本一边等着。 很快，惠舟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个小食盒：“白姨娘知晓后很是高兴，还特地下厨做了些糕点刚奴婢带回来，因而晚了一些。” “无妨。”李清华这么说着，眼睛却似乎总想往那食盒上放。 楚明云心知药材就放在食盒下面，便笑着起身，打开上面的盖子：“妾的姨娘只有一种糕点做的好吃，太子妃可要尝尝？” 说着，她用帕子捏了块核桃糕出来，继而笑道：“果然还是这个。” 清潭连忙去找了个小碟子，楚明云不好意思将自己拿起的给李清华，又让清潭净了手自取。 折腾了这么一场，李清华也没说不要尝了之类的话，反而只静静等着。 楚明云有些没想到，李清华竟真的愿意吃。 尤其是现在，她还怀着身孕，对吃食可应该在意的很，为什么竟还愿意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楚明云静候片刻，见李清华果真吃了小半块，抬头赞了一句“好吃”，之后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将一块核桃糕吃的干干净净，李清华又喝了半杯茶，之后笑道：“白姨娘的手艺当真不错。” “她也就这个做的能拿出手来。”楚明云楞楞的说了这么一句，又连忙笑道，“太子妃喜欢就好，不若再吃几块？” “不必了，也是你姨娘的一份心意，你提回去吧。”李清华笑着摆摆手，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楚明云便识趣的告退了。 虽然有些不明白李清华的意思，但是至少这食盒也算过了明路了。 将那推推迟生产的药方配好，收进衣柜最深处。 其余的药物，楚明云也没扔掉，只收在了柜子里，想着以后若有用也可以少抓一些配一副。 “要到足月时候再吃……到时候就想法子，开个安胎药什么的，你去熬药的时候帮我换一下就是了。” 楚明云已经安排好，见惠舟有些紧张的点头，她又笑道，“不必紧张，也不一定就用得着。” 惠舟又重重点头。 点完头，她又察觉到不对，小声问道，“小姐不想生下长子吗？” “庶长子，是一切麻烦的代名词。”楚明云这般说道。 她这次只想要简简单单却富裕的人生，不想要麻烦。 至于升侧妃的事情，事情还没到眼前便还有变数，楚明云细想之后觉得也不必太着急。 不想受奖，便做错事情受罚，抵消掉就是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而且今日瞧着，太子妃对自己也并不是多么的怨，与之前的态度并无两样。 想想也是，那是正妻，更是太子妃，贤惠端庄又要大度，便是心中小有不悦，自己态度却是极好的，总归不会太过怨恨。 楚明云把自己劝好，又吃了两块白氏亲手做的核桃糕，便安心的睡了个午觉。 可还没睡醒，就听说黎氏带着那个苏氏，一起到正院找太子妃哭诉去了。 楚明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微微有些蓬乱，因为被忽然叫醒，人还有些惺忪，听到这消息时惊的嘴巴微微张圆了些：“啊？” “太子妃请您过去一下。”清潭温声笑道。 楚明云又迷糊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连忙就换好衣服稍做洗漱，跟着清潭往正院去了。 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期期艾艾的哭声：“……若太子当真这般不喜我等，我等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早些回宫去陪皇后娘娘罢！” 楚明云脚步一顿，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清潭。 清潭表情却还算正常，甚至还略带鼓励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又是一顿，之后才走进屋里去。 她一进去，那吭吭哧哧的哭声便停止了，一道不善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楚明云只做不知，对着李清华行礼。 “坐下吧，喊你来一起听听。”李清华单手撑着头，似乎也很是烦恼又无奈的样子。 她才说完这句话，那黎氏又含沙射影的开口了：“也不知是谁，不要脸的日日将太子勾了去！” 第三十六章 此刻，我只是你的夫君 “谁啊，谁这般不要脸啊。”楚明云顺口接了一句。 无视那黎氏忽然瞪大的眼睛，楚明云扭头对李清华说道：“若妾没记错的话，太子之前一直在前院休息呢吧？” “是，很少过来。”李清华点头。 黎氏一下子跪直了身子：“昨日便进了后院！” “哦？那太子殿下怎么没去你那里呢？”楚明云又问道。 李清华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掩饰那压抑不住的笑意。 黎氏顿时怒极：“还不是因为你！太子去了蓬莱院，才、才没来我这里！” “那我是做了什么吗？还是半路去拦了太子？或者使人去请了太子？”楚明云继续问道。 黎氏无言以对，片刻后恨声说道：“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魅惑太子！” “那你也去魅惑太子啊。”楚明云翻了个白眼，“自己没本事，除了会哭诉和骂别人，还会干什么？” “你！谁会如你那么不要脸！”黎氏怒道。 “你啊，你比我不要脸多了！”楚明云无所谓道，“太子殿下有自己的选择，却被你想成易被人魅惑……你把殿下当成什么啦？” “你……你……” “我怎样？你来寻太子妃哭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太子妃给太子捆了，送去你院子里不成？”楚明云伶牙俐齿，边说边笑道。 黎氏目瞪口呆，却实在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李清华适时的轻咳一声，又对黎氏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等太子回府，本宫会劝劝他的，你先回去吧。” “是……妾告退。” 黎氏不甘不愿，却也实在没什么说的了，只能离开。 李清华便又含笑看向楚明云：“你呀，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巧舌如簧的时候。” “妾也是斗胆，瞧着太子妃娘娘似乎有些没办法的样子了，便试了一试。”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瞧着很是不错，试的不错。”李清华笑意更明显了些。 楚明云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妾也就是在太子妃面前才放肆这么一回，求太子妃莫要笑话妾了。” 李清华这次却是直接笑出声来。 半晌，她才用帕子沾沾眼睛，忍笑开口：“我不是笑话你，只是万没想到，你会那般应对。” 楚明云面上露出一些窘迫来，唇瓣翕动，仿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般。 “好了好了，你来这一趟实在值得，快回去休息吧。” 李清华见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便终于放她离开。 楚明云行了一礼，出门后便将刚刚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回到蓬莱院，一进屋，惠舟便不满道：“她自己解决不了黎氏，便要小姐过去……” “你省得就好。”楚明云坐在美人榻上，轻轻又躺了下去。 惠舟连忙去烫了热热的巾帕帮她擦脸擦脖子，好让她舒坦一些：“小姐走了这许久，可是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楚明云摇摇头。 午睡时都被叫醒，然后过去正院，难道是李清华没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吗？ 并不。 她只是在告诉楚明云，看，昨晚太子到你那里留宿，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来收拾！ 所以楚明云只能上了。 好在上一世苏氏的唱念做打她实在印象深刻，再加上彭老太太的一点撒泼不要脸的本领，果然将大家闺秀给骂退了。 原本只是想躺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楚明云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候已是天黑，可比天黑了更恐怖的是，窗前坐着的男人。 楚明云怔愣的抓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明黄色披风：“殿下……” “总算醒了，孤等的都饿了。”卓胤之听得响动，扭头笑道。 楚明云一惊：“殿下何时来的？在等妾用膳吗？怎、怎不使人叫醒妾？” “惠舟呢？我睡了好久。”她有些不好意思，慌慌忙忙将披风叠好，又“哎呀”一声，“妾还叠这个做什么，快，传膳！” 卓胤之单手托腮，含笑看着楚明云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也是这时，楚明云发现，外面天色没有她想的那般晚。 晚霞还挂在天边，应该正是用晚膳的时分。 她带了一抹娇嗔扭头：“好啊，殿下您在逗妾！” “谁让你睡起来便没日没夜的，白天睡这许久，晚上还睡吗？”卓胤之起身，唤了一声，门口的惠舟和安平这才敢进来。 楚明云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任由惠舟梳着头发，一边半扭着身子与卓胤之道：“妾这不是午睡没睡好嘛，殿下还笑话妾。” “是吗？孤听说的可是你口舌如簧，几句话便要将孤捆起来送到别处院子里去了？”卓胤之戏谑的说道。 楚明云一惊，连忙起身想解释：“殿下……” 话没说完，头皮便被猛的一扯。 她“哎哟”一声，惠舟连忙松手跪下：“奴婢有罪，奴婢未能反应过来……” “没事，是我动作太快了。”楚明云摆摆手，“这般小事，还值得你这般？” 惠舟犹豫着起身，眼神却是不住往卓胤之身上瞥。 楚明云待她们是一向宽和的，惠舟却有些担心，这般会不会惹太子不快…… 所有一切自然落在卓胤之眼中。 他眸光几闪，起身笑道：“孤来帮你梳发。” “啊？”楚明云都没反应过来，惠舟手中的木梳便被卓胤之拿走。 被他按着肩膀坐在梳妆台前时，楚明云忍不住唤道：“殿下……” “嗯。”卓胤之淡淡应了一声，握着楚明之肩膀的手却越用力，“怎么？” 怎么？ 让太子梳头，这是楚明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大约察觉到她坐姿实在紧绷，卓胤之低笑一声：“别把孤当太子，此刻，孤就是你的夫君。” “殿下……” “我单字一个恒。”卓胤之忽然道。 他这般说，甚至连自称都变了，楚明云不自在的微微动了下身子：“殿——” “你要称呼夫君什么？”卓胤之微微弯腰，嘴唇凑在她耳边，喷出的热气让楚明云轻轻战栗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口，轻唤道：“恒……哥哥……” 第三十七章 此事莫要告诉太子妃 卓胤之怔了一下，继而低低笑了起来。 楚明云却一下子闹了个大脸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叫得出……那个恶心的称呼了？ 她想低头将自己藏起来，但头发还被人握在手中，只能无措的抓住梳妆台的边边，耳根红的滴血。 看她实在害羞，卓胤之也没继续逗她，只笑着温声说道：“对了，那边盒子里是给你的银子。” 一句话转移了话题，楚明云松了口气，又顺着卓胤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好奇：“给妾的银子？” “对，云锦里的七夕过的很是热闹，不是说好租两个摊子？那是盈利。”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有些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头发梳好，连忙便去看那盒子。 卓胤之笑道：“这般贪财。” “妾第一次挣到银子。”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打开盒子却是猛的愣了一下，“这么多？” 卓胤之但笑不语，只看着她。 “这也太多了吧……”楚明云有些狐疑的看着卓胤之，蹙眉数了数，“殿下别是算错了吧？让妾占了便宜。” “两个铺子的盈利只算出来了那一晚的，共有三百两，剩下七百两，是孤给你的奖励。” 卓胤之说着，却没如愿在楚明云脸上瞧见开心的模样。 他笑意也不由收敛了一些，“怎么？你不高兴？” “没有，妾只是在想，无功不受禄……”楚明云手指抠着银锭子，一边看着卓胤之，一边想将下面的一叠银票拿出来。 其实卓胤之给她分的很明白，三百两的银锭子，其余的都是银票。 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她会还回去的准备？ 楚明云试探着才要将银票抽出来，就见卓胤之沉下了脸色。 她马上停下动作，就听卓胤之带了些不悦的开口：“你给孤提了那么多好的建议，孤难道不应该赏你？” “这次七夕，真的很热闹，而且到现在七夕过去这般久，云锦里依旧很热闹，店铺和小摊算是彻底开起来了，这些也有你的功劳。” 这话说的楚明云脸上带起掩饰不住的笑意，卓胤之语气便也缓和了些，“说赏赐也不对，应该说，是孤谢你的。” “那妾就真的收下啦！多谢太子殿下！”楚明云将盒子直接抱在怀里，对着卓胤之甜甜微笑。 卓胤之果然满意的点点头，又笑她：“抱得动么？不沉吗？” “沉也能抱得动！”楚明云笑道。 她吭哧吭哧搬银子的模样彻底取悦了卓胤之，他笑看着她将盒子放在自己衣柜里，才冲她招手：“过来。” 楚明云很欢快的就扑了过来。 坐进他怀里，楚明云笑道：“还未谢过殿下。” “孤该谢谢你，很多主意，真的很好，现在云锦里做的这般好，孤也没少受宫中的奖赏。” 温香软玉在怀，女子又用崇拜仰慕的目光看着自己，卓胤之一不小心也说多了，“父皇想修个避暑别宫，最近孤就在忙这个……” 避暑别宫？ 楚明云面上表情不变，还在嘴上“哇”了一声，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算算时间，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避暑别宫，在上一世是三皇子修建的…… 三皇子卓胤明还因为这别宫修建的好，得了皇上的大加赞赏，还在别宫旁赐他一块地，许他陪伴圣驾。 这可是皇子中间仅有的荣耀，卓胤明一时风头无两，便趁机拉拢了不少朝臣…… “对了，今日这银子的事情，卿卿暂时不要对旁人提起。” 卓胤之忽然说道，“免得旁人多想，卿卿可明白？” “妾晓得了。”楚明云还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答道。 却不想，卓胤之又专门叮嘱了一句：“尤其是太子妃，孤知道卿卿与她关系很好，但此事不可告知与她，可能记住？” “……是，妾记住了。”楚明云却更觉得疑惑。 为什么还尤其不能告诉李清华？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看卓胤之的表情，似乎也并不想她再问。 楚明云便只能将这个疑惑暂时记下，随后转移了话题：“殿下不是饿了？咱们用膳吧。” “好，传膳。”卓胤之笑着捏了把她的后腰，“孤饿不饿倒也无妨，只别饿着卿卿和咱们的孩子。” 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头。 卓胤之继续说道：“孤今晚还得出门一趟。” “殿下不在妾这里住了吗？”楚明云惊了一下，连忙起身，之后又道，“那……” “不住了，免得你又来赶孤。”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抿了下唇，半带埋怨的说道：“殿下还说呢，妾今日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哦？可卿卿不是厉害的很，三两句就将人说跑了？”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轻哼一声：“那是，她也不看看妾是谁！” “确实，我们卿卿也不必怕她，孤给你撑腰！”卓胤之一边说着，一边将大手撑在楚明云腰侧后方，做出一个真撑腰的模样。 楚明云笑着去拉他的手，嘴上却娇嗔的说道：“起初妾可是不敢的，她……毕竟是殿下的表妹，还是瞧着太子妃娘娘实在头疼，妾才鼓足胆子上了。” “无妨，不必管她家世如何，你只需知道，孤给你撑腰就好。”卓胤之的手上下动了动，惹的楚明云痒的扭了又扭，抓着他求饶了半晌。 两人笑闹间，晚膳已经摆好，惠舟走进来请两人出去用饭，便瞧见自家小姐坐在太子怀里、然后还敢去捶打太子的景象。 ……吓得惠舟连忙退了出去，又闹了个大红脸，迟迟不敢进门。 到底是换了安平去。 用完饭，楚明云瞧着卓胤之似乎有些疲累的模样，知道他也没能午歇，便劝着他又睡了一会儿。 又令人去备了热水，让他沐浴解乏，还做了一些好入口的小点心，令安平收好备用。 卓胤之被叫醒时还有些茫然，片刻后按了按额头：“孤睡的沉了。” “什么事情呀，非得晚上过去吗？”楚明云坐在他身后帮他按摩额头，一边担忧的说道，“妾瞧着殿下这般劳累，先歇一歇嘛？” 第三十八章 你事事都为孤考虑 “别宫那里今晚有事，孤必须过去守着。”卓胤之叹了口气，扶着楚明云起身，“有热水吗？” “楚姨娘专门让人准备了，属下伺候殿下沐浴？”安平连忙应道。 卓胤之笑着看了楚明云一眼，点点头，让安平伺候着去了浴房。 楚明云也没闲着，让人收拾了些在外过夜要用的东西，又将卓胤之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原本是想让跟着卓胤之的那小太监送进去的，但他却在里面喊了她的名字。 顶着滚滚热气，楚明云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的捧着衣服走了进去。 “怎么？又不是没见过，这般是做什么。”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轻嗔他一声，还是红着脸把里衣往安平手里一塞：“妾先出去——啊！殿下！” 她被一个氲着水汽的身躯抱进怀里，“呀”的一声之后便又被推开，之后是卓胤之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 楚明云简直无语。 还好卓胤之身上已经擦干，她也没染上水，不然这初秋的晚上可还寒凉的很呢。 “好了好了，孤与你开个玩笑，莫要生气，与孤笑一笑，嗯？”卓胤之穿好衣服，又走过来哄她。 楚明云轻轻嗔了他一眼：“时辰不早了，妾都要睡了，殿下还不快走？” “好好好，刚还说自己胆子小，依孤看，这满院子的人，就属你胆子最大，旁人可不敢这般每日都赶孤走。”卓胤之刮了下她的鼻子。 楚明云轻轻皱了皱鼻子，又叹气道：“这边离栖霞里路程可远得很，殿下……” “好了，莫再赶了，孤走了。” 一边往外走，卓胤之一边说道，“今晚他们送去的砖，也不知是青砖还是红砖……” “殿下！” 听到他说的话，楚明云忽然心中一突，连忙叫住。 卓胤之疑惑回头。 楚明云这一瞬间，脑中百转千回，却实在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上一世，就青砖还是红砖的事情，三皇子都险些让人阴了。 原是当今皇帝还未登基时，潜邸曾有一次失火，险些烧到卧房。 那之后，皇帝便不喜欢红砖了，总觉得颜色不吉利。 他登基之后，也在断断续续的将皇宫中的宫殿都重新装潢，但因为事情过去很久，加上那个时候皇帝也着实年幼，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三皇子当时便是被人忽悠，觉得红砖瞧起来更喜庆大气，便选了红砖。 结果别宫都建了一半了，三皇子才得了高人指点，急急忙忙全部拆了重建，险些便要赶不及。 但最后结果是好的，因为处处符合皇帝的心意，三皇子得了不少嘉奖。 此事，楚明云又能怎么和卓胤之说此事呢？ 那高人愿意指点三皇子，却不见得愿意指点卓胤之，若他傻乎乎的选了红砖，然后一门心思盖到底可如何是好啊。 楚明云咬咬牙，上前一步拉住卓胤之，小声说道：“妾……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卓胤之笑起来。 楚明云也意识到自己像是犯了个傻，她也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妾听说，皇上登基之后翻修了不少宫殿，殿下若不知该选何种砖，不若去看看那些新修的宫殿？” “选砖的事情，父皇或许不会管。”卓胤之微微蹙了下眉。 没去找人打听，也是因为，卓胤之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小事，他父皇日理万机，如何能管得了这砖是红色还是青色的？ 毕竟，若不是要修建别宫，这种事情他自己都不会关注。 楚明云却劝道：“殿下既如今对选哪种颜色的砖有了疑惑，便还是寻个准信儿，也免得以后想起来还要为难一下。” 卓胤之不太想去看。 这般小事他都不能自己决定，若传出去，岂不显得自己太婆妈，毫无决断？ 见他不语，楚明云便大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心中暗暗叹息一句，楚明云决定再试最后一次，实在不行便算了。 她思索之后，开口说道：“妾也知道，殿下觉得这活儿稀碎又麻烦，或许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既然有两种颜色的砖，说不定皇上便有什么偏好呢？” “毕竟，殿下这也是为皇上建造别宫，若连一砖一瓦都亲手选就，岂不更显得用心，孝感天地？” 楚明云说前面的时候，见卓胤之还是不以为意的神色。 等说到最后一句，却见他微微有了些动容。 楚明云眸光微闪，柔声继续说道：“已经这般晚，殿下还要赶到栖霞里亲自为皇上的别宫选砖瓦，这般孝心，岂能藏着掖着不被人知晓？” “你说的对，孤进宫一趟……”卓胤之终于答应。 他似乎理解歪了，但总归结果是好的，楚明云松了口气，恭送他出门。 “你……”走到门口，卓胤之却又忽然回头，握住了楚明云的手。 楚明云微微歪头，有些不解的看他：“殿下？” “你事事都为孤考虑，设身处地，无微不至，又如此知情识趣，孤都记得。”卓胤之说着，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走了。” 一连三个成语，将楚明云砸的一时间没能接上话来。 卓胤之已经大步离开，她恍惚了片刻，才要回去，转身间却正好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悄悄离开。 “那是谁？”楚明云连忙叫了晚舟过来看。 晚舟一瞧：“那是红参啊！是太子妃身边的红参呀！” 红参？ 楚明云马上也将人对上了号，之后却很是无奈：“这，她怎么在这里……” “莫不是来寻太子殿下的？”晚舟一双灵活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小姐别担心，奴婢这就去探一探！” 说完，也不必楚明云吩咐，她自己便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楚明云还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摇了摇头，便回到了屋里。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她洗漱之后，坐在床上，准备看几页书就睡，忽听见晚舟冒冒失失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殿下与您说的话，全被红参听了去！她还一字不差的告知了太子妃，结果太子妃听到之后，竟然哭了！” 第三十九章 便是最好的太子妃 “什么？”楚明云惊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她不敢置信：“太子妃，哭了？” 惠舟也吓一跳：“哎呀，那怎么办？”说着，她回身对着楚明云行礼，“都是奴婢等不小心，早点发现那边有人就好了！” “不，晚舟，红参都听到了什么话？” 此时，楚明云满心都是之前卓胤之和她说过，不要告诉太子妃的事情。 好在晚舟一说，楚明云就些微放了心。 不过就是卓胤之站在门口时说的那句，“你事事都为孤考虑，设身处地，无微不至，又如此知情识趣，孤都记得。”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稍显暧昧一些，但她身为侍妾，替太子想起所想，照顾太子的心情，也属正常吧？ 楚明云想不明白，偏偏此事又是红参“不小心”看到，之后晚舟“悄悄”跟去问的，她也不能去问太子妃。 当然，问了之后，李清华肯不肯告诉她也不好说。 带着疑惑入睡，第二天，楚明云还没来得及去正院，就听说太子妃要回娘家一趟，至晚才归。 这一下，府中没有主子，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最累的便是楚明云。 一早她先接待了胡氏，胡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来问她昨晚太子干什么了。 “殿下的行踪，咱们也不好打听呀。”楚明云软声劝道，“在我这里做了什么？这，就休息了一下，用了餐晚膳呀。” “为什么太子非要在你这里用晚膳？你们吃了什么？”胡氏还要追问。 为什么，楚明云不知道，但吃了什么她还是能回答的。 大约因为她实在懂事，胡氏没待多大一会儿，就走了。 接着来的便是那苏氏。 这次黎氏没出面，大约是觉得她们才刚吵过，今儿来的便是苏氏。 从这个安排，楚明云便差不多能猜出，今儿对方不是来吵架的。 果然，苏氏来了，没说两句话，眼圈就开始红了。 从皇后娘娘说到太子妃娘娘，哭自己是两位娘娘特地带回府的，却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过。 “听说太子妃还曾为我费心，想让楚姨娘帮忙与太子说一说，我……我不敢奢望什么，只怕会让皇后娘娘失望……” 苏氏边哭边说，只是见楚明云没有任何反应，她干脆一咬牙，起身跪在地上，低头说道，“我也不是多么贪心的人，只……只是……” 她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只是连伺候太子都没机会，实在是太丢人了。” “求楚姨娘体谅我的心情，帮我劝劝太子吧！” “我没什么好东西能给楚姨娘的，只能给您磕两个头，祝楚姨娘母子平安吧！” 说完，苏氏闭眼就要往地上磕。 回过神来的楚明云连忙让人止住她，蹙眉道：“你我同为侍妾，不必这般。” “我……”苏氏咬了咬唇，泪盈于睫，“马上就是中秋了，我只怕，皇后娘娘会招我进宫说话，若我……” 楚明云也无奈：“但太子心意如何，你我，都无法探知呀。” “只求楚姨娘能帮忙提及一二……”苏氏说着，便要将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都摘下来。 楚明云哭笑不得，又让惠舟去给她整理好头发和首饰，叹气道：“我也不敢保证什么，只……太子来时，我提一提吧。” “有楚姨娘这句话，便是不能成，我也会一直记得！”苏氏大喜，连忙说道。 她实在是个懂事的，说话做事也能豁得出去，楚明云心道，看来皇后娘娘选人，也不是胡乱选的。 送走苏氏，不久，楚明云终于等来了方氏。 她其实是有话想问方氏的，却又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不敢主动去寻，这会儿人来了，楚明云便不着痕迹的说了起来。 “姐姐上次说的我都还记得，只是一直疑惑，太子和太子妃……嗯，是怎么商量好的呀？” 楚明云用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问方氏。 方氏刚刚被她恭维了几句，这会儿正开心，便随口说道：“商量什么？落水之事？” “对呀，上次姐姐不是和我说他们早有默契吗？”楚明云是真想知道，问的便格外真诚。 而且问完，她不等方氏说什么，招呼惠舟上些茶点：“我记得方姐姐爱吃咸口的，看看蟹粉酥还有没有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蟹的时候，可惜我不敢多吃，正好姐姐尝尝。”楚明云笑道，“我可盼着姐姐来与我说话了，今儿特地让厨房送了蟹粉酥来。” 怕方氏不乐意，她还专门解释道，“我花银子买的呢。” 方氏这次彻底舒服了。 她笑了一声：“妹妹有心了。” 之后，方氏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也不是我不肯告诉妹妹，而且默契这种事情，既然是他们二人的，那旁人便不可能晓得。”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楚明云并未太过失落，只点了点头。 “但我却意外听到一件事……”方氏见楚明云情绪一下子变了，有些不悦，连忙又拉回对方注意力。 见楚明云又用那种灿若星辰的眸子看向方氏，方氏却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保真，也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随着方氏的讲述，楚明云才知道，为何方氏会说不保真。 原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当夜，方氏被要求候在门外，怕主子们不好成事，她这种宫女便可进去帮忙。 她当时困的昏昏欲睡，懵头懵脑的一下子撞在窗户上，却在撞上的前一刻蓦然清醒过来，连忙撑住了身体。 但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她还是意外听到了这对尊贵的新婚夫妇几句夜话。 只是也没听太清楚，加上当时困倦，又时隔许久，方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记错。 “……这般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怕是不好。”这是李清华的声音。 卓胤之温声道：“不必担心，木已成舟，亦是我所愿。” 李清华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臣妾不知能不能做好。” “孤觉得你可以，你这般聪颖，又能站在孤的角度考虑问题，想孤之不能想，虑孤之不能虑，便是最好的太子妃。” …… “后面又说了什么，我没敢再听，就只这么几句。”方氏摊手，“所以我觉得，太子与太子妃，应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楚明云却是明白了什么。 “能站在孤的角度考虑问题，想孤之不能想，虑孤之不能虑，便是最好的太子妃。” “你事事都为孤考虑，设身处地，无微不至，又如此知情识趣，孤都记得。” 大约是这两句话的意思有那么点相近，让李清华触景伤情了？ 但在楚明云看来，李清华已经是一个很是合格的太子妃。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 见楚明云有些怔愣的模样，方氏来了好奇：“怎么了？怎么了？” 转念一想，方氏眼放精光，“你想打听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昨晚太子在你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方氏狐疑道。 楚明云笑着轻轻摇头：“姐姐莫要猜了，没有什么的。” 方氏却眼睛一转，笑道：“那我还有一件关于太子妃的事情可以告诉你……” 但她偏偏欲言又止，像是要吊足楚明云的胃口，才笑道：“妹妹若是想知道，就拿昨晚——”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急急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传话道：“太子请楚姨娘到前院！” “殿下回来了？” 楚明云和方氏异口同声道。 随后方氏微微蹙了下眉，楚明云已经站起身来，对那小太监点点头：“我知道，这去更衣便往前院——” “不必了，太子殿下特意叮嘱过，他一刻钟后还要离开，现在就是想见见楚姨娘，请楚姨娘不必拘谨，直接过去最好。” 那都这般说了，楚明云也没必要非得更衣洗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略有些松散的发髻，没多犹豫便准备跟着小太监离开。 方氏连忙喊道：“楚妹妹，我就在这儿等你啊！” “好。”楚明云知道她是想等自己回来，再问关于太子的事情。 正好，她也想从方氏嘴里探听更多。 急急忙忙到了前院，楚明云第一次进卓胤之的书房，难免还有些拘谨：“殿下呢？” “进来，明云。”卓胤之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楚明云顿了一下，继续往里走去。 卓胤之身边的小太监和安平正在一起帮他更衣，见到楚明云进来，他笑着招招手：“来。” 楚明云只得又走近了一些。 然后便被他拉住了手。 卓胤之看她的目光温柔至极：“今日在下了朝，父皇留孤说话，提起昨晚孤询问宫殿是用红砖还是青砖的事情。” “父皇不仅没有生气，还说孤是认真负责，嘉奖了孤一枚玉佩。” 将那带着体温的玉佩握进手心时，楚明云还没搞明白：“殿下？” “主意是你帮孤出的，这玉佩，孤觉得应该给你。”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却摇头：“妾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事情是殿下做的，皇上嘉奖的也是殿下……” “那孤将它送给自己的孩子好不好？”卓胤之没有一点儿不耐烦，温声哄着楚明云，“你怀着孩子，或许会有心神不稳，这玉佩意头极好，你先替孩子收着。” 这楚明云没办法拒绝了，只能行礼后收好玉佩。 “孤还有事要出门，今儿太子妃不在府邸？你照顾好自己，吃的东西，孤让人从前院送去。”卓胤之又说道。 楚明云惊了一下，有些不解的抬头去看卓胤之。 卓胤之却并未多解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整理好，这便准备离开：“玉佩之事，也先莫要与太子妃说。” “……是。” 楚明云想了想，与其和旁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还不如直接与卓胤之说。 她上前几步，小声道：“殿下，昨儿……殿下走时，妾瞧见，太子妃身边的红参站在不远处。” 看卓胤之脚步顿了一下，楚明云咬了下唇：“妾是担心，不知太子妃是否寻太子有事？” 卓胤之却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片刻后松了口气：“无妨，等孤下次回来再去看她。” 走了两步，卓胤之想了想，还是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楚明云，“罢了，回头你帮孤把这个给太子妃，就说不巧，孤回来的时候她不在。” “是，妾记住了。”楚明云连忙将那荷包收入袖中，“殿下，妾肯定不会打开。” 正往外走的卓胤之被她这般郑重其事的一句话说的愣了一下，又回头看她表情认真，忍不住笑道：“你倒懂事。” “殿下，”楚明云其实还想问更多，却不好意思，只能快步跟在卓胤之身后，“殿下还要去别宫吗？” “对，今日去挖水渠……”卓胤之话没说完，忽然停下脚步看楚明云，“水渠，应该没什么讲究吧？” 楚明云笑起来：“那自然是没有的，殿下喜欢什么样子的，相信皇上便喜欢什么样子的。” “孤找了宫中打理水渠的老太监，深度与宫中一致便是了。”卓胤之自己也笑了笑，看楚明云还要跟着自己，笑意便更甚，“好了，别跟了，快回去吧。” “那殿下保重身子啊。”楚明云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小声说道，“好好吃饭。” 卓胤之笑出声来：“好，孤好好吃饭，你也好好吃饭，回去吧。” “是。” 楚明云终于回了蓬莱院，还未进门，她便瞧见方氏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哎呀，哎呀，不是说一刻钟么？你来回怎这般慢？” “姐姐等我还有事？”楚明云觉得自己说了好多话，口干的厉害，坐下便端起茶喝了一口。 方氏巴巴跟在她身边：“殿下找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叮嘱了一些事情。”楚明云当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告诉她。 方氏轻哼：“我知道什么，都巴心巴肺的告诉你，你倒好，还瞒着我。” “那姐姐上次伺候殿下，都说了什么，也不可能一一告知我呀。”楚明云笑道。 方氏想了想：“也是。”但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你今日为何总打听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 见楚明云但笑不语，她有些急了，“我可提醒你，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太子妃虽然暂时没有儿子，但她的地位绝不可能动摇，你可莫要糊涂！” 第四十章 你怎这般蠢的! 楚明云哭笑不得：“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会有那般心思。” “那便好。”方氏松了口气。 楚明云却有些看不懂方氏了。 从前，看她似乎并不如何尊敬太子妃，对胡氏自是更不喜的，反而还有种要在两人之间兴风作浪的感觉。 但真聊起来，却又觉得，她似乎并没什么坏心思。 心中百转千回，楚明云笑道：“姐姐在我这里用午膳吧？” “不必了，你这还双身子，饭食……我可不敢和你一起。”方氏轻哼。 楚明云微微歪头，又笑起，干脆直言道：“当时我还以为，胡氏的小产……与姐姐有关呢。” “怎么可能！”方氏惊的一下子跳起来，眼睛瞪的巨大，“我怎么可能敢！” 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那时我才进府嘛，胡氏小产有人为的痕迹，但不可能是太子妃也不可能是我……” “那也不是我！谁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方氏连连摆手，又气又恼，“我是看不惯胡氏，也不喜欢她，但、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啊……”楚明云惊了，与方氏面面相觑。 她想起了太子妃的提醒，忍不住喃喃，“那动手的，会是谁啊……” “不是你不是我，自然就是——” 方氏抿了下唇，又凑近楚明云小声劝道，“你莫要傻了，管这许多做什么？我与你说句实话，那三人之间的纠缠不只感情那般简单。” “你现在有了身孕，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麻烦，若你能生下女儿，或者……殿下的二子，你便安心养孩子，以后总归有你的好。” 方氏皱眉，看着还有些呆呆的楚明云，恨铁不成钢，“你怎这般蠢的！竟还直接问我！” “也得亏是我，你若这般直接傻乎乎的去问太子妃……我都不敢想！” 方氏炸毛之后，话都说的多了，“太子妃那样的人，心机深不可测，你还总往她身边凑，你是不是傻啊！” 楚明云显得更呆滞了：“啊？” “还啊？算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去年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曾赏下一个侍妾来，那侍妾进府后也算得了太子的喜欢，连续侍寝了小半个月呢！” 方氏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凑近楚明云，几乎是用气音说道，“结果呢？一个月之后人就不见了，再三天，才在杏花林子那儿的枯井里找着！” “啊！”楚明云瞪大眼睛，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当时府中只有太子妃和我，你说那人，还能凭空自己去井里了？” “诶，你不知道，被发现的时候……”方氏绘声绘色的讲述，让楚明云忍不住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频频发出惊呼。 还是惠舟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方姨娘，我们姨娘还怀着身子呢，这般不吉利的事情还是少说吧。” “哎哟，瞧我。”方氏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连忙来对楚明云道歉，“说起来我就——哎呀，你手怎这般凉？” 楚明云回过神来，一边摇头，一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结果就是这么一动，刚刚卓胤之让她帮忙递给李清华的荷包就掉了出来。 “呀，这是什么！”楚明云还没来得及去捡，方氏便惊呼一声，弯腰捡起。 她翻来覆去将荷包看了片刻，不解的问楚明云，“这不是太子妃的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楚明云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氏便道：“别与我说是太子妃的赏赐，这种荷包，太子妃是谁也不舍得赏的！” “哦？那姐姐知道，太子妃为何谁都不舍得赏赐？”楚明云好奇问道。 方氏摇头：“我也不知，只是之前瞧见过，太子妃柜子里一排的这种绣样的荷包，也不曾用过。” 楚明云心中有了猜测，只是在方氏追问她这荷包哪时却不肯回答。 方氏直说她不够意思，楚明云也只笑笑，没多言语。 到了傍晚，太子妃回府的消息传来，楚明云便起身往正院去了。 到的时候，李清华还在更衣休息，楚明云便等了一会儿。 “怎么了？”李清华出来时还有些匆忙，先上下打量了楚明云几眼才放下心来，“可有哪里不好？” 说真的，楚明云又不是傻子，就李清华对她的这些关心，以及对孩子的照顾，楚明云真不相信方氏说的那些事情会是李清华所为。 思索着，楚明云轻笑着说道：“上午的时候太子殿下回来一次，见太子妃不在，便让妾将这个给太子妃。” “殿下似乎要出门做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回不来？” 楚明云眼看着李清华表情从错愕变得平静，笑道，“就这般，殿下还惦记着太子妃呢。” 李清华只微微笑着，顺手将那荷包放进了袖袋里，却并没多解释什么。 楚明云心道，看来这俩人确实情谊甚笃，或许方氏的那些话中，也不全是臆想和猜测。 她站起身，笑道：“太子妃才回来，妾不该多打扰的，这便先——” 告退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厮便匆匆忙忙跑进来道：“禀太子妃，门口有人在肆意吵闹，非要见楚姨娘！” “谁？见……我？”楚明云惊道，又去看李清华。 李清华蹙眉：“太子府岂是任人随意吵闹的地方？轰走就是了！” “是！”小厮才准备离开，又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回禀太子妃，是彭侯夫人！” “什么？”楚明云一惊，楚明溪？ 她不是有孕了吗？算算时间，还不到三个月，怎不在家好好养着，这会儿跑来做什么？ 心中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楚明云已猜到个七八分，便又去看李清华。 李清华蹙眉：“既是彭侯夫人，请进来便是了。” “她不肯进来，非要见……楚姨娘。”那小厮说着，悄悄看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皱着眉站起身来：“那妾去看看，也莫要让她在门口胡闹。” “我与你一起去吧。”李清华也站起身来。 楚明云原想拦她：“太子妃忙了一日——” “无妨，走吧，去看看她要做什么。”李清华说着还扶了一下后腰，应是确实有些累的了。 再看扶着李清华的红参和清潭，瞧着自己时候目光都很不善，楚明云叹了口气，连忙追上。 第四十一章 楚明溪发疯 楚明溪到底又在闹什么啊！ 还未走近大门口，楚明云就听到大吵大闹的噪杂声。 女子尖锐的呼喊像是能穿破云霄，听的楚明云头疼。 不管三七二十一，楚明云屈膝对李清华行礼请罪：“虽不知嫡姐所来为何，也都是冲着妾来的，劳烦太子妃还要走一趟，妾心中不安极了。” “不必想这许多，我既是太子妃，便合该做这些，走吧。”李清华扶住楚明云的胳膊，又拍了拍她，“你也不容易。” 楚明云配合的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来，轻轻叹了口气。 大门敞开着，再走近两步，便能听清门外女子在喊什么：“楚明云呢？楚明云！你给我死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啊！！” “姐姐？”楚明云疑惑开口，却是离楚明溪远远的。 她现在才不肯将自己置于任何危险之中。 但就算还保持了一段的距离，楚明云还是看清楚了此时的楚明溪。 她就站在太子府门前的灯笼下，蓬头垢面，衣服都有些乱七八糟的，甚至裙摆还沾着一大块的污渍。 这让楚明云忍不住再走近了一些，却瞧见楚明溪扭过来的脸上那几乎狰狞的表情。 她吓一跳：“姐姐？” “楚明云，楚明云！”楚明溪声音越来越大，一步步冲着她走了过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竟然是这样的！” “什么？”楚明云真的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惠舟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李清华也连忙喊了小厮去拦住楚明溪。 楚明溪却执拗的一步步向着楚明云靠近，她眼中满是怒火，又质问道：“你竟这般虚荣，只往外说好的，脏的臭的你是一点不提啊！” 楚明云有些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了，却是面上带着疑惑：“姐姐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楚明溪喃喃，忽然又弯腰大笑起来，“你听不懂？你自然是听不懂的！你怎么可能听得懂呢！”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这些原本是你该受的苦，原本该是你受的苦啊！”楚明溪大叫，“现在却落到了我身上！都怪你，都怪你！” 楚明云做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姐姐这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儿了？” 她连忙关心的问道，“姐姐身子可还好？上次不是说有孕——” 话没说完，楚明云便瞧见楚明溪裙摆处的污渍似乎还透着一种不祥的红色。 心中完全明白过来，楚明云下意识的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中苦涩翻涌。 罢了，何必呢，楚明溪此时吃的苦，上一世她吃了不止一次。 天大的怨怼，也不该在此时再对着楚明溪落井下石。 楚明溪却已经被她提到的事情戳到了痛处，尖声喊道：“你还敢说！他们把我的孩子弄没了！他们把我的孩子弄没了呀！” “你怎么从来不说，我竟不知，我竟不知……” 楚明溪踉跄了两步，瞧着竟有些疯癫的模样。 楚明云心中叹息，温声劝道：“姐姐……还是先回去，养好身子……”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楚明溪却充耳不闻，只盯着楚明云问道，“彭星儿应该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彭明俊稳重俊秀，还考了状元……” 这两个是彭侯年纪最小的孩子，但此时正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尤其六岁的彭明俊，简直像是小恶魔一般。 楚明云叹道：“姐姐，别说了。” “我就要说！”楚明溪大喊道，“还有彭祖松，那算什么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彭祖松便是彭侯了，楚明云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只能劝道：“姐姐现在还是先回去——” “彭明俊杀了他的孩子啊！彭明俊一头把我撞倒在地上，彭星儿还在一旁拍手笑，他们怎么是这样的孩子，他们太可怕了！” “他明明知道！彭祖松明明知道，却还护着那个杀人凶手，护着那两个魔鬼！” “那俩是他的孩子，我怀的也是他的孩子啊！” 楚明溪癔症一般，双手捂住耳朵，又抱住头，接着抬头死死盯着楚明云，“你从未说过！你从未说过他们竟然是这样的！” 楚明云觉得很是无可奈何，不由劝道：“这些话，姐姐也不该说。” “我偏要说——” “彭侯夫人！” 李清华扬声打断她的话。 毕竟是做太子妃的人，沉下脸时气势足够惊人。 尤其，楚明溪从前一直斗不过李清华，更怕她沉着脸的模样。 便是重生一回，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也难以挣脱。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圈一红：“太子妃不知，他们家实在欺人太甚……” “本宫听着了，孩子还小，难免有些执拗的地方，侯夫人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李清华淡声说道。 楚明溪呼吸却更重：“不只是孩子，彭老夫人那个老货——” “侯夫人还请慎言！”李清华连忙打断。 “好，好，我慎言，我再慎言，那老货也着实为老不尊！除了溺爱孩子，日日给我立规矩，她还会干什么？” 楚明溪越说越恼怒，“那倚老卖老的老货——” “安云，送客！”李清华绷紧脸，挥袖便要回府，“彭侯夫人失心疯了，将她好好送回侯府，关门！” 楚明云得了她的眼色，跟着一起准备回去。 但她这么一动，又吸引了楚明溪的注意：“楚明云！楚明云！我现在受的苦全是替你受的！这全怪你，全都怪你！” “你这贱人，凭何你还能生下——” 楚明溪正大喊大叫，不远处忽然飞过来一片树叶，“啪”的糊在她嘴上，将她未尽的话全堵在了嘴间。 猛然回身正准备呵斥她的李清华微蹙了下眉，和楚明云一起往巷子口看去。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臣给太子妃请罪，内子无状，求太子妃责罚！” 竟是彭侯来了。 第四十二章 她是真的……重生了 李清华微微蹙了下眉，颔首道：“彭侯来了便好了，将侯夫人带回去吧。” “太子妃宽宏。”彭侯又行一礼，一只手抓住楚明溪的胳膊，“惊扰太子妃了，臣有罪。” 都是客套话，李清华不欲与之所言，才要走，却听彭侯又道：“也给这位楚姨娘赔罪了，内子无状，可吓到楚姨娘了？” 楚明云一愣，下意识先去看李清华。 李清华也皱起了眉，语气不善：“无事，彭侯快回去吧。” “你还关心她？你为什么要关心她？你都不关心我！” 楚明溪忽然撕下嘴上的树叶，大喊大叫起来，“我都小产了，你连一句都不曾过问，这会儿还怕吓得她？怎么会吓到她？怎么可能吓到她？！” “彭侯！”李清华真是觉得无奈又无力，只能摆手，“快回去吧。” 彭侯大约也觉得自己就是多事，行了一礼便要回去。 楚明溪却连礼仪规矩都忘了，不错眼睛的看着他，之后大喊：“你为什么还要再看楚明云一眼！” ……真是疯了！ 楚明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李清华行了一礼后便先于对方进了门。 楚明溪还在大吵大闹，李清华也没多耽误，进来后让人关了门，还过来安慰楚明云：“我瞧着那位侯夫人也是刚刚失了孩子，难免有些情绪不稳，她的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多谢太子妃宽慰，妾无事，妾记下了。”楚明云低声应道。 时间已经不早，与李清华告退后她便回了蓬莱院。 勉强撑着进了屋，楚明云往美人榻上一躺，便觉得情绪再难控制。 低声吩咐了句让惠舟看好门，楚明云背过身去，任由眼泪簌簌而下。 今日楚明溪说的事情，她何其熟悉。 上一世她没怀孕这般早，是在明年的春天得了好消息。 那个时候，楚明云自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有自己的钱财，已经和几个孩子关系打的很是不错。 但在她得知有孕的第三天，便被两个孩子故意撞到了肚子上…… 她当场小产，之后还要被彭老夫人指着鼻子骂不中用，而彭侯回来得知此事，也只是一句简单的“孩子不懂事，你多教导”。 就似乎，她只是摔了一跤，而不是失了一个孩子。 楚明云小产的第二天，就因为没能早去给彭老夫人请安，伺候她用饭，就被她追到院子里痛骂一顿。 言谈间，彭老夫人只说是她福薄，没有本事生下她儿子的孩子，还说她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摔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当时，身心俱疲的楚明云当真被她说的恍惚，真觉得全是自己的问题。 而小产的第三天，楚明云就没再多休息，早起去向彭老夫人请安，伺候她用早饭，然后再照顾一大家子孩子，还要接受来自后院几个妾的明嘲暗讽…… 她当时，竟然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楚明云流着眼泪无声的笑了笑。 她还不如现在的楚明溪呢，至少，楚明溪还有一个人可以怨怼，她当时却是连怨都不知道能怨谁。 后来便是彻底的心死与麻木，甚至在最后大夫说她彻底伤了身子，怕是不能有孕后还觉得是解脱。 今日再见彭侯，楚明云才惊觉，自己心中竟然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了。 她如今怀着卓胤之的孩子，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新的庇佑和未来。 她是真的……重生了。 痛快的哭了一场，楚明云带着泪痕就这么睡着了。 惠舟小心的帮她擦净脸，心疼的不得了：“小姐也太难了，还怀着孩子呢，要被大小姐这般闹……” 晚舟站在一旁，也学她的样子轻声说道：“大小姐这般也太不讲理了，当初是她抢走了侯夫人的位置，现在又来指责小姐……” “还好太子妃明理，对了，那彭侯也不是个东西！”惠舟狠狠说道。 两个婢女将彭侯和楚明溪痛痛快快骂了一场，看楚明云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犹豫之后，还是轻声唤她：“小姐？去床上睡吧？” “不……”楚明云呓语了一句，“明儿一早还得早起……” “早起做什么，太子妃不需要请安……那小姐睡吧，奴婢守着您。”惠舟温声道。 此时，正院中，红参正疑惑的问着李清华：“娘娘，为何不将这件事情告知太子？” “我不说，他也会知道的。”李清华淡声开口。 红参眼睛一转：“可是，娘娘，彭侯与楚姨娘——” 她话没说完，李清华的目光便如利箭一般向她射来：“怎么？” “这，娘娘莫要生气，奴婢只是觉得，不如就以此做个把柄，日后，若……” 在李清华的目光中，红参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见她不再说了，李清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口中却不轻不重说道：“我一直是怎么与你们说的？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是……”红参有些惭愧，但低头之时，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不甘。 清潭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过来伺候李清华卸了簪环，同时低声换了个话题：“真是没想到，彭侯府上竟是这般……” “谁能想到呢……”李清华也跟着叹了一句。 说起这个，红参又来了兴趣：“娘娘，奴婢听着，彭老夫人应是不愿意如今的侯夫人再生下孩子的？” “毕竟彭侯最小的孩子还需要照顾，担心侯夫人生下自己的孩子会有所偏颇，也正常吧。”清潭道。 李清华并未跟着说什么，只在心中想着，怎么样的选择是对呢。 她自然知晓起初卓胤之看好的是楚明溪，但楚家偏宠嫡女，任由其换了婚事，将楚明云塞进了太子府。 原本卓胤之是有些不悦的，但新婚当晚之后，却又与她说，这个也不错。 如今看来，楚明溪自己的选择，确实算不上多么的对。 李清华摇了摇头，她也不是会随意说人是非的，只听着两个婢女聊了片刻，便也歇息去了。 这日之后，倒是府中暂时又恢复了平静，毕竟卓胤之一直在忙着别宫的事情，甚少回来，事端便少了很多。 直到八月十三的傍晚，卓胤之风尘仆仆回来，之后便先去了正院，又来了蓬莱院。 “……中秋宴，妾也要进宫？”楚明云有些惊讶的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问道。 第四十三章 她也要去宫中参宴? “对，毕竟……” 卓胤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毕竟现在府中连个侧妃都没有。” 楚明云小心的看他：“可，有太子妃啊……” “那旁的兄弟都带着正妃和侧妃，孤身边就坐着太子妃一人啊。”卓胤之伸手捏住楚明云的下巴，好笑的晃了晃，“怎么，不想去？” “妾还未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呢。”楚明云咬了下唇，小声说道。 上一世见过，楚明云已经忘记帝后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而且当时她只是去领赏，见了一面便那般的难，楚明云不敢想，若自己和帝后同殿而食…… 她肯定紧张的一口也吃不下。 眼看着楚明云脸色又白了几分，卓胤之不由好笑：“就这般怕么？但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 “殿下……”楚明云双手握住卓胤之的手腕，带着撒娇的请求道，“殿下不若，带胡姨娘去？” “为何？”卓胤之不解，“你如今怀着孩子，便是与其他人都是侍妾，你也是最尊贵的，孤为何不带你？” 楚明云答不上来。 但她真不想去。 她就想安安心心做一个小侍妾，好好养活自己，养活孩子，就在这小院里待着也不错。 而且难得遇到一个还算讲理的主母，还有不怎么冷漠的主君，楚明云觉得挺好的。 但怎么还要去宫里参宴啊！ 她压力颇大，忍不住又撒娇道：“妾非得去吗？” 非得去。 这是卓胤之给她的答案。 而且，新衣服，新首饰，卓胤之全给她带来了。 楚明云只得接受，好在还有一天可以让她缓和一下情绪，劝劝自己。 她还苦着脸去找了李清华，吭哧吭哧才说清楚自己不想去中秋宴上。 这让李清华笑的不行，嗔她道：“旁人想去去不了，你倒好，还不想去。” 楚明云苦着脸：“妾害怕……” “不必多想，到时候你坐在我和太子后面，好好吃饭就是了。”李清华笑道。 这么说，楚明云倒是放心些：“妾就是去充个人场？” “噗，也、也可以这么说。”李清华被她逗笑，又嗔怪道，“旁的不说，秦王府有两个侧妃一个庶妃，咱们府中总不能孤零零一个人没有。” 楚明云脸上露出些放心的神色，笑道：“那便好了。” “娘娘，殿下交代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回话的清潭身后跟着两人，抬着一个有些扁的红木箱子。 李清华点点头：“先放着吧，明儿去宫宴时带上。” 清潭应了一声，才要拿下去，李清华却注意到楚明云的眼神：“清潭，等一下。” 楚明云这才挪了视线去看李清华，却见对方正含笑看着她：“好奇？” “是有些……”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是殿下和太子妃准备的贺礼吗？” “对，给你看看也无妨，反正明儿你也知道了。”李清华笑道。 而且，这个还是她准备的，难免此时便带了些炫耀的意思。 清潭也明白她家娘娘的心思，走过去打开盒子。 瞧着那红木盒子应该是专门定制的，从前侧可以打开，设计的很是精巧。 “哇。”楚明云只觉得眼前被晃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惊叹一声。 再定睛细看，却是一个金银镶嵌琉璃的插屏，流光溢彩，光辉夺目。 但楚明云却忽然想起一事。 那还是在上一世的太子被废之后，皇上下的诏书中提及的一点，便是说太子太过奢靡，每次送给帝后的贺礼都有连城之价，毫无心意。 这次的贺礼，琉璃原本就是贵重的东西，内里又镶嵌金银做成飞龙的形状，确实足够华贵。 但…… 可惜上一世的此时，楚明云并不如何关注天家之事，也不知道这次中秋宴三皇子会送什么，而皇上对诸位皇子的贺礼又是什么评价。 大约是她的表情没控制好，李清华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有，妾只是在想，这般好的东西，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楚明云喃喃开口，又连忙回身行礼，“妾没甚见识，让太子妃见笑了。” “确实很贵，但平常之物，又如何能送给皇上做贺礼？”李清华笑着说道，“快坐下吧，你这身子重，何必动不动就行礼。” 楚明云坐下，之后却还是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清华看了看她，又摆手让周围人都下去，只留下了清潭和惠舟，才道：“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看楚明云还在纠结，她笑了一下，“殿下说，你总能有好的想法，我也想听听，你是如何想的？” “妾便斗胆问一句，去岁除夕，殿下送的何礼，三皇子又送的何礼？”楚明云小心开口。 李清华愣了一下，回忆片刻才答道：“殿下送了一尊汉白玉的佛像，三弟……” 她又想了片刻，似乎还不太确定，“只送了一副自己画的画作？” 之后，李清华又笑开，“殿下是太子，又是兄长，自然不能随意糊弄。” “可是……”楚明云想一想，还是说道，“送的东西都这般贵重，会不会让别人以为咱们府上很有钱啊？” 她这话问的直白，李清华下意识便笑了，之后却是笑意越来越小，之后便蹙起眉来。 “云儿言之有理。”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扭头看去，就见卓胤之大步走了进来。 他应是才从朝上下来，一身杏黄色的太子朝服衬的他越发俊朗。 只是此时，卓胤之面色略有些难看。 他走过来，坐在李清华身边，又给安平使了个眼色。 安平便专门将屋门关上，自己又守在门前。 “今日孤使人打听到，三弟这次的贺礼，只是几支麦穗。”卓胤之沉声开口。 李清华惊讶：“麦穗？这，这如何能送给皇上？” “今年大盛丰收，百姓和乐，这麦穗，便不只是单纯的麦穗，更是盛世的象征。”卓胤之深深吐出一口气，又看向楚明云，“云儿，这贺礼，你可还有什么建议？” 第四十四章 真是李清华所为吗? 越过太子妃，直接问她？ 楚明云紧张了一瞬，下意识看了李清华一眼。 对方也是僵硬了一下，有些复杂的扭头看向楚明云。 楚明云已经垂下眸去，小声又带了些无奈的说道：“这……殿下未免太抬举妾了，妾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刚刚不是建议太子妃，莫要太过奢靡么？”卓胤之鼓励的看着她，“无妨，你大胆说，别怕犯错。” 楚明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妾……” “太子妃娘娘，救救妾吧。”楚明云见卓胤之露出些失望神色，连忙向李清华求救。 李清华面色也舒缓了一些，笑着摇头：“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卓胤之微微蹙了眉，楚明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也是太晚了，明儿就要用，这，一日夜的时间，如何来得及？” “你有什么想法便说，能不能成，咱们再另想办法。”李清华此时也说道。 实在是卓胤之表情从刚才的期待变成了失望和无奈，李清华也看不下去了。 楚明云抿了下唇，看着卓胤之，小声说道：“妾以为，殿下与旁人不同之处在于，如今已经领了实事在做。” “不管是云锦里，或是如今的别宫，都是殿下经手之事。” “那在这两处，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能让皇上开心的？” 楚明云见卓胤之满脸疑惑，忍不住提醒，“饱满的麦穗意味着丰收，皇上肯定高兴，但民心所向的话……” 卓胤之先是一愣，继而蹙眉：“皇上圣明，自是民心所向。” “……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自是会丰收的。”楚明云实在忍不住，不轻不重的怼了这么一句。 卓胤之还没反应过来，李清华已经“扑哧”笑出，扭头对他说道：“臣妾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似乎三弟送的，一直都是这般。” “父皇，也确实喜欢。”卓胤之说着便起身，“孤明白了。” 说着，他便大步离开。 楚明云心中暗叹，这对夫妻实在是实诚人，连拍马屁都不会，只晓得送最贵重的。 可对于皇上那般人来说，富甲天下，还缺什么贵重之物？ 他就要清新脱俗的拍马屁啊！ 这也是三皇子一步步，终于简在帝心的原因。 “你想的很好，或许，皇上所需要的就是……”李清华此时忽然开口，带着沉吟的，却是未将话说明。 其实太子夫妇都是聪明人，只是从前未有人敢与他们说过而已。 楚明云也放下心来，陪着李清华说了会儿话，又试了明日要穿的新衣和首饰才回去。 只是如今，楚明云越发不解了。 李清华瞧着实在不像是会在后宅之事上太计较的人，方氏说的死在井里那侍妾…… 真是李清华所为吗？ 但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楚明云这两天的重中之重还是准备参加宫宴。 李清华专门寻了个老嬷嬷给她讲一些宫中的规矩，又练习见到帝后该如何行礼云云。 楚明云上一世也是训练过的，便学的很快，得了老嬷嬷不住口的称赞。 一天的时间很快，八月十五用过午饭，楚明云便被叫到了正院，和李清华一起准备进宫的事情。 “殿下至今还未回来，也不知道贺礼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李清华蹙眉说道。 她让人将之前备好的贺礼还是带了上，万一卓胤之那边没准备好，这也可以再用上。 眼看着众人纷纷扰扰紧张的准备着，楚明云难免也有些紧张起来。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便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上一世的此时。 彭侯身为曾有军功在身的侯爵，宫中赏宴，他也是去得的。 但…… “楚氏？”李清华唤她，“殿下回来了，咱们先上车。” 楚明云连忙应了一声，又因为两人都有孕，路上不敢走太快，车行需要时间，他们还要提前出门。 一番慌乱之后，众人终于上了马车。 行到门前，马车微停，卓胤之身边那小太监利索的跳上车来，附耳在李清华身边说了些什么。 楚明云只当自己聋了瞎了，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小太监悄悄给李清华塞荷包。 等他走后，李清华笑着与楚明云说道：“不必担心了，殿下已经备好了贺礼。” “那妾就放心了。”楚明云也只能这般笑道。 进宫后，还要先去向皇后请安。 便是李清华几次与楚明云说不必害怕，但等进到那雕梁画栋巍峨华贵的坤宁宫时，楚明云还是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起吧，华儿总这般客气。”皇后对李清华表现很是亲热，拉着她的手问了半晌衣食起居，得知她现在一切都好，孕吐已经减轻后便笑起，“这定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般会心疼母亲。” 李清华不好意思的低低头。 皇后又问：“怎没带嫣儿进宫？” “她近来总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母后……”李清华眉间笼起一抹担忧。 皇后蹙眉：“怎还在咳？一直未好？” “总有反复，她年纪小，身子也弱，太医不敢下重药，只能慢慢调理着……” 李清华柔声解释了半晌，却换来皇后一声叹息。 而这次，皇后将目光移到楚明云身上。 楚明云马上上前行礼：“皇后娘娘。” “你也是个乖巧的，本宫听太子说，你很是懂事。”皇后温声说道。 楚明云连忙道：“妾不敢。” “这有何不敢的？你是有福气的，才进府没多久便有了身孕，本宫盼着你的好消息。”皇后笑着说完，又招招手，“走近些，让本宫看看。” 楚明云也不知道皇后要看什么，却依言走近两步。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声响亮又清脆：“母后，儿臣来给你请安啦！” 楚明云下意识抬头，正巧看到刚刚还笑容清淡的皇后顿时绽开一个开怀的表情：“这皮猴！今日来的倒早！” “母后，诶，嫂嫂也在，给嫂嫂行礼！” 三皇子，秦王卓胤明笑着一拱手，又看到楚明云，疑惑道，“诶，这位小嫂嫂未曾见过。” “是你皇兄今年新纳的侍妾。”皇后笑道，“咦，雪儿她们呢？” “在后面呢，她们走的太慢，儿臣等不及，跑着来给母后请安的！”卓胤明笑着说道，又随手擦了把额头的汗，“儿臣跑的可快了！” 第四十五章 这对比太惨烈了 楚明云忍不住又去看皇后的表情。 要说刚刚，皇后对李清华也算是疼爱亲热的，笑意一直未曾下去过。 可见到卓胤明，却还是不同。 下意识的，楚明云觉得，这才是一个母亲见到孩子后正常的反应…… 喜爱的，关切的，又带着责怪嗔怒和亲热，而不像刚刚那般…… 装出来的一样。 正这般想着，外面响起通报声，却是卓胤之来了。 皇后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楚明云垂眸不再多看，转身与李清华一起行礼。 “母后面前，还这般客气。”卓胤之笑着开了个玩笑，又对皇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你来了。”皇后笑道。 卓胤明拱手，潇洒的一行礼：“二哥！” “三弟来的早。”卓胤之笑道。 正说着，又走进来几位衣着精致的女子，卓胤明笑着喊道：“还不快些，母后刚刚都问起你们了！” 那几个女子手里还都牵着不同年纪的小娃娃，有男有女，各个可爱，别说皇后了，楚明云瞧着便也觉得喜欢。 很快，皇后便被卓胤明家的几个孩子围住叫皇祖母，笑的皱纹都出来了也顾不得。 卓胤之带着李清华和楚明云，便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这谁能不偏心呢。 楚明云心中无声喟叹，此时再看卓胤之，总觉得那背影都带着寂寥。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下意识伸手过去，轻轻握了他微微蜷缩的手指一下。 卓胤之身形微顿，轻轻侧头，对着她笑了一下。 站在另一边的李清华没有察觉，她像是已经很习惯这种站在一旁等那家人团聚完似的，并没什么表情。 大约一刻钟之后，卓胤明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皇后道：“母后，时间差不多了，儿臣和二哥就先过去？” “哦，对，你们去吧。”皇后还有些依依不舍，拉着喊她皇祖母最亲近的一个小胖子，“不若，待会儿我将亮儿带过去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楚明云看到李清华的脸色明显一变。 那卓信亮，便是卓胤明的长子，也是他正妃所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也是帝后第一个孙辈。 因此得了皇后的无限偏爱，而太子府这边还不能说什么。 楚明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李清华这些年也不容易。 卓胤明笑着说道：“等下估计父皇就要来寻母后了，如何还能带着亮儿？亮儿，到你母妃那里去。” 那卓信亮还不愿意，又在皇后怀里撒娇，逗得皇后喜笑颜开。 如此又拉扯了一刻钟，众人才出了坤宁宫，往设宴的碧月亭而去。 “诶，二哥，弟弟听说别宫建的挺快的？”卓胤明毫无心机的凑上来与卓胤之说话。 卓胤之笑道：“父皇明年要避暑的，肯定要尽快建好。” “二哥做事，父皇肯定是放心的。”卓胤明这般说着，眸光却闪了又闪。 楚明云跟在李清华身后，抬头便正好能看到卓胤明的表情，心中不由轻叹一口气。 这位的野心也从不藏着掖着，但他越是这般光明磊落，越显得坦荡，也并不招人讨厌。 只是楚明云也万万没想到，话题还会绕到自己身上来。 卓胤明笑道：“听说二哥最近府上双喜临门，弟弟还未曾去恭贺过，实在失礼。” “无妨，你嫂嫂也忙的很。”卓胤之淡声说道。 卓胤明便大笑起来，又扭头看了眼楚明云：“那位便是哥哥今年新得的小嫂嫂？倒是漂亮的很。” “卓胤明！”卓胤之顿时拉下脸来，警告似的低声喊了他的面子。 卓胤明却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怎么了？弟弟是羡慕二哥呢。听说母后家中的表妹都进了二哥府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传来，想来母后也很盼着呢。” “会有的。”卓胤之只这样冷冷淡淡说了一句，便大步往前走去。 这可苦了李清华与楚明云这两个孕妇，只能快步跟上。 而不知是不是楚明云的错觉，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如影随形。 到了碧月亭，众臣已到，除了卓胤明之外的几个皇子也都到了。 卓胤之走进去的时候，众臣起身行礼，而楚明云则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彭侯桌子看去。 ……与上一世一样。 旁人身边坐着的都是自己的正妻，后面小桌子上或是儿女或是得宠有势的妾，偏偏彭侯身边，坐着的是彭老夫人。 而楚明云却和苏氏一起，坐在后面的小桌子上，身边还坐着几个孩子。 比起正妻，她瞧着甚至连苏氏这个妾都不如，完全就是个伺候孩子的婢女…… 原来上一世的自己，在旁人眼中，也是这个样子吗？ 楚明云低头轻笑了笑，跟着李清华入座。 太子的坐席自然是好的，便是妾坐的小桌子也比旁的好一些。 楚明云坐下后，距离她不远处，三皇子的一堆孩子和妾室也都坐下了。 这般一对比，确实更显得太子府人丁稀薄…… 楚明云心中叹息，惠舟弯腰帮她倒水，却轻轻“咦”了一声。 这一声，还被李清华听到了，回头看她。 “姨娘，这壶里装的，是浓茶。”惠舟蹙眉说道。 有孕之人不能喝茶，何况是浓茶。 楚明云和李清华对视一眼，低声道：“不必倒了。” 不喝水，也没什么。 也是这会儿，外面传来通报声，帝后到了。 楚明云随着众人起身，还未行礼，便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她顺着目光望过去，就瞧见面色狠狠的楚明溪。 垂下眼睛，楚明云只做不见，却在下一刻瞧见自己桌子上，一只手斜斜伸了过来，放下一杯酒给她。 楚明云满心疑问，抬头却瞧见卓胤明笑着对她眨眨眼：“嫂嫂怀着孩子不方便饮酒，小嫂嫂总不能再不喝了吧？”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够卓胤之和李清华听到的。 那两人齐齐回头，李清华是皱紧了眉头，卓胤之则直接伸手将那杯酒端走了。 楚明云不知所措呢，那边帝后已经站在了高台上，众人一起行礼，弯腰之间她却又看见，卓胤明正微微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来。 第四十六章 严肃正经的拍马屁 这笑容，实在让楚明云心中一颤。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行过礼后低头才坐下，身边惠舟便端了一杯清水放在她桌边。 “殿下给的。”惠舟无限欢喜的开口道。 楚明云轻轻点头，又做手势，让惠舟不要乱动，也不用再关注这些。 皇上来了，中秋宴便正式开始。 共举杯的时候，楚明云才想明白为何卓胤之会专门再送一杯清水给她。 不然所有人都举杯，只她空空荡荡，岂不难看。 心中有些熨帖，楚明云低头浅笑一下，却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 有些熟悉，楚明云和众人一起看过去，便瞧见楚明溪正手忙脚乱的扑打着裙子。 刚刚上菜，一碗热汤才放下，彭星儿就一把将汤碗推到了楚明溪身上。 她毫无防备被猛的烫了一下，当场失态，这会儿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又连忙低头下去。 楚明云心中叹息，看就彭老夫人难看至极的脸，便能猜到楚明溪今儿怕是难过了。 这小插曲并未影响太多，吃饱喝足之后，便是重头戏——诸臣和众皇子一一献上贺礼。 要楚明云说，现在这位皇帝虽然瞧着为人冷淡，但其实是个喜欢听人奉承，爱看人送礼物的。 如今一年三节两寿，百官和皇子们都要准备节礼，花销大了，自然就要想办法在别处弥补…… 楚明云一时想的多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巧便是卓胤明去献上贺礼。 果然如之前卓胤之说的一样，卓胤明准备的是一大束的麦穗。 麦穗饱满金黄，被卓胤明包扎的很是好看。 而更好的，却是卓胤明的说辞： “风调雨顺康乐年，百姓家家乐开颜！” “五谷丰登四海平，明日东升天下定！” “父皇母后见笑，这并非儿臣现编的，只是如今去到民间，听到的全是这般赞美之词，被儿臣拿来借花献佛了，也算是为父皇中秋添一点喜悦。” “好！”坐在上首的皇帝，也就是康乐帝高兴的一拍手，却又笑着与身边的皇后说道，“瞧他，惯会省事儿呢。” “真是，就这么一把麦子。”皇后也这般笑着说道。 只是话虽如此，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却明显心情都好的很。 卓胤明哈哈一笑：“儿臣身家所有，都是父皇母后赏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拿来再送还给父皇。” “只是儿臣听到那童谣，又见百姓生活安平喜乐，便觉得高兴，想让父皇和母后也感受到儿臣一样的高兴。” 卓胤明说着，深深行了一礼，“全赖父皇辛劳，才有儿臣的无忧无虑，和百姓的安居乐业。” “哈哈，这不只是朕的辛劳，是我们大盛君臣相和，所有人辛劳的结果，好啊，好，皇后，明儿瞧见了朝堂上的辛苦，也能看见百姓的生活，这很好啊。” 康乐帝与皇后说完，显然兴致很高，“这麦穗，朕瞧着确实高兴，李德顺，给朕放进寝殿去。” “是。”康乐帝身边的大太监马上上前，双手接过那麦穗，又小心的拿着推到一旁。 卓胤明送完，便轮到卓胤之这个太子压轴了。 楚明云不由微微蹙了眉。 前面几个皇子，从小到大献礼的时候，皇上虽然高兴，却不像是这会儿。 这会儿康乐帝被卓胤明奉承的兴致正高，若卓胤之还是送那金银之物，虽然贵重，却简直是将气氛直接拉了下来。 尤其前面，还有卓胤明铺垫的那句“儿臣身家所有，都是父皇母后赏赐”——楚明云真的觉得，他就是给卓胤之挖坑的。 好在，卓胤之将那金银插屏换掉了。 不过，到底换成了什么呀？ 大约所有人都是好奇的，殿中竟难得的安静下来，都看向不徐不疾起身的卓胤之。 康乐帝亦是带了几分希翼的看着这个儿子，温声开口：“太子近来事情办的不错。” “谢父皇，也是有这几次机会，儿臣才能了解更多。” 卓胤之拱手行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明云看习惯了他，总觉得便是一样的姿势，卓胤之也比卓胤明潇洒的多。 康乐帝好奇：“了解什么？” “了解百姓们的生活，说来，儿臣惭愧，这么多年虽然一直说着要深入百姓，却从未与他们好好交谈过。” 卓胤之缓缓说道，声音低沉温润，却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认真倾听。 他笑了一笑，说道：“儿臣也是凑巧，因别宫之事在京郊住了几日，与一农户人家同吃同住，聊了几次，才知道他们的心愿竟然是——” 说到这里，卓胤之停了一下，直让康乐帝都忍不住催促：“是何？你可有满足？” “那就为难儿臣了，他们的心愿，儿臣怕是做不到的。” 卓胤之一摊手，又在康乐帝不悦之前笑着说道，“他们盼着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觉得父皇在位，他们才能一直有好日子过。” 康乐帝刚刚有些不悦的表情马上阴转晴，甚至“哈哈”大笑起来：“是，这般心愿让你满足，是有些为难你了。” “儿臣也借花献佛一次，从云锦里到栖霞里，儿臣听了太多百姓对父皇的赞扬，没办法一一转述给父皇，只能拿了百姓们采集的五色土，愿父皇江山永固，四海臣服！” 说着，卓胤之身后，安平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一个农家惯用的小木桶里盛满了五种颜色的土壤。 五色土代表了什么，众人皆知，那是多用于诸侯建国立社、帝王封禅等重大仪式时才用到的。 但此时，卓胤之说这是百姓们采集到的？ 康乐帝猛然站起身来：“五色土？” “五色土，那是各地才能采集到的，什么时候这般容易就能得到了？”卓胤明轻笑道，“二哥，就算你希望父皇开心，也不要弄虚作假吧？” 这话说完，刚刚还洋溢着开心的康乐帝马上沉下脸去：“太子？” “父皇，此事说来，儿臣都觉得不可思议。”卓胤之笑道，“儿臣奉命为父皇建造别宫，谁知就在选定的地方，竟挖出了五种颜色的土壤！” 第四十七章 小嫂嫂莫要开玩笑了 这话是真是假，怕是没人能再查清。 卓胤明也知道，此时自己再使人去查，也只会查到太子所言的事情。 他面上难以掩饰的不悦，相对比，康乐帝的笑声却响彻了整个大殿。 卓胤之还在拱手说呢：“儿臣也不敢相信，但此五色土经百姓之手送到儿臣面前时，儿臣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天意！”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大约还带着谄媚之意。 但卓胤之从来就不是会谄媚的人。 加之他声音清朗，态度诚恳，连语调都是一如既往的端正，这些话由他的嘴说出来，实在是真诚至极！ 这使得康乐帝越发龙心大悦，又是三声连续的“好！” 甚至他都不用太监来取，自己下来看那五色土，口中还说道：“这便是五色土吗？” “正是，儿臣初见时也很惊讶，如今想来，父皇勤政爱民，大盛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五色土出现，实在太正常不过。” 卓胤之说着这般奉承的话，却还是那副板正模样，便让康乐帝更加开心。 楚明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果然，这种事情她还是做不来的。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忙，楚明云也不能有多大的动作，下意识的就转动着眼珠四下看去。 结果就瞧见在她前面坐着的李清华正在抖动着蜷缩的手指…… 原来大家是一样的感觉。 除了卓胤之，太子府的众人大约都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 但康乐帝真的很高兴。 他不仅对卓胤之最近做的几件事情大加赞赏，而且还表示了一下很期待别宫的建成，又暗示说到时候会再给太子额外的赏赐。 这赏赐是什么，卓胤之并不如何期待。 毕竟康乐帝的这番表示，已经表明了他太子之位坐的稳当。 既然他太子之位坐稳了，什么赏赐都无所谓了。 偏偏就有人看不得他好。 一个似乎毫无城府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父皇真想赏赐二哥的话，还是多赐几个美人给二哥吧！” 众人循声看去，楚明云认出说话那人，却是皇四子卓胤昌。 此时卓胤昌扬着毫无心机的笑脸，在众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大声说道：“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后院人太少，子嗣也太少了些！” 楚明云明显感觉，李清华的身子猛的僵硬了一下。 卓胤之微微眯了下眼睛，又笑起：“四弟这样说话，是想成亲了？” “嗯，昌儿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康乐帝笑着应了一句，又回头对皇后说，“不是最近还有那个，花宴，到时候让太子妃帮你操办一二。” 皇后一愣，强笑道：“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臣妾觉得，还是让她多休息的好。” “无妨，看着下面人去做就是了。”康乐帝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心思，竟就这般拍板定下。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不仅将刚刚卓胤昌的话打岔了过去，还给李清华安排了个新差事。 皇后无话可说，李清华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记住了。” “嗯，回头你和你母后商议着，看那宴定在哪日，昌儿和茂儿也都到该大婚的年纪了，选些好姑娘。” 康乐帝和颜悦色的与李清华说完，也不必旁人反应，摆摆手，“好了，朕想出去赏月，太子，你与朕一起吧。” 众人只好起身，恭送皇上和太子。 皇后也不坐下了，直接说自己累了，便径直离开。 楚明云随着李清华行礼后重新坐下，只是这次，帝后都离开，宴上众人也都轻松了些，互相走动敬酒。 太子府这边只有两个孕妇，来敬酒的人多，但李清华只能以清水代酒，也觉得不太好，片刻后干脆带着楚明云一起去更衣。 “等皇上赏月之后回来，咱们也可散了。”李清华温声对楚明云说道，“回去好好松散一下，先歇会儿吧。” “妾不累。”楚明云小声说道。 李清华没有说话，只坐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她道：“这是皇上第一次叫殿下一起去赏月。” “从前都是叫谁一起呀？”楚明云疑惑问道。 李清华想了想：“多数时候是臣子，只有前年，亮儿出生，叫了三弟一起赏月。” 如此说来，能和皇上一起赏月，倒是赏赐了。 “殿下今日准备的贺礼，大约真送到了皇上心坎儿上……” 李清华像是在喃喃自语，也像是在和楚明云说着，“皇上喜欢的这种。” 楚明云知道她其实也不需要自己回答，便只站在一旁，充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原来也不需要花那般多的银子。”李清华自嘲的笑了一笑，又叹了口气。 楚明云见她似乎有些失落似的，低声劝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实在人，没有这般花里胡哨的想法，只想将最好的给皇上……” 李清华苦笑一下，拍拍楚明云的手，没再说什么。 她说更衣，原本是想躲清静的，却没想到，麻烦还会自己找上门来。 来敲门的是卓胤明。 李清华起身：“三弟。” “嫂嫂不必客气，坐着就好。”卓胤明哈哈笑着，“弟弟已经教训过四弟了，说话不看场合，该罚。” 李清华就知道他是来说这件事，心中有了准备，面上也能端得住：“无妨。” “哎，弟弟就是觉得，嫂嫂压力也挺大……不若这般，我府中那个裴氏连生两个儿子了，她还有个妹妹，明儿我就让人送到二哥府上去。” 卓胤明不等李清华说什么，又是“哈哈”一笑，“我这事儿办的也够奇怪的，哪儿有做弟弟的插手兄长房中事的？” “母后知晓，怕也是要说我的。”他说着，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模样，“只是现在这般，哎，嫂嫂，我也替二哥着急呀。” 李清华抿紧唇，没有说话。 楚明云忍不住了。 她看李清华竟然没有想反驳的意思，再看卓胤明那洋洋得意的眼神，忍不住便说道：“三皇子这般喜欢生儿子，不若将那位姓裴的姑娘再纳到自己府中，多生几个。” “……小嫂嫂这是说的什么，哪里有人不喜欢儿子多的。”卓胤明一怔，继而露出些哭笑不得的模样，“小嫂嫂莫要开玩笑了。” “三皇子也知这种事情说出来是在开玩笑呀？什么裴姑娘，三皇子好意思送，咱们都不好意思要呢。” 楚明云一张嘴叭叭叭的很能怼，“而且儿子嘛，再精不再多，好的一个就够了，多了也无用，三皇子说是不是？” 第四十八章 绑着太子去圆房 “多了怎会无用……” “多一些那种连兄长房中事都管的儿子，有什么用呢？”楚明云直接怼在了卓胤明的脸上。 卓胤明一噎，李清华适时开口，不轻不重斥责道：“楚氏，慎言！” “妾多嘴了，妾不敢了。”楚明云顺势行礼。 卓胤明自然不能和她计较这些口舌，白白挨了一顿阴阳，却也只能尴尬的笑笑，找了借口离开了。 他走了，李清华却还有些担心的蹙着眉：“三弟不是那般心胸宽广之人，楚氏，你……” 叹了口气，她无奈道，“他想塞人，都不必咱们出手，皇后娘娘便不能让。” “毕竟这般事情传出去，丢人的是三弟……” 李清华又叹一口气，瞧着楚明云的表情，又笑起来，“你呀，还是年轻气盛。” 楚明云也只陪着笑笑，并没说什么。 她不年轻了，也不气盛，只是扮演着一个符合这个年龄的没什么心机的女子而已。 看来，演的还算成功。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李清华扶着清潭的手站起来，下意识捶了捶后腰。 楚明云也跟着扶了一下自己的后腰，随后微微蹙了眉。 她和李清华怀孕时间差不多，但至今并没有感觉很累或者不舒服，但参宴这么一会儿，李清华面色便像是有些憔悴了似的。 看来，李清华身子真的不太好，怀孕对她来说确实是负担。 楚明云心中百转千回，上前扶住李清华另一边，对方握住了她的手，却并未用力。 回到宴上，刚坐下，楚明云便瞧见楚明溪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裙摆还染着湿意，褶皱明显，刚刚打翻的那碗汤虽然擦了干净，却也让她丢尽了脸。 “妹妹，姐姐特来给你敬一杯酒，妹妹不会不喝吧？”楚明溪不管不顾，直接将酒杯举到楚明云面前。 楚明云低头就闻到了酒香，她摆出为难的神色：“这，我有了身孕，姐姐也是知道的……” “一杯酒而已，能如何？妹妹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楚明溪坚持举着。 李清华站起身来：“彭侯夫人——” “太子妃，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楚明溪直接说道。 楚明云微微蹙眉，才准备不管不顾推开楚明溪，就听到一声通报：“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楚明溪慌乱了一瞬，酒杯瞬时收回，似乎又觉得不妥，便仰面自己喝下了这一杯。 然后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看了楚明云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悦，之后轻哼一声，脚下却非常诚实的飞快回了自己的位置。 楚明云只觉得有趣，与李清华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笑了一下。 卓胤之回来时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瞧着很是沉稳的模样。 而康乐帝却像是很满意又很欣慰，兴致很高的喝了几杯，与几位重臣聊了半晌，这宴才散了。 说真的，到此时，楚明云心中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真的是怕这中秋宴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还好，算是平安度过了。 只是事实证明，人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 才走到宫门口，便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赶来赶住了卓胤之，说是皇后娘娘请他过去。 见李清华和楚明云也要跟着，那小太监弯腰道：“皇后娘娘只请了太子一人。” “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卓胤之看了二人一眼，跟着那太监往回走去。 李清华却显然是有些担心的，楚明云上前扶住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似乎在颤抖。 “太子妃？”楚明云有些惊讶。 李清华回过神来，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外走去。 等回到府邸，不知道是不是楚明云的错觉，瞧着李清华总觉得她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告退之后，在回蓬莱院的路上，惠舟小声和楚明云道：“奴婢瞧见清潭姐姐悄悄给太子妃擦汗了。” 楚明云皱紧了眉头。 她也是才知道，李清华的身子竟已经这般差了。 等回到蓬莱院，看家的晚舟又给楚明云送来一个让她非常惊讶的消息：黎氏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了。 “也就走了半个时辰吧，奴婢瞧着是宫里来人的衣服，便小心听了一耳朵。” 晚舟有些不悦，“说是皇后娘娘叫她去宫中一起过中秋呢。” 楚明云瞬间便想起未能和她们一起回来的卓胤之。 看来，皇后娘娘是嫌自己这个媒人做的还不够啊。 她有些忍俊不禁：“那日太子妃还说，难道要她绑了太子送到黎氏院子里去么，看来啊，太子妃不敢绑，总有人敢的。” “谁啊？谁敢绑太子啊？”晚舟没明白楚明云的话。 楚明云却摇了摇头，惠舟跟着叹了口气，伺候她洗漱睡觉了。 卓胤之果然一夜未归，甚至第二天都没回来。 倒是那黎氏，半上午回来了铃兰苑，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和两堵墙，楚明云都听到了那边欢腾的笑声。 啧，还真被皇后绑架成功了。 这一天，李清华也格外沉默，不仅称病谁也不见，连黎氏去向她请安，也没能见到人。 此后的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之前那般，卓胤之很偶尔才回来一趟，而回来的多数时间也都住在前院。 后院见不到主君，主母又在养胎，便也逐渐安静下来。 ——可惜这是楚明云自己以为的。 李清华不见黎氏，她却逃不过。 加上两个人院子离得近，黎氏隔上几日便要来找她坐坐，言谈之间全是自得，动不动便提及皇后。 楚明云听的烦，两次称病不肯见她，黎氏便站在院子外道：“到底怀着殿下的孩子，总不会任由你自己病着，不若我去求求皇后，再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无法，第三次她来的时候，楚明云只能捏着鼻子见她。 不仅要见黎氏，方氏也总时不时来找楚明云玩。 方氏也不待见黎氏，但凡听说黎氏来寻了楚明云，她就紧跟着第二日也要来一趟，来还是和楚明云吐槽黎氏。 ……这般坚持了半个月，楚明云再忍不住了，跑去寻了李清华：“太子妃娘娘再不救救妾，妾就要烦死了呀！” 第四十九章 筹备赏花宴 李清华失笑：“怎么了这是？” “妾也知道，太子妃近来要常常进宫帮助皇后娘娘筹备花宴，很是辛苦，但妾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楚明云苦着脸，“黎姨娘和方姨娘，总爱去寻妾说话，让妾连个懒觉都睡不得啊！” 李清华笑着隔空点她：“你就是犯懒不成，忍不住了。” “哎，还是太子妃了解妾。”楚明云长吁短叹，又没皮没脸的笑起来，“太子妃不若行行好，带妾一起进宫吧。” “妾真是宁愿进宫，也不想留在这里呀。”楚明云又说道。 李清华又露出那种无奈的表情，楚明云抠手指：“妾也知道，都是异想天开……” “倒还真不是，我原本准备使人去寻你，跟我进宫去。”李清华却道。 楚明云这次是真惊讶了。 她原本是来找李清华吐吐槽，说一说，看能不能让对方帮她以权压人，让黎氏不要来找之类的。 但现在，啊？她还能进宫？ 李清华笑道：“皇后娘娘事忙，如今花宴是全权交给我来办的。” “但是我自己看，如何也看不出问题，原就准备寻人帮我看一眼。” 楚明云有些明白了。 之后不由觉得，这对夫妇还真是相似。 当时卓胤之带她去云锦里，似乎也是相同的目的？ 不过到底还是能摆脱了黎氏，楚明云高高兴兴就答应了。 到了宫中，楚明云才明白，李清华说的“皇后事忙”到底是怎么个忙法了。 皇后竟将花宴的一切都撒手不管，全都交给李清华自己去办？ 她只给了李清华一本名册，是那日要来参加花宴的小姐姓名，其他便都推脱，只让李清华自己看着办…… “她……”楚明云咬了下唇，不知道能说什么。 李清华笑道：“起初我也是被逼的没法子，后来想开也就好了，自己搞不定，便去寻父皇。” “对！”楚明云一拍巴掌，而且，她发现李清华对康乐帝的称呼也改了。 想起当日中秋宴上，也是康乐帝一力要求皇后带着李清华布置花宴，如今李清华遇到难处，皇后一推不管，那她自然只能找皇帝。 但是阴差阳错，似乎李清华对康乐帝更亲近了些呢。 再看场所，也是康乐帝定下的赏菊堂，想来秋日里，确实也就菊花好看。 李清华是个心思精巧之人，对待花宴也认真负责，布置的场地，楚明云看来完全没有问题。 她和李清华一起按流程走了一遍，尝试着各种可能，最后笑道：“妾就知道太子妃是在谦虚呢，这哪里还需要旁人帮着看？” 李清华也对她展颜一笑：“殿下曾夸过你心思细腻，既然你都觉得无碍，那应该就是无碍了。” 这话夸的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她指了几个地方问道：“这些空处，是留着放花？” “是，已经说好，后日就会将花送来。” 李清华一一数着，“请帖已经都送了出去，也保证名册上的人都收到了，饭食也都安排好……” “对了，这花宴说到底是为皇子选妃，姐姐如今的设计是皇后娘娘坐在上首，带着诸位淑女宴饮，那两位皇子……”楚明云忽然问道。 李清华也有准备：“两位皇子便站在那边高塔上，遥遥观望诸位淑女就是。” “这般么，也不必两边见面？”楚明云有些好奇。 李清华笑了起来：“什么都没定下，见什么面？等皇弟们选定了人，再另外安排时间见面就是了。” 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前来的女子都知道自己此宴的目的，她们也只有被选的资格，哪里还能选择？ 但李清华并没将话说的这般直白，也是觉得楚明云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也不必知道这般多。 这一日，楚明云陪着李清华将宴饮的流程，不厌其烦的走了一遍又一遍，还与她一起假设了不少宴上会出现的突发情况。 好在有上一世的经验加持，楚明云也能提出一些李清华并未想到的点，这也让李清华对她更亲热了些。 原本只是为了拉近距离，楚明云叫一声“姐姐”，等这一日结束的时候，李清华已经称呼她一声“楚妹妹”，而不是从前那般冷冰冰的“楚氏”了。 可真不容易啊。 李清华本就是个淡然自持的人，楚明云感觉想获得她的欢心，比讨卓胤之的好还要难呢。 又两日，楚明云天天跟着李清华从早到晚的忙碌，却觉得比在府里和黎氏聊天还要痛快。 只是她瞧着，李清华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好。 忙碌一整日下来，李清华脸色都会难看，甚至到了下午的时候，她便要常常坐着才行。 楚明云忍不住担心，却又不敢说，也不敢将自己的生龙活虎表现出来，只能常常跟着李清华扮演虚弱。 只是她真的感觉，自己这一胎的孩子实在够懂事。 孕吐没有，累和虚弱都没有，只嗜睡。 看来是个爱睡觉的小朋友。 楚明云摸着自己逐渐长大的肚子，忍不住笑起来。 终于到了赏菊宴开始的前一天，这一日，李清华格外忙碌。 楚明云也跟着团团转。 不仅要确定菊花送到，宴会场地一切都布置好，还要再看一遍菜单，与厨房说好顺序和一切…… 甚至，还要派人到各个府上提醒，明日的时辰莫要忘记。 偏偏这般忙的时候，皇后来人，将李清华叫了去，非说有话叮嘱。 说她不是故意的，楚明云都不能信！ 她只能挺着个肚子，代替李清华将事情一一点好，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惴惴。 “小嫂嫂？忙着呢。” 一道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声音响起，楚明云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卓胤明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她没抬头，只专心看着手中的单子，偏偏那人就是不想她好过：“小嫂嫂也太辛苦了，怀着我皇兄的孩子，还要帮我皇嫂做事。” “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被如此苛待，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卓胤明的话越说越轻佻，楚明云抬头警告：“三皇子还请慎言。” 第五十章 骂的真好听 “哈，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心疼一下美人，如何就要慎言了？”卓胤明轻笑道。 楚明云细看了他一眼，确定那眼中只有戏谑和嘲弄，并无一丝情欲，便没理他，只转过身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卓胤明笑道：“说起来，我和美人还算有缘，名字里竟还有一字相同呢。” “那三殿下与我姐姐也有缘。”楚明云顺口答道。 卓胤明哈哈一笑，忽然凑近：“我瞧瞧，看什么呢，这般认真？” 他一下凑的这么近，近的几乎呼吸都要落在楚明云耳侧了。 她连忙后退，回头看卓胤明时，却敏锐的察觉到外面似乎有一抹熟悉的杏黄。 楚明云原不想搭理卓胤明的，但这会儿，她眼珠一转，毫不留情便开了口：“从来不知，三殿下竟丝毫不懂规矩体统。” “哦？我如何不懂了？”卓胤明笑着，还想上前一步，却感觉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低头一看，竟是楚明云手中账本一样的东西抵住了他腰，强迫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卓胤明倒是真觉得这小女子有趣了，还想再说什么，就听楚明云一骨碌的说道：“懂事的哪里会在这里与一个外女说这样那样的话？三殿下爱说话，家中妻妾难道还不够你说的么？” “实在不够，你便往八大胡同走一走，没得在这里没皮没脸惹人讨厌，呸！” 女子声音清脆，一连串话说的丝毫不打磕绊，如果不听内容的话，那还挺好听的。 卓胤明便如何也没生起气来，反而忍不住笑了一笑：“可我就喜欢和你说话呢？” “三殿下，您瞧见那边的路没有？我也是刚知道，沿着那条路走到头左拐，便是太医院。” 楚明云送给他一个“有病就去治”的眼神，转身继续核对单子。 偏偏那卓胤明一愣之后大笑起来，还想欺身而上，楚明云再忍耐不住，回身将账本“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肩膀上：“三殿下自重！” “小嫂嫂何必这般——” “三弟。”卓胤之终于肯出现了。 楚明云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回身时便马上换上了惊喜的表情：“殿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怎么？孤不该来？”卓胤之笑着开了个玩笑。 看他表情语气，楚明云便知道他没生气，只哼了一声，又扭头去将剩下的一点儿单子上的东西对完。 卓胤明意味深长的笑道：“二哥，我真羡慕你啊，皇嫂稳重端庄，小嫂嫂又这么活泼有趣。” “哦？三弟若是这般说，岂不是让弟妹们伤心。”卓胤之淡淡笑着说道。 见他似乎并不以为意，卓胤明也不自讨没趣了，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走了，楚明云也正好忙完。 但既然卓胤之在这里，楚明云也没准备放过他，直接将单子当他怀里一塞：“姐姐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妾怕耽误明儿的事，殿下再帮妾看看吧？” 卓胤之却是一笑，将那单子径直递给了安平，随后笑道：“你呀，和太子妃一样，都太实在了。底下人这么多，让他们去做就去了。” “那不还是有些担心么。”楚明云嘟起唇来，又背着手，歪头看卓胤之。 这般动作由她这个年纪做出来便格外可爱，卓胤之忍不住笑着轻轻勾了下她的下巴：“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是不是都听到啦？”楚明云微微眯了眯眼睛，又轻轻哼了一声，“殿下太坏了，听到也不出来。” “听到什么？孤可什么都没听到，只晓得我们云儿口齿伶俐的很呀。”卓胤之好笑的捏捏她的脸。 楚明云又哼哼两声，小心打量了下周围，见忙着的几人也不敢看她和太子，便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殿下要不要去趟坤宁宫呀？太子妃自己过去……” “你倒是好心。”卓胤之一怔，无奈笑起，又捏着她的脸摇晃了一下，“这般懂事，孤晋你为侧妃如何，嗯？” “侧灰好啊，侧灰影子到（侧妃好啊，侧妃银子多）。”楚明云被捏脸捏的口齿不清，只顺着卓胤之的话胡乱说道。 卓胤之忍不住又笑起了：“怎么？孤还缺你银子花了？” 说话间，手上力气似乎又加大了几分，引的楚明云连声呼痛。 他好笑的松开手，看她连连蹂脸颊，又抬手去帮她肉：“孤也没用什么力气——咦，还真红了？” “很疼的。”她小声抱怨着，嗔怪的瞪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假装忙碌的点着桌子的数量。 原本是想没事找事，显得不理卓胤之是正常的，但数着数着，楚明云却“咦？”了一声。 “怎么了？”卓胤之问道。 楚明云又数了一遍，继而蹙眉：“少了一个。” “这还能少？”卓胤之扬眉，有些不敢相信。 楚明云蹙眉：“殿下，明日的宫宴，太子妃也要参加的吧？” “那是自然。”卓胤之说道。 楚明云眉头皱的更紧：“那便不对了，名册上一共十二个女子，桌子也是十二个，上首也只放了一张桌子，那让太子妃坐在哪里呀？” 按理来说，应该是在皇后身侧靠后一些的地方，给李清华也布置一张桌子。 但李清华谦让，原本在她的规划中，自己是坐在下首第一张桌子的。 只是之前太过匆忙，不管是楚明云还是李清华，都只记得有十二位姑娘要来，便只数了十二张桌子。 这会儿楚明云才反应过来，与卓胤之说完之后，卓胤之便让安平去再搬一张桌子来，放在最前面的地方。 “险些便要出错了。”楚明云拍着胸口，又吐吐舌头，满是劫后余生的模样。 卓胤之脸色却沉了下去。 这般错误，原是不应该出现的。 便是主子想不到，底下人难道也想不到吗？在这儿布置宫宴的都是宫中常干这活儿的老人了，还能连这点儿都疏忽？ 但偏偏，这么不应该出现的错误，还是楚明云一遍遍细心查看后才终于被找出来的。 卓胤之轻呵一声，抬眸看向坤宁宫的方向。 第五十一章 皇上又选了位新的侧妃 楚明云不知道这些吗？ 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跟着李清华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受到的刁难已经太多了，她几乎都要习惯了。 如今楚明云是百分之百的确定，皇后不喜太子。 对，不仅仅是不喜欢李清华，而是直接就不喜欢卓胤之。 楚明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亲生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能给自己带来荣耀的孩子。 还有一点，楚明云现在不太理解。 康乐帝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是皇后所出，那么意味着，至少在当时，康乐帝对发妻是很尊重，或许还有喜爱的。 但现在…… 肯定不是了。 不然，便不会有李清华协理赏花宴的事情。 楚明云心中盘算着，面上却依旧一副天真模样，又对了几遍之后对卓胤之说道：“妾瞧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呢。” “嗯，孤瞧着一切也都可正常了。” 卓胤之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果不其然又换来楚明云一声娇哼。 瞧着外面，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楚明云才要再问卓胤之是否去坤宁宫看看，便瞧见李清华面色不太好看的走了进来。 见到卓胤之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随之行礼：“殿下。” “累坏了吧？”卓胤之扶了她一把，又示意李清华自己去看周围，“这活儿干的真不错，孤都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这话说完，李清华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楚明云上前扶住她：“姐姐放心，我已经看过许多遍，殿下也让安平挨个清点过了，肯定不会再出错。” “辛苦你。”李清华真心实意的说道。 楚明云只笑了一笑，知道她不自己看过肯定不会放心，便带着她看了一圈儿，众人这才踏上回府的马车。 路上，李清华似乎有些踌躇，半晌之后才对卓胤之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殿下晋黎氏为侧妃。” 听得这话，卓胤之只冷笑一声，并未有所回答。 李清华自然知道他是不愿意的，他连去宠幸那位表妹都不愿意，何况还要晋为侧妃？ 但皇后有命，她又不能不从，便很是头疼的劝道：“那到底也是殿下的表妹，不能真就在府中做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 “她来时便知晓自己是要做侍妾的，怎么还肯来？既然已经来了，便好好做这个侍妾就是了。”卓胤之冷声道。 李清华轻轻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皇后更应该知道，但皇后不管这些。 “好了，此事你也按照母后的意思与孤说了，孤也知道了，但孤要怎么做，你也管不了，是不是？”卓胤之笑着拍了拍李清华的手，“孤倒是瞧着云儿不错，若她做侧妃，也能帮你一二。” “是，楚氏很是不错。”李清华轻声说道。 两人顿了一下，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三皇子卓胤明来。 以及，一个月后，皇上的寿辰之事。 楚明云忙了一天，回到府中时便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宫中的忙碌已经结束，而卓胤之也回了太子府，今日还去了正院，想来明儿应该没人来烦她了吧？ 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楚明云终于休息了一天。 半下午的时候，李清华从赏花宴回来，还带回了一车的东西。 楚明云被人请去了正院，进门就瞧见李清华含笑的脸，明显心情很好。 “云儿来了。”李清华也亲热的这般叫她，“先坐下，今日皇后娘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便拿回去。” “看来今日皇后娘娘很是高兴呀。”楚明云笑道。 李清华点头，状似无意的说道：“毕竟不仅给四弟和五弟选了极好的正妃，得了父皇的夸赞，皇后娘娘还给三弟选了个极好的庶妃呢。” 庶妃，这…… 一般皇子只有正妃侧妃，再往下便是侍妾，哪里阶层分明搞这么多妃子出来？ 楚明云一时不知道皇后这是为了卓胤明好，还是让他成了笑话，只笑了一声。 “父皇今儿也过去瞧了瞧，看过之后很是满意，这些是他的赏赐，你若有喜欢的，也可挑一些去。” 李清华让楚明云自便，去看所有她从宫中带回的赏赐，说她喜欢尽可自取。 而此时，李清华才有时间去洗漱更衣。 楚明云瞧着她虽然劳累，但心情很好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真是个勤勉的人呢。 到底是帝后赏赐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楚明云正专心选着东西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求见。 “太子妃更衣未回，何事？”楚明云看着门口来报信的小厮，好奇问道。 那小厮嗫嚅片刻，才小心回答：“皇上有旨，给咱们府上……添了一位侧妃……” “什么？”楚明云一愣，内室里匆匆走出来的李清华也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添了一位侧妃？谁？” “今日赏花宴上，太子妃娘娘或许瞧见过，是威武大将军家中二女。”那小厮显然已经打听的很清楚，或者被卓胤之叮嘱过，答的很是详细。 而他这么一说，李清华和楚明云也都明白了。 如今朝上，能被称一句威武大将军的，便只有齐家。 齐将军是实实在在守了十五年的边关，至今年迈却依旧每年有半年戍守在北边。 他家中嫡妻只生育了三个儿子，各个跟随父亲一起守关，剩下的两个女儿则全是妾室所生。 虽为庶女，但这般姻亲，却相当于皇上送了个有军权的老丈人给卓胤之啊。 这是好事，但楚明云眼瞧着李清华脸上多了丝苦涩。 不过对方很快又笑起，还与楚明云道：“这下好了，我今日瞧着那位齐家妹妹，便觉得她性子直爽可爱，只是没想到，还有这般的缘分。” “是，妾从前在家中，也听说齐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甚至还学过一些武艺？”楚明云也跟着笑道，“倒是让妾好奇了。” 两人都没再提旁的，不管是皇后想让黎氏为侧妃，还是卓胤之答应楚明云为侧妃，只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好提了。 三日后，是皇上赐婚的吉日，一顶花轿停在太子府门口，新的侧妃到了。 第五十二章 这位侧妃不简单 到底是皇上赐婚，又是侧妃进府，太子府热闹了半日。 楚明云坐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忽然又笑了起来：“原来我进府的时候，旁人是不是也这般听着呢。” 不过那会儿府中人少，如今却是越来越多了。 第二日中午，李清华特地将众人都叫去了正院。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个眉目稍显严肃的女子，上身一件桃红色的衫子。 不必多介绍，这便是新来的侧妃齐桂如。 李清华坐在上首，含笑说了几句：“以后大家都是姐妹，在府中守望相助，在外也要为府中多着想。” “本宫如今有孕，难免常觉疲累，便与殿下商议，府中多数事宜便交给齐侧妃。” 吩咐完之后，李清华又笑着对齐桂道，“齐妹妹瞧瞧，也认识一下人。” “是。”齐桂如瞧着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便是一身喜庆衣服，却依旧难掩她身上那股锋利之感。 胡氏忍不住的轻哼一声，黎氏瞧着她也满脸不忿。 方氏是无所谓的，还起身行了一礼，笑眯眯的又重新坐下。 苏氏则是觑着黎氏的神色，不敢乱动，犹豫着避开了齐桂如的视线。 楚明云将一切尽收眼底，才要起身，那齐桂如便开口说道：“楚氏有孕，坐着就是。” “多谢齐侧妃。”楚明云笑道。 这般干脆利索的人，难怪李清华心甘情愿的交权。 不过几日，楚明云也忍不住感慨： 康乐帝选的这位侧妃，实在是妙啊。 性子直爽，管理一府事务像是管着军队似的，最近楚明云见家中小厮跑来跑去的，那脊梁骨都挺直了几分。 李清华那边也不需要她看账本了，但楚明云还是隔三差五的到正院，陪她说说话，绣绣花，再逗卓宁嫣玩一玩。 一岁的小孩正是最好玩的时候，楚明云瞧见她便喜欢，好几次真情实感的与李清华感慨，若是能生个这般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李清华便也只看着她笑。 “妾瞧着，这府中上下跟进了军队一样，那日妾还恰好听见路过的一个小厮边跑边说道：‘这次我肯定能按时到，不会被军规处置了！’” 楚明云当做笑话与李清华讲，却敏锐的察觉到，李清华笑意似乎都一下收敛了不少。 继而，她听到对方说道：“是，殿下还因此夸过她不少次，说她这般管理很是不错。” 明明是温和语气说出的话，却让楚明云听出些不对劲来。 她笑着开口：“但妾总是觉得，府中虽说需要有规矩，到底还是咱们的家，既然是家，便与只讲规矩的军队还是不同的……” “妾只是怕这般重压之下，底下人会心生不满……” 楚明云看着李清华的神色，口中的话也在逐渐做着调整，“妾便想着，太子妃是不是可以稍稍提点齐侧妃一二？她毕竟也年轻，比妾还小半岁呢。” “你这般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是有些矫枉过正了。”李清华眉眼舒展了些些，“最近总觉得府里有些压抑，原是这般。” “是呢，妾就瞧着那小厮跑的一脑门汗，这大冷天的，也不容易。”楚明云笑道，“咱们府上向来待下宽和，殿下和太子妃都是和气人儿，底下人怕也没经历过这般的严苛……” “你说的对。”李清华含笑点头，又道，“齐侧妃也是一番好意，但到底年轻。” “是呢，还需太子妃掌一下大方向才行呢。”楚明云笑道。 李清华摆摆手，似乎是不许楚明云这般说，但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回到蓬莱院，才坐下，楚明云就忍不住笑起来。 要说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卓胤之也没回来过几次，但几乎每次都是正院、蓬莱院、以及齐桂如所在的紫翠苑这般顺序走下来。 当然，也不是每次他都留宿紫翠苑，但自从齐桂如进门，说一句她得了独宠也不算错。 楚明云手指放在唇瓣轻抚一下，又笑起来。 不过三五次的独宠，大半个院子都坐不住了。 楚明云猜测的没错，这日傍晚卓胤之回来的时候还未进正院，便被紫藤苑的人拦住了。 不知胡氏这次用了什么借口，到底将人叫进了院子，半个时辰才走。 之后卓胤之从正院出来，还未到楚明云这边来，便被黎氏使人叫走了。 之后，便再没出来。 楚明云倒是无所谓这一次两次的没见到卓胤之，只是真心觉得，做太子也不容易。 上一世的彭侯面冷心硬，再加上一个苏氏一枝独秀的得宠，旁的妾也都乖的很，可不敢这般拦人什么的。 但瞧瞧太子这一院子女人，不是青梅竹马就是亲表妹，不是皇上赐婚就是皇后塞人，拂了谁的面子都不好。 楚明云看的清楚，想的明白，便也安心睡下了。 便是连续两次卓胤之回府都没能到她这里来，楚明云也并未着急，反而很是淡然。 不淡然的另有其人。 “她倒坐得住，凭什么府中所有人都在着急，连李清华都稳不住了，她倒是什么都不必做？！” 胡氏站在廊下大发脾气。 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支绿菊被她顺手拔下，又泄气似的将花瓣一片片摘下，之后冷笑道，“送去的燕窝这么久了也没见成效，不就仗着个肚子才能坐的安稳吗？” “姨娘，那燕窝……她似乎一直没喝。”跟在她身边的心腹和芳小声说道。 胡氏冷笑：“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有好东西都不会喝！”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那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吧？越发稳妥了。”胡氏咬牙切齿，“李清华也就算了，殿下总归需要一个嫡子，她姓楚的又算什么东西？！” “那……”和芳下意识往侧殿去了。 胡氏抿了下唇：“那便用吧，再等……也太久了。” “而且如今我瞧着，殿下似乎也并不如何在意她，哼，不必再担心那许多了！”胡氏将手中花枝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卓胤之也在吩咐安平：“……再将今春父皇赏赐的那件白玉如意送去蓬莱院，让她安心养胎。” 第五十三章 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是。”安平才应了一声，却听卓胤之继续说道：“不必大张旗鼓的，正常送去就是了。” “啊？”安平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低头应道，“是，属下晓得了。” 大张旗鼓的送去，是送给旁人看的。 但这般正常送去，便是……太子真的在担心人了。 大约是这两次回来，都没能去到蓬莱院，卓胤之怕楚明云多想，专门送了这玉如意过去吧。 安平心中不由多想了一些，捧着那玉如意盒子的手也更稳当了些。 他到蓬莱院的时候，楚明云刚午睡起来，听说他替太子送东西，还不由分说塞了个荷包给她。 安平便忍不住说道：“殿下这是担心楚姨娘了呢，特让属下来看看姨娘。” “让殿下操心了，我一切都好。”楚明云温声说道。 安平点点头，才要告退，楚明云却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愣了愣：“楚姨娘？” “小姐？”惠舟察觉到不对，连忙上前扶住楚明云，“你怎么了？” 楚明云面色瞬时就白了下去，而且有些站不住了似的，缓缓就往桌下滑去。 她一手扶着肚子，边急促呼吸边道：“快去请……邢太医！”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啊小姐！”惠舟抱住她的身子，惊慌的大喊道。 安平吓一跳，连忙出去找人，先去叫了邢太医，又使人快去寻太子。 回屋后，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又连忙让人去找太子妃和齐侧妃。 忙碌了一圈，先来的竟然是齐桂如。 她进来后便径直到了楚明云的闺房，之后蹙眉走出来：“来人，将蓬莱院上下所有人都看管起来！” 邢太医匆匆而来，见到楚明云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楚明云已经疼的满脸冷汗，双手抱着肚子，连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 “还未见红，还未见红，我想想，我想想……” 邢太医也吓的要命，他自然知道太子是如何看重楚明云和这个孩子的。 把过脉后，他又倒吸一口冷气，谨慎问道：“催吐的话，楚姨娘能接受吗？” “别废话，什么都好，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楚明云哑声吼道。 她以为自己是在吼，但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小。 好在邢太医听到了，并向她保证：“姨娘做的很好，千万不要太激动，你先休息，情绪影响也极大。” “现在还没事，姨娘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开药，没事，没事的。” 邢太医说着，便快速写起药方，同时喊着找小厮去抓药熬药。 楚明云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的绞痛，还有强烈恶心的感觉。 从刚刚邢太医的话中，楚明云已经大概能猜到自己会这般的原因，她挣扎着去喊惠舟：“我刚刚吃的……碗留下……” “楚姨娘安心，一切我都让人看起来了，等会让交给邢太医检验就是了。”齐桂如走进来说道。 看到楚明云的惨状，齐桂如微微蹙了下眉，似是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嘴里却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吃了什么？” “就是齐侧妃你送来的花胶啊！”惠舟忍不住尖声喊道。 齐桂如一愣，恰好走进来的李清华听到这句，下意识便扶住了清潭的手。 那花胶，她，也吃了…… “我们姨娘刚刚吃完就午睡，醒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难道不是花胶的问题吗？”惠舟哭着喊道。 齐桂如勉强冷静下来：“那花胶是我在小厨房让人炖好的，我这便让人去将所有小厨房的厨子都看管起来。” 她想要出去，外面响起一阵通穿声，卓胤之匆匆走了进来。 一屋子人都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行礼。 卓胤之摆摆手，路过李清华的时候顺手扶了一把，脚下不停的走到床边。 楚明云委委屈屈的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 “孤知道了，别怕。” 卓胤之回头看安平，安平低头答道：“属下已经将蓬莱院的一切都让人看管起来，又去请了住处离咱们府上最近的刘太医。” “刘太医刚刚已经到了，正在查看楚姨娘最近吃过、用过的东西。” “好。”卓胤之应道，又低头看了眼楚明云，握住她的手道，“别怕。” “殿下来了，妾就不怕了。”楚明云虚弱的说道。 这会儿，邢太医开的催吐药也送来了，只闻着那味道便令人作呕。 卓胤之皱着眉接过来：“孤来。” 他试了下温度，端着碗小心的喂到楚明云唇边，低声道：“慢些喝。” ……邢太医不敢开口说这个药必须得快点喝才更更有效。 好在楚明云受不了这个味道，咬着牙飞快的将一碗药滴水不剩的全都喝完。 原本便有些恶心的感觉，这药味更是难闻的紧。 楚明云强忍着喝完便有些受不了，连忙便推卓胤之。 邢太医也道：“殿下快闪开！” “你快，唔……出去……” 楚明云还是要脸的，强忍着等卓胤之出去后，拉上床帐才吐了出来。 惠舟得了邢太医的叮嘱，专门瞧着那呕吐物仔细看了，见里面不止是刚喝下的汤药，似乎还有些沉淀，便稍稍放心下来。 也是神奇，吐完之后，楚明云真的觉得肚子不那么疼了。 又稍微吃了些粥，喝了安胎药之后，腹中疼痛稍缓。 邢太医又把过脉后，躬身说道：“还需好好养着，好在楚姨娘身子康健，但这回伤了元气，至少要先躺上三个月。” “好。”卓胤之一口应下。 李清华坐在一旁，欲言又止，一手扶着肚子，面上还有些担忧。 齐桂如站在一旁，面色也不太好看。 “应是没伤到小主子，回头臣勤来一些，看如何再给楚姨娘调理一下。”邢太医又道。 卓胤之点头：“辛苦邢太医。” “都是臣应该做的。”邢太医说完，便自觉道，“臣回去再斟酌一下保胎药方，臣先告退。” 邢太医走了，安平便站在了他刚刚站着的位置，拱手行了一礼道：“刘太医查验了近来楚姨娘吃过用过的东西，问题确实出在那盏花胶上。” 话音刚落，李清华便一下子站起身来，齐桂如则闭了闭眼睛，直直跪在了地上。 第五十四章 为什么非得要害她? “那花胶中被人下了足量的红花和益母草，全是活血化瘀的药品，孕妇禁食。” 刘太医拱手说道。 楚明云微微蹙起眉：“妾竟一点也没吃出……” “那些都是没什么味道的，再被大量红糖掩盖，姨娘自然吃不出什么。”安平连忙说道。 楚明云可怜兮兮的看了卓胤之一眼。 卓胤之皱紧眉头，李清华略带了些结巴的说道：“那、那花胶，我也吃了！” 众人全都一惊，刘太医连忙冲过来替她把脉。 卓胤之忍不住责怪道：“你怎现在才说？” “臣妾……臣妾之前觉得，不一定是花胶的问题，再加上楚妹妹情况紧急……”李清华呐呐说道。 楚明云也直起身子：“太子妃怎么样？” “无事，太子妃一切都好，胎儿也很康健，并没有摄入那些药物。”刘太医答道。 李清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卓胤之眉头却并未展开，看向齐桂如：“那花胶，是怎么回事？” “是……是臣妾听闻，孕妇食用花胶对胎儿好，也找邢太医问过，之后便托家中长兄从外面买了一些回来。” 齐桂如真觉得冤枉死了。 她嗫嚅道，“臣妾此事与太子妃回禀过，也有太医日日查验，怎就、就……” 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她又看了眼楚明云，低头道，“臣妾是瞧着楚妹妹不爱吃那些个燕窝，担心孩子营养不够，才自作主张，求殿下责罚！” “花胶确实是好东西，而且这么久都没事，今日的，太子妃用过也无碍，可见不是花胶的问题。” 楚明云开口说道，“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未可知。” 她也不是为了齐桂如开脱，而是事实如此，就摆在眼前，所有人都能看到。 只是她是受害者，旁人不好先说什么而已。 李清华扶着清潭的手缓缓坐下，没有开口，卓胤之低声道：“继续去查。” “是，殿下，小厨房专门熬制花胶的人都被臣妾看管起来了——”齐桂如话没说完，就被卓胤之抬手打断。 卓胤之抬眸：“安平，你带着李太医继续去查，一定要彻底查清楚！” “属下遵命！”安平行了一礼，大声答应道。 他带着李太医出去了，屋里暂时静默一瞬。 楚明云以为也就这样了，却没想，那齐桂如实在是个直脾气，竟就梗着脖子直接问卓胤之：“殿下这是不信任臣妾了？” 卓胤之也不恼，直接答道：“此事经你之手，出了问题，若还是让你去解决问题，那结果旁人不服又该如何？” “……臣妾所有都秉公而为，旁人不服又如何？”齐桂如沉声说道。 楚明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中又叹了口气。 卓胤之更没时间来教导她，只道：“让安平去办就是了。” “……是。”齐桂如脸上闪过一丝委屈，还有些不服气。 李清华蹙眉看了她一眼，又扭头温声对卓胤之说道：“殿下去忙就是了，臣妾在这儿守着楚妹妹就好。” “妾也无事了，这会儿感觉不疼了。”楚明云连忙说道，“姐姐也辛苦一日了，还怀着身子，也该回去休息了。” 再看向卓胤之，楚明云乖巧应道：“妾这段时间都会好好卧床休息，一定保护好孩子。” “也护好自己。”卓胤之皱紧眉。 这后院，李清华公正贤惠，令她放心，齐桂如也是个严谨讲道理的，他原以为这般，至少可以放心一二。 可事实证明，他似乎放心的太早了。 楚明云察觉到他的些许情绪，温声细语的劝道：“其实最怕的是那般缓缓下毒，等发觉时便来不及了……” “今日这般，倒像是对方好不容易找不到机会才下了猛药……还好没事。” 楚明云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安抚自己一般。 卓胤之便笑了一笑，知道楚明云是在安慰自己，又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好了，你安心休息，孤走了。” “恭喜殿下。”楚明云说着就要站起身。 她还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妾觉得好多了呢。” 扶着卓胤之的手臂站起来，楚明云对他笑道：“妾这般，倒像是真生了什么大病一般。” “你呀，还是要小心着些。”李清华叹道。 她扶着清潭的手站起身来，也准备要离开了。 齐桂如亦跟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后，虽然绷着一张脸，却还是接话道：“臣妾会好好关注蓬莱院，楚姨娘的所用所食之物臣妾都要再谨慎些。” 李清华怕她多想，便又转头安抚了她几句。 不过卓胤之什么都没说，只专注的看着楚明云，见她行动果然无碍，才放心下来。 众人走到门口，卓胤之轻轻拍了楚明云一下，又捏了捏她的肩膀，开口只道：“好好休息。” 语毕，他谁也没看，率先便往外走去。 这般态度，显然是对李清华和齐桂如都有些不满了。 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低头往外走，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瞬间，变故突生。 一个低着头路过的小婢女，忽然猛的冲着楚明云冲了过来！ 院子里这般穿着青色衣服、最底层的小婢女来来往往的太多，她们一般只负责外院的打扫、清理、侍弄花草等小活，筛选也并不如何严格。 这会儿路过的小婢女，还规矩的对着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众人也并没如何在意。 但偏偏，就是这般的小婢女，竟直接就对着楚明云的肚子撞过去了！ 连楚明云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只眼睁睁看着那小婢女几步就到了自己面前，只来得及将手捂住肚子…… 李清华惊呼一声，齐桂如连忙上前一步，却也都来不及了。 楚明云后退，但身后就是门槛，躲都无处可躲。 惠舟尖叫着想挡在她身前，但时间紧急，也只能伸一只手臂挡住她。 楚明云一时竟连尖叫都发不出，眼前的一切像是慢动作一般，她甚至能看到那小婢女脸上的决绝和勇敢，似乎带着一望无际的无畏来做这件事情。 她不明白，无冤无仇的，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大约，她就是躲不开有孕小产的命吧…… 楚明云几乎带着绝望的看着那小婢女，却发现，对方似乎，不动了？ 第五十五章 患难见真情 就这么和那小婢女面对面愣了半晌，楚明云才敢吐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周围的人惊叫的惊叫，奔跑的奔跑，楚明云捂着肚子被惠舟扶着挪了一步，才看到那小婢女不动了原因。 ——她被卓胤之一把扣住了后脖颈。 这是楚明云第一次见到卓胤之动手，却没想到他会动作这般迅速，力气这般的大。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小婢女已经被他从后面掐的脸色发青，竟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 楚明云由惠舟扶着，跌跌撞撞跑到卓胤之身边，开口喊了一声“殿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用怕。”卓胤之却比刚刚更加冷静。 他甚至露出一抹笑意来，“这般玉石俱焚的法子，呵，哼。” 有侍卫跑了进来，捆了那婢女又将人捂嘴带走。 “殿下，这……”楚明云有些不明所以。 她总觉得，似乎这个小婢女的攻击，是在卓胤之意料之内的…… “别怕，没事了。”卓胤之抱住楚明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与刚刚花胶事件确实不同，这次，楚明云听着卓胤之的语气，似乎是带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一般…… “啊！娘娘，娘你怎么了！”清潭的惊呼引起众人的注意，楚明云回头去看，却见李清华正要往地上滑去。 清潭用力扶住她的身子，却依旧止不住她下滑的趋势。 楚明云就感觉，正抱着她的那人忽然猛的就松了手，三两步跑过去抱起李清华，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事……你别、别怕……”李清华声音细弱的很，但还在努力安抚着抱起他的人。 卓胤之连一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更无暇去顾及旁人的反应，抱着李清华便往外冲去。 远远的，他只丢下一句“快去请邢太医！”人便不见了踪影。 还站在廊下的众人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事情搞的都回不过神来。 楚明云扶着惠舟的手，半晌，突然就笑了一声。 她总算明白了。 之前是不敢相信，或许认为不可能。 但到了如今，事情就摆在眼前，她又如何能不信？ 齐桂如从身后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她还牢记自己的指责，问了几句楚明云的情况，又叮嘱她好好休息，无事便不要出门了，才离开。 只是瞧着那背影，无端的，楚明云觉得她似是有些萧索的。 唔，或许落在旁人眼中，自己如今也该是一副萧索的模样。 明明被人下了药的她，险些被人袭击的是她，但卓胤之却是在正院陪了李清华一整晚。 惠舟和晚舟都有些替她打抱不平，晚舟不满的说道：“奴婢去打听过了，太子妃就是受到惊吓，情绪有些不稳罢了，哪里就需要太子守一夜了……” “就是，咱们小姐身子不更差？都怀着太子的孩子……”惠舟一边嘀咕，一边帮楚明云掖了掖被子。 楚明云笑道：“好了好了，一个两个，都还未嫁人呢，做这般怨妇模样给谁看？” “小姐！”晚舟皱眉嗔道。 楚明云好笑的看了她二人一眼：“好了，计较这些做什么。我什么事儿都没有，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话虽如此，两个婢女依旧是不开心的。 旁的不说，楚明云从入府后便一直深受太子宠爱，甚至可以说是偏爱了。 又很快怀上孩子，连太子妃又对她温和照顾，而怀孕后的楚明云，在太子那里，几乎是和太子妃一样的待遇了。 惠舟和晚舟便都认为，自家小姐，才是太子的“真爱”。 可惜…… 楚明云如今却是想清楚很多事情。 她就说，以卓胤之这般的地位、心智，若是对一人真心，又怎会不知如何才是对那人好？ 明面上的偏爱和疼宠，多少都能演出来，而心底的珍重，却是……患难见真情。 如今，楚明云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妙。 患难见真情。 平时还能伪装一二，表演一二，但遇到危险的时候，真心难藏。 低头笑了笑，她又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曾经那些心动像是个笑话一般，在嘲笑她，重来一世，竟还会为那些面上的深情打动。 可笑。 大约是她的忽然沉默让两个婢女都有些不安，惠舟尝试着安慰道：“小姐，毕竟那是太子的嫡子……” “是啊是啊，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太子自然会担心太子妃……” 苍白无力的解释，楚明云抬头笑了笑：“是啊。” 一个府中，总归要有个嫡子的。 主仆三人又沉默了片刻，随后转移了话题，说起其他。 安平不愧是跟在卓胤之身边的人，手段相当了得，不过一天时间便查了个七七八八。 动手之人收尾不急，已经被抓住了尾巴。 只是，卓胤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是准备怎么去罚那动手的人。 “对了，那个小花，就是昨儿来撞小姐的，也不知道在怎么样了。”晚舟嘀咕着。 以她的打听能力，竟然一点后续也没探到，实在是奇怪。 楚明云也不想不通，但心知，早晚卓胤之都要来给她一个交代。 只是，她也没想到，卓胤之的交代来的这般干脆。 “这是擢升你为侧妃的圣旨，等孩子生下，不拘男女，你都是侧妃。”卓胤之坐在床边，温声与楚明云说着。 楚明云看着那一卷明黄，面上是茫然，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还以为这件事再不可能行，怎么就忽然，连圣旨都下了？ “下药之事，应是紫藤苑动的手，但是依父皇的意思，看在郡王面子上，便先轻轻掀过，只在咱们府中惩处一二就是了。” “孤已经命人封了紫藤苑，这半年就不许她出来了。她要日日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为咱们的孩子祈祷，直到孩子平安出生，才算她赎清了罪过。” 说到这里，卓胤之停了一下，看了眼楚明云的神色。 楚明云眨了眨眼睛，似乎后知后觉，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般：“那花胶……是胡姨娘动的手？” “是，至于那小婢女……” 卓胤之沉吟片刻，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楚明云手中的圣旨，“孤查出动手之人了，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你。” 楚明云便明白了。 这道圣旨，就是弥补吧。 第五十六章 她明白了 大约是卓胤之一直在等的动手之人终于动手了，他懒得再演； 也或许是……他觉得已经表露，便无需再伪装自己的心意。 总之这场谈话很是客套，卓胤之就一直坐在楚明云床头的小凳子上，语气也淡然的很。 楚明云坐在床上，被子盖住肚子，一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明黄色的绢布。 她并不想做劳什子侧妃的。 原本她盼着能生下一个女儿，最好生在李清华后面，这般又安全又无后顾之忧。 虽说这一世太子的待遇已经与前世多有不同，但未来谁知呢？ 万一还是有圈禁的那一天，楚明云也可带着自己的女儿去过潇洒自由的日子。 原本她还担心，以卓胤之来的频率，自己会不会还有第二个孩子，或者更多孩子，但现在看来…… 却是有些够呛了。 抚着肚子，轻笑了笑，楚明云忽然觉得做一个像是齐桂如那样的人也不错。 有什么便问什么，也不错，至少不会让自己难受。 她笑一笑，直接开口：“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小花这一遭。” 卓胤之“嗯？”了一声，之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抬眸看她：“何意？” “没什么意思，妾累了，想睡一会儿。”楚明云恭敬答道。 卓胤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去做什么，却又停住，之后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后，惠舟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明云：“小姐……” “怎么了？这般模样。”楚明云随手将那圣旨一丢，“我现在怀孕了，还要晋为侧妃了，不是很好吗？” 惠舟却露出些心疼的表情，笑意勉强：“好，好，白姨娘知晓了定会放心……小姐，我把这圣旨收起来吧。” “嗯。”楚明云翻身躺下，不再多话。 说也奇怪，她心中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除了一丝丝的疼痛之外，还有些轻松之感。 情情爱爱的实在太过辛苦，又太麻烦，还不如就轻松一点的好。 这之后，楚明云在自己院子里养胎，隔壁黎氏过来三次，她见一次，方氏大约是打听到什么，也学乖了，三五日的才来寻她一次。 李清华受了惊吓，据说一直身体不好，整日里也是很少下床。 紫藤苑被关了大门，据晚舟打探，说是前几日还天天都有摔裂碎瓷的声音传来，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加上天气冷了，大家都不爱出门，整个太子府的后院越发安静下来。 这次，是连那暗中汹涌都无了。 除了齐桂如每日里来去，或是吩咐下面人办事，或是与太子妃回话。 只是似乎，她的精气神，以及在下人面前的威信都有些不如以往了。 * “小姐，外面下雪了，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惠舟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她笑盈盈的将手中提着的食蓝放在桌子上，又回到门口将身上的雪渣渣拍干净，一边还与楚明云说道，“小姐可要出去瞧瞧？” “嗯，等下去看看。” 楚明云放下手中的针线，面上也有些欣喜，“才冬月里，就下雪了？” “是啊，还下的挺大的呢！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呀，肯定是个好年头。”惠舟笑道。 正说着话，晚舟走了进来：“小姐，太子回府了！” 楚明云顿了一下，惠舟扭头嗔她：“这种事情还打听来做什么！” “不是呀，小姐，听说别宫已经建成了，若不是今日下雪，皇上都想出城去看看呢！”晚舟连忙说道。 楚明云点头：“也差不多了。” 晚舟笑道：“奴婢听着伺候太子的人说，若这番能得了皇上的夸赞就好了，今年咱们太子府便算是在皇上面前得了脸了。” 楚明云也跟着笑了一声，准备下床吃饭，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杂乱声。 “怎么回事？不知道小姐要静养吗。”惠舟皱了皱眉，这就准备出去看看。 自从出了小花那件事情之后，楚明云这两个婢女比她都谨慎了许多，除了她二人能进屋伺候，旁人最多只能到廊下。 就连活泼懒散的晚舟，也比从前勤快了许多，跑进跑出的承担了不少活计。 这会儿惠舟刚掀开帘子，便僵在了原地，片刻后急急回身：“小姐，太子来了！” 楚明云：“啊？” 她一身穿旧了了的夹棉袄子，因为晨起后在屋里还未出去过，脸没洗头没梳的，卓胤之怎么忽然就来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帘子掀开，穿着玄色大氅的卓胤之夹着一身风雪便走了进来。 看一眼呆呆站在床边的楚明云，再看看桌子上简单的饭食，卓胤之先皱了皱眉：“怎么，还未用午膳？” “妾……”楚明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连忙低头行礼，“妾见过太子。” “不必这般。”卓胤之摆摆手，回身吩咐安平，“去传一桌膳来，孤今日在蓬莱院用饭。” “是。”站在门口的安平应了一声，便连忙去了。 晚舟也不敢在屋里多呆，行礼告退后便出门守在门口。 卓胤之脱下大氅，又去炉子边烤热了手脚，才走过去坐在床边：“你……近来身子怎么样？” “劳太子询问，妾一切都好。”楚明云恭敬答道。 她垂着眸，也瞧见了卓胤之微微动了一下的喉结，却没听到他再说什么。 有些不明所以，难道他冒着雪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一句？ 两人沉默的用过饭后，楚明云见卓胤之似乎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主动开口道：“殿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卓胤之顿了顿，到底还是说道，“天儿不好，孤却还是想你随孤出去一趟。” “是，那殿下等妾片刻，妾这便去更衣。”楚明云也没多问，去哪里又能怎么样呢？卓胤之话都说了，她总不能不去。 卓胤之又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蹙眉，挥挥手：“去吧。” 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惠舟伺候着楚明云换上新制的夹袄，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这么大的雪，要去哪里啊？这般冷……” 第五十七章 为何她这般宁折不弯 楚明云也是出门坐上车之后才知道，卓胤之要带她去新建成的别宫。 “你心细，又有自己的想法，孤想让你去看看，看是不是有哪里不妥。”卓胤之解释道，“只是时间紧急，便是今日下雪，也只能先邀你出来看了。” 楚明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卓胤之顿了一下，又道：“原本没想这般急的，也不知是谁，将别宫建成的消息传了出来……” “父皇知道后龙颜大悦，今日就要去看，好在下雪才暂时打消了念头，但事情紧急，恐他明日就要去……” 卓胤之絮絮说了半晌，没等来楚明云的任何回应。 他顿了一下：“云儿可是不愿前往？” “不是，妾只是不明白，为何……是妾？”楚明云是真不清楚。 她脸上清清楚楚写着疑惑，“殿下验收之后一切都好便是了，为何还要妾去看？” 卓胤之也顿了一下。 他也找不出什么借口，片刻后叹道：“似乎，只有你看过，一切没有问题，孤才能放心。” 楚明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反而有些啼笑皆非。 好好好，到底还算她是有用的是吧。 卓胤之也没再说什么，他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像是要来握楚明云一般，却被她躲过。 “殿下，妾有些困了，想先睡一会儿。”楚明云低头说着，往旁边挪了挪，之后便闭着眼睛靠在了车壁上。 这般明显拒绝继续沟通的意思，卓胤之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一旁翻起带着的书来。 片刻后，他却余光瞥见楚明云身子轻微晃了一下。 像是将要睡着，又猛然惊醒的那种动作。 他微微挑眉，没想到她能睡着的这么快，没多犹豫便挪过去坐在了楚明云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脑袋靠进自己怀里。 掌下的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之后便逐渐舒缓起来。 卓胤之心中喟叹。 楚明云……实在太过聪明。 而且，还有些宁折不弯的骨气。 自己却是因为多多少少有些利用过她的意思，而且被对方发现了，便有些不自然。 但楚明云，哎，楚明云。 手掌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卓胤之低头，看着那柔顺的眉眼。 这般面孔，怎么就这般强硬呢？ 像是齐桂如，哪怕明知道他如今对她并不全然信任，却为了一个侧妃的名声，如以往一般勤恳的工作。 楚明云……确实与李清华有些像的。 从前这两人关系也算好，如今却很少见面，见面似乎也是客客气气的。 圆滑的人，只会将一时芥蒂埋在心底，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这俩人，哎，这俩人。 卓胤之另一只手隔空抚过楚明云的眉眼，心中难免有些喟叹。 李清华，不管怎么样，也是出身大族的嫡女，如今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除了尚无嫡子之外，她自然可以按照她的心意痛快生活。 可是楚明云，家世只能说尚可，又是不如何被疼爱的庶女，怎也就养成这么一副硬邦邦的脾气？ 不是说她不会弯下腰来讨好人，而是当她觉得不想，不愿意的时候，便不去做这样的事情。 “你呀……”卓胤之叹了口气。 罢了，到底是他亏欠了她，便随她去吧。 其实当时齐桂如进府的时候，卓胤之也犹豫过要不要将“靶子”换人。 毕竟楚明云怀了身孕，他对孩子还是很看重的。 但时间还是太短了，他也常常忙碌，并没有多少时间再做出一个宠爱对方的假象。 便是努力了，也没能达到。 后来卓胤之分析，觉得对方大约是看到楚明云被下药，便干脆趁他病要他命，措不及防就让那小婢女行动起来。 也是匆忙之中定的计划，成功率才会那么的小，对方此举，大约也是为了激怒他。 毕竟卓胤之身上还有皇命，若是不管不顾去做些什么而耽误了别宫的修建，对方便算是达到目标了。 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许多，只是在楚明云清浅的呼吸声中，卓胤之不知不觉也靠在了车壁上，渐渐睡着过去。 这段时间，一件事叠着一件事，加上他在外面也很难睡着，这会儿倒是真困了。 两人一口气睡到别宫，被安平叫醒的时候，卓胤之还有些不敢相信。 竟就真睡了一路。 楚明云揉揉眼睛，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将自己从卓胤之怀里拔了出来也并没说什么。 她扶着惠舟的手，小心的要跳下马车，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拦了一下。 “孤先下。”卓胤之说完，也不等楚明云的反应，径自跳下了马车，然后回身对着她张开双手。 见楚明云还在犹豫，卓胤之轻笑一声，又走上前一步，直接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一群下人都连忙背过身去，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但楚明云一站在地上，就连忙轻巧的挣脱了卓胤之的怀抱。 她回身行了一礼，还要说什么，却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只是看了她片刻，卓胤之什么都没说，只拉着她往别宫方向而去。 两人沉默的走了片刻，卓胤之才开始介绍起别宫的布置来。 楚明云虽然不懂这些，但好在她记忆力不错，上一世皇上对别宫的褒贬她还记得。 大约也是卓胤明为了显得自己事情办的好，将皇上的原话大肆宣传以昭示盛宠，却正好便宜了如今的楚明云。 听着卓胤之的介绍，楚明云频频点头，有时候忍不住会夸赞一句。 自然，她夸赞的地方，都将会是康乐帝喜欢的。 直到卓胤之说完别宫的三个门，便见楚明云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卓胤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门有问题？” 别宫依山而建，建在山的东南面，便有西南北三个门。 南门是大门，北门可以直通山上，这原本并没什么，甚至是很好的设计。 但是…… 楚明云迟疑的开口：“正北设门，会否被认为是不吉利？” “北门不吉利吗？”卓胤之细想了片刻，“可宫中，东西南北，都有宫门。” 第五十八章 为他画一幅画 楚明云细想了想上一世皇上说的话，努力不突兀的委婉的对卓胤之说道：“那殿下不妨细想，宫门北门叫什么？” “北门不就是……”卓胤之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片刻后，他低声开口，“玄武门。” 而东西南三门的名称，分别是东华门，西华门，和南明门。 只有北门的名字，连北都不带。 “奴之前也是偶然间听人提起，说宫城北边建门被视作不吉，所以才改了个玄武门的名字。”楚明云小声说道。 也是取神话四神中的玄武，代表北方之意。 却是连北字也不提的。 而且宫城方正，东西南北都有门也属正常，可这别宫却是蜿蜒山底的形状，这北门，并不是必须的。 卓胤之几乎没有多做考虑，连忙叫了人来，冒着雪将北门给封了。 “之前殿下考虑直接出门上山，也是一大亮点，不若将门开在西北方向？”楚明云思索着建议道，“便称勾陈门也好。” “勾陈，禀西方之金，为刚猛之神，得奇门无忌。”因为玄武的原因，卓胤之自然的往这方面想去。 他沉思着点点头，“不错。” 北门挪到了西北方向，再在名字上强调西，加上奇门这般含义，想来，一直信奉丹道的康乐帝会喜欢。 拍了拍楚明云的手背，卓胤之叹道：“还好你来了。” 楚明云没敢应这句话，随着又往里走，再看了一圈，又着重观察过水流方向后，她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卓胤之问道：“为何看水？” “从西流向南，最后从东南角流出，这样的水流方向被认为是吉利的，有助于聚集正气。”楚明云灿烂一笑，“这小河毕竟是殿下使人挖掘出来，并非天成，妾便着意看了一下。” 卓胤之思索着缓慢点了点：“是孤专门问过宫中打理水渠的人，才决定这般挖掘的。” 还好，一座门彻夜能重砌，一条河可没办法重新挖掘。 “别宫树木繁盛，又布置得当，每座宫殿都方方正正，建造大气，相信皇上会喜欢的。”楚明云安慰道。 卓胤之顿了一下，扭头看她时笑意渐深：“我们云儿真是深藏不露。” “妾也是恰好曾经听人说起过这些，不然哪里会懂呢。”楚明云对他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之后，却被卓胤之一把掐住了腮边的肉。 “殿哈……”楚明云吓一跳。 卓胤之轻轻拽了一下，又松手，他想说以后对孤不许那般笑，但也并未说出来，只又轻拍了楚明云脑袋一下。 楚明云缩了缩脑袋，有些莫名其妙，看了卓胤之片刻，忽然对他呲了呲牙。 “哈哈哈哈，你呀！”卓胤之被她逗笑。 两人几乎没什么对话，但莫名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楚明云笑起来又乖巧的很，卓胤之看着不由心软，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呀……” 连着两个“你呀”，说的楚明云还有些茫然，也不明白卓胤之是什么意思。 “天寒地冻的，你也莫要在这儿等着了。”卓胤之暂时不能回府，他要亲眼看着北门改好才能放心。 但瞧着天就要黑下来，让楚明云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 下着雪，又怀着身子，万一路上滑一下也很危险。 楚明云被带着，到了卓胤之在别宫附近居住的院子。 堂堂太子，为了督建别宫，就住在这么个小两进的院子里。 这院子，甚至还没她住的蓬莱院大呢。 内里收拾的倒也算整洁，只是肯定配不上太子的尊贵。 楚明云看着，忍不住便又瞧向卓胤之：“殿下……”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孤还要出去看看，火盆点着，莫要将窗户关的太死。”卓胤之叮嘱了几句，又看向惠舟，“照顾好你家姨娘。” 说完，他便急匆匆离开。 楚明云送他到屋门前，瞧着这小小的院子，被各种建筑材料堆的满满的，忍不住就皱起了眉。 她记得上一世，卓胤明可没有这么努力过，他只隔三差五的去看一次，几乎都是手下人来回跑着，更不必说直接在这附近扎营住下了。 不然，那人肯定会大肆宣传自己，哪里会提都不提。 卓胤之是做实事的人。 可也太实诚了些。 叹了口气，楚明云回身，原想坐在床上，却看到那床上一摞摞的图纸，都是各个宫殿的设计图。 再看窗前书案上，也是放着几张打开的图纸。 旁边还有一些个散落的白纸和笔墨，楚明云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图纸，难道都是卓胤之自己画的？ 不过，他那般勤恳的人，便不是自己画，也定是一条条线核对过的。 莫名的，楚明云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喜好大喜功之人，却也实在看不得努力的人始终沉默着。 将那未干的墨汁又重新研磨，楚明云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又看了看窗外，抬笔画了起来。 窄小的院子，堆得满满的砖瓦建材，便是白雪也无法完全覆盖。 一条小路蜿蜒，因为被人来人往踩的厉害，显得脏兮兮。 画上的屋子并不能看清全貌，但通过大开的门窗，能看到里面放着的一卷卷纸。 楚明云静心在其中一张打开的纸上绘出模糊的别宫轮廓，让人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别宫修建的图纸。 最后，楚明云在画的右下方落款，记下了画成的时间和地点。 “小姐画的真好！” 在她身边一直帮她举着灯的惠舟惊喜说道，“奴婢从前竟不知小姐画技这般的好！” 楚明云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又扭头对着惠舟笑了笑。 上一世无事可做时练就的本事，真是没想到如今还能用上。 惠舟喜滋滋说道：“小姐这般画技，定能讨得殿下欢心！” “……不，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他。”楚明云将画摊平晾干，没听到惠舟的回应，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惠舟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却很不解：“为什么啊小姐，为什么不让太子知道啊？” “我又不是为了讨他欢心。”楚明云叹了一口气，忽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只是，不想真诚做事的人被辜负罢了。 墨迹干掉，楚明云将画收好的时候已经近子时。 第五十九章 该让皇上知晓殿下的辛苦 楚明云捶了捶疲惫的后腰，长时间作画让她感觉很累。 收好画，楚明云便躺在床上睡着过去，等醒来时，不必睁眼便意外的察觉到身边还有个人。 ……也不知卓胤之何时回来的。 楚明云怕扰了他休息，一时也不敢动，就着现下的姿势睁开了眼睛。 这床有些小，大约原本也不是用来给两人睡的。 楚明云这会儿是侧躺着，与她的姿势差不多，卓胤之也是侧着。 不过两人却是面对面。 她睁眼就瞧见那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微微抬眸，就能看到那张已经熟悉了的脸。 便是已经看熟悉了，楚明云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皮囊的优越性。 俊俏的鼻，微薄的唇，眼睛闭着时，长长的睫毛带着弧度微微上翘，将阴影撒在那白皙的脸颊上。 难怪楚明溪惦记了两辈子。 脑海中下意识的冒出这么一句，楚明云自己都愣了愣，然后垂下了眸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她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眼前的人轻轻动了动，楚明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卓胤之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略有些迷蒙的眼神在看了她片刻之后，马上恢复了清明。 “殿下，妾扰到你了？”楚明云小声问道。 卓胤之含糊的应了一声，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又把她的脑袋按了按：“再睡一会儿。” ……许久未与男子这般靠近过，楚明云怔愣了一下，两颊飞快漫上嫣红。 大约是她身体实在僵硬，片刻后卓胤之放开了她，又翻过身去，缓了片刻后坐起。 “殿下。”楚明云也跟着坐了起来。 她已经有孕近六个月，肚子不算特别大，但也格外明显了。 卓胤之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辛苦你了，起吧。” 楚明云低头应了一声。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两人又到别宫转了一圈，确认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担心康乐帝还会召见自己，卓胤之连早饭也没来得及用，便急急赶回府中。 在马车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卓胤之看着小口啃着点心的楚明云，半晌才叹道：“辛苦你了。” “妾又没做什么，辛苦的是殿下。”楚明云道。 卓胤之拍了拍她的手背：“等忙完这一段儿，孤再好好陪陪你。” 结果才将楚明云送回蓬莱院，宫中便来了旨意。 “殿下还是洗漱一番，换件衣服再去面圣吧？”安平小声劝道。 卓胤之也觉得自己这般有些不妥，才要答应，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顺着那纤纤十指，卓胤之疑惑的看向楚明云：“怎么了？” “殿下就这般进宫就是了。”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如此，不妥。” “殿下辛苦，便该让皇上知晓殿下的辛苦。”楚明云凑近他一些，小声说道，“若每次进宫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又要如何让人知晓你的辛苦？” “只靠嘴说，又如何能取信于人呢？况且，殿下也不是能将所作所为宣之于口的人。” 楚明云说着，只简单帮卓胤之整理了一下衣襟，“就这般进宫，极好。” 卓胤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转身喊上安平这便往宫中去了。 楚明云进屋之后细想片刻，叫来晚舟：“有件事情，你出府去帮我办一下……” 雪一停，康乐帝便迫不及待要去别宫看看。 卓胤之就那么，带着一夜的憔悴，跟在康乐帝身后，介绍起别宫来却依旧神采飞扬。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每条小路，每条沟渠，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 康乐帝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个孩子，频频点头，最后更是赞道：“很好，甚合朕的心意，太子，你做的很好。” “父皇满意，也算儿臣没白忙这些日。”卓胤之笑道。 “好，太子，很好。”康乐帝点点头，而且兴致很高的开始吩咐每个宫殿的分配与装饰，甚至有些等不及夏天避暑，竟就准备年后开春，便往山上去打猎。 也是此时，跟着来的卓胤明似笑非笑的开口：“父皇，上山打猎还要往北走，绕大门一圈实在麻烦……” “嗯？朕刚刚听着，临近山坡那边不是还有一道门？”康乐帝不解。 卓胤明却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啊？可是儿臣听说，北边不应开门呀，北边开门，不吉利呀！” 康乐帝应也是听说过这般事情，目光马上移向卓胤之。 卓胤明笑意逐渐扩大：“皇兄总不能连这般小事，都不知晓吧？” “哎呀，都帮父皇修建别宫了，皇兄也上上心嘛，不知道可以问，胡乱建不好吧。” 卓胤明一句句说着，似乎笃定卓胤之确实在这件事上做错了。 卓胤之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猜到昨日是谁那么迫不及待的将消息传到康乐帝耳中，又撺掇着康乐帝快些来看。 原是知道了他所犯的错误，迫不及待要拿捏他呢。 卓胤之垂眸，心道还好昨日下了大雪，还有……有楚明云。 同时，他心中还多了些恼怒。 这么多工匠，都是建宫殿的老手了，怎一个连这种忌讳都不知道的？ 还要一个怀孕的侍妾来操劳，卓胤之真是不悦极了。 但当下，面对卓胤明的咄咄逼人，他也只能暂时将情绪都按捺，对上康乐帝的目光时轻轻辩解一句：“儿臣也只是觉得，这般上山方便些。” “皇兄，总不能为了方便连父皇的感受都不管了吧？这别宫，说到底也是父皇居住的，你……哎！”卓胤明摇着头，像是卓胤之犯了什么不赦之罪一般。 别说康乐帝，其余跟随到别宫来的臣子也都若有似无的将目光落在了卓胤之身上。 毕竟刚刚这位太子还在被皇上盛赞，转眼之间，却又惹到了皇上最忌讳的地方。 眼看康乐帝脸色越沉，卓胤之一掀袍角，跪下拱手道：“儿臣正是考虑到这些，才在西北方向开了一道勾陈门。” 一句话，让所有人同时变了脸色。 卓胤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脱口而出：“西北？怎么可能？” 第六十章 夸赞与诋毁 “哦？三弟竟是比孤还了解这别宫的布局？” 卓胤之挑眉，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还是说，三弟早就知道这别宫建了北门，却不来提醒孤，只等着今日嚷出来呢？” 被他这么一说，卓胤明表情一变，下意识的先去看康乐帝。 康乐帝也正巧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的方向。 这让卓胤明浑身一抖，连忙就低下头去，继而觉得又不能这样，抬起头来强笑着说道：“我哪里有那般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是走到这里，恰好听到皇兄说的这些才想起来而已。” “哦？这般么。”卓胤之笑了笑，拱手对康乐帝道，“父皇的事情，儿臣不敢有一丝懈怠，这别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儿臣都细细查过不止一次……” 随着他的话，康乐帝表情重新愉悦起来。 这一回，没了卓胤明这个胡乱打岔的，旁人也都没有敢指手画脚的，卓胤之只觉得从未这般舒畅过。 康乐帝也笑意越甚，竟就真的将别宫走着看了一遍。 便是回程时已经露出些疲惫之色，他却依旧对卓胤之笑道：“太子做的很好，这别宫深得朕心。” “是儿臣考虑不周，应使人带着轿子前来的，让父皇劳累了。”卓胤之做出一副很是懊恼的模样。 康乐帝大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这里景色甚好，朕也愿意走走。” “太子啊，事情你办的很好，来，坐朕身边来……” 康乐帝叫了卓胤之一起坐龙辇，时不时还传出的笑声可是让卓胤明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骑在马上，面色阴沉的看着那马车许久，忽然冷笑一声。 回宫之后，卓胤之又被康乐帝留着用了晚膳，父子俩相谈甚欢，至晚才回太子府。 “小姐，太子回府了，去了正院。”惠舟回来小心的与楚明云回禀道，“那边传来消息，说府中明日中午，一起用膳。” 楚明云微微挑了下眉。 这是得了皇上夸奖，而且休息了，准备来个全府大合欢？ 正巧晚舟也回来了，高高兴兴与楚明云回禀道：“小姐，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 “好。”楚明云笑着点点头。 惠舟撇过头去，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她心疼自家小姐白白站了一两个时辰，画了那么好看的画却不与太子说，也心疼自家小姐大雪天的跟着出去，又那般简陋的睡了一夜。 还怀着身子呢，这般辛苦，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最气人的是，还不许她与太子说。 惠舟忍不住：“小姐都会让太子一身辛苦的去皇上面前表功，为何不为自己多考虑一二！” “你呀，难怪这一天都这边表情，竟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呢。”楚明云忍不住笑起。 她拉着惠州的手，“好了，好了，莫要再这般表情了。” “若我所料不错，那画啊，终有一天会被殿下知道的。”楚明云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两个婢女都好奇的追问，楚明云只摇摇头，并不再多说。 虽说她也不为讨卓胤之的好才画的画，但若此事真有用，她也不能白画。 而且，按她所能想到的那种发展，总比她画完后就巴巴去给人看的效果要好。 只是楚明云也没想到，舆论的反扑会来的这么快。 第二天一早，晚舟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时脸上便全是仓皇之色：“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传，说太子犯了欺君之罪！” “哪里来的欺君之罪？”楚明云惊讶。 “说那别宫，并不是太子所建，他将事情交给手下人之后便不怎么管过，偶尔过去也是游山玩水，并不如何关心别宫的建设。” 晚舟努力将听来的与楚明云说个清楚，“还说，太子给皇上介绍别宫时说的那么好，也是底下人给准备好的稿子……” “这么会说。”楚明云冷笑一声，并不如何着急。 她觉得，只要康乐帝稍微了解一点点自己的儿子，就不会相信这样的说法。 前面铺垫已经够了，画也放出去了，总不能这般谣言，还真被人取信吧。 卓胤之一早就去了宫中，原本说好的中午全府一起吃饭自然无声无息的取消了。 楚明云原以为也就这般了，没想到李清华又使人来叫她去正院。 “楚妹妹，你可知道今日的事情？”李清华明显是有些着急了。 楚明云点点头，开口便是安抚：“姐姐不必担心，想来，殿下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不止咱们。” “可谣言来之汹汹，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吗？”李清华想一想，起身道，“我去舅父家一趟。” 楚明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舅父是谁，等想明白后也是一惊：“姐姐，这……” “我快去快回。”李清华咬了下唇，面上全是豁出去的决绝。 楚明云想拦却也没有立场拦，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李清华身边清潭和红参都是一般担心的表情，到底还是开口：“姐姐，不若等殿下回来再说？” “那便来不及了，总不能任由谣言就这么传播出去！”李清华完全就是一副为爱奔赴的战士模样。 楚明云无可奈何，跟着李清华出了门，见她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只能叹气。 “怎么了？小姐？太子妃的舅父是谁啊？”惠舟小声问道。 楚明云只答她一句：“太子妃生母姓温。” “温？”惠舟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总不能是温丞相吧？” “是他。”楚明云叹道。 但她也知道，李清华与母家关系并不如何和睦。 上一世的时候，甚至温丞相还是带头讨伐太子的那个，后来落了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到新帝那里依旧做着他的丞相，死后还追封文忠。 简直好笑。 李清华也是知道的，自己去这一趟，应该并没什么用处，大概还会遭受奚落和嘲笑，但她还是去了。 楚明云叹了口气，一边往外走，一边也忍不住有些担心。 太快了。 流言来的太快了。 若再晚上两日，让她的画多临摹几幅多传一些地方就好了！ “晚舟，你去昨日合作的书铺再催一催，这是两百两银子，务必让他们尽快将画作多临摹几幅，不卖只送也行！” 第六十一章 《别宫太子居》 宫中，卓胤之正低头与康乐帝说道：“……儿臣觉得不必解释，这些事情着实可笑，父皇总归能看到儿臣的真心。” “你的真心，朕自然知晓，只是……无风不起浪，太子，你要想想，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康乐帝淡声说道。 卓胤之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却还是低头应道：“是。” “行了，回去吧，别宫造的不错，旁的，你还要再谨慎些。”康乐帝摆摆手，这般说着，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卓胤之又应一声，才想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通报声。 皇后来了。 他退到一旁行礼，见皇后脚步不徐不疾的走了进来，路过他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的，就仿佛他是个不能让人省心的孩子似的，一大把年纪了还需要找娘帮忙。 ……这是卓胤之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闭了闭眼睛，就听皇后对康乐帝说道：“皇上，臣妾是为了太子的事情过来……” “不必担心，朕都知道的。”康乐帝淡声说道。 皇后似乎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康乐帝会这般轻轻放下。 片刻后，她缓声开口：“皇上，太子到底年轻，历练不足，所行所为总有不对的时候……” “皇后。”康乐帝打断了她的话，“朕说了，朕，都知道。” “母后……”卓胤之有些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想让皇后就此罢了，以免再被康乐帝训斥。 皇后却像是有些不忿一般，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却是说道：“太子此番所为，谁是谁非臣妾不知，只是这孩子向来好大喜功，驭下也总有些欠缺，还需皇上好好教导。” 卓胤之想走上前的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歪歪头，想喊一声“母后”，却感觉这两个字被塞在了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是臣妾教导不善，臣妾……自请责罚！”皇后说着，便要跪地行礼。 康乐帝一摆手：“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差在哪里，后面补上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昨日他对卓胤之还算亲热喜爱，今日便又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了。 卓胤之闭了闭眼睛，颓然的握紧了拳头。 他母后总是这样，为何又是这样？！ 他做什么，她都能寻出错处来，还将其大肆宣扬，最后又是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模样来让他按她的想法去改。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太子也先回去吧。”康乐帝见卓胤之还杵在那里，柱子似的动也不动，便蹙眉催促道。 卓胤之应了一声“是”，连行礼告退都忘了，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三魂丢了七魄的往外走去。 安平在殿外等到他的时候，只瞧着他的模样，便不敢上前说什么。 就这么走到宫门口，卓胤之才像是逐渐活过来了一样。 他抬头，看着冬日里难得晴朗的天，半晌后笑了一声。 罢了，向来都是这样的。 上了马车，才走了没一会儿，卓胤之便觉得憋闷的很。 他原想掀开点车帘透透风的，但意外的，他却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太子”什么“别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竟都已经传到百姓中间来了么？ 卓胤之自嘲一笑，干脆将车帘打开的更大了些。 瞧见外面的场景后，他却微微有些惊愕—— 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路边，手上还拿着画卷一样的东西，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满脸敬佩。 是的，敬佩，他没看错。 卓胤之下意识将马车叫了停，又听了片刻之后，却越发觉得疑惑。 怎么，这些百姓说的，都是夸他的话？ 而且，他们怎么知道他住的一进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建材，屋子里全是图纸的？ 当然，卓胤之并没有生气。 就现在这种情况，若不是性格使然，他简直要把这俩人刚刚说的这些事情大肆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督建别宫废了多少心思。 但他也只是这会儿想想，并未说过呀？ “安平。”卓胤之叫了小厮过来，“你去看看他们手中看的什么，莫要惊扰到人。” 安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卷起来的画轴，脸上却满是惊疑不定。 卓胤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接过画轴便打开来。 而安平则也一直保持着沉默，竟也没主动介绍这是什么。 在主仆二人的沉默中，卓胤之徐徐展开了画卷。 “这是……孤的院子？”到底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卓胤之一眼便看了出来。 但之后，他微微蹙了眉头：“这是谁画的？” “殿下，您看看落款。”安平小声提醒道。 卓胤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往下方看去。 《别宫太子居》 再下面，是一行日期，也不过就是前两日的事情。 “这个时间……”不必人再提醒，卓胤之已经想明白过来，“楚……” 他并未在外人面前将楚明云的闺名说出来，心中却已经跟着念道：明云。 是她画的？ 这副画轴明显画师临摹，瞧着也算是笔触细腻，而卓胤之便是没看过原作，也相信楚明云画的比这好太多。 将那画看了一遍又一遍，卓胤之只觉得刚刚冰凉的心逐渐恢复了些温度。 手指抚过那行小字，卓胤之笑着摇了摇头，又抬眸吩咐安平：“回府，快些。” “是！”安平笑着应道，马车逐渐动了起来，速度确实比刚刚加快了许多。 楚明云正坐在院子里听晚舟说着：“二百两银子而已，殿下给我的都不止这么些。” “辛苦你了，事情办的很好，回去休息吧。” “奴婢不想休息！小姐，奴婢听见好多好多人夸你画的好！”晚舟开开心心的说道，“奴婢也瞧着画师临摹了，只觉得他们临摹的，都不如小姐原作的十分之一！” “哦？云儿画的这般好么，那孤倒是想看一看了。”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只是比起以往的低沉，如今这道声音却是清亮了很多，让人能一下便分辨出他的好心情。 第六十二章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楚明云起身行礼：“殿下。” “嗯，在聊什么？”卓胤之牵住她的手，一起坐在小榻上，“画的什么那般好看，给孤也瞧瞧？” 楚明云轻轻哼了一声：“小女儿家的即兴之作，入不得太子的法眼。” “还未给孤看过，怎知入不入得呢？”卓胤之故作生气，“怎么？难道是什么孤不能看的？” “对呀，不能给殿下看到的。”楚明云笑眯眯的接话。 卓胤之佯装不悦，抬头捏她的脸：“好好好，孤不能看便不能看吧，那下次你专门画一幅画给孤如何？” “妾画技不好……”楚明云没说完，便抿唇一笑，又背过身去，“妾不与殿下说了。” “孤还真是没见过卿卿的画，唔，孤今日见了一只可爱的……粉色小猫，卿卿要不要看？孤画给你。” 楚明云好奇的回过一点儿头来：“粉色小猫？” “对，还会生气的小猫。”卓胤之看着她的微微侧过来的透粉的脸颊，笑意越深。 楚明云蹙眉，下一刻瞄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明白过来卓胤之在说什么。 她轻哼一声，扭过头来嗔道：“妾今日倒是瞧见一只大黄狗！” 话出口，她又觉得不妥，卓胤之却大笑起来：“好好好，一只小粉猫，一只大黄狗，配的很配的很。” 楚明云抿唇笑了起来，也是为了卓胤之不计较她刚刚的脱口而出贬低之语，起身走到桌前，唤了惠舟拿出少用的彩墨。 之后不过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粉色小猫，以及一只憨态可掬黄色大狗就出现在了纸上。 卓胤之站在她身边，边看边笑：“卿卿画工确实了得。” “不对呀，刚刚是殿下说要画小猫给妾看的？”楚明云故意斜着眼睛问道。 “嗯哼。”卓胤之说着，拿起毛笔沾了沾绿色，很快，一片翠绿的草坪出现在小猫小狗脚下。 楚明云眼珠一转，沾了些红色撒在草地上，顿时繁花灿漫，瞧着便明媚至极。 “你呀……”卓胤之从后面环抱住楚明云，才要笑着说她句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们刚刚特地遣了所有下人出去，有安平看着，应该不会有人这般没眼色。 “安平？”卓胤之喊道。 安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太子妃回来了，正往这边来，说是要寻您。” “寻孤做什么？”卓胤之微微蹙了眉。 但是已经来不及，外面的脚步声嘈杂响起，很快，李清华的声音由远而近：“殿下！” 卓胤之松开还环着楚明云的手，站起身来：“怎么了？”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李清华眉眼间的喜色掩饰不住，连清潭帮她脱衣她都等不及。 摆手让人都出去，她三两步到卓胤之身边，笑颜如花：“殿下，臣妾去寻了舅父，他答应帮你在朝上进言，你不必担心了！” 这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消息，楚明云都忍不住惊喜了一下：“那可太好了！” “嗯。”卓胤之的反应却很平淡，甚至楚明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情绪一下子就降了下去。 太子并不因为温丞相的相助而高兴。 楚明云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点，同样的，李清华也微微顿了一下：“殿下？” “多谢舅父了，改日孤与你一起到府上道谢。”卓胤之又这般说道。 李清华轻轻点点头，刚刚的喜色却少了很多。 她看了楚明云一眼，抿了下唇，犹豫之后到底还是问道：“殿下不欲前往，便还是臣妾自己去就是了。” “怎会。”卓胤之露出一些笑意来，“孤只是觉得，劳烦你了。” 楚明云默默后退一步，让出空间给这对夫妻。 李清华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对着她点点头，又笑起来，看着卓胤之说道：“为殿下的事，臣妾再如何辛劳都甘心。” “可是……”卓胤之叹了口气，“孤知道……所以不想你去求他们。” 李清华却又露出那般的笑容来。 她没有说话，但表情却又像是明明白白在告诉卓胤之：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 楚明云深觉自己就像个没长眼的局外人，轻咳一声，才准备告退，却听卓胤之说道：“走吧，孤送你回去。” “你今日也辛苦了，瞧这一额头的汗，还怀着身子呢。现在有什么比孩子重要呢？” 卓胤之说着，温和的扶住李清华的胳膊便往外走。 只是走到一半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楚明云说道：“收好画。” “是。”楚明云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连忙屈膝应了一声。 两人相携走的远了，风中远远还传来两人的对话：“什么画？” “随手画了一只小猫。”卓胤之笑道。 他这般轻松，似乎并不如何在乎，李清华便也跟着笑起：“许久未见过太子作画了。” 顿一下，李清华带了些疑惑和感慨，“看来朝上事情并不复杂，殿下还有心情作画？” “事已至此，多虑无益。”卓胤之轻声叹道。 两人已经走的远了，楚明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只觉得好笑。 卓胤之明明是知道她做了什么的，为何不说？为何不与李清华说？ 是怕对方不高兴，还是如何？ 她也是白做工，还搭进去二百两银子，何必呢？人家有丞相帮忙呢。 “小姐，午膳……”惠舟察觉到她不开心，小心的开口。 楚明云闭了闭眼睛，抬手抚上肚子：“传吧，我也该吃饭了。” 饿不饿的，能不能吃得下都无所谓，她还怀着孩子呢。 也没必要被影响到情绪。 她这边睡了觉，醒来时候听说方氏来寻她。 一开口，方氏问的果然就是：“咱们殿下摊上事儿了？” “怎么了？”楚明云不是很在意的问道。 方氏“哎哟”一下，拍着腿道：“你怎么这么不在意啊？殿下不是被皇上训斥了嘛？因为别宫那事儿！” “是吗？那与姐姐，与我，也无甚关系吧。”楚明云轻笑道。 不许下人通禀，想给楚明云一个惊喜的卓胤之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 第六十三章 被他听到了 卓胤之面色微沉，手中握着的画卷也是被他捏出了褶皱。 安平在一旁陪着听着，忍不住眼神就紧张的往画卷上瞟。 那可是他刚刚趁着午膳时间到处跑着，连续寻了七八个画铺才找来的啊！ 说实话，在看到楚姨娘画的画那一刻，安平是很震惊的。 临摹的画师，技艺便是不算高超，也已经算是绘画的佼佼者，说是能一比一还原也不为过。 但看到楚明云的原作，他才知道那些画师也只临摹出了七八分。 而且安平还打听到，那些找画师临摹的银子都是楚明云拿的，甚至那些画只送不卖，也都是为了将这早些宣传出去。 这手段确实好用，刚刚安平回来时听到百姓们都在议论，都是夸赞太子的话。 想来明日的早朝上，殿下的口碑定会逆风翻转，再不必担忧的。 安平想的有些远了，却见卓胤之表情越来越难看。 再仔细一听屋里在说的话，安平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捂住楚姨娘的嘴。 这都说的什么呀！ 要说，也不怪楚明云。 她本就因为中午太子走掉的事情不快，这会儿方氏又提到，说太子妃为了太子如何如何。 虽然语气依旧是不屑的，却也带了些敬佩。 楚明云起初没说话，只听着，知道李清华与母家不睦的不只是她。 但这般，向来要面子的李清华为了卓胤之也能弯腰去求人，还不知得了多少刁难。 是啊，和她一比，自己不过是画了幅画，搭了二百两银子而已，算什么呢？ 楚明云这般想着，在方氏带着担心的问她“也不知殿下如何了？”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殿下在太子妃那里，何需你我关心？” “这倒是。”方氏点头。 楚明云回过神来，却是笑了一声：“咱们不过是侍妾，殿下是咱们的主君，是主子，但与太子妃却是夫妻的。” “那是自然。”方氏点头。 “咱们为主子担忧什么呢？总归是能解决的。”楚明云淡笑着说完。 看方氏似乎有些不赞同，她忽然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来，开口便以玩笑似的说出了心里话，“嗯，若真是解决不了，大不了咱们一拍几散，全都回家去了算了。” 方氏愣了一下，之后有些惊恐的看着她：“什么？” “没什么，开玩笑而已。”楚明云这般笑着说道。 却是不知，在她这句话之前，门外站了片刻的人已经离开了。 廊下和院子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将此事说给楚明云听的，而跟着楚明云来的惠舟伺候在屋里，晚舟又出去打探事情去了。 导致许久许久，楚明云都不知道这一日太子来过。 她只是去问画铺要自己的画，却被告知已经被人高价收走了。 因为之前说好过此事，楚明云也无话可说，只能收了分成的银子便罢了。 冬日里越发冷了，逐渐大家都不爱出门，楚明云院子里来客也少了起来。 毕竟，卓胤之这段时间每日都能回家，只是与以往不同，他回家先去正院用膳，然后去前院忙会儿正事，便去紫翠苑住下。 原本因为花胶风波而有些不得人心的齐侧妃，不过几日便又重新抖擞了起来，甚至比刚进府时说话还要管用。 李清华让人来看过楚明云几次，安抚她好好养胎，缺什么便去主院说便是。 转眼，腊月都要过去了。 别宫的布置有康乐帝的人亲自去看，就怕哪里让皇上不顺心，明年便没有游玩的地方了。 卓胤之一时没了差事，加上马上就要过年，在府中时间越长。 却没来看过楚明云一次。 还好楚明云心大又想的开，劝着自己吃饭，睡觉，休息，走动。 快除夕时，她已经有孕六个月，肚子鼓的像是个球一般，过往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小姐，正院来了消息，说除夕夜冷，便中午一起去正院用饭。”晚舟进来回禀道。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觉得可笑，“不过奴婢觉得，这般是因为太子和太子妃晚上还要进宫。” 原本太子不来，两个婢女还是有些伤心的。 看瞧着楚明云确实是不在乎的样子，该吃吃该睡睡，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顾的好好的，又觉得这般清净也不是坏事。 自然也是因为，楚明云如今有孕，众人心里踏实的很，便也不去计较太多。 转眼到了除夕，楚明云换上新制的宽松衣服，早早便到了正院。 “楚姨娘来的早，奴婢才得了我们娘娘的吩咐，想使人抬轿子去接您呢！”清潭出来迎的她，一边走一边还说道。 楚明云笑道：“我这还走得动，哪里需要劳烦人去接呢？” “前儿才下了雪，我们娘娘担心路滑……” 楚明云与她笑着聊了几句，又问起李清华的情况，这般便进了屋里。 屋里还没有人，楚明云与清潭道过谢后，才坐在左侧第一个位子上，便见一人从内室跑了出来。 “小郡主！”清潭一惊，“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娘。”卓宁嫣一岁半，话还说不利索，只一张可爱的脸蛋上还带着些压痕，“娘呢。” “小郡主先回屋好不好？奴婢去将娘娘叫来。”清潭蹲在她身前，温声哄道，“刚刚殿下过来了，娘娘与他一起去了侧殿，你先等一等好不好？” 卓宁嫣含着手指，却像是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清潭左右为难。 太子妃和太子在一起，旁的下人也不敢随意惊扰，可卓宁嫣……她也不可能随意交给其余人。 楚明云看出她的为难，笑道：“不若让小郡主先在这里玩一会儿？我看着她，不许她出去就是了。” “那……那楚姨娘先照看郡主一二，奴婢去去就回！”清潭对楚明云还是有几分信赖的，说完便连忙小跑着出了门。 楚明云看着卓宁嫣，卓宁嫣也含着手指看着楚明云。 片刻后，卓宁嫣忽然喊道：“娘！” 这一声叫的楚明云一头雾水。 但小姑娘已经开始趴在她膝盖上哼唧，又努力往她身上爬，这一下可把惠舟吓的不行，只怕卓宁嫣碰到楚明云的肚子。 “无妨。”楚明云挡住惠舟的动作，她是真的喜欢女孩。 等李清华和卓胤之急匆匆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楚明云费力的抱着卓宁嫣，满脸温柔的与她说着什么。 第六十四章 低头藏起眼中的不耐烦 “嫣儿！”李清华喊了一声，扶着清潭的手慌忙就要进屋去。 楚明云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便将卓宁嫣放在了地上，起身行礼：“殿下，太子妃。” “嫣儿没闹你吧？”李清华上下查看着卓宁嫣，却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楚明云笑着摇头：“小郡主很乖，很可爱。” “奶娘呢？”李清华带了些薄怒的问道。 底下人纷纷摇头，李清华眼瞧着生起气来，也是这会儿，卓宁嫣的奶娘彭氏急匆匆跑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你——”李清华想说什么，但又停住，抿紧了唇。 “殿下，太子妃，妾这会儿坐的有点乏了，想先出去走走。”楚明云也不想看别人教导下人。 她在这里，只怕太子妃也放不开。 卓胤之点点头，看一眼忍怒的李清华，想一想唤道：“嫣儿，来父亲这里。” “父亲。”卓宁嫣有些怯怯的站在他身边。 “这会儿梅花应该已经开了，孤带你们去看看。”卓胤之抱起卓宁嫣，又看楚明云一眼。 李清华背着身没动，应该也是在等他们离开。 楚明云无声的行了一礼，跟着卓胤之一起出了门。 卓宁嫣对外面的几颗梅花兴趣不高，反而一直扭着小身子去看楚明云。 楚明云对她笑一笑，她也就也笑一笑，然后小小声唤道：“姨娘。” 这还是刚刚教会她的。 楚明云笑起来：“小郡主真厉害呀，一会儿就把称呼记对了。” “娘。”小郡主却又喊道。 卓胤之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再看看楚明云，忽然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 楚明云一愣。 “梅花开的甚好。”卓胤之却这么说道。 楚明云微微蹙了下眉。 她颇有些看不透卓胤之。 你说这人深情吧，似乎他对谁都可以深情； 你说这人无情吧，可有时候——就像现在，他又来撩拨旁人的心弦。 甚至还不如彭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拒绝。 楚明云这会儿有些不自在，想将手抽出来，却还是忍耐住了。 “嫣儿，看，梅花。”卓胤之一手牵着她，一边还在教卓宁嫣背诗。 两人一直没说什么话，但莫名其妙的，楚明云觉得卓胤之就是在和她搞暧昧…… 坦白说，有点烦。 尤其是这么长时间的冷落之后，忽然来这么一遭，是想如何？看她惊喜异常感恩戴德吗？ 真是好笑。 楚明云一手扶着肚子，低头藏起眼中的不耐烦。 逛了一圈，再回去时，李清华这里已经风平浪静，齐桂如也来了。 “妹妹来的倒早。”齐桂如很平常的与楚明云打招呼，又对着站在她身边的卓胤之含羞一笑。 楚明云很是自然的从他身边过去，坐在上首才笑道：“是来的早了些。” 不然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卓胤之抱着卓宁嫣坐在李清华身边，又对着她笑了一笑：“孤掂着，嫣儿像是重了些。” “整个冬日里都好好照顾着，没敢让她生病，还好能重一点呢。”李清华笑着拉了拉卓宁嫣的小手。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黎氏带着苏氏来了，之后方氏也很快到了。 要不是再见到，楚明云都要忘记还有方氏这个人了。 如今瞧着，她也像是黎氏的婢女似的，落后一步跟在黎氏身边，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人到齐了，便开宴了。 卓胤之说了几句，众人一起举杯，庆祝这一年的结束。 李清华笑道：“府中人丁越发兴旺了，臣妾如今瞧着，真是高兴。” “是，孤也高兴。”卓胤之扭头，与李清华相视一笑。 坐在他另一侧的齐桂如忽然举杯，语笑嫣然道：“臣妾才来不久，幸得太子与太子妃不嫌弃，也学到了很多，臣妾先喝为敬！” 说完，她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又对着卓胤之展颜一笑。 这半年来，也不知道是她长开了，还是因为掌着府中权柄，这会儿瞧着却是越发漂亮了。 楚明云还在这般想着，那边黎氏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太子妃还未说什么呢，何时就轮到你这个侧妃了？” “……太子妃怀着身子不能饮酒，臣妾想着，便……”齐桂如说着，带了些讨饶意味的看向卓胤之。 卓胤之笑道：“无妨，如儿想的很是周到，但以后也要记得对太子妃恭敬。” 简直是不偏不倚，一碗水端的甚平。 方氏有些受不了的凑近楚明云，小声说道：“瞧咱齐侧妃被哄的，跟当初的你似的。” 楚明云一愣，继而低头险些笑出声来。 是呢，真的好像。 那般，又自持，又含羞，又觉得自己得了偏爱与众不同的模样，实在是…… 楚明云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与方氏轻轻碰了一杯。 而那边黎氏喝了几盏酒，竟像是醉了似的，忽然站起身质问道：“殿下……最近为何不去铃兰苑了？！” 这话问完，原本还算热闹的桌上便是一静。 卓胤之皱起了眉，齐桂如冲在前面，与黎氏说道：“黎氏，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在和殿下说话？” “那又如何？殿下不只是殿下，还是我的表哥！” 黎氏说着，眼中弥出些许水汽，竟很是委屈的样子，“表哥之前不是还说过很喜欢我的吗？所以我才求了姑母进了太子府……” “表哥不让我做侧妃也就罢了，我一心恋慕表哥，表哥为何对我不闻不问，非得要姑母逼迫才肯成事？” 齐桂如目瞪口呆。 楚明云也惊了。 这这这，这是女子能在人前说出来的话么？ 齐桂如说完之后，擦了下脸，忽然回身反手就给了方氏一个耳光：“你老扯我衣服做什么？贱得慌。” 楚明云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这，实在没想到，黎氏喝了酒，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卓胤之缓缓开口：“表妹，既然你问了，孤便也敞开天窗与你说清楚。” 与此同时，李清华使着眼色，让所有的下人都先退出了殿中。 “上次孤便与你说过了，从未与你传过什么信，说过什么不恰当的话。”卓胤之叹了口气，“表妹怕是认错人了。” 第六十五章 冒充太子与人鸿雁往来 还有这么一出？ 楚明云有些惊讶的看看卓胤之，见他面色坦然，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再看黎氏，已经红了眼睛，声声逼问：“你现在不承认了是不是？得手了就要将之前做过的事情全部否认？” “表妹！”卓胤之先厉声喊道，又多了些无奈，“孤并未碰过你，也说过，若是你认错人了，便早些回去，母后还能为你重新安排婚事——” “我说了！我没认错！你不信，我这去将那些书信找出来给你看！”黎氏哭着大喊，竟劈手将眼前的几个碗碟打翻，然后扭头跑了。 这下众人都站起身来，李清华有些担心的问道：“她这样，没事吧？” 卓胤之也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悦的样子。 齐桂如到底是在管事的侧妃，起身道：“那臣妾去看看她。” “你劝劝她，估计是今日酒饮的多了，让她先休息一下……”李清华叹了口气。 黎氏这般身份，她们实在轻不得重不得，只能供着。 卓胤之想一想，唤了他的贴身小太监康平过来：“你陪着侧妃过去，若黎氏真的拿出什么书信，便来回禀孤。” 康平应了一声，连忙就跟着去了。 事情莫名其妙闹成这样，一地杯盘狼藉的，众人也没有了继续用膳的想法。 楚明云起身道：“殿下与太子妃傍晚还要进宫赴宴，不知几时能归，妾等便先回去了，殿下和太子妃也能休息一下。” “好，你也好好休息，怀孕之人易疲乏，今晚别守夜了，早些睡，孤明日再去看你。”卓胤之道。 楚明云笑着应下，和方氏、苏氏一起走了出去。 一出了门，方氏便忍不住去拉苏氏的手：“哎哟，你的脸怎么样？” “无事，多谢方姐姐。”苏氏小声说道。 方氏叹了口气，之后又很八卦的追问道：“她常常打你吗？” 见苏氏不吭声，方氏还有些着急了：“你就任由她那般打你？大家都是侍妾，又不分什么高低，她凭什么打你？” “黎……姐姐的性子便是那般的，奴……我没事的……”方氏磕磕巴巴的说道。 这般表达，楚明云一听便知道，恐怕平时在黎氏眼前，苏氏这还是当奴婢呢。 她叹了口气。 同是侍妾，同样姓苏，太子府的这位可实在太卑微了。 而且细瞧，这位苏氏眉目只能算是有些清秀，也不知皇后为何会心血来潮赐下这样一位侍妾。 方氏瞧着是想看热闹，几乎要一路将苏氏送回院子，却被苏氏婉拒。 遗憾的跟着楚明云到了蓬莱院，方氏还在说呢：“楚妹妹觉得那什么书信，会是怎么回事啊？” “我哪里知道？”楚明云失笑。 看方氏着急的抓耳挠腮的，她小声道：“姐姐与那康平难道不相熟？去问一句就是了。” “诶！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去外面等着！”方氏大喜。 实在也是她在卓胤之身边跟的时间最长，又是从宫女做起的，和卓胤之从宫中带出来的太监宫女，多少也有些交情。 再说了，她又没什么坏心思，单纯的好奇不行？ 楚明云见方氏全副武装跑到外面，探头探脑的等着康平从隔壁院子出来，便觉得好笑。 她也比不得方氏这么生龙活虎的模样，还是先去睡了个午觉。 才醒来，就听说方氏还没走，就站在门口看热闹呢。 “隔壁闹的厉害，也不知那位黎小姐酒量这般差，才几盏便醉成这样……”惠舟一边伺候楚明云起身一边说道。 楚明云有些好奇：“怎么了？” “黎小姐将整个院子都砸了，找出来的书信……康平说，不是太子殿下的笔迹。”惠舟小声说道。 正说到这里，晚舟急匆匆走了进来：“太子殿下这便要送黎小姐回娘家呢，正闹的厉害……” 便是在内室，楚明云都听到了女子的哭喊声。 她也难得来了好奇心，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晚舟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是黎氏回到屋里，还真找到了一叠书信。 但康平一看，便认出那并不是太子的笔迹。 也就是说……有人冒充卓胤之，与黎氏书信往来，甚至可以说是勾引了她，让她非君不嫁。 黎氏不能接受，认为康平撒谎，大哭大喊非要找卓胤之。 齐桂如便使人去请太子，但卓胤之不肯过来，只传话说事情他确实没做过，黎氏这里的也是假冒的，那便一切都清楚了。 黎氏如何能肯？ 她闹的厉害，砸了整个院子，苏氏来拦她的时候还被她劈手抽了好几个耳光，躲避之间不小心撞在了柱子上，齐桂如连忙让人把她抬了出去。 “……闹的这般大？！”楚明云惊讶。 晚舟点头，小声说道：“这不实在没办法，康平亲自去请了太子殿下过来，殿下便说要套车送她回黎家。” “……”楚明云无语。 看来卓胤之也只是吓唬吓唬人，毕竟哪儿有大除夕的给人送回去的。 走到门口，楚明云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伴随着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便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怎么了？”晚舟好奇坏了，连忙就跑去查看。 方氏则正好鬼鬼祟祟的回来，见到楚明云就赶紧与她说道：“连殿下都受不了了，让人将黎氏打晕抬进屋里去了。” “这……”楚明云无语。 这酒疯发的。 说话间，卓胤之和齐桂如一前一后大步走了过来。 路过楚明云院子的时候，卓胤之停住脚看了她一眼：“吵到你了？” “妾也睡起来了。”楚明云答道。 “若她再这般闹，孤便给你换个院子。”卓胤之说着，担心的目光落在楚明云凸起的肚子上。 楚明云垂眸行礼：“多谢殿下。” “殿下，那臣妾先去请大夫了？”齐桂如开口问道。 卓胤之点点头，又叮嘱：“半个时辰后还要进宫，你快一些。” “臣妾晓得的。”齐桂如对着他甜甜一笑，脚步飞快的离开了去。 卓胤之回头，想与楚明云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她一直低着头行礼，自己只能瞧着她的脑袋顶。 叹了口气，卓胤之便离开了。 楚明云缓缓起身，却是在想齐桂如刚刚的语气和笑意。 透着的甜意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轻叹口气，楚明云回到院子里，又听方氏激动的说了半天黎氏的事情，还有可怜的苏氏云云。 熬到半夜，与蓬莱院的众人发了新年银子后，楚明云一觉睡醒，便听说齐桂如出事了。 第六十六章 初二回娘家 “昨晚齐侧妃可忙碌的很，又要照顾挨打的苏姨娘，又要照顾酒醉还昏倒的黎姨娘……” “后来匆匆忙忙跟着殿下和太子妃进宫赴宴，回来后因为又要去铃兰苑。” “殿下昨晚宿在了正院，今早起来，便听说紫翠苑的下人找齐侧妃都要找疯了。” “但是守门的所有人都说，没见过齐侧妃出门，却也是真的未进过紫翠苑……” 晚舟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楚明云听。 楚明云才起身，这会儿坐在床上还有些发愣：“什么意思？齐侧妃不见了？” “是呢，到处都找不到。”晚舟说道。 楚明云不解：“跟着侧妃的婢女呢？也一起不见了吗？” “说起这个！可奇怪了，春园姐姐说她被侧妃留在铃兰苑，怕苏氏和黎氏醒来后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夏萍姐姐说，她陪着侧妃回去的，但半路上她跟着跟着，发现侧妃不见了？” 晚舟也露出些疑惑不解的表情。 楚明云更不理解了：“怎么还能走着走着人不见了？” “也可能是奴婢探听不实，如今怎样了，还不知道呢。”晚舟说道。 楚明云点头。 大年初一，得了这么个消息，对整个太子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原本中午应该一起用饭庆祝的，但苏氏受伤又伤在头脸上不能见人，黎氏宿醉大约也不愿意见人。 齐桂如又不见了，太子妃还在怀孕…… 到底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了饭。 傍晚时，卓胤之来了蓬莱院一趟，安抚了楚明云几句，又要给她晚膳加了几道菜。 之后，他沉吟着开口问道：“明日是初二，孤想着，你也许久未归家了……” “妾可以回家吗？”楚明云有些惊喜。 卓胤之也笑起来，他一边点头，一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 楚明云便问道：“殿下？” “齐侧妃一直不见人，孤查遍各个门确定她并未出府，准备明日全府搜索，也是怕惊扰到你。” 卓胤之解释完，见楚明云能接受，便继续说道，“这般，孤今日先让人查查你这里，明儿一早你直接走便是了。” 楚明云愣了一下，之后又扬起笑脸：“好啊。” “嗯，孤陪你出去走走。”卓胤之低声道。 两人相携出了蓬莱院，等在门口的一队亲卫此时才进了门。 沉默的走了片刻，卓胤之道：“你不生气？” “妾为何要生气？”楚明云不解。 卓胤之顿了一下，笑道：“孤还以为，要搜查你的院子，你会不开心。” “殿下所行是有道理的，妾为何要不讲理？”楚明云笑道，“而且殿下不是说了么，明儿要彻查全府，又不是只查妾这里。” “不觉得是孤不信任你？”卓胤之半是玩笑的说道。 楚明云歪歪头：“可是蓬莱院也不小，若有歹人翻墙进来藏在哪里，妾万一也不知道，那多危险啊。” “你明白道理就好。”卓胤之竟有些松了口气似的。 也是后来，楚明云才知道卓胤之在来她这里之前，已经去过正院，并将正院搜了一遍。 据说李清华反应很大，问卓胤之是不是不相信她之类的，但却又不听卓胤之的解释，只抱着卓宁嫣垂泪。 楚明云当时听到这些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不理解。 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会儿两人在外面走了一圈，回去之前楚明云没忍住问道：“殿下，齐侧妃……会出什么事呀？” “孤也不知。”卓胤之话这般说着，眸中却是闪过些什么。 楚明云蹙了蹙眉：“跟着齐侧妃的两个婢女呢？” “说起这个，孤还想提醒你，以后出行，身边不能低于四个人。”卓胤之叹了口气。 楚明云不解的看着他，卓胤之低声道：“一个婢女被她留在了铃兰苑，另外一个婢女半路被人弄晕了自己都不知道。” 楚明云一惊：“弄晕了？” “她跟在后面，被人锁住脖子闻了迷药都不知道。”卓胤之道。 楚明云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这是在太子府里面啊？竟有这般无法无天的事？！ 而且还是在除夕夜，这岂不是明晃晃的在打卓胤之的脸？ 难怪他发了狠，非得要把太子府翻天覆地的彻查一番才算完。 楚明云心情复杂，回到蓬莱院的时候，两个婢女正有些惶惶的在门口等着他。 十几个侍卫搜院，弄出的动静也不算太大，楚明云站在院门口，都几乎听不太到里面的声音。 想来，或许是卓胤之怕打草惊蛇吧。 他们回来也是巧，没一会儿，那群侍卫便有序的从院子里退了出来，只留下为首的那个与卓胤之回禀着。 楚明云避开了几步，没去听结果，只等在一旁。 很快，卓胤之就走了过来，笑着与她说道：“可觉得累了？孤已经让人去传菜，马上就能用饭了。” “殿下留下吃吗？”楚明云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心中却知道他不可能留下。 果然，卓胤之抱歉的摇摇头：“孤……还有事，云儿照顾好自己，明天孤去楚府接你？” “那妾等着殿下。”楚明云笑起来。 年初二，楚府。 楚明溪带着彭侯回了娘家，得到全家上下的隆重接待。 “母亲，你放心，现在呀……他对我可好了。”楚明溪得意的与楚母说着。 楚母笑着拍拍她的手，小声问道：“那老太太……” “嗨，病了。”楚明溪唇边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又很快掩饰过去，“毕竟年纪大了，身上多少总有点不好。” 楚母放心的点点头，还想再问：“那苏……” “夫人，小姑奶奶回来了！”外面有小厮喊道。 楚明溪瞧着她娘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忍不住笑道：“小姑今年回京了呀？” “是，年前就回来了，还要叫你回来吃饭，我才不想搭理她。”楚母不悦道。 说话间，一高挑女子便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楚明溪，对着楚母笑道：“嫂嫂有礼。” “华莹，你来了啊。”楚母也端起一个尽量的笑来。 楚华莹哼笑一声，看了一圈：“明云怎么没回来？” “她？她一个做妾的，哪里有资格回娘家。”说起这个，楚明溪就忍不住的开心。 上一世她可是好几次想在初二归家，都被李清华拒绝。 哼，那个女人，自己没有娘家可以回，便也不许旁人回！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回不来的是楚明云！ 楚明溪正得意洋洋的想着，却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喜笑颜开道：“夫人，大小姐也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侯爷现在对我可好了! “什么？”楚明溪不敢置信的蹦了起来，“她怎么可能回来！？” 楚华莹却是有些惊喜：“哎呀，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的夫君今年户部考核得了甲等，还想使使劲迁回京中，但是她哥就是个清流读书人，没什么关系。 至于彭侯……早在朝中是个边缘人物。 算来算去，只能依靠家里这个进了太子府做侧妃的侄女了。 她殷勤的到门口等着楚明云，却不想，楚明溪跑的比她还快。 一到门口，瞧见那挺着个肚子往这走来的人影，楚明溪还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一个妾……” 一个妾，还能年初二归家？ 凭什么？ 凭什么！ “母亲，妹妹。”楚明云走近，和缓的笑着行礼，又看向楚华莹，“小姑何时回来的？” “腊月底才归京，还想着改日去拜访你呢！”楚华莹殷切的说道。 楚明云笑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明溪已经叫出来：“你怎么能归家？” “……是殿下让我回来的。”楚明云实话实说。 但却让楚明溪更难接受：“什么？！” “明云戴的这簪子真好看，咦，这是整套的呀？”楚华莹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夸夸楚明云，但这么一细看，才惊觉这个侄女与从前已经大为不同。 而被她提醒，楚明溪也看到了楚明云身上的衣服：“这是……上供的蜀绣？” “是吗？我也不知，殿下给了我便穿了。”楚明云微微笑着。 她气质恬淡悠然，白里透着粉的脸蛋因为怀孕而有些圆润，却越发显得富贵。 被那白色毛毛缀边的斗篷一衬，小脸更显得圆润可爱。 内里淡紫色的衣裳猛的一看并不显眼，仔细瞧来却是波光粼粼，非常细腻。 再细瞧那手腕上的，脖子戴的，耳朵坠的，还有头上簪的，是一整套的白玉首饰。 ……楚明溪记得，太子最喜白玉。 顿时楚明溪心中像是冒出了酸水一般，开口便是忍不住的阴阳怪气：“一个妾，穿这般贵重的东西，真是不要脸。” “是没妹妹要脸，这般朴素。”楚明云才不搭理她的酸气，扭头与楚华莹点点头，又看楚母，“母亲？” “哦，啊，快、快进来吧。”楚母终于回过神来。 她眼神复杂的看一眼楚明云的肚子，心里实在难受的紧。 这泼天的富贵，还有这凤子龙孙，原本应该是楚明溪的啊！ 都怪她自己作，非要换亲，嫁去那侯府…… 侯夫人是不错，正妻也好，但现在好不容易有孕又弄的小产，还整日和个小妾争风吃醋的。 瞧着今日归家的穿着，那衣裳料子和首饰都是嫁妆里带去的…… 楚母越想越不得劲，再看楚华莹对楚明云殷勤小心的模样，心中更是难受。 忍不住的，她尖着嗓子问道：“今日太子来吗？” “母亲，太子是何等身份，便是去也是到李家，难道要来咱们府上吗？”被楚明云一句话怼的回不过神来的楚明溪连忙应道。 楚母终于露出点欣喜之色：“哦？也是，是我想岔了。对了，云儿，使人去催催彭侯和你父亲他们，该用午膳了！” 楚明云只微微笑着，并没多说什么。 也不必楚明溪去喊，时间差不多，一群男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楚父和彭侯在最前面，后面是楚华莹的夫君和儿子，再旁边，是楚明溪的兄长和弟弟。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楚华莹还在笑着对楚明云说着：“瞧你姑丈，还不到四十，便有白头发了。” “姑丈辛苦。”楚明云应和道。 “在外为官，确实辛苦些，好在今年已经到了叙职的时间……”楚华莹话没说完，只暗示性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便懂了。 原是这般。 她说呢，楚华莹出嫁前那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儿，别说她这个庶女了，连楚明溪也入不了她的眼。 今日却是格外热情了。 “明云也回来了。”楚父笑着说道。 楚明云行了一礼，她身子不方便，惠舟和晚舟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再后面，是卓胤之刚刚拨给她的两个婢女，要她以后都要带着。 只是这会儿，便是低着头，楚明云也感觉到有道目光似乎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的。 她微微抬头，察觉到竟然是彭侯的方向，不免微微蹙了下眉。 楚明溪却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直接挽住了彭侯的胳膊，声音掐的温柔似水：“侯爷~” 这一声叫的楚明云忍不住都看过去一眼。 也不知道楚明溪这是来的哪一出。 不止楚明云，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侧目看了过去，偏偏楚明溪还把彭侯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侯爷，我妹妹是自己回来的，不如咱们走的时候送送她呀？” 彭侯看了楚明云一眼，没有吭声，只点了点头。 楚明云连忙拒绝：“不必，我……” “哎呀，妹妹不用客气，侯爷待我可好了，凡是我提的要求，他都会同意的！”楚明溪带了得意的说道。 楚明云实在搞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微微歪头。 楚父轻咳一声：“溪儿。” “哎呀，溪儿，知道你和侯爷感情好，快，先用饭吧。”楚母也觉得有些不好，连忙上前拉住楚明溪，不许她再这般。 今日来的人多，分了男女两桌。 楚明云才坐下，楚华莹就迫不及待坐在了她身边：“云儿，太子殿下似乎待你很好？” 这话楚明云还没回答，那边楚明溪却是哼了一声：“不可能，一个侍妾，能有多好？真好就该陪着回来了。” 楚明云只笑没说话，楚华莹面上露出些游移之色。 楚明溪继续说道：“我们侯爷对我那才叫好呢！真的，哼，他最近，什么都听我的！” 一句炫耀都不够，她又如数家珍的讲起彭侯如何听她的了。 什么把彭星儿关了几日以示惩戒，给彭欢儿寻了个女夫子啊，或者是听她的好几天都没往正院给老夫人请安…… 林林总总，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楚明溪却说的眉飞色舞，又很得意的看着楚明云：“如何？” “侯爷待妹妹，确实好。”楚明云笑道。 旁的不说，就楚明溪提到的，彭侯因她还罚了苏氏的炭火，那简直是不得了了。 难道楚明溪重生一回，还学了些拿捏男人的手段了？ 第六十八章 还以为可以恃宠而骄 楚明云正这般想着，却听到身边的楚华莹冷笑一声，开口就直击要点：“那侯府的管家权，现在也是你咯？” 楚明溪一怔，楚华莹继续说道：“你说了嘛，侯爷对你那么好，你又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难道不应该你管家嘛？” “彭老夫人还在……”楚明溪弱弱解释道。 楚华莹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不是说了，她年纪大，身体又不好，还能把着管家权不放？” 楚明溪一时无言以对，旁边楚母打圆场道：“哎呀，溪儿还年轻，再历练几年也是应该的。” 话到这里，楚明溪面色捎缓一些，才要符合一句，却见楚华莹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母：“是吗？可抢管家权这种事情嫂嫂可熟悉的很啊，怎么，没教给明溪吗？” 楚母一怔，继而一张脸涨的通红：“楚华莹！” “哼！我娘就是被你气死的！”楚华莹忽然发怒。 楚母满脸不敢置信，忍不住辩解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般荒谬之言？绝对不可能，母亲是生病……” “她生病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气的？”楚华莹又冷哼一声，之后不顾楚母什么表情，直接对着两个女孩说道，“百善孝为首，不管怎么样，对婆母总归要孝顺些的！” “明云就很温婉，但明溪你就太强硬了！” “刚刚听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叫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就该不好？” “她身子不好，你就该伺候在床前，端茶倒水随时听凭吩咐，还回什么娘家！” 楚华莹一顿输出，最后又加了一句“别跟你娘似的，竟学些不入流的手段”说的那母女两人都脸色黑的跟炭一样。 楚明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住唇边的笑意。 “对了，今儿按理说是团圆的日子，我哥的那些妾室呢？”楚华莹又问道。 楚母下意识辩解：“几个妾，何必在这般日子出来丢人现眼……” “什么叫丢人现眼？你身为主母，便是这般看待妾室的？”大约是熟悉的劲儿回来了，楚华莹又找回了做姑娘时那种傲娇的感觉，“还不去将人都叫来，一起吃饭？” “这，外婿们都还在呢。”楚母下意识拒绝道。 楚华莹看了眼楚明云，却坚持道：“你都在这里，人家为何不能？至少也该让有生育的几个姨娘都来团圆一番吧！” 这时楚明云才明白，不管楚华莹是刚刚怼了楚母，还是又说起老夫人说起姨娘们的事情，竟都是为了讨好自己。 她低头笑了一笑，忽然觉得，帮她姑丈这个忙也不错。 毕竟上一世，便是无人相助，楚华莹一家也留在了京中…… 眼看着楚母被怼的一愣一愣的回不过神，而楚华莹已经指使人去将楚明云的生母，以及另外一个弟弟楚慎明的生母秦姨娘都请了来。 “这般传扬出去，旁人也不会说嫂嫂你不大度，小心眼。”楚华莹得了便宜，还要再这么说一句。 楚母被气的胸口明显有了起伏，却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确实如楚华莹所言，不管是女儿三朝回门，还是这般归宁，所有姨娘都是可以在的。 可楚母不喜那些姨娘，生育过的更讨厌！偏偏，楚华莹就往她最不能忍受的地方戳！ “娘，怎么和老婆子抢管家权啊？”偏偏楚明溪这个不长眼的，非要此时来问她。 楚母险些白眼一翻气的厥过去。 楚明云险些又要忍不住笑意。 太有意思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楚家母女都这般有意思啊。 “云儿，待会儿白姨娘过来，你们母女也能好好团聚团聚。” 楚华莹意有所指道，“咱们都是楚家外嫁女，本来归宁的机会就不多，若能互相扶持，自是最好的。” “小姑所言，我记住了。”楚明云微微笑着，“明云也祝小姑能心想事成。” 这话说完，楚明云便见楚华莹露出些惊喜的表情。 她似乎还想问什么，但又矜持的忍住了，只微微抬起头，露出些得色来。 楚明云还算了解她，毕竟上一世彭侯得了军功之后，楚华莹可没少找她联络感情。 偶尔她帮对方一些小忙时，楚华莹便是这般的表情，还要回去与自己夫君邀功，以显得娘家很厉害。 ……一时想的有些远了，楚明云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氏和秦氏都已经来了。 临时又加了座儿，在楚母不悦的表情下，楚明云如愿和白氏坐在了一起。 白氏是真的惊喜，小小声与楚明云道：“真没想到，你今儿还能回来！” “太子开恩，许我回家看看。”楚明云说着，瞧见白氏觑着自己肚子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拉着她的手便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白氏却是吓一跳，烫到似的连忙缩了手，又嗔怪楚明云：“你小心着些，这是皇嗣！” “那也是姨娘的外孙女。”楚明云用气音小小声说道。 毕竟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也只给白氏听到。 白氏却瞬间红了眼眶，一双原就含情的眼睛雾蒙蒙的，还带了些委屈：“好，好，我，我……” “姨娘，你想不想陪我住一段时间呀？”楚明云小声问道。 白氏明显惊喜了一下，却又很快消沉下去：“你在太子府，如何能陪你住……” “食不言，寝不语，这些都不明白吗？吃饭就吃饭，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楚明溪忽然敲了一下桌子。 吓的白氏一句话不敢再说，又使眼色让楚明云也别说了。 罢了，她娘一直都是这般性子。 楚明云也不贪心，能见到白氏，安安稳稳吃一顿饭便已经是极好。 饭后，楚父带着一行人过来时，瞧见白氏和秦氏还愣了一下，之后反常的对着楚母露出个和缓的笑意，还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让一直郁郁的楚母终于露出点笑来。 而此时，楚明溪忽然蹦蹦跳跳跑了过去，还是像之前那样抱住彭侯的胳膊摇啊摇，撒娇似的说道：“侯爷，母亲年迈又常生病，以后府中的一切便由我来管着好不好呀？” 第六十九章 你总看楚明云做什么?! 别说彭侯了，所有人都被楚明溪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搞的有些不明所以。 楚母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提醒道：“溪儿，这种事情你们回府后再商量就好。” 楚明溪怎么可能肯？ 最近彭侯对她态度刚好一些，她自然要在人前多显摆一二。 按楚明溪的想法，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撒撒娇，彭侯应了，便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她有把握的，毕竟这段时间，彭侯真的对她有求必应。 然而在楚明溪昂着脸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后，彭侯却沉默了。 他有些搞不明白。 要说最近对楚明溪多好，他也没觉得，不过是因为和苏氏吵了几架，冷淡对方的同时，察觉到新娶的小媳妇儿还挺可爱的。 加上彭老夫人最近生病，没办法在这夫妻两人之间挑拨离间，而且楚明溪也想通了一些，使了手段取悦他，才让两人感情好了些。 至于楚明溪说的那些小事，给孩子请夫子啊禁足啊什么的，基本都是楚明溪提出，彭侯听着觉得也无所谓，便答应了下来。 怎么就导致了今天这般呢？ 彭侯想不明白，便只皱着眉没有说话。 楚明溪等了片刻，觉得脸上越发挂不住，忍不住又催促一声：“侯爷~不行吗？” “这种事情，你与母亲商议便是了。”彭侯依旧蹙着眉，却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解决办法。 楚明溪一愣：“什么？” 要她去和彭老夫人商议？ 那怎么可能？ 别说结果可能了，就这件事，便不可能发生！ “侯爷，这，你下令不就好了？”楚明溪上一世始终是个侧妃，也并未掌事，对府邸的管事权完全没有任何认知。 这话一说出，楚华莹便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 楚明云也别过头去，几乎是不忍看楚明溪出丑一般。 只是她心中却在微微叹息。 彭侯就是这般。 后宅的事？府中的事？孩子？母亲？ 那是女人才该管的事情。 他才不会插手。 他只要一个结果。 母亲生病了？那一定是近来底下人没伺候好，夫人也不上心； 孩子没学好？那不必说了，一定是妇人没教导好。 小妾闹矛盾了？只要不舞到他面前，他就当看不到，等舞到他面前了，那就是夫人没管理好。 你问他每日干什么？ 反正忙得很。 虽然不用上朝，没有职位，没有公干，但就是忙得很。 楚明云上一世起初还被他迷惑，以为他真有什么事情要做。 但等到后来，老夫人将账本甩给她让她以后管着全府的支出后，她才惊愕的发现，整个侯府只有一个庄子的收入…… 其实真的，如果可以，楚明云想劝楚明溪不要掌家，否则到时候嫁妆都不够花…… 那边楚明溪却因为彭侯又不吱声了而生起气来：“侯爷！” “哎呀，溪儿，男主外女主内，府中的事情，侯爷如何能去置喙呢？”楚母连忙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跟侯爷回去吧。” 楚明溪咬了咬唇，很是不满的瞪了彭侯一眼。 彭侯有些不明其意，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啊，而且岳母所言也很有道理，便没说什么。 他这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最让楚明溪生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彭侯更是疑惑。 他没什么意思啊？ 这时候，楚华莹的夫君姚连斌开口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准备走了。” “是。”楚华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她又殷殷切切的看向楚明云：“云儿，不若搭乘姑母的马车回去？” “不必了，姑母，等——” 楚明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楚明溪便尖着嗓子喊道：“说好我去送妹妹的！” “是吧，侯爷？”她又问彭侯。 彭侯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楚明云还摇头，但楚明溪这般显摆的机会，哪里容许她拒绝？ 当即便要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姐姐，多谢姐姐好意，太子会来接我的！”楚明云一边后退一步躲开楚明溪的手一边说道。 楚明溪一愣，不敢置信的尖叫：“怎么可能？” “……太子答应我的。”楚明云像是不理解楚明溪为何会这般激动一样。 而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想走的楚华莹全家便不着急走。 彭侯原本对这些并不在意，但楚明溪也不肯走，她非得要看看，到底太子会不会来接楚明云。 所有人都陪在楚明云身边，等着太子过来。 楚明云：…… 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若卓胤之不来，这……她怎么收场啊？ 正思索间，忽然楚明溪带了些薄怒的问道：“你总看她做什么？”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继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满脸困惑的彭侯。 见楚明溪还瞪着自己，彭侯不由问道：“谁看谁了？” “你看楚明云了！你总看她！”楚明溪尖叫道。 众人一片哗然。 其实也是楚明溪自己心里有鬼，毕竟这婚事是她抢来的。 尤其上一世在外人看来，彭侯和楚明云这对夫妇实在算得上是举案齐眉。 这让楚明溪不由怀疑，难道彭侯就喜欢楚明云那样的？ 其实这会儿彭侯也并没有说专门去看谁，之前看楚明云是他好奇，这会儿却是目光扫了一圈，正好略过了楚明云而已。 但被楚明溪这般喊出来，他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就是看她了！你敢说你没看她？”楚明溪原本就不高兴，这会儿更不依不饶。 楚母拉都拉不住她，还被她一把甩开，险些跌倒。 楚父觉得有些丢人：“溪儿！”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是不是都看出什么了，都不让我说？”楚明溪越说越大声，面目也越发狰狞。 她又将矛头对准了楚明云：“楚明云！你大着肚子都不能安分，非要勾引别人家男人才开心嘛！” 简直是无妄之灾！ 楚明云目瞪口呆，一时连为自己辩驳都忘了。 陪着她的惠舟和晚舟简直气的要死，嘴快的晚舟开口就要骂，却被外面一声通报打断：“太子驾到！” 第七十章 女儿教不好嫁去别人家是结仇 太子来了！ 所有人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楚明溪也缩了缩脖子。 楚明云却在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刚的话我没听清，你不妨再说一遍？” 但凡楚明溪没疯，就不可能再说一遍。 恰好卓胤之走了进来，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疑惑的挑了挑眉。 楚父这才想起：“臣参见太子殿下！” 一行人行礼，楚明云也不例外，只是还未蹲下，便被他拉着手扶了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楚明溪一抬头，就看到卓胤之拉着楚明云的手，正与她对视而笑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只是还未开口，就被一直盯着她看的彭侯掐住了手腕。 痛呼险些出口，又被彭侯捂住了嘴往后一拉。 彭侯到底也是行伍出身，动作很是迅速，旁人都没看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是楚明云退了一步站在彭侯身后了而已。 楚明云回头想再找这个妹妹的时候，便只对上了彭侯带了些祈求的视线。 她目光微微闪动，忽然轻笑一声，开口说道：“父亲，母亲，那女儿先随太子回去了。” 楚父楚母连忙应了一声。 楚明云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可惜刚刚吃完饭，楚母就找了个理由将白氏打发走了。 也未来得及和她多说几句，楚明云难免有些遗憾。 楚华莹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能殷殷切切的看着楚明云：“云儿啊……” “小姑放心。”楚明云对她点点头，换来楚华莹的喜笑颜开：“好，好，你那个，脚下慢着点啊……” 卓胤之看了楚华莹和姚连斌一眼，轻轻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临出门前，楚明云似乎听到一声短促的女声。 只是再回头的时候，却只看到彭侯背过身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垂下眼睛，掩饰住心中的好笑，与卓胤之一起上了马车。 见他俩都走了，彭侯才松开捂着楚明溪嘴的手，怒斥道：“你是要害死我吗！” “明溪啊，你是不是……有些癔症了？”楚华莹忍不住问道。 楚父冷哼，却是训斥楚母：“你教导的好女儿！整日里就会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楚母委屈：“那、那……” 终于能说话的楚明溪却是尖叫着要去捶打彭侯：“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心虚，不敢让我说话！” “你……”彭侯震惊了。 他第一次知道，竟会有女人这般的蠢？！ 那是太子的女人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半分觊觎啊！ 还心虚？他那是心虚吗？他那是害怕啊！ 但楚明溪脑中所想的，全是上一世偶尔听说偶尔见到的场景，说彭侯对楚明云如何看重，如何疼爱，在外如何给她面子。 等后面彭侯立了军功，得了皇上的赏识，楚明云成了人人羡慕的侯夫人，彭侯对她依旧敬重疼爱，在外人人羡慕。 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彭侯却像是一块冷冰冰的铁一样？ 而且，明明应该是人中龙凤的几个孩子，为何一个比一个难缠？！ 楚明溪越想越崩溃，忍不住又上前捶打彭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啊！” 彭侯哪里是什么好性子的好？ 他也不管还身在楚家，直接抬手一把将楚明溪推倒在地，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楚明溪还未爬起来，外面便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声，竟是彭侯独自离开了？！ “彭祖松！彭祖松！” 楚明溪狼狈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你竟然敢推我？你给我站住，站住！” 马蹄急促，早就远离，才没有人为她的话而停留。 楚明溪摔的身上疼，加上生气，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彭祖松，你混蛋！你混蛋！！” 楚母连忙追上来，一边扶住楚明溪，一边也不满的埋怨道：“这……侯爷怎这般，溪儿是他的妻子啊！” 楚明溪闻言，哭的更大声。 楚华莹与夫君孩子一起从旁边经过，闻言也只是嗤笑一声：“谁家有这般的妻子，都会有如彭侯那般的反应吧。” “嫂嫂，不是我说你，姑娘家更应该好好教导，不然嫁出去岂不是害了别人么，哼。” 又哼笑一声，楚华莹施施然离开，只留下面色铁青的楚母。 楚父却深觉这个妹妹说的对，看人都走完了，又将所有下人赶出去，教导了楚母和楚明溪半晌。 马车上，卓胤之在问楚明云：“那位未见过的夫人是？” “是妾的小姑，姑丈之前外调扬州，三年期满才回来，所以殿下大约从未见过。”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便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也只笑着看他。 半晌之后，卓胤之大笑起来：“云儿没有别的话要与孤说么？” “有的。”楚明云乖乖点头。 卓胤之眸中刚升起的一点儿兴致又消散掉了：“哦？” “妾有些好奇，不知府中查的如何了？”楚明云是真惦记这事儿。 她也是瞧着卓胤之心情似乎还不错，才敢问的。 卓胤之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般事情，怔完之后又大笑起来。 只是笑完，卓胤之却摇了摇头：“没查到什么异常。” “啊？那齐侧妃？”楚明云惊讶。 卓胤之眸光微微闪动，却还是道：“还未找到人。” 楚明云微微蹙起眉。 没找到歹人，也没找到齐侧妃？ 那这岂不是白搜查了？ 等回到太子府，楚明云一路走过去，瞧着感觉也没什么异常。 可到蓬莱院之后，楚明云便瞧见正在等她的方氏。 “哎哟，你可回来了！”方氏说着迎上来，二话不说拉着楚明云的手就说道，“吓死我了，可吓死我了！” “怎么了？”楚明云不解。 方氏小小声与她说道：“你还不知道啊？齐侧妃死啦！” “啊？”楚明云一惊。 不对啊，卓胤之不是这样与她说的啊！ 结果方氏又给她带来了个更劲爆的消息：“你猜在哪里发现她的？” 一瞬间，楚明云想起从前方氏和她说过的种种，抬眸与她对视一眼：“难道还是……” 方氏说道：“没错！还是在后院小树林中的那口枯井！” 第七十一章 实在是很有用的工具 楚明云正在愣神，方氏却又惊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楚明云疑惑问道。 方氏叹气：“我忘记了……你还大着肚子，这种腌臜事，是不该与你说的。” 楚明云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毕竟是死人这样的事情，怕是会与孕妇起冲……”方氏说着说着，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瞧我，一边说着不该说，一边还在和你说。” “无妨的。”对于齐侧妃这般，楚明云竟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只是，前日还那般活生生的人，忽然就听说死了，还是令人有些不能接受…… “那就好那就好，瞧我，听到这事儿后吓的不行，第一个反应便是来寻你说一说……” 方氏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楚明云等她表达完才问道：“那歹人查出来了吗？” “啊，我没听说！”方氏后知后觉，这才想起，“哎哟，所以是谁干的啊，这还在府里呢，这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楚明云只得又安抚她：“我瞧着太子心情不错的样子，或许已经将危险解除，只是还未来得及告知我等。” 方氏有些犹豫：“并未听说……罢了，或许，是的……” “对了对了！太子妃病倒了！”方氏忽然又想起来，拉着楚明云说道，“似乎是因为齐侧妃的事情被刺激的，说是起不来床了，要一直卧床保胎直到生产！” 楚明云一惊：“这般严重？” “哎，这不是孕期经历太多事情，情绪一直起伏不定。”方氏叹完，又小声与楚明云说道，“这下好了，上元夜宫宴，咱们殿下只能孤零零前往了。” 还真是，好好的正妃去不了了，侧妃更是直接没了。 楚明云却是想着，也不知道卓胤之要如何与齐将军府上解释。 此时的卓胤之，正在宫里与康乐帝哭诉。 他将楚明云接回府中后，转头便进了宫。 “也不知道儿臣这府上是招了哪位的眼，桂茹她……” 卓胤之堂堂七尺男儿，却在此时红了眼眶。 他甚至对着齐将军躬身拜下，“是我没照顾好桂茹……” 康乐帝叹了口气：“朕记得，上次你那个有孕的侍妾遭到袭击的时候，你说已经清了一些人了。” “是，谁能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卓胤之又羞愧又难过，“父皇，儿臣实在想不清楚……” “她到底是那般身份，你查不清楚也实属正常。”康乐帝道。 齐将军也开口了：“桂茹之事，也不能全怪太子。” “是我的错。”卓胤之连忙说道。 康乐帝开口了：“好了，原本是想结两家之好，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便以太子正妃之礼，将齐侧妃好好安葬吧。” “是。”卓胤之应道，齐将军也拱手谢恩。 出了御书房，卓胤之又郑重给齐将军鞠了一躬：“是我太过疏忽。” “桂茹自小舞刀弄枪，能无声无息将她拖走的，此人不容小觑，还望殿下保重贵体，万要小心。”齐将军拱手行礼道。 卓胤之露出一副万分感动，又万分自责的表情：“多谢齐叔父。” “只是，桂茹她娘到底还是有些伤心……”齐将军叹道。 卓胤之连忙说道：“改日小婿定登门探望岳母大人。” “不敢，不敢。”齐将军口中这般说着，却已经露出些笑意来。 太子府与齐将军府因为皇上的这次赐婚而被迫站成了一队，不管齐将军愿意还是不愿，也不管齐桂如在或者不在，事已至此。 卓胤之前来，也是为了这般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失去一个并不算太受宠的庶女，齐将军并不太伤心，他前来也是想看看康乐帝的态度。 毕竟这般事情一出，倒显得太子有些无用了。 好在，康乐帝似乎对太子还算包容，这队，可以继续站下去。 也因此，齐将军才开口，暗示卓胤之到府上一叙。 甚至齐将军此时还有些懊恼，若齐桂如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他还有借口再送个齐家女到太子府。 现在，却是有些难办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起走到宫门口便分道扬镳，或许有那暗处等着看两人会如何的，一时也摸不清结果吧。 回府的马车上，卓胤之闭目想着。 女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很有用的工具。 拉拢朝臣，生儿育女，都很好用。 他抛出橄榄枝，对方接了，无非是后宅多一个人而已。 但是被强赛的，他就不喜欢。 如今看他后院，太子妃除了身子稍微差一些，其他都很好。 他不需要一个背景家世很强的正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甚至，弱一些，才能在康乐帝那里得到欢心。 当然，这太子妃也不能太弱，至少……用得着她的时候，她能帮忙。 卓胤之闭目靠在车壁上，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最后定格在楚明云那张温婉的笑脸上。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与楚家联姻也并未达到他所期望的、得到清流学派支持的目的。 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做的不错。 算了，回府就先给她升成侧妃待遇吧，毕竟挺着那般大的肚子…… 万般思绪中，才回到太子妃，卓胤之便瞧见等着门口的红参。 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蹙，卓胤之觉得，似乎从李清华这次有孕之后就有些变了似的。 不若从前那般理智了。 面上不动声色，听完红参的话后，卓胤之点头，温声应道：“孤才从宫中回来，等洗漱完换身衣服，便去正院。” “是，奴婢这便回去告知太子妃，太子妃知晓了一定开心。”红参说着，一双清丽的眼睛总也抬起看向卓胤之。 卓胤之只做不知她的心思，转身往前院走去。 留在府中的安平迎上来，开口便说道：“方姨娘不查，将齐侧妃的事情与楚姨娘说了。” “什么？”卓胤之皱眉，转身就想往蓬莱院去，“如何，可吓到她了？” “说是瞧着还好，只是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才走了几步，卓胤之便又停住了脚步。 他蹙眉想了片刻，回身叮嘱安平：“明日去楚府一趟，将白姨娘接到蓬莱院住着。” 至少是亲生母亲，若真有意外，能豁出去命护着她些吧。 第七十二章 看不透他 卓胤之的想法很是自私，但对楚明云和白氏来说，却都是天大的好事！ 太子府要人，还是为了皇嗣之事，楚父哪里敢不从？ 不过半日，白氏就被好好的送到了太子府上。 “姨娘！”楚明云真的是惊喜万分。 她上前，握住白氏的手，嘴里不住说着，“你真来了！你果真来了！” 之前便是卓胤之应允过她，她也不敢相信，甚至从不主动开口去提。 所以白氏真的来时，她只有惊喜。 白氏亦是如此！ 她也反握住楚明云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就要落下泪来：“初二那日都没能和你好好说话，原想着好歹见了一面已是极好，谁能想到，还有这般天大的好事情！” 楚明云也是点头。 “好了，好了，这是好事，不哭。”白氏拍着胸脯安慰自己，再看一眼蓬莱院的摆设，“哎哟，你这屋子，比夫人的都还要华贵几分呢！” 她又来了兴致，挨个参观看了一遍，很是喜悦：“好，好，原本我还想着做妾如何不如做个正头娘子。” “但是现在看来，嫁给那什么彭侯，还不如给太子做妾来的舒坦呢！” 白氏美滋滋的说道。 楚明云被白氏的态度逗笑起来：“好，姨娘说什么都对。” 这话说的，像是哄白氏似的，白氏自然不乐意的，将年初二楚明云走了之后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我是也听说的，但是后来去给夫人请安的时候，确实瞧见的大小姐在那里。”白氏小声说道。 楚明云微微挑眉：“竟然闹的这般厉害？” “谁说不是呢，诶，对了，今儿早上我临行前去给夫人请安，听到她正在劝大小姐。” 白氏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似的说道，“我有些不懂，夫人对大小姐说，你不是说以后他会立军功得皇上赏识，现在自然不能和离什么的。” “她们怎么知道彭侯以后会立军功啊？”白氏不解。 楚明云却忍不住笑起来：“那谁知道呢。” 看来楚明溪当初为了说服楚母，可是还透露了不少消息啊。 白氏摆摆手：“随便她们如何想吧，反正我来的时候，大小姐还在家中住着呢。” 她又凑近楚明云，小声道，“老爷都不乐意了，嫌大小姐老在娘家住着，丢人。” “那侯府就没来人请她回去？”楚明云也小声问道。 白氏摆摆手：“没呢，也不知后面怎么办。” “诶，这大小姐的脾气也是，我和你说……” 在白氏兴致勃勃的讲述下，楚明云才知道，自己看到的关于楚明溪与彭侯的事情竟只是少少一部分。 这才成亲半年，楚明溪已经回娘家好几次，每回进门就开始骂。 先骂彭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都快死了还管东管西，逼着她尽孝立规矩； 再骂彭侯那几个孩子都是小不死的，一个个屁都不懂，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还总打她。 “打她？”楚明云惊讶。 白氏点头：“说那两个男孩皮的无法无天，没事就拿弹弓打她，各种偷袭，还把饭碗往她身上砸。” “两个女孩也不听话，总使些阴险的小手段，不是把绣花针插在了她褥子上，就是在彭侯进门的时候忽然大哭，说大小姐苛待了她们……” 楚明云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群小霸王竟然比上一世还难缠了？ 不过，以楚明云对那几个孩子的了解，大约楚明溪是真的很讨他们讨厌。 不然，几个孩子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各种作弄她了。 “还有还有，彭侯后宅似乎是有个姓苏的妾室很得宠爱，大小姐每次归家第三个骂的就是她，什么狐媚子贱皮子不要脸……” 白氏说着都有些怕怕的样子，“骂的可难听了。” 楚明云却忍不住有些好笑。 楚明溪这就是窝里横，在家指天骂地的有多厉害，到了外面就有多怂。 按楚明云想法，谁欺负你，你想法子还回去就是了，实在不行也给对方一巴掌出出气，这般只会回家骂，能有什么用呢？ 还让旁人都知晓了你的无能。 大约她也是个死要面子的，上一世便是过的再如何艰难，也咬紧了牙从未与旁人提起过。 所以楚明溪才不知道彭家老夫人那么难缠，孩子那么可恶，苏氏那么跋扈，这一世争着抢着一头扎了进去。 不过，如楚母劝楚明溪的那些话，念着之后彭侯将要立下的军功，楚明溪说什么也会回去的。 她不就盼着这个么。 说起这些，楚明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因为太子无后这件事，朝中轰轰烈烈闹过小半年的时间。 事情闹的太大，甚至连她在侯府后宅都听说过几分，怎么这一世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湮灭了？ 这件事对太子的声誉影响很大，以至于后面楚明云每每想起太子，记得的都是他生不出儿子这样的事情…… 要说这么大的阵仗背后没有推手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 这回虽说太子妃有孕，但到底还没生下儿子，谁若是想搞太子，此时正是良机啊。 楚明云走了神，那边白氏已经又去看屋里的摆设了。 惠舟陪着她，一一说出那些东西的来历，听说多是太子赏赐，白氏很是高兴。 “姨娘，殿下听说夫人前来，午膳特地加了两道菜。”一个婢女走进来回禀道。 楚明云被打断神思，应了一声：“好，多谢太子。” 这婢女是之前卓胤之专门调来的两个婢女之一，楚明云忘记她是叫安枝还是安萱了。 一瞧她这模样，安枝便笑道：“姨娘，奴婢是安枝。” 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姐妹相貌相似，我总也分不清。” “不怪姨娘，奴婢与安萱是双胞胎，除了兄长，旁人确实难以分出奴婢姐妹。”安枝笑道。 这话她刚来时就说过一次，说家中父母早逝，只剩一个哥哥。 这会儿再提起，楚明云有了些好奇：“你们兄长可也在府中？” “啊，奴婢们的兄长姨娘也见过，正是殿下身边的安平呀！”安枝笑道。 第七十三章 搞钱要紧 啊？到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竟是安平的妹妹？ 安平那是谁是，是太子身边一等一的红人，而且还不是个太监，眼瞅着以后便是要当心腹臣子培养的。 楚明云是万万没想到，安平的妹妹会来做自己的婢女。 “饭食都摆好了，姨娘和夫人来用膳吧？”安萱也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只是这一刻，楚明云忍不住又蹙了蹙眉。 她还是有些搞不懂卓胤之。 彭侯那般男人其实很好懂，他有着所有男人的通病，后宅一甩，什么都不管，出了问题便是妻子的错。 孝敬老娘，照顾孩子，那是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他应该做什么，那自然是他说了算。 但是卓胤之不同，后宅的事情他总是很积极的参与，瞧起来像是对谁都很好，对谁都关心。 但却其实是对谁都不关心。 甚至如今回想，两人最如胶似漆的那一段，他似乎也并未动过什么真情意。 待齐桂如的这一段，更是让人看的明白。 说有心有情，但都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不过是动动嘴动动手指而已，又有什么影响呢？ 但如今，这又是在年初二去楚府接她，又叫白氏来陪她，还让安平的妹妹来给她做婢女，楚明云有些不解了。 是为着她腹中的孩子吗？ 可是从表面上看，卓胤之似乎并不是多么在乎孩子的模样。 自然，说在乎也是在乎的，但并不是一副非要不可的架势，似乎很是随缘的模样。 只能说，卓胤之这人太会装了，心思也太深沉了，楚明云看不透他。 那便不看透了吧。 楚明云现在想的很开，能吃得好睡得好，身边还有白氏和熟悉的婢女陪伴，腹中孩子也健康成长，那便先享受着。 至于以后，尽人事，听天命了。 傍晚时，卓胤之来了一趟。 楚明云欢天喜地的迎上去：“殿下，多谢殿下！” “开心就好。”卓胤之笑着看她，“邢太医与孤说，孕期情绪也很重要。” 白氏被他行完礼后便自觉避了出去，楚明云坐在他旁边，一派天真的笑着：“殿下也没提起与妾说一声，今日姨娘忽然来了，还吓妾一跳。” “惊喜么。”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便甜甜蜜蜜的再谢了他一次。 两人随意的聊了几句，说到皇上的别宫时，卓胤之道：“父皇还想去春猎一番，只是太子妃和你的产期都在三月，孤还有些担心。” “啊？”楚明云一愣，显然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到时候再看吧。”卓胤之看了看她很明显的肚子，微微笑起，“反正云儿要好好养着，好好生下孩子。” “对了，殿下，上元节快到了，云锦里没准备些什么吗？”楚明云明知故问道。 上一世是没有的，她始终觉得可惜。 上元，也算是个小小的情侣节日了。 卓胤之一愣，继而笑起，他点头道：“可以准备。” 楚明云便也笑了起来。 她的铺子小摊，还都在那里呢！ 两人便又商议起来，元宵小吃，花灯，灯谜，还要请舞龙舞狮队等等。 “虽然现在开始宣传稍微晚点了，但也还来得及，还有十日。” 卓胤之舒了口气，又看向楚明云，“还要多谢云儿提醒。” “妾也是整日闲着，无事便琢磨这些。”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卓胤之心情大好，便是想马上就去让人筹备上元节的种种，但毕竟就要天黑，只能待明日了。 他刚想说今晚在蓬莱院留饭，外面忽然传来安平的声音：“殿下，红参姑娘过来了。” 红参过来，那就是李清华又要请他过去。 卓胤之无意识的皱了下眉，楚明云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问道：“太子妃身子可还好？” “她无事的。”卓胤之叹了口气，“只是忧思过重，太医建议静养。” “云儿，你乖，好好养胎，想要什么便与孤说，莫要闷在心里。” 卓胤之说完这一句，便急匆匆离开了去。 楚明云起身想送，被他站在门口摆摆手拒绝，只能作罢。 惠舟很是有些不忿：“太子好不容易来蓬莱院用回饭……最近总天天往正院去。” “不应该啊，太子妃怎会是这样的人。”楚明云有些不理解。 她印象中的李清华理智端庄，再说又不是这会儿才刚怀孕，若说孕期情绪起伏大，那也是早期呀？ 晚舟跟着答道：“似乎是那次小姐出事之后，太子妃就有些不对劲了。” 说起那一日惊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听说卓胤之走了，白氏又小心的走了过来，楚明云不想她担心，连忙就露出笑：“姨娘，咱们晚上吃锅子好不好？” 第二日，府中大管事特意来寻了楚明云：“太子殿下下了命令，今日起将楚姨娘的一切待遇按侧妃来定。” 楚明云惊讶之余也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喜悦道：“多谢太子殿下！” 说真的，这是最好的！ 一个太子侧妃的虚名，她要那些做什么！到时候真想一拍两散的时候还跑不了！ 而且现在白氏也在这里，见女儿这般被重视，吃喝又都提了一档，便更放心了些。 时间过起来也飞快，上元节的时候，楚明云原想出去玩的，但她肚子实在大的吓人，白氏第一个就不同意。 母女两个在院子里看了府外的烟火、花灯，也算是一种圆满。 又过两日，卓胤之来给楚明云送了一大笔的银子。 楚明云惊呆了：“这，殿下为何给妾银子？” “你忘记了？云锦里还有你三个小推车呢。这些是上元节的盈利。”卓胤之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孤原想补你一些，后来想想，还是等你生完孩子再一起赏赐吧。” “不然，孤这里的好东西都要跑你那里去了。” 楚明云笑起来。 她道：“今年七夕，妾可以去云锦里看看吧？” “自然可以。”卓胤之笑道。 其实被楚明云启发，他现在想好了，不仅七夕、上元，像是端午节，万寿节，这般节日都可以热闹一番。 便是平日，云锦里也是来往行人如织，很是热闹。 白氏听说之后，高高兴兴的也往云锦里跑了一趟，揣了两千两银子回来：“云儿，那云锦里的铺子也太赚钱了！” 第七十四章 对比太明显了! 母女俩还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白氏第一次花钱这么大方，给自己和楚明云，以及未出生的外孙都扯了上好的布匹做衣裳。 原本白氏是不敢的，这可是太子的孩子啊！龙子凤孙的，她哪里配给人家准备衣裳。 但手头有了钱，出去逛街的时候看到那些可爱的小孩子的衣服，白氏实在忍耐不住。 她有些讪讪：“若府中不允孩子穿，便不穿吧，我就是瞧着实在漂亮，忍不住便买了。” “这有何不允的？他外祖母准备的东西，为何不穿。”楚明云笑道。 白氏如今状态真是不错，才来住了一个月便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每日里笑的眉眼弯弯的，原本带着薄愁的细眉，如今看来也舒展了几分。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哪怕是经过蓬莱院的下人，偶尔都能听到那欢快的声音。 得了回禀的卓胤之觉得特别欣慰，自己果然做了一个极好的决定。 他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李清华，对底下人叮嘱道：“这种事情便莫要与太子妃说了。” “是，奴婢明白。” “殿下，殿下！”李清华忽然惊醒，支撑起身子惊慌的唤道。 卓胤之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回身温声道：“孤在这里，又做噩梦了？” 若是楚明云在这里，怕是要被李清华的模样吓一跳。 原本还算丰润的人，这会儿却带了些枯槁的意味，只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她看着卓胤之坐在自己身边，小声问道：“殿下，若……若臣妾生的还是个女儿，怎么办？” “你问过孤许多次了，孤还是那个回答，无妨的，咱们都还年轻，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一样的。”卓胤之柔声劝慰道。 他也实在不知道，李清华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压力。 李清华的手指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着，声音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嗯。” “嫣儿也很可爱呀，你不必担心这许多，太医说了，万万不可再伤心了。”卓胤之只得再劝。 眼看着李清华情绪好了一些，她倒是也有了精神，想起关心旁人：“楚姨娘怎么样了？” “她还不错。”卓胤之轻描淡写道。 李清华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的看着卓胤之：“臣妾这一怀孕，竟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实在愧对殿下。” “你能平安生下孩子，便是最大的功劳了。”卓胤之耐着性子哄劝道。 好不容易，离了正院，卓胤之轻轻叹了口气。 安平瞧着他的模样：“殿下刚刚晚膳没用多少，属下再去传些吃的到前院？” 卓胤之刚想答应，忽然想起什么：“蓬莱院用饭了吗？” 他这般问，便是想过去吃的意思。 安平连忙使人去传话，还好时间尚早，若楚姨娘刚要用饭，也让她等一等卓胤之。 等他到蓬莱院的时候，楚明云正坐在一桌子好吃的东西前，眼巴巴的看着。 瞧见她那副样子，卓胤之就忍不住想笑：“饿了？” “妾……不饿。”干巴巴的才挤出这么一句，楚明云的肚子便不由自主的“咕噜”一声。 卓胤之笑出声来：“是孤来晚了，饿着我们云儿了。” 楚明云很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是孩子饿了。” “那更是孤的错了，万不该饿着我们孩子，来，快吃吧。”卓胤之笑道。 与楚明云一起吃饭实在是太舒坦了。 她胃口极好极好，现在府中又不拘着她，吃食上供给很是丰富。 这会儿，楚明云吃的两颊一鼓一鼓的，眼睛还直直的盯着桌子上想吃的菜，看的人也食欲大开。 刚刚和李清华一起吃饭，卓胤之都觉得压抑的吃不下去。 这会儿他却还想逗楚明云说话：“那个鸭掌那般好吃么？给孤夹一个。” 小姑娘还有些护食的模样，不情不愿的夹了一个给他——如果卓胤之没看错，这还是最小的。 他笑着吃下，自己举著，却是将楚明云一直眼巴巴看着的一块卤牛肉夹在了自己盘子里。 楚明云忍不住“啊”了一声，因为嘴巴里还有东西，这一声叫的有些变了调，却也听得出很是不舍。 卓胤之吃的更舒坦了。 一顿饭险些将他吃撑，之后看楚明云挺着肚子扶着惠舟的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免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太医说，多走一走，生的时候能好生。”楚明云答道。 卓胤之便站起身来：“那在这屋里溜达什么，孤带你出去走走吧。” 正好他也吃多了。 楚明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却小小撇了撇嘴。 原本她都是有亲娘陪着一起出去走走，还不是因为这位爷来了，又在屋里不肯动弹，她才只能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在院子里溜达了片刻，卓胤之还在说：“……别宫那片春来风景更好，等春猎之后，人少了，孤带你去踏青——” 话才说到这里，红参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殿下，殿下，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 楚明云明显看到卓胤之刚刚还和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脚下却未动。 红参才要跟着他走，等了片刻才疑惑抬头：“殿下。” “孤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卓胤之一手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怕是最近有些着凉了……” “那殿下可不能再去太子妃那里了，莫要过了病气给太子妃呀！”楚明云适时的惊呼道。 说着，她还很有表演精神的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流露出了些惊慌：“刚刚殿下还与妾一起用饭，这，这……” “哎呀！”惠舟也连忙扶住了她，有些担忧的看向卓胤之。 卓胤之：…… 要不是他装的，他都以为自己真的病了呢。 这一连套也吓退了红参，她慌乱的离远了几步，一边说着让太子好好保养身子，一边先告退了。 卓胤之站着没动，半晌，回头看了眼楚明云。 楚明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妾演的像不像？” “比孤像。”卓胤之也没多解释什么，但也失了兴趣，便对着楚明云点点头，“孤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楚明云俯身送他，见卓胤之大步离开的背影，她不由挑了挑眉。 这对夫妻，是怎么了？ 可没等楚明云弄明白这俩人发生了什么，她之前一直疑惑怎么还未发生的事情忽然就来了。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第七十五章 太子出事了! 二月初二这日，楚明云正在和白氏一起裁着小孩的衣裳，还在商量着不知道能不能给悄悄绣个龙。 忽然，晚舟惊慌失措的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边还喊着：“小姐！不好了，小姐！”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莫要吓着你们小姐！”白氏连忙训斥道。 晚舟咽了口唾沫，眼中全是惶恐：“殿下，殿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楚明云一下子站起身来。 晚舟慌的话都说不清楚，惠舟跑过来帮她拍背，安萱也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她：“别急，别急，缓口气说清楚，莫要吓到姨娘。” 连番安抚之下，晚舟才终于能将事情说明白了。 这也实在是有些蹊跷。 今儿是二月二，太子跟着康乐帝一起去耕地，结果就那么巧，被一个冒冒失失小太监撞了一跤。 摔倒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丢脸。 偏偏今日穿的太子礼服不知为何有些宽松，卓胤之摔倒的时候袖子飞起，被人看到小臂上有个疤痕。 有个疤痕其实也无所谓，甚至康乐帝也知道，这是他前几年当差时候遇刺留下的。 但就是这道疤痕，让今日跟随在康乐帝身边的国师连呼不好！ “什么叫，小臂上的疤痕，会影响子嗣运？” 楚明云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什么国师，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那位国师说是今年过年前后才被皇上封的，原本是南方有名的一位道爷，掐算天气人运很是准确，而且很是乐善好施……” 听晚舟说了一堆那国师的来历，楚明云打断她：“那是怎么进宫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晚舟说道。 楚明云蹙紧了眉。 这会儿还未到午膳，太子都还没回来，但是这样的话却已经传回了府。 也不说那国师到底是怎么进宫的，只传出来他是如何判准的名声，像是为了应证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晚舟还没说完呢：“当时就有人说，太子至今无子，难道是因为这个？” “然后七嘴八舌说起，毕竟太子大婚已经有三年，太子妃只得了一女，后院女子来来去去也不少，却无一人有孕！” 晚舟越说越激动，“然后那国师说就是这般，太子子嗣运不昌，便是得子，怕也是艰难的很，而且……” 她顿了一下，意识到面对着的是谁，还是说道，“而且便是有子，也不会太多……” 这便是杀人诛心了。 对一个王朝来说，子嗣繁盛自是最要紧的。 太子若是命中无子，或者子嗣艰难，那岂不是也像是在暗示大盛朝未来都不能安稳？ 楚明云皱紧了眉头。 这一次，对方的手段，比上一世的还要脏。 大约是因为这次，李清华和她都有着身孕，之前的那种攻讦已经来不及了，便又搞出个国师，还搞什么运道这些玄学的东西。 越是这般，越是难以反驳…… 楚明云正出神的想着，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 她连忙使人出去看，片刻后，那人来回禀道：“是太子妃娘娘得知此事，非得要去丞相家中求情。” 楚明云：…… “太子都还未回来，她着急做什么，哎呀！邢太医不是让太子妃在床上休养到生产嘛！” 楚明云不免有些担心，扶着惠舟的手急急出了院子。 李清华身边的婢女也在拼命拦她，但架不住她一意孤行，非得要叫马车去李府。 “太子妃！”楚明云远远瞧着那么一个枯瘦的身影还不敢相信，连忙快走几步，便被李清华几乎皮包骨头的脸吓的说不出话来。 李清华眼中似乎压抑着什么，她看了一眼楚明云，目光她的肚子上停留片刻，之后甩开清潭的手，奋力爬上了马车。 楚明云连忙再喊：“姐姐不妨等一等，等殿下回来呢？而且这个时间，或许丞相也并未归府呢？” “不必了。”李清华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带着颤抖，还有楚明云不懂的绝望。 马车绝尘而去，李清华的几个婢女急匆匆又狼狈的跟上。 楚明云蹙眉站在原地，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清华状态太差了。 而且，她记得太医说李清华情绪不稳才导致胎相不好，如今瞧着，李清华又似乎很是激动的模样。 “邢太医可在府上呢？快请他到正院候着，等太子妃回来，先请个平安脉。”楚明云吩咐道。 太子府管事也在，听到楚明云的提醒连忙就使人去了。 “对了，安胎药也先准备上，不管怎么样，太子妃奔波这一路，总归是有些劳累的。” 楚明云想着，犹豫半晌，一咬唇又低声问那管事的，“稳婆什么的，府中可有准备？” 管事的吓的眼睛都瞪大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才七个月……” “有备无患，而且稳婆也不只是会接生，安胎也是有些特殊方法的——别愣着了，快去！”楚明云催促道。 这件事太蹊跷了！ 太子还未归府，这件事便传了回来，甚至这会儿楚明云瞧着，黎氏院子里和方氏都没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消息先送到了正院和蓬莱院！ 这般不好的消息，却是直接来刺激两个孕妇！ 这幕后黑手当真狠心，明明白白的就是要让李清华和她不好过的。 而且有孕期间，若压力太大，整日里担心到底会生下男孩还是女孩，岂不是也是忧思过重，影响胎相？ 太狠毒了，太狠毒了！ 偏偏李清华竟还这般着急，听到消息就往外跑！ 楚明云蹙紧眉，白氏这时也寻到了她，第一反应亦是：“云儿，我回府一趟，寻你爹帮忙吧！” “先看看，姨娘，先莫慌。” 上一世锻炼出来的抗压此时格外有用，楚明云思路清晰的分析着，“那国师也才来不久，皇上未必就会信他。” “一切，等殿下回来再说。” 楚明云的决定得到了管事的支持。 只是除了等待，她建议府中上下戒严，只许进，不许出，最好再让厨房备好鸡汤参汤等东西。 管事也没多犹豫，一一去办了。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还未等到归来的太子，便先等来了昏厥过去的李清华！ 邢太医一搭那脉象便道不好：“太子妃怕是要早产！快快，煮好的安胎药快些端来！” 第七十六章 太子妃早产 所有人都没动。 一片寂静中，只邢太医气的跺脚：“哎呀，哎呀，与她说过的！万万不可再牵动情绪伤了心神，更要一直在床上躺着，哎呀！” “快去啊！”楚明云率先回过神来，大吼着让人去端安胎药。 还好她早先察觉到不对劲，稳婆这会儿也已经接进了府中。 这一回，那管事的都彻底信服楚明云了，走过来与她回禀着府中一切安排事宜。 太子妃忽然早产，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大事，自不能随便人往外乱传消息。 “已经将府中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凡是有想出去的全都抓住锁在了柴房里。” “属下让人再去寻两个稳婆过来，不知姨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明云看了眼同样听到消息跑出来了的方氏她们，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让大家都在自己院子里等待，太子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出来。” “现在再请太医来不方便，不如去寻几个擅长妇产儿科的大夫，先候着。” “太子妃的身子……乳娘有没有准备好？先去寻个合适的，回头再换也来得及。” 楚明云到底是做过主母，也有过操持小妾生产的经验。 正院的婢女已经慌乱到不行，红参这会儿哭的更是吵人。 邢太医一头的汗，已经拿出银针，瞧着就要为李清华扎针。 楚明云闭了闭眼睛：“可使人去给殿下报信了？” “已经去了，但……殿下还在宫中，不知能否见到人。”管事也有些不稳了。 楚明云只能安抚他道：“七活八不活，太子妃如今有孕七个月，应该无碍，而且此时若太子妃生下一子，那比什么国师的话都要好用！” “是，楚姨娘所言极是。”管事的擦一把额头，也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些，楚明云抬步想去看看李清华怎么样了，却被人拦住。 邢太医急匆匆说道：“楚姨娘也怀着身孕，还是不要看这些了。” “她怎么样？”楚明云担心道。 邢太医看着楚明云似乎很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只叹了口气：“臣……尽力而为。” 这话说的就很吓人了！ 但楚明云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就算半个主子，也不敢做太子妃和她腹中孩儿的主啊！ 只能祈求老天爷，快些让卓胤之回来吧！ 府中从刚刚的乱糟糟，很快恢复到一片平静，楚明云也被扶着坐在了特意搬来的椅子上。 这会儿，楚明云才终于有空吩咐：“晚舟，去问一下太子妃是怎么昏倒的？” 之前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先解决当前的问题才最重要。 现在有时间了，也该搞清楚原因了。 晚舟很快回来，这事儿也并不如何隐秘，实在好打听的很：“太子妃到了温丞相家门，但守门的小厮说老爷未归，夫人今日也有事回了娘家，家中没有主人，不许太子妃进……” “太子妃在门口等了片刻，连门也没进去，回到马车上之后便昏倒了！” 晚舟都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家怎么这样啊！” “就是，太子妃那般大的肚子，也不许人进去坐坐！”惠舟也嘀咕道。 楚明云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肚子大，温府才不敢让她进去坐坐的。 万一在府中出了事，这算谁的？ 而温丞相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了。 这次，他不会再帮太子。 “小姐，这，如今这怎么办呀……”听着里面不住的哭喊声，难得的，晚舟也害怕起来。 楚明云叹了口气：“你先去将红参劝住，和她说这般哭不吉利，太子妃会无事，小殿下也会无事的。” 晚舟领命去了。 惠舟守在楚明云身边，瞧着表情也甚是担心。 此时安枝急急找了过来，见到楚明云便道：“姨娘，奴婢哥哥送了信儿出来，说今儿太子殿下不一定能回来了！” “什么？！”楚明云大惊。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他怎么送的信？原话怎么说的？你与我细说。” 原是这对兄妹之间还养了一只信鸽，有事会用其交流。 府中出事，安枝便想着去看看信鸽在不在，看能不能去问问安平，结果过去就看到那信鸽脚上绑着这么一个纸条。 “宫中能有信鸽飞出来吗？”楚明云抱怀疑态度，安枝却道：“这信鸽只听我们兄妹三人的，而且纸条上的字迹也是奴婢兄长的。” 接过那纸条，上面只两行字：告楚姨娘，太子无法归。 这是让安枝告诉她？ 楚明云有些不明白，但大约是因为安枝和安萱都在蓬莱院当值，便将消息给了她。 招来管事，楚明云将事情一说，管事的脸瞬间刷白：“这，这……” 不欲与他废话，此时最重要的是李清华。 这次，楚明云没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会不会冲撞了自己，径直便进了太子妃的寝殿。 进门的时候，她恰好听到红参正在与李清华喊着：“娘娘，娘娘！此时能救太子殿下的只有您了！您平安生下小殿下，一切都迎刃而解啊！” ……这话劝的楚明云都忍不住两眼一黑。 现在李清华都还未生产呢，谁知道男女，尤其这般早产，连健康都不能保证！ 这不更让李清华压力大么！ 楚明云走过去便让红参闪开，坐在床边，她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殿下遇到了事，暂时被拘在了宫中不能出来。” 听得这话，李清华轻轻颤抖了一下。 楚明云便知道她是醒着的，不管因何还闭着眼睛，却是能听到话的。 她抿唇，继续说道：“姐姐，不管你这一胎是男是女，为今必须平安生下，才能帮助殿下。” 一行眼泪从李清华紧闭的眼角流了出来。 楚明云咬了咬牙：“妾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不在府中，这生孩子又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儿，姐姐难道要将自己与孩子的生死交到旁人手上吗？” 李清华浑身一震，片刻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启唇，声音嘶哑又孱弱的很：“不管怎么样，保住我的……孩子！” 第七十七章 总有那浑水摸鱼的 这竟是要保小不保大的意思？！ 楚明云顿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她凑近李清华的耳朵，小声却又飞快的说道：“姐姐莫要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姐姐千万要保重自身啊！” 说这话，楚明云也担着极大的责任。 毕竟，不管谁来看，太子的子嗣——尤其若是个儿子的话，那都是极其珍贵的，李清华自然不如。 但楚明云却要这般劝李清华。 她实在见不到一个人这般自暴自弃，仿佛要自己寻死一般！ 那稳婆此时也开口说道：“娘娘先蓄些力气！要准备开始生了！” 李清华的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她唇边翕动，但是声音太小，楚明云不得不再爬近一些听，却只听到她喃喃说道：“没有青山了，没有青山了……” 什么没有青山了？ 楚明云还想再听，但李清华却忽然发出一声高昂的惨叫，吓的她后退好几步，被两个婢女扶住才险险站稳。 邢太医连忙说道：“楚姨娘还请外间等候吧！” 稳婆也道：“这位大着肚子，还是莫要看旁人生孩子的好！” 什么冲撞不冲撞的，楚明云估计他们是怕自己看了之后惧怕，自己生的时候便多了危险。 惠舟和晚舟也都焦急的喊着“小姐”，楚明云狠狠咬了下唇，大喊道：“不管怎么样，太子妃和小殿下都要平平安安的，不然等太子回来，有你们好看！” “是！”一群人都被她气势所迫，连忙应道。 偏还有那缺了脑子的不买账，红参竟道：“你一个姨娘，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啊！” 她也是见李清华醒来，以为危险过去，便这般说起。 楚明云目光一厉，知道若此时压不住，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都白费：“之前太子便与我一道圣旨，已经为我在皇上面前求了侧妃之位，只等我产下孩儿再行册封。” “今日殿下未归，太子妃生产，府中一切由我和罗管事统管，谁还有异议？” 红参从她说第一句话时就目瞪口呆，到最后，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低头应是。 李清华又是一声痛呼，楚明云瞪向红参：“伺候好太子妃，否则……” 她没说完，却更令人遐想。 红参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忙低着头到了床边。 楚明云从寝殿出来的时候，罗管事已经等在了外面。 他应该也听到了楚明云刚刚说的那番话，再找她拿主意时便更心安理得：“侧妃，派去寻太子的小厮来回禀，说殿下陪着皇上回了皇宫，但未见到人。” “派人在宫门口守着，能见到殿下的时候便将府中事情尽快回禀给他。”楚明云叹了口气。 李清华这也太突然了！ 想一想，她又吩咐道，“不管怎么样，太子妃生子不是小事，到皇后娘娘跟前也回禀一声，还有温丞相府中，那到底算是太子妃的母家，总要告知一声。” 以免今日真出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他们太子府中的下人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与皇后娘娘回禀的时候，将太子妃早产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楚明云只能这般说道。 别看皇后对太子和太子妃都很是不在意的模样，但楚明云能猜到，这般的人，无事的时候不在意，有事的时候正好又是她显示自己慈爱的时候了。 像是太子妃有孕后，宫中赏赐不断，但却连个照顾的嬷嬷都没派下来。 为了免受挂落，只能将温丞相牵扯一番了。 府中一切乱中有序的进行着，楚明云坐在椅子上，才歇了口气，就见晚舟端了一碗药给她：“小姐，邢太医担心您今日操劳动了胎气，给您准备了一碗安胎药。” “好。”楚明云到底肚子太大，难免也有些担心。 她和李清华有孕时间差不太多，见对方已经早产，自然难免也会心有戚戚。 只是接过药碗，才准备喝，楚明云忽然想起什么：“这药是邢太医给你的？” “不是啊，是邢太医让人送来……的……”晚舟也意识到什么，越说声音越小。 楚明云简直要被气个仰倒！ 从惠舟和晚舟手中接过来的东西，她多数都会毫不犹豫送到嘴里。 大约对方也抓住她这一点，又专门选了有些大大咧咧的晚舟。 正好，刚刚让管事去请的产科大夫到了，楚明云先叫人过来查了查这碗药，也算是考较。 结果那大夫一闻便道：“哎呀，夫人还是离这药远一点，有孕之人可碰不得红花！” 红花？ 楚明云眼眸深了深，晚舟已经吓的“噗通”跪倒在地上，不住磕头。 “你起来，随着罗管事去寻一寻给你药的人。安枝，去将这碗药放好，莫要被人碰到。”楚明云一一吩咐道。 这大夫不错，管事的选了个稳妥的婢女跟着，进了太子妃的寝殿。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浑水摸鱼。”楚明云叹道。 她叫惠舟回蓬莱院传话：“我今日的吃食，就在蓬莱院的小厨房做，辛苦我姨娘帮我做些简单的就好。” 想一想，她又加了一句，“不必送来，等到了饭点儿我回去吃。” 也省的经过多人的手，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 惠舟回去传话，楚明云微微放松了一下肩膀，闭目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 “姨娘不怕么？”安萱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明云勾起唇角：“自是怕的。” 不管是针对太子的手段，还是特意传话给晚舟的行为，甚至在这里坐镇担着责任，还有那一碗药，她如何不怕？ 可怕又有什么用。 无事的时候她自然可以悠闲度日，但事情来了，她也要能立得起来。 这是楚明云用一辈子换来的经验。 安萱继续问道：“可是奴婢瞧着，姨娘似乎并不如何惊慌。” “惊慌无用，还会误事，自然不惊慌的好。”楚明云叹了口气。 说真的，这一刻她也不盼着卓胤之，也不想着李清华，倒是格外怀念齐桂如。 若那个风风火火的侧妃还在，她也不用干这么些了。 正想着，屋里又传来一声李清华的惨叫，然后是刚刚进去的那大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不行，不行，保不住了，我没本事，不行！” 第七十八章 真的没有青山了 “怎么回事！”楚明云连忙使人拦住那大夫，蹙眉问道。 那大夫原本就在惶恐中，这会儿见人多，更是期期艾艾不敢说话：“不、要不好了……” “安枝，你带人都先出去。晚舟惠舟一起守在门口。”楚明云吩咐道。 几个婢女应了一声，殿中下人尽数褪去，只剩下楚明云、罗管事和那大夫。 那大夫擦了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看了楚明云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该知自己进的是何种地方，出去之后，这里的事你一句不说是对的，但此时，你不得有一个字的隐瞒！” 楚明云一拍扶手，那大夫身子一抖，顺势又爬跪在了地上：“是，是，小的，小的定不会多嘴。” “到底如何了，你说！”楚明云厉声道。 那大夫慌的整个人都在抖，开口也是磕磕巴巴：“她、她、她身子太差……孕期养的不好，便是、便是生下来，只怕、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罗管事焦心的催促道。 那大夫一闭眼睛：“只怕再难有孕！” 这话一说，楚明云和罗管事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楚明云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她现在明白李清华那句“没有青山了”是什么意思了。 也隐约明白，为何李清华会在孕期心情起伏那么大，又为何在听到今日太子出事后会这般焦急。 她在忧心，自己这一胎无法生下儿子。 若依旧是女儿，那太子要么没有嫡子，要么便是……换一个太子妃。 所以她今日急匆匆往温丞相府中去，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有用的，除了生育，她还能帮太子其他。 也是因为没能进丞相府而一下受刺激太大，昏厥导致小产…… 楚明云闭了闭眼睛。 “那这一胎能平安生下吗？”罗管事连忙问道。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不好说。” 楚明云：…… 她再坐不住，起身又要往屋里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婢女拦住：“侧妃，邢太医说，您可千万不能进去了！” “那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楚明云急道。 邢太医连忙走出来，他手上、乃至袖口都有些血迹，见到楚明云后道：“侧妃放心，太子妃喝了参汤，现在一切都还好。” “邢太医，请务必保证太子妃，母子平安。”楚明云一字一句叮嘱。 邢太医顿了一下，这才应道：“臣尽力而为。” 不管怎么样，瞧着他情绪似乎也平和下来，楚明云便也放心多了。 回到椅子上坐好，楚明云看了眼还跪在眼前的大夫，开口说道：“你可愿留在太子府，做府医？” “小的，小的……”那大夫还有些犹豫。 “罗管事。”楚明云有些劳累了，话也不想多说，便直接让管事的去与那大夫谈，“给他宽松些，若实在不愿也就算了。” 那管事的带着大夫到一旁去了，估计还要问的更多。 楚明云抬手撑住额头，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般发展。 她本以为，最坏也就是这一胎保不住，那便等李清华养养身子，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谁知道，竟还被那大夫把脉看出这么一个秘密…… 楚明云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若她是李清华，只怕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中压力也会大到无法承受。 那，太子知道吗？ 李清华又是这般身子，太子今日困局又该如何解呢？ 楚明云又有些烦躁起来，唤了惠舟，原本想让她去请白氏过来，她现在特别想见到亲姨娘。 偏偏此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太子回来了！ 楚明云一下子皱紧眉来，莫名的，却觉得心中更加烦躁。 要如何呢？ 她是不是还要安抚卓胤之，还要回禀李清华的情况，或许还要陪着卓胤之再去看李清华如何了…… 还要回禀府中大小事，或许还会引来卓胤之的猜忌，然后还要分辨自身…… 好累啊。 好想见见白氏，看看她，和她一起说说话就很好。 楚明云疲惫的叹了口气，撑着才站起身来，就见卓胤之大步走了进来。 “你坐着，怎么样了？”卓胤之进门便问道。 楚明云张嘴欲要答话，寝殿却传来一阵呐喊声，随后是惊喜的尖叫：“生了！太子妃生了！” 生了！ 卓胤之和楚明云都连忙往寝殿内走去，卓胤之更是连声问道：“如何？” 他这问的，应是孩子的性别了。 但寝殿一时没有回复，只有嘈杂的人声。 楚明云不由担心起来，扬声问道：“太子妃可还好？” “太子妃无事。”有声音回禀。 卓胤之等不及了，就要往里进，却被正好出来的邢太医拦住：“产房脏污之地，殿下还是莫要进去了！” “怎么样？如何？”卓胤之又连问两次。 邢太医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看了卓胤之一眼。 不必说了，他的反应已经给出了回答。 是女儿。 楚明云又想起之前那大夫说的话，顿时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正想着，屋里忽然传出女人的痛哭声。 一声接着一声，绝望中掺杂着崩溃，似乎痛苦万分。 楚明云心口不由也紧紧揪了起来。 她握着自己的领口，往里面看，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红参和清潭不明所以，却都陪着李清华在哭。 所有人都在哭，偏偏新出生的小女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事已至此，邢太医叹了口气，与卓胤之回禀道：“娘娘忽然早产，又才七个月，臣保的母女平安已是尽力……” “孤知道，你辛苦了。”卓胤之僵硬的说道。 楚明云瞧着他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抬手握住卓胤之的手腕，卓胤之身子轻轻一震，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回握住了她。 看他这般，楚明云还以为他已经知道李清华身体的情况，便和他一起慢慢走回外殿。 坐下之后，楚明云慢慢与他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听到正院和蓬莱院都率先听到他被国师说的那些话时，卓胤之气恼的猛地一拍桌子！ 随后他又连忙看楚明云：“你如何？没事吧？” “妾还好，只是太子妃当时很匆忙的去了丞相府上，却未能进门……” 第七十九章 总瞒着太子，怕是不太妥当 楚明云将事情一一说来，包括自己和管事的做法决定。 卓胤之闷不吭声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又拍拍她的手背以示赞许。 “当时情况紧急，妾便将太子之前给妾的圣旨拿了出来，才能压住府中一切……”楚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卓胤之握住她的手：“孤知道的，这般办的很好。你辛苦了。” 楚明云瞧他兴致还是不高，一直也没说要看看新出生的孩子。 再看来往的宫人都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模样，楚明云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卓胤之，会停妻再娶吗？ 但那般，对他名声也不好吧。 倒是她叹了两口气，引起了卓胤之的注意。 他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无事的，孤也只是暂时低落一阵子，毕竟……” 毕竟此时，若李清华生下个儿子，那对他来说可是最大的幸事。 轻轻吐出一口气，卓胤之说道：“没关系，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事，孤先去看看太子妃和孩子。” 说完，他便起身往寝殿走去。 只剩下楚明云一个人惊讶的坐在原处。 这话中的意思……太子尚不知晓李清华的身体情况？ 楚明云还在愣神，里面又响起李清华的哭声，夹杂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这次，楚明云终于听到一道细细弱弱的哭声，应是那孩子。 “侧妃，殿下让臣来给您请一下平安脉，侧妃今日也辛苦了。”邢太医拿着腕枕出来，对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依言将手放在腕枕上，见邢太医正品着脉，忽然冷不丁问道：“太子妃再不能有孕了？” “咣当”一声，邢太医惊慌的将一旁的茶盏打翻在了地上。 他自己也连忙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慌的看着楚明云：“侧妃、侧妃……” “此事只有太子妃知道？”楚明云继续问道。 邢太医满脸写着绝望：“是……” “唔，那现在我也知道了，还有罗管事也知道了，怎么办呢？”楚明云貌似平静的问道。 邢太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久之后，才深深低下头：“求侧妃，暂时不要告知太子。” “我不说，也没办法去捂罗管事和刚刚那位大夫的嘴。”楚明云淡声说道。 邢太医道：“臣会劝着太子妃娘娘，尽快与太子坦白。” 楚明云却觉得，李清华不会说的。 除非是她想要自请下堂。 又问了邢太医几句，她才知道，此事竟还与她有关。 就是在楚明云遇袭那次，李清华受惊过度昏倒，那一次邢太医就察觉她胎相极差。 当时，他给了李清华两个选择，要么便停止这一胎，好好养身子，以后或许还有再有孕的可能； 要么，就强保住这一胎，但若再出任何不好，怕是之后便难以有孕了。 李清华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保住这一胎。 她也不想再等了，更觉得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养到生产。 但后续一件件事情，却又让她几次情绪起伏过大，一次次养胎，终于造成如今这种情况。 “这般越紧张，她岂不容易想的更多，情绪更难平静？”楚明云叹道。 邢太医也是憋了这许久的话了，当即点头：“是啊，而且……太子妃娘娘甚至还要臣去寻一些能保证生儿子的偏方。” “这种东西哪里有哦！而且已经有孕了，是男是女已经注定，万不可再胡思乱想，但偏偏，哎……” “那你就帮太子妃瞒着，没有告知太子？”楚明云继续问道。 邢太医也是一脸难捱：“起初臣是要告知太子的，但太子妃不让，只说她以后保重好心情，便不必让太子担心了。” “谁知道，后来又发生侧妃的事情……那会儿太子妃已经怀孕六个月……”邢太医一脸懊恼，“那会儿，便是告知太子，也已经于事无补，臣一时害怕的紧，便……” 楚明云也跟着叹了口气：“但此事，总瞒着太子，怕是不太妥当。” 邢太医如何不知？但是，他越拖越不敢说，直到今日，太子妃生下一个女儿，他才算是彻底绝望。 “这次太子妃突然早产，你却能保的她母女均安，也算是大功一件，不如趁此时机尽快与太子坦白……”楚明云低声说着。 邢太医却依旧目露犹豫，楚明云瞧见他这个样子便着急：“今日太子因何出事，太子妃又因何着急，你难道不知？此时的决断在太子，在太子妃，在皇上在皇后，却万万不可在你我！” 她说这么多，难道是为了盼着太子休妻吗？ 只不过是怕以后卓胤之知道此事，或许听管事说了这事儿，知道她也早就知晓，寻她麻烦罢了。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知道都是麻烦！ 邢太医却被点醒，愣了片刻后连忙叩头称是，这便就要进寝殿。 “邢太医，我这脉象无碍吧？”楚明云又问道。 毕竟她这怀着身子忙碌一日了，也担心的很。 邢太医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连忙回身认真给楚明云请了脉，道：“侧妃身子康健，胎相也没有不稳，但今日劳累过甚，臣还是给侧妃开个安胎药，先用上三日吧。” “那便多谢邢太医了。劳烦邢太医告知殿下一下，我也累的很，就先回去了。”楚明云起身道。 这边的事，便不是她再该管的了。 累人，还没做侧妃呢她就先够了。 缓慢的回到蓬莱院，在瞧见白氏的一瞬间，楚明云才彻底松懈下来。 所以卓胤之也是干过好事的，不是吗？ 在亲娘怀里撒了娇，又吃过饭食，喝了惠舟亲自去邢太医那里取来药材、在小院子里煮好的安胎药，楚明云便准备睡会儿。 结果她才刚要睡着，就听到外面响起各种声音，又哭又喊的，不知道在吵什么。 “晚舟。”楚明云也没睁开眼睛，只吩咐道。 惠舟帮她掖好被子：“小姐放心睡吧，晚舟已经去看过了。” 楚明云便又放心的睡着了过去，等她醒来，便听说，李清华要自请下堂…… 第八十章 却偏偏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昨日才生了孩子，今日就自请下堂？！”白氏惊讶又不解的看向楚明云，“这是为何？” 楚明云蹙紧了眉。 看来邢太医已经与李清华说过，而李清华估计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尤其是当前这种情况…… 所以干脆自请下堂？让太子休妻？ “不不，不是直接休妻，她自请为妾！”晚舟又去打听了更多消息回来。 楚明云：…… 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她也坐不住了，让白氏在院子里等着，扶了惠舟的手急急出去看。 还未走近，她便听到李清华那带着沙哑的声音哭道：“臣妾无能，不能为殿下生下儿子，心中实在愧疚，更不堪再为这太子妃之位……” “求殿下，求殿下……”李清华闭着眼睛，眼泪却簌簌而下。 她狼狈的坐在地上，抓着卓胤之的袍角，嘶哑的拔高了声音，“妾不堪为主母，自请为妾，求殿下应允！” “求殿下……应允……” 她泣不成声，紧紧攥着卓胤之的袍角，脊背深深弯了下去。 楚明云蹙起了眉。 卓胤之表情也是深深的无奈。 他已经俯身去拉李清华不下三次，但对方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这般瞧着，他像是加害者一般……但他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忽然的，李清华便暴哭着要做妾。 “孤并未因你生下女儿而责备你一字半句，你却偏要与孤来说这些？”卓胤之压着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说着，他耐着性子再次俯身去拉李清华，却被她一把甩开手，同时哭声越大。 楚明云发誓，她看到了卓胤之额角青筋都在跳。 偌大的院子一时只有李清华的痛哭声，一句一句，撕心裂肺。 卓胤之的耐心彻底耗尽。 他微微抬腿一踢，攥着他衣角的李清华便惊呼一声往后倒去。 “孤一遍遍与你说，都无妨，一时的事情又能如何？你却偏偏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所有人都在劝你，月子里莫要哭了，莫要伤心了——不对，你从有孕后便一直伤心！” “湘儿那般体弱，连哭起来都无力，孤瞧着心疼万分，你却一点也不为她考虑！将自己和她都作成这个样子！” “李清华！孤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要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 卓胤之说完，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只是转身时恰好看到楚明云，他脚步一顿，声音依旧是刚刚的严厉：“你无事便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孤又不是逼你们非得在此时生下儿子，但至少要康健一些！” 说完，他直接离开。 楚明云低头行礼，在那脚步声都远去之后才走过去想扶李清华。 李清华却哭的不能自已，浑身无力到几个婢女都拉不起来她。 楚明云走过去：“太子妃……” 李清华艰难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娘娘！”清潭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围上去连忙去拖李清华。 楚明云被人挤了出来，踉跄了下，还是扶住惠舟的手才站稳：“小姐小心！” “红参。”楚明云小声说道。 刚刚是红参用力撞了她胳膊一下，她才一下子跌了出来。 简直莫名其妙！ 楚明云微微蹙眉，再看一眼红参，在心中多加了提醒。 回到自己院子，楚明云想着刚刚卓胤之和楚明云的那些话，觉得两人还是未把话说透。 她能理解李清华的歇斯底里，却不明白对方为何始终不与卓胤之说实话。 事已至此，还不如将选择权交给卓胤之，若对方当真那般狠心，自己不正好也可以更容易死心。 “小姐，刚刚奴婢瞧着，旁边的黎姨娘带着方姨娘往前院去了。”晚舟回来说道。 楚明云一挑眉：“倒是会选好时机。” 但是瞧着之前卓胤之的态度，黎氏不一定能如愿呢。 她也不去管这些，保重自己要紧。 第二日，却听说卓胤之宠幸了方氏。 “黎姨娘快气疯了，已经找了鞭子，说等方姨娘回来就要抽死她！”晚舟一早跑出去看热闹，回来后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却觉得，方氏不一定还能继续与黎氏住在一起了。 那方氏或许有些腼腆小心，但被黎氏日日虐待殴打，她除非是真的傻了，才会在这种时候还回来承受黎氏的怒火。 而且…… 从过年时齐侧妃出了事，这么久的时间里，卓胤之应该是都未近过女色，这次愿意宠幸方氏，大约也有些其他意味在其中。 果不其然，中午时传来消息，说太子让方姨娘住在了玲珑阁，那也是距离前院最近的一处。 黎氏破口大骂的声音，连两道院墙都挡不住。 什么小娼妇，小贱人，楚明云听的直皱眉，实在不明白黎氏好好一个高门贵女竟会有言语这般粗鄙的时候。 “小姐，楚府传来消息，说家中有要事，请小姐和白姨娘明儿回去一趟。” 惠舟走进来后蹙着眉说道。 楚明云一怔，白氏直接说道：“什么事儿？我自己回去就是了，云儿这般大的肚子，回去做什么？” “姨娘，你也别去，惠舟回去看看就是了，就说我身体不适，心情也不好，太子让姨娘必须陪着我。” 楚明云直接扯了卓胤之这面大旗，反正楚家也没人敢去问卓胤之这般小事。 惠舟领命，楚明云又让她带了匹布料回去给楚母，算是安抚。 半下午的时候，惠舟回来时满脸纠结难言。 “怎么了？”楚明云好奇，也想知道楚府非得叫她回去到底是什么大事。 惠舟几番吞吞吐吐才答道：“夫人……家中有个表姑娘，说是……最近心情不好……” 楚明云马上想起来了。 上一世也有这事儿，而且那时候，楚母找的也不是在太子府的亲闺女，找的也是她。 那位名叫乔丽雪的表妹很有冲劲儿，还看不上年纪大又有妻有妾的彭侯，事情才没得成。 不过，这一世，对方竟然愿意来太子府？ 楚明云嗤笑一声：“夫人家的表小姐心情不好，想来陪我住几日？” 第八十一章 明云，你一定要生个儿子! “夫人是这般说的。”惠舟老实的回答。 楚明云要被气笑了：“我一个妾，凭什么接娘家表妹到府中住着？” “奴婢也是这般说的，说从未见过谁家做妾还能带表妹去住的。”惠舟道。 一句话让楚明云真的笑出声来。 让惠舟回去，便是因为这个。 惠舟有些憨憨的，不似晚舟那般机灵，但也有什么就说什么，尤其在她的鼓励下，完全不跟楚家那群人好脸色。 “奴婢还说了，在太子府做妾总也容易死，让表姑娘莫要想了。”惠舟又道。 楚明云：…… 她有些扶额，好在之前齐侧妃的葬礼是按正妃丧仪，办的很是风光，因此也不算是秘密。 “夫人终于打消了念头，奴婢瞧着，似乎还准备找二小姐回去呢。”惠舟说道。 白氏忍不住蹙眉：“难道那位表小姐就非得做个妾吗？”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楚明云无所谓道。 但大约那位乔丽雪还是会如上一世一般，根本看不上彭侯那个“老男人”。 楚明云有些静观好戏的意思，也没去多在意这件事情，照常该吃吃该喝喝。 二月初二那日的事情，对卓胤之大约还是有影响的。 最近他甚少出门，似乎闲了不少，总在家中，而且每日都要来看楚明云一次。 他也呆不久，只问问孩子如何，她如何，便离开了。 正院像是被关了禁闭一般，再无任何消息传出，新出生的卓宁湘也是卓胤之自己随便取了个名字，连洗三也没过，卓胤之也没去看过。 整整一个月，卓胤之不是宿在前院，便是宿在玲珑阁，竟是让那方氏得了独宠。 楚明云每日必备节目，便是听黎氏变着花样的辱骂方氏。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骂人的词汇竟有这般多！ 不过听了几日白氏便不许她再听，只怕影响腹中的孩子。 邢太医每日来与她请平安脉，两人再没提到过李清华不能再有孕那件事。 反而，邢太医还给她带来一个消息：“那位刘大夫医术不错，尤其专精妇科儿科，有他调理，二小姐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楚明云笑道。 大约是有了共同的秘密，邢太医待楚明云殷勤了许多，有时候还会将府中其他人的消息说与她听。 只有一次，邢太医带了些不确定的问楚明云：“若姨娘所生为男……姨娘准备怎么办？” 楚明云当时便是满脸懵的看着他。 她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这事儿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的结果也并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她还能怎么办？ 楚明云也没问邢太医这孩子性别，只糊涂着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麻烦事儿，能晚来一天便晚来一天吧。 倒是她准备用来推迟产期的药材，却是用不上了。 楚明云是在三月二十七的傍晚发动的。 这日，她正扶着白氏的手照常在院子里遛弯，结果还没走几步便忽然站住不动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楚明云站定后扭头看白氏：“我……好像是要……生了……” 她的产期就在这几日，府中也早有安排。 但她忽然这般说，还是让众人都惊讶到不行：“啊！要生了？！” “小姐你要生了？” “快，快去请太医！” “稳婆呢？稳婆！” “不对，先去通知太子殿下！” “啊啊啊，小姐你怎么样？” “呜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哭有什么用，快去叫人啊！” 整个蓬莱院如临大敌，全都行动起来。 安枝和安萱大约是之前就得了什么叮嘱，这会儿安萱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轻轻一吹，尖锐的哨音便响彻整个太子府。 楚明云疼痛中都忍不住多看了安萱一眼。 但这方法确实有用，卓胤之很快便到了蓬莱院，甚至比邢太医来的都快。 “明云！”卓胤之握住楚明云的手，抿了抿唇，却是说道，“你一定要生个儿子啊！” 楚明云“啊？”的抬起头来，简直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妾怎么保证啊。” “等你生下儿子，孤就让你做侧妃，整个府中的管事权全都交给你！”卓胤之不管那些，还在许诺。 他也知道，生男生女，楚明云又如何能保证？ 但事到如今，他只剩这唯一一个期望了啊！ 楚明云不敢应，只能用痛呼声掩饰过去。 邢太医和稳婆匆匆而来，将卓胤之请了出去。 “殿下……”方氏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蓬莱院。 受宠这段时日，她倒是漂亮了不少，眉目间都带着娇艳之意，看着卓胤之的眼神中全是爱慕和崇拜。 卓胤之没时间搭理她，只不住往内殿看着。 见状，方氏眸中闪过一丝嫉妒，又变成落寞之意。 她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若妾能为太子生下一子，便是用命去换也甘愿……” 这般深情的话，却换不来卓胤之一个眼神。 便是她生下儿子，对卓胤之来说也没什么用处，毕竟方氏不过一个宫女，这身份也太低太低了。 内殿的楚明云还不知道外面的一切，此时她被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侵袭，整个人都不好了。 便是看过再多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真到了自己这个时候却什么都忘了。 只是疼。 铺天盖地的疼。 但她叫不出声，只将嘴唇咬的雪白，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落着，呼吸都乱了。 稳婆便走过来急切道：“侧妃娘娘可不能这般，先喘匀了气，慢慢的吐气……” 楚明云强忍疼痛，努力按照她所言进行。 白氏坐在一旁抓着她的手，瞧着脸色比她还白。 一波疼痛散去，楚明云看了惠舟一眼，又对白氏说道：“娘，我想喝鸡汤。” 白氏一愣，马上站起身来，有些手忙脚乱：“我去、我去给你煮，我这就去，这就去……” 邢太医趁机帮楚明云把了把脉：“侧妃一切安好，不必焦心，孩子也很康健！” 有了这句话，楚明云再没什么担心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下一波疼痛袭来时，按照稳婆的要求开始用力…… 第八十二章 他有儿子了! “殿下，殿下，不能进去啊！” 安平豁出命去抱着卓胤之的腿，哭求道：“属下知道殿下担心，但是您进去，楚姨娘只会更紧张啊！” 卓胤之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内殿里，女子忍痛的声音让他心神难以平静，只能怒道：“怎么这般久了还未生出来！” “女子初次生育便是这般的，不过殿下放心，侧妃养的很好，稳婆摸过，孩子也不是很大，是好生育的。” 正好出来拿药的邢太医安抚道。 卓胤之咬紧牙。 好生难生，孩子是大是小，他并不如何在乎。 他现在需要一个儿子！ 平日里还能压抑住的情绪，在这种关键时刻强烈爆发。 他不装了。 他想要一个儿子。 他需要一个儿子！ “殿下……”安平忍不住哽咽出声。 他家殿下太苦了啊！ 哪里有这般难熬的太子！ 卓胤之闭了闭眼睛，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情绪：“去传话，告诉她，只要这一胎平安生下，不拘男女，都有重赏！” 有婢女进去传话，但楚明云已经给不出什么反应了。 除了痛，她更是一种难熬。 此时，她满心只一个想法—— 再也再也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侧妃！侧妃娘娘用力啊！马上孩子就要出来了！” 稳婆一边用力捏着楚明云的手，一边喊道。 楚明云也想用力，但莫名的，现在的力气似乎无法聚集。 模糊间，她似乎看到了上一世。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小产时，她是多么多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孩子…… 楚明云眼前一白，忽然尖叫一声。 “出来了，出来了！” “孩子生出来了！” “哎呀，是个小殿下！！” “啊，男孩，男孩！” 内殿的狂喜，自然被隔着窗户的卓胤之听到了。 在听到那句“小殿下”的时候，他便屏住了呼吸，之后等到婢女出来报喜，才长长，长长吐出一口气…… 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卓胤之呆愣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他有儿子了。 他有儿子了！ “赏！所有人都有赏！”卓胤之笑着说道。 安平却流下眼泪来。 他蹲在卓胤之身边，呜呜咽咽：“殿下你、你有儿子了，呜呜呜，你有儿子的！你可以有儿子的呜呜呜……” 已经有婢女将收拾妥帖的小娃娃抱了出来，欣喜的递给卓胤之看。 刚出生的新生儿，不拘男女，都是一副皱巴巴又红彤彤的模样，唯一不同大约就是楚明云生的这个孩子，比李清华生的稍微大一点点。 但落在卓胤之眼中，却是完全不同。 这可是他的儿子，儿子啊！ 谁再说他不利子嗣？他明明已经有儿子了！ 卓胤之从没抱过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这般小的孩子，又轻又软，轻不得重不得的，他看一眼便想蹙眉。 但此时，他抱着自己的长子，眼圈却红了。 他已经二十一岁，还是太子，大婚三年有余…… 深吸一口气，卓胤之扬声道：“晋楚氏为侧妃，安平，速速使人进宫报喜！” 他站起身来，再看一眼儿子皱巴的小脸，喜悦之情这才缓缓蔓了上来。 刚刚那是争了一口气的愉快，这会儿，他竟有了初为人父的感觉。 “回头我便进宫，请父皇赐名。”卓胤之看着小小一团的儿子，爱不释手。 又过了半晌，他才想起：“楚侧妃如何了？” “回殿下，侧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有些脱力，现在睡着了。”稳婆回禀道。 她刚得了大红包的赏赐，这会儿高兴的很，回答时便不由自主带上了讨好之意，“这孩子一看，那眉眼英气的，跟殿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孤瞧着也是。”卓胤之笑着应道。 心中堵塞许久的郁气散尽，卓胤之只觉得天都开阔了许多。 他抱着新得的儿子，马不停蹄的安排着乳娘，洗三礼，还要往民间散布消息，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卓胤之有儿子了！ 像是饥饿许久的人终于吃到一顿饱饭，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 楚明云一觉醒来，便听说她刚生出来的儿子被卓胤之带到前院去养了。 她颇有些无语，白氏还以为她担心孩子，连忙劝道：“一群伺候的下人都跟着去了前院，我也去瞧过，太子可宝贝的很！” “正好你坐月子好好修养，孩子跟着太子殿下，总不会受了委屈。” 楚明云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也还可以忍。 白氏继续劝她：“你想想，殿下那般的人，一时片刻新鲜愉快，以后忙碌起来，哪里还能顾得上照看孩子？” “姨娘放心，我都省得。”楚明云笑道，“只是没想到一时看不到孩子，没关系，总归那也是我生的。” “对了！你生完孩子之后，太子便已经晋你为侧妃，以后你就是这太子府的侧妃娘娘了！”白氏激动道。 楚明云脸上笑意一僵。 完了，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可不是真想做这个侧妃的！ 原本她想到，临到要封侧妃的时候自己便犯个小错，惹太子不悦，肯定就封不成了…… 不过，这一世与上一世，也已经有了太多区别。 针对太子大规模的围剿来的晚了不说，因为她生下的这个儿子，似乎问题还有将要迎刃而解的迹象。 而去年的两件事，不管是云锦里还是别宫，太子都办的很是不错。 这一个月，虽然太子赋闲在家，但是皇上依旧按时去了别宫春猎，据说玩的很是尽兴。 ——那般好的地方，不管谁来督建别宫，只要不出差错，都是功劳一件呀。 但偏偏是太子建的，所以皇上也几次提到太子，言语间还有些感念一般。 卓胤之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府中待着还能让皇上想起他几次，最后还往他之前居住的小院去看了一眼。 之后，皇上更是对太子大加赞赏，原本这几日便总也招他进宫。 还是卓胤之说家中女眷产期就在近日，他有些担心，才在府中多留了一段时间。 而如今，他终于能靠这个儿子，堂堂正正进宫了。 ——得知这一切的楚明云，也重新审视起太子府来。 第八十三章 太子妃的请求 说真的，她刚来的时候，卓胤之那简直是地狱时刻。 大婚三年只得一女，府中又有那般多的不安稳。 而若不是他七夕闹出的阵仗足够大，别宫之事也只会令三皇子大出风头。 在朝中，卓胤之被打压着无所建树； 在后宫，皇后的偏心昭然若揭； 然后等被弹劾之后，百姓心中的太子是个无嗣之人…… 难怪后面越发落败，直到彻底圈禁。 不过这一世的卓胤之，却是意气风发许多。 他有齐将军的鼎力相助，在文人清流中的口碑也不错，再加上年前办成的两件大事，原本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 二月二之前，皇上几乎每日去哪里都要带着他，到御书房一起看折子商议政事更是常有的事情。 朝中风向开始有所转变，太子的口碑正在变好的当口，二月二的事情就发生了。 对方能不顾太子府中还有两个有孕的女眷，便要那什么国师亲口铁断太子不利后嗣，估计也实在是着急了。 大约也是想赌那一半的可能，赌这两个胎都是女儿。 可惜对方赌输了。 楚明云掰着手指数来数去，只感觉卓胤之似乎……能将这太子之位稳稳当当做下去了？ 后面或许还有变故，但有她在的话，也不是不能帮其周旋一二？ 她总要为孩子考虑。 她的儿子是太子的长子，若太子被圈禁，便是她能跑，她的儿子又该如何独善其身？ 楚明云一时想了许多，到最后，却是想到了自己的以后。 她怔住了。 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轻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差也不过就是上一世楚明溪的结局，便是那般，她也是和她的孩子在一起。 楚明云放平心态，好吃好喝了两日，这天才用完午膳，忽然听说太子妃来了。 ……这是上次李清华哭着自请为妾后，第一次出了正院的门。 楚明云走到门口行礼：“太子妃。” “还在月子里呢，不必拘束。”李清华声音微微带了些哑，比之以往也低沉了许多。 她坐在上首，看了眼楚明云，怔了一下，又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打量自己：“我就是来瞧瞧你。” “姐姐……姐姐还请保重自己。”楚明云看着形容枯槁，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李清华，忍不住劝道。 李清华笑着点点头，之后才看了一眼楚明云，目光就像是被烫到一样又缩了回去。 片刻之后，她忽然说道：“我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姐姐与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姐姐尽管说便是。”楚明云温声应道。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念头。 马上就是她儿子洗三的礼，难道李清华想……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 ……若她真提出这样的要求，楚明云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甚至说，若是孩子记在嫡母的名下，这就是太子的嫡长子，以后会如何，楚明云都不敢想。 可楚明云也实在不愿。 那是她怀胎十月，艰苦生下的孩子！ 她原本所求，也不过是一女，偏老天要她生下一子！ 一瞬间，楚明云已经想好无数个拒绝李清华的理由。 但没想到，李清华说出的却是：“我想请妹妹，代为管家。” 楚明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李清华却笑了一笑，去看身边的清潭。 清潭抿了下唇，将手中托着的木盒打开，李清华继续说道：“这里是掌家的对牌，还有府中的账册，以及殿下私库的钥匙。” 站在她另一边的一个嬷嬷上前一步，李清华道：“这位是殿下的乳娘彭嬷嬷，如今私库的钥匙，除了我手中这把，只殿下以及彭嬷嬷那里各有一份。” “姐姐，这……” “我知道为难你了。”李清华说着，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只是我如今身子需要静养，两个孩子也需要照顾，只能辛苦妹妹了。” 楚明云蹙起了眉。 她可是知道，哪怕是齐桂如掌家那一段，也并未拿到这许多东西。 对于李清华这样的人来说，交付管家权，差不多便是已经放弃正妻之位了。 “从前你也与我学过一阵子，以后若哪里不明白，可以来问我，也可以去寻彭嬷嬷。” 说了这些话，李清华脸色更白的透明了几分。 她急急喘息了几口，见楚明云在看自己，便不好意思的一笑，“我……” “姐姐……”楚明云看着唏嘘，起身想走近，又很快站住，只咬了下唇。 “你才生完两日，瞧着却是极好，看这小脸儿，白里透红的。” 李清华笑道，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你也莫要怪我，还在月子里便要将这重任给你，实在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的很……” 清潭连忙将那一堆东西放下，似乎并不如何觉得他们贵重，只连忙上前轻轻拍扶李清华的后背：“娘娘……” “姐姐这是怎么了？邢太医如何说？”楚明云担心的问道。 李清华摆摆手，清潭抬头答道：“回侧妃娘娘的话，我们娘娘只是生产后太过虚弱，需得安静养着，不能再费心神。” 瞧着李清华那似乎都有些喘不上气的模样，楚明云也再说不出什么推拒的话，只能应下：“好，那姐姐好好休息，只是我从前未管过家，若哪里做的不好，还要劳烦姐姐。” “好。”李清华又笑了一笑。 她扶着清潭的手，强撑着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 “妾送姐姐。”楚明云也站起身，才走了一步就被李清华握住了手。 她目光中只是单纯的羡慕和淡淡的哀伤，只很快掩饰过去。 楚明云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心中喟叹万分。 倒是惠舟，憨憨的像是并未感受到什么不对的情绪，只直白的问道：“奇怪，太子妃出来，怎么不带红参了？” 楚明云也顿了一下。 按理说，李清华现在身子这么差，出门在外肯定是跟着的人越多越好，为何只带了清潭而未带红参？ 不过当晚，楚明云便知道了。 红参被李清华调到前院，以后伺候在卓胤之的书房，而不再是太子妃的婢女了。 第八十四章 云儿，母亲来看你了。 “这是换个法子生儿子啊。” 红参的事情一出，惠舟便直接说道。 楚明云却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那红参，对着有孕八个月的她都能下手，难保才出生的孩子在她手里便安全！ 思来想去，楚明云只能求上白氏。 “姨娘，那红参并未见过你，我便与太子说实在思念孩子，让你白日里过去陪着，这般太子不在的时候你便在那里，可好？”楚明云将红参做过的一切和盘托出，又请求道。 白氏自然满口子答应。 不过她还有些疑惑：“我瞧着太子妃是个讲道理的，怎会带出这般的婢女？” “那我便不知道了，只是……要辛劳姨娘，还要为我奔波。”楚明云有些难受。 白氏却哈哈一笑：“无妨的，而且，我之前也说过的，男人哪里会带孩子呢？他不过新鲜几日，只怕你出不了月子，他便要将孩子送还给你了。” 之后，白氏又道，“其实这般也好，那太子妃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她要抱走孩子，如今孩子在正院，却是谁也无法抢的。” 楚明云点点头：“确实如此。” “而且到底是自己抱来养过孩子，那情分也总归不同，明儿你莫要犯蠢去要孩子，这是好事儿，你且忍耐几日。” “姨娘说的是。”楚明云笑道。 事情已经说定，楚明云原想着今日洗三礼，见到卓胤之时便与他说一声。 但谁知，卓胤之一早过来之后却先开口道：“最近孤又得了新差事，怕是会顾不上宁儿，还是先放你这里吧。” 宁儿是他为孩子取的小名，盼他一世安宁。 至于大名，康乐帝说这是太子长子，不同寻常，总要好好斟酌一番才能定下，便也只能先等着。 “……是！”得了卓胤之这话的楚明云简直大喜过望。 她看着怀中包了锦黄色锦被的小团子，只觉得心中热流翻涌，忍不住便要落泪。 “哎呀，月子里可不能哭！”白氏连忙按住楚明云的手，又对卓胤之笑道，“早上云儿还说呢，只怕孩子不懂事，扰了太子休息。” “这倒没有，宁儿是个乖巧的。”卓胤之叹道，又含情脉脉的看向楚明云，“约是像了云儿了。” 楚明云略有些羞涩的微微低下头去。 白氏掩口一笑，示意下人都随着她一起退出去。 “还未恭喜殿下又得了新差事。”楚明云仰起脸来，对着卓胤之笑道。 卓胤之却微微恍惚了一下。 因楚明云有孕后期全是白氏陪着，又无甚糟心事，养的极好，生产也不算太过艰难，之后这三日也休息的极好。 这会儿，一张比之以往更加温柔婉约的脸上还透出几分明媚，比之少女更多了一份初为人母的柔美。 卓胤之回过神来，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楚明云的手：“对，孤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此次生下儿子，孤怕是还得不了这个差事。” “你是孤的功臣，是太子府的大功臣，孤要好好谢谢你！” 说着，他凑近，轻轻在楚明云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楚明云一怔，继而羞红了脸：“殿下……” “云儿害羞的样子，极美。”卓胤之笑道。 他最近召方氏服侍的多，但方氏原本只是个宫女，总也将自己放在极其低贱的位置上，说是妾，其实更像是个通房丫头。 卓胤之便觉得有些腻了。 此时再瞧楚明云这般羞涩却又带着矜持的模样，便觉得，正好。 “殿下！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到了！” 安平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卓胤之一下子站起身来：“哦？父皇母后竟都到了？” “是呢，殿下，快出来吧！”安平急道。 卓胤之便扭身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抱起宁儿。 这次他想起来，眼前还有楚明云这么个大活人了：“云儿先好好休息，孤晚点再来看你。” 孩子洗三，孩子的母亲却是不必参加的。 楚明云只能笑着点头应是。 不过，卓胤之走后，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李清华没来。 不然，是应该与太子差不多时间、或者稍微提前一点儿到的。 到了之后，自然也是要进屋看她，看孩子的。 但是没来。 楚明云微蹙了下眉，第一个反应是李清华病的太严重了。 否则这种场合不出现，麻烦的是卓胤之啊。 楚明云正这般想着，门忽然被推开，哗啦啦的涌进来一大波人。 “云儿，母亲来看你了。”楚母笑的像朵花儿似的走在最前面，只那笑实在假的很，而眸中的嫉妒和后悔却是格外真切。 但跟在她后面的楚明溪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不过…… 楚明云注意到，楚明溪走路的时候，总也时不时的扶一下后腰，就像是…… 有孕了一般。 眼中闪过一丝明了，楚明云笑着道：“母亲，请母亲恕我不能起身迎接。” “哎，刚刚在外面太子殿下还在说，你是府中的大功臣，大功臣就该好好歇着，不必动弹。”楚母阴阳怪气的说道。 楚华莹从最后面挤了过来，一边对着楚母翻了个白眼，一边又对着楚明云露出真心实意开心的笑容：“太好了，明云，你给太子生下长子！太好了！” 她挤开楚母，仿佛她才是楚明云的嫡母一般坐在床前，温声细语的说道：“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还好我瞧着你如今养的甚是不错。” “还是我们家明云争气。”楚华莹开心极了。 她夫君今年年后得了一份京中的差事，虽然官职与从前相同，但任谁都知，地方官与京官的平级那可不是真的平级，那是高升啊！ 想起年初二楚明云与她应允的事情，楚华莹便觉得，这其中定有太子的手笔！ 而且，姚连斌暗示的去找太子示好，也得了太子坦诚的回应，并叮嘱他好好干，日后有机会定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姚家，也是太子的人了！ 这会儿楚华莹越看楚明云越喜欢，忍不住赞道：“咱们楚家这一代人里，云儿真是最出挑的一个了！” 第八十五章 不能骂你?那我就骂白姨娘! 那这话楚母就不爱听了。 她一儿一女，都是嫡出，怎么就不如楚明云了？ 只是楚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明溪便哼笑一声：“小姑你可真有意思，这一代人里最出挑的，竟是个妾室？” “诶，太子侧妃，那能叫妾吗？”楚华莹今儿心情是真好，都懒得和楚明溪计较，“而且还是太子长子的母亲，哈哈，咱们明云就是争气！” “……小姑你可莫要说错了，太子长子的母亲，那是太子妃！楚明云说到底也只是个姨娘！”楚明溪尖声喊道。 楚华莹摆摆手：“皇家的事儿不能这么算……罢了，你就个目光短浅的，当初还要死要活的换亲，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楚明溪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她如何目光短浅，又如何不懂了？ 就是因为知道皇家的妾与旁的不同，上一世她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哦，对，说起这个，楚明云终于成了该死的太子侧妃了！ 原本若只是太子的侍妾，便是被遣散，丢了脸也好过丢了命。 现在她是侧妃，便只能陪着太子圈禁，然后一起葬身火海了！ 而她楚明溪，则完全不同！ 一瞬间想开之后，楚明溪脸上又出现那种志得意满的笑来。 她又下意识扶了一下后腰，然后得意的看向楚明云：“呵呵，自己生的孩子却要叫他人母亲，这种感觉怎么样？” “还好。”楚明云据实回答。 但显然这答案不能让楚明溪开心。 她上前一步，又嘲笑道：“装的跟不在乎似的，回头就有你心碎的。毕竟你也不是正妻，生不出嫡子，只能接受了！” 楚华莹似乎又要说什么，楚明溪开口便阻断了她的话：“小姑也是当家主母，不妨想想姑丈的后院。” 看楚华莹一愣，楚明溪更得意了：“这屋子里的可全是正头娘子，只你一个！下贱的很！” “楚明溪！”楚华莹警告的开口。 但楚母却道：“溪儿说的没错，不过也正常，云儿到底没有一个做正妻的母亲，怕是无人教导她做正妻的好处。” “是呀，怕是将这做妾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呢！”楚明溪掩嘴笑道。 楚明云皱起眉来，却听楚母又道：“还未问过你姨娘在哪里呢，老爷可说了，今儿怎么也得叫白姨娘回府了，没得一个妾，却在旁处长住的道理！” “是太子殿下留下的姨娘。”楚明云辩驳道。 楚明溪冷哼开口：“那又如何？若她是个懂事的，便该自请早日回去，哪里就这般没皮没脸的在别人府上一住这许久？” “还是说，楚明云你这般的贱胚子其实是遗传？做妾勾搭男人的本事倒是学的不错！” 耳听着楚明溪越说越过分，而楚母不仅不阻止，脸上还露出些得色来。 楚华莹听不下去，才要说一句什么，却听楚明云厉声道：“够了！” 楚明溪一愣，楚明云继续说道：“这屋子里若有一个没家教的，也不是我，而是对着旁人和长辈指指点点的你！” “我……”楚明溪一愣，继而大怒，“长辈？我指指点点说了？一个姨娘，奴婢而已，还敢做我的长辈？” “可那是爹的后院，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说如何如何了？”楚明云怒道。 楚明溪才要开口，楚母拦住她，轻哼一声看着楚明云：“那我总可以说吧？我就说，溪儿说的没错，那白氏就是个狐狸精！旁的本事没有，只会勾引男人！” “如何？我就说了，你奈我何？”楚母昂起头来。 也实在是最近楚父总也与她提起白氏，烦的楚母很是想将白氏直接赶出府去算了。 看楚明云面色不虞的模样，楚母却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是你母亲，你若与我争辩，便是不孝。” “那白氏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如今我偏要说她就是下贱不要脸，你又如何？” 楚明云咬牙切齿，被子一掀就站了起来。 她今儿就是背上个不孝的名声，也定不能让这对母女在这儿如此猖狂！ 辱她生母，她若还能忍，又与猪狗何异？ 偏偏楚明溪还要说：“那不巧了么，我瞧着楚明云现在的模样，倒是与那白氏像了八九分，一样的下贱不要脸！” 话音未落，楚明云疾步走过来，举手“啪”的一下子甩在楚明溪的脸上！ 楚明溪大惊，楚母更是连忙回身护住楚明溪：“楚明云！你疯了？” “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楚明溪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就听楚明云道：“我是太子侧妃，名字上了皇家玉牒，按照规矩，我是从四品的命妇，你呢？可有诰命在身？” 楚明溪一时语塞。 她、她虽是侯夫人，但是彭祖松身无差事，更遑论官职，哪里能给她请封什么高铭？ 若论爵位，那太子是皇家，便是一个侧妃，也不是侯夫人能比的。 楚明溪无话可说，却越发气恼：“你待以后的！我就看你何时会摔下来，到时候再来比，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过的更好！” “好了，好了，溪儿你莫要生气了，你如今这身子……与她生气不值得。”楚母在刚刚楚明溪骂楚明云时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楚明云生下太子长子，如今肯定得了太子宠爱。 她一个妾说什么是无所谓，但若是她求了太子，哪里还能有他们母女好果子吃。 “哼，玉石相击，确实无益！”楚明溪道。 楚明云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肚子上，这让楚明溪惊觉的护住小腹往后退了一步。 继而，她眼睛一转，像是想起什么：“你现在厉害，我不能说你，但白姨娘还是个奴才！有本事你别让她回府，不然我见她一次，罚她一次，不信你试试！” 楚明云顿时眸色加深。 这种事情，她相信楚明溪做的出来。 而且若欺负白氏的是楚母，那楚父还能出头理论一二，但若是楚明溪，怕在楚父也只是打个哈哈便算了。 楚明云正咬着牙思索该怎么做，却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孩童的尖声哭叫，继而是嘈杂人声，伴随着各种惊呼！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便往门口跑去，却正好遇到跑回来的惠舟：“侧妃，刚刚皇后娘娘她、她险些将小殿下摔了！” 第八十六章 一波三折 “什么！”楚明云大惊，这就要往外跑。 惠舟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喘着将另外半句话说完了：“还好被姨娘接住了！” 惠舟口里的姨娘只可能是一个人！ 楚明云更担心：“姨娘她？” 惠舟抿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母几人也都走到了门口，楚明溪在听到这些话后，却是露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之后又有些失望：“接住了？” 惠舟翻了个白眼，又扶住楚明云：“小姐还是莫要出去的好，别见了风。” “侧妃，殿下怕您担心，特让奴婢来回禀一句，小殿下无事，白姨娘也无事。”安萱跨进门来笑着说道。 她表情实在开心，楚明云有些不解：“还发生什么了？” 这么一问，安萱却更加喜上眉梢：“皇上训斥了皇后娘娘！” “啊？”众人一惊，楚华莹追问：“就，这么，训斥了？” “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安萱笑道。 这…… 楚明云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了。 这是完全不给皇后面子了呀！ 看来皇上当真是极其生气，也是真的在意卓胤之的这个孩子呢。 她看了眼外面，却听到一阵喜悦的声音，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这时安枝进来笑盈盈道：“恭喜侧妃娘娘，因为白姨娘挺身而出救了小殿下，皇上嘉奖白姨娘，为她封了诰命！” “什么？？” 这两个字，楚母和楚明溪喊的比楚明云还大声。 这一句句一件件的，事情零零散散，屋里的几人都不知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耳听着外面响起洗三嬷嬷喜庆的声音，楚明云让惠舟将晚舟叫了进来。 楚母、楚明溪以及楚华莹都出去看宁儿的洗三礼了，楚明云坐在上首，一边喝着红枣水，一边听晚舟讲刚刚发生的事情。 今日来的人不少，原本卓胤之还抱着宁儿跟在帝后身边，与众人说着话。 康乐帝提出想看看宁儿与卓胤之如何相像，卓胤之便将孩子往前递了递，皇后此时说道：“臣妾一瞧这孩子便觉得亲切，皇上，臣妾想抱抱这孩子。” 她是宁儿的亲祖母，谁又能不许她抱一下孩子呢？ 起初一切都好，宁儿在皇后怀中也很是乖巧，还眨巴了眨巴眼睛，对着康乐帝笑了笑。 康乐帝才回给小团子一个微笑，却听皇后“哎呀”一声，不知为何竟手上一松，直接让宁儿从她手中滑落了下去！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连离得最近的康乐帝和卓胤之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卓胤之身侧冲出来一个影子，不顾一切的扑向宁儿！ 她重重摔在地上，完全没有为自己支撑一下，却是牢牢接住了宁儿，一点儿也没让他受伤。 ……听到这里，楚明云微微蹙起了眉：“姨娘受伤了？” 晚舟一顿，但她向来不会对楚明云撒谎，便很诚实的说道：“伤到了胳膊……太子殿下已经找了邢太医来帮忙包扎。” “伤的可重？”楚明云有些担心。 晚舟老实道：“奴婢也不知道……瞧着是渗出了些血，把袖子都染透了。” 这话听的楚明云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晚舟连忙拦住她：“小姐……侧妃放心，已经诊治过了，白姨娘还特地叮嘱过奴婢，万万不可让您担心。” “嗯。”楚明云闭了闭眼睛，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 “然后皇上便大发雷霆，当场训斥了皇后娘娘，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留，之后嘉奖了姨娘，说她护驾有功，问过家中老爷的官职后，给她封了个正四品的诰命。”晚舟说起来，又喜滋滋的很。 楚明云舒展了眉头。 楚父身为国子监祭酒，是从三品的大员，按理来说楚母应该是从三品的诰命，但至今并无正式封赏，更无诰命文书和衣衫。 毕竟要被皇上问及妻儿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算下来，楚母竟还不如白氏，有了正经诰命。 或许从前楚母想要如何打骂白氏都随她心意，以后，怕是难了。 有了诰命的白氏，说是妾，但其实已经可以被当成平妻看待。 今日这一遭……实在奇妙的很。 事情的经过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但却莫名其妙又一波三折极了。 “皇后怎会失手？”楚明云想不明白。 晚舟摇摇头：“奴婢离得远，也并未瞧清楚，亦觉得很是奇怪。” 她看了看楚明云，“要不，奴婢再去打听一二？” “不必了，你将我姨娘请来，她肯定知晓。”楚明云道。 晚舟领命而去，只是她还没回来，楚明溪便怒气冲冲进来了：“楚明云！” 楚明云正在想着皇后此人，忽然被这一声大喝吓一跳：“干什么？” “你怎么这般不要脸？你姨娘也不要脸的紧！一个妾，还敢请封诰命，她配吗？她配——” 话没说完，楚明云一个耳光扇在了楚明溪脸上。 “楚明云！”楚明溪尖叫道。 楚明云却问她：“你配吗？” 过问她和她姨娘的时候，楚明溪她配吗？ “你这个毒妇——” 话音未落，楚明云又是“啪啪”两个耳光，直打的楚明溪惨叫连连：“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有了身孕，你再打我我要你好看！” “哦？又有身孕了？”楚明云慢悠悠收回手，还甩了一甩，“彭家还不知道呢吧？” “你想干什么？你威胁我？！”楚明溪瞪大眼睛。 楚明云摇摇头：“我没那些闲工夫去管你有没有生孩子，自然，你也莫要将手伸的太长！” “你……你……”楚明溪“你”了半天，想跺脚，又手捧着肚子停住，只狠狠道，“这般让我娘如何是好！” “等你生下儿子，也可以效仿一二。”楚明云笑着斜睨她，口中加重了“儿子”二字，“毕竟，有无儿子太子来说，实在重要的紧。” 楚明溪原本还有些嘲笑的表情，在楚明云一句一句话中逐渐皴裂。 她忽然想明白什么，猛地向前一冲：“你！” 第八十七章 我苦命的溪儿啊! “我怎么了？我这不就是凭借生下了太子的长子，我姨娘才得以请封诰命么。”楚明云笑道。 楚明溪惊疑不定的看了她片刻，见她似乎并无异色，逐渐放下心来：“是啊，这般神奇……哼。” 瞧着她有些心慌而落逃的背影，楚明云轻笑一声。 或许，楚明溪现在还没想明白一些事情，但逐渐的，她就会知道…… 当年换亲，是多么错的一步棋。 “对了，与父亲带句话，我姨娘还在这太子府多住几日，让他无事不要找人来催。”楚明云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楚明溪停顿一下，带着咬牙切齿的扭过头来，之后又轻哼一声，继续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变故就出现在此时。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小孩，速度飞快的直直就撞向楚明溪！ 楚明溪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脚步的调整都来不及，便被那孩子一下子撞倒在地上！ 那孩子来势汹汹不说，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冲着楚明溪的肚子去的！ 这一下，撞的极重，让楚明溪连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瞪着眼睛看着那孩子便倒在了地上。 血色从她裙摆下方蔓延出来，徐徐蔓延到地面上。 她应是痛的狠了，面目扭曲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却只死死盯着那孩子。 那孩子却高兴的一拍巴掌，又对着她啐了一口：“果然是怀了孽种了！哼，还好我机灵！早看出不对，这不撞一下就一切都好了！” 楚明溪是自己来的，大约是想着为母亲讨回公道，自己就来寻楚明云出气。 这会儿，她身边一个婢女都没有，只能躺在那里，瞧着竟有几分无助。 也是此时，楚明云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那孩子她自然认得！ 正是彭侯的次子，彭明俊！ 他今年才几岁啊，原本应该只是个孩子，这会儿说话的样子，却无端多了几分刻薄和凶残。 楚明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上一世，她就是这般，被彭明俊一头撞掉了已经满三个月的孩子…… 回过神来，她连忙招呼婢女去叫人。 “不要动楚明溪，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快去叫彭侯府上的人，还有楚夫人来！快去！” 楚明溪这会儿才尖叫出声：“彭明俊！你这个小畜生，你该死！你该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死的也不是我，是你肚子里的小畜生哦！”彭明俊还笑嘻嘻的。 他站的距离楚明溪非常近，脚下已经漫过来了血色，他却没有丝毫躲避，反而笑的越发开心：“嘿嘿，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怀孕啊？这可太有趣了！” “彭明俊！！”远远的，一声暴喝传来。 楚明溪瞬间红了眼睛：“侯爷，侯爷……” 她哭的已经很快了，却没想到，那彭明俊哭的更快。 他还是个小孩子，哭起来毫无形象：“爹！呜呜呜呜呜我害怕，爹！” “你……”彭侯快步跑到两人身边，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始末。 他抬手就要去掐彭明俊的脖子，彭明俊却恰是时候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她怎么了！我是不是又闯祸了呜呜呜！” “我刚刚瞧她怒气冲冲往太子侧妃屋里走去，还怕她给侯府带来什么祸端，便着急来寻她……” “谁知道就这么不凑巧，一下子撞到她了！呜呜呜呜爹，我害怕，她、她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啊……” 彭侯一怔，抬头四顾，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楚明云。 他连忙拱手行礼，之后蹙眉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楚明溪：“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侯爷！”楚明溪刚刚便是一脸震惊，这会儿更是喊叫着说道，“他这个小畜生——” “慎言！他是本侯的儿子！”彭侯不悦的打断了楚明溪的话。 楚明溪呼哧呼哧喘了起来，尖叫叫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他是杀人凶手，他专门撞了我的肚子！” “他明知道我有孕，他专门撞了我的肚子！” 彭明俊瞧着可怜极了：“怎会呢？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有孕啊……” “是啊，你何时有孕的？本侯都不知道，府中众人也被你瞒的好好的，他一个孩子，如何知晓？”彭侯皱眉说道。 楚明溪不敢置信：“侯爷——” 随机，她想到了什么，抬手指向楚明云，“她看到了！她们都看到了！侯爷，你问她，你问她们啊！” 楚明云却对着她，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来。 不必她再说什么，楚明溪已经惊恐的大喊起来：“不！不对，她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 楚明云会向着她么？ 楚明溪并不能确定，反而怕的很啊！ 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人看到——” “没有人看，母亲怎么确定，我是故意撞的呢？”彭明俊眨眨眼睛，委屈巴巴的说道。 他长的实在可爱，水嘟嘟的嘴巴一撇，圆圆的脸蛋儿肉一颤一颤的，眼巴巴的看着彭祖松，“爹，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下跑的太快了，没刹住车，撞到了母亲……” “母亲流了这么多血，我也很担心呢。”说着，他竟还挤出两滴泪来。 楚明溪牙齿都要咬碎了，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是，是她为了安全，隐瞒了全府上下，到现在便自作自受，竟无从反驳！ “溪儿，溪儿！！”楚母急急赶来。 她眼圈微微有些肿，像是哭过，这会儿来的也匆忙，瞧着竟透出几分老迈来。 她一下子扑倒在楚明溪身边，抬起手却不敢去碰她：“你怎么样？溪儿，你，你……” “娘……是我，太过大意，竟不知，何时有了身孕……” 楚明溪一字一句，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现在……” 楚母懵的“啊？”了一声，呆呆看了楚明溪半晌，忽然大哭：“我苦命的溪儿啊！你这，怎么，哎呀！” 楚明云依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闹剧，以及闹剧中那个格外显得事不关己的男人，忽然特别想笑。 “楚明云！”楚母忽然抬头，怒目看着她，“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嫡姐在你面前受伤吗？你这个薄情寡义，冷酷无情的白眼狼，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第八十八章 求太子殿下为我做主啊! “母亲，”楚明云温声开口，“母亲是在和我说话吗？” 楚母一噎，激愤之下的头脑一下子清楚了不少。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继续说道：“你……那你也不能就这般看着你嫡姐受这样的委屈呀！” “母亲，那是姐姐的家事，是她的儿子和夫君，我不过是一个外人。”楚明云叹道。 见楚母还想说什么，她又蹙起眉来，“而且，我也不知姐姐有孕了……母亲，姐姐何时又有孕的？这般好事，怎么不提前告诉大家呢？” “你，这……”楚母犹豫着，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人声脚步声由远而近，楚明云遥遥看了一眼，有些明白过来。 刚刚估计是洗三礼结束，帝后回宫，院子里的人都去恭送帝后，才一时这般空了下来。 “咦。”楚明云后知后觉想起一事，那边，彭侯已经和楚母合力将楚明溪从地上拉了起来。 邢太医还以为楚明云怎么了，匆匆赶来，却被彭侯拒绝：“是内人摔了一跤，无妨，劳烦太医了。” 楚明溪依靠在楚母身上，裙子上还有血迹，邢太医看一眼便猜到个八九分。 但既然彭侯这么说，他便也没多余的话，这便准备离开了。 楚明云想问问她姨娘的身体如何，但觉得时机不对，便也只能暂时先忍耐了。 “侧妃，殿下回来了。”安萱走到她身边提醒。 她刚刚就跟在楚明云身侧，目睹了彭家的乱象，心中还带了些唏嘘。 那边卓胤之已经抱着宁儿回来，一脸喜色难以掩盖。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彭侯等人，只轻轻点了点头，就对着楚明云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还不能见风？” 大约是刚刚得了皇上的什么好话，卓胤之脸上的神采飞扬遮都遮不住。 楚明云微笑着应道：“是，臣妾听到姐姐在外面，便出来看看。” “哦？怎么了吗。”卓胤之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也只是顺着楚明云的话说，其实并无真的问询之意。 可楚明溪却像是得了什么支持一般，忽然大声说道：“求太子殿下做主！” 卓胤之将要迈进屋里的脚步一顿，奇怪的回头看她。 楚明云也一挑眉，万万没想到，楚明溪竟会这般。 彭祖松亦是措手不及，连楚母都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明溪。 随后她像是想明白什么一般，忽然跪在地上：“求太子殿下做主！” “孤做你们什么主？”卓胤之微微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不与旁人说，只问彭祖松：“彭侯？”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臣之家事，臣自会处理。”彭祖松面色不虞的行礼说道。 卓胤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看旁人，只抱着孩子进了屋里。 他还记得喊楚明云一声：“你还在月子里，莫要吹了风，进来吧。” 楚明云应了一声，笑盈盈对着楚母一俯身：“女儿不能送母亲了，安萱，你帮我送母亲出去吧。” “你……”楚母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明云。 但刚刚太子不在，她还能拿出一二母亲的姿态来压制楚明云，甚至训斥几句，楚明云被一个孝字压着，也不能回嘴。 这会儿楚明云当着她的面转身回了屋里，还顺手把门关上了，楚母也没一句话能说。 刚刚才因为白氏气怒的情绪又翻涌上来，楚母一下子站起身来：“楚——” “楚夫人，奴婢按侧妃娘娘吩咐，送您出府。”安萱笑着站在楚母身侧，话说的软和，弯腰扶她的力道却丝毫不轻。 楚母几乎是被拽着站起了身：“你……” “奴婢安萱，曾是伺候太子的婢女，现在专门伺候我们侧妃娘娘。”安萱一个自我介绍，让楚母将未出口的话直接咽下。 那般，彭侯已经默不作声的直接拽着楚明溪，走的比楚母还快。 楚明溪身上还难受，回头想向楚母求助，却正好对上跟在他们身后的彭明俊的眼神。 小男孩带着嘲弄和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用口型说道：废物。 楚明溪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但小腹猛的抽痛，却让她又回过神来。 “侯爷……”楚明溪开口，故意将声音放的软了些，“我肚子好痛……”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与本侯来说什么？”彭侯不咸不淡的说道。 楚明溪被噎了一下，脑中却想起刚刚太子与楚明云相处时的场景。 他对她那般温柔。 他也曾对自己那般温柔过！ 上一世，刚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卓胤之待她那般那般的好，甚至是独宠…… 她也很快有了身孕，那个时候，卓胤之多开心，对她多么照顾啊。 都怪该死的胡侧妃！ 那个贱人，害了她的孩子，还不知用什么法子求了太子的原谅。 之后更是哄的太子不愿来见她！ 她小产之后，也曾有过几日温存，但再后来便是日日夜夜的独守空闺。 这楚明溪哪里能忍？！ 她想尽各种办法想挽回卓胤之，但都无果，便只能将怒气撒在胡侧妃身上，与其斗的昏天黑地，却也只能无奈看着卓胤之一个侍妾一个侍妾的纳进府中…… 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得到卓胤之的宠爱？ 楚明溪越看越生气，和这个斗完和那个斗，但这后院的女人真是多啊，层出不穷，斗倒一个还有一个。 斗着斗着，忽然太子就成秦王了； 忽然三皇子就登基，太子被圈禁了； 后院的女人一下子少了，但，全府也都没了指望，所有人都没了斗下去的心气。 但至少还活着…… “爹，母亲她在想什么呢？她不会还想着找那什么太子帮忙吧？”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楚明溪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马车前。 她的丈夫，彭祖松，就在她身边，用那么一种冰凉的视线打量着她。 彭明俊嬉笑着说道：“母亲不会还在想那位太子吧？对了，爹，听说之前母亲是要嫁进太子府的？” 楚明溪瞪大了眼睛。 这个孩子，这个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懂这般多？ 彭祖松二话不说，推着楚明溪就上了马车。 她才回过头来，一声“侯爷”还未叫出声，就被他一耳光打在了脸上！ 第八十九章 太子怎么想的啊 “啊！”楚明溪原本就在虚弱的时候，彭祖松这一下耳光又打的毫不留情！ 她原地旋转了一圈才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之后又发出一声惨叫，“啊！” “蠢货，每日里全给老子惹麻烦！”彭祖松对着她轻啐一口。 楚明溪疼的晕头转向，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愣了一下，之后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尖叫一声便从地上蹦起来，冲着彭祖松就跑了过去：“你死！你该死！”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你和你儿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死！该死！” 只是她到底力弱，还未来得及靠近彭祖松，就被他又一个耳光扇在地上。 “废物。”他看着她，冷冷吐出这么两个字。 彭祖松原就是行伍之人，力气大得很，楚明溪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昏倒在马车的地上。 偏偏彭明俊还不满意：“爹，她也太没用了，为什么娶她做我们母亲啊？” 彭祖松越发寒了脸色。 “我瞧着，还不如她那个妹妹呢。”彭明俊嘀咕。 彭祖松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如果是想让你爹死，就继续说这样的话！” 彭明俊又不是真傻，相反，他精的很，可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当下，彭明俊坐过去凑近他爹小声嘀咕：“我不喜欢这个母亲，哥哥，姐姐和妹妹们也都不喜欢。” 彭祖松没说话。 “爹不能再给我们换个母亲吗？”彭明俊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总有法子，再给我们换个母亲吧！” “你给老子老实点儿！”彭祖松烦死了，“别整那些幺蛾子，学学你大哥，好好读你的书！” 看他爹是真烦了，彭明俊不敢再吱声，只眼珠子滴流滴流转着，看着躺在地上的楚明溪嘿嘿直笑。 马车偶尔颠簸，趴在马车地上的楚明溪偶尔被弹起又落下，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但坐在一旁的两父子却只当她是死人一般，根本无人在意。 太子府。 楚明云从卓胤之那里得知了事情的所有始末。 和晚舟打听来的大差不差，唯一晚舟不知的，便是，今日这遭，是皇上第一次当着旁人的面训斥皇后。 很是落了皇后的面子。 而这般无形之中，又抬高了卓胤之和宁儿的地位，让所有人都知道，在皇上心中这对父子有多么重要。 楚明云瞧着卓胤之欣喜的脸，也露出笑意来。 她趁机问起自己一直困惑的事情：“殿下，为何宁儿的洗三礼，会在蓬莱院中举办呀？” 按理来说，应该在李清华的正院呀，毕竟就算宁儿是她生的孩子，可也要叫李清华一声母亲。 卓胤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太子妃身体抱恙，又怕过了病气给孩子。” “啊？那……”楚明云抿了下唇，又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难道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她怎么才意识到！ 宁儿宁儿，可太子妃的两个女儿，一个叫卓宁嫣一个叫卓宁湘，这名字…… 太子怎么想的啊！ 楚明云想问却不敢问，只能叹了口气。 卓胤之道：“孤又想着，你这蓬莱院外面便是个小花园，在这边热闹一番也不错。” 顿一下，他又说道，带了些喟叹的笑意，“孤也没想到，父皇和母后，都会前来。” 为了避免被人说是拉帮结派，卓胤之给儿子的洗三礼也并未请什么大臣，都是家中亲戚。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康乐帝和皇后都会来。 尤其，康乐帝这般偏袒，实在让卓胤之又惊又喜。 听卓胤之说完，楚明云也终于明白，为何刚刚楚明溪和彭明俊能如入无人之地一般跑到她屋子门口上演那么一出好戏了。 那时帝后乘车离开，几乎所有人都去恭送皇上，而楚明溪则悄悄离开，往她寝殿这边而来。 估计彭明俊也是瞧见了楚明溪的行为，才跟了上来，导致那一幕的出现。 叹了口气，楚明云问道：“殿下，不知我姨娘伤势如何？” “白夫人应是无大碍了，孤问过邢太医，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那还好，有个几日便恢复了。”楚明云放下心来。 躺在床上的小娃娃“哇”的啼哭了一声，之后便就乖乖的等着。 楚明云还未有动作，一直在门口站着的乳娘李氏快步冲了过去，小心的抱起宁儿哄了哄。 卓胤之笑着看她：“宁儿放在你这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休息身子为主。” 楚明云才点头，他便忽然凑近，含笑看她眼睛说道：“孤还等着，你再给孤多生几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楚明云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爆红：“殿下……” “好了，孤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卓胤之笑着轻轻拍了下楚明云的脑袋，“不必送。” 他走的利索，楚明云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后催促着婢女快去将白氏请过来。 瞧过白氏的伤势，确定她真的只是皮外伤后，楚明云才放下些心来。 “皇后怎么回事呀？”却不想，白氏与她说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楚明云马上问道：“皇后怎么了？” “她抱着宁儿的时候，我便瞧着不对劲，那手的姿势太过放松，不像是能拖住小孩的样子。” 白氏皱紧了眉，“而且，她手指缝隙开的特别大……” “所以姨娘你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去接住宁儿？”楚明云握住白氏的手，了然说道。 白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起初也不敢确定，那、那毕竟是宁儿的亲祖母啊！可总也觉得不对劲，便多看了几眼，正好瞧见她肩膀微微放松，便觉得不妥。” “还好来得及。”白氏叹道。 楚明云却郑重道：“多谢姨娘。” “那是你生的，我托大称一句是他的外祖母，怎么也不能摔了他呀！”白氏嗔怪的说道，似乎埋怨楚明云竟会因此谢她。 这却更显得皇后之事蹊跷了。 楚明云百思不得其解，白氏还劝慰她：“你瞧我，也因祸得福，竟白捡个四品诰命！以后宫中设宴，我还能去蹭顿饭了。” “是啊，姨娘还是皇上正式册封的诰命，如今你再回楚家，便是爹，也不能随意使唤你了。”楚明云说着，也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母女两个说着开心的事儿，偶尔床上的小小孩吭叽一声，蓬莱院格外温馨。 正院却是一片寒风凄雨。 “清潭，你说……殿下他是怎么想的？”李清华面色苍白的坐在床上，已经三月底，盖着的却依旧是厚厚的棉被。 第九十章 宫中密辛 “娘娘……”清潭心疼的帮李清华掖掖被子，温声劝道，“娘娘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李清华双目无神的看着床帐，“宁儿，宁儿，哈哈哈哈哈……” 清潭抿了下唇。 “他难道忘了，他还有两个女儿吗？”李清华喃喃，“嫣儿和湘儿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如今……” “娘娘，别想这许多了，或许殿下就是喜欢宁字呢。”清潭只能这般无用的劝道。 李清华笑了一声，她和清潭都心知肚明，卓胤之给他儿子取名的时候，或许真的只是觉得“宁”字吉利，合适做小名。 却是忘记了两个女儿的名字…… “而且到底只是随口叫叫的小名儿，外面百姓家里，叫个石头草根的，也都正常。”清潭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沉默了片刻，清潭劝道：“娘娘总该为自己着想，还有两位小郡主……” 太子的女儿，至少也是郡主级别，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府中一直这般称呼卓宁嫣，到了卓宁湘也是一样。 见李清华还打不起精神来，清潭只能继续道：“而且，若以后红参有了身孕，娘娘——” “她不会有的。”李清华直接说道。 清潭一愣。 “以太子的秉性，不会碰她。”李清华语气很轻很淡，但说的格外笃定，“若她敢胡来，只怕当场便是要被发卖的结果。” “啊！”清潭是真的惊讶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娘娘为何还同意……” “她既已有了这般心思，我身边她是不能再留了。”李清华说着，忽然轻笑一声，“我从前倒是未看出，她竟还能有这般的野心。” 清潭一时有些难受：“奴婢还是觉得不敢想象，红参与奴婢一起长大的呀，她，她……” “人总是会变的。”李清华淡淡说道。 但随之，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是吗，她自己都变了这许多，别人自然也会变的。 一时沉默中，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响起。 有奶娘匆匆来去的脚步，李清华却什么表情的只抬了抬眼睛，并不如何关注那个孩子。 清潭看在眼里，也只能轻叹一声。 相比较，楚明云月子里养的极好。 之前她也是侧妃待遇，算是不错，只是与如今可是完全不能比较。 她现在已经得了皇家的金册金宝，是踏踏实实的太子府的半个主子，再加上生下了宁儿，如今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 卓胤之几乎每日都要过来，看看宁儿，再陪她说说话，虽然呆不久，但却是十足十看重的模样。 白氏瞧着她过的好，心情也舒畅起来，人也瞧着年轻了许多。 “侧妃，奴婢听说，胡氏被放出来了。”惠舟小声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想了一下，才记起这个胡氏是谁。 “当时便说的禁足半年，等太子妃和我生完之后再放她出来，如今算来，确实也到时间了。”楚明云摸着唇瓣，“最近还是只有苏氏侍寝吧？” “是，殿下晚上或者宿在前院，或者就去玲珑阁。”惠舟应道。 正好安枝过来，听到这句，忍不住插了一嘴：“侧妃可听说红参的事情了？” “她怎了？不是去前院做了婢女？”惠舟好奇问道。 那安枝也是个喜欢八卦的，当即便与她们分享起来：“诶，奴婢听说，她对殿下可是……啧啧，好几次殿下都已经进了寝殿，准备就寝了，她偏偏要跟进去。” “然后呢？”楚明云也来了好奇。 安枝道：“然后她就被殿下给骂出来了！” “啊？骂出来了？”惠舟惊讶。 安枝啧啧道：“可不是么！多丢脸啊，偏人家跟没事人似的，过两日还是再去。” 惠舟也跟着啧啧啧，接着很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这般？做太子妃的贴身婢女，难道不更好吗？” 而且像是红参和清潭这样，太子妃的陪嫁婢女，其实在府中以后就是管事嬷嬷的地位，惠舟觉得，比做个通房、妾室的好多了。 楚明云摇头：“人各有志。” “那奴婢也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志向，难道就为了帮太子妃生个儿子？”惠舟疑惑道。 安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道：“你这般也挺好的。” 看惠舟更迷茫了，楚明云却笑出声来。 又两日，楚明云便听说，胡氏与黎氏打起来了。 “她们两个怎么能打起来？”楚明云有些惊讶。 晚舟绘声绘色的讲着：“胡姨娘听说最近苏姨娘得宠，便往玲珑阁去了，非要看看苏姨娘是个什么角色。” “结果黎姨娘正好在那里，胡姨娘便嘲笑了黎姨娘几句，说她连自己的奴婢都争不过，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楚明云听的有些莫名起来：“那苏姨娘呢？” “苏姨娘想上前劝架来着，但是被胡姨娘一把推倒在地上了。”晚舟答道。 楚明云无言以对。 正好方氏来寻她玩，听了这些后忍俊不禁，先是对楚明云道：“太子一日日的又不往后院来，也不知这些人哪里来的精气神，还能打起来。” 又叹道，“胡氏真是，几年如一日的爱争风吃醋。” 楚明云趁机问了个问题：“诶，说起胡氏，她倒是对太子一直一往情深。” 方氏的嘴角瞬间往下撇去，鼻子里还轻哼了一声：“她，哼。” “姐姐在太子身边最早，知道的事情也多，之前与我说的不少便让我茅塞顿开呢。”楚明云知道方氏是什么样的人，连忙说道。 顺便，又亲手倒了一杯茶给她。 方氏顿时又高兴起来，还假模假样的说道：“诶，你现在是侧妃娘娘，这声姐姐，我如何能应。” “姐姐比我年长，又是最先伺候太子的，自然当的起这声姐姐。”楚明云笑道。 方氏笑容更甚，喝了半杯茶，大约也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对得起楚明云的这声“姐姐”。 她有些神秘的开口：“其实，胡氏从前是皇后娘娘为大皇子准备的皇子妃呢。” 第九十一章 苏氏有孕了 楚明云一怔。 咦，之前晚舟打听到的，似乎说是太子妃是从前大皇子妃呀。 但她并未说什么，只继续听方氏说着：“可惜大皇子身体不好，当时皇后娘娘原想让他早些成亲，也能冲喜。” “但胡氏不愿意，她不想嫁给大皇子，非说自己心有所属。” “皇后娘娘不欲强人所难，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然后还未来得及大婚，大皇子便病逝了。” 方氏说着，语气中并无多少情绪，似乎也与传说中的不同。 若她当真对大皇子心有所属，那说起对方的死来，不应该没有半分波澜。 看来，传言不能当真。 楚明云一边听着，一边如此想着，顺手又扒了个橘子递给方氏。 方氏越发满意：“对了，当时皇后娘娘也找到过太子妃，但太子妃说自己身体也不好，也拒绝了皇后娘娘。” 楚明云沉默。 当时大皇子确实已经病入膏肓，皇后娘娘想要冲喜，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 但皇后又想要上得了台面的女子，可这般家族专门培养的女子，又怎么肯就这般嫁过去守寡一世。 那时候，明眼人都知道，所谓冲喜，其实并没什么用。 “皇家，呵。”方氏却这般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当时皇后娘娘险些就要强令太子妃嫁给大皇子，谁知这时候大皇子忽然病情恶化。” “皇后娘娘一时没顾上，此事才终于掀过。” 楚明云缓声道：“太子妃家世正好。” “确实。”方氏点头。 李清华家世不俗，有温丞相那样的亲戚，但却又不得家中疼爱，身子也不好，这般出身，似乎嫁给病弱将死的大皇子正好。 配太子，是有些难的。 “此事虽然没成，但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心意，不少人都知晓，太子妃便一时无人敢去提亲……” 楚明云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相反，胡氏那边提亲的人数一直不少，但她谁要不肯应，梗着脖子说自己心有所属。” “再后来，太子议亲，胡氏便去求了皇后娘娘。” 方氏笑了一笑，“皇后娘娘面上答应了她，转身却又建议皇上给太子和太子妃赐婚……” 楚明云忍不住露出些惊诧的神色。 她忍不住追问：“为何我瞧着，皇后娘娘对殿下……” “不喜？”方氏嘴快的说完，又连忙捂住自己。 楚明云笑出声来，又掩饰住的捏了一颗橘子，一边剥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方氏轻咳：“罢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在这太子府，谁人不知呢？” “而且，她前几日不还险些摔了你的孩子？”方氏说着，忽然想起，四下扭头去看，“小殿下呢？” “我姨娘带去晒太阳了。”楚明云笑道。 方氏顿时露出羡慕的表情：“真好呀，你生母能一直陪着……” “多亏殿下宽宥。”楚明云这般说道。 方氏点点头，却道：“你为他生下儿子，他自该对你好些。” 见楚明云一时没接话，方氏继续说起，“皇后娘娘不喜太子殿下，也是从大皇子过世之后的，但具体为何，我确实不知。” “我也只是与姐姐闲聊一二，又不是为着打听宫中密辛。”楚明云笑着又给方氏斟了杯茶。 方氏摇摇头：“什么密辛，我也是不知的，只是……” “只是什么？”楚明云又想起一人，“对了，姐姐对三皇子可熟悉？” “三皇子？并不如何熟悉。”方氏答道，却说，“但苏姨娘应是熟悉的，她是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应是瞧着三皇子长大的。” 楚明云一怔，忍不住笑起：“姐姐这话说的真怪。” “我说的真的，苏姨娘十一二岁就伺候在皇后娘娘宫中了，到现在七八年一直都在，可不就是看着三皇子长大的么？”方氏解释道。 “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这般久了？”楚明云眨眨眼睛，“那，苏姨娘骤然到了太子府，皇后娘娘身边少了这般贴心人儿，能习惯吗？” “有什么的，那苏姨娘也不过就是伺候在廊下的三等宫女，七八年了也就在皇后娘娘身边混个脸熟罢了。”方氏说道，“那是个真温柔的，软和的很。” 楚明云点点头，之前苏氏被黎氏那般殴打都无所谓，明显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诶，你说咱们殿下，怎会喜欢这般的性子？”说完，方氏自己笑了一下，“罢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侧妃娘娘，罗管事求见。”安萱进来说道。 方氏听到，马上起身：“正好，我去寻白夫人，瞧瞧小殿下去。” 楚明云点点头，目送方氏离开，又让婢女在自己身前挡好了屏风，才叫罗管事进来。 “侧妃娘娘，这是本月的账册，还有拜访的帖子。”罗管事恭敬的让小太监将托盘放在一旁，“殿下的意思是，侧妃娘娘先看着，若有不懂，直接寻他问就是。” “好，劳烦你了。”楚明云温声笑道，又递给安萱一个眼色。 安萱上前将准备好的红包塞给罗管事，罗管事也并未推辞，捏了一下后笑道：“侧妃娘娘客气了，属下也只是遵从殿下的意思。” “日后我有不懂的，难免还要麻烦罗管事。”楚明云这般说道。 罗管事连忙应不敢，两人客气了几句，罗管事便离开了。 只是瞧着他的背影，楚明云觉得，这也是个有意思的。 至少，李清华的身体情况，罗管事都未曾与卓胤之说过。 正想着，外面传来通禀声，竟是卓胤之来了。 楚明云起身迎接，还未行礼便被大步走进来的卓胤之按住了肩膀：“黎氏，孤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宫中去；胡氏罚扣三个月的月俸，与你说一声。” 楚明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哦，你还不知。”卓胤之坐下，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她们二人在玲珑阁大打出手，险些伤了苏氏腹中的孩子。” 楚明云却是一惊：“苏姨娘有孕了？” 第九十二章 裴将军的女儿，她的手帕交 “嗯，才有孕一个月，她自己都不知道。”卓胤之似乎并不如何喜悦的样子。 楚明云怔愣了一下，保证道：“臣妾会好好照看苏姨娘的。” “你还在月子中，以后也要照顾宁儿，不必太过费心。”卓胤之却这般说道。 楚明云应了一声“是”，顺手扒了个橘子给卓胤之。 两人闲聊片刻，楚明云想起刚刚罗管事送来的拜帖，连忙取出：“殿下，这些人，臣妾都不认识……” “哦，无妨的，能送到你这里的都是后宅女眷之间的帖子，你且瞧着，有想去的应下玩耍一番，不想去也无妨。”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微微垂下眸。 这便是侧妃与侍妾最大的不同了。 侧妃算是太子府的半个主子，可以出门走动，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而侍妾便只能囿于后院。 这般算来，她也不亏。 楚明云翻出其中一个，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卓胤之：“裴家小姐是臣妾手帕交，她才从边关回来，想来府上瞧瞧，臣妾能应吗？” “裴？”卓胤之微微挑眉，“可是镇北裴将军？” 楚明云点头，明显看到卓胤之有些错愕和惊喜的表情：“你怎还认得裴家小姐？” “幼时机缘巧合，在西源山寺庙相识一场，后来她随父亲到西北征战，臣妾与她也一直有书信往来。”楚明云解释道。 卓胤之温声道：“既是好友，便不该断了往来，如今她既已回京，自然要邀请到家中一聚。” 楚明云笑着应了一声，又谢过他。 这蓬莱院原就是侧妃规则，不仅院子大，屋子多，外头的小花园和花厅也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暖和，楚明云穿的稍微厚一些，也可以在中午时分出门走走。 到了小花厅，裴兆凤已经等在那里了。 “明云！”裴兆佳见到她，飞扬的丹凤眼便是一亮，“好久不见！你都嫁人生子了！” “是啊，你们这次去了好久。”楚明云笑着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却是倒了一杯清水给裴兆佳。 裴兆佳哈哈一笑：“你还记得！” “你不喜喝茶，我自然记得。”楚明云又将婢女们准备好的果盘选了选，推了几种裴兆佳爱吃的放在她眼前。 裴兆佳也不说话，就这么托着腮笑眯眯看着她，半晌才笑道：“真喜欢和你一块儿玩。” 楚明云笑道：“怎么，不是说最嫌弃京中这些无用的规矩和约束，就愿意到边关么。” “是啊，但你不同，嘻嘻，对了，看我给你带的这个！”裴兆佳一拍脑袋，将身上背着的大包卸下来。 里面掏出的，全是边关那边的特产，吃穿用度，一应全面。 “你瞧这个，这可是我亲自用了五六把，选出来最趁手的一个！”裴兆佳兴致勃勃的掏出一把榔头给楚明云。 楚明云面色不变，含笑接下：“多谢你。” “还有两箱子皮毛，是我娘选给你的，已经让下人搬进去了。”裴兆佳笑道。 楚明云还未说什么，裴兆佳又一拍巴掌：“对了对了，听说你生了个孩子，我娘还给他准备了些衣裳料子，不过要我说，那些都没用！” “看我给他准备的！” 裴兆佳说着，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一看，各种木头制作的刀枪剑戟，几乎将校场上有的武器都做了一遍。 楚明云忍住笑：“那便谢谢他佳佳姨姨。” “哎，你这一生孩子，我娘更天天催我了。”裴兆佳叹着气趴在桌子上。 楚明云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正是因为裴将军在前线受了伤，朝中无人，临时找到彭侯披挂上阵，得了军功。 而当时已经成亲的裴兆佳听说父亲受伤，连夜便要赶往前线，却被夫家阻拦。 之后据说她大病一场，许久不见人。 当时楚明云一边忙着彭侯出征的事情，一边还要安抚彭老夫人和几个孩子，恰好又小产，再听说裴兆佳时，却是她和离的消息。 她连当时已经半岁的儿子也不要，非要去前线找她父亲，楚明云与她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便再没了她的信息。 再后来，京中有关于裴兆佳的流言便变成了，她其实并未去边疆寻父母，而是不守妇道，非得和离跟着男人跑了。 楚明云当时很生气，到处帮她辩白，却也无用…… “明云？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叫你都没听到。”裴兆佳点了点她的手背，“和你说的听着没？” “你说什么？”楚明云很自然的问道。 裴兆佳也不气，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又说了一次：“我娘现在给我选了两家，你帮我参谋一下？” 原本楚明云是不可能掺和别人婚嫁之事的，但因为裴兆佳上一世的经历，她点头：“说来听听。” “一是九门提督于家的二子，刚刚立冠，一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家长子。”裴兆佳托着脸说道。 裴将军是正一品的大将军，九门提督是正二品的京中武官，已经算是顶尖； 而督察院右都御史不过正三品，但这对于裴家来说，其实已经算是高攀了。 裴兆佳继续说道：“于家那小子，哼，都打不过我。” 楚明云不由抬眸看她。 上一世，阻拦裴兆佳去边关寻父，又放出流言污她不清白的，正是那左都御史封家。 此时看裴兆佳的意思，对那于家小子很是看不上，但若再选了封家…… 楚明云心中左右权衡，不知若她能凭借重生的优势，将彭侯打赢的那一仗的细节都说与裴将军，会不会改变结果？ 若裴将军没有重伤，不必换人领兵，那裴兆佳也不会想去寻父，封家，会不会也算良缘？ 她记得，裴兆佳刚成亲那会儿，来寻她玩的时候还是很幸福的。 “你年纪也不大，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先看看也好。”楚明云温声劝道，“那于家小子你熟悉，封家的那位，却是从未见过。” “你说的有理！”裴兆佳点头。 楚明云继续道：“再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又不是非得只能从这两家选，再等等也好。” 裴兆佳才点了头，忽然眼睛一亮：“对了！还有件事，我要求你！” 第九十三章 卓承颐 楚明云笑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 “你现在在坐月子，但是下个月可以出去吧？”裴兆佳双手合十，“五月一，我娘非得让我去那个什么落英宴，云儿你陪我去！” 说完，她顿了一下，“你可以出门的吧？” “可以，我陪你去。”楚明云毫不犹豫应下。 所谓落英宴，便是京中众人心照不宣的相亲宴。 上一世她正好有事，没能陪裴兆佳去这次的落英宴，之后不久她就嫁给了封荣清。 这次她肯定不能让裴兆佳自己去了。 得了她的应允，裴兆佳高兴坏了：“太好了，我在京中也没有其他好友，若你不陪我去，我只能自己去了！” “我娘还说呢，你现在身份不同，不一定能陪我，哼，这次回去我就告诉她，你还是你！” “云儿，你这般温柔的女子，太子真是占大便宜了！我娘总说我，若有你三分性情便好嫁人多了！” 裴兆佳叽叽喳叽叽喳说个不停，像只快乐的小鸟儿一般。 楚明云看着这般的她，忽然觉得，其实裴兆佳也并不适合留在京中。 她这般活泼自由，本就该去个天高地阔的地方。 罢了，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约好五月一的落英宴，裴兆佳便高高兴兴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又哭哭啼啼给楚明云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实在太蠢了，本来想来看孩子的，竟然忘记了。 楚明云被她逗笑，回复说五月一时让她来太子府接自己，顺便见见宁儿。 她回信的时候，卓胤之就在她身边。 “以裴将军的身份，求父皇赐婚也是易事。”他得知楚明云要陪裴兆佳去落英宴时笑着说道。 楚明云却摇摇头：“皇上赐婚，看着荣耀，但万一过的不痛快也无法解除。” 像是裴将军这样的人，相比较那点儿荣耀，儿女过的幸福对他来说反而更重要。 卓胤之听懂了她的意思，换了个话题问道：“于家与他们关系也甚好？” “是吧，臣妾也不晓得，裴将军甚少在京中，臣妾也未注意他与谁来往，只是裴小姐是见过于家那位少爷的。”楚明云四两拨千斤，并未给卓胤之任何准话。 卓胤之并未气恼，依旧笑道：“京中武将本就不多，大家同气连枝，也是应有之理。” 楚明云却是又想到了齐将军。 齐将军不过是赋闲在京中的将军，如今只掌着五城兵马司其中的一部，却已经让卓胤之费心拉拢。 她微微抬眸，看着卓胤之，却没说，只又低头给熟睡的宁儿掖了掖被角。 快满月的小孩子已经被养的白白胖胖，这会儿红嘟嘟的小嘴巴正一动一动的，格外可爱。 卓胤之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宁儿身上，笑意便真实温暖了几分：“父皇给宁儿取了两个名字，还在斟酌。” “是么，那看来我们宁儿快要有大名了。”楚明云笑着轻声说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孩子的话，卓胤之便起身离开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孤明日再来看你。” 楚明云便也起身送他，只是她实在没忍住：“殿下……不知道太子妃身子怎么样了？” 卓胤之原本还舒展的眉宇顿时轻轻蹙起，又很快松开，只轻描淡写道：“还要再养一段时间，府中的事儿你先担着，遇到问题便来寻孤，或者与罗管事商议也好。” “是，臣妾记住了。”楚明云低头道。 说是她管着，但府中一切自成章法，真需要有主子拿主意的时候，罗管事也会直接去问太子。 月子里过的舒心，到了宁儿满月那天，楚明云瞧着与没生孩子时一般无二。 白氏也欣喜的看着铜镜中的女儿：“还是贵气养人，瞧这小脸儿，越发白里透红了。” “侧妃，太子殿下到了。”安萱在门口笑着说道。 今儿到底是宁儿满月，卓胤之不准备大办，但也要庆贺一番。 而且，康乐帝给宁儿取的大名，总算定下来了。 “卓承颐。”楚明云看着卓胤之写下的三个大字，念出来的同时，心中就是一跳。 她有些惴惴，看了眼卓胤之，想问什么，却还是没开口。 承颐…… 颐字有休养、健康之意，大约是太子长女常常生病，康乐帝便取了这么一个字，但承之一字，却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而且，三皇子长子明明叫卓信亮，“信”字才是下一代的字辈，可偏偏，康乐帝给他们的儿子用了承。 楚明云不能不多想。 “承颐，颐儿。”卓胤之却仿佛毫无察觉，只笑着说道，“与孤起的小名宁儿，竟有不谋而合之意。” “是。”楚明云低头应道。 “今日颐儿满月，只在府中小聚一二便是了，过几日父皇还想去别宫小住，特地叮嘱，让带上颐儿一起。”卓胤之满心期待。 楚明云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没一会儿，方氏和苏氏便都到了。 如今这府中后院，也只剩她二人。 黎氏被卓胤之送回了皇后那里，据说哭了几日，便到底还是回了黎家，楚明云也并未再见过她。 至于胡氏，据说病了，不肯见人，要好生养着才行。 楚明云许久未见过苏氏，这会儿瞧着却还有些惊讶——苏氏竟胖了许多？ 算起来，她有孕还不到两个月，尚不到显怀的时候，如何就，胖成这般了？ 瞧那身量，竟有从前两倍宽。 方氏大约也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苏氏，八卦之魂蠢蠢欲动，总也用眼神示意，想与楚明云说些什么。 可惜卓胤之还在。 苏氏待卓胤之，着实殷勤的很。 她怀着身子，却一刻不停的要给卓胤之盛汤，布菜，倒茶，将那些伺候人的功夫全用在了卓胤之身上。 而卓胤之便真那般坐着，任由苏氏这种弯腰低头的伺候。 楚明云有些看不明白，只和方氏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眼色，两人都有些疑惑。 “殿下……”临到散场的时候，苏氏还有些不舍，“那妾便先回去了？” 卓胤之微微点头。 苏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到院门口都用了许久。 方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利索的对着卓胤之和楚明云一行礼便离开了。 许久都是自己睡的楚明云，在面对要留宿的卓胤之时，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难免有些惴惴。 第九十四章 孤瞧着云儿越发可爱了 “云儿羞涩，更胜从前。” 卓胤之看出她的情绪，戏谑的开口说道。 楚明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殿下又逗妾。” “孤瞧着云儿，怎比生颐儿之前还要娇嫩可爱几分。”卓胤之却似乎真的很喜欢她这般一般，一句一句说个不停。 楚明云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抵在卓胤之胸前：“殿下……妾、妾有点怕……” 卓胤之却笑了一声：“怕什么？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着，他轻轻啄了一下楚明云的额头，之后揽着她躺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睡吧。” “殿下？”楚明云见他果真不动，就那么闭上了眼睛，不由还有些惊讶，“就，睡了？” “哦？云儿还觉得有些可惜？”卓胤之调笑道，又握住她的手，“许久未亲近，既然你怕，便算了，咱们日子长着呢。” 楚明云垂眸，犹豫之后，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靠在卓胤之的肩膀上：“殿下……” 她的手，轻轻搭在了卓胤之的胸前，一边小小的拨弄着他的扣子，一边放轻了声音说道：“妾是有些怕，但，是殿下的话……” 她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故意放的温软的声音和带了娇娇的语气，很明显带了别的意味。 卓胤之慢慢睁开眼睛，深深看她一眼。 …… 整个四月，都是楚明云的独宠。 从她出了月子之后，卓胤之夜夜留宿蓬莱院，甚至每日从外面回来，便直接往那里去了。 一日，方氏笑着打趣楚明云：“这儿有殿下的儿子，还有殿下的媳妇儿，他从外面回来，不来蓬莱院，还去哪里啊？” 楚明云连忙瞪了她一眼，又去瞧坐在一旁的苏氏。 现在后院基本就她们三人，方氏偶尔会来寻她，苏氏得知后，也偶尔来一次。 只是苏氏如今有着身孕，楚明云还担心她，但苏氏自己笑着说，愿意出来走走，太医也建议她多活动。 楚明云便没再管。 这回便是三人聚在一起了，方氏此时说这些，楚明云倒是无所谓，就怕苏氏多想。 苏氏果然垂下了眼睛，瞧着那身形便有些个僵硬一般。 楚明云又嗔怪的看了方氏一眼：“方姐姐又胡说八道，咱们都是殿下的妾，什么媳妇儿，说出去让人笑话。” 她又看了苏氏一眼，“殿下是极疼爱孩子的。” 这话说完，苏氏果然微微抬起脸来，眸中也有了光芒。 下一次，苏氏不在的时候，方氏悄悄与楚明云说道：“为了怀上这个孩子，苏氏可吃了不少的苦。” “啊？”楚明云是真没想到，“怎还吃苦了？” “不然你以为她如何会胖的这般快？用药强行有孕的，这种药物在宫中实在常见。”方氏唏嘘。 楚明云惊讶极了，又不解：“这药，对身体损伤很大吗？” “怕是之后难以有孕了。”方氏道。 楚明云眨眨眼睛，倒是也对苏氏的果敢有些佩服。 瞧着那般软和的人，真要做一件事还能豁得出去。 “她估计也是瞧着殿下对正院和你这边实在重视，才决定要怀孕的吧。”方氏微微侧头，忽然又是一笑，“估计皇后娘娘又要出手了。” 出手做什么，楚明云不必多问，与她眨眨眼，表示自己早也想到了。 现在太子的后院，太子妃称病许久未曾外出；楚明云才出了月子，还要看小孩；方氏比太子年纪大一些，早就不得宠了；胡氏刚刚受罚，苏氏又有了身孕。 皇后要送人，此时正合适。 但直到楚明云去参加落英宴，也没等来新人。 “据说皇后娘娘被皇上禁足了！”裴兆佳一见到楚明云，就送来一个爆炸消息。 楚明云顿时明白，为何太子府的后院最近会这么安静了。 “说是皇后娘娘御前失仪。”裴兆佳撇嘴，“但到底是怎么失仪的，也没说清楚。” “何时开始禁足的？”楚明云好奇。 裴兆佳想了想：“得有一个月了，也是我母亲近来进宫未见到皇后娘娘，问了一句，才知晓。” 裴兆佳的母亲是郡主之女，与皇后算来也有些亲戚关系，偶尔进宫问一句也算正常。 楚明云点点头，算算时间，难道还真因为是卓承颐那一摔，彻底让康乐帝对皇后没了耐心？ “诶，诶，不说这个了，云儿，今天那封公子也去，你帮我瞧瞧！” 裴兆佳与普通女儿提起婚事便羞涩不同，她还说呢，“我回去想了，你上次说的很对，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情，不能稀里糊涂就嫁了！” 楚明云点头。 与她不同，裴兆佳有自主选择婚事的权利，那便更要好好的了。 这一年的落英宴设在南边凤台里的水杉谷中，三面环山，还有一汪清潭。 “这么多花呀！”裴兆佳一下马车，便惊喜的拉着楚明云看，“你瞧，这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真好看！” “呵。”一道嘲讽的笑声在旁边响起。 楚明云扭头去看，却是一妆容精致的女子正轻轻扶着发髻：“什么红的白的，这叫‘满树繁花似锦霞，??春风拂面醉人家。’” “玉树琼花满树开，??清香四溢沁心怀。??”和那女子一起的也跟着吟诗道。 裴兆佳满脸疑惑：“你们谁啊？” “无知，粗鲁！”最初开口的那女子又不屑的瞥了两人一眼，在看到楚明云的妇人发髻时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又瞪了裴兆佳一眼。 裴兆佳越发莫名其妙了：“神经病啊！” 楚明云却有些明白，那姑娘穿金戴银，瞧着也是富贵人家，但裴兆佳今天被裴母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本就相貌浓艳明丽，再加上她身上的肆意和潇洒不是旁人能学来的，在一群姑娘中也很是显眼。 大约，那女子将裴兆佳当成了竞争对手吧。 进了布置好的宴会场地，人已经来了不少。 落英宴分男女两侧，中间有一道流水隔开。 而最上首摆放着两套桌椅，裴兆佳小声与楚明云道：“据说今儿主宴的，是长公主。诶，你是不是还得跟着叫一声姑母呀？” 第九十五章 落英宴 楚明云一时语塞。 这位长公主卓芝晓，是康乐帝的同母姐姐。 两人的生母早亡，当初为了扶持他上位，卓芝晓很是费了心力，连自己的婚事都搭进去了。 康乐帝也尊敬这个姐姐，一登基便封卓桂芝为镇国长公主，给了她最高荣誉。 到现在，卓芝晓已经快五十，无儿无女还是单身，却最热衷给京中众人做媒，连续几年的落英宴都是她主宴的。 “云儿，我们坐这里！”裴兆佳找到个避着人的角落，高高兴兴拉着楚明云坐下，“等会就瞧一眼那封少平长什么样子，如果还行，那就是他了，如果不行，咱们再看看别的！” 楚明云被她这挑大白菜似的语气逗笑，应和着说道：“好，咱们再看看。” 毕竟是做媒，男女宾客之间虽然隔了一条小溪，但距离并不遥远，两方都能看到对面人的脸。 这会儿，长公主还没来，两边人群已经是熙熙攘攘。 而楚明云却意外的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三皇子？” “谁？”裴兆佳好奇的张望，“皇子？” “对，三皇子……”楚明云蹙紧眉，也不知道卓胤明是陪人来的，还是自己来选人？ 但，他是皇子，这般真的可以吗？ 裴兆佳找到了人，还有些惊讶：“咦，瞧着那三皇子还很年轻了，已经成亲了吗？” “早就大婚了，他的长子都会说话了。”楚明云低声解释道。 “那确实成亲挺早的。”裴兆佳摸摸下巴，忽然撞了楚明云一下，压低嗓子尖叫道，“那个那个，正在和三皇子说话的那个！那个相貌实在不错啊！” 楚明云一脸疑惑的看过去，接着就是心中一个咯噔。 那不正是裴兆佳上一世的丈夫，封少平吗。 难道真的是缘分天定？裴兆佳竟一眼看上了那人。 “咦，那个蓝色衫子的也不错，你看你看。”裴兆佳又拽楚明云的袖子。 楚明云看了一眼，却是惊的差点站起身来。 裴兆佳说的那蓝色衫子，正是她那不成器的二哥楚慎茂！ 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明云顿时又想起自己曾经忽略的事情，她大哥楚慎猷的婚事！ 这一有孕，什么都耽误了！ “诶，那个深蓝色衫子的……”裴兆佳拉了拉楚明云，“那个长的好面善。” 楚明云看过去，心中微微一松。 她大哥也来了。 既然到了落英宴，那他大哥的婚事便还未有着落，而且有她大哥看着，楚慎茂应该也能收敛几分。 “那是我大哥，楚慎猷，明年就要下场春闱了。”楚明云小声说道，“那个蓝色衫子的，是我二哥楚慎茂。” “难怪了，我瞧着又面善又顺眼，竟然全是你的哥哥。”裴兆佳有些惊喜，“早说啊，你有两个哥哥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我去给你做嫂子多好啊！” 楚明云：…… 她四下看了一圈，眼睛一亮：“宇文也来了！” “宇文也来了？”裴兆佳干脆站起身来，“哎呀，还真是，我去将她叫过来！” 宇文粒被裴兆佳拉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羞涩：“佳儿，你慢一点……咦，云姐姐也在呀。” “是呀，我陪佳儿来的，谁知道你也在这里。”楚明云笑道。 宇文粒有些不好意思：“我与表姐她们一起来的，但是，但是她们这会儿不在……” “那不正好？你与我们坐在一起就是了，这边还有根大柱子挡着，反正谁也看不见！”裴兆佳笑嘻嘻说着，示意宇文粒去看对面，“那个蓝色衫子，和深蓝色衫子的，都是云儿的哥哥。” “云姐姐的哥哥瞧着便是人中龙凤。”宇文粒小声说道。 裴兆佳的目的才不止于此：“正好两个，咱俩一人一个，都去做云儿的嫂嫂如何？” 宇文粒一怔，继而脸上蔓延起红晕来。 她结结巴巴说道：“佳、佳儿莫要开这般玩笑，这，这，婚姻大事，不能随意调侃……” “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裴兆佳就喜欢斗宇文粒。 宇文粒面上红晕未消，实在怕裴兆佳再说出什么来，只能小小声解释道：“母亲已经为我与人议亲了，我今儿来，真的只是陪表姐来的。” “议亲？你议亲了？”楚明云大惊。 裴兆佳也没想到：“哪户人家？你怎就忽然议亲了？” “也不算忽然，算是老一辈定下的亲事。”宇文粒解释道。 楚明云看看裴兆佳，知道她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其实是个嘴严的，便干脆问了：“可是蓬莱金家？” “咦？云姐姐你怎么知道？”宇文粒瞪着圆圆的眼睛，惊讶万分。 裴兆佳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小米粒，你竟然要嫁出京去？” 楚明云看着她俩打闹，心中却越发沉重。 原来这么早，宇文粒便已经与金家人在议亲了。 因为老人家的一句话，两家定下了婚事，走了六礼，之后那没用的金家二小子不等娶妻便因为痨病一命呜呼。 有流言说宇文粒克夫不祥，宇文家其他待嫁的姑娘一时也都坏了名声。 金家从外地进京来闹，闹的宇文粒不得不自梳长发随金家回去，就这么做了望门寡，为那金家痨病鬼守了一辈子。 楚明云不忍见她再过那般的日子，含蓄的提醒道：“我觉得，既然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在婚前见过的好。” “对啊，那什么蓬莱金家，离的这般圆，你都不知道你未来夫君是圆是扁，万一丑的要死，你还能嫁给她？”裴兆佳说道。 宇文粒脸又涨的通红：“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轮到我自己挑选，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裴兆佳追问道。 宇文粒咬了下唇，很是羞涩的开口：“而且我与金公子也曾通过书信，他、他、他文采斐然，是个极好的公子……” “哦哟哟，这还没见面呢，便铁了心嫁给人家了？”裴兆佳顿时便没了意见，只调笑道。 楚明云却皱紧了眉。 上一世，那痨病鬼死了之后，金家还有下人与人洋洋得意说他们二公子不学无术，还染了重病，就这般竟还得了个好媳妇，以后在地下也不怕孤苦了。 这般的人，还能文采斐然？ 第九十六章 长公主 裴兆佳到底是小姑娘心性，追着宇文粒问她们书信往来都写了什么，直问的宇文粒面上红透才算完。 楚明云微微蹙着眉，心中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能插手宇文粒婚事的办法。 而那边，她上一世的嫂子吕梦竹也随着几个朋友一起，出现在楚明云的视野中。 上一世她此时忙碌，回过头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确定了。 再说，她当时也不知道众人以后会如何，自也不会胡乱插手的。 “长公主驾到！”一声吆喝，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楚明云随着众人一起起身，看到一位衣着并不如何华贵，却也实在讲究的妇人扶着身边婢女的手坐在了最上首的椅子上。 “不必这般客气。”长公主温声开口，她头上只简单的簪了一个碧玉簪，相貌温和大气，笑起来也格外慈祥。 楚明云觉得，卓胤之与这位姑母，相貌上倒是有几分相似。 有婢女俯身到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面上有些讶异，目光在女客这边搜索片刻，随后像是看到了楚明云一般，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楚明云惊讶的险些站起身来，有很快长公主目光便移开，她身边的嬷嬷则宣布落英宴便开始了。 有准备的男女便可挨个上前，在小溪上搭起的台子上表演才艺就好。 ……楚明云实在觉得这般行为，有些令人不好意思。 但偏偏，上去的人还不少。 男子居多，女子偶尔也有，不过只是展示一下自己画的画或者绣的绣件罢了。 男子要表现的便多了，吟诗作对，文韬武略，还有演奏乐器的，各个都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楚明云看的大开眼界，也是万万没想到，连她那不学无术的二哥楚慎茂都上去吹了一首笛子。 ……她现在有些相信，那金家痨病鬼在宇文粒面前是真的才华横溢了。 毕竟楚慎茂下去的时候，她听到几个小姑娘在轻声尖叫着。 “你二哥还不错诶！”裴兆佳也对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余光却瞄见宇文粒也在悄悄看楚慎茂。 行吧，看来这种什么相亲宴实在是不靠谱的很。 楚明云拉了拉裴兆佳，才要提醒她莫要只看表面，却被裴兆佳反手拉住了衣袖。 那封少平跟着楚慎茂就登上了台子。 他还玩了个大的，弄了一面大鼓上来，一边击鼓作诗，一边还当场画了一副画。 画中，正是那满山姹紫嫣红，春意盎然。 楚明云不用回头，也感受到身边小姑娘已经要冒出心心的眼睛。 腼腆如宇文粒，也忍不住拉住裴兆佳小声道：“佳儿，这个不错。” “确实不错。”裴兆佳看着那击完鼓，又变成翩翩佳公子，还很规矩的行了一礼的男子，笑起来，“对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话？”宇文粒不解。 裴兆佳摸摸下巴：“动起来像只兔子，安静下来像个孩子？” “……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宇文粒猜测着。 见裴兆佳点头，楚明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这时，一个婢女悄悄走到三人身后，与惠舟说了几句什么。 惠舟脸上有些惊喜，走近楚明云身边，弯腰与她说道：“侧妃，长公主问您要不要上去一同坐着？那边视野也好。” 楚明云一惊，却是确定刚刚她没感觉错，长公主确实是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不太想去，但裴兆佳闻言却是很积极的站起来，几乎是推着楚明云：“走走走，我和你一起！” 惠舟张了张嘴，想说人家长公主并未叫旁人一起。 但裴兆佳是个自来熟的，正好宇文粒的表姐刚刚回来也叫过她了，这会儿她很周全的将宇文粒送到表姐那里，然后拉着楚明云一起，兴冲冲就往长公主所坐的高台而去。 楚明云眼睁睁看着长公主瞧见裴兆佳都愣了一愣，还问了身边的婢女，不用看嘴型，便也知道她在问那是谁。 她面上都有些臊得慌，偏裴兆佳跟没事儿人似的走到长公主身边，还打个了招呼：“臣女裴兆佳，见过长公主！” “你是裴家的女儿呀。”长公主含笑看着她。 裴兆佳点点头：“臣女听母亲说起过您，长公主也曾去过边疆？” “是，呆过一段时间。”不过两句话，长公主便对这个孩子满是好感，回头示意婢女再加一把椅子。 这才轮到楚明云。 她也豁出去了，直接唤道：“明云给姑母请安。” “好，哈哈哈哈，胤之倒是娶到个好侧妃。”长公主亲热的拉住楚明云的手，顺便将一串珠子给她戴上，“我这才刚回京，恰好错过了颐儿的洗三礼，这便算是我这个姑祖母给他的。” “那臣妾替他多谢姑祖母。”楚明云笑道。 她并不是裴兆佳那般外向的人，但有上一世的历练，需要的时候也不会丢了气度。 长公主明显对她很是满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裴兆佳却是坐在另一侧新加的椅子上。 有他们这个小插曲打断，下面展示自己的男子也暂时停了一停，这会儿见她们都坐好，才有人继续上台。 楚明云心道，原来这些孔雀儿也不只是为了求偶，还想被长公主看到呢。 也是，长公主简在帝心，虽然常常不在京中，但每个决定每句话，康乐帝都会愿意听一听的。 若在长公主这里得一个才名美名，哪怕只是被她记住个名字，以后有机会提起时被她听到，总归也能帮到一二。 楚明云眸光流转，看到坐在下首的贵女们，她们或是羞涩或是期待，还有些格外活泼些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高台上的男子。 “是不是很有趣。”长公主轻声与她说道，“坐在这里，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楚明云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她。 长公主对她笑道：“听说如今太子府是你主事？李清华又病了？” 这语气，明显长公主对太子府还很熟悉。 楚明云缓了缓情绪，低声开口说道：“是，自生下小郡主后，太子妃身子越发不好了。” 第九十七章 太子难为 随后，楚明云瞧见长公主似乎很是不屑的笑了一下。 她有些不解，但长公主也没有和她解惑的意思，只转过头去问裴兆佳有没有得意的公子。 裴兆佳那般的人，都微微红了脸。 长公主大笑：“看来你待会儿可以去领一朵海棠花了。” 落英宴的规矩便是这般，先是展示，然后用饭，最后若有心仪之人，则可以到长公主这里领取一朵海棠花送给对方。 不拘男女，皆可主动。 而若对方有意，便可接下那海棠花。 再往后，若相处的好了，或许还有机会求长公主帮忙成就姻缘。 这种事情上，长公主还是很大方的。 这会儿她便在逗裴兆佳：“不如你与我说说，相中的是哪位？我与你保个媒也不是不成。” “殿下莫要嘲笑臣女了……”裴兆佳难得露出些小女儿娇态来。 长公主才笑了一声，余光却瞥见一个人影。 她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三皇子怎还要上台？” “哈哈，姑母！”卓胤明一抱拳，很是潇洒的模样，“我那府中还缺一个侧妃呢，这不是瞧着皇兄寻到了合心意的人选，我也眼馋的很呢！” 长公主却像是有些不悦：“这落英宴是未婚男女互许姻缘的地方，不是你寻侧妃的地方！” “哎呀，姑母让我试试嘛，万一就有合适的呢？”卓胤明打的主意也是明明白白的很，能来落英宴的女子，最差也是从三品的官员家中小姐，他得一个来做侧妃，岂不是正好？ “下去吧。”长公主才不会因为人多，就给他脸。 卓胤明也实在脸皮够厚，哈哈一笑，一抱拳就下去了。 长公主一挥手，示意继续，转头却和楚明云说道：“胤之就是太君子了。” 楚明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公主话中的意思，险些笑出声来。 楚家大哥始终没有上台展示自己，楚明云上一世便知道他的心思，是想着等明年春闱之后中了榜再考虑婚姻大事。 这次来，估计也是楚母要求的。 等到展示全部结束，又用过一顿饭，便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长公主让裴兆佳自己去拿海棠，又问楚明云：“那边景色不错，清潭水也很是清澈，一起去看看？” 从刚刚，楚明云便察觉这位长公主似乎有话要说。 她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之前，却给了裴兆佳一个眼神，用口型说“等我回来”。 莫要一时冲动，去拿了海棠花送给封少平。 见裴兆佳点头，楚明云才放心的跟着长公主往外走去。 “我瞧着，你是个懂事的。”长公主开口，斟酌之意明显，“回去可以劝劝太子。” “嗯？”楚明云一下没反应过来，卓胤之需要被劝什么？ 长公主停住脚步，没有看楚明云，只口中说道：“皇上难为，做太子更难。” “但是皇上既然已经选了胤之做太子，最近也将他待在身边教导，那便是当真看做继承人培养的。” 楚明云没说话，只默默听着。 “胤之是个好孩子，只是太过循规蹈矩。”长公主笑了笑，扭头看楚明云，“你明白吗？” 楚明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懂。 “曾经，皇上也是太子。那会儿他比胤之还要循安分，但安分的后果就是被人瞧不起，他明明是应该顺理成章继位的，却困难重重，险些便死在父皇之前。” 长公主说起往事，语气却很淡然，“所以如今他既立了胤之，便不会让他太过为难。” 楚明云明白了。 长公主，是坚定的太子党。 她这般，却不是因为卓胤之，而是看过康乐帝的遭遇，认识到太子不稳则国之不稳，太子更迭则朝廷出乱。 她拥护的是太子，却又嫌卓胤之这个太子做的，太老实了。 楚明云难免有些为卓胤之抱不平。 她低声道：“从前长公主是站在太子的角度看问题，如今父皇已登基许久，或许长公主可以从皇上角度来看。” “什么？”长公主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行了一礼，低垂着眼睛，话却说的格外坚定：“太子身在其位，却不能擅做其事。” “何意？”长公主蹙眉。 楚明云却不敢再说了， 太子与皇帝原就是对立的两方，并非只是简单的继承与否，更是一种……当你年迈老去，而我刚刚长成，即将要接过你手中的一切。 这对于任何一个曾经手握实权的帝王来说，都不是能令人心安的存在。 若太子太过活跃，那身边难免聚集一些跟随的朝臣，逐渐的，便是太子党的形成。 而此时君王为了平衡之道，一般都会培养另外一个势力来与太子党打对台，甚至会让朝臣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应该站队在哪一方。 楚明云并未将想法说尽，只含蓄的提了几点，却也让长公主陷入深思。 “你说的很有趣，本宫还要再想一想。”长公主说完，看着楚明云笑道，“你回去吧。” 楚明云便行了一礼，回到宴上去了。 裴兆佳还在乖乖等她，只是手上拿着一只海棠花，面前还摆着几朵。 “怎去领了这许多？”楚明云坐下后笑问道。 裴兆佳面上有些迷茫：“不是我拿的，他们过来问我要不要，我说我已经有了，然后他们就把花都扔在地上了。” 竟都是别人送给她的？ 楚明云一时无语，又有些好笑：“那你手中的这一朵呢？” “是我自己拿的，来之前我娘说，若我送不出去花，她就要打死我。”裴兆佳也很无奈。 落英宴每次都是以花表达心意，只是每次的花朵都不尽相同。 楚明云便直接问道：“你想送给封公子？” “是啊，”裴兆佳也不扭捏，“他府上有意，我娘也说可以，刚才我去取花的时候，他还对着我笑了。” 这是心照不宣了。 楚明云明白上一世裴兆佳为何会在这落英宴之后很快成亲了，她抿紧唇，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先拖住裴兆佳。 忽然，一道争吵声落在两人耳中，随后却是一阵落水声，伴随着女子的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裴兆佳好奇的拉着楚明云快速往那边跑去，还未走近，楚明云便心呼一声“不好！” 那落水的女子，正是她上一世的大嫂！ 第九十八章 谁救谁? 楚明云下意识扭头在人群中搜索她大哥楚慎猷，见他果然就站在岸边，蹙紧了眉看向水中。 暂时瞧着没有要下水救人的意思，但之后，谁能知道呢？ 万一有人使坏将他推进水中，那他也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楚明云拉着裴兆佳，急急到了楚慎猷的身边，腾出一只手拉住他：“大哥，你离水边远点儿，又不会游泳，被挤下去怎么办？” 楚慎猷也是没想道楚明云会忽然出现，愣了一下之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急急后退。 楚明云也不是非得坏人姻缘，只是这位嫂嫂，哎…… 上一世楚慎猷少年状元，春风得意，唯一被人诟病的，便是这位与人私奔的妻子。 这让他颓废了许久，才又娶了一位夫人，但因为这般名声，娶的那位夫人无甚才学，相貌平平，家世也一般。 随着楚慎猷的升迁，那位嫂嫂不仅一点儿帮不上忙，还总也拖后腿，最后险些因为胡乱收礼害的楚慎猷被皇上疑心…… 楚明云不希望自家大哥以后的婚姻再这般难为，也想与娘家这位最有出息的兄弟打好关系。 只是之前她还想将宇文粒与他凑成一对，现在也来不及了。 “参见太子侧妃。”一道清朗的男声响在耳边，楚明云回头一看，正是那封少平。 他对着楚明云行完礼，又对着另外两人点头招呼道：“楚兄，裴姑娘。” 楚明云下意识将裴兆佳往身后藏了藏，之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又一声落水声。 众人好奇的扭头看过去，然后楚明云和楚慎猷齐齐变了脸色！ 那掉进水里的不是旁人，正是楚慎茂！ 楚明云意识到什么，目光在楚慎茂刚刚落下的地方看了一圈，不出所料的，那就是楚慎茂刚刚站着的地方！ 这是谁，非要将那落水的白夕雁送到他们楚家做媳妇儿？！ 快速将刚刚站在楚慎茂身边的人都记在了脑子里，楚明云一把拉住着急要下水的楚慎猷：“大哥！” “茂儿他不会水！”楚慎猷很是着急。 楚明云无奈：“难道你会吗！” 搭进去一个楚慎茂，和搭进去一个楚慎茂，孰轻孰重，楚明云还是分得清的。 她回头，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安枝说道：“快寻人去救人啊！这般乱，怎一个婆子小厮也不在？！” 若说白夕雁烟落水，小厮不方便去救，那楚慎茂也无人去救啊。 楚明云四下张望着，却也并未看到有原本应该侍立在一旁的下人。 此事竟这般蹊跷？！ 到底是谁这般大的手笔，能在长公主的落英宴上搞出这般事情？！ 楚明云满心疑惑，却一边要拉着楚慎猷不许他去救人，一边又要寻人去救楚慎茂。 转眼之间，回过头来的时候，楚明云却正好看到裴兆佳含羞带臊的与封少平说着话，险些就要将手中的海棠花送过去了。 一口气哽在胸口没提上来，楚明云都来不及去阻止裴兆佳，就听到人群一阵欢呼：“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楚明云和楚慎猷一起看过去，却见那最早落水的白夕雁正拖着正在挣扎的楚慎茂往岸边游来。 两人连忙去附近等待，楚明云正好有借口喊了一声“裴兆佳”，好歹的将人叫了过来。 那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个婆子将白夕雁拉了上来，她的婢女马上哭着用一个披风将她裹了严实。 而楚慎茂因为确实不会游泳，挣扎中喝了太多的水，这会儿人已经迷糊了，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楚慎茂这般，肯定不是下去救人的。 那你说两人有了肢体接触吧，确实也有，不过是女子一路拖着楚慎茂的衣袖将他拉上岸的。 但这旖旎气氛却是一点儿没有，而且楚慎茂还未醒来，白夕雁便已经离开了，看起来也确实不必他来负责什么。 一片闹剧中，长公主回来了。 她听说了来龙去脉，也并未说什么，只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看楚慎茂的身体。 楚慎猷也有些担心的跟着去了，一场落英宴，兄弟俩谁也没等到海棠花，反而还生了场病。 楚明云却觉得，这已经是极好的结局。 将两个哥哥送上马车，又暗示那位白小姐并非良人之后，楚明云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再看裴兆佳的时候，心道总算有时间看着她了。 裴兆佳却还有些着急：“云儿，快些，要开始互送海棠花了！” “你急什么，正好也趁机瞧瞧，你想送的人会不会等你啊。”楚明云想起上一世听到的一个传闻，眼珠一转，拉着裴兆佳回去后却躲在角落里，“快看，那位封公子就在那里。” 裴兆佳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略带了些羞涩的说道：“不会的，封公子……说就等我的花了。” 说话间，还真有女子上前去找封少平，不好意思却又格外胆大的将海棠花递给他。 封少平基本都是彬彬有礼的拒绝，很是君子，那几个女子虽有失望，却也并不如何难过。 裴兆佳看的脸色微微发红：“云儿，你瞧见了吧，他当真是个好的。” 楚明云轻轻点头，心道这封少平若果真是个好姻缘，那也不错。 至于边疆，她自会想法子提醒封将军。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少平哥哥！” 一个着鹅黄色的少女蹦蹦跳跳到了封少平面前，歪着脑袋，很是可爱的双手向前，给他送上海棠花。 封少平有些无奈的模样：“璇儿……” “怎么了，少平哥哥不是说好，等我长大的吗？”那少女眨巴眨巴眼睛，“我已经长大啦！你看，我都能参加落英宴啦！” “璇儿，你莫要这般冲动，婚姻之事，还是要父母长辈——” 那叫璇儿的少女打断封少平的话：“我母亲知道呀！她说会去与封伯伯说的！” “少平哥哥，我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娶我，只要你先收了我的海棠花嘛！”璇儿撒娇道，“我的心意少平哥哥是知道的，我只想嫁给你呀！你不收我的花，我就要哭死在这里了！” “何至于此，璇儿又怎么确定，我不想收你的花呢？”封少平笑着说道，探手接过璇儿手中的海棠花。 第九十九章 该强该弱? 少女眉开眼笑，又娇声唤了一声“少平哥哥”，之后在封少平的温言细语哄骗下开开心心回去了。 角落里，裴兆佳早将自己的那朵海棠花捏的稀烂。 她面上红晕早就退去，冷笑着开口说道：“那璇儿，是封夫人娘家的小姐，封少平的表妹。” 楚明云没说话。 毕竟这卫璇儿，正是上一世裴兆佳被休弃失踪后又嫁给封少平的人。 “真是恶习！”裴兆佳轻哼一声，起身大步离开了落英宴。 楚明云原想跟上去，但看着裴兆佳这般的速度，也猜到她应该是这会儿不需要人陪。 那便过几日再去看她吧。 叹了口气，楚明云收拾了一下，才准备也离开，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人叫住，说是长公主请她过去。 众人只以为长公主已经离开了，但她这会儿还坐在自己马车上，面前跪着两个婆子。 楚明云去的时候，长公主正摆手让人将这二人拖下去。 “长公主。”楚明云行了一礼，长公主点点头，直接问她：“白家那姑娘落水之事，你怎么看？” “当时臣妾就在附近，倒是看了整场，实在奇怪的紧。”楚明云来之前便猜到长公主想问什么。 因此答的也格外利索。 长公主这才抬眸看她：“嗯？” “那位白小姐明显是会游泳的，为何掉进水里后还要呼救？此乃一怪；”楚明云不疾不徐开口，“臣妾那二哥并不会水性，下水也是添麻烦，为何也会跳下去？此乃二怪。” “此次宴会临水，长公主定会提前有所准备，水性好的婆子和小厮竟无一人在场，是在奇怪，此乃三怪。” “白小姐落水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都无人相救，她拖着臣妾二哥游回来的时候却马上就有人接应，那几人……之前去哪里了？” 楚明云说着，又行一礼，“臣妾愚钝，还请长公主赐教。” “愚钝？呵，这般还叫愚钝的话，本宫手下便没几个聪明的了！”长公主怒气不再掩饰，她重重的一拍桌子，“查！给本宫查！” “谁这般手眼通天，连本宫的人都能买通！做下这般事情，毁我落英宴的名声！” 长公主气恼的将小几上的茶盏一下扫落，楚明云连忙随着她的婢女一起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半晌，长公主才淡声开口：“今日劳烦侧妃了，与太子府中的马车说一声，我送侧妃回去。” 楚明云只说不敢当，但长公主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句：“最近京中，实在有些不安稳。” “我一直以为，这是太子不稳，才致人心不稳……”长公主也不知道实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楚明云听，“太子若稳定一些，旁人没那么多别的心思，会不会好一些？” 楚明云垂眸，并未接话。 这让她怎么说？ 太子稳不稳，与太子强不强没什么关系啊！主要还是看宫里的态度！ 而且很显然，长公主与她想到一起去了。 今儿宴上，谁最可能动到她的人？那唯一人，同为皇家人。 三皇子，卓胤明。 但楚明云依旧不能说，长公主可以怀疑自己的侄子，但是她难道能怀疑一个皇子嘛？ 太子不稳，所以太子府的地位也很微妙，尤其她们这些女子。 你说以后成了宫里的娘娘，那肯定是与旁人不一般的了，但……这以后，到底能不能成真，谁又说得准呢？ 都是在京中有身份的人，万一巴结了半天到头来没什么结果，白费心力不说，还会落下笑柄。 这也是楚明云地位的尴尬之处了。 说尊贵，自然是尊贵的，可这尊贵到了何种地步，谁也不敢说。 到底，还是卓胤之这个太子做的不稳当。 长公主一路再没说什么，到了太子府时，楚明云行李告退，她才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你很有趣，有时间便来寻我玩，还有颐儿，改日抱来与我瞧瞧。” 楚明云低头应了一声。 当晚，卓胤之来寻她：“姑母今日送你回来的？” “是。”楚明云想了想，将今日落花宴上落水的事情与卓胤之细细睡了一遍，又低声道，“长公主问过我前后具体，顺便将我送回府中。” 长公主与楚明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有安枝和安萱回禀给桌胤之。 他来问她，却是想知道更多她没有说出的事情。 定定看了楚明云半晌，卓胤之开口问道：“长公主觉得，孤太弱了？” 楚明云也不奇怪他这般问，只笑着看他：“殿下是应该弱一些的。” “呵。”卓胤之只当她是在随口宽慰自己，却听楚明云继续说道：“殿下若表现的太强，难道就能安稳么？” 卓胤之一愣。 他原本心中窝火，觉得长公主瞧不起他，甚至还想让楚明云与他说，莫要太过君子。 如何，让他与老三一般不要脸么？ 不管是什么，都舍了脸面用尽手段的去抢？ 那他做不到。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楚明云会说出这么一句。 愣了片刻，卓胤之抬眼看向楚明云：“何意？” “殿下应该能想到，若殿下表现出的太强，甚至已经有了做皇上的实力——” 楚明云语气一顿，起身行礼，“臣妾僭越。” “你继续说。”卓胤之眸色越深。 楚明云深吸一口气：“若殿下那般的强，可能安稳？” “自是，不能。”卓胤之说着，却苦笑出声，“那要孤到底如何？” “看起来弱，至少，在皇上看来，殿下是弱的那一方。”楚明云小小声说道。 卓胤禛眸色越深，看她半晌，笑了一声：“也好。” 又笑道，“你既有这份心思，为何从前不说？” 楚明云只做一脸不解：“臣妾说什么呀？” 说什么呀？她从前是个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现在做着侧妃，掌着太子府不说，她还生了太子的长子啊！ 再想独善其身似乎有些难了，楚明云如今瞧着可爱的颐儿，都会忍不住叹气。 父母之为子计，则为之计深远。 楚明云也不例外。 第一百章 是不是给她下蛊了? 而且，这一世太子的处境，与前世实在不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落英宴之后，楚明云心里记挂着两个哥哥婚事，更担心裴兆佳。 好在，被裴兆佳看到封少平与表妹有些暧昧的那一幕，相信她应该不会犯傻。 府中事情不多，楚明云与卓胤之说明情况，原准备过一天之后寻个时间，去看看裴兆佳。 结果第二天上午，裴家忽然来了信，说是裴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楚明云心中感觉有些不妙，连忙就到了裴府，结果进去就听到裴兆佳正在喊：“我就是要嫁给他！他说了，他对他表妹只有兄妹之情！” 楚明云险些一脚被门槛绊倒。 那封少平……这么有本事呢？ 昨儿裴兆佳直接在落英宴上被他气走，今儿就这般非君不嫁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裴兆佳却正好扭头瞧见了她。 带着泪痕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裴兆佳又别过眼去，不肯看楚明云。 裴夫人站在廊下，正隔空点着裴兆佳。 在看到楚明云之后，裴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明云来了！快快，快劝劝这个孽种！” “劝什么啊！原本这也是你给我定下的人家，我现在同意嫁了，难道不好吗？”裴兆佳喊道。 裴夫人被她气的扶住柱子：“裴兆佳！” “怎么啦！”裴兆佳更大声。 楚明云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别气你娘了，先与我去屋里？” “哼！”裴兆佳虽然喊的大声，但眼中明显有些心虚的。 她乖乖跟着楚明云进了屋，但一进门就说道：“你也不必那般来劝我，我、我、这总归是我自己要嫁人！” “是，而且这是你自己一辈子的事，确实与旁人无关。”楚明云叹道。 裴兆佳抿了下唇，又扬声道：“就是这般！” “嗯，到时候你嫁给那封少平，他公然将表妹接到家中，你也不能如何。”楚明云淡声说道。 裴兆佳一滞：“我……” “那俩人在你面前你侬我侬，你也不能如何，毕竟已经成亲，而且人家只是兄妹而已，你做什么，便是你醋，是你不大度。” 裴兆佳抿紧了唇。 楚明云却还不肯放过她：“万一人家真做了超出兄妹之情的事情，你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捏着鼻子喝了那杯妾室茶，任由后院多一个贵妾。” “他不会的！”裴兆佳带了愠怒。 楚明云沉了眼眸：“是，他表妹大约不会愿意做妾，到时候两人若已经珠胎暗结，你又能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跟我保证了！”裴兆佳扬声道。 楚明云也动了真气：“他保证？他的保证值几个钱？我也跟你保证，他和那璇儿，定不清不楚！” “你……”裴兆佳大怒，“明云，我当你是朋友，你却非得要诅咒我未来的婚姻吗！” “是我诅咒吗？那日那两人送海棠花时如何暧昧，你看不见吗！”楚明云气道，之后又缓了缓情绪，“他又与你说了什么？” 裴兆佳抿紧唇，不肯回答她。 “何时，何地，如何说的？”楚明云不依不饶。 “楚明云！你觉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裴兆佳忽然暴怒，“我的婚事，我未来夫君与我说了什么，你都要过问？” “你……”楚明云不解的看着裴兆佳。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那封少平是不是给裴兆佳下什么蛊了？ 否则，怎么会将好好一个人迷成这般样子？！ 裴兆佳却忽然流了眼泪出来，她看着楚明云，死死坚持道：“他很好，他对我保证过的，他真的很好，他、他不会喜欢旁的女子，只喜欢我的……” 这些话听起来便不对劲！ 楚明云蹙眉看着裴兆佳，忽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低声怒道：“他轻薄你了？” 这话问的突兀，却实在精准，裴兆佳眼中划过一丝强烈的不安，然后使劲儿摇头，一边要甩开楚明云的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裴兆佳！”楚明云也着急了。 但喊完她的名字之后，楚明云又放低了声音，“你莫要犯傻！便是一时被那封少平哄了又如何？难道就非他不嫁了？” 裴兆佳瞬间哭的更厉害了。 楚明云闭了闭眼睛。 那个……混账！ 这是不知何时找到了裴兆佳，用花言巧语骗了她的信任。 环境再旖旎一些，他再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这便让原本就对他有好感、又对情事毫无经验的裴兆佳一时被迷昏了头脑。 不管那封少平当时做如何亲密的举动，裴兆佳估计都不会拒绝。 然后等裴兆佳脱离那个环境之后，清醒过来自会后悔。 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觉得是做错了事，便只能一遍一遍与自己说，封少平那样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她傻被人骗了，而是封少平就是个好的。 毕竟到如今，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楚明云心脏有些揪揪的疼，忍不住轻轻抚了裴兆佳的发顶：“他这般的人，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你嫁他的。” 裴兆佳抬起哭红的眼睛看向楚明云，嗫嚅着唇，半晌才道：“莫要……与我母亲说……” “他……可欺负你了？”楚明云蹙眉，却执意要问个清楚。 毕竟……若裴兆佳当真失了清白，她便求太子，去弄死那姓封的。 想要挟人嫁给他？做梦吧！ 裴兆佳脸上泛起红晕，唇瓣翕动许久，才小声说道：“他亲……亲我……” “只亲你了？”楚明云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裴兆佳却有些不满，一扭身子看她：“如何叫‘只’？” “你这傻子。”楚明云叹气。 “他、他对天发誓，说只喜欢我一个，还、还亲了我……”裴兆佳这会儿又不哭了，露出一副脸红羞涩的傻模样，“我愿意相信他。” 楚明云无话可说。 她思来想去，只能给裴兆佳出一个主意：“他若当真喜欢你，那是不是不管你怎么样，他都喜欢你？” 见裴兆佳乖乖点头，楚明云深吸一口气：“下次你见到他，便与他说，为了嫁给他已经和家中闹翻了，裴将军说再不认你这个女儿。” 第一百零一章 哪里就是为了她呢? “啊？”裴兆佳傻乎乎的张大嘴巴。 楚明云恨铁不成钢的拧了她一把：“然后你就问他，愿不愿意八抬大轿的以正妻之礼娶你入门？” “那他自是愿意的，他说从未见过我这般可爱的女子，就喜欢我这样的。”裴兆佳很自信，又乐滋滋的说道。 楚明云简直无话可说，只有道：“你先去试过再说。” 裴兆佳虽有些不悦，但楚明云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实在简单，只需要去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她答应下来，并且保证不管怎么样，都会将结果一五一十的告知楚明云。 离开裴家之前，楚明云只劝裴夫人莫要着急，更不能主动去找封家。 谈婚论嫁的事情，就没有女方主动的，封少平实在不做人，还忽悠裴兆佳答应让她娘上门去谈婚事。 这是要将女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啊！ 说起这个，裴夫人便气的不行。 她并不知晓其他具体如何，但就这一件事，便让裴夫人觉得，这小子不行。 楚明云安抚了她片刻，让她不管如何先不必管，便先回去了。 出门前，裴夫人又送了她一个漂亮的璎珞：“虽说太子长子不缺这么点儿东西，我也是瞧着这个漂亮的紧，给孩子抓着玩儿。” 那璎珞上各种宝石镶嵌，精美又细致，哪里就能随便抓着玩的玩意儿了。 但裴夫人要送，楚明云也只好接着，心中明白这是落英宴酬谢。 毕竟送给颐儿的，上次裴兆佳去的时候已经带了几箱子了。 把玩着那璎珞，楚明云眸光逐渐软了下来。 裴将军和裴夫人都是极好的人，因裴兆佳与她投缘，也从未因她只是个庶女便对她态度如何，反而极重视的很。 而且这两位，也都是保家卫国戍守边疆，甚至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英雄，楚明云心中敬佩，便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让裴兆佳过的更好一些。 自然，也要留下他们的性命。 这般的话，倒是要对不起彭侯了。 心中一动，回府后，楚明云与卓胤之说道：“臣妾上次见到嫡姐时，她似乎有些不好，许久未听到她的消息了，臣妾想着……” “想回家一趟？也好。”卓胤之毫不犹豫点头，“过完年之后你一直未回去过，白夫人也在府中忙碌许久。” 楚明云也知道白氏在这里住着不是长久之计，她出月子之后，白氏便说过多次想回楚府。 只是楚明云怕她回去受委屈，一直样求着没答应，但白氏最近住的越发不安心，眼瞧着人都要瘦了。 没办法，楚明云想先回去探探楚父的口径，看看他准备如何安排白氏再说。 将心中想法与卓胤之说完，楚明云叹道：“姨娘她被皇上金口玉言赐了诰命，如今却是有家难回，也不知……” “那孤与你一起回去，与楚大人谈谈。白夫人本就是良家贵妾，抬为平妻也没什么不可的。”卓胤之这般说道。 楚明云却是真的惊讶了。 她呆呆看着卓胤之，没想到对方竟然肯帮她到这种地步。 卓胤之好笑的一捏她鼻子：“怎么？白夫人如今都是四品诰命了，自至少得是平妻。” “喔……”楚明云呆呆应道，之后却是在看到颐儿的时候忽然清醒。 哪里就是为了她呢？ 她的身份提升了，颐儿也才更加金贵啊。 一个妾生女的孩子，和嫡小姐的孩子，到底根儿上便不一一样的。 ……这般说来，当日康乐帝给白氏诰命，难道就没有其他意思吗？ 看着和煦又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皇帝，做事却这般深沉，楚明云想起便觉得不寒而栗。 而洗漱之后的卓胤之又与她说起一件事：“还有一个月，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孤总想着，总要准备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才好。” “六月十九吗？臣妾记下了。”楚明云下意识的应道。 卓胤之很是满意她的细心，揽着她的肩膀便一起睡下了。 正院里，一个嬷嬷正在李清华床前坐着，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娘这般，岂不是将自己的权柄拱手让人？” “那又如何？”李清华惨笑一声，“我已是这般的身子，还要那些个权柄做什么？” “娘娘！话不是这般说，娘娘便是不为其他，也要为两位小郡主想想啊！”那嬷嬷低声劝道，“日后……两位小郡主或许身份更加尊贵，而且有咱家老爷在朝中保驾护航，便是寻驸马，也能找个最好的！” 李清华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眼前的嬷嬷。 这是她舅母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嬷嬷。 而很显然，这次对方来，是因她自闭在院中，不管一切太子府的事务。 挺好的，她舅舅如此态度，说明太子现在很受皇帝看重呢。 她笑了一声：“当日我在舅舅门前昏倒也未能入府，以后如何，我不敢期盼。” “哎呀，娘娘！那日不是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家中吗？那不懂事的守门小厮，已经被老爷发话打了三十大板，这会儿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嬷嬷叹道，“娘娘心中不悦，老奴也明白，只是，老奴还是要劝娘娘一句，莫要钻了牛角尖啊！” “老爷是娘娘的舅父，看着娘娘长大，又为娘娘争到这般好的婚事，自也是盼着娘娘好的呀！” “娘娘看，这是老爷专门为娘娘求来养身子的药，娘娘还年轻，如何就知以后再也不行了呢？” …… 一番劝说之后，李清华收下那包药材，只答应那嬷嬷自己会考虑一下。 “娘娘，蓬莱院那位如今独宠，又碰到皇后娘娘被禁足无法插手，也难怪温丞相会着急了。”清潭伺候李清华喝药，一边小声说道。 李清华一口将苦药饮尽，躺下时叹道：“朝廷，亲情，早就纠缠在一起，我……我这身子不争气，旁的，确实万万不该再拖殿下的后腿了。” “娘娘肯想开就最好了！”清潭惊喜道。 李清华却问起另外一人：“红参呢？她现在在前院，过的如何？” 第一百零二章 府中各人 清潭抿了下唇，却是不愿意提起这人，只递了一枚蜜饯给李清华：“娘娘甜甜嘴，中午想吃什么？奴婢使人去做。” 李清华却没吃，只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红参怎么了？” “娘娘……”清潭实在不想说，但看李清华皱紧了眉，竟还是很担心的模样，忍不住道，“娘娘何必再过问她？她既出了娘娘这院子，便再不是我们的人了。” 听她这般说，李清华便明白，红参肯定是又做了什么。 叹了口气，李清华轻轻拍了拍清潭的手：“到底她与你我一起长大，何必这般……” “娘娘一味好心，却不知，人心善变。” 清潭抿了下唇，到底还是说了出来，“红参不得太子殿下喜欢，连近身都不能。” “她想了许多办法，却越发招致殿下的厌恶，前几日……她还到娘娘这边来着，说想让娘娘帮她想法子，让她能伺候殿下……” 清潭越说越生气，忍不住道，“娘娘嫁人的时候，红参可是与奴婢一起发过誓，此生自梳不嫁，一辈子伺候娘娘的！” “这才几年啊，她便……娘娘还关心她做什么！随她自生自灭好了！” 李清华一时怔然，清潭又抿了下唇：“奴婢却是觉得，她还不如蓬莱院那位有良心呢！” “至少那边出了月子之后，每隔一日便会遣人来问安，缺什么少什么的也都会问，还给娘娘送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 李清华叹了口气，抬手示意清潭别说了：“罢了，她自有她的路。” 正说着，婴儿的哭声忽然响起，李清华一怔，下意识便要起身，却又顿住。 她许久未见过卓宁湘了。 毕竟……她不能接受，那个她牺牲了以后生育机会强保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儿。 她赌上了一切啊…… 但稚嫩的童音从隔壁厢房断续传来：“妹妹不哭，不哭，妹妹乖，乖……” “大郡主又在哄小郡主了。”清潭低声说道。 李清华静静听了片刻，忽然将脸扭过去，擦了擦眼角：“我……我想吃点东西。” 这是闭门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要吃东西！ 清潭高兴坏了，连忙去传，又伺候她吃了粥喝了药，睡下之前，犹豫的问道：“娘娘……可要看一看小郡主？” “不必了。”李清华闭着眼睛，依旧拒绝。 又是一个与其他时候没什么区别的夜晚。 方氏闲来无事，早早便上了床睡着过去；苏氏捂着肚子，反复追问婢女蓬莱院当真已经熄了灯了？ 胡氏背对着婢女，躺在床上，手里捏着一个小人，面目狰狞的往那小人身上扎针。 蓬莱院中，刚叫完一次水，楚明云柔弱无骨的被卓胤之抱在怀中，说话时声音都还带着散不去的魅意：“殿下，臣妾困了……” “那便早睡，辛劳卿卿了。”卓胤之轻轻亲亲她的额头，笑意满足。 楚明云是真困了，说完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因此，她也不知，她睡着之后卓胤之还出去了一趟。 安平来回禀道：“温丞相府上的嬷嬷带了一些药材过来，留给了太子妃，言谈之间提及温丞相很盼着太子妃能振作起来。” “嗯。”卓胤之应了一声。 “太子妃还在惦记红参姑娘，清潭姑娘劝她莫要操心太多；太子妃主动要吃东西了，但并未去看过小郡主。” 安平说完，等待片刻，见卓胤之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胡姨娘今日又砸了几套茶盏，做了一个新的娃娃……” “给她烧了。”卓胤之蹙了蹙眉，果断吩咐道。 “是。”安平应下，片刻后继续说道，“方姨娘无甚特殊，苏姨娘一直盼着殿下能过去。” “嗯。”卓胤之简单应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 安平又道：“红参姑娘使了银子求人，想趁明儿等在殿下回府的路上。” “呵。”卓胤之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府中一切回禀完，安平退下，又换上另外一个男子。 他俯身，缓缓向卓胤之说起的，却是宫中的事情：“皇后娘娘不愿再禁足，咬破手指与皇上写了一封罪己诏。” “写的什么？可看清了？”卓胤之蹙眉问道。 那人摇头：“字体太小，看不清楚，但似乎是写了八九条。” 卓胤之颔首：“还有吗？” “长公主今日进宫，与皇上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开。”那人说道。 卓胤之思索片刻，却忽然笑了一下：“好，孤知道，你先回去吧，小心着些。” “是。”那人一抱拳，迅速后退，黑色的身影很快便淹没在黑暗中。 安平又静静上前一步，等待卓胤之的吩咐。 卓胤之在廊下站了片刻，开口说道：“以后让安萱和安枝跟着侧妃出门的时候，机灵一些。” “是。”安平一时没明白卓胤之的意思，却连忙应下。 卓胤之回到寝殿的时候，楚明云正蜷缩在床边上，睡的似乎不甚安稳的模样。 他躺下后，暖和了身子，又重新将人从后面抱进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的一瞬间，他忍不住轻轻喟叹一声，很快便合眼睡去。 没两日，楚明云就得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哦，不对，应该是两个好消息！ 一个好消息便是，太子妃的身子好了一些，估计再养几日便能出门见人了； ——这就意味着她不必再理事了！ 谁家不做主母，还要干着主母要做的事情啊！ 她管了这几日，哪怕有罗管事的帮忙，也颇觉头疼，尤其太子府的往来拜帖，太繁杂了。 想理明白，她倒是也能理明白，但楚明云不想呀…… 还有一个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便是，裴家来人，请她过去。 裴兆佳真的去问了封少平，上次楚明云教给她让她去问的事情。 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哪怕那封少平当时表情未变，但在裴兆佳提出要他尽快以正妻之礼迎娶自己时，封少平却只含笑说，自己在京郊还有个宅子风景不错，裴兆佳可以先去那里住几日散散心。 这般是何意？裴兆佳再蠢也明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做你大嫂! “他竟想让我给他做个外室？！” 裴兆佳哭的眼睛都肿了，恨声说道，“还与我说，待生下孩子，抱着孩子回家跪求父母原谅，他们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一定会愿意认回我这个女儿的？” 楚明云心疼的拍着她的背。 认清现实太难了。 但总好过被骗，然后难过一辈子。 “他怎会这般，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他说、他说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裴兆佳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楚明云不由再叹一口气。 也是裴兆佳这些年在边关生活的太久，裴将军又位高权重，家中人口也简单的很。 她未经历过京中的勾心斗角，更是对那封少平存了几分对读书人的偏爱。 少女慕艾，被对方一哄，加上半强迫的亲密，便沦陷的彻底了。 楚明云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默不作声挪了一杯蜜茶水给她。 这个时候，吃点儿甜的会舒服些吧。 裴兆佳抽噎着喝完，一头倒进楚明云怀里，大喊道：“我不要嫁给封少平了！” 楚明云才松一口气，却听裴兆佳喊道：“我要嫁给你大哥！” “什么？”楚明云不敢置信，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要去做你大嫂！”裴兆佳一下子蹦了起来。 她双手握拳，目光灼灼：“你大哥长的比那姓封的好看多了，而且他一看就是读书很厉害的样子！” 楚明云：“……啊……” 论厉害，是挺厉害的，明年的状元呢。 但是，但是…… 会不会这般的搭配，有些奇怪了？ 她还在恍惚，裴兆佳已经很有行动力的跑去找裴夫人了。 听到女儿说，再也不想与那封少平有什么瓜葛，裴夫人笑了起来。 再听她说，想嫁给楚明云的大哥，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子，裴夫人笑意更开怀了：“好好好，上次我有机会瞧见那孩子一眼，确实是个好的，你眼光不错。” 姗姗来迟的楚明云：“啊？” 等一下，这般决定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而且，之前裴兆佳明明说，她娘让她在两家公子中做出选择啊？ 怎么就忽然选中她大哥了？ “明云啊，你瞧，这亲事，如何啊？”裴夫人瞧见她，笑的越发开怀，“哎呀，我还要多谢你，将佳儿劝好了！” “这是个傻的，别人嘴上抹点蜜她就以为是真甜，还是你大哥好啊，真不错！” 楚明云：“……伯母，我、我没有……” 完了，裴夫人不会以为，是她推荐的她大哥吧！ 但裴夫人却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这就招呼着人去准备到裴府的拜访礼。 什么女方主动不好之类的，此时裴夫人已经不再计较，她思来想去，找了个与两家都相熟的夫人，这便要叫上对方一起到楚家去。 楚明云呆呆的看着裴夫人雷厉风行的就定了裴兆佳的婚事，心中也知道，只要裴家透露出这么一点儿意思，她那好父亲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只是…… “佳儿，这般，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楚明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裴兆佳却一拍手：“怎会！你大哥的人品，难道不好吗？” “……那是极好的。”这个楚明云却是确定的。 “那你大哥的学问也好，相貌也好，又正是说亲的年纪，这般的人，我不快些，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裴兆佳还肿着眼睛，却已经飞快从悲伤中抽离。 楚明云无言以对。 甚至思来想去，觉得这般……也不错？ 她大哥上一世过的那般辛苦又苦闷，或许与裴兆佳在一起，还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而且，云儿你也不必多想，便他不是你大哥，嗯……除了封少平，我最想嫁的就是他！”裴兆佳又这般说道。 楚明云便知晓，她这位手帕交，实在是个……看脸的。 那日落英宴上，裴兆佳觉得好看的，除了封少平，便是楚慎猷和她二哥楚慎茂了。 楚明云颇觉得哭笑不得：“佳儿，你，哎……” “以后你要叫我大嫂了喔！”裴兆佳挤挤眼睛。 只是她这边才说完，那边裴夫人便急急往外走去：“不好，我听说今日白家也请了相熟的人登了楚家的门，我得赶紧过去……” 还找什么中间人！ 原本裴家对楚慎猷也就是七八分的满意，现在感觉有人要抢，顿时变成了十二分的满意！ 裴兆佳更是如此！ 楚明云眼看着她眼圈绯红，眼睛却晶晶亮，到底没办法，拉住她说道：“我先与你说说我家中的情况。” “你说！这样我嫁过去之后便能更了解了！”裴兆佳信心满满。 楚明云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她说起，偏心的母亲，诸事不管的父亲，还有纨绔的二弟，以及嫁出去也不能让人省心的亲妹。 “我大哥是极好的，但是这般的家……”楚明云也不怕揭开伤疤给人看。 她只怕，裴兆佳这一世依旧不快乐。 裴兆佳脸色也严肃下来。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云儿，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至少他是个好人，对我便足够了。” 裴兆佳说着，忽然将腰带抽出，一甩便变成了一把软剑，“至于其他，倒是无妨，你知道的，我略懂拳脚。” 楚明云眨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般，也挺不错的！ 裴夫人回来时喜气洋洋，见到楚明云时表情比从前更亲近：“哎呀，你大哥真是不错，哈哈哈哈！” 楚明云有些好奇，但也不好直接问长辈。 好在裴夫人是个话多的，拉着楚明云的手便笑道：“从前我便瞧着你亲近，以后可好，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那太好了，我与佳儿原就投缘的很！”楚明云笑道。 “正是呢正是呢，以后……”裴夫人笑起来，又道，“你大哥也是个能担事儿的，说先定下亲事可以，等明年他春闱之后再走六礼，若是没考上，便由着佳儿再做选择。” 楚明云笑着点头，心中却已经对这桩婚事期待了起来。 “对了，你二哥的婚事也定了，正是白家那位嫡次女。”裴夫人又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现在却要她选 白家……白夕雁？ 楚明云这么问了，裴夫人点头：“对，说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不对啊，应该是他感谢白夕雁的救命之恩吧。”裴兆佳快人快语道。 楚明云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却想着，白夕雁这般先嫁人再私奔的“感谢”办法，也是前无古人了。 裴兆佳心直口快，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与裴夫人说了一遍。 到底是经验多一些，裴夫人直接察觉到不对：“按这般说，那白家女儿也未失了清誉，亦并未与楚二有什么亲密接触，为何非要嫁过去呢？” 而且，白家现在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以后还有做丞相的机会，白夕雁是嫡次女，嫁给楚慎茂，那是纯纯下嫁了。 楚家今天，可是捡到大便宜了。 回到太子府，楚明云就收到楚家的来信，让她明日回去一趟，说是商议两个兄长的婚事。 她与卓胤之详细说了今日的事情，最后笑道：“臣妾自己也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个结果……” “这般也好。”卓胤之笑道，“到底是你两个哥哥，到成亲时孤也该表表心意。” 楚明云柔声道谢：“到时候，殿下能去坐坐便很好了。” “那是自然要去的，真是没想到，裴家女儿与你大哥？”卓胤之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是休沐日，卓胤之陪着楚明云一起回了楚府。 白氏也终于要从太子府离开，她还有些不舍得女儿和外孙，一早起来，看着楚明云还总忍不住红了眼圈。 楚明云劝她道：“殿下说会与父亲谈谈，以后姨娘便是平妻，也可以出来走动，咱们再见面，也方便的很。” 白氏轻轻摇头。 做什么平妻，她从未想过，也不敢相信真的能成。 而且被楚母压迫多年，白氏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做平妻会是什么模样。 回到楚家后，楚母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走过来招呼卓胤之的时候声音都大了许多：“太子殿下来了啊，家中小儿婚事，还劳太子殿下过问，哈哈！” 她生了两儿一女，女儿嫁做了侯夫人，两个儿子，一个要娶一品大将军的嫡长女，一个与二品大员定了婚事。 这般好的姻亲，楚母自然觉得腰板儿都挺直了几分。 却不想，太子一来，就给她当头一棒。 “平妻？”楚母不敢置信的重复一遍，看了楚父一眼，又用眼刀去瞪白氏，“就她，也——” “配”字没说出来，就被楚父匆匆打断：“太子说的极是，那日洗三宴上，臣便与太子说好，白氏这些年温良谦恭，生养的云儿也是个极好的姑娘，当为平妻。” “楚大人这般想就好了。”卓胤之笑道。 楚母颇有些委屈，但当着太子的面，她还是勉强压抑住，什么都没说。 事情就此定下，楚明云也是这才知道，原来洗三那日她爹也去了，还与卓胤之说好了白氏的事情。 难怪卓胤之今日会再陪她回来了。 “孤还有事，先去宫中一趟，你在家中好好休息，下午孤再来接你。”卓胤之拍拍楚明云的手，又对着楚家众人点点头，这便离开了。 再回去时，楚母明显露出些愤愤不平的意味，坐下之后便先要质问楚父：“平妻？那等猷儿和茂儿大婚的时候，她难道也要坐在上首，充作主母吗？她算个什么？” 楚父却直接不搭理她的话，只温声与白氏说道：“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绿柳苑，以后你就住在那里。” “是。”白氏依旧温顺。 “那边院子大一些，距离云儿从前居住的闲云阁也近。”楚父继续说道。 白氏又点头应下。 其实所谓平妻，又不能再办什么仪式，只是以后吃穿用度，都比照主母而已。 至于管家权，楚母那是死死握在手中，不许白氏碰到一星半点的。 唯一好的，便是以后想出门，也方便许多。 白氏的事情说完，终于能说点让楚母开心的事儿了。 正好，楚明溪这会儿也回来了。 楚明云瞧着她略有些憔悴的脸，有心想问一句身体如何了，却又怕她以为自己是在幸灾乐祸。 却是楚明溪自己说了：“母亲，你知道我最近在养身体，到底什么事情，还非要将我叫回来一趟？” “哎呀，溪儿你还不知道，你两个哥哥的婚事都定了！”楚母哪里是叫他们回来商量的？ 明显是要显摆一二的！ 说起高兴的事情，楚母才终于露出些笑意来，“都定的极好！” 楚明溪惊讶了一下，但算算时间，也知道了：“白家小姐？” “对，你也听说啦？哈哈，你二哥在落英宴上救了人家，现在啊，都已经开始走六礼了！”楚母说道。 楚明溪一开始还没听出什么，但等楚母又说起楚慎猷定下的裴家时，她忽然惊到：“等一下，与白家定亲的难道不是大哥吗？” “不是啊，哎呀，你大哥要娶的是裴将军的长女！”楚母高兴的说道。 楚明溪却豁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裴将军那代表什么？ 楚明云淡淡抬眼看去，明白楚明溪的心思。 若裴将军无恙，那就没有彭侯的事情了！ 可若裴家失利，那她原本惊才绝艳的大哥，不就有个拖后腿的岳家了？ 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都不划算。 “我不同意！不行！”楚明溪大吼道。 她现在能哄着自己在彭家待下去，便是盼着两年后的那个军功，盼着彭侯再起势啊！ 所以，她与裴家，那是敌人啊！ 楚母被她吼的莫名其妙：“什么？你不同意？” “这说的什么话！”楚父斥道，“你长兄的婚事，你知晓便是了。” 这意思便是，她根本没有不同意的资格。 楚明溪却握紧拳：“父亲，母亲，你们根本不知道，大哥他以后……” 那可是能平步青云的大哥啊！ 至少在楚明溪葬身火场时，她大哥的官职已经赶超了他爹，若不是太子实在无用，有这般的娘家，她日子怎么可能过不好？ 现在却要她选，是保娘家荣耀，还是保夫君崛起？ “我不同意，谁家都可以！就他裴家的女儿不行！”楚明溪握紧了拳。 第一百零五章 她从前，实在太蠢了 可惜，对于楚慎猷的婚事，楚明溪没有任何发言权。 若是楚明云说些什么，楚父大约还能听一听，但楚明溪所言，根本无人在乎。 楚明溪快气疯了。 连向来偏心她的母亲，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这次无论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楚慎猷的婚事。 “好，你们都不信我，好！”楚明溪咬牙切齿，“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妹之情了！”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楚明云，顿时更怒：“是你撮合的大哥的婚事是不是？我记得你与那裴兆佳关系甚好！” “姐姐这就错怪我了，我与姐姐不同，才不会插手大哥的婚事。”楚明云笑道，“不过我却是知道，裴家小姐在落英宴上瞧见了大哥，所以裴夫人才会找上门来。” “母亲，大哥被教导的这般好，裴家小姐还与女儿说，这般优秀的男子，她唯恐旁人也想定下呢！” 一家有女百家求，有优秀的男子也是一样的。 楚明云一句话，硬生生让楚母都看她顺眼了几分。 楚母又扬起得意的笑来：“你大哥自是最好的。” “哼。”楚明溪又冷笑了一声，问楚母，“白夕雁要嫁给二哥？” “对。”楚母又乐滋滋的笑起来，“也是你二哥英勇救人，才得这般好的姻缘。” 楚明溪又哼笑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睨着楚母。 她的心思实在好猜，大约就是……你们不听我的，我便也不告诉你们那白夕雁是有问题的！ 楚明云端起茶盏，掩住唇边的笑意。 其实她觉得，楚二配白夕雁，倒是半斤八两了。 因为楚父和楚大哥的形象太好，现在外面还都不知道楚慎茂是个什么德行，但等他成亲之后，呵呵，一切可都瞒不住了。 “母亲，我再问你一次，大哥是非得娶那裴家女吗？”楚明溪还不死心。 楚母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又蹙眉道：“一品大将军之女，为何不娶？” “好，好，今日你们不听我的，以后等我飞黄腾达了，你们也莫要来沾我！”楚明溪握拳道。 楚母更莫名其妙。 楚明云轻咳一声，忍不住加把火：“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谁沾谁的？” “呵呵。”楚明溪看她更自觉高高在上，“生了个儿子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姐姐……哎，那按姐姐这说法，难道以后家中好了，姐姐也不来沾家中么？”楚明云故意问道。 楚明溪一怔，倒是一时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上一世的后来，她虽然被困在府中不能外出，但也听说，楚家和楚明云彼此成就，都过的越发好了。 自然，过的最好的便是楚明云和楚慎猷。 但是这一世，楚慎猷娶了那注定落败的裴将军的女儿，还能得什么好？ 楚明溪一咬牙，对上楚明云戏谑的目光：“可以！以后家中好了，我也不来沾家里的便宜！” “但是！以后我好了，你们也都别来沾侯府的便宜！” 楚明溪说完，又对着楚明云哼笑一声，“尤其是你，若过的不好，也莫要求我。” “好，姐姐放心。”楚明云笑起来。 她倒是想看看，若裴将军不会败，而彭侯永无出头的机会，楚明溪会不会还这般有底气？ 那个彭家，会硬生生磨掉一个人的血肉和灵魂，最后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这还是在有了军功、有了圣心的情况下。 若没有，彭家又会是如何样子？ 楚明云托住腮笑眯眯看着楚明溪。 她有些期待呢。 楚明溪却也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来，高傲的瞥了众人一眼，又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让楚明云有些好奇，轻咳一声问道：“姐姐身子可还好？上次……我还一直有些担心姐姐。” 楚母张罗着楚慎茂聘礼的事情去了，她叫两个女儿回来，也不只是通知好消息，还想让她们看着给哥哥填补些。 这会儿厅中只她们两个和婢女，楚明云便直接问出了口。 楚明溪说起这个简直又气又恼，忍了又忍，才说道：“那日让你看笑话了，你没与旁人说吧？” “没有。”楚明云摇头。 楚明溪轻轻松了口气，又摆摆手，掩饰性的说道：“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你千万别觉得怎么样，其实平时……那孩子还是很尊敬我的。” 楚明云一怔，继而点头：“原是这般。” 楚明溪抿紧唇，意味不明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彭家几个孩子这般性子，上一世楚明云怎么可能没受欺负？ 不过是楚明云心眼子多，没有往外说罢了。 她不说，便显得像是彭家一切都好，而她自己也嫁的很好一般。 楚明溪也想明白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只要不说，旁人也不知道她家中怎么样，只要那几个孩子和彭侯出去给她面子，那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她从前，实在太蠢了！ 那般到处宣扬自己过的不好，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让彭侯不喜她！ 楚明溪经过之前那事儿之后，倒是转变了心态，学会徐徐图之，也明白好名声是自己给自己的了。 现在出去，谁问，她都要说，几个孩子对她很好，彭侯也很尊重她。 至于彭老太太？ 哼，就继续病着吧。 楚明溪自觉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主母了，做的很好，至于家中，更不能此时来拖她的后腿。 她要比楚明云做的还好！ 楚明云也有些察觉到了楚明溪的改变。 她还觉得有些意思，眸光一转，便对楚明溪笑道：“我瞧着，侯爷对姐姐也很是上心了。” 这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但楚明溪却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极对。”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楚明溪高傲的看着楚明云，“现在侯府中馈已经全权交到了我的手上！” “那姐姐便是管着整个侯府了呢！”楚明云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她也确实想知道，楚明溪掌中馈的话……要贴进去多少嫁妆银子呀。 第一百零六章 要到钱了就翻脸 楚明溪还在得意中。 不管怎么样，她如今是侯府的主母，总比楚明云这个侧妃来的名正言顺的多！ 她甚至翘起腿来，看着楚明云，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对方：“太子府掌家你是不必想了，还是想想如何讨好太子，讨好太子妃吧。” “姐姐所言极是。”楚明云缓声说道。 说真的，她宁愿过那样的日子，只要讨好讨好别人，便不必费心费力。 上一世管着一大家子，她实在是累了。 楚明溪自觉超过了楚明云太多，施施然站起身，还想再教导楚明云一二，楚母却恰好进来了。 她进来，看了眼楚明云，也并未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你们两个哥哥怕是要接连成亲，娶的又都是高门贵女。” “去年你们出嫁，嫁妆我可是给你们准备了十足十的诚意，现在家中周转困难，你们两个做妹妹的，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到底是一家人，以后总归要守望相助，现在咱们一起将事情办的好好的，面上彼此也都好看。” 楚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的，自然是楚明云。 楚明云微微一笑：“母亲说的对，自该如此。” 楚母刚满意的一颔首，楚明云却又看向楚明溪：“我到底只是个妾，身上只有当初的嫁妆，但是姐姐现在掌着整个侯府，应该很有钱吧？” 眼看着楚明溪蹙了眉就要否认，楚明云不紧不慢说道：“难道是姐姐不舍得？倒也正常，毕竟那是彭家的账本，姐姐总不好挪用。” “没关系母亲，我来出吧，当时我嫁妆中有现银一千两，这次便拿出八百两来，给两个哥哥办婚事。” 楚明云笑笑，“我那银子不多，倒是有些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拿来做聘礼也算合适。” “哎呀，这般，这般好啊！”楚母简直惊喜，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如此大方！ 楚明溪见不得她得意，插嘴说道：“宫中赏赐，只能自己留着，不能给旁人的，你是知道不知道？” “啊，竟是这般么？那我去求太子殿下，看能否再讨个赏给两个哥哥。”楚明云连忙说道。 楚母越发满意：“也好，你肯这般想就好了，以后你两个哥哥出息，你在太子府也越能站稳脚跟，对你儿子也是好事。” “母亲所言极是。”楚明云等了片刻，见楚明溪还不肯主动开口，便笑道，“想来，姐姐是不必这些的，她已是侯府主母，娘家如何都无所谓的……姐姐刚还说了，不沾娘家的好呢。” “溪儿才不是这般的人。”楚母下意识说道。 楚明溪刚刚确实如楚明云所言说了那些话，但她也是要脸的，这会儿咬紧牙关：“那我也出八百两银子好了。” “哦？姐姐一个侯府主母，与我这个妾出的一样多呀。”楚明云手指放在唇瓣上，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楚母微微蹙眉：“溪儿，你这……” 还不如楚明云多呢，甚至都没说出什么物件来。 楚明云那已经是咬牙能拿出来的了，这会儿被再激，她也只能加一点：“那九百两。” “何必这般抠搜，姐姐只能拿一千两银子回来就是了，姐姐的嫁妆可是个顶个的实诚，压箱底更是……” 楚明云笑笑，“自然，姐姐是嫡女，又是嫁去做侯夫人，与我是不同的。” “一千两便一千两吧。”楚母还有些不乐意，但怕楚明云再说出什么，只能这般应下。 楚明溪却又在咬牙。 一千两，她现在拿出来一千两，那几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啊！ 可她不敢说，毕竟当时成亲的时候，楚母给她压箱底带了五千两银子。 楚明云只带走了一千两，还要还回来八百两，她五千两只拿一千两…… 估计，她母亲还觉得她小气抠门吧。 可若她手里还有五千两，怎么可能只给家里一千两！ 楚明溪心中恨的要命，却不知道该恨谁。 恨上辈子什么都不说的楚明云？还是恨不争气却还要摆排场的彭侯？或是应该恨竟就逼迫她拿回一千两银子的母亲？ “母亲，现在事情定的怎么样了？”楚明云含笑问道。 现在是只要这种话题，楚母就爱聊，当即乐呵呵说道：“哎呀，现在啊，怕是你二哥要赶在你大哥前头先走礼了。” 楚明云听楚母眉飞色舞的说着，与她所预料的差不多。 楚慎猷先和裴兆佳交换名帖和生辰八字，待到明年春闱之后，再行六礼。 而楚慎茂和白夕雁则是已经看过了八字，已经开始纳彩、问名、纳吉了，竟是准备赶在年前就完成大婚。 “弟弟成亲在哥哥前面了，不过也没办法，都是缘分，都是天意啊哈哈哈哈！” 楚母今儿除了白氏抬为平妻的时候之外，其余几乎全都是眉飞色舞的。 楚明溪有些不耐烦听这些，更不愿意看她母亲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婚事而高兴，干脆就往她痛点上戳：“母亲，你准备怎么待白氏啊？都是平妻了。” 楚母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之后她冷哼道：“什么平妻，不过是你父亲看在太子面儿上给个好听的说法罢了，不还是个妾？” “在我面前，她还是要执妾礼，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贵妾，妻，她配吗！” 楚母不悦的说了半天，皱着眉一摆手开始赶人，“好了，无事你们便回去吧。” “要到钱了就翻脸。”楚明溪小声嘀咕了一句。 楚明云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心知那一千两银子着实戳到楚明溪的心窝子了。 至于白氏，这大盛朝原就没有两妻相平的说法，白氏得了这个名头，以后再慢慢图谋就是了。 刚走到门口，楚明云才要上马车，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是楚明云不熟悉的盛怒，向来万事不管的彭祖松怒气冲冲，看到门口站着的人，竟直接就一马鞭甩了过来： “楚明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母亲下药！” 第一百零七章 你敢给我母亲下毒! 时候不巧，楚明云距离楚明溪有些近。 那一马鞭险些就要抽到她身上，安萱拉着她急急后退几步，躲在门后看那对夫妇对峙。 楚明溪没能躲开，胳膊上挨了彭祖松一鞭子，疼的她尖叫一声，连忙就想跑。 却被从马上直接跃下来的彭祖松一把薅住了头发。 他目呲欲裂：“贱人！你给我母亲吃了什么？我说她怎么总也在床上躺着，总也生病！” “你竟这般不孝，这般恶毒，本侯今日就要休妻！还要来问问，你们楚家是如何家教，竟教出这样的毒妇！” 彭祖松大约已经失去理智，一边质问一边喊道，丝毫不顾及在哪里，以及周围有谁。 楚家守门的小厮已经傻了，还是楚明云让安萱推了他一把：“愣什么呢！还不快去请老爷！” 再看外面，盛怒中的彭祖松薅着楚明溪的头发，一声声的质问她：“毒妇，你到底给我母亲吃了什么？大夫说她有慢性中毒的迹象！” “侯爷，我没有啊！”楚明溪终于从头晕目眩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当即尖叫着辩解道，“什么中毒，不是我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大夫查过，那毒就下在母亲的养生汤中，从你进门，那养生汤不是你日日侍奉？不是你下的毒，还能是谁？！” 彭祖松一边问着，一边扬起马鞭，又要去抽楚明溪！ 这一下若是被他抽实了，楚明溪怕是会命丧当场！ 楚明云蹙眉，疾步走上前几步，扬声唤道：“彭侯！还请手下留情！” 彭祖松动作一顿，混沌的眼睛都清晰了几分。 他回头，看了楚明云一眼，皱眉斥道：“莫要多管闲事！” “彭侯刚刚可是连是楚家家教都一起过问了，我说几句，不算多管闲事吧？” 瞧着面前的男人，楚明云其实是有些怕的。 毕竟对方高大魁梧，手持马鞭，又在盛怒之中，不知还有多少理智可言。 所以她也只是离的远远的，尽量温声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侯爷不若到府中慢慢说吧。” 彭祖松一皱眉，刚想说话，楚父便被小厮带着急急走了出来：“哎呀，彭侯大驾光临，快快，请进请进！” 他已经被告知了前因，哪里还能任由彭祖松还在门外喊叫，先将人叫进去锁好大门才最要紧。 彭祖松到底还要给楚父面子，寒着一张脸，拉着楚明溪就进了门。 楚明云这下想走也走不成了，叹了口气，示意小厮将门关好，也跟着走了进去。 事情其实很简单。 彭老夫人的病反反复复，总也不能全好，彭侯着急之下，求人请了个有名的神医来。 也是巧，今日楚明溪前脚出门回了楚家，后脚那神医就被人带进来了。 神医一把上彭老夫人的脉象，便断定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应是每日少量的服用，才会呈现这般中毒的表征。”神医如此说道。 恰好楚明溪不在，彭侯便毫无顾忌的满府打死搜查，结果就将中毒的可能性，定在彭老夫人每日喝的养生汤上。 再细查，之后便是察觉到养生汤中一味不常见的药材出现问题。 而那药材，却是楚明溪亲手采办，甚至为了孝顺，还将其放在自己屋中，每日早起泡发给彭老夫人入药。 “实在是物证俱在，我不愿信，也只能信。”彭祖松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又何其好受？ 妻子害了老母亲，这种事情说出去，怕都无人能信！ 楚明溪却抽噎着说道：“什么呀，那个药材，我都不知道呀！” “你……” “侯爷，是我一直骗了你，其实……其实我最近身子不爽利，早上也难以早起，所以给老夫人泡发药材的，一直都是秋云呀！”楚明溪泣声喊道，“她、她……” 彭祖松一怔：“秋云？” “正是，我想着，她既是侯府的家生子，又是侯爷的通房，伺候老夫人的药也不算辱没了老夫人，谁能想到这丫头竟这般胆大包天！”楚明溪说的恳切，听起来像是真的一般。 这让彭祖松一时都没了主意。 楚父趁机轻咳一声：“侯爷，此事，不若回府再细查一番？我这女儿，虽然有些年轻，但这般恶毒不孝之事，应是不会做的。” 楚明云却觉得，这是楚明溪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她却跟着附和道：“正是，侯爷不妨再细查一番？这便在外面大吵大嚷，伤了夫妻和气不说，也让旁人听了心寒。” 彭祖松就是这般冲动的人。 否则，也不会有人就追到岳家来，直接站在人家门口大喊妻子没有家教了。 彭祖松满脸质疑的看向楚明溪，楚明溪适时的捂住眼睛哭了一声：“侯爷这般对我，我真是……死了算了吧！” “侯爷，哎。”楚父叹气道。 楚明云上前挽住楚明溪：“姐姐莫要这般说，侯爷也是孝心可嘉，担心老夫人的身体。” 她特意在“老夫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楚明溪顿了一下之后便明白过来，哭着说道：“侯爷自是个孝顺的，但我也不差啊，自老夫人生病以来，我日日侍奉汤药，还和几个姨娘轮流值夜伺候老夫人……” “怎今天就被这般怀疑，我真是……”她说着，越哭越大声。 彭侯脸上的质疑之色逐渐褪去，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蹙了下眉，又斥责道：“秋云那样的人你也留在身前，还让她伺候母亲的汤药，实在愚蠢！” ……反正有理无理，他总能给你找出些错处就是了。 楚明溪抽噎着没有吭声，楚父打圆场道：“溪儿也是太过信任侯府的下人，又年轻不经事，难免被骗了。” 刚刚去忙的楚母此时才匆匆赶回来，一边进门一边说道：“是啊，溪儿如今管着侯府，已经做的极好！” “好？”说起这个，彭侯越发来气。 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他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干脆的问楚明溪道：“本侯还想问问你，为何母亲掌家的时候一切都好，到了你掌家，却这里也没钱，那里也要节省，侯府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第一百零八章 你给我钱! 侯府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连楚明云都想替楚明溪喊一嗓子：你那侯府，哪里有银子啊！？ 除了一年到头那点儿侯爵俸禄，别的还有什么？ 一切支出，全靠彭老夫人的嫁妆撑着；侯夫人一进门，便连忙甩给侯夫人。 上一世楚明云是掰开了揉碎了和彭祖松讲过府中支出来往，但他根本不想听，听了也不往心里记。 反正没钱就问她要，需要银子就问她要，若要不到了便要发火，直到彭老夫人拿出钱来才能无事。 这会儿，彭祖松还在问着楚明溪：“银子呢？原本母亲掌家时的银子呢？” 楚明溪双手握紧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嗓音答道：“侯府的银子，从来就只有那么些！” “怎么可能！”彭祖松嗤笑出声，“且不说从前母亲掌家，一切银子都够，便是本侯每年的俸禄，难道还养不起一个侯府？” 楚明溪简直感觉连生气都无力。 不必回头去看，她也知道，父母、下人，都在盯着她看。 尤其，还有被她抢了婚事的楚明云。 这些难熬，原本应该是楚明云的啊…… 此时楚明溪说不出口，更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彭祖松掰扯银子的事情。 她觉得太过丢人。 挨了一鞭子的胳膊还在火辣辣的疼，楚明溪却不敢去看一眼，只做无事的站在那里，强装镇定的开口说道：“侯爷，我们先回府吧。” “怎么，你不敢当着你家人的面说清楚这件事情吗？”彭祖松昂着头看她，“所以，你到底把银子都花在了哪里？” 楚明溪忽然觉得心累。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想不通，楚明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还过的看起来那么幸福？ 空气一片凝滞 “侯爷，到底是家事，还是回家再说吧。”楚明云心中叹气，“还有老夫人的事情，也等着侯爷回去解决呢。” 彭祖松一怔，脸上露出些后悔之色——这后悔当然不是针对楚明溪的，只是他愧疚与忘记了母亲的病情。 瞪了楚明溪一眼，彭祖松拱手向楚父告辞，然后便扭身往外走去。 他还要回去惩治秋云！ ……就这般又骑马走了，将楚明溪一个人尴尬的留在了娘家。 看着她胳膊上还在往外渗血，楚母忍不住斥道：“这个彭侯，真是不知所谓！” “哎，男人嘛，粗心大意一些。”楚父却还能理解，“而且他母亲出了事，府中听着又是一团乱的样子。” 说着，他也瞪了楚明溪一眼，“你是如何当家的？瞧瞧侯府，竟被你管的一团乱！” “父亲！”楚明溪不满的大喊道。 楚母也道：“溪儿才刚嫁过去，这般年纪——” “那便是你没教好！还敢在这里说，哼！”楚父甩袖而去，那背影也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如何。 楚明云只觉得有些无语，再看已经委屈的哭起来了的楚明溪，叹了口气，准备先行离开。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楚明溪却忽然对她喊道。 楚明云才走了一步，回头疑惑的看向楚明溪。 楚明溪却冷笑连连：“我现在经历的这一切，原本都该是你的！” “哦？”楚明云歪歪头，笑起来，“是啊，可，那又怎么样？” “你……”楚明溪咬着牙，推开正在查看她伤口的楚母，忽然走近几步，“我知道你在太子府肯定得了其他银子！” 楚明云微微挑眉。 “你只有一千两，不可能拿出八百两，你……你拿一千两银子给我！”楚明溪直接伸手要钱了。 楚明云是真的惊讶了：“一千两？你问我要？” “是你欠我的！”楚明溪咬牙切齿。 楚明云是真的笑了起来：“我问你借过银子？” “不必借，这本就是你欠我的！这种生活，原该是你的！” 楚明溪有些被欺瞒的委屈，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嫉妒，“而且太子对你那般好，你又生了儿子，他不可能不给你赏赐！” 楚明云笑道：“是啊，给了，然后呢？” “你……”楚明溪也是要脸的，若不是实在没钱，也不会这般伸手。 但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般，“原本该你嫁到侯府，这伤，这钱，都该是你受着的！” “可我和你换了亲事，你才有今日这般的好日子！给我一千两银子而已，你不可能没有！” 楚母听到这会儿，也听出来问题了。 她快走两步，一把握住楚明溪的手腕：“你没有钱了？” 楚明溪只咬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的嫁妆银子呢？还有陪嫁的铺子庄子？去岁年末的收益不都给你了吗？”当着楚明云的面，楚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声声追问道。 楚明溪也被问恼了：“我哪里还有钱？你不知道那侯府，像是个无底洞一般，全填进去也不够！” “你……”楚母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这般糊涂？！那是你的嫁妆银子！你怎可用在侯府上？” “那怎么办？那我怎么办？”楚明溪彻底崩溃，大喊大叫道，“谁知道侯府每日连个进账都没有，却要花那么多银子！我从哪里弄银子出来？” “坐卧走动，竟然都要钱！”楚明溪掰着手指和楚母算，“吃上每日竟能花费那许多，还要给下人发月俸银子，这哪里来的钱！” “彭侯他、他的俸禄呢？”楚母惊住，喃喃问道。 楚明溪冷笑出声：“他一年到头的俸禄就那么点儿，撑不了两个月就花完了，剩下的时间，整个侯府都在往外花银子，一点儿也没有进项！” “不可能啊，府中的铺子，庄子呢？”楚母不解，“这些东西，每个府中都有的啊！” 楚明溪却有些茫然：“没有啊，我不知道，倒是有一些铺子，但……要么是前侯夫人的陪嫁，要么是老夫人的陪嫁，都不算府中的啊。” 这些话听的楚母险些就要昏过去，楚明溪也察觉出一些不对来，蹙眉沉思。 楚明云却知道，上一世楚明溪做个侧妃，大约只顾着争风吃醋，从未经手过管家之事。 偏偏这次遇到的，便是彭侯府这样的地狱难度。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该同意换亲的 楚明溪被楚母恶补了一顿管家的常识，带了丝恍然大悟的怒道：“竟是这样！” 似乎和银子相比，彭侯的暴躁、马鞭抽打出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只是临走前，楚明溪在楚母的帮助下，硬生生从楚明云手里又要出来了一千两银子。 楚明云有些无奈：“母亲，我确实有些赏赐，但并无多少现银……” “那你就去问太子要啊！”楚母说道，“太子对你这么好，连白氏都能为了你硬生生抬成平妻，你问他要些银子怎么了？” 楚明云满脸为难样子：“母亲，这般不太好吧……” “不好？有什么不好的？你回娘家他都要来送你，你要点钱怎么了？”楚母咄咄逼人，“我看你别的本事没有，学你姨娘魅惑男人的本事倒是不错！” “母亲！”楚明云微微抬高声音，带了警告意味道，“母亲说什么？我没听清。” 楚母一怔，想起楚明云如今的身份，到底有些底气不足，但又很快嚷嚷起来：“怎么？我是你母亲，说你几句还不行了？” “就这般说好了，两日之后，你拿两千两银子来，一千两给你兄长们办喜事，一千两给你姐姐。”楚母这般说道。 楚明云似笑非笑看她：“哦？那姐姐说好的一千两还用拿回来吗？若用，那我这两千两，不如直接给了母亲。” 楚母一愣，随后皱紧眉头，呵斥道：“你拿回来便是了！” 确实，楚明溪这般，楚母岂能再让她往家里拿钱？ 但是，她手头确实也不宽裕…… 目光放在楚明云身上，楚母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楚慎猷的婚事还早，先紧着楚慎茂和楚明溪吧。 距离春闱还有将近一年，总归她还能再让楚明云拿钱回来。 楚明云如何看不出她的算计？银子她是有，但凭什么她给。 三日后，楚明云让安枝送回楚府一千两银子，而且是直接给了楚父，说明是给两个哥哥成亲资助的费用。 安枝很是机灵，竟还寻了安平一起，去给楚父送银子。 安平是谁啊，太子身边得力的小厮，他专门到楚家来送银子，送的楚父险些老脸都要红了。 他怒气冲冲回到后院，对着楚母就是一顿骂，直说她和她那个好女儿一样，管家无能，连银钱上都理不明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去别人家做妾了还要出钱给哥哥娶媳妇的，楚父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一通骂完，楚父扭头去了白氏那里，被小意安慰的很是妥帖，当街握着白氏的手许诺道：“今年再祭祖时，我便请族中长老将族谱改了，记你为妻，云儿为我们的嫡女。” “妾从不敢想这些，只想好好伺候老爷，也盼着云儿能过的好。”白氏温顺的说道。 楚父拍拍她的后背，很是感慨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楚母却痛哭一场，拿着那一千两银子是收也不是，送回去也不舍得，只是在心中，越发将白氏和楚明云母女两个恨了个彻底。 偏偏楚明溪还又来问她要钱：“母亲，楚明云送钱回来了吗？” 当时楚母还在伤心中，没理会楚明溪，楚明溪急切的又问了一次，见楚母还不说话，忍不住道：“母亲，说好的那里面有我的一千两呢？你不会不想给我了吧？”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楚明溪现在觉得银子真是宝贝，真是好啊。 可她怎么就没银子呢！ 楚母被她这般问的气了个仰倒，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混账！若是你好好嫁进太子府，今日银钱花不完的，不就是你了！” “母亲！现在再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本来就够难过的了！”楚明溪比她还要生气！ 母女两个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楚母因为面子，一直也没说出这事儿被楚父知道还训斥了自己的事实。 她只说道：“楚明云只送回来一千两，我至少也要留八百两给你二哥准备聘礼。” “母亲！那二百两够干什么的啊！”楚明溪急道。 侯府这么大一摊子，二百两，几日就花完了啊！ 楚母看着这般的女儿，忽然怒气就散了。 她喃喃开口：“当时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嫁去侯府呢？不应该啊……莫非是鬼迷了心窍？” “母亲！”楚明溪那里还有时间和亲娘掰扯这个？ 她还着急回去伺候彭老夫人用药呢！ 现在她不敢再在对方药里动手脚，只能眼看着那老货一天天好起来，开始有力气对她又打又骂。 这会儿，楚明溪再不回去，只怕回头又要去站规矩了。 楚母像是完全没了力气，瘫倒在椅子上开口说道：“你想要银子，去找有银子的人就是了。” “对！我明儿就去找太子府！”楚明溪眼前一亮。 她觉得对啊！之前是在自己家里，楚明云不肯出钱，她们也无可奈何。 但她闹到太子府呢？ 哼，若不是她换亲，现在用自己嫁妆养着侯府的就是楚明云了！ 让她稍微出点儿银子，不算太过分吧！ 楚明溪最近刚尝到管事的甜头，虽然花钱多一些，但也自由更多，不必看彭老夫人的脸色。 她现在只怕，自己管不好，回头管家权又要交回去了！ 已经搭进去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 而且她最近查出，侯府在外其实是有一间茶楼和一间杂货铺子的，盈利都很是客观，她还想找彭侯说一说，将那两间铺子的账本都弄到手里呢！ 只要再给她一千两，一千两银子，她就可以哄的彭侯开心，在彭老夫人彻底好起来之前，将那茶楼和铺子都拿到手里！ 楚明溪兴冲冲回去了，楚母还呆在那里，想不通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外面有小厮回报，说白家请的媒婆过来了。 楚母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 罢了，嫁出去的女儿过的是好是坏她管不了，这娶进来的儿媳足够荣耀便好了！ 正在陪着颐儿玩的楚明云在收到楚府请帖时，尚有些不敢置信：“什么？二哥和白夕雁的婚期，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第一百一十章 再见太子妃 半个月，竟这般着急？ 楚明云掐指算了算上一世她大哥成亲的时间，确实，也几乎是这个时候。 而成亲后不到一个月，白夕雁就与人私奔了。 她大哥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春闱的时候也是顶着嘲笑咬着牙进的，得了状元名头之后才好些。 当时楚明云并未多想，但如今活了两世又生育过的她来看，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上一世也曾替人保媒，半年时间能走完六礼就已经算是快的了。 可白家…… 似乎着急了些。 但这个时代，女子清誉最为宝贵，楚明云也不能做无端猜测。 而且，与楚慎猷不同，楚慎茂又不是毫无经历的，他从十四五岁就摸上了婢女，娶个新妇总能探出一二吧？ “侧妃，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安枝走进来回禀道。 楚明云却是又惊又喜：“太子妃娘娘？” 李清华总算肯见人了！ 晚舟这会儿恰好进来，听到楚明云的话便连忙跑到她身边，小声回禀道：“侧妃，奴婢正想与您回禀，正院今早召了邢太医过去。” “嗯，咱们去看看。”楚明云扶了惠舟的手，连忙就往那正院去了。 原本一直紧闭院门的正院今儿也开了门，虽然也并无起初那般来来往往的热闹场景，但好歹多了些人气。 楚明云带了些急切跨进门，看到坐在主位的李清华，才松了口气。 李清华对她微微笑着：“你来了。” “太子妃娘娘……”楚明云不知为何，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 她从前想不通为何怀孕后期的李清华会变得那般偏执极端，后来从邢太医那里得知真相，却只觉凄苦。 身子不好不是李清华的错，她却要因此背负一辈子的责任。 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太子再无嫡子。 这般的选择，谁都难做。 楚明云垂眸，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再抬脸时露出些笑意：“娘娘如今瞧着，确是好些了。” 不是上次见面那般皮包骨头的吓人了，至少看起来脸上有了些气色，瞧着也能撑起些衣服了。 李清华淡笑着：“让你担心了，我确实好多了。” “娘娘好了便好，臣妾将对牌，还有这些账册，都带来了。”楚明云说着，又露出些后怕的神色，“臣妾管这几个月，可真是太难了。” 李清华一怔，这才看到跟着她进来的婢女捧着那眼熟的箱子。 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是想叫你来说说话，你倒好，直接要给我安排活了。” “哎呀，娘娘就行行好，快些接回去吧，臣妾真的是一日也不想多管了。”楚明云做出一副略有些夸张的表情。 逗的李清华大笑起来，伸手隔空点点她：“都已经做娘了，怎还这般不稳重。” “在姐姐面前，臣妾那般稳重做什么。”楚明云打蛇随棍上，也是察觉到李清华刻意亲近的意思，称呼马上就变了。 果然李清华表情更温和，含笑看着楚明云：“真是个惫懒的。” “是啊是啊。”楚明云连忙就应了下来。 有婢女都忍不住轻笑起来，李清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问起卓承颐来。 “臣妾今儿出来的时候颐儿正在睡着，不然就抱来给姐姐看看了。”楚明云笑道。 李清华眸中闪过一丝什么，又笑起：“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说了会儿其他，楚明云提起家中两个哥哥的婚事。 楚慎猷的现在还不好说，但楚慎茂与白夕雁的请帖都已经送了出来，她便笑着说道：“也真是巧，落英宴上臣妾那二哥与白家小姐有些缘分。” “白家？”李清华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微微蹙眉。 楚明云装作有些惊讶的模样：“对呀，半个月后，便要成亲了。” “这般急？”李清华蹙着眉问道，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清潭。 清潭点头，走过去将其余人都带出殿中，又把门关上。 楚明云带来的晚舟和安萱几人也都在她的示意下走了出去，只剩下惠舟，与清潭一起守在门边。 “这件事原本我不该多嘴的，但既然是你的亲兄长……” 李清华有些犹豫的开口。 楚明云马上道：“姐姐尽管说就是了！今日这些话，入了我的耳朵，便再不可能再被旁人知晓了。” “此事……我也只是听过一耳朵。”李清华边回忆边说，“去岁的时候，三皇子曾有意与白家结亲。” 三皇子！ 楚明云眼睛一下子瞪大，宴上的种种从脑海中滑过。 之后，她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那卓胤明去选什么侧妃，不会就是冲着白夕雁去的吧？ 而白夕雁……若真是怀孕了，孩子，莫不是卓胤明的？ 楚明云心跳的如擂鼓一般，接着就听李清华继续说道：“但是皇后娘娘见过白家姑娘之后，觉得她有些……” 顿了一下，李清华语气微妙的开口，“觉得她有些克夫之相。” 楚明云：“啊？” “嗯，说她颧骨有些高，面相上来说，于夫君不利。”李清华用一种颇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楚明云忍不住追问：“三皇子如何说呢？” “三皇子当时不以为意，但皇后娘娘坚持，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李清华道。 “可是前几日，臣妾瞧见那白家姑娘，似乎颧骨，并不如何高呀？”楚明云回想着说道。 李清华摇头：“此事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但……白家那位小姐，对三皇子应该是一往情深的。” 楚明云点点头，觉得这般才合理。 “我曾见过白夫人，她还让我帮忙留意寻个女婿，但后来我听说，那位白家小姐以死相逼，谁也不肯嫁，就要给三皇子做侧妃。” 李清华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提醒道，“或许短短半年，发生了什么让那位白小姐改变心意也未可知。” “但是他们走六礼只用了几日，婚期定的也很近。” 楚明云也不怕家丑被人知晓，毕竟，白夕雁以后若还私奔，那只会传的满城皆知。 哦，她也没想过制止这一点，甚至还有些期盼。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就等着看好戏呢 李清华不清楚楚慎茂的为人，还有些担心，委婉的建议道：“毕竟是成婚这样的大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姐姐说的对。”楚明云应下。 这事儿，她也会去提醒一下楚父，但也并不是为了楚慎茂或者说为了楚家，而是为了维护自己在李清华眼中的形象。 也是这时，楚明云察觉到，原来她这般凉薄啊。 她甚至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来等着看楚慎茂要出的笑话。 只要不影响楚慎猷，不影响以后楚家最拔尖的那个人，不影响自己的利益就好。 两人又说了片刻，楚明云说起大哥的婚事，李清华很是惊喜：“裴将军的女儿？我曾见过一次，是个飒爽的姑娘！” “她与臣妾也算交好，此次倒也有缘分。”楚明云笑道，“只是我大哥不愿被人说是高攀，要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谈婚事。” “楚公子是有志气的。”李清华赞了一句，又带了些沉思的模样，“乡试在即，回头我与太子说说。” 楚明云没好意思说卓胤之已经开始准备了，毕竟若楚慎猷确实有真才实学，从今年的乡试开始便可以插手一点了。 科举年，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为解元、会元、状元，合称“三元”。若这三次考试都是第一，便称为“连中三元”，“三元及第”。 这般才名，比只中一个状元可好听的多了。 若楚慎猷差太多，那就没办法了，可若是能进前三，用些手段得了第一也不是不行。 聊到现在，楚明云看着李清华似乎有些累了。 她才起身要告退，忽然听李清华问道：“你姨娘……” 但是等了片刻，楚明云也没等来李清华继续的问题，便只能答道：“臣妾姨娘已经归家了，多谢皇上和太子，现在臣妾姨娘已经是平妻了。” 说着，她笑了一笑。 只是，楚明云没有察觉，在她说到“平妻”两个字的时候，李清华表情猛的一变。 而看到楚明云站起来，门口的清潭便往李清华身边走去，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也是一怔，继而担心的快走了几步：“娘娘……” “喔，那、那是好事。”李清华喃喃说道，随后连忙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我竟都不知，清潭，去、去取贺礼……” “姐姐可是累了？”楚明云也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笑道，“姐姐先歇歇吧，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并没多少区别。” “喔。”李清华又这么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楚明云屈膝行了一礼，便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惠舟小声问她：“侧妃，太子妃怎么了？” 楚明云摇摇头。 李清华出自名门，大院后宅里有什么龃龉之事，有没有什么平妻，外人还真难知道。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忽然被惠舟拉了一把。 “怎么了？”楚明云不解的扭头，然后就看到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卓胤之。 楚明云连忙站好：“殿下何时来的？臣妾竟然没看到。” “满脸凝重，想什么呢？”卓胤之笑问，“太子妃身子还未好吗？” “好许多了，臣妾将账本和对牌也都交还回去了。” 说到这里，楚明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妾是不是太过懒散了？” 卓胤之微微挑眉：“你刚刚在想这个？” “啊，不是……”楚明云知道不说清楚，卓胤之还不晓得会怎么想她。 而且，她也确实好奇，就算卓胤之不会给她解惑，万一漏点儿什么，她自己琢磨也行。 她凑近卓胤之，小声将离开正院前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然后疑惑道，“臣妾瞧着，太子妃很不喜听到‘平妻’这两个字。” “唔，这个是。”卓胤之明白过来，微蹙了下眉，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抬手轻轻拍了拍楚明云的头顶，“脑袋不大，想的倒多，走吧，回去休息。” “殿下刚从外面回来？”楚明云也乖巧的转移了话题。 卓胤之摇头：“已经去蓬莱院看过颐儿了，他才刚醒，大约想找你，哭了两声。” “啊？那臣妾快些回去。”楚明云下意识便要转身走。 卓胤之又含了笑意，与她说道：“孤原本想去寻你的，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 两人有说有笑，便回了蓬莱院。 卓承颐已经被奶娘哄好，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人。 他现在已经快两个月，长开了一些，越发白嫩可爱，一双眼睛像是黑葡萄一般亮晶晶的，嘴巴也红嘟嘟，偶尔抿起的时候，那神态像极了卓胤之。 卓胤之每日从外面回来，便要来瞧瞧卓承颐，前几天还专门给他画了一张画像，拿着去给康乐帝看了。 这会儿楚明云熟练的抱起卓承颐，点点他的小鼻子：“睡醒就闹人。” “哎，小孩子么，这般活泼些才好。”卓胤之说道。 楚明云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也没多虑，直接就问道：“殿下可去看过太子妃和两位小郡主了？” 毕竟之前正院一直关着门，卓胤之没去是正常。 可现在，门开了，他自然应该是去的。 楚明云只是这般想着，顺嘴就问出来了，问完之后才察觉出不对，想找补，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卓胤之一手还放在卓承颐后背上，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嗯，正准备去。” 楚明云觉得自己真是…… 她想起李清华那日绝望哭着，央求卓胤之要自请下堂的画面。 似乎那日之后，这对夫妻，便没再见过面了。 心中叹了口气，楚明云只能再换话题：“对了，殿下，臣妾二哥与白家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初。” “这般快？”卓胤之微微一挑眉。 楚明云点点头，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在卓胤之的追问下，她才小声开口：“太子妃今儿与臣妾说……” 将白氏与三皇子的关系说了一遍，之后楚明云带了些惴惴：“殿下，若这门亲事不合适，臣妾再回家，与父亲商议一番。” “不必，那些都过去了。”男人明显没有那般心细，卓胤之还说道，“不管从前如何，以后白家便是你们楚家的姻亲了。” 楚明云便知道了，这事儿，卓胤之也是知道的，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楚明溪学会好好说话了? 原本白家还是卓胤明的人脉，如今与楚家成了亲家，便是他卓胤之的人脉了？ 楚明云揣摩着他的想法，心中却只觉得好笑。 男人想事情就是这般简单，因为白夕雁嫁给了楚二，白家便要与楚家绑在一起了？ 那白夕雁私奔逃走，或者被人发现怀了身子又嫁人的，那白、楚两家岂不就直接翻脸了？ 而且，就算白夕雁和卓胤明没什么，也好好的嫁给了楚二，可她心中惦记着卓胤明，回到娘家的时候，难道还任由娘家帮扶卓胤之，与卓胤明为敌么？ 不能理解男人的想法。 楚明云这般想着，面上乖顺笑道：“也是二哥的福气。” 嗯，上辈子强抢民女，气的二嫂吐血的事情，再不必发生了。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手上一直逗着颐儿，眼瞧着温馨融洽。 惠舟站在门口看着，是真不想打断，但没办法，还是上前回禀道：“殿下，玲珑阁来了人，说苏姨娘有些不舒服，想请您过去看看。” 楚明云微微侧目，就瞧见卓胤之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他顿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就说孤正在忙，让刘大夫先去瞧瞧她。” 这位刘大夫，便是之前太子妃生产的时候，楚明云让人找来的专精妇产儿科的大夫。 卓宁湘的身子就是他给调理好的，太子妃赏赐他不少东西，开的月俸也高，他如今心甘情愿留在府中做府医。 楚明云却忍不住想，卓胤之连让邢太医去给苏氏瞧病都不愿，只让刘大夫去…… 想起每次苏氏来她这儿时的表情，楚明云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玲珑阁的人刚走，正院便又来人了，说太子妃请太子过去，有事相商。 卓胤之这才站起身来。 他对楚明云道：“原本孤也打算去瞧瞧太子妃的，这便先过去，晚点再来看你。” “殿下，臣妾今儿还感觉有些累，想早点休息，不若殿下明日再来吧。”楚明云小心又大胆的说道。 卓胤之淡淡撇了她一眼，隔空点了点她，却没戳穿她的小心思，只轻哼一声离开了。 “侧妃何必与殿下说那般的话。”卓胤之走之后，安萱过来有些不理解，“殿下愿意过来，侧妃为何还往外推？” 楚明云摇摇头，并未回答。 倒是惠舟拉了安萱一下：“侧妃做什么，咱们看着就是了，不必多问。” “是。”安萱像是才反应过来，屈膝行了一礼，“奴婢多嘴。” “无妨，你也是为我好。”楚明云笑道。 她自然心知肚明，安枝和安萱都是卓胤之的人。 只是她没什么好避讳的，用着卓胤之的人，让他放心不说，自己其实也更安全，更容易获得卓胤之的好感。 实在是懒得看账本，楚明云也不是准备从公中掏钱往自己口袋里塞的人，有那管家的闲工夫，她不如躺在美人靠上摇一摇。 将账本交回去，省了自己的功夫，也得了李清华的好感，一箭双雕，值！ 这不过才下午，太子不会再来了，楚明云也有时间休息一下，看个话本子，再逗逗颐儿。 “对了，惠舟，去寻个贺礼出来，给二哥添喜。”她笑眯眯说道。 惠舟应了一声，之后又嘀咕：“大少爷这都快考试了，非得这时候办礼，可别影响了他。” 楚明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她大哥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很少回去，便是休沐日，楚明云也已经帮他想好了去处。 她在国子监福晋置办了个简单的一进院子，雇了对中年夫妻，一个洗衣做饭，一个看门打扫。 楚慎猷愿意在国子监待着也行，愿意去那边住也可以，东西楚明云让白氏都给布置好了。 这事儿，没瞒着楚父，告诉他是给大哥租了个小院，省得被家中备亲的事情打扰了学习。 楚父对白氏和楚明云自然更满意。 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没告知楚母，不过楚母现在也没心思管大儿子，满心满眼都是小儿子的婚事。 可惜，楚明云原以为能安静的过完这个下午，却还是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我姐姐？”楚明云皱皱眉，楚明溪来干什么，她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但这次，楚明溪搞的很正经，又是拜帖，还是以侯府的名义。 楚明云思索之后，还是让人将楚明溪带了进来。 在见到楚明溪的时候，楚明云没忽略她脸上的恍惚，以及打量蓬莱院时眼中的怀念。 只不过一个低头，楚明溪将这些情绪比较好的藏了去，再抬眼时对着楚明云笑笑：“妹妹，我有事求你，现在也只能你帮我了。” 这还一院子人呢。 她直接，就用上了“求”字。 看来今天，楚明云不给她银子是不行的了。 楚明云摆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之后连忙走上前扶住楚明溪：“姐姐与我，何必说这样的话。” “到底是要为难你的。”楚明溪不知怎么，也学会好好说话了。 进了屋，坐下来，楚明溪便开始叹气。 先说自己的不容易，又羡慕楚明云现在的生活，最后落点便是到了“如果我没要换亲，你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活”。 楚明云只含笑看着她，还推了茶盏过去，却是意有所指说道：“这似乎是姐姐第一次正式上门寻我。” “……是。”楚明溪也想起，之前自己在府门口撒泼打滚的那一幕。 她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又继续说道，“之前是我想差了，其实……路都是人自己选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不过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罢了。” “哦？可我记得，上次姐姐还在家中说，以后谁也别沾谁的好。”楚明云笑道。 楚明溪一晒：“那不是话赶话说到那里了么？都是一家子姐妹，分什么沾不沾的，你过的好了，我出去便也有脸。” 楚明云倒是真有些稀奇了。 不可能是楚母教的。 楚母如果能把楚明溪教好，那早就好了，也不至于最近忽然开窍。 她垂眸喝茶，心中却不动声色的将能出现在楚明溪身边的人思索了一遍。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算盘打的太好了 楚明溪太正常了。 就是这般正常，才不正常。 从重生以来，她不是极其兴奋，就是极其失望，便是上一世，楚明溪也总是咋咋呼呼，跟人说话都是翻白眼的。 这回太正常了。 姿态放低，话也说的合理，楚明云真的特别好奇。 她笑了一笑：“嗯，那姐姐需要怎么样的帮助呢？” 楚明溪掩饰住一闪而过的得意，回身伸手，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张纸，展开放在楚明云眼前。 楚明云低头一看，先是挑眉，又忍不住皱眉：“一万两？这……我没这般多银子呀。” 楚明溪真是长心眼了。 不仅带了借条，一口气借很多银子，而且还是以侯府的名义。 等以后，她不还银子，楚明云还得去问侯府要。 含笑着将借条往回推了推，楚明云很是抱歉：“姐姐，我真没有这般多的银子。” “没关系，你可以分批给我。”楚明溪笑道。 楚明云忍不住疑惑的“嗯？”了一声，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一万两银子，分两年给我就好，这般……一个月只需要给我五百两银子。”楚明溪笑道。 楚明云微微歪头，更疑惑：“嗯？” 怎么，这是要她给他们整个侯府发月俸银子么？ 这主意打的好啊。 两年，两年之后太子被废，之后便是夺嫡的紧要关节，然后三皇子上位，太子被圈禁。 到时候她就算想去找楚明溪要银子都不能！ 而那时的侯府，也已经度过最难的时候，随着彭侯挣得的军功，得了康乐帝的厚赏和三皇子的看重，不再缺银钱。 嗯……谁说楚明溪不会掌家呢？ 算盘打的这般精妙，楚明云也自愧不如啊。 楚明云又看她：“你没有一万两银子，不会五百两也没有吧。” “没有的。”楚明溪微微笑着。 这简短的三个字，却让楚明云脸上的戾气险些隐藏不住。 她控制了下自己的脾气，却还是失败了，到底一弯身，凑近楚明云说道：“你这般就没有意思了啊，我好声好气来与你借银子，又不是不还，你至于么？” “哦？那姐姐准备如何还？”楚明云笑着看她。 楚明溪一噎，楚明云继续问道：“难道等两年之后，我借的钱够了一万两，姐姐再一个月五百两的还我，还上两年？” “对。”楚明溪下意识答道，但说完又觉得不对，“不是。” “那姐姐怎么还我？”楚明云好笑，“为何姐姐两年后便会有钱了？” 楚明溪又答不上来。 “那万一，这两年中，姐姐忽然有钱了，还需要我一个月五百两的供给——哦，不对，是借给姐姐钱吗？”楚明云问道。 楚明溪咬咬唇，一拍桌子：“楚明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为你好啊！” “一下子问你要一万两你没有，那一个月五百两你总该有的吧！” “有或者没有，我为什么要借给……彭侯府呢？”楚明云垂眸，食指点在借条的落款上。 楚明溪又是语塞。 但很快，她再次逼近楚明云，带了些气急败坏说道：“妹妹！你莫要忘了，若不是我主动与你换这幢婚事，此刻该发愁侯府开支的，就是你了！” “可姐姐换了。”楚明云笑道。 楚明溪怒气越发难压：“对，我换了，所以我救了你，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是姐姐要换的，换的时候，姐姐也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又不是为我，不是吗？”楚明云说道。 “你……”楚明溪当然不是为了替楚明云去吃苦的！ 但谁知道，侯府的日子会这么苦啊！ 她恼怒的开始恐吓楚明云：“你若不答应此事，我便现在开始闹，现在在太子府中呢，我就不信，你不怕闹到太子知晓！” “太子知晓又能如何？”楚明云好奇。 楚明溪咬牙道：“我便让他知晓，你一开始不想进太子府，而是对那彭侯倾心！” 楚明云一挑眉。 “让他厌了你，烦了你，忍不住的猜疑你，甚至以后，怕是要去猜那卓承颐到底是谁的种！”楚明溪恶狠狠道。 楚明云觉得可以，难得楚明溪长了点儿脑子。 她这身孕，是进府之后就怀上的，若被楚明云左右掰扯一番，哪怕卓胤之不信，却也要埋下怀疑的。 只是，她自然不开让楚明溪抓住这个把柄。 于是，楚明云便笑道：“姐姐别开玩笑了，莫要忘记，我是因为什么，进门就被贬为了侍妾？” 楚明溪一愣，楚明云继续说道：“因我进府，便对太子殿下坦白了一切。” “你！”楚明溪先是呆住，听明白之后大怒，“你说什么？” “我这儿还有二百两银子，姐姐愿意要，便先拿着。”楚明云也不打算将人逼急了，“至于什么借不借的，你我姐妹，何必说那般外道的话。” 二百两。 和之前楚母分给她的银子一样多。 楚明溪很是嫌弃，但——不要白不要。 她现在真的，别说二百两，二十两银子都缺的！ 府中开支巨大，她现在手里真的是一毛钱都没有了！ 咬咬牙，楚明溪应道：“好，你给我二百两吧。” 送走楚明溪和那二百两银子，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借条，楚明云忍不住嗤笑一声。 安萱小声说了句“莫名其妙”，惠舟比她更生气：“什么嘛，搞的像是小姐该她的一样！” 楚明云摇摇头，心中也知道，楚明溪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上一世的此时，楚明云也是为一两银子折腰，甚至去问楚父、楚母和白氏要银子，低了所有的头，最后也是咬牙挺过去的。 所以楚明云也知道，这也不会是楚明溪最后一次来问她要银子。 有那么一个借口，楚明溪还会来问她要银子的。 尤其，楚母又很不富裕的情况下。 “罢了，还是先去看看给二哥的贺礼吧。”楚明云摇摇头，不再去想侯府的事情。 她小仓库的账本都在惠舟那里，两人回去翻看一二，楚明云却又想起一件事：“不对！”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努力对卓胤明笑的谄媚 楚明云给楚母银子是三日前。 虽然不多，但一千两银子，怎么也够筹备楚慎茂的亲事。 而且楚府也不可能一点儿银子没有，嫡子成亲，娶的还是二品大员的女儿，楚父也会出钱的。 当时她算的，便是楚母至少要与楚明云分出去二百两。 三日，楚明云便又来找她了。 二百两，这便没了？ 楚明云又不是没掌过侯府的家，而且现在这世道，一个五口之家吃饱喝足过一年，也不过花费二十两银子。 又不是月末要给下人发俸禄的日子，这二百两花的有点儿快啊。 “侧妃？哪里不对呀？”惠舟小心的问道。 她现在一激动还是会喊楚明云“小姐”，但平时都是喊“侧妃”的。 楚明云回过神来，随手指了个皇上赏赐的玉器摆件，让惠舟准备好，改日送回家中，算是恭贺楚慎茂新婚。 至于彭侯府中的种种，楚明云虽然好奇，但没有探究的意思。 她只是直觉，楚明溪这个人，不太对劲。 “安萱。”楚明云叫了安萱过来，低声问道，“能不能请你哥哥帮个忙？” “侧妃请讲！”安萱眼睛一亮，连忙应下。 楚明云低声吩咐片刻，安萱眼睛越来越亮，一直点头，最后笑盈盈的行完礼就出去了。 惠舟不由好奇，看了这边几眼，却守规矩的什么都没问。 楚明云好笑的开口：“想知道？” 惠舟抿了下唇，没说话，但是才进来不久的晚舟好奇的问道：“侧妃和她说了什么呀？” “让她哥哥寻个人，去跟着楚明溪。”楚明云笑道，“你们瞧她今日过来，改变大不大？” “是有些变了。”惠舟点头说道。 晚舟也道：“大小姐今儿进来奴婢险些就认不出了，怎笑的那般奇怪。” “嗯，是呀。”楚明云还有些期待的弯了弯眼睛。 她真是想看看，楚明溪到底怎么了。 出了太子府，楚明溪上了侯府的马车，片刻后却拐进一个小胡同里。 她熟门熟路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门口，屏退左右之后推门进去，随后穿过一道木门。 原本破败的小院子，只隔了这么个木门，便是另外一番天地。 楚明溪有些紧张的往前走了几步，找到自己曾经见过的小桥，疾步走过去，见到亭子里还坐着那道人影，到底松了口气。 她屈膝行礼：“臣妾见过三皇子。” “侯夫人不必这般，事情如何了？”卓胤明含笑的声音传来，“倒是劳烦夫人了。” “不敢当，只是……她实在惊觉，事情并未办成。”楚明溪说着，掏出那张借条，双手递到卓胤明眼前。 卓胤之轻轻皱了下眉，之后笑起来：“无妨，夫人辛苦了。” 他并未接过那借条，只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楚明溪，又道，“多谢夫人信任小王。” 楚明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努力对着卓胤明笑的谄媚。 也是巧，她那日从楚家回来，揣着二百两银子，怎么算都感觉要过不去这个月。 虽然嘴上说的凶狠，说要去找楚明云要钱，但是她也知道，能要来钱的可能性太小了。 楚明溪连马车都不想坐，带着婢女一路走回去。 她又惧怕回去的晚了要面对彭老夫人的责罚，又想拖延回府的时间…… 走着走着，在路过一共不起眼的巷子时，楚明溪听到一声“我发财了！这些银子都是我了哈哈哈哈哈！” 这声音中的狂喜实在足够感染人，而对楚明溪来说，此时发财，亦是要紧事。 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瞧着像是一个简单的农户院子，但帘子一掀开，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但迎面而来的烟味，汗味，以及让人作呕的混合型臭味激的楚明溪险些要吐出来。 她扶住门框，一手轻拍胸口，四下看了一圈，才恍惚明白这是哪里。 赌场…… 她从未见过，只听说过，但听说过的也都是一夜输光了所有银子，甚至还赔上性命或者家中妻小的案例。 这地方能挣到银子吗？ 正在犹豫时，一个男人捧着一怀白花花的银子，满脸癫狂的从她身边冲了出去：“发财了，我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银子实在白花花的耀眼，楚明溪眼睛都看红了。 她目送那男子跑出小巷，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中情绪已经完全不同了。 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 她也要试试！ 怀揣着二百两进去，空着手出来。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楚明溪已经完全懵了。 她站在小巷子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虚空，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她一文钱都没有了！ 怎么可以！ 二百两虽然不多！但也可以坚持一个月啊！ 她怎么就全输出去了呢！ 楚明溪忽然扭头，发疯似的往回跑去：“我不赌了，我不赌了！把我的银子还我，我不赌了！” 赌场能给她讲这个？ 而且明显，这并不是个合法合规的赌场。 楚明溪刚刚输光银子的时候，便有人不怀好意的想骗她签下卖身契，但她好歹还有理智，连忙逃走。 这会儿再回去，自然不会被人轻易放过。 随身带着的一个婢女也被人扣住，楚明溪大惊失色：“你们别碰我！滚，滚啊！我是侯夫人，你们谁敢动我？我要你们死！滚！滚！” 但她这般大吼大叫，也只将人吓退了片刻。 若不是卓胤明忽然出现，楚明溪怕是已经被人按住，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卓胤明不仅救了楚明溪，还将她的婢女也救了出来，又让身边下人去买了两身新衣给二人换上。 “还好本王听着声音不对，过去一看，真的是夫人。”卓胤明微微笑着说道，“本王与你家中妹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总不能见死不救。” 原本还对卓胤明感激涕零的楚明溪听得这话，马上不愿意了。 怎么，卓胤明救她还是看在楚明云的面子上？ 凭什么，楚明云她配吗？ 楚明溪脑子一热，加上身无分文的恐慌，她开口便是诋毁楚明云：“三皇子竟见过家中妹妹么？她也是……哎，臣妾实在不好说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太奇怪了 在卓胤明那里将楚明溪大肆诋毁一番之后，楚明云舒畅了许多。 但是马车忽然停下，透过马车帘，楚明溪瞧见熟悉的侯府大门时，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她…… 她没钱了啊！ 这回家，该怎么办？怎么说？ 见楚明溪踌躇着不敢下车，一直在沉思中的卓胤明回过神来，像是忽然才想起似的说道：“你刚刚把银子都输光了？” “啊……是……”楚明溪低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卓胤明却并未嘲笑她，反而给了她五十两银子：“本王身上也没带多少，这些你先拿着应应急。” 是不多，但楚明溪也不能要他的银子，连忙推拒，卓胤明却道：“今日本来是有别的事情，未带多少银两在身上，不然，也可以帮夫人将赌债抵了。” “倒是不用。”楚明溪不敢去看卓胤明的眼睛。 卓胤明温声笑道：“夫人以后若想玩，也莫要去那种地方了，太过危险。” 楚明溪还未来得及摇头，就听卓胤明报了一串儿地址：“这是本王的地方，平时无事，本王也去会去那里玩上几把。” 楚明溪一愣，卓胤明继续说道：“至于夫人刚刚说的事情……既然夫人家中妹妹是这般的人，如今也算富贵加身，她哪里配得？” “不若本王帮夫人出个主意，让夫人也可多得一些银子，如何？” 他都这般说了，楚明溪自然应下。 一来，她知晓卓胤明才是最后的赢家，下意识的便想与他拉近关系。 二来，她也确实是……缺银子的很。 不管是从楚明云身上搞到银子，还是去个正规些的赌场，楚明溪都想试试。 所以，她完全没有拒绝卓胤明，还答应他两天之后去他的赌场看看。 昨日才在这里玩了一圈，赚了五百两银子，楚明溪自觉已经翻身，对卓胤明越发相信。 两人坐在明亮雅致的小房间里，便是赌博，也成了一种雅趣，何况还真的能拿到钱。 之后，卓胤明给楚明溪出了那么个分期借款的好主意，楚明溪便应下来，准备第二天就去太子府试试。 可惜了，楚明云不太好骗。 但也没关系，她拿到了二百两啊！ 昨天二十两都翻倍成了五百两，今儿她有了二百两银子，若还是那个翻倍法子，她还怕什么！ 楚明溪眼巴巴的看着卓胤明，就盼着他再带自己去玩几把。 但三皇子今日似乎并没有去玩的兴致，将荷包给了楚明溪，他便准备离开了。 “殿下……”楚明溪忍不住开口，“您今日不去玩吗？” “哦，今日不玩了，本王还有些事儿。”卓胤明像是才想起来，他招招手，喊了个名叫小彭的小厮，“这位是彭侯府上的夫人，好好伺候着。” 小彭年纪不大，却很机灵，引着楚明溪到了大厅，又一路陪着她玩了几把。 有输有赢，但最后一核算，楚明溪还是赢了十几两银子。 她心中并不太喜悦，总也忍不住想问小彭三皇子去哪里了，但又自觉不该去喟叹他的行踪。 兴趣缺缺的玩了一刻钟，楚明溪便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打开三皇子给她的荷包，楚明溪惊讶的发现里面足足有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这，这…… 心中一股暖流涌过，楚明溪将荷包放在胸前，眼眶有些发烫，脸上也有些热乎乎的。 她父亲只会训斥她，她母亲也只是埋怨她，她亲妹明明过的很好，却也只像是打发叫花子一般给她二百两银子。 只有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仅救了她，还带她到这么干净有趣的赌场来玩。 短短两天，便送了一千五百两到她手中。 而且，还帮她出主意去对付楚明溪…… 楚明云越想越脸红，尤其，那人还是以后的九五之尊…… 啊，她、她或许就是有进宫做娘娘的命呢？ 回到侯府，还未从一片旖旎心思中回过神来的楚明溪，迎面就被个孩子吱哇乱叫着一头撞在了小腹上。 她疼的弯下腰去，彭明俊却已经打着呼哨，从她身边掠过又跑远了去。 彭晶儿哭哭啼啼的从另一边跑过来，见到她就大吼：“你会不好教孩子啊！彭明俊他又打我！” 说完，小姑娘还恶狠狠又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我要去找祖母告状，你死定了！” ……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 重来一次，她就选了这样的生活？ 楚明溪越发不服，同时觉得自己太傻了。 她明明知道，几年后三皇子就要登基做皇帝，为什么还不去巴结对方，反而在这里熬一个军功？ 有那时间，她给三皇子多生几个儿子好不好？！ 楚明溪握紧藏在袖中的荷包，眸光渐渐坚定下来。 另一边，楚明云得了楚明溪消息时，已经是几日之后。 “她去赌了？”楚明云是真的惊讶极了，“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她每日都要去一个地方，跟踪她的人还觉得奇怪，也换了衣装去探查了一番，发现是个赌场。”安萱小声说道。 楚明云真的是没想到。 或许，楚明溪是真的没钱到走投无路了。 可十赌九输，她若真将所有银子都赔进赌场，难道就不会被彭侯发现吗？ “对了，有个叫……小彭的小厮，每次都带着她一起玩。跟踪的人说，见过小彭送她出来过一次，而且每次彭侯夫人从赌场出来，都是带些笑的。” 安萱说完，与楚明云对视了一眼，又点了点头。 太奇怪了。 楚明溪确实是缺钱的，若赌博让她赔了，以楚明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般接三连四的去了。 “奴婢兄长，已经让人去查那个小彭的底细了。”安萱道。 楚明云点点头，摸出一个荷包给她：“辛苦你兄长了。” 安萱一怔，还没来得及拒绝，楚明云已经拿出一对玉镯子套在了她手上：“给你和安枝的，一人一个，莫要嫌弃。” “这，奴婢不敢当，都是奴婢和奴婢兄长该做的。”安萱小声说道。 楚明云摇摇头：“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哥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婚事办的 “侧妃直说便是了！”安萱连忙应道。 这些都无所谓，安萱其实是个很喜欢看戏的，她现在发现，跟着楚明云总有各种有趣的事情看。 而楚明云也知道，说是找安萱的兄长帮忙，到头来事情全都从卓胤之那边过了一遍手。 不过这样也好。 楚明云慢慢开口：“白家与我二哥婚事定的这般着急，我心中总觉得不踏实，想请你兄长找人跟一跟那位白家小姐……” “哎呀，这个，没问题啊！”安萱拍着胸脯应下。 她原就也在奇怪此事，现在好了，楚明云想查，她哥哥、或者说是太子殿下，肯定便要去查的。 太好了！ 楚明云含笑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这件事儿……也算是给太子提个醒吧。 卓胤明的无耻程度，或许是卓胤之所不能想到的。 此事，怕是卓胤明自己也没想到，他的两条暗线都被楚明云或是好奇，或是故意的给查到了。 等到楚慎茂大婚这一天，卓胤之得了确切的消息。 “他妄图用这么一个女人，去拉拢国子监？” 握着手中的密报，卓胤之冷笑连连。 这几个月来，他在朝中站的越发稳当，在康乐帝的示意下，或明或暗，他已经掌握了不少资源。 大约也是因此，卓胤明越发慌了。 可，使出这般的主意，是不是有些过于下三滥了？ “将怀了自己骨肉的女子嫁给旁人……”卓胤之摇摇头，满脸不屑，百思不得其解。 这般，难道不是亲手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么？ 罢了，他始终搞不懂自己这个弟弟要做什么。 有心提醒楚家，但消息确认的着实晚了一些。今日楚二就要成亲，总不能这会儿再去提醒。 只是去楚府的路上，卓胤之瞧着满脸喜色，还拿出一套首饰与婢女商议给新娘子合适与否的楚明云，轻咳一声。 “殿下？”楚明云抬头，目露疑惑。 卓胤之摇摇头，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大哥备考的怎么样了？” “上次在国子监，大哥又是第一。”楚明溪笑出一口白牙，随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姓楚……” “国子监的夫子们不至于因为一个姓，便将这魁首的宝座次次相让。”卓胤之笑道。 楚家现在最让他满意的，竟然是这个大舅子，眼看着比楚父更值得深交。 到底两人都没说楚慎茂的婚事。 还未走进楚府，热闹的喧嚣声便已经传来，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他们恰好遇到迎亲回来的队伍。 楚慎茂坐在挂了红绸的高头大马上，满脸喜气洋洋，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喜轿。 只是卓胤之和楚明云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不是这对新人。 卓胤明一身便服站在围观人群中，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大红色的喜队。 他到底是何种心思，这一刻，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能清楚。 楚明云凭着上一世的先知先觉，以及对事情的推测猜到了大半事实，而卓胤之则是掌握了密辛，此时看到卓胤明，都觉得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两人齐齐挑了下眉毛，再看了一眼迎亲的队伍。 等目光转回去时候，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卓胤明却又不见了。 “为了夺嫡，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能舍弃，真不要脸。” 两人心中齐齐冒出这么个念头，又同时露出些嫌弃鄙夷的神色。 “侧妃，大公子过来了。”惠舟低声说道。 楚明云连忙去看，果然见一身暗红色衣服的楚慎猷站在马车前。 他应该是看到了太子的马车，专门过来迎驾的。 卓胤之含笑掀开车帘，楚慎猷拱手行礼喊了声“太子”，随后看到下车的楚明云，他目光柔和了几分：“侧妃娘娘。” “大哥何必这般客气。”楚明云笑道。 楚慎猷道一声“不敢”，又往马车里看道：“小殿下未曾跟来？” “他早起太早，这会儿有些贪睡，也怕锣鼓鞭炮声吓到他。”楚明云笑道。 楚慎猷应了一句“也是”，又道：“那过段时间——” “不必考虑那些，你好好准备秋闱便是。”卓胤之打断他的话，温声劝道，“孤盼着你能取得好成绩。” “定不负太子所望！”楚慎猷又行一礼。 那边新娘子已经下了轿子，楚慎茂再不学无术好色无度，至少有副好皮囊。 之前一箭射中喜轿门槛，赢得了满堂彩。 这会儿新娘子莲步款款，就算还盖着红盖头，瞧着也是个美人模样。 “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 “百年好合！” “珠联璧合！” “天生一对！” 各种声音的贺喜中，一对新人进了楚府的门。 这个时代，皇权在父权之上，卓胤之原是应该坐上座的，但他温声拒绝，还是与楚明云坐在了一起，就在楚父楚母一旁。 另一边，坐着的便是彭侯与楚明溪了。 “委屈太子了。”楚父到底行了一礼才肯坐下。 卓胤之笑着摆摆手：“这是慎茂的婚礼，孤只是做客的。” 说话间，那边新人已经被喜婆带着进了门。 喜气洋洋的三拜之后，楚母笑着擦擦眼睛，给白夕雁送上一双白玉手镯。 ——楚明云之前给的。 卓胤之之前便知道，这手镯也是他帮着选的。 但这会儿，楚母送上礼，还是有些不安的看了卓胤之一眼。 只是人群热闹喧嚣，她到底没心虚多久，就跟着继续大婚的下一个步骤了。 楚父今日心情亦是很好，满脸红光的与来客攀谈着。 两个女婿，一个太子，一个侯爷，竟都来参加小儿子的婚礼，而且对他这个老丈人也肯摆出尊敬的姿态，这让他实在高兴的很。 楚明云则是随着姑母楚华莹一起进了楚慎茂的新房。 楚母是下了功夫，重新收拾了楚慎茂院子的，这会儿新房布置的很是富丽堂皇，院子里晒的女方嫁妆和男方的聘礼，也都满满当当的很是好看。 楚华莹小声与楚明云说道：“好看吧？里面还有我五百两银子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要钱!给我钱! 楚明云是真没想到，楚母与楚华莹关系并不好，竟还能为了楚慎茂拉下脸去问她借钱。 不过，楚家竟这般没钱了么？筹备个婚礼，还需要东挪西借的。 楚明云笑着看了楚华莹一眼，楚华莹马上摆手：“我不是说让你还钱的意思，慎茂结亲，我这个做姑姑的自该帮衬一二。” “只是吧，我瞧着这白家倒不像嫁女儿，跟卖女儿似的。”楚华莹嘀嘀咕咕与楚明云说着。 这倒是楚明云不知道的了，毕竟是长辈们之间聊天，才不会告诉她。 那白家要的聘礼，竟比如今京中正常的聘礼多了一倍有余！ 一般这般的人家嫁女，聘礼基本就会归在嫁妆中带回来，但白夕雁带回来的聘礼只有三分之一不到，还是最不值钱的那部分。 “别看你母亲今日脸上笑嘻嘻的，明儿她就笑不出来了。”楚华莹一副看好戏的语气。 楚明云倒是有些惊讶的，白家这像是……迫不及待将这女儿嫁出去，之后便与他家再无关系了。 留下的聘礼，搞的像是卖女儿的钱似的，也不怕旁人知道了嚼他舌根。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喜房。 白夕雁双膝并拢，乖巧的坐在喜床上，正听着两个嫂子在说话。 楚明溪也已经在这儿了，这会儿用一种带着审视和调侃的目光看着白夕雁。 她这般，楚明云是不太理解了，自己是看好戏的心情，但楚慎茂到底是楚明溪的亲兄长，她为何也不制止这门婚事？ 来不及想更多，楚慎茂就来了。 婚礼流程继续，楚明云跟着旁人一起起哄，等着楚慎茂挑完盖头，又吃完生饺子之后，便率先悄悄离开了。 闹洞房的人还在继续，楚明云没什么兴趣去掺和，转去白氏的院子寻她。 身为平妻，原本白氏今日也可以出面招待客人的，但楚母以死相逼，就是不许，加上白氏也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便还是作罢了。 这会儿，楚明云来到绿柳苑，一进门就将那喜悦的喧嚣关在了院外。 “二小姐回来了！” 还是白氏身边的婢女琳儿，见到楚明云便下意识用了老称呼，之后才连忙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哎哟，现在应该称呼侧妃娘娘了。” “云儿来了？”白氏听到婢女的声响，连忙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楚明云，白氏眼睛一亮，又期盼的往她身后看：“颐儿呢？” “他没来，娘现在是越发偏心了，瞧见我，便只想到颐儿。”楚明云半是嗔怪的说道。 自从白氏成了平妻，她终于也不必只能喊一声“姨娘”了。 可白氏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哼道：“那是，颐儿不知比你可爱多少。” “那娘再陪我去住几日嘛。”楚明云笑道。 白氏才不去做惹人嫌的那个，而且之前，楚明云有孕或是坐月子，总归不方便伺候太子，她住着也就算了。 这会儿去住，算什么？还耽误两人的亲密。 楚明云也不意外白氏的拒绝，她笑着坐下，先说起铺子的事情。 一说到赚银子，白氏就来劲儿：“对了，最近我算了算账，现在光我名下私房钱便有五千两了！” “等过完这个七夕，娘的私房钱便又会多一大截！”楚明云笑道，又低声，“莫要与父亲说。” “那自然，我与他说什么，难道他堂堂一个老爷，还要来花我的私房么？”白氏警惕的道。 楚明云笑起：“以府里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说。” 白氏倒是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摆出一副越发警惕的表情：“那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知晓我有多少银子！” 楚明云险些喷笑。 只觉得她娘现在越发的可爱了。 大约挣钱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而且越发自信，这一世的白氏，瞧着比上一世舒心年轻了许多。 不过也是，上一世此时的她，还在彭侯府的泥潭里挣扎，每次见面，白氏都忍不住红着眼眶问她是不是过的不好。 生活的苦难会写在脸上，楚明云不例外，楚明溪也不例外。 这会儿，楚明溪将楚母堵在屋里，非得让她借一些银子给自己。 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礼金，还未捂热乎呢，而且还要给亲戚朋友们还钱，楚母怎么可能借给楚明溪？ 但楚明溪面目越发狰狞：“我看到了，你收了很多银子！给我！快给我！” “溪儿，你、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楚母看着面前的楚明云，只觉得她格外陌生。 下意识的抓住楚明溪的小臂，楚母就是一惊：“你怎瘦成这样了？” “连小产的时候都未这般瘦过，溪儿，你怎么了？”楚母又追问道。 楚明溪刚刚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维持住一个侯夫人的体面。 但现在，只有自己的生母在跟前，她全无掩饰，一身戾气尽显：“我没钱，给我钱！给我钱我就不会这么瘦了！” 只能说，赌博害人匪浅。 赢了自然是好，欢欣鼓舞，但十赌九输，输了之后，楚明溪便是自责愧疚，难受的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先是下决心再也不赌了，等搞点银子在手里，便再也不赌了。 但之后越想越后悔，总觉得那一把明明该抓住的，抓住了现在就翻身不说，银子也会多出去好几倍！ 越想越难耐，第二天一早，她就要找个理由，揣上仅剩的银子去赌场。 好在彭老夫人精神还不太好，彭侯又万事不管，楚明溪才能得这般的自由。 可她还是会输，总也输。 小彭偶尔陪着她的时候，还能赢一两把，若只她自己去，便全是输。 这让楚明溪越发急躁，每日里先找卓胤明，实在找不到，再找小彭。 明明来之前想好，若没人陪着便不赌了的，但真来了，谁也拦不住她要赌的心。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别说现银了，楚明溪嫁妆里能变卖的东西几乎都被她变卖，换了银子去赌。 现在，她几乎是看见钱就受不了，满心都是如果楚母给了她这几百两银子，运气好的话，她能赌赢多少多少…… 楚母蹙着眉，还想再问楚明溪几句，外面却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 见到楚母和楚明云，那小厮松了口气：“侯夫人，您府上一位姓苏的姨娘找来了，说老夫人不好了，让您和侯爷现在就回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楚明溪的自由 在白氏那里的楚明云也得了相同的消息。 她还有些惊讶：“苏姨娘？她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 上一世的时候，苏氏再得宠，也只能乖乖窝在后院，这种事情府中派个小厮跑腿也比一个妾抛头露面的好啊。 这侯府，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楚明云心中好奇，与白氏说了一声之后，也去了大门口看。 到底是楚慎茂的婚事，门口客人来来往往热闹的紧。 苏氏也不好总站在门口待着，便等在了门房那里。 楚明云去的时候，彭祖松已经到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还是如上一世一样，对苏氏说话时都弯腰低头，满脸温柔。 这一幕落在楚明云眼中，自然也被楚明溪看到了。 她匆匆赶来，远远看到彭祖松的表情便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走过来便先推搡了彭祖松一把。 这一下，让彭祖松实在不解：“怎么了？” 楚明溪没搭理他，上来就质问苏氏：“你跑出来做什么？府中没有跑腿的人了，还需要你专门巴巴过来？” “妾……”苏氏本就眉眼朦胧，如同那江南的烟雨画卷一般的美人儿，这会儿含了委屈，瞧着越发可怜。 她不用说什么，彭祖松便先训斥楚明溪：“你这般刻薄做什么？母亲身体不好，烟儿着急担心，才出来寻我的。” “妾这样，确实有些冒失了。”苏氏楚楚的看向彭祖松，“妾不该出门的。” “无妨，你且说，母亲怎么了？”彭祖松蹙紧眉。 苏氏缓了口气，柔声说道：“母亲不知吃坏了什么，吐了两次，妾去寻了大夫，喝了药，又吐了，妾不得已才来找侯爷……” “这般该早点来寻本侯的！”彭祖松说完，就要去找他的马，这就要回府。 楚明溪不乐意了：“我家这边还没结束呢，你就要走啊？” 彭祖松懒得搭理，走了一步想起什么，又回身牵起苏氏，继续往马厩方向走去。 楚明溪原就在运气了，偏偏，那苏氏还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那笑中带着得意和挑衅，楚明云看的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这实在是苏氏惯用的老招数了。 而很显然，这一招对脾气暴躁的楚明溪实在好用。 她马上就蹦了起来：“她骗你！侯爷！她在骗你！” 彭祖松不耐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愿意回去便回去，不回去就在娘家住着，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啊！侯爷，刚刚苏氏回头冲我笑来着，她是故意的！她就是在骗你啊！”楚明溪怒吼道。 彭祖松带了些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看身边的苏氏。 苏氏一脸无辜又惊讶的回望过去：“侯爷……” “走。”彭祖松心中牵挂彭老夫人，走的越发着急。 眼看着他将苏氏拉上马，又小心的圈在怀里离开，连骑在马上的背影都带了些耳鬓厮磨的意味。 什么担心母亲，明明是这两个人半日不见对方便要找理由凑在一起！ 真恶心！还要打着孝顺的幌子，恶心人！ 楚明溪双拳紧握，几乎目呲欲裂的看着那两个人影，之后忽然全身松懈，又哼笑一声，扭头也跟着离开了。 角落里，目睹这一切的楚明云这才缓步走了出来。 她沉思片刻，回头吩咐安萱：“快，找个人去跟上她去！” 这下，楚明溪可彻底自由了。 那赌场本就提供可以住的地方，娘家以为她回了侯府，侯府以为她住在了娘家。 楚明溪身上又有从母亲手里要出来的钱，能让她摆得了一时阔气，正好可以多玩几天。 得知消息的楚明云很是无语。 从未听说过有靠着赌博发家致富的，楚明溪这路走的，越来越歪。 “对了，侧妃，奴婢兄长那边还探查到，这赌场，似乎还和三皇子有些关系。”安萱回禀道。 原本在逗卓承颐玩的楚明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三皇子？” “是，有人看到三皇子去那里。”安萱有些迟疑的说着，“这般，是不是也不能说明就与三皇子有关呀？” 楚明云明白她的意思。 万一，三皇子也是去玩玩而已呢？ 但楚明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地方，大约就是三皇子开的。 只是不知道，是楚明溪主动找上了三皇子，还是三皇子故意诱着楚明溪走上了这条路。 “云儿。”卓胤之走了进来。 他最近又被康乐帝分派了个事多麻烦的活儿，每日里都要出去，还不到暑天，这便晒黑了不少。 楚明云起身：“殿下来了。” “来看看你和颐儿，如何？颐儿可还算听话？”卓胤之笑着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卓承颐胖乎乎的小手背上。 很快，卓承颐下意识的握住了卓胤之的手指，还一拽一拽的，便逗得卓胤之原本还有些紧的眉头松散起来。 给惠舟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楚明云这才开口：“殿下可知晓臣妾那姐姐的情况？” “听安平说了一耳朵。”卓胤之这般说道。 楚明云心道这话说的，像是安平主动与他说的一般，嘴上却说：“臣妾实在拿不定主意，只是此事实在不是好事儿，要不要去与侯府透个信儿？” “孤觉得，倒也不必。”卓胤之却这般说道。 他这么说，楚明云便也这般做了。 原本她也只是因着所谓的姐妹之情说上这么一句，不为楚明溪，只为维护自己在卓胤之眼中的形象而已。 卓胤之还怕楚明云误会，温声与她解释道：“此事咱们知晓便是不应该，而且到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侯爷说不定早有察觉呢。” “殿下所言极是，是臣妾想岔了。”楚明云笑道。 话才说到这里，晚舟急匆匆跑进来。 她满脸都是要看大戏的八卦：“侧妃，侧妃，夫人请您回家一趟，二少爷要和二夫人和离、不对不对，二少爷要休妻呢！” 楚明云霍然起身。 来了！ 楚慎茂察觉到了！ 她目光亮亮的回头去看卓胤之：“殿下去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般荡妇我才不要! 卓胤之知道楚明云因何这般兴奋，亦觉得好笑，又觉得她还是小孩子心性。 他笑着摇摇头：“孤不去了，你去瞧瞧，该劝就劝一劝。” 楚明云应了一声，走出去半截了才想起来：“那殿下照看一下颐儿？” “你放心去。”卓胤之越发觉得好笑。 但，咳，他心中多少也有些好奇的，给安平使了个眼色，让他陪着去了。 到了楚家，楚明云才发现，这件事儿竟还有另一个分叉的后续——楚母派人到彭侯府去寻楚明溪，但侯府的人却说，楚明溪一直在娘家住着未归呢！ 这还了得！ 侯夫人丢了，而且一丢就是三日，这可不是小事儿！ 楚府百忙之中，还是遣了两个小厮跟着侯府的人去寻楚明溪的影踪。 楚母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只是不管怎么样，楚明溪也是个成年人了，两天没有音讯而已，应该不会出事。 而眼前闹脾气非要休妻的小儿子才最让人头疼。 楚母无奈问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好好的新媳妇儿，才三天，为何就要休了人家？” 原因楚慎茂实在说不出口，他只怒发冲冠道：“这样的妻子谁愿娶谁娶，反正我是不要了！” 休妻啊，休妻倒是挺好的，和离还得归还嫁妆，休妻却是可以将人净身赶出门去。 可是，“犯了七出才能休妻，她才刚进门，你你你，哎，简直胡闹！”楚母叹道。 楚父这时也从绿柳苑回来了，随着怒斥声就响起：“他既胡闹，就该揍他一顿！今儿是三朝回门的好日子，休妻？他想死！”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楚慎茂本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被楚父拿着棍子追了两步便喊道：“她不是清白之身啊！这般的荡妇，我才不要！” 咔嚓一下，整个院子忽然鸦雀无声。 长了耳朵的下人此时都恨不得自己是聋子，齐齐把头使劲儿低了下去。 楚母却是一下子捂住嘴巴，将不敢置信的惊呼埋在口中。 楚父一愣，继而大怒：“你这逆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你给老子滚进来！我让你再毁人清誉，看我不打死你！” 没让楚慎茂再有开口的机会，楚父拎着他的耳朵就进了屋里。 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楚慎茂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她真的不是处子……” 楚父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儿子从小沾花惹草，能摸的丫鬟几乎被他摸了一遍，如今书房里养着的那几个，说是婢女，其实全是通房。 男女之事上，他如此精通，应该不会分辨不出一个女子是否是黄花闺女。 楚母却是此时才后知后觉尖叫起来：“难怪白家将婚事定的这般匆忙！他们、他们知道自家女儿做了什么好事！” “别吵了，这事儿闹出去，难道光彩吗？”楚父怒斥道。 楚慎茂生闷气：“反正这个女人，我不要！谁知道被多少人玩过，我才不要这破鞋！” “说的这般难听！”楚父蹙眉。 这会儿，楚母却开始维护儿子了：“那茂儿说的也没错，白夕雁这才多大？这般年纪，一点儿也不学好！” “是吧，娘，她太无耻了，这般淫妇，荡妇，我娶了她，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楚慎茂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甚至开始指责楚母，“你怎么给我选的妻子？” “这、这谁能知道呢？那白家也是耕读世家，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楚母难免气短。 正说着，门被敲响，楚明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父亲？母亲？” 这会儿，外面的下人都还没有敢动的，楚明云来了之后，让晚舟去一问，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果然，白夕雁在楚慎茂面前是瞒不过的。 楚父却在责怪楚母：“瞧你，每次事情都没弄清楚，便将云儿溪儿都叫回来！现在可好，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反正我不能要这么个女人，我嫌脏！”楚慎茂还在嚷嚷。 刚进门的楚明云听到这话，微微挑眉，心道要是比脏那楚慎茂只会不遑多让。 她先提醒道：“母亲，外面下人都还在呢。” “对，对！”楚母连忙就往外走去，这些人，至少都得先懂得封口二字怎么写。 楚明云走进屋里，慢慢坐下后看着气鼓鼓的楚慎茂：“可是二哥，你们才刚刚新婚，若此时闹出不堪，咱们府上与白家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你竟然劝我忍？我又不是绿毛龟，我才不忍！”楚慎茂瞪大眼睛。 原本已经甩手站在一旁的楚父却在听了楚明云的话之后，又回过头来赞同道：“云儿所言有理。” 此事，不仅在与两个孩子的亲事，更是楚府和白府交好的象征。 而且白夕雁的不结，白家看来是知道的，那以后在来往时暗示几句，白家岂不是心虚？岂不要更让着他们家几分？ 如此一想，楚父只觉得心情大好。 不必楚明云再说什么，楚父已经劝起儿子来：“你不喜她，放在屋里做个摆设便是，多纳几个妾室丫鬟，岂不是更好？” 楚慎茂却道：“旁人知晓我娶这么个妻子，岂不是要嘲笑于我！” “诶，旁人怎么会知晓呢？而且她这般行事，已是理亏，你日后都不必正眼看她，只做你想做的事情便是。” 楚父安慰儿子，“你那外面养着的，若是想，今日便可领进门来，不管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岳家，断无一个字敢说你！” 这话竟真的将楚慎茂劝住了。 他眼珠子滴溜转，倒是确实有了几分心动。 楚明云知道他原本就不想结亲，怕娶妻之后被管着更多，不许他去喝花酒摸丫鬟，而上一世的二嫂便是因为管束楚慎茂太多，而被他打的眼睛都出血了。 不愧是楚慎茂的亲爹，劝儿子很是劝在了点子上。 两人都不准备再将那白夕雁当人看，只当个摆设放在院子里，之后楚府要去白家讨更多好处，而楚慎茂则可以如同以往单身一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楚明云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一世的白夕雁，还会不会如上一世那般“私奔”，也想趁机瞧瞧她私奔的对象到底是不是卓胤明，这才开口劝了一句。 但如今这父子的态度，也实在恶心到了她。 她忍不住开口道：“不如直接和离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 他明知道她害怕什么 和离？ 那肯定不行。 为了娶这个媳妇儿，楚家掏了比平常人家多了数倍的聘礼银子，休妻还能回点本，和离就真什么都剩不下了。 不过到底是楚家的事情，就算楚明云是太子侧妃，也管不着娘家的决定。 她坐了一会儿，只听得她父亲和二哥商量怎么从白家榨取更多好处，便不想再待下去了，起身告辞离开。 回到太子府时，卓胤之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只蹙眉道：“难道是老三？” 这白夕雁，过往唯一有过联系的男子便是卓胤明，不过卓胤之从前只以为是有些感情纠缠，没想过卓胤明竟然敢毁了人家清白。 而这般，他竟然还眼睁睁看着白夕雁嫁人？ 不是个男人。 卓胤之这般想着，心中对这个弟弟的卑劣也越发了解了几分。 “颐儿呢？”楚明云笑着问道。 她已经洗了手脸，换好衣服，准备去抱儿子。 卓胤之却在此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岔开话题道：“你刚回来，也累了，先歇一歇——” “颐儿呢？”楚明云察觉到不对劲，再问一次的时候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她也是和卓胤之这段时间相处好了，胆子也大了些，加上涉及到孩子的事情，有些着急了。 卓胤之见她这般，终于还是说道：“太子妃说还未见过颐儿，便让人抱去看看……” “什么？”楚明云大吃一惊，又追问道，“去了正院？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她几乎忘记了要尊重太子和太子妃，下意识的便质问道。 “一会儿就送回来了吧。”卓胤之含含糊糊的说道。 楚明云原本还想问，那怎么卓胤之没跟着去，还在她院子里？ 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估计卓胤之等在这里，便是要安抚她的。 “孤与太子妃说好了，你别急，晚膳前孤去把颐儿抱回来。”卓胤之这般说道。 楚明云只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明明知道她在意什么，恐惧什么，却偏偏还是那般去做了。 楚明云心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委屈，但是更多的，却是不意外的果然如此。 “云儿。”卓胤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踌躇片刻，才蹙眉说道，“你莫要这般小气。” 楚明云觉得好笑。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男人便说她小气起来了？ 她怎么小气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也叫小气吗？ 楚明云心中闪过千百种念头，面色却是恭顺的屈膝应道：“是。” “你……”卓胤之还想说什么，楚明云已经连声说道：“殿下说的对，是臣妾太小气了，臣妾做的不对，求殿下责罚。” “你……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卓胤之还不乐意了。 楚明云继续平平开口说道：“殿下，妾累的很了，想去睡一会儿，不如殿下先出去？” 出去就出去！ 卓胤之甩袖离开，很是不悦的样子。 惠舟难免有些担心：“殿下瞧着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她还不高兴了呢！ 楚明云躺在美人榻上，想睡个午觉，半晌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清华什么意思？ 她难道真的想抱养卓承颐？ 还是，只是吓唬楚明云一番，让她老实听话？ 楚明云自觉对李清华已经给足了主母的尊重，她还要什么？难道要她催着太子不许留在蓬莱院才好？ 楚明云越想越气，一拍床头坐了起来：“卓胤之！” 这是连名带姓的喊了。 也就是只惠舟在跟前，她才能发泄一番，喊完名字又怒道：“简直莫名其妙！” 但她确实也等不及了，起身收拾一番，直接就往正院去了。 这次晚舟跟着她身边小声禀报着：“侧妃刚走没多久，正院便来了人，请太子殿下过去。” “殿下正与小殿下一起玩呢，便抱着小殿下一块儿去了正院，结果小殿下被留下，殿下回来了。” 楚明云抿紧唇。 看来不是李清华要求让人将卓承颐抱过去的，是卓胤之了。 难怪他要留在蓬莱院等她回来，竟还是心虚所致！ 到了正院，楚明云却遇到正要出来的清潭。 她身后，抱着卓承颐的奶娘也跟着出了来，见到楚明云就笑道：“侧妃回来了。” “奴婢奉命送小殿下回去呢。”清潭笑道，“听说侧妃回府，太子妃娘娘便让人收拾了一下。” 楚明云这才看到，奶娘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不小的木箱子。 她连忙说道：“怎好再让娘娘破费，我也是过来瞧瞧，给娘娘请安。” “太子妃现在身子还未好全，不必晨昏定省，这会儿陪小殿下玩了一会儿也有些累了。”清潭说道。 楚明云明白了李清华的意思，在正院门口恭恭敬敬行过大礼，又对清潭道谢，之后便带着卓承颐回去了。 她没让奶娘再抱着，反而自己将孩子抱在怀里。 快满白天的小朋友已经长开了许多，白白嫩嫩的，一逗就会咧着红润的小嘴笑起来。 这是个性格很好的小孩子，连奶娘都说，从未见过这般懂事的孩子。 这么抱着卓承颐，楚明云心中有些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些无奈。 若李清华当真想抱走这个孩子，她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将事情寄托在旁人的良心上，那实在太危险了。 楚明云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卓承颐，蹙眉想着能有什么法子。 男人的承诺？依旧不可信的。 她叹了口气，抱紧卓承颐，快步回到了蓬莱院。 卓胤之一直没有再过来，有消息说他去玲珑阁看方氏了。 楚明云也并不在意，按时灭了灯便带着卓承颐睡了。 但睡到半夜，她忽然毫无预兆的惊醒。 按着狂跳的心脏片刻，她坐起身来，原是想去喝口水的，但在看到床边的摇篮时，下意识便去摸了摸卓承颐的小手。 可这一入手，她就惊觉不对劲——温度似乎有些高呢？ “来人！快来人！去请邢太医和刘大夫过来，小殿下起热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颐儿生病了 已经过了子时，蓬莱院却又热闹起来。 安萱急忙要去请卓胤之，却被楚明云叫住：“殿下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叫大夫来就是了，何必去烦他！” 话是这般说的，楚明云也是赌了一口气。 但卓承颐生病不是小事，府里闹闹腾腾的，很快，连正院都来人问了一句。 得知生病的是谁后，不一会儿，清潭便来了。 她面上还有些惶惶：“这，今儿下午还好好的，怎忽然就起了高热呢？” 楚明云正焦心的团团转，自然也没心情去安抚她。 只惠舟老老实实说道：“邢太医说，似乎是一冷一热，交替着小孩子不能适应，便生病了。” “啊。”清潭马上变了脸色。 李清华生病之后便一直怕冷，哪怕已经是六月天，屋里也关着窗户烧着暖炉。 这，难道真是这个原因？ 清潭不敢再细想，也不敢离开蓬莱院，只能召了个小丫鬟过来，让她去禀明太子妃。 等四下看过，没看到太子身影后，清潭还惊讶了一下—— 这般的事情，太子不可能不过来啊！ “殿下今儿宿在了前院，大约还未听到这边的动静。”安萱低声说道。 清潭明了的看她一眼。 但楚明云不许，安萱也不敢送信过去，只是眼瞧着邢太医表情越发严峻，她只能再去劝楚明云：“侧妃，小殿下的健康，想来太子殿下是很关心的，不若奴婢去寻殿下过来？” 楚明云已经听了邢太医和刘大夫所言，心中对卓承颐生变的原因也有了猜测。 这会儿，她心气平和了些许，点头应下：“去请太子吧。” 不失为一个彻底打消孩子被太子妃抱走去养的时机。 只是瞧着卓承颐烧的通红的小脸，楚明云也实在不想要这样的时机。 卓胤之很快就来了，进门连披风都没来得及解下，便匆匆进了内殿：“颐儿怎么了？” “殿下……”楚明云泪眼婆娑的回头，见他一身寝衣，只披了个薄披风，便直接靠在了他身上，“可吓坏臣妾了……” 问了来龙去脉，得知卓承颐是因为在太子妃屋里捂了汗，出门后又吹了风导致生病的，卓胤之面色难看的紧。 但他谁也怪不了。 抱着卓承颐去正院的，是他自己，没有别人要求，是他自己要抱去，又留在那里的。 “臣妾原本还不想扰了殿下休息，可颐儿越发热了，臣妾……害怕……”楚明云抽噎着说道，却只字不提怪卓胤之。 卓胤之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在半空顿了许久，才轻轻放在她后背上：“莫怕，颐儿会没事的。” 他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上一世，楚明云为了做一个合格的继母，专门找了懂这方面的嬷嬷和大夫，学过许久如何照顾孩子，顺便也将新生儿的照顾方法学了一遍。 卓承颐被楚明云养的极好，从出生便是一个极其健康的小朋友。 如今快百日了，吃喝都极好，也让卓胤之和李清华都疏忽了一下，导致他出生后的第一次生病。 不是什么大病，但看着原本爱笑的卓承颐这会儿烧的直哼哼，不管是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更遑论他的父母。 楚明云瞧着邢太医与刘大夫商议之后，掏出放了银针的袋子便觉得害怕：“邢太医，这……” “回侧妃娘娘，小殿下是偶受风寒，冷气入体，闭而不出，才导致的高热不退。” “臣用银针为其导出邪风，便可痊愈。” 邢太医说着，小心的观察卓胤之和楚明云的表情，又补充道，“毕竟小殿下这般年纪，也没法用药。” “好，治吧。”卓胤之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抱紧楚明云，眼睁睁看着那比卓承颐脑袋还长的银针扎进去，明知道应该是不疼，却依旧揪心的要命。 楚明云已经没办法看了。 她从前不知何为母子连心，真以为自己为了彭家几个孩子付出了一个母亲的所有。 可如今真的做了母亲，才明白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卓承颐有三分痛楚，她都能感受到十二分的难过。 将头埋进卓胤之怀中，她喃喃：“没事的，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卓胤之。 卓胤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踌躇许久，终于开口：“孤……不该带颐儿出去。” 楚明云身子微微一僵，却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以后不会了。”卓胤之温声说道。 楚明云这次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继续轻轻抽泣着。 好在，邢太医和刘大夫处理幼儿病情确实很有经验。 天边擦亮的时候，卓承颐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还笑着玩了一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 “小殿下应该已经没大事了，殿下与侧妃娘娘若是不放心，臣再开几服药给奶娘喝，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邢太医说道。 卓胤之点点头，让他去开药。 宫中早朝，他已经告了假，并未说是卓承颐病了，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日便在府中休息了。 守了卓承颐大半夜的楚明云终于撑不住，趴在小床边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殿下，太子妃过来了。”安萱进来，小声与卓胤之说道。 卓胤之轻轻蹙了下眉，看一眼睡着的楚明云，到底还是起身去了外殿。 “殿下，不知小殿下如何了？”李清华还穿着夹袄，面色苍白，大约走的急了，额头上还有虚汗。 卓胤之道：“已经好多了，你身子不好，何必过来？” “臣妾很是自责，若……若不是臣妾身子不争气，让小殿下在臣妾那里出了汗——” “不必说这些。”卓胤之淡声打断她的话。 只是如今，他不太想多了李清华，只觉得她这般憔悴，看起来实在是…… 李清华张着的嘴愣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去：“是。” 片刻后，她低声道：“那……臣妾告退了。” “嗯，今日也是孤不好，不该带颐儿去你那里。你身子不好，便好生养着，莫要过了病气给几个孩子。”卓胤之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一个阳谋 李清华睫毛颤抖，扶着清潭的手猛的用力，嘴上却应道：“是。” 卓胤之摆摆手，转身进了内殿。 半晌，李清华才轻轻动了一下。 清潭担心的才唤了一声“娘娘”，就感觉有什么滴在了自己手背上。 她心中一紧，却听李清华强作无事的开口：“走吧。” 清潭没敢再说什么，只用力扶住李清华，带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蓬莱院。 回去之后李清华又病了一场，却是悄悄的，连谁都不敢告诉。只找出从前的药方自己煎了几日药喝下，好歹的勉强起了身。 相比较，小孩子病好的就快多了，不过三日，卓承颐便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了，又是个爱笑爱玩闹的小胖子。 在邢太医说他已经完全无碍之后，楚明云才松了口气。 最近卓胤之又得了个京郊的差事，一日日的不在府中，李清华又身子不好，如今罗管事有事，也是来寻她拿主意。 最近，胡氏又想出来了。 当初卓胤之因为她误伤了有孕的苏氏，才将她禁足，并没说多久，现在她闹着要出来，也是因为皇上的万寿节将近。 “侧妃，属下也不知真假，但胡姨娘说，去岁皇上万寿节的时候还说过，今年也想看到她作的画。”罗管事愁眉苦脸的说道。 楚明云蹙眉：“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可今儿胡姨娘便一早就在砸门，非要出来，属下拦不住她……又怕她当真伤了手，没办法作画。”罗管事叹道。 楚明云也是才知道，胡氏还画得一手好画，去年一副金龙祥云图让皇上很是喜欢。 而今年，她则用这双手来威胁府中众人了。 楚明云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交代好安枝好好守着卓承颐，她则与罗管事一起匆匆到了紫藤苑中。 紫藤苑关着的大门里，咣咣的砸门声不绝于耳。 楚明云叹了口气，回头看罗管事，罗管事便给一个小厮使了颜色。 那小厮清清嗓子，就喊了起来：“胡姨娘！你别砸了！” “那让我出去！”胡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楚明云也是许久没见过她了，隔着院墙听着这般声音，此时还觉得略有些陌生。 罗管事劝道：“胡姨娘啊，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府中，等他回来后，属下问过再来回禀您可好？” “那去找太子妃啊！找李清华，对了，还有那个楚明云，现在不是什么侧妃吗！让她们拿主意！” 胡氏在院子里大喊大叫，一边还在砸门，“再不放我出去，我这双手就不要了！答应给父皇的画，我是完不成了！” “侧妃，您看，这可怎么办啊？”罗管事小声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此时看他一眼：“没去回禀太子妃？” “属下去了，但是正院说，太子妃身子不适正在休息，属下也不敢打扰……”罗管事愁眉苦脸的。 楚明云是个惫懒的，只照顾着自己院子和卓承颐，而李清华却是有心无力，虽然收下了账本和对牌，但最近也没怎么管事。 太子也忙的很，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回来了，谁知道胡氏是不是挑了这么个时间闹呢？ 罗管事唉声叹气，又不住拿眼睛去小心的觑着楚明云的神色。 楚明云沉了脸去。 片刻后，她转身往回走：“胡氏禁足是太子的命令，如今太子没有回来，便不必理会。” “啊？可是侧妃，这般，那画——”罗管事真是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楚明云竟会做这般决定。 楚明云却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带她过来，又与她说了胡氏的画以及康乐帝的约定，现在她说不放胡氏出来，他便这般惊讶。 这不明摆着想让她来担这个责任么。 现在她不担，他又不愿意了。 被楚明云这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罗管事马上意识到什么，挠挠鼻子后拱手道：“侧妃莫要为难属下了，属下实在不敢做主子们的主啊。” “那便去找能做主的人。”楚明云笑道。 “这，侧妃您不就可以做主吗？”罗管事连忙讨好的笑道。 楚明云便又斜睨他一眼：“那我已经拿了主意了。” “额……”罗管事无话可说。 楚明云继续往前走去，只问道：“她说没说今年要画什么？” “似乎是，金龙戏水？”罗管事倒是真听胡氏喊过一嗓子。 如今，说是那水和金龙都画个差不多了，只剩下画龙点睛的几笔，她才敢这般胡闹。 若真把手砸坏了，也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给康乐帝，只是东西稍微差一点，到时候，若被康乐帝问起，她也有话说。 见楚明云只是点点头，似乎并不以为意的样子，罗管事忍不住又有些牙酸。 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胡氏，就真不管啦？ 只是他刚刚的小动作被人看破，这会儿也不敢再问，只能愁眉苦脸的送楚明云回到蓬莱阁。 回去的楚明云也并未休息。 她想起，上一世卓胤明曾献上一副令康乐帝大喜的礼物。 不过不是这一年的万寿节，而是两年之后，在彭侯出征之前。 那也是一幅画，不过画的是大盛的辽阔山河。 虽然那图画不太作准，但大体模样不差，也是卓胤明专门找人走遍三川五岳画出来的。 当时是因为彭侯马上就要出发去边关，康乐帝便让宫中画师临摹了一张给他，好让他看清楚现在大盛的版图以及边防线，要求一城一地也不能丢失。 楚明云当时是惊奇又敬佩，将那舆图反复看了几遍，等彭侯去打仗之后，她自己还曾试着画过一次，所以记忆较深。 前段时间，卓胤之还让她想想万寿节能送什么。 她原本还想搞点寿石或者瑞兽什么的，庆贺康乐帝的生日。 但现在，她却想到了更好的东西。 还要多谢胡氏的提醒啊。 至于什么金龙戏水图，不过小巧，胡氏便是把手砸烂了又能如何？ 楚明云走到书房，寻了一只小篆笔，摊开一张巨大的宣纸，细细将上一世见过的舆图画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画的让康乐帝惊艳! 楚明云一幅画还未画完，紫藤苑那边便彻底失了耐心。 罗管事匆匆跑来的时候，楚明云才画了一半。 他并未瞧见楚明云在画什么，只站在那里，着急的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侧妃，胡姨娘开始用柜子砸门了！” “柜子？那如何砸门？”楚明云不解。 罗管事说了一遍她才知晓，原是胡氏指挥下人，将硕大的木头柜子抬起来，使劲撞门。 楚明云：…… 胡氏不会还学过兵法吧？ 这是攻城的策略吧？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罗管事一眼：“那便等她自己将门撞开吧，到时候太子问起，也怪不到你我。” 罗管事一噎。 楚明云看他：“怎么？她都这般了，还用你去开门？” 倒也是。 罗管事等了片刻，见楚明云又低头去画什么，他原地踱步片刻，似乎想走，但又停住，硬生生等在了原地，只面上依旧着急。 不过一刻钟，外面便有小厮来通报，说紫藤苑的大门被撞坏了。 罗管事这次不必楚明云吩咐了，大步往外走去，嘴里还在说道：“哎呀呀，怎么门就坏了？快去瞧瞧，找个人来修一修。” “属下叨扰侧妃多时，先出去了。”罗管事连忙对着楚明云行了一礼，总算可以离开了。 楚明云只笑着对他背影摇了摇头，已经猜到他会与卓胤之怎么说了。 “当时属下听说紫藤苑在砸门，先去了正院寻太子妃，但太子妃身子不好在休息，属下便没敢打扰。” “然后属下去了紫藤苑劝了半晌，但……哎，属下只好去寻侧妃，结果还未与侧妃拿定主意，紫藤苑的院门就坏掉了……” 罗管事迎上回来的卓胤之，喋喋说道。 若楚明云听到这些，怕是要会心一笑，毕竟这些与她的猜测几乎完全一致。 听了这些的卓胤之却是皱紧眉头，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可寻了人来修院门？” “是，属下已经找了木匠过来了。”罗管事回禀道。 他刚说完，一道女声便由远而近：“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妾都要让这些奴才欺负死了呀！” 是胡氏的声音。 被禁足许久，她却丝毫没有改变，咋咋呼呼的带着委屈就往卓胤之身上扑：“妾不过是想问一下殿下，今年皇上的万寿节是不是还需要妾的画，可这群狗奴才就是不许妾出来！” “是孤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卓胤之冷声说道，同时将她推开些许，“画完了吗？” “妾的手都受伤了，还怎么画啊！”胡氏可怜兮兮的向卓胤之展示自己的手伤。 卓胤之垂眸看了一眼，见她手背有些被砸伤的痕迹，也没包扎，大约就等着他来看呢。 见他没什么反应，胡氏又可怜兮兮的往前一送：“殿下？” “受伤了就先回去休息吧，画的事再说。”卓胤之淡淡开口。 胡氏一顿，开口时略带了不敢置信：“画的事再说？可去年妾答应皇上——” “你既知道已经答应了父皇，为何又把自己的手弄伤？”卓胤之不耐烦与她纠缠，直接问道。 胡氏瞪大眼睛：“殿下，妾的手……” 但在卓胤之冷冷的注视下，她没能说出剩下的话。 卓胤之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走路的方向，便是要往蓬莱院去的。 胡氏双手握拳，连手背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她等了许久，又专门用银子收买了个前头的小厮，确定了卓胤之出门的时间才动手。 却没想到，既没能为难到李清华，也没牵扯到楚明云。 最后搞的她自己骑虎难下，只能彻底将门砸坏才出了来。 好消息是，卓胤之似乎没有继续禁足她的意思了。 剩下的，便全是坏消息了。 将手背上的伤狠狠一拍，在婢女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中，胡氏快步往紫藤苑走去。 她自然要画！ 她不仅要画，还要画的让康乐帝惊艳！ 到时候她再伸出自己的手，不经意的让康乐帝看到她的伤，到那时，她便可以借东风重回高峰，夺回属于她的侧妃之位！ 楚明云不知道胡氏怎么想的。 此事，她刚完成那副舆图，晾干之后卷了起来，想着回头有时间便装裱一下。 匆匆脚步声响起，卓胤之进来。 楚明云回身行礼，还未俯下身子便被他拉住：“你可知，你那姐姐又出事了？” “啊？她怎么了？”楚明云一惊。 之所以卓胤之说“又”，实在是之前楚明溪离开娘家却未去侯府，着实让众人一顿好找。 不过也巧在，她那日恰好没了赌资，被赌坊赶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就这么被人碰到了。 只是不管是楚家还是侯府，谁问起她去哪里了，她都咬死说去手帕交中住了几日。 见她衣服整齐干净，头发簪起的首饰都很是精致，众人将信将疑，到底没多说什么。 只是彭祖松很是不满，觉得那日楚明溪明明知道彭老夫人生病，却不回家伺候老夫人，还敢跑去手帕交家中住着，一气之下抽了楚明溪一鞭子。 当时楚明云也得了消息，只是她忧心卓承颐的病情，并未多加关注。 养伤这没几日，楚明溪又不安分了？ 而且，她有些好奇：“姐姐出了什么事，还要劳动殿下这般惊讶？” 卓胤之也没卖关子：“她变卖了侯府的一件东西，却不知……那是侯府老侯爷曾经自制的虎符。” 楚明云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继而瞪大眼睛，又“啊？”了一声。 要说彭老侯爷，也就是彭祖松他爹，完全是草根出身，就是有着极强的领兵天赋。 身为孤儿，实在吃不起饭，彭老侯爷便进了军队，从一个后勤兵做起，一路摸爬滚打到了前锋的位置。 这期间，他娶了彭老夫人。 彭老夫人也没什么显赫的家世，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没读过书识过字，却因为长在农村，颇学了些磋磨儿媳妇的手段。 ——扯远了，现在说的，便是这彭老侯爷的虎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别真给打死咯 说是虎符，其实也不恰当。 当年彭老侯爷与六个兄弟一起，保卫大盛，抵御外敌，很快便在战场上有了惺惺相惜之情，直接结拜。 而这七个人，在战利品中找到了一套七个的玉珏，说明以后见到此物，不管是谁的几世后代，都必须帮助对方。 后来彭老侯爷因立下大功，加上为了救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而伤了一条腿，回京后便封了侯爵，其余六人也都有爵位或者军权在身上，几乎遍布整个大盛的边界线。 这般贵重的东西，被楚明溪直接当成一个简单的玉珏，给卖了五两银子。 “……现在问她要银子，也没有，要玉珏，也没有，只有一张轻飘飘的当票，还是死当。”卓胤之叹道。 楚明云：…… 活当便是这东西还可以赎回，死当便是不要了，以后再拿多少钱都不会赎回。 五两银子的东西，死当比活当多不了半两，楚明溪就为了这半两银子…… “那、那怎么办啊？”楚明云叹道。 卓胤之也叹了口气。 此事牵涉不小，彭老侯爷和其他几位的后代并不一定全都见过，只凭玉珏识人。 现在东西到了旁人手上，便相当于那人有了调兵遣将的权利…… 不敢细想，卓胤之拍了拍楚明云的手：“孤已经让人去寻了，应该还能找回来。” “那……那五两银子，她又去赌了？”楚明云满脸担忧。 卓胤之不想她跟着担心，只哄道：“那个孤不太清楚，但是与玉珏相比，赌倒是小事了。” 楚明云便明白了。 恐怕只单单因为那玉珏，彭侯就能打死楚明溪了，至于什么赌不赌的，倒是无所谓。 “说来也是巧，那当铺前脚收了玉珏，后脚就又卖出去了，现在正在找那买家，希望能找到吧。”卓胤之叹道。 楚明云默默给他倒了一杯茶。 上一世，彭侯能在京中萎靡了十几年后，到边关接替裴将军时还能打胜仗，也有这玉珏的帮助。 现在好了。 她不由有些恶趣味的想着，若楚明溪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样。 卓胤之急急忙忙的来，又匆匆而去，临走前叮嘱了楚明云一句，让她得空去彭侯府看看，莫要让楚明溪真被打死了。 别的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 楚明云有些不解，瞧着他的样子，竟像是想要拉拢彭侯？ 可，楚明云记得，彭侯与三皇子卓胤明的关系一直很好啊。 “到底也是你姐姐，你去瞧一眼便是了。”卓胤之吩咐完，便又连忙离开了。 楚明云领了任务，便是再不想去，也得去一趟，算是给彭侯府看看太子的态度。 手边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她去看了眼还在午睡的卓承颐，叮嘱安枝好好瞧着，便带了惠舟和安萱出门去了。 彭侯府门口倒是一切正常，很是平静的模样。 楚明云上前自报家门，送上拜帖，没多久，侯府大门便打开来，出来迎接她的却是一个熟悉的人。 “侧妃娘娘，我们夫人身子不舒服，妾来迎侧妃娘娘。”苏氏笑着上前给楚明云行了一礼。 楚明云低头扫了她一眼，却眼尖的看到她裙摆沾染上的一点儿血迹。 彭侯果然已经动过手了，而且瞧这模样，动的手只怕还不轻。 楚明云皱着眉进了侯府。 熟悉的府邸，险些让她一下子被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击垮。 脚步停顿了一下，楚明云才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 “父亲，母亲她今日真的打了小妹——” “啪！”彭祖松冷冰冰的面容闪现一丝讥诮，却对几个孩子说道，“父亲会为你们做主的。” 三步，四步。 “楚氏，你明不明白何为儿媳的孝道？今日就跪在这里，把慈心院给我擦干净，好好想想什么是孝！” 五步，六步。 “哟，侯爷得有四五个月没见过夫人了吧。嗨，夫人你也不必介怀，毕竟像你这样的女子啊，谁见谁不烦呢？你也不瞧瞧，这府中上下，有一个喜欢你的吗？” …… 楚明云闭了闭眼睛。 也是此时，她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一辈子侯府带给她的伤害，这么多，这么深。 深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怀，已经不再在乎，却还是会清晰的记得那每句话每个字，以及那说话时的语气和嫌弃。 她被一日日打压的，真的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从老到小，不管是她叫做母亲的人，还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不喜她。 那便是她的错了。 所有人都不喜欢她，难道不是她的错么？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楚明云病倒一次，还未完全好起来便被彭祖松催促着起身料理府中事务。 他感慨的说了一句：“这府里没有你真不行。” 明明是驱使人做牛马的话，楚明云当时竟觉得温暖。 真是……太蠢了。 “……侧妃娘娘？”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恭敬和提醒响起，楚明云从记忆中挣扎出来，抬眸看到苏氏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 她蹙了蹙眉：“怎么了？” “夫人现在，怕是，不想见您。”苏氏眼珠一转，便将所有责任推到楚明溪身上。 楚明云眉目不动：“那我先去见见你们侯爷吧。” “……是。”苏氏似乎有些不愿的样子，却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她带着楚明云到了彭祖松居住的柏来院，还未开门，院门便“嘎吱”一声响了。 彭祖松站在门后，瞥了眼苏氏，又看向楚明云，轻轻点头：“侧妃。” “侯爷。”楚明云淡声开口，将卓胤之的姿态学了个十足十，“我来看看我姐姐。” 彭祖松沉默片刻，给的依旧是刚刚苏氏说过的那句话：“她身子不适，现在并不方便见客。” “我算什么客呢，自家亲姐妹，我也是听太子殿下回来说了玉珏的事情才知晓的，姐姐做错，挨罚无可厚非，只是我身为娘家人，也该来训斥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楚明云这般说道。 彭祖松似乎有些惊讶的扬起眉毛，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之后点点头，答应下来：“也好，你去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可怜的楚明溪 这男人的自负一如既往，真的以为楚明云会训斥楚明溪。 楚明云顺利进到主院，只是走到廊下，她便瞧见一片一片的血迹，竟然还未清扫了去。 心中叹息一声，楚明云迈步进了屋门，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并无人回应。 倒是楚明溪的陪嫁婢女玉棠急急走了出来，见到她便是眼圈一红：“二小姐……” “姐姐怎么样了？”楚明云问道。 只是她也没想到，彭祖松竟这般心狠。 眼看着楚明溪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满脸苍白毫无血丝，身上明明已经被玉棠包扎过了，却还在往外渗着血。 她皱了下眉：“没请大夫吗？” “现在夫人身边就奴婢一人，奴婢嘱托门房小厮去请大夫来，但等了半个时辰都还没来……” 玉棠边说边哭，又不安的看一眼楚明溪，“奴婢实在担心的紧……” 说完，她看了眼楚明云，脸上露出些央求之色来：“二小姐，能不能去帮我们夫人请个大夫？” 楚明云叹了口气，回身吩咐一句，跟着她来的下人自然有去跑腿的。 看着那群下人对楚明云的恭敬，玉棠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她低头悄悄擦了下眼睛，忽然听到床上的人传来呻吟声，便连忙扑了过去：“夫人！” “水……疼……”楚明溪喃喃说着。 玉棠连忙去倒了水来给她，楚明溪努力起身喝了一口，又昏了过去。 楚明云蹙眉：“你用干净帕子打湿帮她擦着，别让她的唇太干了。” 玉棠连忙应了一声，又慌手慌脚的去找帕子。 惠舟看的上前一步，又停住，随后很是无奈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也是不理解，彭侯府已经是这般难的模式，她姐姐出嫁的时候，选了一个娇养的跟小姐似的玉棠带过来…… “玉碎呢？”楚明云问道。 谁知道，说起这人，玉棠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玉碎……没了……” “没了？”楚明云一惊，“怎么回事？” 原就是在刚刚，楚明溪挨打的时候，玉碎奋不顾身上前护主，结果被彭祖松一鞭子抽在了后脑勺上，当场毙命。 楚明云皱紧眉头来。 玉棠还在哭：“奴婢都要被吓死了……” 可楚明云瞧着，她一身整洁，衣服褶皱都没一个，怎么可能会死。 就算楚明溪死了，她也死不了。 正这般想着，彭祖松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问道：“侧妃可看好了？” “侯爷！”玉棠却率先跑过去，一下子扑进彭祖松怀里，眼泪汪汪道，“夫人伤的好重。” “死不了。”彭祖松说道，又来催楚明云，“侧妃若看过了，便先回去吧？” “侯爷，我是奉太子之命过来的，侯爷应该明白太子的意思吧？”楚明云刚刚没见到人，还能客气一两句，这会儿见到楚明溪的惨状，也不装了。 彭祖松皱了下眉头，轻轻拍拍玉棠的肩膀，让她先让开一下，才说道：“她偷了玉珏出去卖。” “她身为侯夫人，可曾知晓那玉珏有什么用途？又可知道玉珏的重要性？！”楚明云质问道。 彭祖松哑口无言。 玉棠还在抽抽泣泣的哭着，楚明云派去找大夫的小厮已经回来了。 “侧妃，小的去找了个距离最近的，也不知医术如何……”那小厮还算聪明，这般说道。 楚明云厌恶的看了彭祖松一眼：“彭侯这是想再重新娶妻了？” “……本侯这便使人去请名医！”他丢下这么一句，带了些怒气的走了。 所幸距离近的那位大夫医术也不错，也是经过他的诊治，楚明云才知道，楚明溪不仅皮开肉绽，甚至肋骨都折断了一根，也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摔的。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再看了眼那只会哭哭啼啼的玉棠，思索之后回头与惠舟道：“玉碎没了，这玉棠也不是个靠谱的，你……” “那……奴婢待几天？”惠舟还有些不舍。 楚明云又想了想：“我这便去楚府，让母亲使个人来照顾她，你支应一会儿，等我回来。” 这下惠舟愿意了。 说起与楚明溪的关系，其实也并没多少交恶的地方，她过的好也罢坏也罢，上一世过完一辈子，楚明云只觉得她们已经是两家人了。 只秦王府走水的时候，楚明云听说楚明溪葬身火海时，多少还有些难过。 重来一世，楚明云倒是有些感激对方要求换亲呢。 当然她也知道楚明溪没安好心，但要真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自己跟前，还是做不到。 回到楚家，楚明云与楚母说清其中利害，气的楚母拍桌子大骂：“这个楚明溪！怎么什么都敢变卖？她那侯府，就那般缺银子？” 这话楚明云没接，只道：“她被彭侯盛怒之下打了一顿，一个玉碎因为护主也没了，女儿瞧着，那玉棠似乎是跟了彭侯？” 楚母一噎。 那其实是楚明溪有孕的时候，她教楚明溪选了身边相貌好的婢女去笼络彭侯，可惜谁知道孕还不足三个月就没了，倒是白白被那小贱人得了便宜。 “玉棠被吓的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如何伺候姐姐，女儿想着，母亲这边是不是能再匀个人出来，好歹先照顾姐姐到康健了再说？”楚明云道。 楚母面上还有些忿忿的说着“何必管她！”，却转身将她身边最得力的何嬷嬷叫了来。 楚明云没多说什么，又跑一趟，将何嬷嬷送到彭侯府，换了惠舟出来，也没多留就准备离开。 也是巧，这会儿楚明溪恰好醒了。 她睁眼先看到楚明云的背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道：“楚明云！你这个骗子！骗子！” 楚明云微微侧头看她，楚明溪已经挣扎着要坐起来：“你这个虚伪的骗子！我被你害的好苦，好苦！” “哎呀，二小姐，快别喊了，大夫说您肋骨断了两根，得好好养着。”何嬷嬷心疼的说道。 她是楚母的陪嫁，也算是自小看着楚明溪长大的，自然疼爱的紧。 楚明溪却不听她的，紧紧捂着胸口，还在喊道：“楚明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打她的主意? 若楚明溪还健康着，楚明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自己骗她什么了。 但现在，楚明云只说了一句：“好好养伤吧，莫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了。” “你太虚伪了，你太虚荣了！”楚明溪还在说着。 大约是她情绪太激动，不知怎么牵扯到肋骨的伤，顿时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楚明云便对着何嬷嬷点点头，直接离开了。 彭祖松等在外面，脸色不太好看的模样，但到底因为她是太子侧妃，还知道出来送一送她。 “太子殿下已经有五日没有回过太子府了，今日专门回来，叮嘱我来侯府瞧瞧。”楚明云说道。 彭祖松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闻言顿了一下，拱手道：“臣，多谢太子费心。” “嗯，我先走了，听说老夫人身子不好，我也不去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了——” 话还没说完，彭祖松面色便变了几变，到底还是说道：“刚刚，母亲遣人来说，想请侧妃喝杯茶。” “不必了，我孩子还小，怕过了病气给他。”楚明云直接拒绝。 谁要去和彭老夫人喝茶啊？ 看见那张老脸她就够够的了。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却不想没走几步，就遇到她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 彭祖松则是急急越过她去：“母亲，你怎么出来了？” “原本想来瞧瞧溪儿的，怎这般巧，遇到的这位是……”彭老夫人扶着婢女的手，微微眯起眼睛，细看楚明云。 彭祖松温声与她解释：“这位便是夫人的妹妹，太子侧妃。” “哦，是你啊。”彭老夫人竟笑的很温和慈祥，又不无叹息的与楚明云道，“说句不合适的，去岁老身一眼相中的便是侧妃，谁知道……哎，可惜了。” 楚明云实在摆不出一个好的表情给她。 若不是这老货上蹿下跳的磋磨她，又隔着挑拨离间，她也不至于过的那般苦，更不可能连续小产，最终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只能垂下眼去，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并未多理彭老夫人，径直便要离开。 彭老夫人似乎愣了一下，之后带了些哀怨的叹了口气。 这可好了。 直接触发了彭祖松那个孝顺的神经。 他蹙着眉一伸手，将楚明云拦住，不悦道：“侧妃，本侯的母亲在与你说话。” “好。”楚明云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但绕开他拦路的胳膊就要继续往外走。 彭祖松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又要拦住楚明云，却被她带出来的小厮拦住。 那小厮面上很是客气的笑道：“不劳侯爷相送，我们侧妃府中事忙，便先回去了。” 只这两句话的功夫，楚明云已经脚步极快的就要走出这对母子的视线。 彭祖松倒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楚明云和她的人彻底离开之后，彭老夫人又开始自责道：“都是为娘的错，这楚家女儿，一个比一个难以相处。” “早想给你选个温柔贤淑的，怎一个两个，都是这般，哎。” 彭祖松抿了下唇，到底还是与他娘说道：“娘以后还是莫要说这种话了，她现在……是太子的人。” “太子怎么了？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呢，娘瞧着，三皇子也很是不错。”彭老夫人嘀咕道。 彭祖松这次没反驳他娘，虽然也没附和，但态度如何，已经很是明显了。 那陪着楚明云出来的小厮回府后便去寻了卓胤之，楚明云则先回蓬莱院看儿子。 卓承颐实在是个很乖的小孩，这会儿他已经睡醒，被奶娘抱着看窗外的一切，也只睁着大眼睛，好奇的四下打量。 楚明云瞧见这一幕就忍不住笑了：“如今颐儿也比从前有精神的多。” “侧妃不知，这小孩子啊，第一个月就是吃吃睡睡，第二个月就是哭哭闹闹，到第三个月，才能彻底睁开眼，有玩一玩的时间。” 奶娘笑着说道。 楚明云点点头：“颐儿确实如此。” 她去洗手换衣，回来才抱起卓承颐，安枝便笑道：“刚刚侧妃离开，小殿下还四下寻找呢，小殿下对侧妃很是熟悉呢。” “是吗？这么小，就能认得人了吗？”楚明云很是惊喜。 侯府的一切此时都被她抛之脑后，那对母子和自作孽的楚明溪，都不值得她惦记。 还不如逗颐儿笑一笑值得费精神。 她无所谓，卓胤之却不悦起来了：“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将在彭侯府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回禀完，卓胤之忽然这样说，他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话？” “呵，当初怎么不说娶错了，今日又来说一直看好的是她？”卓胤之冷笑连连，“这是看出来谁好了，又来后悔了？” “哼，孤的人，他们也配挑选？”卓胤之哼道。 那小厮便明白是哪一句了，连忙道：“但是侧妃一句话也未与那位老夫人说，和彭侯爷说话的时候也都是保持距离——” “这些孤自然知道。”卓胤之淡声道。 楚明云有什么问题呢？ 有问题的，是那些还敢惦记她的人。 把玩了下手中的玉珏，卓胤之原本还想尽快使人送去给彭祖松呢。 但现在，呵，倒也不必着急。 他随手拉开书桌的抽屉，将玉珏往里一扔。 让他们自己找去吧。 这一切楚明云暂时不知道，她只觉得完成了卓胤之交代的任务还一身轻松，逗着卓承颐玩了一会儿，又用过晚膳，才想起来画好的画还未装裱。 又让安萱去找了装裱的师父明日上门，楚明云便安心睡了过去。 而忙碌的卓胤之，也还在为了万寿节的到来做着准备。 他只是觉得楚明云带孩子辛苦，或许没有精神去想贺礼，而且以胡氏的性子，定要作妖，便想着将贺礼准备的好好的，让康乐帝挑不出一丝毛病。 三日后，楚明云看着抬进自己院子的、硕大的一块寿山石，缓缓露出疑惑的表情：“殿下？” “这石头形状不错吧？孤再亲手雕刻一番，正好将它送给父皇。”卓胤之信心满满的说道。 楚明云顿了一下，还是喊了卓胤之进屋，给他看自己画好的舆图。 ——也要先找理由说服他相信自己因何会画这玩意儿的，才能在面对康乐帝的时候骗过对方。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中规中矩?平平无奇 随着画卷打开，原本满脸无所谓的卓胤之逐渐严肃起来。 他读书甚多，自然看出这是画了什么。 只是，他从前也没想过，竟还能有这样的图…… “这是……”卓胤之声音带着微微颤抖，满是不可思议。 楚明云温声答道：“这是，大盛。” “是大盛啊……”卓胤之手指轻轻抚过其上边界，看了半晌，又移动手指指向京城的地方，“这是……” “咱们就住在这里。”楚明云说完，又笑了笑，“自然，臣妾也不是那般肯定的，只是从看过的书中了解了个大概，将其画出，或许也有些错处不对……” “但已是极好。”卓胤之目露惊喜，似乎这才相信眼前所见为真。 他用手指描绘了下那舆图的轮廓，又与楚明云交谈了几句，见她应答得当，不由笑道：“孤竟不知，府中还有一位女状元。” “殿下莫要笑话妾了，妾哪里懂得那许多？边境种种，也是曾听裴将军和裴夫人说过一二才知晓的。”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点头：“难怪只有西北边境画的详实，其余各处，倒是草草带过。” “哼，殿下又在嘲笑臣妾。”楚明云微微嘟起唇来。 卓胤之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拍，却是摇头：“并无嘲笑，实在震撼。” 他叹道，“与你这番心思相比，孤那块石头，实在是简陋的很。” “怎会，那是殿下的孝心，如何能算是简陋！”楚明云略有些不满道，“臣妾这才是耍了些心思呢，若是殿下早想到，定画的比臣妾好！” “你做这画，查阅了不少书籍啊。”卓胤之这才看到楚明云书房中杂乱堆叠的书籍。 瞧着似乎都是些游记类的书，但卓胤之明白，就是这般的书籍，才能将地理风貌记录。 楚明云就是从这些书籍中抽丝剥茧，最后做出这般舆图的？ 何其艰难啊。 卓胤之只觉得心口热热的，握住楚明云手的力气也更大了些。 他想说些什么，竟一时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片刻后才挤出一句：“你很好。” “殿下觉得好便好，臣妾还怕绘错了，没得惹人笑话。”楚明云自谦道，“好在还有几日，殿下帮臣妾瞧瞧可好？” “好，孤看看。”卓胤之很是痛快的应道。 毕竟，就算楚明云不说，他也要将这舆图带走仔细查看，再对照舆图，将过去看过的一些书再细读一遍。 因为这舆图，后面两天，卓胤之险些连差事都耽误了。 康乐帝问起的时候，他还神秘兮兮笑道：“儿臣给父皇准备了一件大礼，相信父皇定能喜欢！” “哦？那朕便等着了。”康乐帝笑道。 但他已经知晓，太子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太湖运了块寿石进京。 是好东西，也合时宜，但实在是太过中规中矩。 就像是太子这人一般，无甚错处，却也无甚惊喜，总让康乐帝感觉平平无奇。 思及此，康乐帝有些失了兴趣，再看一眼垂首站在那里的卓胤之，他开口说道：“你母后病了这些日子，如今也好多了。” “是么？那儿臣该去看看母后的。”卓胤之笑道。 康乐帝却在想，原来卓胤之一直没去看过皇后吗？ 据他所知，卓胤明可是常常去的。 完全忽略了皇后禁足的原因，以及之前卓胤之每次去坤宁宫都被拒之门外的事实，康乐帝只觉得这个孩子不行。 卓胤之不知道康乐帝在想什么，自然也无法辩解，只依旧微微笑着，顺着他刚刚的话说道：“想来等父皇万寿节那日，母后定也能好全了，倒也不耽误。” “嗯，你去瞧瞧你母后吧。”康乐帝淡声道。 卓胤之察觉到他似乎不太高兴，却不知为什么，犹豫之后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行礼告退。 看着他板正的背影，康乐帝轻哼一声，很快移开目光。 卓胤之这次到坤宁宫，总算没被拦在外面。 只是他还未走近，便听到正殿中传出的嬉笑声。 卓胤明清朗的声音传出：“哈哈哈哈，母后难道没听过这个？” “这般笑话，也只有你个顽猴儿才能讲的出来。”皇后含笑嗔道，只是语气中的宠溺实在让人一下就能听得出来。 卓胤之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走进去，而像是什么信号一般，随着小太监传唱说：“太子殿下到。” 那殿中的欢乐声音一下子便消失了。 便是早有准备，甚至从来便是如此，卓胤之依旧觉得有些难受。 但他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沉着淡定的对着皇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哦，太子来了。”皇后冷淡说道。 这声音，与刚刚嗔怪卓胤明的相比，像是两个人似的。 卓胤之抿了下唇，因为心中不悦，表情便越发严肃。 带的整个殿中的气氛也越发严肃起来。 皇后实在受不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先出去吧，本宫坐的久了还是会头疼，以后无事，便不要过来了。” “是，儿臣告退。”卓胤之干脆利索的一拱手便离开了。 倒是又将皇后气了个不悦，与卓胤明道：“你看看他呀，本宫前段时间禁足，还不都是因为他？” “一直也不肯露面，今日前来，还这般拉着脸，倒像是本宫对不起他了一般！” 皇后绝口不提自己险些摔了卓承颐的事情，只声声指责着卓胤之。 卓胤明连忙劝她：“母后不必管他，最近二哥得了不少差事，大约也忙的很，没时间陪母后……嗨，儿臣来陪您嘛。” “哎。”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又摆摆手，“罢了，你也快回去吧。府中侧妃不是还有孕呢？” 她哼笑一声，“咱们家孩子虽然不像你二哥家那般珍贵，总归开枝散叶也是好事，你还是多关心一二。” “儿臣知道呢，母后放心。”卓胤明爽朗的笑道。 独自出了宫的卓胤之很是郁郁的回到府中，面无表情的坐下，才喝了一盏茶，便将整套茶具都挥在了地上！ “什么，殿下生了大气？”楚明云微微蹙眉，“不是刚从宫中回来，怎就生气了？” “是，所以想请侧妃过去瞧瞧。”安平顶着一脑袋的汗，带了丝央求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哄太子 楚明云倒也少见卓胤之生气。 似乎从她进府，不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卓胤之也只是冷淡严肃一些，并不会如何发脾气。 可这次，却连东西都砸了？ “怎会这般生气？”她小声问道。 安平四下看看，微微凑近楚明云一些，用气音说道：“从坤宁宫回来之后便瞧着不太高兴了。” 啊，去了坤宁宫啊。 楚明云知道了。 不过，“皇后娘娘不是还在禁足中吗？”她好奇问道。 安平轻咳一声：“皇后娘娘前段时间身子不适，如今好了许多，也能出来了。” “哦，这般么。”楚明云声调也冷了下去。 险些摔了她的颐儿，却不过禁足两个月便无碍了，还大有将过去的事情一笔抹除的意思。 别说卓胤之了，连她都觉得很是不悦。 再想想皇后从前对待卓胤之的那般态度，他去一趟，回来后心情能好才奇怪了呢。 想着想着，楚明云忽然停住脚步。 “侧妃？”安平见她不走了，连忙催促道。 楚明云却道：“颐儿现在也醒着，我让人把他抱来，一起去与太子说说话。” “这般也好。”安平连忙回身，召了个腿脚快的小厮去叫人。 楚明云继续往正院走着。 路过玲珑阁的时候，她下意识微微顿足，看了一眼，想起来便问了一句：“苏氏有孕也快六个月了吧？” “是吧。”安平顺口答道，却并不太确定。 楚明云抿了下唇，又走了几步，赶在进前院之前，奶娘抱着卓承颐也赶了上来。 “我来抱着颐儿。”楚明云将卓承颐接过来，忍不住就笑起，“怎么又重了？” “是，奴婢也看着小殿下每日里都不一样呢。”奶娘笑道。 安平却说：“侧妃这法子好，别说太子了，属下一瞧见小殿下，都觉得心情颇好。” 楚明云笑笑，抱着卓承颐就进了前院。 她第一次到前院来，往日里，一道花门将前后院分开，身为侧妃，她便是出门也只能走后院的侧门，竟从未往这边来过。 今日一瞧，只觉得相比较后院，前院瞧着疏朗简洁的多。 只是还未到廊下，屋子里便连滚带爬跑出一个小太监来。 见到安平，那小太监便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安哥诶，我要被殿下打死了！” “被殿下打死是你的福气！”安平随口说了一句，但面前表情却又重新沉重下来。 楚明云也停了下脚，随后抿了下唇，抱着卓承颐进了去。 卓承颐正瞪着大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忽然瞧见卓胤之，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一亮，“啊啊”的伸手去指卓胤之。 卓胤之的眼神便看了过来：“怎么把颐儿带来了？” 楚明云被两个婢女扶着，才能抱着卓胤之行礼又站起，她带了一丝笑意道：“殿下今日未来蓬莱院，从刚刚，颐儿便总惦记的往门口看。” “臣妾猜他是想殿下了，便将他带来，给殿下请安。” 楚明云说着，轻轻颠了一下怀中的胖宝宝。 这是最近卓承颐最喜欢的游戏，被轻轻一颠，他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还张开双手做出一个飞舞的动作，瞧起来可爱极了。 这样一幕落在卓胤之眼中，便是他儿子见到他就笑起来，还张开双手，想让他抱。 心中郁气一扫而空，卓胤之含了笑，走过来抱走了卓承颐。 楚明云将他递出去的时候还轻轻颠了一下，顿时小胖子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挥舞的双手不小心蹭到了卓胤之的脸，只是这般小的力气和这般绵软的感觉，只像是抚摸一般。 卓胤之愣了一下，又忽然使劲儿将卓承颐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儿子，他血脉继承的孩子，对他也这般亲近…… 没关系，生他的人不爱他，他却可以爱他生的。 “啊！啊！”被猛的一抱的卓承颐瞪大眼睛，口中喊了两句，又转着视线去找，在看到楚明云的时候，又“啊！”了一声。 楚明云笑着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对卓胤之道：“殿下，颐儿下午还未吃过东西呢，府中蒸了软和的糕点，殿下可要一起用些？” “嗯，呈上来吧。”卓胤之点头道。 其实卓承颐现在还不能吃东西，但楚明云却抱着他，劝着哄着，让卓胤之吃了不少殿下，又喝了一盏香香的茶。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似乎也没做什么，但这般被陪着，卓胤之便觉得自己心中刚刚的气闷已经再寻不到了。 他们两个相对而坐，他们的儿子就坐在她膝盖上，笑着捧着一块儿奶糕子在舔，那又馋又吃不到的表情实在可爱极了。 她温声软语，与他说着他想聊的种种，而不管他说什么，她也都能接得上一二。 偶有不懂之处，她也能很坦诚的问出来，又用那般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得了解答便笑的眉眼弯弯。 这般相处，让卓胤之觉得心情都平静了下来。 不，不只是平静。 更像是被沉在温暖的水中，略有浮沉，但始终被舒适的感觉包围着，似乎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变，令人安心的紧。 门外，听到太子爽朗笑声的安平也忍不住露出笑来，只觉得自己做对了。 而此时，一行人匆匆而来，微有些憔悴的李清华走在最前面，见到安平便着急问道：“怎么了？我听说，太子生气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孩童的喃喃，男子的笑声再次传来。 李清华愣了一下。 安平面上有些窘迫之色：“是……但现在，已经好了……” “这般么，那便好，我先回去了。”李清华这般说着，脚下却未动，一双眼睛还在直直看着殿门。 门里，又响起一声孩童清脆的“啊”声，换来的是男子温柔的软语，以及女子的笑声。 便是不得见，李清华也能想象得到，那三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是如何一幅场景。 就像是，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一般…… 李清华捂了捂胸口，之后对上安平略有些不安的目光。 她笑了笑。 至少，她以为自己是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安平恭送李清华离开，抬起头来时便变了脸色。 前院的消息，卓胤之不说，谁敢往别的地方传？ 不必多想，也就一人。 安平将此事记在了心里，等楚明云抱着卓承颐离开之后，他便与卓胤之说了。 “太子妃来过？”卓胤之也蹙了蹙眉。 楚明云是安平带来的，也就算了，李清华哪里来的消息呢？ 对上卓胤之疑惑的目光，安平连忙说道：“属下去请了侧妃过来，之后便一直没离开过。” “前院的人你还是要多留心着。”卓胤之淡声说道。 显然，他也想起会是谁了。 他确实很少生气，砸东西这更是第一次，李清华得知消息急急过来倒也无错。 但错在错在，李清华不该知道。 “殿下，那红参……”安平试探的问道。 卓胤之只一摆手，便换了其他事情：“孤去换件衣服，晚点儿还要出去。” “是。”目送桌胤之进屋，安平却犯了难了。 这红参，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呢？ 不过很快，安平就想明白了。 红参毕竟的太子妃的人，太子就算不想留下她，也不能直说。 毕竟若太子想留，那直说就是了，这般不明不白的态度，其实是已经给出态度了。 那就悄悄的，不动声色的将人送回去吧。 想明白之后的安平很快就安排起来，等卓胤之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红参已经不在前院了。 彼时，李清华正在食不下咽的努力吃着面前的餐食。 刑太医说她之前太久不进食伤了胃口，现在也不强迫她每顿都多吃，但旁人一日三餐，她却要吃五顿。 李清华也觉得自己瘦的脱了相了，不管是铜镜还是卓胤之的眼光，都在这般告诉她。 她努力进食，但实在太难了。 叹了口气，李清华将筷子放在一旁。 清潭才要再劝她几句，却听到外面响起一些噪杂声，并不如何吵闹，却也在寂静的院子里听的分明。 眼看李清华皱了皱眉头，清潭才要回神让人小点声，就见红参哭着走了进来。 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李清华却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娘娘，安大人说，以后不许奴婢在前院了。”红参委屈极了。 回过神来的清潭冷笑出声：“哟，这是谁啊，原来说红参姨娘过来了啊！” “清潭你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来刺我的心！”红参眼睛一下就红了，“你明知道太子都不肯碰我，我被撵回来，也是因为上午给娘娘通风报信被人知道了……” “快别提你那通风报信了！话说一半，太子发脾气的事你说了，怎么侧妃和小殿下过去了的事情你不说呢？”提起这个，清潭就来气。 红参瞠目结舌：“那，那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不如不说！”清潭想起当时李清华的反应，还有那个比哭都难看的笑，便觉得心疼。 还不如不去，不知道这一切呢！ 就这般想着，清潭便忍不住开始吸鼻子。 她为李清华感到难过。 而红参比她哭的还大声：“什么呀！我看见太子那般生气，原想着娘娘去安抚一下，也能重归旧好，为此我还被赶出前院了，现在倒又成我的错了！” 原本还在难过中的李清华，被两个哭泣的婢女夹在中间，忽然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安抚了这个，又去劝那个，但都无用，两人一个比一个伤心，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最后让李清华实在实在无奈，竟笑出声来。 只是这般又哭又笑了一场，原本横亘在三人之间的芥蒂倒是也消失了大半。 红参还道：“从前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只觉得他温柔又多情，实在是再好的郎君也不过，现在奴婢不这般觉得了。” 这话着实又让李清华笑了一场。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皇后将她叫进宫中，先斥责了她一顿，又问起太子府后院的情况，得知苏氏怀孕后大喜，又说毕竟是她宫里出来的人，好好赏赐了苏氏一番，又趁机敲打了李清华，嫌她也不知道主动将这般好事回禀给自己。 等李清华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两个年轻的美人。 这自是皇后的“赏赐”了。 按皇后的话说，太子府后院老的老孕的孕，没一个好的，太子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先来两个，明后日的再来两个。 李清华一字一句的回禀给了卓胤之。 卓胤之冷笑一声，没说好或者不好，只让李清华去安排院子，不管来两个还是来四个，塞进一个院子里养着就是了。 毕竟这事儿，从皇后解除禁足之后，卓胤之便已经想得到了。 “皇后还想见见苏氏。”李清华迟疑的开口。 卓胤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苏氏原本就是皇后的宫女，如今皇后想见，有甚奇怪？” “苏氏毕竟有孕中……”李清华不解。 “无妨，你明日带她进宫去见皇后就是了。”卓胤之随意的说道。 这让李清华着实不明白了。 但不管她明不明白，卓胤之也不会来和她解释什么。 他低头忙了会儿手里的事情，又想起什么：“对了，万寿节的贺礼，云儿已经备好了，你不必再费心。” 他原也是好意，想着李清华可以多休息一二，再费精神难免让身体越发吃不消。 但李清华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 呆立片刻，她喃喃应了一句“是”，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太子府中，不是没有过侧妃。 胡氏进门就是侧妃，从前还有过一个，以及之前的齐桂茹，这些侧妃也都掌权管家，但李清华一直不觉得担心。 如今她却是担心了。 不，她是……怕极了。 这太子府，以后哪里还有她的位子？ 李清华回去之后便一直呆坐在那里，清潭唤了她几次，也只是见她愣愣的回一句。 心中叹了口气，清潭抿了下唇，走过去说道：“娘娘，娘娘，侧妃娘娘过来了。” “侧妃？”李清华重复，“楚氏？” “正是呢。”清潭道。 李清华喃喃：“她怎么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她不想要的是别人得不到的 楚明云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因为万寿节的事情。 眼看就是正日子了，楚明云才想起来问卓胤之，那块那么大的寿石怎么处理。 放在她院子里，都快把她的院子占了一半去！ 而且有点丑丑的，楚明云很是嫌弃。 她想让人送到李清华这里来。 李清华还有些呆，但强打起精神听楚明云说起来的目的。 最后，楚明云说道：“殿下说这石头也不能退回去，放在臣妾那里也无用。臣妾想着，不如放在姐姐这里，也是愿姐姐身子能更康健。” “啊。”李清华应了一声，“也好。” 她此时有些好奇，想问那不用寿石，万寿节送什么？ 但又隐约觉得，她似乎不应该问。 若他们想告诉她，肯定会主动说明，刚刚也告诉她了。 可是不管太子还是楚明云，都没说。 她此时再问，倒是不识趣了。 楚明云又陪着李清华聊了一会儿，只是见她偶尔走神，还以为她精神不济，便很识趣的告辞。 临走前，她又想起：“对了，殿下让臣妾与姐姐说一声，后日午饭之后，咱们一起进宫。” “好。”李清华下意识应道。 但应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目送楚明云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清华忽然流下两行眼泪来。 这让陪在他身边的清潭吓了一跳：“娘娘？” 李清华狼狈的擦了眼泪，又摆手示意无妨。 从前都说卓胤之什么都与她说，她去告知旁人的，如今，却是要别人来告诉她。 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妨。 回去的路上，楚明云也一直在叹气。 她也觉得，卓胤禛让她传话的事情做的不妥。 她是谁啊？一个侧妃而已，一个妾！还去给主母传话？她算老几啊？ 而且她和李清华的关系本就敏感，楚明云觉得，自从李清华这次身子好些了之后，她们的关系很有些岌岌可危的感觉。 她原就在费力维护，偏偏卓胤禛每次都来给破坏一下！ 但不管她说什么，也可能是说的太委婉了，卓胤禛就是不听，还说他要出门一趟，这两日不一定回来，后天午饭之后按时出发去宫中。 楚明云无可奈何。 总不能她还什么都不和李清华说吧！ 那到时候，只怕带来的不只是两人之间关系的破坏了！ 她专门留到最后再说，就是怕自己说完之后，瞧见李清华那种不舒服的表情，这才说完就跑的。 偏偏惠州还在一旁提醒她：“侧妃，刚刚咱们走的时候，奴婢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娘娘的脸色可难看了！” 楚明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边的晚舟便道：“最近太子妃娘娘身子一直不见好呢，说是喝药也无用，太医让她多吃饭，她也吃不下！” 见楚明云看自己，晚舟吐吐舌头：“是那个，正院的小丹和奴婢说的，她管着小厨房的种种，太子妃娘娘吃不好，便都怪她！” 楚明云便只叹了口气。 她知道李清华的心结是什么。 这种事情，想得开，便是快刀斩乱麻，将一切和盘托出，随便卓胤之怎么选。 想不开，就是李清华这般了。 只是她瞧着，如今李清华是越发别扭了。 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争取，去骗，去哄，去想方设法的得到。 而不是只是想啊想，想不出个结果，便为难自己啊！ 楚明云这般想，却不敢这般说，只能再叹一声气。 万寿节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苏氏知道了。 自李清华带她进宫，见过一次皇后之后，苏氏便不知为何有些变了，比从前活泼了很多，也敢自己提要求了。 正如这会儿，她与楚明云说道：“上次见到皇后娘娘时，她让我万寿节的时候也去呢，也要进宫去呢。” “你还怀着身孕呢。”楚明云提醒道。 但苏氏才不管这些，就是要去，楚明远便只好找了前院的人回禀给卓胤之，然后开始做起苏氏出门的准备。 可很快卓胤禛便回了消息，说不许苏氏去。 苏氏大哭一场，之后人就有些恹恹的。 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又来闹着，非说自己身子不爽利，要娘家母亲来陪着自己。 这种事情，没有卓胤禛发话，别说楚明云了，李清华也不敢答应她啊！ 这让苏氏越发不悦了，很恨看着楚明云：“凭什么你可以的我就不可以？楚氏，你生小殿下之前，也不过是个妾！” “是，你说的对。”楚明云忙的一头包，才懒得与她分辨。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万寿节的正日子。 楚明云只盼着这一天能安安生生的过完，然后自己再寻个理由，休息几日。 她可真是什么都不想管了。 而且楚明云也看得出来，李清华虽然身子还未全好，但对方是愿意管事的。 楚明云料理的事情多了，李清华脸上的情绪便不太好掩饰，总有些酸意露出来。 真是冤枉，若不是卓胤之吩咐，楚明云哪里会给自己揽这些活？！ 用完午膳，楚明云给卓承颐也换了一身新衣。 是皇子制式的金黄色的衣裳，给小胖子穿上，显得可精神了！ 楚明云简直忍不住想亲亲他，抱出来的时候，见到卓承颐的卓胤之也是惊讶之后满脸喜欢，非得把小胖子抱到他车上去。 楚明云只好和李清华一辆车。 众人刚要离开，装扮一新的胡氏急匆匆追了出来：“殿下！殿下等等妾呀，妾也要去！” 她手里还抱着一幅画，见马车不等自己，便咬着牙在后面追：“殿下！妾答应皇上的！一定要去给他老人家过万寿节！殿下不带妾，皇上问起怎么办？” 卓胤之也不知道是不胜其扰，还是觉得胡氏说的有道理，到底停下马车，让她上来。 楚明云只觉得车厢里更挤了。 偏偏胡氏还不肯老老实实呆着，吊着眼睛看着楚明云：“你不是还不让我出来吗？现在我也出来了，如何？” “我没有不让……罢了。”楚明云也知道和她说不通，便也只是笑了一下。 三人各怀心思中，皇宫快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们都想嘲笑他 三皇子卓胤明自是来的最早的那个。 他看着进来的众人，笑道：“二哥这次来的倒早。” “不如你早。”卓胤之淡声说道。 卓胤明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反而看向楚明云怀中抱着的小孩：“这便是大侄吧？” “见过三皇子。”楚明云矮身行了一礼。 “小嫂嫂客气。”卓胤明也是挑事，说完这一句，又去看李清华，“嫂嫂有礼。” “三弟。”李清华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表情并无异常。 挑事无果，卓胤明也不恼，他还往外看去，嘴里问道：“怎不见……”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顿住，然后一笑：“明白了，二哥这是想留个惊喜呢！” 此时，坐在上首的皇后才发出一声嗤笑。 刚刚不管是卓胤之向她行礼，还是楚明云抱着卓承颐行礼，皇后都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点了个头。 这会儿，倒是出声了。 可这一声嗤笑，响在此处，便像是因卓胤明那句话而发笑了。 楚明云不由多看了卓胤明几眼。 要不然说他和皇后简直是再亲生不过的母子呢，很会在这种不痛不痒的地方恶心人。 当然，卓胤明也不只是个会恶心人的，他总有些闷声干大事的时候。 只楚家一个地方，就有二嫂白夕雁和楚明溪如今都和卓胤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见微知著，谁知道外面的人家又被卓胤明牵扯了哪些人呢？ 想起楚明溪，楚明云只觉得头疼，连忙止住思路，不再胡思乱想。 那边皇后又和卓胤明聊了起来，声音温和，正在说着：“亮儿是大了，但也不是不方便进后宫，你也是，何必这般避嫌？” “母后教过儿臣的，男女授受不亲，八岁不同席，儿臣都记得。”卓胤明笑道。 皇后却有些惊讶：“亮儿已经八岁了？” 卓胤明淡定回答：“快了。” 楚明云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卓信亮今年也就刚三岁不到，却被卓胤明说的，像是比她家卓承颐大多少似的。 兄弟之间差两岁，到了十七八的时候几乎就看不出来了，但若是差个七八岁，那可差太多了。 见皇后都面露犹豫的看了看卓胤明，楚明云忍不住笑着开口问道：“那大殿下是已经开蒙了吗？请了哪家的先生？三百千学到哪里了？” 说完，她还扭头与李清华道，“八岁的话，应该差不多把三百千都学完了吧？” 李清华忍笑开口：“我幼时愚钝，也在八岁时学完了这三本基础。” “那是臣妾想差了，或许三皇子家的大殿下已经开始写文章了。”楚明云颠了颠怀中的卓承颐，“好好跟你大哥学学，过两年也要考你哦！” 那般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卓胤明都冷了脸，皇后愣了一下，从自我怀疑中挣扎出来，明白是卓胤明在胡说八道。 卓信亮哪年生的，她怎么会忘呢？ 只是此时，皇后依旧是不悦的瞪了楚明云一眼：“就你话多！叽喳闹个不停，听的本宫头疼！” “那儿臣等先去花萼楼了。”卓胤之应道。 皇后气结，简直懒得看他，扭过头去不搭理。 大约她原本是想听卓胤之，或者楚明云服个软的。 楚明云笑吟吟的跟着卓胤之和李清华就走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这一世的皇后，似乎遭到了皇上不小的嫌弃。 上一世，似乎没有这般过呢。 至少帝后之间，从来没有不和的传言，到三皇子继位皇后被尊为太后，与康乐帝之间也是相敬如宾的模样。 想着走着，走到一半，卓胤之怕她抱着孩子太累，自己就接了过来，他抱着卓承颐。 花萼楼早经过装扮，此时富丽堂皇。 上一世楚明云成亲的时候，恰好是康乐帝的万寿节才过完，她也未曾有幸见过这般盛况。 一行人才走进去，便有臣子上前与卓胤之攀谈。 今时不同往日，卓胤之这一年来可以说是越发坐稳了太子之位，眼看着康乐帝对他越加看重，自然有那眼睛明亮的臣子愿意和他交好。 楚明云便跟着李清华一路走到最前面，坐在了帝后下属第一手的位子上。 他们来的早，却也不算太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边卓胤之才与人说好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酒，外面便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 所有人起身等待帝后进来，准备行礼的时候，率先进来的却是卓胤明。 他像是很享受这般的迎接方式一般，一边抱拳笑着还礼，一边漫步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三皇子妃和他府中的几个侧妃都已经在那里，此时，倒像是众人都起身专门迎接他一般了。 卓胤之神色不动，只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来。 很快，康乐帝和皇后相携而来。 两人才坐下，卓胤明便迫不及待一般说道：“父皇，儿臣对二哥要献上的贺礼实在太好奇了！能不能这就开始献礼啊！” “朕看，是你迫不及待了吧？”康乐帝与他开了个玩笑，却并未同意他的要求，反而道，“好了，礼部已经拟了流程，还是正经来吧。” 卓胤明应了一声“是”，目光却带着嘲讽看向卓胤之。 他就知道，康乐帝才不会喜欢那么一块又傻又大的石头！ 卓胤之每年都是这般，费力费钱却讨不得好，哈哈哈哈，实在是太蠢了！ 他就不一样了，饱满的麦穗，带进宫的土壤，还有各种不需要花钱的东西，虽然小巧，却被他这张嘴夸夸一说，便格外讨了康乐帝的欢心！ 他这个二哥实在是傻，他们父皇富有天下，哪里会缺那么些东西呢？ 富贵，不如用心，更不如会说啊。 卓胤明已经想好了，等卓胤之送上那蠢笨无比的寿石，他就再添一把火，让康乐帝当场就要恼了太子！ 哈哈哈哈，想想那副场景，卓胤明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略过前面那些无聊的过程，终于迎来卓胤明期盼已久的献礼环节。 卓胤之身为太子，自然是要第一个送上大礼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管他们说什么，震惊皇上! 卓胤之才站起身来，便有人笑了一声，扬声问道：“二哥，不如你先透个底吧？” 说话的是向来与卓胤明交好的五皇子卓胤齐。 他生母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被康乐帝酒后宠幸有了他。 那宫女也算有心机，将五皇子直接送给了皇后，说自己没有生育皇子的福分，这五皇子能来，便是因皇后泽佑。 到底是自己的陪嫁丫鬟，皇后也没过分苛责，对五皇子更像是待一只小猫小狗儿似的，在自己身边养大。 如今，这卓胤齐，便是卓胤明最好的狗腿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卓胤之：“到底是金玉之物，还说如何富丽堂皇难得一见，你先与弟弟们说一声，免得东西一出来，嚯，给我们吓一跳！” “哈哈哈哈！”以卓胤明为首的几个皇子大笑起来。 四皇子卓胤封不悦开口：“五弟不要胡闹，不管二哥准备了什么，那都是二哥的心意！” “是是是，心意，心意。二哥的心意最贵，咱们的心意都便宜的紧，哈哈哈哈！”卓胤风笑着说道。 坐在上首的皇后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还笑道：“此事心意，又不在贵贱，太子有钱便多花些，你们无钱，便费心些。” 卓胤明悄悄看一眼面色已经不虞的康乐帝，笑着应道：“是，是，咱们肯定不如二哥舍得在这方面花钱。” “但再舍得花钱，也没人会去买一块石头啊！哈哈哈哈哈，母后，你说是不是？”卓胤齐大笑道。 卓胤封却憋红了脸：“刚你还说什么都是心意，为何一块石头又要嘲笑？” “不不不，四弟你错了，我们笑话的不是石头，而是花钱，花大钱买石头的呀！”卓胤明满眼都是迫不及待。 来啊！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大家话也都说成这样了，连康乐帝的脸色都已经黑如锅底。 这个时候，再让卓胤之献礼，他能献出什么？ 那愚蠢的寿石？ 哈哈哈哈哈，那这个太子，就要坐实愚蠢的名号了！ 便是他加了自己亲手雕琢的一切，又怎么样？ 蠢就是蠢，花钱买石头，还闹的人尽皆知，那就是最蠢！ 卓胤明简直太想太想知道卓胤之现在会怎么办了。 他急不可耐的又催了一句：“二哥，快献上你的贺礼啊！” “今年太子已经送过最好的礼物给朕。”康乐帝却忽然开口。 他明显是在维护太子的面子，努力和蔼的冲着楚明云的方向招招手，“来，给朕看看颐儿。” 楚明云刚刚就气的不行。 看看卓胤明他们嚣张的嘴脸吧！ 虽然她也嫌弃那块寿石，但那确实也是卓胤之认真考虑后，给康乐帝选的贺礼，如何都不该被嘲笑到那样！ 更何况，现在他们准备的，是另外一个足可以震惊所有人的礼物！ 躲过卓胤之伸过来的手，楚明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抱着卓承颐站起身来：“皇上，还是请皇上先看过太子殿下准备的贺礼吧！” “颐儿是很好，但殿下为了今日给皇上的贺礼，也是准备了许久，费心了许久，希望能让皇上展颜！” 卓胤之一愣，下意识看向楚明云。 今天的楚明云装扮的很美，弯弯的细长的眉显得她格外温柔。 但此时，她表情坚定，眉目间全是对他的信任和维护，却比单单的温柔更美。 他看的入了神，那边的康乐帝一愣，片刻后才问卓胤之：“是何贺礼？” “儿臣……”卓胤之踌躇了一瞬。 此时，坐在她们后面、从入宫后便一直很乖顺、甚至在皇后面前都没多话的胡氏忽然站起身说道：“是一幅画！” “什么？哈哈哈哈，二哥，你不会是说，买到谁的真迹了吧？”卓胤明瞬间又笑了起来。 刚过楚明云说那话的时候，卓胤明还紧张了一下，以为他这个哥哥真的开窍了。 但很快，见到站起身的胡氏，他便想明白了。 他便摆动手指便说道，“二哥啊，你不能因为种种原因，就将之前准备好的贺礼摈弃，只拿一个妾，画的画，做什么心意吧？” “而且，这位胡姨娘的画，我记得是父皇去年与其约好的，不能当做贺礼哦。”卓胤明哼笑道。 卓胤之淡淡瞥他一眼，刚刚的烦躁忽然就不见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卓胤明说的“蠢”是什么意思。 就现在的卓胤明，真的就，蛮蠢的。 卓胤明不知道卓胤之的想法，还在鼓动众人：“一幅画，还是自己画的，确实足够有心意，但……让我猜猜，胡姨娘画的，不会是金龙游云图吧？” “啧啧啧，若我没记错，这样的图，是去年父皇专门要的呀！” “一点儿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吧？这般，可实在是太敷衍了！” “二哥，你不会说，你准备的贺礼，就是胡姨娘画的画吧？那简直比送一块石头还蠢啊，啊哈哈哈哈哈！” 卓胤明放肆大笑起来。 卓胤齐等几个一直以他马首是瞻的，也跟着笑起。 卓胤封气的不行，忍不住一拍桌子，与他们争执起来。 送石头送画，送贵的送便宜的，那又如何？ 下面越吵越烈，胡氏则略有些无措的看向卓胤之：“殿下……” “父皇。”卓胤之却在此时出声，唤了一声康乐帝。 背后的弟弟们或是对骂或是吵闹，他站在他们前面，拱手行礼，君子如方，端庄大气。 这到底让康乐帝心头的气顺了一些。 他摆摆手：“罢了，罢了，太子啊，你……将画送上来吧。” “是。”卓胤之应了一声，直接略过胡氏带着期盼递过来的画轴，反而与楚明云对视一眼，转身从安平手中取了一个盒子，又打开，拿出一卷画来。 这般，倒是让康乐帝起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画？” “父皇看过便知。”卓胤之还卖了个关子。 康乐帝让身边的太监拿着，自己亲自动手打开画轴。 随着画卷徐徐降下，康乐帝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到震惊，甚至一下子喊出声来：“这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礼物送的，谁能比啊! 这是什么？ 偏康乐帝还不肯明说这是什么。 画卷装裱的极好，厚实的让众人到后面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而康乐帝的表情却实在令人猜测。 他先是震惊，继而惊中带喜，后面就是完全的喜悦，毫不掩饰！ 这让看不见画，却只能看到他表情的众人更加好奇。 “父皇！二哥到底送的是什么啊？”卓胤封率先问道。 当然，他是纯然的为卓胤之高兴，也盼着康乐帝早点说出来，好让其他皇子死心！ 卓胤明抿紧唇，不必去问那到底是什么，他就知道，康乐帝对卓胤之的礼物很是满意。 而且是非常非常满意。 偏偏卓胤齐还很没有眼色的问道：“父皇，二哥能送什么好东西啊？不如让咱们开开眼界！” “呵，开眼？朕觉得你都看不懂！”康乐帝直接嘲笑卓胤齐。 卓胤齐有些不服：“一幅图，儿臣有什么看不懂……” 话音未落，康乐帝已经将画转了过来。 所有人一下子噤声。 卓胤明手紧紧握着酒杯，表情控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 “什么啊，那线条曲曲弯弯的，哈哈哈哈，二哥，你就拿这么一个，连颜色都没上的图糊弄父皇啊！”卓胤齐大笑起来。 但他只是不学无术，不是真傻，笑着笑着发现没人跟他一起笑，便逐渐没了声响。 康乐帝很是嫌弃的看他一眼：“你懂个屁！” 他将画转过来，一边欣赏，一边感慨道：“这是……大盛啊……” “父皇！什么意思啊？”卓胤齐不解，“那是一幅画，怎么会是大盛呢？” 康乐帝这次连看他一眼都不稀得看了。 他像是卓胤之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的模样，手指轻轻临摹过所有的线条，又喟叹道：“似乎，确实如此。” “儿臣也怕搞错，与侧妃一起翻阅了不少书籍，尤其是一些游记类的，将能找到的都看过了。”卓胤之道。 他原本是想实话实说的，但楚明云之前专门说了，莫要提到她，就说是他自己画的就好。 但卓胤之怎么可能占这样的便宜？ 楚明云坚持，卓胤之也只能这般，稍稍带一下她的存在。 康乐帝没错过他话中的意思，看了楚明云一眼，联想到她刚过说的话，心中也明白卓胤之这话不虚。 “你那侧妃，倒是个好的。”康乐帝赞了这么一句。 楚明云连忙起身道谢，这一动，倒是让康乐帝又想起一事：“颐儿抱上来给朕瞧瞧。” 这回楚明云没再拒绝，抱着卓承颐就起身走到康乐帝的身边。 康乐帝“哎哟”一声，笑着接过卓承颐颠了颠，又叫了一声“颐儿”，还逗他道：“记得皇爷爷吗？” 楚明云含笑站在一旁，余光却恰好瞥见皇后不屑的表情。 实在是，奇怪极了。 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或者是卓胤齐家的儿子，也不见皇后这般排斥的对待。 楚明云满心疑惑间，那边康乐帝已经逗完今日份的孙子。 将卓承颐递给楚明云后，康乐帝摆手：“好了，诸位先用着，朕与太子出去一趟。” 这意思，竟是连其他人的贺礼都不打算收了？ 也是，有了珠玉在前，谁还想管以后的呢。 这礼物送的，谁敢比啊！ 卓胤明焦急的喊了一声“父皇！”，连皇后都在说：“皇上，该明儿献礼了，皇上不若看看再说吧。” 这对母子此般表现，定是早有准备。 楚明云虽然心中好奇为何，以及那卓胤明到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但将人精心准备的一切浇灭在摇篮中，对她来说更爽。 她起身道：“皇上，最近殿下为了画舆图茶饭不思，出门时间都少了，臣妾斗胆，还想请皇上带殿下能多走走。” 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卓胤之还是马上应道：“不必这般，还用父皇带着？明儿我自己走一走就是了。” “竟这般辛苦？也是，不耗费时间，确实画不出那般的东西。”康乐帝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对着卓胤之招招手，“之儿，你来。” “父皇！”卓胤明又喊一声，但康乐帝也只是摆摆手，吩咐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去将其他皇子的贺礼都先收起来造册。 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人直接无视，卓胤明气的险些控制不住，要砸了桌案上的杯子。 还是三皇子妃见势不对，连忙上前阻拦，却被卓胤明一把推倒在地上。 她惊呼一声，趴伏在地，满脸错愕。 卓胤明却看也没看她，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一步，他像是忽然想起，恶狠狠的回头看向卓胤之座位的地方。 正好与楚明云对上视线。 楚明云怔了一下，继而对着卓胤明露出挑衅的笑来。 他又能如何？ 他不能如何。 卓胤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也是当晚回到府中，楚明云才从卓胤之那里得知，卓胤明准备了什么。 与从前一样，没花几个钱，却很有些巧思，应该能博皇上欢心。 可惜，在舆图这种礼物面前，一切都太简单了。 卓胤明怒气冲冲而去，其余几个皇子也都觉得没意思，依次与皇后告退。 皇后看着楚明云，才要开口，她怀中的卓承颐便适时的哭了一声。 李清华回头看她：“出来这般久，颐儿大约是饿了？” “也差不多到他该睡觉的时间了。”楚明云应道。 李清华点头，起身与皇后告退，话也说的无懈可击：“父皇那般疼爱颐儿，若知道颐儿因他的万寿节而少吃了东西，应该也会不舍的。” 皇后还能说什么？ 她恶狠狠的目送太子府的众人回去，只目光微错间，与回头望过来的胡氏对上了视线。 皇后从前很是不喜胡氏的。 但如今，与李清华和楚明云相比，胡氏竟又显得有了几分可爱。 这宫中，从来没有长久的敌对，都是利益。 不动声色的给胡氏递过去的眼色，皇后心气才顺了一些，忽然就接到皇上特地让人捎回来的传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哥中举了! “什么叫，不许皇后再插手太子府的事情了？” 楚明云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发展？！ 李清华说着笑道：“反正前几日才送来的四个美人，都已经收回到宫中去了。” 她轻咳一声，没好意思说，其中两个因为对了康乐帝的眼缘，如今已经被宠幸了。 但只如此，也够楚明云惊讶的了：“那以后……” “以后啊，皇后娘娘总不能再给府中塞人了。”李清华轻松的叹一口气，又笑起来，“还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卸下这般一个重担，应是高兴极了。” 此时的坤宁宫，皇后将刚换的一套茶盏砸碎在地上。 怎么说呢，那表情，那动作，那神态，只能说与三皇子是一模一样的。 满地碎瓷中，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不紧不缓走了进来。 他像是没看到地上都发生了什么一般，只拱手道：“娘娘，皇上有几句话，想转告娘娘。” “你说。”皇后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明显这次生气不少。 但等那太监说完，早已经离开许久了，皇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怒道：“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不许出宫，不许随意接见宫外的人，更不许往各府上送些莫名其妙的人”？？ 那她禁足出来有什么意义啊？！ 皇后气到失去理智，直接去找了皇上对线，却只得了一句：“既然这般，你就继续禁足吧。”的话语，险些让皇后气厥过去。 不过，按住皇后，太子府中确实也清净了许多。 没几日，便到了楚慎猷参加秋闱的日子。 他在国子监中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这秋闱，也称乡试，便是本地组织的一场考试，没有人会认为楚慎猷考不上。 但也没人想到他能考的这么好。 送喜报的队伍吹吹打打送到府门口的时候，楚母笑的脸都要歪了。 “快！快去通知大姑娘和二姑娘，她们大哥的喜事啊这可是！”楚母快高兴晕过去了。 楚明云比她得知消息还早，这会儿已经在回府的路上。 乡试的会元，春闱的解元，殿试的状元…… 如今楚慎猷给自己开了个好头，楚明云只觉得，以后会越来越好！ 而且，她在卓胤之那里的测试通过了！ 之前卓胤之已经帮楚慎猷找了人，但楚明云劝住了他：“这次能找人放松一些，那难道金銮殿上，也不能见分晓？” “或者说，他以后做官了，殿下还要找个人带他一带吗？” 楚明云说完，又有些担心自己说的太过了。 但卓胤之却点了点头，直言她说的有理：“那此次秋闱孤便不管了，等日后……” 日后，若楚慎猷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值得投资的人才，那太子只会毫不犹豫的为他铺路！ 因为知道太子的意思，这一回，楚明云便格外兴奋！ 还非得等着他找人吗？ 这不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也能拿第一吗？ 高高兴兴回到楚府，楚明云才与楚慎猷谈了几句，却被楚慎茂一直戳胳膊。 她有些不耐烦，正好又有一人来找楚慎猷，楚明云便回身抓住楚慎茂还想戳自己的手，不悦问道：“你干什么？” “哎，有件事，我不敢与父亲母亲说，你帮我拿个主意吧。”楚慎茂很是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楚明云眼睛都瞪大了：“你说什么？我帮你拿什么主意？” “哎，我知道你可会想法子了，上次你说的那话，我就觉得极其对。” 楚慎茂挠挠头，似乎很难启齿的模样。 在楚明云彻底不耐烦之前，他终于开口，“前天晚上，我媳妇儿，差点就跑了！” 楚明云：“啊？？” 白夕雁私奔，是在这个时候吗？ 她怎么记得是个冬天，还下着雪，侯府陪着楚府找了一圈儿人也没找到，只好不了了之。 这怎么提前这么多？！ 但她也无人可问，只能听楚慎茂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她趁我不在，收拾了包袱，将贴身的好东西都收走了。” “之后她还趁着半夜，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就要从府中侧门出去！” “一个丫鬟她都不带，她是真狠啊！” 楚慎茂说着，又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算，“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吃吃喝喝都是上乘，便是我不陪在她身边，她也从未缺过什么。” 顿了一下，他哼笑道，“只怕我不在家中，她才更舒畅呢！” 楚明云却是真的来了好奇：“我去与她聊聊？” “好，好，好妹妹，哥哥就靠你了，快去吧！”楚慎茂就等着楚明云说这么一句呢！ 他边说着，还要边推着楚明云往里面走。 看她还依依不舍的，楚慎茂道：“哎呀！二妹啊，你大哥中举是喜事，但你还有一个哥哥啊！那个哥哥，悲惨的很啊！” 楚明云无奈，被他半推半拉的拽到楚慎茂的院子里。 此时，主屋的门已经被一把厚厚的铜锁锁住，要打开只怕难的要命。 “可倔了，一日夜什么都没吃呢，也不肯招供，说清楚到底要出去与谁约会。”楚慎茂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屋子。 先是一股有些发霉的味道，然后，楚明云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面容眼神都有些痴呆的坐在那里。 楚慎茂后进来一步，进来后看到那疯女，还下意识去捂楚明云眼睛：“别怕别怕，都是假的。” “嗯。”楚明云没说什么，再往里走一步，进了寝殿，就瞧见躺在床上的白夕雁。 她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交合放在腹部，瞧着还算安详。 如果没有那通红的眼和苍白的脸的话。 楚明云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开口唤道：“二嫂。” 没有反应。 楚明云便试探的伸出手，才要放在她小腹上，便被一股力气猛的甩开。 再看原本还躺着的白夕雁，已经抱着肚子蜷缩在了床角，很是警惕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微微蹙眉，此时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开口，问道：“他不许你留下这个孩子，是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说过他爱我的! 白夕雁眼眸颤抖，却咬住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楚明云垂下眼睛，看向白夕雁的小腹。 细看的话，那里已经有了微微隆起的弧度。 不知道她上一世是如何瞒过涉世未深的楚慎猷的，也可能是楚慎猷一直在书院，便被她骗过去了？ 但对上什么都懂的楚慎茂，白夕雁便没法子了，这稍稍显怀便只能想法子跑。 跑的原因，自然是这孩子，楚家容不下，三皇子也容不下。 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开口却是：“我觉得，这孩子……你不留的好。” 白夕雁又是浑身一震，再看向楚明云的眼睛里竟含了几分恨意。 楚明云倒是不急不恼，慢声与她解释道：“前几日万寿节上，我还听三皇子说，新进府的侧妃也有了身孕。” “他已经有了不少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你的这个，于他而言，不是锦上添花，反而是雪上加霜了。” 白夕雁先在眸子不敢置信的瞪大，随后一眨，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哭的无声无息，但瞧着，却绝望极了。 楚明云有些不忍心，但想想上一世，不管是楚家还是白家，都在一直寻找她，而且侯府也在帮着打听着，却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便是卓胤明藏了她，也不可能藏的这般好，丝毫痕迹不露。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或许早就死了。 卓胤明不能要这个孩子，更不能要一个不明不白怀了自己孩子的、臣子的夫人，那般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给他上位之路加一块绊脚石？！ 楚明云还想再劝，但白夕雁却在此刻开口：“他说他爱我的。” 楚明云无话可说了。 “他说，他会娶我，只需要我暂时委屈一下，等等他……”白夕雁眼圈又红了，“是我不好，没能为他守住身子……” 楚明云微微蹙眉：“可楚二才是你名义上的夫君！” “那他也不该强迫我！”白夕雁身子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也是此时，楚明云眼尖的发现，床上有一片血迹蔓延起来。 她慌忙站起身，才要开口叫人，忽然就被死死拉住了袖摆。 白夕雁一边颤抖，一边努力看着她：“不要……叫人……” 楚明云皱起眉：“你小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夕雁却忽然大笑起来，“从他强迫我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我就险些保不住这个孩子！” “还是宛儿出去帮我寻了殿下，吃了药我才好些，但是当时殿下就传话，要我顺其自然，不必勉强。” “我原以为，他是心疼我……他还是爱我的！” “可是，可是……” 白夕雁大哭起来。 楚慎茂就是个混不吝的，哪怕外面有了不少女人，哪怕他嫌弃白夕雁不是黄花大闺女嫁给他的，却依旧隔三差五要来正屋住一晚。 白夕雁反抗无果，每次却让楚慎茂越加兴奋的对她，这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更不好了。 她求了卓胤明几次，终于，这回换来对方的真心话。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也不在乎……楚慎茂会如何对她。 虽然他还在用好听的话哄着她，但白夕雁心思敏感，怎么察觉不到那字里行间的敷衍？ 而且，他的意思很明确，要白夕雁自己想办法流掉这个孩子。 虎毒尚不食子，他竟如此狠心！ 白夕雁忍受不了，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去找他，谁知道被楚慎茂察觉到，非要她说出要去找谁！ 她才不是那般的人，便是严刑拷打，也绝不可能供出卓胤明！ 忍耐了几日不吃不喝，白夕雁早就察觉到，或者说是，早有预料，这孩子保不住了…… 她又哭又笑，抓着楚明云的袖子还在问着：“这样他就高兴了吧？是不是？没了这个孩子，他还会如以前一般对我的，是不是？” “……我让人叫我府上的大夫来给你瞧瞧吧。”楚明云无话可说。 白夕雁闭了闭眼睛，眼泪依旧簌簌而下。 而很快，她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了。 抓着楚明云袖摆的手指松开，白夕雁昏死过去，若不是楚明云扶了她一把，怕是她要直接撞在床头了。 四下看看，连个在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楚明云便也明白，外间那个女子是谁了——应是白夕雁的陪嫁丫鬟。 楚慎茂折磨起人来，确实是有一手的。 没法子，她只能留了个自己的人照看着白夕雁，又唤了个小厮快回去，将刘大夫悄悄接到楚府来。 也好在今日的楚府实在热闹，吹吹打打，来来往往的人着实不少。 等到半下午时，连卓胤之都过来了，还给楚慎猷送上了贺礼。 彼时，楚明云已经处理好白夕雁的事情，又悄悄寻了白氏，凑了两个婢女照顾她。 对楚慎茂，她也只是说，白夕雁最近什么都没吃，人有些虚弱，晕过去了。 楚慎茂嘟囔了几句，什么都没说，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白夕雁的那婢女，楚明云也请刘大夫给瞧了两眼。 “实在可怜……”刘大夫都有些不忍了。 楚慎茂在床上……有些习惯，很是不好。 这婢女不知道是不是当做通房陪嫁的，但明显已经被楚慎茂幸过了，而且大概率是强迫的。 现在人似是半疯，又几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精神也差到极致。 而且按刘大夫的诊治，竟还开了涂抹的外用药物…… 用在哪里，楚明云只相信，便觉得不寒而栗。 白氏如今是平妻，虽然不管中馈，用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她选了几个嘴严老实的，将楚明云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婢女解救出来。 “二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楚明云与白氏感慨道。 白氏如今有楚明云撑腰，楚父也待她客气，胆子倒是大了几分，也敢说几句了：“夫人宠他宠的跟眼珠子似的，不管什么事情都随便他……” 顿了一下，她忍不住与楚明云分享八卦道：“那日他都摸到了老爷书房里的婢女身上，也被夫人强压下了，可怜那婢女，什么都没做，便被夫人罚了一顿，赶去做了洗衣服的苦力活。” “啊？”楚明云还有些惊讶。 “不过这般倒是让老爷生了几日的气了，嫌身边连个知冷热的都没了。”白氏半带嘲讽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吃醋了 楚明云却是心中一动，凑近道：“娘现在是平妻，应该也能给父亲身边安排人了吧？” 这种事情，白氏并没想过，更没做过。 但楚明云说了，白氏便愿意试试。 问了那婢女的形容相貌后，楚明云准备就照着那般的给楚父找一个，回头送到白氏这里来，等楚父再来的时候便人去奉茶。 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也算在楚父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 上一世，楚明云可太知道楚父偏心的重要性了。 当时彭侯如日中天，楚父走到哪里都不忘提及这个“好女婿”。 哪怕之后楚父再无存进，可他门生遍布，楚明云与几人的夫人交好，互帮互助，很是方便了不少。 这一世，眼看着便能比上一世更好。 楚明云与白氏说掏心窝子的话：“从前没有孩子，我还察觉不到，如今做了母亲，才明白娘的心意。” 实在是，做了母亲，便希望能将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孩子。 而卓胤之现在已经是太子了。 他已经是太子，那便……有可能的。 楚明云不敢将那个希翼宣之于口，但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娘家以后会势大，她自然要与之交好，不管是楚父还是楚慎猷，都有用的紧。 与白氏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传来通报，楚明云才知道太子来了。 她连忙起身，出门没多久，便瞧着卓胤之与楚慎猷相谈甚欢的模样。 静静等在一旁，楚明云刚转了下视线，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明云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连忙回头，让安萱等着与太子说一声，而她则带了惠舟，急急往旁边小路走去。 相熟的各府上，便是没人来，也几乎都送了贺礼。 裴家与楚家在亲事上心照不宣，这般喜事，自然也派遣了管家过来庆贺。 而好巧不巧的，楚明云看到的，便是裴家来送贺礼的队伍。 但她却在队伍里瞧见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裴兆佳！”楚明云站在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身后，猛的喊了一声。 裴兆佳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诶！”了一声，回头后看到楚明云不赞同的表情，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哦，她现在还戴着小厮才戴的灰帽，面上也故意涂的灰扑扑的。 若不是楚明云和她交好，怕是都认不出这是谁！ “嘘，嘘，云儿你小声点儿！”裴兆佳一边比划着做手势，一边那双大眼睛还在不停转着，明显在偷看向楚慎猷的方向。 楚明云实在头疼：“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裴姨知道吗？” “嗨，她知道了肯定不能让我出来啊！”裴兆佳一摆手，很是潇洒，“我悄悄的呢，谁也不知道！” 楚明云真是佩服她极了：“你这，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发现呗，反正我都定了亲事了，来看看自己未来夫君，庆贺一番，有什么不对？”裴兆佳还在嘴硬。 见楚明云不赞同的模样，知道她还要说什么，裴兆佳连忙道：“好了好了，好云儿，莫要念我了，我知错了！” 每次都来这一招！ 楚明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裴兆佳继续说道：“哎，还不是你最近太忙了！都不肯与我来玩，我实在闲的捂脸，才出此下策，结果还被你碰到了，你还要来说我！” “倒是我的不是了。”楚明云哭笑不得。 但她最近确实忙的厉害，为了府中的事情，也为了万寿节的准备，还有楚慎猷的考试，她都在看着。 裴兆佳两次叫她出去玩，她都没能去，而且还有个小的天天找娘，她也离不开。 楚明云叹道：“罢了罢了，是我的错，你现在快些回去，明儿我就去寻你玩。” “你说的啊，明儿可千万要来找我，不然我都要憋出毛来了！”裴兆佳满嘴胡说八道。 楚明云轻轻拍了她一下，才要说什么，就听惠舟忽然紧张说道：“侧妃，殿下过来了！” 一回头，楚明云就瞧见卓胤之和楚慎猷一起往自己这边走来。 只看两人的表情和方向，就是要来寻自己的！ 哎呀，可不能被他们看到这番打扮的裴兆佳！ 楚明云急忙就要将人藏起来，可四下不是墙壁就是小路，连棵树都没有，可往哪里藏啊！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让裴兆佳快跑！ 裴兆佳也知道厉害，不敢多留，扭头撒腿就跑！ 但她这么一跑，惊慌失措的，又穿着小厮的衣服，卓胤之大约是想歪了，竟让身边的安平追了上来！ 楚明云眼睁睁看着安平从自己身边跑过去追裴兆佳，急的直跺脚。 “怎么？这般担心那人，那孤请他和咱们一起回府好不好？”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楚明云心中一惊，回头便对上卓胤之微冷的眼睛。 她想说不是那样的，但又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和一个小厮走的那般近。 楚慎猷帮她打圆场道：“瞧着那衣服，是裴府的小厮吧？可是裴家大小姐有什么话要与侧妃说？” “是，是佳儿……”楚明云想说什么，却被卓胤之一个冷哼打断。 他似笑非笑开口：“哦？那为何要一个小厮传话，还是在楚府？” 楚明云张口结舌，心道真是要被裴兆佳害死了！ “怎么，说不出来了？哼。”卓胤之两眼冒火，很是不满的模样，“你从前到裴府，孤从未过问过，你便是这般对孤的？” 楚明云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不知道卓胤之这是哪里来的邪火？ 而且，她怎么对他了？ 就算和个小厮说几句话，也不算丧尽天良吧？ 楚明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安平已经抓着人回来了：“殿下！” “哎，等一下，你别那般使劲儿，安平！”楚明云见安平使劲扣着裴兆佳的肩膀，而裴兆佳却只知道用袖子捂着脸，根本不挣扎，忍不住就喊道。 这一下让卓胤之更是气的眼红：“楚明云！” 当着他的面，就把人关心上了？ 好好好，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庭广众之下，牵手? 收到卓胤之的命令，安平开始用力扒拉裴兆佳捂着脸的手。 楚明云快急死了！ 但安平不听她的，卓胤之此时似乎在盛怒中，也不肯听她要说什么。 楚明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她看向楚慎猷，带了些央求道：“那不若，大哥先回避一二？” “为何？”楚慎猷有些不解。 他看出太子不愉，还想帮楚明云说几句话呢。 而且……到底也是裴府上的小厮，楚慎猷总觉得和自己也有些关系。 见楚慎猷不肯走，那边裴兆佳眼看就要露脸了。 楚明云实在怕她大哥的婚事再生变故，咬着唇上前一步，先挤开安平，然后拉住裴兆佳就要跑。 这一下，便是谁也没想到！ 卓胤之简直怒发冲冠，开口就是怒吼：“楚明云！” “哎呀！罢了！”裴兆佳先忍不住了。 她从来不是扭捏的女子，自认敢作敢当。 而且，她来，就是想再看一眼楚慎猷的。 她扯着楚明云不再跑，又放下捂着脸的胳膊，一双圆眼睛带了些不安和绝强的看向楚慎猷。 “是我，云儿是为了保护我……”裴兆佳说着，轻轻咬了下唇，“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 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楚慎猷便惊了一下。 卓胤之也很快回过神来，蹙眉先让安平回来，离人家姑娘远点，然后无奈的瞪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还要瞪他呢！ 尤其是让安平那般粗鲁的对待裴兆佳，哼！ “大哥，我先陪太子去那边看花，你、你们聊几句。”楚明云知道裴兆佳的心思，也怕两人就此生了误会，让楚慎猷以为裴兆佳是这般轻狂不知礼的女孩子。 不如让两人好好说说话，有什么误会，当场解开的好。 楚明云一时担心裴兆佳，对卓胤之也没有以往那般尊重，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便拽着人往另一边走去。 刚刚为了避开人群，她特地选了个僻静的地方。 这会儿她下意识拉着卓胤之离那俩人远点，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多的地方。 被人反复盯了好几眼之后，楚明云才反应过来，她竟牵着卓胤之的手呢！ 大庭广众之下！ 众目睽睽之中！ 她牵着太子的手，大摇大摆从僻静处走了出来！ 楚明云像是被烫着一样，慌忙就甩开了卓胤之的手，还欲盖弥彰的丢下一句：“哈哈，我去那边看看。”就要跑。 却被卓胤之又拽住了衣袖：“怎么？不是说要带孤看花？” 楚明云头都不敢回，怕被他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卓胤之语气里含了丝笑意：“怎么？刚刚与一个小厮拉拉扯扯都敢怼孤，现在又这般害羞了？” 这话说的，楚明云忍不住嘀咕：“……不是小厮。” “嗯哼。”卓胤之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得亏不是小厮，不然，现在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她站在这里？ 早就得见点血了。 楚明云轻咳一声，感觉脸上的热度已经下去不少，才正常的回头：“好吧，臣妾带殿下去看花。” 这一瞬，卓胤之感觉有什么不对的。 似乎……楚明云不在了，而那个楚侧妃又回来了。 他一时说不清这两者的区别，却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楚明云并未察觉他这般细微的情绪变化，只带着人去逛了一圈花园，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楚慎猷正在门口送人。 裴兆佳已经没了踪影，或许已经回去了。 有客人陆续离开，楚明云也没再多留，就想告辞。 “殿下不若用过晚膳再走？”楚慎猷挽留道。 也是卓胤之来的晚了，没赶上午膳，楚慎猷总觉得人来一趟，饭都没吃上一口便要走，是不是不太好。 但卓胤之能抽空过来就不错了，再见过楚父之后，他便带着楚明云离开了。 刘大夫被楚明云留在了白氏这里，与卓胤之说的理由是白氏身子不好，想请刘大夫给她调理一下。 只是个民间大夫，又不必邢太医，卓胤之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只是一路坐在马车上，他始终握着楚明云的手。 但不在人前，楚明云并未感觉怎么样，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卓胤之要一直握着自己。 还挺麻烦的。 这一天过的，着实有些精彩了。 回到太子府，楚明云终于察觉到些疲累。 洗了个澡，又去看过卓承颐，楚明云便准备睡了。 可谁能想到，这一日还未结束。 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时候，楚明云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侧妃，玲珑阁出事了。”安枝一边帮她披上薄披风，一边说道，“苏姨娘……小产了。” 楚明云瞬间清醒，却很不解：“这个时间？” “似乎下午就开始不舒服了，但是苏姨娘并未告知旁人，只强自忍着，忍到现在……”安枝也无话可说。 “这般是何必！”楚明云急急起身，一边问道，“太子和太子妃都知道了吗？” “是，来报信的便是正院的人。”安枝应道。 楚明云点点头，不再多问，飞速穿好衣服，带着几个婢女就往玲珑阁去了。 时间已是子时过半，卓承颐睡的正好，倒也不必担心。 等她急急赶到玲珑阁的时候，便听到邢太医正在与卓胤之回禀道：“这是误服了什么药物导致的小产……臣一时还未断出，求太子恕罪。” “嗯，慢慢查。”卓胤之语气莫测，似乎并不太生气似的。 自然，也不是高兴的。 楚明云不知为何，心中一个突突。 但紧随而来的通报声让她没时间多想，李清华竟也过来了。 她面上的焦急和担忧比卓胤之还要多，走进来就急急问道：“人怎么样了？” “回太子妃娘娘，已经……保不住了。”邢太医据实以答。 李清华倒吸一口冷气，继而有些愠怒：“苏氏怎么回事！白日里觉得不舒服怎也不知禀报一声，就这般忍着？” 卓胤之淡淡看了她一眼。 也是因为今日，卓胤之和楚明云都没在府中，如今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便只能算在李清华头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被诬陷 李清华则被卓胤之这一眼看的心中惊慌，越发疾言厉色道：“伺候苏氏的人呢？都死绝了么？主子不舒服，也不知道回禀一声么？” “娘娘不必斥责他们，是妾不许他们去的。”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内殿门口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见是一脸苍白的苏氏扶着婢女的手，竟不知何时下了床。 她裙摆上还沾着血迹，唇上却无一点血色，却还是硬撑着一步步走了出来。 “你出来作甚？快回去休息！”李清华连忙说道。 苏氏却不管，依旧要走出来，一下子跪在卓胤之脚边。 卓胤之皱眉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妾知道，殿下……并不如何喜欢妾腹中这个孩子，但是，妾求殿下，求求殿下，一定要查出是谁害了妾的孩子……” 苏氏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许久，这会儿又流下两行泪来，“妾不求报仇，只求……一个真相……” “你起来。”卓胤之皱着眉，“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孤的孩子。” 这便是应下了。 苏氏闭了闭眼睛，再扣头：“妾，多谢殿下……” 楚明云看着她这般，却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 苏氏如此言行，倒像是将卓胤之推到对立面一般似的。 可刚刚失去孩子的，不止是苏氏，还有卓胤之啊！ 楚明云正好站在卓胤之身侧，下意识便抬手，轻轻抚了下他的后背。 这是一个带着安慰意义的动作，却让卓胤之身子微微一僵，半晌才放松下来。 李清华此时开口：“苏氏，你不必这般，殿下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不止要查出真相，更要让行凶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且安心回去。” “多谢太子，多谢太子妃。”苏氏扶着婢女的手，很是费力的才站起身来。 她为了怀孕，吃了不少苦头，当时因药物而浮肿的体型还未完全消下去，孩子却没了。 楚明云忍不住劝道：“苏姨娘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孩子以后会有的。” 无心之言，也是安慰这种情况最常见的话。 却让李清华的身形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 卓胤之跟着道：“侧妃言之有理，你快起来，去床上休息吧。” 他带了几分叹息，大约也觉得苏氏有点点的蠢。 似乎如何与她说，她都不能理解，似乎那孩子只是她自己的一般。 起身，卓胤之道：“孤将安平留下，定将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 说完，他看向李清华：“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臣妾无用，没看顾好苏姨娘。”李清华低着头说道。 楚明云不由看了卓胤之一眼，见他眉眼间有些烦躁，便开口劝道：“太子妃又不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哪里就能未卜先知呢？” “是妾的错，只以为是吃的不舒服，却未想到……”苏氏说着，又要哭。 卓胤之已经不耐烦再听这些。 苏氏也实在能忍，实在没办法了才叫的太医。 他比邢太医来的还早，但他来的时候，苏氏已经小产。 这让卓胤之实在生气又不解。 明明苏氏像是很珍惜这个孩子一般，怎此时就这般心大？ 他不想再看苏氏此时后悔的眼泪，更不想听李清华的自责，干脆的抬步走了出去。 邢太医还未查出到底是用了什么药物，其余人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楚明云等了李清华一起回去，她也是先将人送到正院，才回了蓬莱阁。 只是她也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便看到正在灯下阅读的卓胤之。 “殿下怎来了臣妾这里？”楚明云很是惊讶。 卓胤之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孤来瞧瞧颐儿。” 楚明云便知道了。 苏氏的孩子没了，卓胤之也很是伤心的。 ……从前像是无所谓一般，失去了才知道难受，楚明云实在不理解。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端了杯温水给卓胤之：“时辰不早了，殿下在臣妾这里休息？” “嗯。”卓胤之沉沉应了一声，喝了几口温水，便与楚明云一起往床榻上去了。 两人和衣而眠，不知是因为走了困劲儿，还是都心中所想甚多，一时竟都没睡着。 轻轻翻了个身，楚明云却听到卓胤之低声开口说道：“孤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但她一直介意，怀上孩子之后，便一直求孤，说只当养个小猫小狗，也莫要嫌弃。” “那是孤的孩子，如何会嫌弃？”卓胤之轻哼一声，之后沉默许久，才道，“罢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殿下。”楚明云在黑暗中看不清卓胤之的表情，但是听他的话，却是有些伤心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道：“殿下还这般年轻，开枝散叶只是时间问题。” “嗯。”卓胤之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又轻拍了一下，“睡吧。” 楚明云还以为自己会继续睡不着，谁知道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陷入了黑沉的梦中。 再醒来时，卓胤之已经不在身边了。 “殿下一早便去了宫中，今日休沐，殿下估计是去找皇上去。”惠舟小声与楚明云说道。 楚明云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外面有些吵闹，她猜测是安平在查什么，便也未管，只让人将卓承颐抱来在身边，以免吓到他的时候，亲娘还不知道。 乱了一整个上午，整个太子府都有些人心惶惶的感觉。 楚明云今日便只在自己院子里，哪里也未去。 本以为，最差也就是这般了。 却不想还有更倒霉的。 半下午的时候，安平带着人，一脸难言的来了蓬莱院。 彼时，楚明云正抱着卓承颐坐在廊下，指着给他看各种花草。 见到安平进来，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做什么来的，之后，就听安平开口说道：“侧妃，属下要搜索一番蓬莱院，求侧妃莫要责罚。” “搜蓬莱院？”她后知后觉站起身，“好，那我出去等你。” 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还问了一句，“是全府都要查吗？” “不是……”安平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属下接到密报，说，侧妃这里有药材存放。”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孤会还你个清白 “我这里有药材？”楚明云重复了一遍，哂笑一声，“好好好，我倒是不知道，我这里还有药材。” 话虽这么说，面上表情也是带着愤慨不满的委屈，但楚明云心中百转千回，却想到之前自己托楚府厨娘买的药。 当时她本想着是，若等怀孕后期李清华还未生产，便自己用些药物推迟一下，以免抢了长子的头衔。 后来李清华早产，这药便没有用武之地，便一直在衣柜深处放着。 但此事，除了楚明云和惠舟，无人知晓。 安平又是哪里来的密报？ 不可能。 楚明云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很自然的直接让开了位置，让安平带人进去。 “啊。”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去看安平，“要连侧殿一起检查吗？颐儿似乎在睡着……” “不必，只查正殿即可。”安平说着，面上却有些犹豫。 他对着楚明云行了个礼，看起来像是致歉一般，然后径自进了她的寝殿。 楚明云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她那句试探，便是想知道，安平到底是真的得了密报，还是试探她来的？ 安枝，还是安萱？ 是她太过松懈了，竟忘记了那包药材的事情，总觉得所做的事情没有不可以被卓胤之知道的。 ……所以，这次苏氏的事情，所针对的不仅是苏氏，还有她？ 楚明云后知后觉想到这一点，藏在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面上却保持自然的出了门。 身后屋子里声音并不太大，而且很快，安平便急匆匆出来了。 他手里没拿什么东西，楚明云却瞧见，他袖袋中鼓囊了一块。 不必多问，那药材确实已经被安平找到，并拿走了。 思量着该如何应付后面卓胤之的盘问，楚明云面上却带了笑：“如何？可找到了？” 安平并未回她，只行了一礼，就匆匆离去了。 楚明云眯了眯眼睛。 如果说，她有药材的事情，安枝或者安萱会告诉安平和卓胤之，但应该不会再告知旁人。 当务之急，唯一破局的办法，便是找出对苏氏下手那人，这般才能自证清白。 只是她藏药的事情，也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思及此，楚明云眸光闪了闪。 还需要什么借口呢？ 她只需要将实话说出来就是了。 初衷便是这般，何时买的药，谁去买的药，她都可以一一告知卓胤之让他去查。 虽然这般就废掉了厨娘这条线，但能保住这次，便已是极好。 只怕这理由在卓胤之那里实在牵强，哪怕是真的，或许也很难取信于对方。 还是要先找出真正动手的人。 楚明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屋里的四人。 安枝眼神微微有些闪躲，安萱却是和惠舟、晚舟一般的茫然和惊讶。 楚明云笑了：“安枝，去请邢太医过来。” 安枝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楚明云，似乎不相信楚明云说的是她。 旁边的安萱轻轻撞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连忙矮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楚明云不担心邢太医不与她说实话。 李清华那件事，算是个把柄，还握在她手里呢。 而且此事，太子过问得，太子妃过问得，她这个太子侧妃想问问，自然也是可以的。 “臣还未查出是什么，但……侧妃知晓，有孕之人便是生病也不敢乱用药的，苏姨娘不只是今日饮食中被下了药物，而是连续多日的服药。” 邢太医也是焦头烂额的很。 楚明云有些明白了：“不是用来小产或者滑胎的药物，就算是其他药材，连续吃，对胎儿也是有影响的。” “对。”邢太医头疼的便是这一点，“臣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种药物，只诊着有泻火之效，剂量稍重。” 泻火…… 楚明云皱起眉来。 她的那包药物中，确实有两味药是可以泻火的，但苏氏要长久的吃，她也没那般多的药啊。 只是很难解释，尤其是之前李清华身子不好，府中一切都是她管着，要对苏氏动手太过简单。 邢太医那边还有事，匆匆回过楚明云后便又连忙就告罪离开了。 而他走的也幸好够快，不过片刻，卓胤之便来了。 他来之后，也没说什么，连卓承颐也没去看，只沉默的坐在那里，并不问楚明云什么。 楚明云叹了口气：“殿下，若不是安平今日过来，臣妾都要忘记自己这里还有一包药了。” 她这般痛快，倒是让卓胤之脸上浮现起一些惊讶来。 “臣妾也不怕殿下笑话，今日瞧见那药，臣妾再去看颐儿的时候，便……总觉得对不起他。” 楚明云苦笑，“臣妾之前，竟想将那药用在自己身上，好让颐儿晚出生几日……” 面对卓胤之惊愕的目光，楚明云坦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及如何买到那药的方式。 至于药方，楚明云说是从前白氏意外得知的，原也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卓胤之听她说完，目光沉沉看了半晌，忽然起身：“孤会去查。” “是。”楚明云低头应下。 “这段时间，你就先呆在蓬莱院，无事莫要出去了。”卓胤之道。 这是要禁她的足。 楚明云抿了下唇，到底还是说道：“昨日在家中，臣妾答应了裴家大小姐今日会去寻她，如今怕是要失约了……” 眼看着卓胤之略有些变化的神色，楚明云放软了声音，“求殿下，帮臣妾去传个话，臣妾不想做那无信之人。” “好，你放心。”卓胤之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看楚明云似乎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还安慰了一句，“等事情查清楚，孤也能还你个清白，你放心。” “是，有殿下这句话，臣妾没什么不放心的。”楚明云对着他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多少还是带了些委屈。 卓胤之轻叹口气，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楚明云的手，又道：“放心。” 除了放心，她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蓬莱院的大门在卓胤之出去之后，便轰然关上。 楚明云站在殿门口，遥遥望着这一幕，心中叹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章 禁足 卓胤之相信她了吗？ 楚明云不知道。 她也不敢试探太过，只隐晦的提醒了卓胤之自己的重要性。 她有儿子，有母家，有出息的兄长，还有家世不俗的手帕交。 这样的她，对太子府来说，也是重要的。 虽然卓胤之的态度好了一些，但还是将她禁足了。 “侧妃，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安萱有些惴惴的开口问道。 楚明云看了站在她身边抿着唇的安枝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我怀颐儿的时候，从家中要来的药材，连我自己都忘了。” “却是不知，是谁能这般神通广大，连我自己忘记的事情都能知晓呢。”楚明云并未专门去看安枝，只说完这么一句后，扶着惠舟的手便回了内殿。 只能说，还好卓承颐尚幼，不会在意自己父亲几日没露面这种事情。 楚明云如今，除了等，似乎也并没有别的办法。 整个蓬莱院很快消沉安静下去，似乎众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三日，楚明云便有些理解胡氏拼命砸门的心情了。 她叹了口气，提起手中的毛笔，继续画着面前的秋意图。 外面天气还是很热的，虽然已经立秋，但各院的冰都还在用着。 她这里的份例倒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 这会儿，轮值陪在楚明云身边的正是安枝。 便是楚明云也没想到，她正画着手中的画，身边伺候的人便忽然跪了下去。 这让楚明云吓一跳，险些就要毁了这画了一整日的画。 她赶紧将毛笔移到一旁，无奈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是……是奴婢不好，曾经给侧妃收拾衣柜的时候瞧见那包药材……”安枝眼泪“唰”的就下来了，“那日听说苏姨娘是因为用了药才小产，奴婢这、这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然后你便告诉了你哥哥？”楚明云好笑的问道。 安枝满脸羞愧，不想点头，却还是轻轻点了一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地上，楚明云无奈：“莫要哭了。”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那日听了邢太医的话，便知道事情不是侧妃做的，那包药，一直放在那里，从未动过。”安枝抽抽噎噎，话都说不清楚，“奴婢，奴婢不告诉哥哥就好了……” “无事，我确实有药，查就查吧。”楚明云倒是想的开，“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无济于事，只是……我希望，你以后能多相信我一些。” “奴婢自是相信侧妃的！”安枝急急解释。 其实她也知道，安平将两个妹妹送到楚明云身边，自然也是为了妹妹们好的。 楚明云不管是家世，还是自身，甚至孩子，都在这府中是佼佼者。 等以后太子继位，楚明云最差也得是个贵妃，她们两个跟着楚明云，又能伺候大殿下，未来便不必发愁。 所以当安枝听说方氏是中了药之后，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是自己和安萱以后的好日子都没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将事情告诉了安平，然后便是自责，无尽的自责…… 眼看着楚明云越发平静，安枝却越发难过，终于忍不住，今日便坦白了一切。 她已经做好被楚明云责罚的准备，却不想，楚明云竟弯下腰，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楚明云还说道：“我希望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以后有什么事情，若存了疑心，直接来问我也是好的。” “是，奴婢……记住了。”安枝尽力不让自己哭的太难看。 楚明云还帮她擦了下眼泪，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避，便笑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该惠舟当值了吧？让她提前过来就是了。” “是，奴婢……”安枝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只能又行了个大礼，便捂着脸，匆匆忙忙离开了。 不一会儿，惠舟满脸疑惑的走了进来：“小姐，她怎么了？” “药材的事情是她发现，并且告知安平的。”楚明云一边作画，一边答道。 惠舟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竟是撸起袖子就要去寻安枝：“平日里小姐好声好气的待她，她倒好，吃里扒外！” “没关系，想来，以后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楚明云勾了勾唇。 惠舟不太明白，但楚明云不许她去找人，她便听话的待在了这里，只是脸上一直不高兴的样子，半晌，竟委屈的哭了。 楚明云一问，惠舟便道：“小姐对她那么好，她竟背叛小姐，太坏了！” 这话天真的让楚明云失笑。 但也挺好的。 这一世的惠舟能保持如此单纯的性子，倒也多亏了太子府的种种。 要知道，上一世，进了侯府后的一年，连惠舟都已经有了如今安萱的七分沉稳。 这般倒也不错。 楚明云轻轻拍了拍惠舟的脑袋，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不知道颐儿这午觉睡醒没，不如你替我去瞧瞧？” “晚舟一直在那儿呢。”惠舟一边吸鼻子一边答道，“最近院子里，总有些人心浮动不稳，晚舟担心那几个奶娘不尽心，便与奴婢商量着，轮番去瞧着。” 楚明云一怔，惠舟继续说道：“奴婢等瞧着小姐不甚高兴，便没敢将此事与小姐说。” “辛苦你们了。”楚明云忽然想笑。 她又拍了拍惠舟的脑袋，真的非常感激这两个婢女的陪伴。 惠舟又吸吸鼻子，也给自己找了事情转移注意力：“小姐这是在画什么呀？奴婢瞧着那样子，好看的紧——” 话声未落，一道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传来，主仆俩人都愣了一愣。 片刻后，惠舟大喜道：“小姐！门开了，门开了！” 楚明云不由往前走了一步。 才三日，卓胤之便已经查清楚了吗？ 所以是谁，是谁害了方氏，还要嫁祸给她？ 楚明云正这般想着，却见进来的竟是清潭。 原是太子妃派人来关心她来了。 楚明云抿了下唇，掩住心中淡淡的失望，迎上前去：“清潭姑娘。” “侧妃娘娘……”清潭也有些难以启齿，却只能说道，“皇后娘娘想看看小殿下，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来将小殿下抱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她才不会坐视孩子被带走! “什么？”楚明云一惊，下意识拒绝道，“可是颐儿还在睡觉……” 清潭叹了口气：“娘娘也说，这个时间，小殿下应该是在睡觉的，但是……宫中来人正在等着。” 她说着，看了眼跟在楚明云身后的惠舟，“侧妃若不放心，让惠舟姑娘跟着一起。” “太子妃……姐姐，也会进宫吗？”楚明云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要不然呢？让颐儿自己去吗？ 可她才笑了一下，清潭便很不好意思的开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们家娘娘身子不好，便不必跟着了。” 楚明云这下彻底绷不住了：“什么？难道让颐儿自己？” “宫中来接的，是两位照顾皇子很有经验的嬷嬷……”清潭自己也知自己这话说的无力。 楚明云不管那些，直接问道：“殿下呢？” “殿下去京郊了，今日都不一定归来。”清潭小声说道，“安平也一并去了。” 楚明云便知道了。 要说皇后专门挑个这样的时候是安了好心，那楚明云是不信的。 她抿紧唇：“小殿下最近没见着殿下，总也睡不好，今儿好不容易才睡着，能不能请两位嬷嬷稍候，让小殿下能多睡一会儿？” “侧妃这般……”清潭想说，她拖延也无用，但到底还是应下，“是，奴婢这便回去与娘娘说。” 或许暂时获得了些喘息的时间，但楚明云目送清潭离开，院门重新关上，却是一点儿轻松也没有。 皇后打的什么主意，简直就是个明明白白的阳谋。 楚明云禁足出不去，李清华身子不好，卓胤之又不在府中。 她身为皇后，身为卓胤之的母亲、卓承颐的亲祖母，便是将孩子抱去养个几日又怎么了？ 甚至说出去，还可以踩着楚明云被禁足的问题，给自己立个疼爱孙辈的模样。 楚明云越想越气，手中的毛笔更是不知不觉间被她掰成两段。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惠舟也听明白了，又急又惶然，“奴婢跟着去没问题，可，可若是皇后娘娘不准小殿下回来可怎么办啊？” “不去。”楚明云咬着牙，吐出这么两个字。 不管怎么样，卓承颐不能进宫！ 否则发生什么，谁能知道？ 皇后在她院子里抱卓承颐都能“失手”给摔了，进了宫，到了她的地盘，卓承颐再出个意外岂不是太简单了？ 哪怕不出意外，养上几日，好好给她送回来，结果回来之后病了，这又算谁的？ 每个母亲爱子的心情大约都是一样的，除非孩子就在眼前，不然怕是会想象出无数无数个孩子出事的模样。 楚明云不准备折磨自己，反正她今儿就是不许卓承颐进宫了。 皇后有本事便治她一个抗旨的罪名，到时候事情说出去她也不怕被人知道。 至于卓胤之…… 他将他禁足在此，三日了，没有丝毫消息，只自顾自出了门，还带走了安平，完全不管他们母子的安危。 楚明云此时想起他，满心都是怨怼，也完全不想让人去寻卓胤之。 她就打定了主意，除非皇后今日就弄死她，不然，休想将颐儿抢走！ “来人，拿链子锁来，将大门锁好！”楚明云冷声吩咐。 将她禁足？ 把她关在院子里？ 那她干脆也落个锁，她不出去，旁人也别进来了！ 至于吃喝，院子里还有三日的存粮，三日之后若皇后还能坚持，而太子还没回来，那她不吃不喝也没什么。 将一切想好，也下定了决心，楚明云便没了刚刚紧张又害怕的情绪。 她沉着冷静的吩咐着，又怕只一道链子锁挡不住人，还让人将院子里的一块石头搬过去，堵住了门。 此时，楚明云想起的却是裴兆佳与她讲过的那些死守城门的故事。 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楚明云深吸一口气，拍手让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凑近过来。 她直接说道：“小殿下生了病，需得好生静养。我不想人吵到他，所以最近不管谁来，一律都不准进院子！” 链子锁的钥匙独独一份，楚明云当着众人的面放进了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同时说道：“最近天热，大家都辛苦了，等下都来找惠舟领个喝茶钱。” “奴婢（奴才）遵侧妃命。” 原本众人就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如今门该锁也锁了，该堵也堵了，楚明云又先施压再给甜头，众人也不敢说什么。 而且多领了一个月的月钱之后，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惠舟拿钱的时候，还不小心一下子掀开了钱箱子。 里面堆的满满的铜钱，直接晃花了来领银子人的眼睛。 侧妃竟这般有钱！ 原本略有些人心浮动的蓬莱院，经此一事之后，却又奇异的安稳了下来。 就像是……大家都被迫上了同一艘船，还未反应过来，船就已经驶离。 既然下不去，而且好处多多，那就干了！ 孤注一掷之后，大约是“来都来了”的安心，整个蓬莱院锁了大门，却越发井井有条了。 清潭去而复返，便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守着院门的两个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打开蓬莱院的大门，清潭无奈，只得回去如实回禀李清华。 李清华讶然之后，却是笑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咳嗽的看向还等在那里的两个宫里嬷嬷：“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家这位侧妃，性子着实有些执拗的。” “这，皇后娘娘召见，哪里是执拗一些便可以不见的？”两个嬷嬷有些不敢相信，“她一个侧妃，竟有这般胆子？” “咳咳，咳咳咳……”李清华咳的直不起身来，还摆手道，“我这身子，实在没用……殿下今日又不在府中，我也无法，咳咳咳，咳咳咳……” “娘娘，您该去喝药了！”清潭有些明白了李清华的心意，忙扶着她说道。 李清华点了点头，一边咳嗽一边扶着清潭的手站起身来：“我是无法了，只是对不住两位嬷嬷……” “那、那我们……”其中一个嬷嬷不知所措，另外一个嬷嬷却怒道：“若是这般，太子妃便不要怪我等在太子府不守规矩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孤保证，没人能从你身边带走孩子 “请便，我这身子，也做不了什么……” 李清华一边咳一边走回了寝殿，竟是直接将两个嬷嬷丢在了这里。 面色稍微和善些的那个蹙眉：“不若咱们先回宫中，回禀皇后娘娘后再做定夺？” “哼，一个太子府，一个侧妃，还能上天不成？！走，咱们去会会她！”另外一个面容严厉的嬷嬷怒道。 但事实证明，她们还真没有办法。 叫喊，无人理睬；拍门，没有回应。 叫太子府的侍卫去撞门，侍卫做为难状：“这，小殿下最近有些病了，属下怕惊到小殿下……” 竟是不敢？ 两个嬷嬷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又教养过多个皇子，不管宫里宫外，哪里受到过这般待遇？ 出门前，两人也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一茬，并未带太多人来！ “先回宫！”面容严厉的那个嬷嬷一咬牙，终于还是这般决定道。 两人转身，却遇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胡氏。 她眸中带了一丝嘲笑，却并没上前来说什么，只带着冷意的“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楚明云等到外面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才敢将刚刚一直憋在胸腔中的那口气吐出。 再侧耳听了片刻，楚明云确定外面人已经走了之后，这才扶着惠舟和安萱的手，慢慢坐了下去。 “侧妃，这般……这般……”安萱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个敦厚善良的姑娘，不免为楚明云担心，“只怕皇后娘娘会生气。” “那便生气吧。”楚明云淡声道，“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她总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吧！ 世间便没有这样的道理，明知孩子出去会出事，她难道还视而不见，任由人将孩子带走？ 那她还配做个母亲吗？ 楚明云慢慢喝了半盏茶，这时候，好睡的小胖子才终于醒来。 他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他承受了什么，只张着还没长牙的可爱小嘴，对着楚明云笑出一个口水泡泡。 楚明云弯腰，温柔的帮他擦了擦嘴角，又将卓承颐抱起来。 怀里沉甸甸的，心里也就越发安定下来。 她坚信，她没做错。 而不出楚明云所料，这般事情，皇后根本不敢去找皇上告状，更不敢大肆宣扬出去。 趁着太子不在，要将他唯一的孩子抱进宫中，还不允许嫡母和生母跟着，这是要做什么？ 抱得来是一种说法，抱不来，便什么都不好说了。 她除了能在自己宫中悄悄的发一顿火，连再来太子府都没有。 楚明云将蓬莱院锁了一天，便又被人敲响。 这次敲门的却是卓胤之。 李清华让人给他送了信儿，卓胤之半夜便急急往回赶，天未亮就到了府中。 楚明云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安枝喜悦的声音：“侧妃，侧妃，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楚明云喃喃重复一次，之后却蹙了下眉。 现在才回来，又有什么用？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他回来，也只能善善后。 楚明云缓慢起身，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卓胤之的声音：“去叫你们主子，说是孤要进去！” 守门的小太监有些惴惴不安，正好看到楚明云出来，当即大喜：“侧妃来了！侧妃您可算来了！” 大约门外的人也听到了他这声喊叫，卓胤之的声音急急传来：“云儿，开门！” 他大约也是真的着急了。 竟当众唤了她的闺名。 楚明云抿了下唇，让人挪开大石头，自己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只是她依旧防备着。 门一开，楚明云也不行礼，就那么绝强的穿着一身寝衣，身形单薄的站在那里，倔强的抿着唇看着卓胤之。 这让卓胤之有些惊奇了：“云儿？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不管殿下说什么，臣妾都不会将颐儿自己送进宫中！”楚明云带着哭腔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这般说，卓胤之便知道她还在害怕中，当即搂住人轻哄道：“你放心，孤回来了，颐儿哪里也不去。” “颐儿哪里也不去？”楚明云下意识喃喃重复，一双带了血丝的眼睛呆呆抬起，看向卓胤之。 这副模样，让卓胤之心肠软的一塌糊涂，他连忙温柔哄道：“对，颐儿哪里也不去，就在蓬莱院，就在你身边。” “你保证？”楚明云瞪大眼睛看着他，声音里带了祈求，带了颤抖，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卓胤之心猛的揪揪着疼了一下，他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点头应道：“是，孤保证，谁也不能从你身边带走颐儿。” 随着他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楚明云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一般。 但下一瞬，人便直接昏倒在了他怀里。 卓胤之一怔，下意识扶住人，又连忙将人打横抱起，一边急急往屋里走一边吩咐道：“快去请邢太医过来！” “情绪起伏太大，心绪不宁，加上一整日没有休息……” 邢太医一边把脉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卓胤之的神色，最后才道，“而且，侧妃……似是又有了身孕……” “什么？”卓胤之一下子站起身来，“当真？” “时日尚浅，臣不敢说有完全的把握，但……”邢太医停顿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好好将养着。” 卓胤之微微蹙眉：“但颐儿才三个月大。” “是有些频繁了，不过好在侧妃有孕时身子也养的极好，小殿下又是个心疼母亲的，并未让侧妃吃太多的苦。”邢太医斟酌的说道，“而且，侧妃身子，很是适合生育。” 卓胤之眼眸轻轻颤了一下，又去看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楚明云。 正好走到门口的李清华听到邢太医最后一句话，脚步猛的一顿，竟有一种想要掉头离开的冲动。 她觉得苍天实在不公平。 为什么她拼了命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旁人却是得到的那般轻易？ “殿下，臣去给侧妃开个方子？安神，安胎，都要用一些。”邢太医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个孩子来的极是时候 “好。”卓胤之淡声答道。 站在门口的李清华身子却又微不可查的一个摇晃。 安胎…… 楚明云，又有孕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紧扣住门框，指尖泛起惨白。 邢太医出门的时候瞧见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行礼，却被李清华摆手阻止。 她不想进去了。 也不想，被卓胤之知道自己来过。 她只觉得难堪，丢人至极，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转身走的时候，李清华觉得自己的背影，一定满是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她已经顾不得了。 楚明云，进门当月便有了身孕，生下长子不过三个月，又有了身孕…… 她这般体质，她这般幸运…… 李清华扑倒在床上，摆手让清潭退出去，随后却依旧不敢放肆的哭出声来。 她咬紧唇，闭着眼睛，眼泪无声无息的将衾被全都泅湿。 苍天从来都不公平，李清华知道，可她却不懂，为什么是偏偏对她这般不公平…… 心中有什么悄然发生了改变，李清华哭了个痛快，坐起身后，又呆愣半晌。 还是清潭实在担心她出事，进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醒着，但叫不应，还吓一跳。 “我……没事……”李清华开口，才察觉嗓音干涩的很。 清潭连忙倒了一杯水给她，见她喝光，才小心的开口：“娘娘……” “没事。”李清华还是这句话。 清潭知道她的心结，加上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她也心疼的很，只是看着李清华这般强作无事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半晌，只能道：“小郡主最近能趴着玩了，大郡主很有耐心，教着妹妹叫‘娘’……” 话没说完，李清华忽然就别过脸去。 当初生下卓宁嫣的时候，她还有心思自己带一带，但对于卓宁湘，她是见也不想见。 除了迫不得已去看一眼，李清华很少想起这个女儿。 她宁愿，卓宁湘从没存在过。 但被这般对待的卓宁湘，与从小在母亲漠视下长大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李清华想起时也觉得内疚，但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她无法面对卓宁湘。 只要想到，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便再也没有了怀孕的可能，再也没办法生下儿子，她就没有办法不怨。 闭了闭眼睛，李清华叹道：“好好照顾小郡主。” 见她还是不肯去看两个孩子，清潭愣了片刻，也只能应道：“是。” 正院心情如何，楚明云不知道。 她当时还想装晕，但一夜没睡好，加上一直提着心，那么一倒，她便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反正一觉醒来，楚明云觉得还挺舒服的。 懵了片刻，她忽然坐起身来：“惠舟！颐儿他——” “他就在侧殿，刚刚睡下，才来看过你，莫要担心。” 一道男声响起，楚明云眨巴了眨巴眼睛，才回过神来：“殿下……” “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坦？”卓胤之温声问道。 楚明云不解：“没有哪里不舒坦，臣妾现在觉得好多了。” 顿了一下，她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哭喊，以及卓胤之的应允，当即又捂住脑袋：“还有一些头疼……” “邢太医说你情绪过于紧绷，难免还有些难受，这几日便多休息一下。”卓胤之没有丝毫怀疑，声音也很是温柔。 楚明云察觉到些不对，正巧，听说她醒了，安萱端了药进来。 她不太想喝：“臣妾现在嘴里都还发苦，怎一醒来就要喝药？” “乖，孤喂你。”卓胤之接过药碗，坐在床边，动作之间对楚明云都是无限关怀，“来，温度正好，张嘴。” 楚明云：…… 不是她说，卓胤之实在怪怪的。 温柔的她害怕。 难道是因为卓承颐出事的时候他不在，自觉对他们母子亏欠，所以才对她这般好的？ 心中思索着，楚明云喝下药，开口却说道：“臣妾对皇后娘娘不敬，心中一直惴惴，要不然，臣妾去宫中向皇后娘娘告罪吧？” “不必。”卓胤之语气微微冷了下来，却明显不是对她，“你现在有孕，不易奔波，明日孤去宫中一趟就是了。” “是。”楚明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应完之后，再回味一遍，却惊觉不对，“什么？” “什么什么？”卓胤之挑眉，带了些玩味的看着她。 “有孕……臣妾，有孕了？”楚明云说着，一手放在了小腹上。 她又有孕了？ 见卓胤之笑中带了丝狡黠，她明白过来：“殿下在与臣妾寻开心吗？” “并未，只是邢太医说日子尚浅，他也不敢断定，孤是盼着的，便先说一说，多说一说，或许真能说出来呢。”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便明白了。 日子浅，不敢断定，那便不该说出来。 既然邢太医与卓胤之说了，那便是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楚明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起的第一件事却是：“颐儿还那般小……” “那咱们尽快给他添个弟弟，和他一起长大，岂不更好？”卓胤之笑道。 但看楚明云忽然有些不安的表情，他又道，“自然，妹妹也好。” 说完，他抱住楚明云，“云儿，这个孩子来的极是时候，他保护了母亲和哥哥，也帮了孤一个大忙。” 楚明云此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忙，但她还记得一个问题：“苏姨娘的事情，殿下可查清楚了？” 卓胤之点头：“是，查的差不多了。” “是谁？”楚明云一脸悲愤，“害了苏姨娘，还要陷害臣妾，臣妾实在气不过！” “你放心，孤会还你一个公道。”卓胤之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发，“这后院，以后也会越发清净了。” 楚明云抓着他的袖子，只听这一句话，心中便明白了。 是胡氏。 可是，胡氏又是怎么知道，她这里有药材的？ 还是说，误打误撞，被胡氏给碰上了？ 楚明云好奇，便直接问了出来。 卓胤之摇头：“孤也不知。” 见楚明云皱眉，他笑着轻轻帮她揉开眉间褶皱：“孤会去问清楚，回头定与你分说明白。” “只是此次之后，云儿，太子府后院便可安心了。”卓胤之笑意里多了些其他的意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居心不良! 楚明云不明白卓胤之话中的意思。 但看他神色，估计应该是件好事，便也跟着笑了笑。 卓胤之温声与她说道：“这几日让你禁足，原是想保护你和颐儿，没想到会出昨日这样的事情。” “臣妾相信殿下，肯定会还臣妾一个清白。”楚明云低着头，语气羞涩又欣喜。 但若此时卓胤之能看到她的脸，便能看到一副漠然的表情。 卓胤之又陪着她说了几句，看她确实没什么大事了，便道：“孤先去正院一趟，晚点再来看你和颐儿。” “是。”楚明云乖顺应道。 送走卓胤之，她的表情就淡了下来。 在院门口站了片刻，回身时，楚明云瞧见那院门还有被人撞出来的痕迹。 手指轻轻抚过，楚明云笑了一声，先去侧殿看过卓承颐。 小小孩童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正睡的酣然恬静。 楚明云坐在他身边，静静看了片刻。 抬手给掖过被子，楚明云便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想事情，就守着卓承颐直到他醒来。 大约是她解除禁足的消息被卓胤之传了出去，傍晚时分，裴兆佳的拜帖就送来了。 这丫头大约以为是她在楚府的事情让楚明云受了责难，第二天来的时候，不只急急呼呼的，而且还带了一车的礼来。 楚明云都惊呆了：“你这是做什么？” “赔、赔礼道歉啊。”裴兆佳挠挠脸，“我瞧着那日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回来还禁足你，他……哎，真是。” 楚明云小声与她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罢了，与你说吧，是我们府上一个姓苏的姨娘……” 卓胤之今日进宫，应是会将此事回禀给康乐帝。 他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楚明云便也不替他瞒着了。 而且皇后做了什么，她自己不好意思往外说，楚明云可好意思的很。 “太无耻了！”裴兆佳气的一拍桌子，“她就趁着太子和你都无法阻止的时候，竟然要抱走你的孩子！” “居心不良！”裴兆佳这般说道。 至于其他，她没说什么。 裴兆佳大大咧咧，但在旁人的事情上，向来也有分寸的紧。 事关楚明云，裴兆佳却气的很：“孩子洗三礼上她便直接将人摔了，现在还要把一个小小孩儿自己叫进宫去？这事儿她好意思做，别人都不好意思听！” “我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往外说呢，我抗旨不去，她也未再寻我的麻烦。”楚明云笑道。 裴兆佳愤愤不平：“那她也得有脸！” 说完，她眼珠儿一转：“咦，太子殿下今儿进宫了啊？” 她一下从榻上跳下来，“快，我得使人回家一趟，让我爹也到皇上面前去坐一坐，帮太子殿下撑腰！” 楚明云硬是没拉住她，只能看她飞快的跑出去，又很快的跑回来。 而且她跑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卓承颐。 小孩颠颠儿的被抱过来，还高兴的直挥舞手臂呢。 裴兆佳也很高兴：“他太可爱了！云儿你怎么这么厉害，你生了个这么可爱的……人！” 楚明云哭笑不得。 “云儿你看，你儿子很喜欢我抱着他这样跑呢！你也来你也来！” 裴兆佳简直像是不会累一样。 三个月大的卓承颐已经有十几斤了，但是裴兆佳抱着蹦蹦跳跳仿佛毫不费力。 她还要来拉楚明云，这吓得惠舟赶紧上前挡在楚明云身前：“哎呀，裴小姐可要小心，我们侧妃现在可不能蹦跳。” “你怎么啦？你生病了？还是谁打你了？”裴兆佳连忙着急的问道。 她怀里的卓承颐也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看着楚明云，看的楚明云心中一软，抬手轻轻触了下他圆滚滚的脸蛋儿。 惠舟笑着解释道：“不是那些啦，是我们侧妃，又有孕啦！” “啊？你又要生个人出来了啊！”裴兆佳惊讶之后，又是喜悦，“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又要生个人！” 楚明云被她逗笑：“什么叫生个人……” “哎，你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在边疆那可是个大宝贝！边疆人口稀少，能生育的妇女，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 裴兆佳叹道，“可惜，小人儿长大也需要时间，但有时候，突厥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他们。” 楚明云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人口，对于边疆来说，算是很宝贵的了。 轻轻拍了拍裴兆佳的手算是安慰，楚明云又问了几句关于边疆的一切。 上一世她也曾听裴兆佳说过，但那个时候的她，只觉得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对于外面的风景也只是听听就罢了。 这一世，她却觉得，或许多去看看不同的景色也很不错。 一起用过午膳，裴兆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还说：“颐儿太可爱了，过几日我还要来玩他！” 楚明云无奈，却还是叮嘱道：“他的名字，你在我院子里叫一叫也就算了，出去还是莫要——” “我知道，小殿下嘛，我又不傻，走啦！”裴兆佳摆摆手，很是潇洒的离开。 楚明云好笑的摇摇头，抱着卓承颐一起午睡去了。 等一觉醒来，看着瞪大眼睛还站在床边的惠舟，楚明云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怕小殿下做梦，再踢到小姐的肚子就麻烦了。”惠舟不好意思的笑笑，一双眼睛已经有些红血丝。 楚明云心中暖极了，扶着惠舟的手坐起身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后我不与颐儿一起睡了。” “无事啊，小姐想和小殿下一起睡便一起好了，奴婢会看着的。”惠舟才说完，外面传来通报声。 卓胤之走进来，一眼看见还躺在楚明云床上的卓承颐便皱起眉头来：“你现在身子重，颐儿又学会打滚了，动起来没轻没重的，以后不许和他睡在一起！” “臣妾知道了。”楚明云低头应道，却不由自主更紧的抓住了惠舟的手。 卓胤之满意的点点头，又笑着开口说道：“对了，今日裴家小姐来府中了？” “是，对了，她还让裴将军进宫，帮殿下说话去了？”楚明云好奇的抬起眼睛。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插科打诨告个状 “哈哈哈，说起这个，孤也是第一次知道裴将军也那般会聊天。” 卓胤之笑起来。 楚明云实在有些好奇，卓胤之便叫了安平进来，让他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原来卓胤之当时刚跟康乐帝回禀完苏氏小产的消息，卖了一波惨，裴将军就正好来了。 两人见面，互相寒暄几句，之后裴将军像是想起似的问起楚明云：“太子侧妃上次还与小女约好到家中玩耍，怎后面没来？” 像是解释一般，裴将军还与皇上说道：“臣那小女还伤心了两日，哎。” 他在皇上面前一直都是个爱女老父亲的模样，裴家也就那么一个女儿，康乐帝便笑着问道：“怎么？今日到朕面前告状来了。” “嗨，臣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一看到殿下就想到了这事儿。”裴将军笑道。 卓胤之自然也抓住机会，直接就说起此事：“父皇，儿臣也正想与父皇说侧妃的事情。” 康乐帝抬头：“嗯？” 一个侧妃，什么事情还要到他跟前来说？ 卓胤之先道：“她又有孕了。” “呀！这是好事啊！那有孕了是该休息着，不出门也情有可原。”裴将军笑道。 康乐帝也点头，心情很是不错的模样：“你这个侧妃，是个有福气的。” “但她不能出门，却不是因为这个……” 卓胤之将楚明云被陷害查出有药材，他迫不得已只能将人禁足，然后便是重头戏——皇后让人去带卓承颐进宫。 说到这里，康乐帝便皱起了眉头：“皇后？” “父皇不知吗？儿臣府中，太子妃病弱，母后不愿她带颐儿前往，恰好侧妃又在禁足……”卓胤之点到即止。 裴将军在旁边很适时的“啧”了一声：“叫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独自进宫……” “朕不知，还有此事。”康乐帝沉声说道。 “儿臣那侧妃也是个榆木脑袋，怎么都觉得让颐儿独自进宫不合适，竟抗旨不尊，将门一关，谁来也不给开门……” 卓胤之话还没说完，裴将军就一拍巴掌：“哎呀！哈哈哈，倒是从前没看出，她还有这般果决的心性！” 卓胤之忍不住失笑出声，康乐帝也好笑的摇摇头，又道：“这般也好。” “儿臣还在想着，是不是要去给母后请个罪……”卓胤之带了些苦恼的说道。 康乐帝还没来得及说话，裴将军就抢先道：“这请什么罪啊？哪里有罪可请啊！” “裴叔。”卓胤之无奈开口。 他已经是用了很亲昵的称呼，也是告诉康乐帝，裴将军说这话并不是对皇后和皇家不敬，只是因为亲疏远近。 康乐帝也笑道：“老裴啊，朕之前单知道你疼爱女儿，没想到你连女儿的好友也这般疼爱。” “哎，都是差不多年龄大的小孩儿，臣每次看到她们一起玩，就觉得开心。只是如今看到侧妃待遇，臣又怕，女儿嫁出去之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裴将军也能舍下脸去，对着康乐帝说哭就哭，“眼看着也要定下亲事了，若佳儿怀着身子还被人欺负，那臣怕是要忍不住闹上门去……” “好了，好了，朕问几句，你又这般……等明年楚家那小子考完，朕给他们赐婚，再给佳儿添妆点好东西，让旁人不敢随意欺辱与她。”康乐帝只得又安慰起裴将军来。 裴将军马上笑起来，抱拳对着皇上一行礼：“有皇上这话，臣就放心了！” “你放心，以后佳儿留在京中，有朕……和太子看顾着，定不会出事。”康乐帝劝道。 裴将军便更高兴了，还对着卓胤之行礼感谢。 卓胤之笑道：“裴将军不必这般，以后有事，让裴家小姐与侧妃直言便是。” “对，她们两个关系好，互相照应着，你放心就是。”康乐帝又说了一句。 卓胤之心中明了，明年春日，裴将军又要出征了。 到时候裴兆佳怕是要独自留在京中，他担心也是正常，康乐帝作为帝王，对于这般出征的臣子，自然要多多安抚。 今日这一遭，被裴将军稍微一拐，就成了担心自家女儿所做的事情，而并非为太子和楚明云出头。 康乐帝便是原先还有些疑虑，这会儿也能打消大半了。 卓胤之也回禀完了自己的事情，连带着暗搓搓告了皇后一状，便也趁机告退：“父皇与裴将军还有要事说，儿臣便先告退了。” “嗯，你直接出宫去吧，你那侧妃既然已经有孕，便好好将养着，莫要再出之前那般事情。”康乐帝吩咐道。 卓胤之应下，心中便也明白，康乐帝这是同意他在裴将军来之前提的那个请求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只太子妃和你，是太子自己去求回来了 楚明云听完安平讲的，心中有些疑惑，但也知道不该现在问。 她只笑着听完，又去看卓胤之。 卓胤之表情和煦的摆摆手，等安平带着惠舟等人出去之后，他才俯身，小声在楚明云耳边说：“孤想了许久的事情，如今总算能做了。” “何事？”楚明云下意识问道，可问完，又连忙找补，“臣妾就是随口一问，若不方便，殿下便不必与我说了。” 卓胤之轻笑：“并非不方便，只是……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楚明云轻轻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眼中盛满笑意，是真心的喜悦。 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又几天，邢太医已经确定楚明云确实有了身孕，可府中一切都没有变化。 正院送来了贺礼，方氏亲自过来，喜笑颜开的恭喜楚明云。 便是玲珑阁，苏氏不方便出门，也让人送了尊佛像过来——毕竟楚明云禁足还是因为她的事情，后来卓胤之专门去和她说一次，说明白了为何楚明云没了嫌疑。 不知道是补偿，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苏氏的礼有些重了。 府中只有胡氏没什么表示，但楚明云也习惯了，起初并未放在心上。 再几日，她却听说，胡氏病了，而且病的很是严重。 卓胤之去探望了胡氏一次，之后却是怒气冲冲从紫藤苑出来，到了正院之后，半晌又出来，将紫藤苑的大门彻底封死。 那模样，像是随意胡氏或生或死，都无所谓一般。 楚明云并未主动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府中便传的沸沸扬扬，说胡氏竟在太子府中行巫蛊之术，而被诅咒的，正是莫名其妙一直身子不好的太子妃。 “……太子才进屋问胡氏这病怎么样了，邢太医说了几句，然后太子殿下眼尖的发现，胡氏身边有什么东西一闪，像是在反光。” “他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根针，原还以为是下人伺候不当，竟将缝衣服的针线落在床上了。” “但再细看，咱们殿下就察觉不对了！” “那针不仅比普通缝衣针细的多，而且两头都尖，没有穿线的地方。” “再看胡氏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晚舟讲的绘声绘色，甚至还一拍桌子，“不等太子细问，胡氏身边的婢女便一下跪在地上！” “原来就在这天早上，婢女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藏在被子里的娃娃！” “惊慌失措之下，她掉了一根针出来，结果就是这根针！被咱们殿下发现了！” 楚明云坐在那里，听着晚舟说书似的讲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 她不信，就这般巧。 胡氏病了好几天了，卓胤之正好今日去探望她，正好今日那婢女收拾被子发现巫蛊娃娃，又正好落下一根针，又恰巧被卓胤之看到…… 这么这么这么多的巧合，楚明云觉得，卓胤之实在设计的不走心极了。 他似乎就是要让某些在猜测的人知道，对啊，我就是要胡氏死，如何？ 楚明云猜测，那巫蛊娃娃也并非没有来源，只是不像是今日才被卓胤之发现的。 原来，卓胤之前几日说的，她早晚会知道，便是说的这个啊…… 楚明云有些不懂，但联系卓胤之说的那些话，心中怀疑渐渐浮现——对苏氏动手，并且陷害她的，难道就是胡氏？ 而且按卓胤之说的，没有了胡氏，以后太子府后院，尽可安稳了。 楚明云微微蹙眉，难道从前……齐桂如的事情，也是胡氏做的？ “晚舟。”楚明云等晚舟讲完今天的事情，讲尽兴了，才把人叫来，低声问道，“记不记得你之前打听的关于胡氏的信息？” 顿一下，她道，“罢了，还是把方氏请过来吧。” 胡氏出了事，方氏却显得格外高兴：“哎呀，哎呀，这个祸害哦！总算是被太子揪出来了！” “姐姐这意思，像是早就看出胡氏的问题了？”楚明云笑着问了一句。 方氏轻哼：“可不是么？那胡氏，哼，早先我就不理解，好好的女子，谁会为了嫁给一个男子连名声都不要了？” “要说她不是图点什么，我都不能信！” 方氏不喜欢太子妃，也不喜欢胡氏，究其原因，大约还是因为大皇子的关系。 楚明云心中很多疑问，但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能笑着说道：“我原以为，到底是和太子青梅竹马的关系，又是帝后都看好的……” “皇后娘娘当时是被逼无奈，总得找个人进府与太子妃抗衡才选了胡氏；皇上嘛，自然是看在胡家的面子上，总要护着胡氏几分。” 方氏笑眯眯，“但这些都架不住，胡氏自己作死啊！” “姐姐，我还记得你从前与我说，之前还有在那井中发现的……”楚明云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还有齐桂如，难道都是胡氏动的手？” 这几个问题问的方氏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摇摇头：“我觉得不像，胡氏应该没有这般本事。” “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楚明云也喃喃道。 可卓胤之那笃定的模样，像是确定没了胡氏，府中便能一切安宁了似的…… “我和你说，不出三日，府中又得有新人进门。”方氏却忽然神神秘秘的开口。 楚明云好奇看她。 “你瞧瞧啊，这后院，老弱孕残，凑齐了。”方氏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老。” 又指指楚明云，“孕。” 那至于弱，便是身子一直不好的李清华，而残…… 顿了一下，楚明云问道：“可是，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不管宫外的事情了。” “不是皇后，皇上也会看不下去的。你等着瞧吧。”方氏神神秘秘的举起手，“至少两个。” 楚明云没有说话。 而事实证明，方氏不愧是跟在卓胤之身边的老人。 她猜的极准。 第三日，府中就进了两位姨娘，是皇上特地从大臣家的女儿中选出来的，都是十七岁的年纪，而且都是兄弟很多。 “这般的据说能生儿子！”方氏小声与楚明云说道。 彼时，府中正在摆宴。 虽然来的两个都是妾，但到底是皇上赏赐，又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父辈都在朝中有官职。 如此也算贵妾，李清华便撑着身子，给她们办了一场，欢喜欢喜。 卓胤之也没有拒绝。 皇后塞人，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恨不得那会儿她瞧见谁就让谁到太子府来。 可皇上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甚至也有为太子铺路的打算，甚至有种将这些大臣往太子阵营中送的意思…… 这般的妾，卓胤之当然要好好对待了。 “哎，后院这么多人，也就太子妃和你，是太子自己去求回来了。”方氏喝了口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楚明云有些惊讶的看她。 “来来去去，也这么多人了，不是皇上赏赐就是皇后塞人，要么就是胡氏那般自己想尽办法来的，但太子自己去求的，只有太子妃和你。”方氏又说了一次。 楚明云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悸动，下意识抬眼去看坐在最上首的李清华。 恰好，李清华也看了过来，就看向她。 楚明云抿了下唇，端起茶盏，遥遥对着李清华敬了一下。 李清华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笑开，也举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她们二人差不多，都不能喝酒，便喝的都是一样的红枣茶。 只是这顿饭刚吃到一半，忽然外面响起噪杂声，卓胤之先皱眉看过去，就见胡氏披头散发状似癫狂的跑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护驾与心机 “哈哈哈哈哈！想让我死？你们先死吧！你们先死！” 离得近了，楚明云才听到胡氏嘴里在喊什么。 而她手中，还拿着一把剪刀，竟在胡乱挥舞着。 楚明云一下子站起身来，心中第一个反应是还好卓承颐没来。 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慌乱中，她飞快转身，往卓胤之身边跑去，嘴里还喊着：“护驾！护驾！” 但这时众人心里只有逃命，楚明云喊的声音也不大。 倒是李清华，她本就坐在卓胤之身边，站起身就要挡在他身前。 但她身子实在不好，这般猛的一动作，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去。 卓胤之都没反应过来，清潭几个从他眼前跑过去扶李清华。 也是这时，楚明云跑过来挡在卓胤之身边，嘴里还在慌乱无措的喊着“护驾，护驾！” 卓胤之愣了一下，又马上抬手要将她护在怀里：“傻云儿！” “殿下……”楚明云回头看他，眼中的惊慌不似作假，脸上却是忽然遇到变故时的那种茫然和空白。 这般，更显得她的行为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卓胤之笑了起来，环住楚明云的腰身：“孤还要你保护？你还怀着身子呢，才要小心一些。” 正说着，楚明云已经瞧见，不知哪里来的一队侍卫将胡氏围在中间。 “哈哈哈哈哈，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你们先死，你们先死！哈哈哈哈！” 胡氏像是真的癔症了一般，还在不停喊着。 楚明云微微蹙了下眉，害怕似的往后一缩，然后就被卓胤之彻底搂进怀里：“拉下去，好好看管起来，莫要再出来吓人了。” 而随后，楚明云便轻轻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又很不好意思的往旁边让了一步：“臣妾……” “殿下无事吧？”李清华终于也扶着婢女们的手站稳了，连忙就过来关心卓胤之。 卓胤之看了楚明云一眼，又对着李清华点点头：“孤无事。” “那便好，那便好，可吓坏臣妾了……”李清华轻轻拍着胸口。 不远处，已经被拖走的胡氏还在胡乱呼喊着。 李清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又连忙去看今日才来的两人，笑着问道：“没吓到吧？” “妾无事。”江淑贤怯怯回答。 她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家的庶女，模样清秀可人，只是瞧着性子有些怯懦。 另外一个笑道：“妾也没事儿，娘娘可好？” 这是户部郎中家的嫡次女宫贵兰，性格较为活泼，面容娇美，刚刚她就坐在李清华身边，也是反应比较快的一人了。 楚明云跑来卓胤之身边“护驾”的时候，宫贵兰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正要往卓胤之这边跑，却稍微晚了一点点。 这会儿，她就站在卓胤之另一边，和李清华说完话之后，又仰头看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妾就是没有侧妃娘娘跑的快呢，原也想护驾呢。” 楚明云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卓胤之，想看他会怎么回答。 卓胤之点点头：“嗯，孤知晓了。” 然后转身又与楚明云道：“你还怀着身子呢，以后不许跑这般快了！” 看着宫贵兰一下子又惊愕又意外的表情，楚明云忍笑，低头应道：“是，臣妾记住了。” “照顾好自己为重。”卓胤之又叮嘱一句。 宫贵兰忍不住开口：“殿下……” “娘娘快坐下歇歇吧。”江淑贤声音虽小，却正好打断了宫贵兰的话。 她走过来，扶着李清华坐下，又有些羞涩的微微抬眼，悄悄看向卓胤之。 卓胤之却并未看任何人，只自顾自重新坐下。 出了这档子事，宴很快就散了。 楚明云扶着惠舟的手往回走的时候，便听说，卓胤之跟着去了江淑贤那里。 “奴婢瞧着，那位江姨娘，还算是个本分的。”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惠舟还松了口气。 楚明云好笑的看着这傻丫头。 本分？ 宫贵兰只是将一切展示在面上，而那江淑贤，却才是最不安分的那个。 但无所谓了，楚明云现在有卓承颐，还有肚子里的这一个，又有侧妃的身份，便是谁，也都无法超过她去 而卓胤之还怕楚明云会不开心，临睡前让人送了一盏酸枣汤来，说让她喝了好眠。 楚明云最近确实睡的不太好，来送汤的又是安平，她便接过来喝了。 一夜到天亮，然后楚明云便听说，胡氏没了。 “死的日子也不好，坏了人家的喜事，岂不遭人一辈子嫌弃。”方氏来寻楚明云说话，说完又“啪”的一下拍自己嘴上，“嗨，瞧我，你这有身子呢，可不能什么话都说。” 楚明云却有新的猜测：“姐姐，我听说，紫藤苑所有的下人都……” “是啊，殿下嫌那巫蛊之术太过恶毒，下人未能劝解主子，便一并都罚了。”方氏叹道。 楚明云想问的不是这个：“姐姐，胡氏进门的时候，带了几个贴身丫鬟啊？” “四个吧，哦，如今也只剩一个了——不对，如今是一个也没了。”方氏叹气，“好好的，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要么失足落水没了，要么一场风寒就去了，要我说，胡氏也是个没福气的。” 楚明云应了一声，眼眸轻轻垂下，心中却明了了几分。 或许，卓胤之真想除掉的，并不是胡氏这个人，而是跟着她进府的那些婢女…… 那些人之中，有皇后的人？ 她的猜测谁也没告诉，只和方氏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分开了。 江淑贤很是受宠，虽然卓胤之第二日就去宠幸了宫贵兰，但这之后，连续几天都宿在了江淑贤的绿意阁。 楚明云却很不好过。 她怀着卓承颐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这一回，却是每日吐的吃不下。 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闷闷的，让她睡觉都不能舒服。 惠舟几个瞧的心急，是请了邢太医诊断，却是说，楚明云一切正常。 “原本孕期反应便各不相同，就算是同一个人，每次有孕也都不一定是同样的反应。” 邢太医这般说着，又在楚明云脉上细细摸了半晌，只笑道，“侧妃放心，一切安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家中事情实在太多了! “邢太医，我这最近实在吐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这般……对孩子也不好吧？” 楚明云担心的是这个。 邢太医沉吟片刻：“侧妃可想用想酸甜的东西？” “嗯……”楚明云想了想酸酸的梅子，只感觉口水在嘴里疯狂分泌。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敢吃的太甜。” 从小楚明云便听说，有孕的时候吃甜太多，生下的孩子便只喜甜食。 她不想冒险。 邢太医也不能说传言没有依据，只能劝道：“一般害喜都是头三个月，侧妃少用一些，三个月之后注意些吧。” 楚明云想想也是，总比吃不下东西的好。 听说了此事的卓胤之当天让人送了两罐腌梅子过来，晚上来看卓承颐的时候，他还问楚明云：“吃了可觉得好些？” “吃些酸的，确实舒服点。”楚明云这么说着，却还是总也下意识用手去拍胸口。 卓胤之看她这般，也没多说什么，只两天后，又一个罐子送进了蓬莱院。 这回楚明云一掀开盖子，就被一股直冲鼻子的酸味给熏的直接打了个喷嚏。 可打完这个喷嚏，再闻这个味道，楚明云便不由自主的感觉口舌生津，忍不住的便掏出一块来吃。 是梅子，但比之前腌制的青梅味道更足。 傍晚卓胤之再来的时候，听楚明云这般夸那一摊子，便笑道：“还是淑儿想的主意，说她们那边孕妇有孕时，都吃这种醋腌梅子。” “这般么，那臣妾要好好谢谢江妹妹了。”楚明云马上应道。 卓胤之好笑的看她一眼，那模样，似乎再说楚明云不吃醋就不错了，还好好谢谢人家？ 楚明云不想和他解释更多。 自己现在能吃饱穿暖，还有可爱的孩子，相比这些，男人来或者不来，都无所谓了。 甚至不来，楚明云还觉得圣心一点。 时间一转眼过的很快，楚明云有孕近三个月的时候，孕吐总算止住了。 已经半岁的卓胤之可以平平稳稳的在一个地方坐上片刻，因他实在可爱，又乖巧，楚明云每次瞧见他乖乖坐在那里都觉得喜欢的不行。 别说楚明云，卓胤之来蓬莱院亦更勤了，一日一次是必须，有空的话，还要多来几次。 连方氏都常常过来，瞧见卓胤之就眉开眼笑的。 按她的话说，她也并不是只喜欢男孩儿的，只是比起太子妃生育的两个郡主，卓胤之更讨喜，让人一瞧就觉得想疼爱。 楚明云想起卓宁嫣来。 从她进府，便很少能看到这个孩子。 说是身子不好，常年咳嗽，只在府中偶尔小聚的时候，卓宁嫣才会出来。 而和卓承颐差不多大小的卓宁湘，楚明云却一次也未见过。 李清华似乎并不准备带她们姐妹出来玩一般，母女三人总也在正院里待着。 “今儿是初一，殿下又该去正院了吧。”楚明云这般问道。 正在逗卓承颐玩耍的方氏随意的点头：“应该是吧。” 点完头，她又笑起，“一个月就这么两次，总不能还忘记。” 楚明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没有说话。 方氏斜眼看她：“怎么？殿下日日都在绿意阁你都无所谓，去一趟正院你还醋上了？” “……我没有。”楚明云哭笑不得。 她只是在想，似乎每次卓胤之去过李清华那里之后，便心情很是不好的样子，第二日也会在她这里待更久。 这对夫妻，明显出现了问题。 不过想想也是，就李清华那般拧巴的性子，出问题才正常。 楚明云也就偶尔想想，不去管那许多，只该吃吃该喝喝，很快，楚家偶尔来信让她回去，她也推脱一下，不愿去看那些让人糟心的脸。 楚明溪越发过分了。 哪怕为了赌博而卖了彭家的家传玉珏，被彭祖松狠狠抽了一顿，楚明溪也只消停了一个月。 之后，她便是得了一两银子，也要往赌场转一圈。 那赌场，卓胤之已经查明，就是卓胤明开的，比起那些面对中低层百姓的赌场，这赌场环境清幽不说，来往也都是达官显贵。 彭祖松至今不知道，他家夫人已经深陷赌博，不可挽回。 毕竟，他的心肝儿宝贝苏氏刚刚有孕，柔弱的不能自理，每日都要彭祖松哄着才肯吃饭睡觉。 这便给了楚明溪极大的自由。 可楚明溪没钱。 楚明云有孕这段时间，楚明云来问她要过七八次钱财，都被她给打发了。 卓胤之听说此事后，还劝她，不然就给个一二百两，以免显得太过无情。 楚明云无奈：“殿下也知，我那嫡姐拿了银子，不管多少，都是往那销金窟里送，我不怕她不花钱，就怕她乱花钱。” “这倒也是。”卓胤之点点头，但眸光微闪，明显是在想着什么。 楚明云猜测，他大约是想用银子，将楚明溪从卓胤明那便抢回来？ 但，楚明溪又没什么用，要她做什么？ 若是想拉拢彭侯，那楚明云觉得，卓胤之可以直接去寻苏氏去。 而楚家，还有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白夕雁的肚子，彻底瞒不住了。 可楚母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被楚慎茂当头告知了真实，当即给楚母气的昏厥过去，醒过来后，不管白夕雁愿不愿意，全都强按着给她灌了落胎药。 好在白夕雁还有一丝理智，哭的再厉害，也没说出那孩子生父是谁。 由此一处，楚慎茂开始大摇大摆将自己从戏班子里赎身买下来的外室带进了家中。 甚至，他还让白夕雁端茶倒水，伺候自己和那外室欢好，似乎非要让对方难受一般。 这般刺激了小半个月，白夕雁似乎觉得再难忍受，趁着楚慎茂又让自己观看活春gong的时候，抓起烛台就砸在了楚慎茂的脑袋上。 楚明云匆匆回去看了一趟，回来之后也是直摇头。 楚慎茂赎身的那女人已经卷了不少钱财跑了，而守在床边，衣不解带照顾楚慎茂的，竟是白夕雁的陪嫁婢女，也是楚明云那日看到的、守在外殿的女子，白秋儿。 那边楚慎茂还没好，这边，白秋儿就怀孕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嘲讽她? “侧妃，夫人又着人来请了，您今儿回去吗？” 惠舟一边帮楚明云布菜一边问道。 楚明云掐指算了算：“我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有十七八日了。”惠舟记得呢，“这期间，夫人已经让人来了四五次了。” “嗯，那就回去看看吧。”楚明云轻啧一声。 上次回去，还是因为楚慎茂被白夕雁砸坏了脑袋。 不过虽然脑袋被砸坏了，却还能让伺候他的婢女怀孕呢，要楚明云说，还是白夕雁下手太轻了。 用完早膳，楚明云让人去和卓胤之说了一声，便准备走。 结果安平过来，说卓胤之让他将卓承颐带去前院。 “殿下今日无事，说侧妃既然要归家，天气转凉，小殿下还是不要出门了吧。”安平笑道。 楚明云想了想，秋日寒凉，正院里李清华和两个女儿据说都生病了，就算卓承颐留在家中，应该也没事的。 到底也是孩子亲生父亲。 楚明云让较为细心的安萱跟着去了前院，然后带着惠舟和安枝回了楚家。 至于晚舟，便留在院子里，一边也可以接应前院，万一有事可以帮衬一把，一边，府中发生了什么，晚舟也都能打听出来。 回到楚家，刚进到正院，楚明云就听到楚母的喊声。 只是语速太快，听不清内容，但下一刻她便瞧见楚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脸的不悦和不耐。 见到楚明云的时候，楚父愣了一下，又蹙眉：“你母亲叫你回来的？” “是，每两三人她都要人去叫女儿一次，女儿实在担心有什么事情。”楚明云不着痕迹的告了楚母一状。 楚父果然表情更怒：“她现在简直不知所谓！莫名其妙！” “只要不影响到大哥就好，女儿也该帮母亲分担一二。”楚明云笑道。 楚父显然被她说的很是熨帖，表情和缓了些：“是，你给你大哥置办的宅子很是妥当，哎，还是云儿贴心，等会儿别忘了去瞧瞧你娘。” “是，父亲。”楚明云眸中含了笑意。 看来，白氏在府中过得还算不错。 送去书房的那个婢女晚风很是得了楚父的欢心，虽然现在还没个名分，但确实是每日都能伺候在楚父身边的。 她又是个聪明的，想说的话从不直白的说出，都是在适当的时候提一句，状似不经意，便更容易被楚父接受。 楚明云思索着这些，低头进了屋里。 楚母正坐在上首生闷气，瞧见楚明云进来，开口便是火药味：“哟，太子侧妃还知道回娘家来啊！” 这是嘲讽她几次都叫不回来呢。 楚明云也不多言，一手扶着腰，一手轻轻笼在小腹上，四下看了一眼，做惊讶状：“咦，姐姐呢？” “……你姐姐，家中有事！”楚母连忙说道。 楚明云笑了一声，未置可否，坐下后问道：“母亲一切可好？” “好？我能有什么好的？”楚母咬牙切齿，“府中一群小贱人——” 话没说完，楚母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咬紧牙，片刻后才说道：“你帮你二哥想想办法。” “二哥怎么了？”楚明云淡声开口。 楚母狠狠看她一眼：“那个白夕雁——罢了，便不说了，整日里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到底要死还是要活。” “那白秋儿倒是个乖巧的，可这身份也太低了，若生下庶长子……” 楚母操心的还挺多，“传出去也太难听了，你二哥的长子，怎么能是一个婢生子？” “母亲给她抬成妾室不就好了。”楚明云笑道。 见楚母还是满脸不乐意，她只能劝道，“母亲想想，婢生子，也总比那叫什么小白鸟的外室好吧？” 楚母一凛：“别提那小贱人了！” “是，还好她自己走了，不必母亲再费心。母亲再想想，白秋儿好歹也是二品大员家中的家生子，这般的妾，也算良妾了。” 楚明云笑道，“而且，二嫂这般情况，母亲去要一个奴婢的卖身契，岂不简单？以后二哥身边有个人卖身契在母亲手里……” 楚母的表情，随着楚明云的话逐渐放松下来。 明显，她心动了，甚至觉得楚明云说的还挺对。 “白秋儿到底也是二嫂的陪嫁奴婢，生下长子，记在二嫂名下就是了，母亲何必这般担心。”楚明云笑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敏锐的察觉到楚母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和难堪。 楚明云不动声色的低头喝了一口茶，心知白夕雁的身子，怕是已经被当时暴怒的楚母给毁了。 到底已经有孕三个多月，烈性落胎药灌下去，伤身是难免的。 “你这般说，倒也在理。”楚母叹道。 她也跟着喝了口茶，又抬头看楚明云，带了几分试探，“你最近若是得闲——” 话没说完，她便随着楚明云的动作，瞧见了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但楚母脸皮多厚啊，硬是当做没看到，还在继续与楚明云说，“若得闲，便去看看你姐姐，她也不容易。” “母亲，我也不容易。”楚明云笑道。 楚母却一下子皱起眉来：“你哪里不容易了？你现在是太子侧妃，还生育了太子的长子，便是皇宫也可随意进得，如今又怀了身孕，我怎没瞧出你哪里不容易？” 说完，她又微微放缓了语调，“云儿，做人要知道感恩，你今日有这般的好日子，全是因为当初溪儿与你换亲，你才能有的。” “如今你既已过的好了，便帮帮你姐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这老话儿总没错吧？” “母亲，姐姐总也问我要银子。”楚明云做出一副苦恼状，“我也是帮姐姐，但，母亲，我也没那么多现银呀！” “是……是……那你便问太子要嘛！”楚母顿了一下，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你没有银子，太子有，你问他要！” 楚明云便是知道楚母从来不顾她的死活，此时也只觉得心冷。 她笑了一笑，温声道：“母亲，银子如今难挣，不如母亲劝劝姐姐，还是要节俭一二？” 第一百五十章 楚明溪的新花招 “这是应当的，你也劝劝她。” 楚母不好意思说现在自己不管说什么，楚明溪都不听，只能寄希望于楚明云去劝对方。 她也不知道楚明溪是怎么了，每次见面都是要银子，要银子，不给银子便瞬间翻脸。 有时候甜甜蜜蜜温温柔柔靠过来喊母亲，也只是为了从她手中扣走更多银子。 见她确实没有多余的闲钱，便是瞬间翻脸，有次还直接说她实在没用，旁人的母亲都有钱，就她没有，险些将楚母气哭。 可不管怎么样，那是她的女儿啊。 自小便乖巧伶俐的女儿，便是如今看银钱重了些，她也不能弃之不管。 叹了口气，楚母道：“溪儿和茂儿，简直都是来问我讨债的一般。” 这话，楚明云只笑笑，没应答。 她还记得，上一世，楚慎猷已经进了内阁，楚母却无礼的要求他带一带楚慎茂，帮他也找个活计，最好也能进内阁。 仅仅只是因为，那般名声好一些。 楚慎猷很是无奈，有次在侯府喝了点酒，与楚明云吐槽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似乎在楚母眼中，谁过的不好，谁就是凄惨的那个，是要所有人都是帮扶才行。 不过，她楚明云又不是楚母的亲生女儿，面上应过去就是了。 从正院出来，楚明云便直接去绿柳苑用午饭。 白氏还盼着呢，但见只有她自己进来，便有些失望问道：“颐儿呢？” “今日殿下有暇，颐儿被他带去了。”楚明云温声道。 白氏叹了口气，面上有些难过：“我还挺想颐儿的……” “那娘再陪我去住一段时间，也可以多看看颐儿。”楚明云笑道。 白氏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可忙的很。” 楚母处理楚慎茂的事情便焦头烂额，府中事情便按楚父的意思，交了一部分到白氏手上。 白氏跟着楚明云买的那两个铺子这两年很是挣钱，手里宽敞，做起事来就方便，也不抠门。 楚父越发觉得将中馈交给她更放心，便想将更多放给她，但楚母不愿意—— 这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前吵架的内容了。 而事实证明，楚母是争不过楚父的。 现在楚家大半掌家权都在白氏手里，除了楚母的嫁妆，多数资产竟然都是由白氏打理的。 正如楚明云之前发现的，白氏其实还挺精通算账和管理铺子的。 如今两个庄子三个铺子在白氏手里，她也并不觉得如何困难，老账本更是几日就看完了，然后归拢了一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银子就是有结余了。 这也让楚父越发欣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白氏的地位，在府中也有上升。 楚明云见她如今吃饭都可以随心点菜了，也为她高兴紧。 从前在深宅中，那个只会唯唯诺诺，整日战战兢兢还要被楚母刁难的白氏，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用过饭，楚明云也担心孩子，便准备告辞，谁知道刚离了绿柳苑便被人拦住。 是楚慎茂要见她。 楚明云心道自己回来一趟，不去看看受伤的兄长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而且她实在对白秋儿有些好奇，便跟着去了。 还没进屋，便瞧见一个穿了一身浅色的秀气女子走了出来。 她衣裳像是有些小了，紧巴巴的裹在身上，却正好将她微微有些凸出的肚子勒的明显了些。 “这是……”楚明云停下脚步，问那个带自己来的嬷嬷、 嬷嬷面上有些尴尬，低头答道：“是……二夫人的陪嫁。” 那确实是白秋儿了。 楚明云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往里走去。 也不知道楚慎茂和白夕雁两人谁出的主意，好好一个内殿，被一个宽大的屏风隔成两半，两人一边一个住着。 进去，先是白夕雁，她比楚明云上次见她的时候更瘦了，蜷缩在被子里只小小一坨，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瞧着那被角都还有血迹没洗干净。 楚明云下意识皱了下眉。 只是见白夕雁像是在睡觉，楚明云便继续往里走去。 楚慎茂正坐在床边，脑袋上包着纱布，呼噜呼噜在喝药。 刚刚见过的白秋儿就站在他身边，一脸柔情蜜意的看着他喝。 楚明云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他眼前。 “你来了啊。”楚慎茂将药碗随手放在一旁，就有婢女忙着上前收拾。 他这一半儿寝殿虽然不大，但井井有条，被褥也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提花织锦，比起那边的白夕雁不知道要优渥多少。 “前几天云溪来寻我，说要跟我合伙做生意，投一百两赚三百两的那种。”楚慎茂一敲桌子，“我觉得这买卖合适极了，就来问问你。” “我没有钱。”楚明云直截了当的拒绝。 楚慎茂却“啧”了一声，凑近她一些，比划着：“投一百两，得三百两，这么好的事情，不是亲兄妹，谁会和你说啊！” 楚明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投过了？多久返？” “哎呀，那肯定不会这么快啊！”楚慎茂挠挠脸。 这么高的回报，他早就把自己的积攒都投进去了，然后楚明溪和他说，若是想要更多回报，就多拉一些人来投。 正好今日楚明云回来了，楚慎茂就想试试，开口说道：“你也不用投很多，有个二三百两就是了。” “没有的，二哥，我那赏赐都是些摆件什么的，还都是宫中预制，卖都卖不出钱呢。”楚明云叹道。 楚慎茂不敢相信：“二百两银子你都没有？” “没有的。”楚明云坚持道。 楚慎茂点点头，又觉得她很是穷困潦倒，竟从袖袋里摸出一张十两银子的票给楚明云：“拿着吧。” 楚明云也没不好意思，这十两她不收，下次就要被楚明溪骗去送给赌场了！ 从楚慎茂院子里离开的时候，楚明云还在想，从前竟不知楚明云这般聪慧呢，还知道用这般法子从旁人手里骗钱出来。 只是不知道，东窗事发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思索着，回到太子府，楚明云先去正院门口与李清华说了一声，才回到蓬莱院，就瞧见晚舟正一脸气愤的站在院子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这条命不要也跟她拼了 不等楚明云问什么，晚舟瞧见她就是眼睛一亮，疾步走过来就开始告状：“侧妃，快去将小殿下接过来吧！” “怎么了？”事关卓承颐，楚明云的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一边问，不等晚舟回答，楚明云便急急往前院走去。 晚舟带了愤然的哭腔：“那个江姨娘，太过分了！她要去前院寻太子，还要拿咱们小殿下做筏子！” “什么意思？”楚明云皱紧眉。 原来她刚走没多久，江淑贤就来了蓬莱院，话里话外不着痕迹的打听卓承颐平时的爱好。 晚舟一时没有察觉，还觉得她很是平易近人，说话柔声细语的也很好听，便多聊了几句。 等江淑贤要走的时候，却说道：“不知道小殿下平时爱玩的有没有什么？” 当时晚舟并未察觉，依言回答了几样，又按江淑贤的要求，带她到侧殿卓承颐住的地方看了一圈。 回去后没多久，江淑贤就去了前院。 当时晚舟还没察觉什么，后面去取午膳的时候，和相熟的守门小厮聊起来，才知道江淑贤院子里的婢女饭前还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我瞧着那包袱里装的满满的，而且都是硬硬的东西，戳的有棱有角的。”那小厮也是个惯常喜欢八卦的，挤眉弄眼的与晚舟说道，“而且还掉出来一个木球！” “啊？木球？倒像是我们小殿下玩的东西。”晚舟当时还笑着说了一句。 但吃午饭的时候，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疑惑——江淑贤又没有孩子，专门让婢女出去买什么木球做什么？ 那一包袱硬硬的戳的有棱有角的东西，不会都是小孩玩具吧？ 晚舟觉得不妙，三两口吃完饭，拿了件卓承颐的小衣服就去了前院，说是看看小殿下是不是该午睡了，换身舒坦的旧衣。 然后就看到江淑贤抱着卓承颐，手里拿着一个小铃铛正逗着他玩，卓胤之则坐在对面，含笑听她说着什么。 晚舟当时便觉得不舒服，但还是忍下一口气，先看自家小殿下，却意外的看到他嘴巴里正在嚼什么。 卓承颐才六个月啊，也是刚刚才开始吃一点小米粥上的米油，或者一点熬的细细的米糊糊。 晚舟这会儿却看着卓承颐嘴巴一直动着，像是嚼什么嚼不动一般，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 卓胤之看了卓承颐一眼，又看了眼江淑贤，江淑贤连忙笑道：“哎呀，刚刚殿下用午膳，奴瞧着小殿下一直眼巴巴看着，便、便给他尝了一口。” “这，小殿下现在还不能吃饭，尤其不能吃带咸味儿的菜呀，江姨娘给小殿下吃了什么？”晚舟急急追问道。 江淑贤大约是被她这般态度搞的不乐意了：“又不是日日吃时时吃，我就是看着小殿下馋的厉害，给他尝个味道罢了。殿下……” 她撒娇的看向卓胤之，卓胤之笑应一声，又对晚舟道：“无事的，你放心。” 太子都这般说了，晚舟还能说什么？ 只能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 临出去前，她给卓承颐的奶娘胡氏使了个眼色，出门后稍站了站，胡氏果然就跟出来了。 胡氏面上有自责有着急：“晚舟姐姐不来，我也要使人去请您了，那位江姨娘实在莫名其妙，咱们现在给小殿下喂奶，都不敢吃加了盐的菜，她竟直接拿了块烤的鹿肉给小殿下吃！” “什么？”晚舟大惊，这就要往门里冲。 胡氏连忙拦住她：“我拦住了，但她非得说小殿下已经长了牙齿，可以试试，切了薄薄一片给小殿下。” “那也不行啊！”晚舟急道。 胡氏叹道：“我还想拦，太子殿下却说，让小殿下尝尝味也好。” 晚舟一怔，继而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不仅如此，饭后，小殿下原就该困了，可以去睡了，可她非不让小殿下睡，拿各种玩具逗他，还与太子殿下说，她在家就是这么照顾弟弟的，白日里不睡，小孩儿晚上睡的更好……” “她胡说八道！咱们之前不是都见过，小殿下白日里因为生病没睡着，晚上便难受的更难入睡了！”晚舟气道。 胡氏眼圈都红了：“我瞧着小殿下也是困的厉害了，却被她逗的不能入睡，这心里也难受的很——” 眼看着晚舟就要冲进去，胡氏大惊，连忙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不要脸的，竟敢这般欺负小殿下！我这条命不要也跟她拼了！”晚舟有些冲动，说着就要甩开胡氏往里进。 也是这时，安萱出来了。 她瞧着胡氏一直没回去，便猜到了一些，这会儿出来，低声与晚舟说道：“有我和奶娘看着，你且放心。此时你进去于事无补，只怕还让殿下恼了侧妃。” 安萱这么一说，晚舟就有些犹豫了。 “江姨娘这会儿看起来很是疼爱小殿下，又说自己有照顾好几个弟弟的经验，太子殿下也一直未说什么，你现在冲动，不仅会吓坏小殿下，也只会让殿下觉得咱们蓬莱院的人不懂事。” 安萱苦口婆心，一番话说的又轻又快，“你且等等，等侧妃回来后，再这般——” 晚舟听她说的在理，便只能先按捺住回去了。 而经过窗户的时候，她竟还听到那江淑贤无耻的问卓胤之：“殿下瞧瞧，妾与小殿下是不是还有几分相像呀？妾可喜欢小孩儿了……” “气死奴婢了！气死奴婢了！没见过她这般的！”晚舟怒道，“这后院来来去去也这么多人了，从没见过这般不要——” “晚舟。”楚明云淡声打断她的话。 就算她们现在周围瞧着像是没有外人，但隔墙有耳，晚舟和江淑贤，到底也能算一个主仆有别。 晚舟抿紧唇，不再说话，却明显是还在生气的。 “还好安萱当时拦住了你。”楚明云越走越快，唇角浮现一丝笑意。 这种事情，当然要她这个当娘的自己来了！ 进了正院，楚明云一眼便看到正抱着卓承颐走来走去，还一边走一边颠着哄他不要哭的江淑贤。 “啊，侧妃……”江淑贤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见是楚明云，才露出一个笑想说什么，就被楚明云一耳光呼在了脸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孤错了，再也不了 “啊！”江淑贤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脸，原就因为没睡觉不舒服的卓承颐又在挣扎着，险些就从江淑贤怀里掉出来。 “啊！”江淑贤又是一声惊呼，楚明云已经利索的将儿子抱进怀里，顺手又给了江淑贤一耳光！ 打了个对称之后，她看着听到声音走出来的卓胤之，眼圈瞬间就红了！ 包了一包眼泪，楚明云抱着江成煜，一脸倔强的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必说，便是一副如何也不会认错的模样。 加上她怀里的卓承颐实在哭的可怜，小脸儿都哭的通红了。 这会儿在熟悉的怀抱中，卓承颐还在抽泣着，一双原本总是笑弯弯的大眼睛这会儿和他娘一样，沁满了眼泪。 这一大一小的模样，让卓胤之瞬间就软了心肠。 虽然江淑贤挨打很可怜，但楚明云一个当母亲的，一日未见到孩子，回来却看到他哭的这般厉害，一时着急心疼也是有的。 卓胤之立刻就原谅了楚明云，却还是自觉公平的说了一句：“你再心急，也不该打她呀，她看了大半日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臣妾打的就是她！”楚明云一昂下巴，眸中全是心疼和不服气，“若不是她非得按自己的想法这么‘照顾’颐儿，颐儿也不会哭成这样！” “哎呀，你……哎呀。”卓胤之倒也没觉得生气，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江淑贤此时开口，很是懂事：“殿下别说侧妃了，都是妾的错，没照顾好小殿下——” “他不需要你照顾，你是什么身份？照顾颐儿，你配吗？”楚明云直接说道。 她也是受够了。 卓胤之太讨厌了！ 每次抱走卓承颐，都给她搞出幺蛾子来！ 只要她不在家，孩子跟着亲生父亲，不是生病就是难受，她今儿就要让卓胤之知道，不是谁都配照顾她的孩子的！ 这话说的确实有点重了，江淑贤一愣，继而也红了眼圈，要哭不哭的看向卓胤之：“妾……身份低微，确实不配，伺候小殿下……” 卓胤之也沉了脸：“侧妃这话何意？” “殿下，当时咱们选乳母的时候，也是各种挑选，帮忙照顾颐儿的嬷嬷更是皇上选来，有过照顾皇子经验的。” 楚明云吸吸鼻子，努力语调平和的说道，“江姨娘才多大年纪？哪里就能照顾孩子了呢？” 卓胤之一怔，江淑贤也急急要分辨什么，楚明云不给他俩说话和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再说了，江姨娘进府是为了伺候殿下的，怎可本末倒置，去做些其余奴婢才做的事情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卓胤之沉着眉，点头说道。 江淑贤眼睛一下子瞪大，刚刚要哭的模样都忘记了，她急忙开口：“殿下，妾在家中照顾弟弟……” “江姨娘便是照顾弟弟，也在江家夫人和乳母的照看下吧？”楚明云打断她的话问道。 江淑贤一时语塞，卓胤之皱起眉来，想也知道，一个十几岁的未出阁的少女，怎么可能独立照顾一个婴儿？ “臣妾当初才开始照顾颐儿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每晚都要醒来五六次，殿下是知道的。”楚明云又开始落泪，“这般，也是小心翼翼，只怕哪里做的不对，干什么都要先问过嬷嬷的。” 卓胤之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拉楚明云的手。 楚明云往旁边稍微避让了一下，小声道：“颐儿睡着了。” “睡着了？”卓胤之下意识重复。 “小孩子白日里总要睡一两觉的，不然晚上太过困倦，更难入睡。”楚明云解释道。 卓胤之一怔，楚明云道：“是路嬷嬷说的，而且，之前有次颐儿白日里生病难受没睡着，晚上就很难哄。” 卓胤之也想起来了，当即不悦的瞪了江淑贤一眼。 江淑贤连忙避开他看过来的视线。 楚明云继续说道：“而且之前，邢太医也与臣妾说过，抱着颐儿的时候走路都不能太快，就怕颠着他。” “这般大小的婴儿，脑袋还没长好，若颠或者摇晃的太厉害，怕是对脑袋不好。” 楚明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臣妾来的时候，瞧见江姨娘竟在故意上下颠颐儿，一时激愤，便……臣妾知错。” “罢了，为人父母，心系孩子是正常的，不怪你。”卓胤之说道。 旁边的江淑贤面色一白，知道卓胤之这句话的意思。 不怪楚明云，那是要怪她了？ “是，臣妾也是冲动了，见她险些摔了颐儿，就又……”楚明云小心翼翼、自下往上的看着卓胤之，“殿下，臣妾真的知错了，以后会三思后行。” “怎么还险些摔了颐儿？”卓胤之一生气，声音就忍不住大了些。 卓承颐被他吵的小身子一扭，楚明云连忙轻轻拍扶了两下，马上，他又陷入沉睡中。 “果真困极了。”卓胤之叹气。 楚明云楚楚可怜的看他一眼，带了几丝气怒的别过头去，眼泪又大颗的落了下来。 又娇俏又可怜，还带了几分与他亲昵的意思。 卓胤之连忙上前一步，将她和卓承颐一起抱进怀里：“好了好了，是孤的错，没照看好颐儿……” “殿下是颐儿的亲生父亲啊，也是臣妾唯一能放心将颐儿交付的人……”楚明云哽咽道。 这话说的卓胤之又沉默片刻，再次道歉：“孤错了。” 被晾在一旁的江淑贤还没反应过来，满脸写着不敢置信，被安萱请着往外走的时候都是懵懵的。 院子里的下人都很懂事的避开了，楚明云再无顾忌，抱着孩子拧着甚至不许卓胤之碰到她。 这般，却让卓胤之更觉得新鲜，哄起人来越发顺畅，一句句讨饶的话说出，最后总算来了一句楚明云愿意听的：“……以后再也不了，若云儿还愿意让孤照顾颐儿，孤一定一定不会再犯今日这样的错。” “殿下自己说的哦，要记得。”楚明云吸着鼻子抬眸看他。 卓胤之见她愿意搭理自己，松了口气，马上应道：“是，孤自己说的，孤记得。” 抱着卓承颐回到蓬莱院，楚明云没什么表情却又动作极其小心温柔的将孩子放在小床上，又回身叮嘱：“他不自己醒来，便让他一直睡下去就是了。” “是。”胡氏应了一声。 出了门，晚舟这才敢问楚明云：“小姐上去就打他巴掌，不怕殿下会不高兴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男人 “不高兴就对了。” 楚明云哼笑一声，“就是要他不高兴的。” 她都快气死了，凭什么那男人还能高高兴兴的？ 就要他不高兴！ 当然，楚明云也是因为知道就算卓胤之不高兴了，自己也能扭转回来，所以才上去就打江淑贤的。 那般恶心的嘴脸，还欺负到她儿子头上，不给她两巴掌还以为她这个侧妃如此好欺负呢。 晚舟担心完之后就高兴的笑了起来：“哼，奴婢想起她那副嘴脸就觉得高兴！在殿下那里，她算老几啊！” “惠舟姐姐刚刚还在埋怨我，说我不该与侧妃说这些，但不说的话，岂不是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晚舟嘀嘀咕咕说着，楚明云这才明白刚刚两个婢女凑起来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她好笑的看了惠舟一眼，温声安抚：“没事的，放心。” “小殿下被欺负，奴婢也气不过，奴婢就是怕侧妃吃亏……”惠舟小声说道。 随着一起回来的安萱听到这句话，便笑着轻轻拍了下惠舟的头：“侧妃回来，什么牛鬼蛇神都要让到一旁去。” 几个婢女嬉笑起来，楚明云却只轻轻摇了摇头。 她自己清醒的很，明白并不是她们说的那般。 也是使了些手段的，不然，就卓胤之那般蠢的模样，也是会想不明白的。 “侧妃原就怀着身子，又一路将小殿下抱回来，还是快些歇歇，莫要累着吧。”安萱很是贴心的说道。 她向来细心，照顾人也妥帖的很，楚明云笑着对她点点头，垫着腰坐下才长舒一口气。 不一会儿，卓胤之过来与楚明云一起用了晚饭，之后卓承颐还在睡，不由有些担心：“叫邢太医来瞧瞧吧？” “应是困的很了，莫要吵他，等他醒了再吃就是了。”楚明云叹道。 卓胤之闻言，脸上自责更甚。 楚明云温声道：“殿下也不知道这些，被旁人花言巧语蒙骗了去，也怪不得殿下。” “不，孤……”卓胤之又叹一口气。 其实当时他也瞧见了乳母和安萱的表情，但并未当一回事。 他怎么想的来着？ 哦，他觉得小孩子，少睡个午觉能怎么样？不至于为此拒了瞧着很有兴致的江氏。 ……他当时怎么会这样想！ 江氏算个什么，这才是他儿子！ 卓胤之追悔莫及，并且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牢牢记住这个教训。 但他走了，楚明云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淡了下去，最终定格成一种又嫌弃又鄙夷的表情。 谁在眼前，男人就会想起谁的好。 见面三分情，不外乎如此。 不管是后宅中还是后宫中，越不见，越忘记，能让主君许久不见面还惦记着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楚明云叹了口气，又去看过卓承颐，见他依旧在睡，便也回去休息了。 这之后，卓胤之连续五日都宿在宫贵兰那里，明明白白的是对江淑贤不喜了。 江淑贤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不去寻卓胤之，反而日日来找楚明云，甚至要弯下腰给她端茶倒水的，搞的楚明溪哭笑不得。 实在忍不住，楚明云提醒她道：“殿下要去哪里，我是无权置喙的。” 一句话说的江淑贤先红了脸，又白了脸。 而压倒江淑贤的还在后面。 李清华上书，自臣身体不好，而府中唯一的侧妃楚明云怀了身孕不说，还要照顾卓承颐，求皇上再给卓胤之选一个侧妃，入府掌管中馈。 这般请求，合理，又显得李清华很是大度端庄。 卓胤之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他也觉得，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人。 而且，既然是侧妃，家世自不能太低，至少也得像是之前被选中的楚明溪一般，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女。 不过面对康乐帝，他还是要推拒一番的：“府中人已经够多了，而且父皇前段时间还为儿臣选了两个妾室，已经足够。” “你那府中……罢了，太子妃所请有理。”康乐帝沉吟片刻，“而且不仅是你，封儿他们，也都差不多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是。”卓胤之便明白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生日只差了一个月，如今也都成年了，确实该大婚了。 “还有明儿，说府中还缺一个庶妃。”说着，康乐帝无奈的摇摇头，“你还说自己府中人够多了，瞧瞧明儿，所有位置上都满满的。” 皇子后宅是一正妃两侧妃四庶妃，妾室不计数。 卓胤明的正妃侧妃都满了，现在三个庶妃，还想再求一个。 “儿臣……”卓胤之有些不好意思，“儿臣没那般多的心思能给后院，倒是觉得人少些更清净。” “是清净，但该有的也不能少。太子妃身子不好，虽说你那侧妃福气不错，但也不能只靠她一人生育，再娶一个侧妃也是应有之理。” 康乐帝想一想，“待年末吧，等齐家那女儿满一年。” “是，儿臣也是想着，这般快，不太好。”卓胤之应道。 总不能让齐将军心里不舒坦。 “先选个人，年底再办礼。那之前，先让太子妃和你那侧妃一起管着府中事情吧。”康乐帝说完这些，才状似不经意道，“正好八月了，让你母后办个赏菊宴吧。” 卓胤之一顿，又马上回过神来：“是。” 这意思，是又要给皇后放权了？ 顿时卓胤之觉得这侧妃求的很不是时候。 若是康乐帝选，那他还觉得不错。 但皇后选，又是和四皇子、五皇子的正妃放在一起选，皇后能给他娶个什么侧妃，卓胤之实在不敢确定。 而且，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康乐帝忽然又让皇后出来管事了？ 这宫中，他不是没有眼线，但都是在外围，没有能在康乐帝跟前说上话的，此时瞧着，便有些不中用了。 慢慢踱回府中，还未进门，卓胤之便听说江淑贤正在前院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 有些烦。 卓胤之扭头便从侧门进去，毫不犹豫的就往蓬莱院的方向去了。 用饭时，楚明云便察觉到卓胤之心情有些不太好。 虽然他刚刚抱着卓承颐一起玩，也笑了几声，但就是瞧着不对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做个孝子 想想府中最近的事情，楚明云不动声色的给他递上一盏热汤才问道：“殿下，是新侧妃的事情不顺利了？” “唔。”卓胤之也不奇怪楚明云怎么猜出来的。 而且，若楚明云看不出他情绪不好，他还不来这蓬莱院呢。 犹豫了几息，他开口说道：“父皇说，让皇后办个赏菊宴，选出太子侧妃、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 他说的顺序，是礼制。 毕竟就算是太子侧妃，也比皇子妃要尊贵一些。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在皇后那里，只怕太子侧妃要被她排在最后面了。 “对了，三弟……还要选一个庶妃。”卓胤之又道。 楚明云忍不住皱起眉来：“他怎还选？” 见卓胤之看过来，楚明云道，“殿下莫非忘了，上次宴上，他便要选妃来，还被大长公主说了一顿。” “对，孤记得。”卓胤之冷笑两声，“他啊，哼。” “殿下，皇后娘娘病全好了吗？竟能出来主持宴了？”楚明云问道。 卓胤之垂下眼睛，又喝了口汤，才含糊道：“应该是吧。” 这便是不知道了。 看来，他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些。 不管是选侧妃的事情交给了皇后，还是皇后又重新掌事而他不知道原因，都让卓胤之很是不悦。 思索之后，楚明云闲谈一般的笑道：“前段时间，臣妾父亲书房的小厮家中出事，一时身边竟没有得力的伺候人儿。” 这话与他们刚刚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卓胤之有些奇怪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楚明云继续说道，“臣妾便与母亲商议，寻了个应该能合乎父亲心意的婢女送去了书房伺候。” 这话说完，卓胤之先是微微挑眉，然后便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楚明云笑道：“现在那婢女伺候的很是不错，父亲瞧着每日心情也好了许多。” “殿下知道，母亲她现在也管着楚家一些事情，偶尔忙起来也不太能关注到父亲缺了什么，好在还有那位婢女在，知冷知热的，能让母亲随时知道父亲想要什么。” 楚明云说到这里，见卓胤之已经是一副思索的表情，便笑道，“臣妾忽然想起家中趣事，与殿下说一说，殿下不嫌烦吧？” “不烦，云儿说的，极有意思。”卓胤之慢慢开口。 他现在的困境，便是康乐帝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 但楚明云给他提供一个绝好的想法。 而且不是什么后妃，只是个宫女…… 康乐帝喜欢什么样子的，卓胤之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想了半晌，忽然感觉手中一空。 抬眼，楚明云有些无奈的对着他巧笑嫣兮：“殿下的汤都凉了，臣妾再给您盛一碗。” “无妨，孤吃饱了。”卓胤之站起身，却又重新坐下，然后拿起楚明云的碗给她盛满，“你多吃一些。” “谢殿下。”楚明云笑着，看了眼那碗。 这是卓胤之第一次帮她盛饭。 可惜了，她已经吃饱了。 等卓胤之走了，这碗汤很大可能便是被倒掉。 可惜吗？并不，因为他已经给她盛了汤。 她喝或者不喝，他都盛了，这就够了。 这般便是说明，卓胤之也已经明白了楚明云的意思。 儿子给亲爹塞人，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但儿子找个知冷知热的奴婢伺候亲爹，那又怎么了？ 而且这一招，上一世，三皇子就用过。 卓胤明还更激进大胆一些，直接找了个异域风情的女子去勾引康乐帝。 康乐帝也没见过那般大胆又与众不同的女子，又自诩是皇帝，什么都不怕，很快上钩。 那枕边风吹的，卓胤明提前便知道了自己要继位的事情。 不过等康乐帝去世之后，那异域女子也被卓胤明一道圣旨送去给康乐帝陪葬了，花一般的年纪，也着实可怜。 起身，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眼睁睁看着下人将卓胤之盛的那碗汤倒掉，楚明云心中毫无波澜。 给她盛汤，不过是因为她有用而已。 她有用，她自是知道的，不必他来承认。 楚明云百无聊赖的想着，手指轻轻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现在有孕三个多月，昨日，邢太医告诉她，这一胎很有可能是双胎。 所以，她的肚子瞧着会略大一些。 但因为月份还早，邢太医也并不能确认，只告诉她，脉象中大约能看出她腹中有两道心跳。 双生子啊…… 原本楚明云还盼着这一胎得个女儿，但被邢太医说是双胎之后，她莫名就有一种感觉：这腹中的，是一子一女。 也不知道是她盼着的，还是果真会如此，但若真是龙凤胎，那龙凤呈祥的美名，自然能助她得到更多。 但她也不愿亏了自己的颐儿。 闭了闭眼睛，楚明云不再多想，努力让自己睡了个午觉。 前院，楚明云已经命人去寻个宫女了。 今年又恰是小选的年份，十月就要选一批宫女入宫了。 从前卓胤之偶尔也闪过模糊的念头，但因为操作起来实在困难，便放弃了。 这回，不知道为何皇后会重新起势让他焦虑，楚明云的话又给了他明确的方向，卓胤之觉得可以试试。 便是留不到康乐帝身边，只要进了宫，便有无数的可能。 或者，能去坤宁宫，也很是不错了。 “选一些……相貌小巧些，肤色白皙，主要是手指要细长匀称，若眼角能有泪痣就更好了。”卓胤之低声说道。 安平一瞬间也想起某个人，眼睛睁大：“殿下……”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照那个模子去找就是了。”卓胤之道。 安平抿了下唇，点头应下：“是，属下明白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是否需要习得一些医术？” “那便有些太过分了些。”卓胤之却笑道。 有那么一个人，在他小的时候便知道，是宫中的禁忌，谁也不能说出来。 偶然一次他调皮，见到过那人的画像，年少时也觉得不过尔尔，不知道为什么他父皇会惦记这么久。 但后来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便带着安平又去看了眼那画像，再听说了一些她的故事，便逐渐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被楚家骗了? 其实相比较那女子的外貌和医术，似乎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性情。 张扬，大胆，明明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却从不干循规蹈矩的事情。 她热烈，新鲜，做的那些事情，哪怕是年少时的卓胤之听说了都觉得惊奇万分。 当时的安平却有不同意见，总觉得这女子不像好人。 到了今天，安平依旧下意识的排斥，便是按照卓胤之的命令去寻相似的人，回来依旧不太乐意：“殿下，其实宫中贵妃娘娘也深得盛宠……” “总得人不在了，才好有替代。”卓胤之却道。 安平想了想，倒是深以为然。 江淑贤在蓬莱院小意逢迎，伺候了楚明云几日，也得了见到卓胤之的机会，却依旧没有复宠。 她像是灰心至今，好几天没来蓬莱院，倒是让楚明云轻松了不少。 晚舟也笑道：“还是全咱们自己人好过，她日日来，侧妃还得换了衣服迎接她。” 楚明云也只笑着没说话。 片刻之后，晚舟凑近楚明云，小声说道：“惠舟姐姐最近不对劲儿。” “怎么了？”楚明云心中一凛，想起上一世的一件事。 但是算算时间，应该不是现在的？ 上一世，还是彭侯立功之后，侯府喜气洋洋，才得了封赏没几日，惠舟的家人就找上门了。 应该还有一年半的时间，那件事才会发生才对。 晚舟却道：“奴婢听说，似乎是她娘出事了。” “她娘？”楚明云一惊，“她不是早就没有家人了吗？” “是，但最近找上门来了，具体奴婢也不知道，就晓得有这么一件事。”晚舟说道。 楚明云点点头，再看正拿着麻布擦床头的惠舟。 那块儿地方，她已经擦了一刻钟了，眼神涣散，动作机械，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晚舟也担心的看了眼惠舟，又带了些祈求的看向楚明云。 相比较楚明云，这两个婢女一直都是同吃同住，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哪怕性格完全不同，也相处的极好。 楚明云安抚的拍了下晚舟的肩膀：“不必担心，你先出去吧。” 猜到她大约是要找惠舟聊聊了，晚舟松了口气，又感激的看了眼楚明云。 楚明云却没马上去叫惠舟，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在干什么。 一壶茶都已经喝光，楚明云眼瞧着都快到午膳时候了，惠舟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忽然一个激灵回过头来。 瞧见好端端坐在那里的楚明云，惠舟松了口气，之后又是一惊：“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吧——” 话没说完，楚明云忽然听到一阵哭喊声。 她往窗外看去，却见是方氏哭着跑了进来。 “方姐姐？怎么了？”楚明云站起身来。 方氏跑进来，开口便是求助：“楚妹妹，不对，侧妃娘娘，求您帮帮妾吧！” “方姐姐这是做什么，有事直说便是。”楚明云连忙扶住她。 方氏的眼泪簌簌而下：“妾，我，我弟弟……” “慢慢说，不急。”楚明云让她坐下，又示意惠舟去倒茶。 惠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都没接收到楚明云的意思，还是安枝连忙倒了一壶温水过来。 方氏连喝两盏水，才终于能开口：“我、我弟弟……被人骗了，原本准备成亲的银子都、都没了……” 楚明云才想说人好好的就行，却听方氏继续说道：“没了那五百两银子，我弟弟一时想不开，趁着爹娘都不在家的时候自尽了……” “啊？”楚明云一惊，却不想有人比她反应还大。 惠舟一下子窜到方氏跟前，大惊失色：“自尽了？” “还好发现的早，并未、并未……”方氏哭的说不出口。 楚明云目光从惠舟身上收回，给方氏递了块手帕：“人没事就好。” 方氏用手帕盖住眼睛，却在摇头：“醒不过来了……我爹娘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我刚刚看到他们，他们……” 楚明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但这边还没处理完，那边惠舟忽然就跑了出去。 “惠舟！”楚明云一惊，回头去看，“快去叫晚舟跟上她，瞧瞧这是怎么了！” 安枝出现传话，屋里只剩下安萱一个婢女，方氏忽然起身，对着楚明云跪下：“侧妃娘娘，妾实在是没办法，求求您……” “是要银子吗？不必这般，你先起来。”方氏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楚明云只好做此猜测。 方氏却在拼命摇头，半晌，才磕磕巴巴说道：“我弟弟的银子，是、是放给了楚家……” “什么？”楚明云大惊，“我娘家？” “正是因为是楚家，弟弟也知道妾与侧妃关系不错，便没多想，直接将银子投了进去，结果血本无归……” 方氏捂住眼睛，“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但那五百两，确实是妾和爹娘一起、攒了一辈子的银子……” 楚明云马上想起，上次她归家时，楚慎茂说的什么投一百得三百的事情。 她自然是不会信天上能掉馅饼会有这般好事的，但架不住旁人相信啊！ 而且此事，不管是楚慎茂做的，还是楚明溪做的，说是楚家，真一点儿毛病没有。 她深深吸一口气：“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家看看。” “侧妃……”方氏有些羞愧。 她觉得此事，便真是楚家做的，也怪不得楚明云什么。 而且，楚家大人，那是国子监祭酒，书香世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怕是旁人，远房亲戚，或者家中下人，打着楚家的名头骗人罢了。 可那五百两银子，方氏是真丢不起。 所以脸可以不要了，她以后在楚明云跟前便永远的低她一头，也无妨了。 楚明云叹了口气，弯腰将方氏扶起来：“若真是我家中所为，那是我愧对姐姐。请姐姐放心，那五百两银子，我定帮姐姐讨回来。” 方氏不敢抬头看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让安枝去正院回禀一下，楚明云这便准备去楚府一趟了。 她刚刚才准备出门，跑走的惠舟忽然又疾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噗通一下跪在楚明云身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惠舟的悲惨身世 楚明云险些收不住脚步踩了惠舟的手，还好安萱拉了她一把。 她无奈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求侧妃……帮帮奴婢……”惠舟的声音又细又哑，像是迫不得已才挤出来的。 楚明云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好好与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只是留在蓬莱院说是没时间了，楚明云一来是答应了方氏，二来也着急弄明白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着惠舟上了马车，楚明云才叹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惠舟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而落，“奴婢找到家人了。” “喔，那这是好事儿啊。”楚明云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还记得，当初你是因为逃荒路上和家人失散，被人牙子带走又卖到我身边的。” “是，多亏小姐和姨娘给了奴婢一口饭吃。”惠舟已经混乱了，一会儿侧妃，一会儿小姐，大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她抹了抹眼睛，只提起自己满心牵挂的对象，“奴婢的娘身子不好，那次饿的很了，后面家里也不富裕，一直没吃饱过。” 楚明云垂下眼睛，心道，竟是和上一世一样的套路。 惠舟的娘是很可怜。 嫁的男人简直不是人，逃荒饿的狠了，直接切了她娘一根小臂，和儿子分着吃了。 她娘险些就要熬不过去，又怕自己死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惠舟，便趁自己还能动，把年仅六岁的她丢在了一颗大树旁。 少了个吃饭的嘴，却也少了个储备食粮，惠舟的爹骂骂咧咧的走了，连找也没舍得多找片刻。 或许也是嫌弃这个女儿太瘦，吃也吃不了几顿吧。 好不容易熬过那段饥荒的日子，惠舟的娘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却是少了一整条左臂，又常年瘦骨嶙峋，一天到晚吃不下一个馒头。 这些，上一世楚明云就查清楚了的。 但是惠舟的爹找上她，可不是为了她娘。 而是为了她那个依靠吃亲娘才活下来，又极其不成器的弟弟。 果不其然，惠舟继续说道：“奴婢弟弟为了给奴婢娘挣钱看病，在码头扛活一年，才攒了二两银子，也是、也是被骗了……” 楚明云眼神一动，看向惠舟。 嗯，这借口倒是与上一世的不同的。 上一世说的是……她弟弟被人骗去赌博，输了赔不起，若不还钱，就把她弟弟手指头砍了。 能面不改色吃下亲娘一条胳膊的人，却因为要少两根手指头哭天喊地，又连忙跑来认了已经十几年没见过的姐姐。 楚明云叹了口气，问惠舟：“二两银子，你这些年也有些积蓄？” “不若直接给他们得了，也免得耽误你娘看病。” “奴婢原也是这般想的。”惠舟哭着说道，“但是奴婢弟弟实在可怜，拿了银子走在街上都被人抢了，还被打断了腿，又、又要一笔银子治病……” 惠舟这个傻子哦。 就这么一笔银子又一笔银子的往自家爹手里送。 而这回来的，不是她爹了。 是她那才十二岁的亲妹妹。 “……那地痞流氓非得要二百两银子，不然就要把我妹妹抢走卖、卖到那种地方……” 惠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奴婢瞧着她小小一个人儿，都快吓死了，可、可奴婢也没有更多银子了……” “你是想问我借银子，还是想我帮你娘、你弟弟治好病，再换个好点的地方住？”楚明云温声问道。 上一世，她也给惠舟过同样的选择。 只是当时她因为侯府事务太多有些忙碌，发现惠舟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被亲爹和亲弟弟哄骗的只想要银子，而当时的楚明云也并不清楚她家中的事情，便直接拿了五百两出来。 然后便是越要越多，越要越多，最后惠舟险些被她亲爹拐走卖进窑子里—— 那个时候，倒是没听说她还有个妹妹。 如今看来，估计是已经卖掉了。 楚明云叹了口气，就听惠舟小心翼翼说道：“若要小姐去帮、帮他们，会不会太麻烦小姐了？” “不会，我不必亲自动手。”楚明云倒是有些安慰。 这次，惠舟没说只要银子，这便还好。 她拉着惠舟的手，让对方起身，不必一直跪在地上：“牵扯地痞流氓，只咱们妇道人家出面总归也不能吓住对方。” “我会请大哥身边的小厮帮忙，去将你家中一切都安顿好。” 到底惠舟是楚家的家仆，又是她的陪嫁丫鬟，楚明云没打算麻烦卓胤之。 杀鸡焉用牛刀，你让太子去管一个奴婢家中弟弟赌博的事情，楚明云觉得没有必要。 楚慎猷身边有个机灵的小厮，已经足够。 再说了，她比上一世有钱的多，别说几百两，几千两她也能拿得起。 惠舟感激的应下，之后，又支支吾吾问楚明云请假。 “想回去照看着？”楚明云笑着问道，心中却是一片深寒。 上一世便是这般，惠舟听说她娘卧床不起，也是心急的想回去照顾，结果就被她爹扣下，让楚明云拿银子来赎，要不然就直接卖去那些腌臜地方。 因为用的银子太多，楚明云还被彭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又指桑骂槐的整整骂了一年。 她当时想着也不后悔，挨骂不疼不痒的，但是能救下惠舟一条命，怎么也够了。 这一次，楚明云救起人来便更得心应手。 只是，她也没想到，惠舟家中的事情，也和楚慎茂有关系。 这些都是后话，马车上，楚明云安抚好惠舟，又让她先不要回家，等楚明云使人去看看详细情况再说。 “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回去，那些地痞流氓万一再来找茬怎么办？岂不是让你娘更担心。”楚明云这般劝道。 惠舟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懂，这么一听，便也应下了。 说完这些，马车正好停下。 今日楚父上朝，还未回来，楚母倒是在家，但据说是病了，不见人。 楚明云也无所谓，直接带着一行人去寻了楚慎茂的院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楚慎茂这个傻子! 楚慎茂正在美人榻上躺着，吊儿郎当的拿着一个茶壶，往嘴里倒水。 他头上的纱布还包着，但却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甚至人瞧着还胖了几分。 “哎哟！二妹妹来了啊！” 瞧见楚明云，楚慎茂高兴的一跃而起，“二妹妹来的正好，我有件大好事要与你说！” “母亲怎么了？”楚明云直接换了个话题。 楚慎茂一愣，满脸疑惑：“母亲怎么了？”他不解的歪歪头，看了看伺候在身边的白秋儿，“没怎么啊？” “说是病的起不来身，都不见人呢。”楚明云坐下后说道。 楚慎茂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没事儿，应该只是一时没吃好的问题，不必管她。” “对了，二妹，我和你说，咱家溪儿就是有本事！你看，你看我这！” 楚慎茂说着，伸出手来，将那掌中正在盘着的一个核桃展示给楚明云看。 那核桃，金光灼灼，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他还在得意呢：“金包银，哈哈，等再有钱了，换个纯金的！” 楚明云忍了忍怒气，开口问他：“你是给姐姐拉多少银子，就有多少返银吗？” “哎，你知道啦？对！难道溪儿也找你了？二妹妹，我和你说，这生意做得，真的，你看你二哥我，现在身家都有近千两了！”楚慎茂得意忘形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笑出声来。 楚明云耐着性子，仔细问了问楚慎茂，得知他果然是打着投一百还三百的幌子，将人家的银子尽数骗来，又送去给楚明溪。 至于返没返，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介绍一百两银子，楚明溪就能回给他二十两。 这这这，都不需要他自己掏银子，空手套白狼也就是这般了！ 有这种好事，楚慎茂自然铆足了劲儿干！ 他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发展下线，原就习惯招猫逗狗，有一群不学无术的朋友，那些人也没什么来钱的路子。 楚慎茂便将这事儿与人家说了，不过，说的是每介绍一百两银子，就返十两。 他再从中克扣一半，哎呀，这钱不就来的更多了吗！ 这群人别的不会，耍嘴皮子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又认识各种三教九流，每日里亦是无所事事有很多的时间，如此这般，竟让楚慎茂银子滚银子的，很快攒下了钱。 楚明云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嘴脸，原本的怒气却在此时全都消散，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楚慎茂是真的没脑子啊。 他也不想想，楚明溪去哪里弄那么一本万利的生意？ 得一百两，先返给楚慎茂二十两，剩下的八十两楚明溪还能给人挣出来三百两。 那楚明溪自己呢？总不能白做工吧，肯定也要谋些银子，那用八十两能挣出四百两来？ 打家劫舍都不敢说自己可以来的这么快。 楚明云深深吸一口气，连质问楚慎茂的力气都没有。 不必再问了，就方氏母家那样的事情，在这京中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起。 而楚慎茂那些狐朋狗友，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出门还打着楚家的旗号。 今年秋闱的解元，国子监祭酒之家，家中长女是侯夫人，次女还是太子侧妃，生育了太子长子。 这般家世说出去，哪个普通老百姓不得将信将疑一下，再被忽悠着昏了头脑，多少银子都拿出来了。 她深深吸气，楚慎茂还在不解的问呢：“二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之前错过这般多的银子懊恼呢？” “没事儿，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那些小门小户竟都还有不少存银呢，咱们努努力，还能挣来更多——” “这不就是骗人吗！”晚舟忍不住喊道。 楚慎茂脸色一变：“诶！什么叫骗人啊？” “本来就是，说三倍返给人家的银子，返了吗？”晚舟怒道。 她比楚明云更早得知惠舟家里的事情，一早又听了方氏的种种，怒气早就压不住了。 楚慎茂怔愣了一下，很明显，他和楚明云想的一样，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被晚舟质问，也是迟疑了一下，他才开口说道：“那个银子返没返，我也不知道啊，这个要问溪儿。” “那大小姐不返，二少爷便不管了吗？”晚舟还是那般怒气冲冲的。 这让楚慎茂也不悦起来：“你问我作甚？我难道能知道？那钱又不是我收的，都在溪儿那里！返不返，返多少，我哪里知道？” “你……”晚舟一瞬间惊愕又无语，楚明云抬手拦了她一下：“好了，不必说了。” 这泥潭，她不能沾。 虽然这般说很是无情，但她总不能把楚慎茂和楚明溪捅出来的这般篓子自己压下吧？ 抬头看楚慎茂，楚明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你们再喊人投钱的时候，莫要说是给楚家，说清楚，是给彭侯府。” “哦哦哦，这个确实是，拿钱的是她侯府夫人，关咱们家什么事儿啊！”楚慎茂这会儿也回过些味来，额头冒汗的连忙应下。 他甚至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我去和他们说一声，别说是我要的，彭侯，对，就说是彭侯……”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坐在家里就能收钱的好买卖……哎，罢了罢了，也赚了不少了。” 楚慎茂嘀嘀咕咕的说着，脚下步子却不慢，飞快的就出了门。 楚明云微微蹙眉，起身也要走，却被一个婢女拦住。 那婢女瞧着瘦瘦小小的，但衣着还算新，这会儿她有些怯怯的看着楚明云：“二小姐，我们、我们夫人请你过去。” “谁？”楚明云没明白。 “二夫人，请您过去。”那婢女声音更小了。 楚明云愣了愣才明白，是白夕雁吧。 再看这小婢女，楚明云知道这是白氏选来照顾白夕雁的。 她点点头，一边跟着她往屋里走，一边温声问着小婢女一些情况。 “奴婢十一了，姓、姓齐，二小姐叫奴婢翠儿就是。”翠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性子实在有些怯懦，哪怕楚明云已经摆出温和的表情，却依旧换不来她多一句话。 进了屋，翠儿却留在了门外。 楚明云让晚舟等下也留下，抬头便见白夕雁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 楚明云原以为，白夕雁又要和她说一些三皇子卓胤明的事情呢。 毕竟那次她来，已经表明自己知道白夕雁和卓胤明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白夕雁缓缓站起身，竟对着她行了一礼：“多谢你。” 白夕雁将养了许久，但瞧着还是弱不禁风的，这般一行礼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似的晃了晃。 楚明云蹙眉走上前，抬手扶起她：“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翠儿是你找来的，而且……那次你劝我的话，我都记得。”白夕雁小声说道。 说完，她眼圈又红了。 难堪的别过眼去，白夕雁泣声说道：“他……他完全不理我了。” 楚明云没什么好说的，只轻轻拍了她一下：“先坐下吧。” 感觉就白夕雁这身子骨，多站一会儿就要晕过去。 实在忍不住，楚明云劝道：“旁的都会变，但只有身子是自己的。你若是再不能下床，或者病倒，又怎么能见到想见的人？” “我想见也没用，他再也不会……见我了……” 白夕雁说着，到底还是哭出声来。 楚明云只觉得头疼。 她向来不擅长劝这般的人。 情情爱爱的，吃一口苦不就清醒了吗？怎还有这般执着的。 “你说……”白夕雁还在期期艾艾，“能有什么法子，再见他一次吗？” “见了又能怎么样？”楚明溪蹙眉，“他能给你什么？” 白夕雁抿紧唇，眼泪滚落而下。 “你呢？你又想要什么？”楚明云问道。 她原以为，白夕雁怎么也会说个，要进三皇子府，做三皇子侧妃、淑妃之类的话，没想到，白夕雁说的却是：“我想要他爱我。” 楚明云：…… 两辈子没听过这么……无脑的话…… 她头疼的按了按额头：“再见一面，他就能爱你了？” “……他，他从前是爱我的，他还说，会、会永远爱我，他怎么会变了呢……”白夕雁哭的整个人都坐不住，晃一晃的便扑倒在了床上。 楚明云只觉得，白夕雁就是闲的。 将她丢在惠舟妹妹那个家里，肯定就不要什么爱不爱的了。 先活着，别被卖去了青楼，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吃太饱了—— 不对，白夕雁瞧着已经瘦脱相了，却还是执迷不悟。 楚明云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两世加起来，她自己也有过情动，但都很快清醒。 而她遇到的后宅女子，便是引诱主君的宠爱，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也不是……这般纯粹。 叹了口气，楚明云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 “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白夕雁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身，又噗通跪在楚明云身前，死死抓着她的衣摆不许她走。 原来这才是她叫自己来的目的。 楚明云意外的平和，还温声道：“我帮不了你。” “你帮得了！只有你帮得了我！只有你能见到他，你、你与他说说，让他见我！让他见我一面！”白夕雁低声喊道。 楚明云轻轻摇头：“他是皇子，我什么也不是，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抱歉，帮不了你。” 大约也是因为觉得这般的白夕雁实在惨的纯粹，楚明云并未多么生气。 白夕雁目露绝望，应也知道，楚明云说的是真的。 她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出来：“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 “嗯？”楚明云一愣，继而皱起眉来，“抱歉，我不能。” “你能啊！这你能的！传个信而已，你为何不能？”白夕雁嘶声高吼。 楚明云低头看她，还是摇头：“能与不能，我都不干，放手吧，二搜。” 她在最后一个称呼上加重了语气，白夕雁也自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怔然的，白夕雁松开手，又发出一声嚎哭。 “他若待你有心，如何会眼睁睁看你嫁给他人？又迫你打掉孩子，这般，你还盼着他爱你。” 楚明云忍不住多劝了几句，“而且，他还想要再选个庶妃……” 白夕雁猛然抬头看她。 “以你的家世才貌，做皇子庶妃绰绰有余，他却只与你苟合，又将你抛弃，这般的人，你还盼着他爱你？” 楚明云说罢，自己都觉得好笑。 白夕雁却像是受到天大的打击一般，怔然的看着楚明云，眼神一片空洞：“不是的，不是的，他、他爱我，他爱我……” “他如何爱你的？引诱你无媒苟合，又让你嫁给旁人？”楚明云问道，“他连纳妾都不考虑你！” “啊！不是的！不是的！啊！你胡说，你胡说！”白夕雁大喊大叫。 但她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卓胤明，从未说过让她入府。 情到浓处，他声声说爱，却从未想过与她长相厮守！ 他连妾室的位置，都不曾准备给她过！ 白夕雁深受打击，状若疯癫的喊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他爱我，他爱我，他爱我啊啊啊啊啊！” “翠儿，去请大夫。”楚明云不想看她发疯，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再来两个人，看顾好你们夫人，若实在不行，先喂一碗安神汤。” 楚慎茂从没管过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是谁，他从前只瞧着好看的婢女上手，也不管她们从哪里来的。 那会儿，还有楚母帮他安排。 但如今，安排这些的，都是白氏。 楚慎茂院子里的人也不傻，他们既是白氏安排的，那楚明云的话比楚慎茂的都管用。 白夕雁很快被扶到了床上，她还在哭闹，但因为挣扎不过，也不知道是情绪太过还是身子不好，很快便没了声息。 “二夫人昏过去了。”有婢女说道。 楚明云点点头：“让大夫来给她瞧瞧吧，我先走了。”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而且还怀着身子，总不能为一个要死要活纯要爱情的女子耽误时间。 出了门，楚明云直接往楚慎猷居住的小院子而去。 家中的事情，还是要与这个靠谱的大哥先商量一番。 还有惠舟的妹妹，楚明云也怕去的晚了，便来不及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邢太医能不能不告知太子殿下? 秋闱之后，楚慎猷便不必去国子监了。 按夫子们的话说，现在他们已经没什么好教给他的了，还是要他自己好好准备来年的春闱，主要也是放松心情，不要紧张。 毕竟已经读书十几年，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了。 而且，楚慎猷也有自己的打算。 楚明云来的时候，楚慎猷正在那一进的小院子里举石墩子。 他只穿了中衣，额头上已经密布了细细的汗珠，应是已经练了许久了。 听到楚明云来，他身边的小厮右文连忙拿了薄披风给他穿上。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楚慎猷一边擦汗一边问道，笑吟吟的。 楚明云先好奇他的事情：“兄长怎么在举这个？” “哈哈，说爱不怕你笑话，经过秋闱之后我发现，没个好身体真不行。”楚慎猷笑道。 秋闱是三场三天的考试，三天时间，吃喝拉撒都在那么一间小小的号房里。 “没个好身体，真是撑不住。”楚慎猷叹道。 学院也有骑马射箭，楚慎猷自觉身体算好的，结果九天考完，也像是丢了一半的命。 更有那些直接被抬出来的同窗，看的楚慎猷心惊胆战。 楚明云理解的点点头，她也陪考过多次，也见过考到一半被抬出来的考生，确实，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不用楚慎猷再问，她便直接开口说道：“我今儿遇到件事……” 将方氏如何找上她，她如何回家，与楚慎茂的对话，都说了一遍。 原本楚慎猷面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之后越听却是越凝重，最后更是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小子！整日里招猫逗狗也就算了，这般的事情他也敢掺和！” “实不相瞒，兄长，之前太子曾暗示我，姐姐她……似乎常去赌场……”楚明云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我不愿相信，但，但若是真的……” “她……”楚慎猷也愕然了一下，随后蹙眉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 “兄长在准备考试，我也不想说这些事情扰乱兄长心神，只是怕日后万一……总要有个准备。”楚明云叹气道。 毕竟这事儿暴雷的可能性太大，楚明云担心楚慎猷一无所知，被搞个突然袭击。 “其实我今天来，也不单为了和兄长说这个，还有件事要麻烦兄长……” 楚明云将惠舟家中的事情与楚慎猷说了一遍，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思来想去，找不到谁可以帮我们，只能来麻烦兄长和右文了。” 听她说完，楚慎猷含笑看了眼右文，右文马上昂首挺胸：“二小姐放心，小的这就去！” “惠舟，你与他说说具体地址，便先别跟着回去看了。”楚明云招呼道。 惠舟不太明白楚明云的意思，虽然也担心，但也知道大少爷身边的人都是能人。 小姐不让她回去，一定有小姐的道理。 她乖乖的将前几日才知道的地址告诉了右文，然后又有些着急和不好意思的说道：“事情办完，能来告知我一声吗？” “自然，你放心吧。”右文也是人精，听得这事儿便觉得蹊跷，这边笑盈盈应了惠舟，转头就与楚明云重新打听了一番。 楚明云想找右文就是因为他这股聪明劲儿，当着楚慎猷的面，她也没藏着掖着，将惠舟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右文，你去这般……” 便是没有重来一世的记忆，楚慎猷也能跟上楚明云的节奏，吩咐右文的话完全符合楚明云的心意。 她笑着点头，目送右文离开，又让晚舟出去看看惠舟怎么样了。 再看向楚慎猷的时候，兄妹俩同时严肃了脸色。 “银子的事情，我会与父亲说。”楚慎猷慢慢开口。 楚明云撑着额头：“我也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有这份心便很好。”楚慎猷叹道。 楚明云知道他叹的是另外两个楚家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又道：“那姐姐那边……” 说起楚明溪，楚慎猷也颇觉头疼。 出嫁前，便是有些娇蛮任性，但总归还是个可爱的姑娘。 也不知为何，这才嫁出去一年，便像是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楚明云没有再说什么，半晌，还是楚慎猷开口：“劳烦你，再去瞧瞧她……” 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他们身为兄长，也不好管。 倒是楚明云，这般姐妹之间，走动一二也算正常。 楚明云笑道：“这有什么劳烦，我也原本也是这般想的。” “父亲和茂儿那里，我会去说。”楚慎猷道。 现在这个朝代，做官还讲究一个名声。 楚慎茂得千把两银子，却将楚家父子的名声毁个彻底，那对楚慎猷明年的殿试也会影响很大。 还好发现的早，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而且，据楚明云所知，楚父手里，应该还有不少的银子；楚母的嫁妆，也留了不少呢。 他们儿女的窟窿，自然该由他们去填补。 拜访完楚慎猷，楚明云便回太子府了。 卓承颐才醒来，正张着小手与逗他玩耍的安萱玩着。 听到楚明云的声音，小小孩童已经会转头，去寻找那熟悉声音的来源，嘴巴里还“啊”了一声，像是能听懂似的。 楚明云坐在床边，笑着抱起他。 “侧妃忙了大半日，身子要紧，莫要劳累。”安枝忍不住劝道。 楚明云含笑点点头，正巧邢太医过来，她便放下卓承颐，坐在一旁让邢太医把脉。 “侧妃现在没了恶心呕吐的症状，倒是一切都好起来了。” 邢太医捋着胡须笑道。 楚明云看他：“邢太医之前说的那件事……” “已有九成把握。”邢太医说着，忍不住又多看了楚明云几眼。 不得不承认，这位侧妃，实在好孕的很。 楚明云垂下眸子，片刻后轻笑道：“这件事情，邢太医能不能不告知太子殿下？” “我想自己与他说，看看他是何种反应。”楚明云笑道。 邢太医自然无有不应。 时间已经进到八月，眼看皇后主持的赏菊宴就要开始。 卓胤之早就打听到皇后都宴请了哪些女子，竟不知怎么想的，让楚明云进宫跟着一起看看。 第一百六十章 给他选侧妃 “臣妾去选？这……不合适吧？” 楚明云疑惑的说道。 卓胤之勾唇露出一副微冷的笑来，片刻后才说道：“三皇子妃去。” “三皇子妃？三皇子真的要选庶妃啊？” 楚明云马上明白过来。 或许原本应该是李清华去的，但是她身子不好，便换成自己了。 “对，三弟确实需要一个庶妃，咱们府里也需要一个侧妃。”卓胤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喝光的茶盏，笑了一声，又叮嘱楚明云，“对了，四弟的婚事，你也帮他看着一看。” ……还要给卓胤封选妃啊。 还好，上一世卓胤封的正妃王氏便很是不错，大气温婉，两人婚后过的也很是和谐，楚明云也算是有选择的目标。 只是不知道，太子侧妃，又会是哪位。 轻轻叹一口气，但想想刚刚卓胤之拿来的东西，楚明云忍了。 那是云锦里属于她的两个摊位七月份的净利润，足足有三千两之多。 有去年七夕云锦里热闹的先例，今年七夕，口口相传之后，去那边玩的年轻男女比去年翻了足足一倍。 楚明云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再加上马上就是中秋，云锦里还要搞赏月的活动，她还能跟着吃肉，自然对太子更殷勤了些。 不就是进宫和皇后一起吃顿饭，然后给他选个老婆么？ 她可以！ 揣着这样的想法，楚明云按照日期进了宫。 和从前每次见过的都一样，皇后和三皇子妃严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亲婆媳，而楚明云就像个宫女一般，跟在两人身后，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前面皇后正笑着问严氏：“……明儿竟这般说？” “是，他说一切单凭母后决定就好，母后眼光甚好，定能选到不俗的女子。”严氏含笑说道。 只是那眼中，多少冷淡了些。 楚明云听着严氏对皇后的奉承，心中疑惑越甚。 按卓胤明在皇后面前的放肆和轻松，严氏至于这般对待皇后吗？ 也或者，皇后就是要这般被人捧着，才能与人关系相处的好？ 楚明云此时不由起了些好奇，想知道，就以皇后和卓胤之的关系，若她不管，直接让皇后选的话，皇后会给卓胤之挑什么样的侧妃？ 李清华，胡氏，齐桂如，还有她，都不得皇后喜欢。 那皇后喜欢什么样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们三人到了御花园的碧湖亭。 这亭子一侧便是巨大的湖面，另一边则是御花园中独立出来的一片小花园，很适合做宴。 此时，诸位得了请帖的贵女已经按时到了，正三两成群的站在那里说着什么。 听到通穿声后，她们马上回身站好，齐声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侧妃，参见三皇子妃。” “都起来吧。”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尽量温和的抬了抬手，“不必拘束，本宫只是瞧着天气极好，想请你们一起来说说话。” “是。”众位贵女应了一声后，都慢慢站起身来。 虽然已经站好，但没有一人不守规矩的抬头去看皇后等人，都守礼的很。 皇后打趣道：“怎么，刚刚还聊的欢喜，这会儿本宫来了，可是打扰你们兴致了？” “臣女不敢！”众人马上又说道。 此时，站在众人最前面的一个女子笑起来，又拱手扬声说道：“姑母，你这般严肃，大家都紧张也是正常的。” “好好，本宫在这里，倒是耽误你们玩耍了。”皇后也不恼，只笑着说道，“行了，你们自己玩吧，本宫去更衣。” 说完，她便起身。 只是在皇后临走之前，楚明云耳尖的听到，她与严氏低声说了个“彭”。 楚明云便知道了。 她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便找到了那张略有些熟悉的圆脸姑娘。 彭玉双是彭祖松一个大伯家的嫡次女。 那大伯，也不是彭祖松的亲大伯，只是同宗同源同祖的大伯。 但因为是一个姓氏，上一世，卓胤明登基之后，这位彭玉双得以封妃，楚明云还给准备过贺礼，在宫中觐见过一次。 此时的彭玉双自然是年轻许多的，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略带好奇的四下张望，却也很守礼的站在那里，并不冒失。 她在看，三皇子妃自然也在看。 这是皇后选定的人，那极大可能也是卓胤明的意思，严氏没什么反对的意见。 做一个提线木偶，或者说，做一个传声筒，她也已经很是习惯了。 楚明云看完彭玉双，又去搜索卓胤封上一世的王妃。 在角落里，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 小姑娘此时瞧着还有些怯怯的，但日后，却也算是卓胤封的贤内助，而且颇具智慧。 楚明云才收回视线，就感觉眼前站了一个人。 这是个颇有些明艳的女子，此时却带了一丝不安的站在楚明云身前，开口带了些结巴：“敬、敬太子侧妃！” “你是……”楚明云瞧着她，竟也不觉得讨厌。 “啊，我，我……”女子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才想起来自称，“臣女官喜，见过太子侧妃。” 官喜？ 官家的人？ 楚明云眸光微闪，不动声色举起酒杯与官喜喝了一杯。 得了她这般带了暗示的举动，官喜面上惊喜的喝完酒，回去后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而在官喜的带动下，不少女子都开始了主动争取。 楚明云也不是谁的酒都喝的，她酒量还行，但也不想给人错误的暗示。 再说了，今日拍板决定的是皇后，她楚明云就是跟着看看的。 彭双玉去给三皇子妃敬了酒，瞧那模样，像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内定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羞涩。 而严氏也只面无表情的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太子侧妃，臣、臣女，敬您。” 弱声弱气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楚明云抬头，却见应该是四皇子妃的王氏正站在自己面前，紧张的端着酒杯看着她。 这…… 楚明云微微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氏便是一怔，继而脸色刷的白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几句话就定下了 王氏此时还只是名叫王雪雯的小姑娘，这会儿被楚明云一蹙眉，便搞的不知所措起来。 眼看着她端着酒杯都快哭了的模样，楚明云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是谁家姑娘？我瞧着年纪不大呀。” “臣女……父亲大理寺寺卿王勇。”王雪雯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慌忙说道，“回侧妃的话，臣女今年十五了。” “刚及笄呀。”楚明云忍不住笑了一下。 王勇人如其名，身为大理寺寺卿很是铁面无私，又英勇的很。 王雪雯也不知道是受人挑拨还是王家当真有心，竟直接来了她这边…… “你这般年纪，倒是与四皇子相配呢。”楚明云笑着说完这句话，基本上便是定了王雪雯的前程。 却没想到，王雪雯一双大眼睛都红了起来，看了楚明云片刻，竟抬手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倒进嘴里，一饮而尽。 ……这是不愿意嫁给卓胤封？ 楚明云不免有些担心。 上一世，应该是没有卓胤之选侧妃，以及皇后办赏菊宴这样的事情。 那般情况下，王雪雯能与卓胤封相敬如宾，可如今事情已经有了些变化。 看她这般反应……若小姑娘年少慕艾，可如何是好？ 她有些为难，深怕影响了卓胤封和王雪雯这对还算默契的夫妻，那边严氏却还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我们今日来，还管着旁人的选妃么？难道不是给自家府邸选新人？” “太子很是关心下面的弟弟们，我也想的多了，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倒是让三弟妹看笑话了。”楚明云施施然答道。 严氏一时语塞，楚明云继续笑道：“毕竟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娶妻的年纪，太子偶尔想起，难免惦记一二。” 这话说的，像是三皇子根本不关心兄弟们，只顾着往自己府里添庶妃一般。 严氏也不傻，脸上表情一阵一阵的变，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转来脸去：“嘴上功夫。” 楚明云懒得和她掰扯这些，又温声与面前的王雪雯道：“听你名字，是冬日里出生的？” “是，臣女生在冬月，出生当日下了大雪。”王雪雯小声说道。 到底重活一世，楚明云刻意想和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时候还是很有办法的。 三两句话，原本还有些委屈的王雪雯便笑了起来，并且在楚明云再提起卓胤封的时候便小脸微红起来。 等她离开之后，倒是一时没人再往楚明云这边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再被她乱点鸳鸯谱。 严氏那边一时也清静下来，场上再无人走动。 宫女趁机开始上了一些吃食，但今儿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有饭吃的，便是因皇后的宴吃上一口的，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皇后便也回来了。 她笑着坐下，先与严氏说道：“可看好了？” “是，臣妾有好好在看。”严氏意味深长说道。 楚明云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见皇后看向自己，便也点头应道：“臣妾也看好了。” “哼，好，那先用饭吧。”皇后一锤定音。 之前去和楚明云、严氏敬酒过的女子多少有些惴惴，虽然上前的人数不多，但各府也只有一个名额。 能这般大庭广众壮着胆子上前的已是不容易，等待结果的时候，更紧张。 散席的时候，楚明云还在想着，以皇后的性子，可千万莫要听说王雪雯的事情，再将她指给太子咯。 毕竟皇后总喜欢做这般恶心人又不讨好处的事情。 不过很显然，卓胤之对皇后也很是了解。 还未回到坤宁宫，楚明云便“恰巧”遇到了卓胤之。 “奉父皇之命，来给母后送些新鲜的桃子。”卓胤之笑着举了举自己手里提着的篮子。 皇后应了一声，楚明云却笑道：“安平呢？怎让殿下自己拿着。” “诶，给母后的东西，孤提一提又怎么了。”卓胤之笑道。 皇后这次也不能装做没看见的样子了，点点头，道一声：“辛苦太子了。” “为母后，做什么都不辛苦。”卓胤之又拍了句马屁。 皇后笑了笑，似乎今日，她面对卓胤之的时候怎么看都有些局促似的。 楚明云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却听卓胤之问她：“看的怎么样？” 想起自己刚刚的担心，楚明云还没藏着掖着，点头笑道：“臣妾瞧着官家小姐甚是不错，利索干练，正好现在府里缺个掌事的，她应该可以。” “官家么，好，孤去与父皇说。”卓胤之点头应下。 “对了，臣妾还为四弟挑中一个极好的人选……”楚明云趁机，将王氏也摘了出来。 卓胤之思索了片刻，点头：“确实不错。” 轻描淡写的，就将这事儿定下了。 皇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这二人一眼，面上一闪而过的愠怒促使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卓胤之抬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笑道：“母后生辰快到了。” “你竟还记得。”皇后不冷不热的说道。 卓胤之表情一直很是和煦，这会儿更是笑意盎然：“是啊，自然会记得。” “为母后祝寿，儿臣自然不会忘的。”卓胤之又加了这么一句。 楚明云还以为皇后的生辰至少得再过几日，结果晚上回去才知道，竟还有三天就到了。 她难免有些着急起来：“殿下已经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那不是有块石头吗。那般贵，总得派上用场吧。”卓胤之无所谓道。 楚明云无言以对。 她竟不知道，现在在卓胤之心中，皇后竟这般没有地位了。 那石头几乎是人人笑话，人人嫌弃，尤其以三皇子为甚，现在卓胤之却决定将其送给皇后？ 这是贺礼吗。 一瞬间，楚明云甚至忍不住脑海中泛起一个疑惑来—— 皇后，当真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吗？ 她从未见过对待孩子这般的母亲，母慈则子孝，但母不慈，还偏心的那般明显的，楚明云有些搞不明白。 回到府中，还未进蓬莱院，楚明云就听说方氏正在那里等着她。 “侧妃！你回来了。”方氏一脸欣喜，很是殷勤的上前就要扶楚明云。 第一百六十二章 要对她再好一些 楚慎茂的事情要怎么处理，楚明云没再问过楚慎猷。 只知道惠舟家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不然右文肯定会来与她说一声了，也免得惠舟担心了。 “怎么样了？”楚明云也没和方氏打太极，直接问道。 方氏笑盈盈开口：“都解决了，多亏了侧妃，投的钱都已经被找回来了。” 还钱了？ 楚明云有些惊讶，这是谁掏银子给填的窟窿？ 只是她面上却依旧含笑：“那便好，那我就放心了。” “哎，真的是……妾也说过弟弟和母亲了，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儿，以后可得警醒些。”方氏叹气。 楚明云也劝道：“钱财再要紧，也到底是身外之物，便是以后再出什么事儿，也不要想不开。” “是，是，妾还要再说说弟弟呢。”方氏连忙应道。 楚明云不太习惯她这般带着谦卑的态度，岔开了话题：“今儿我去宫中一趟，咱们府里又要进新人啦。” “喔喔，妾有听说，是有新侧妃入府吧？是……皇后娘娘选的？”方氏问道。 楚明云一下子想起自己刚刚那个疑惑，很想问问方氏，但还是忍住了，只道：“是我在宴上看好的，官家的小姐。” “官家？”方氏愣了一下，“妾从前似乎并未听说过这户人家。” 楚明云一愣，也明白过来。 官家起势不过就在这几年，方氏知道的应该都是老牌势力，到太子分府之后大约就很少见外人了。 楚明云选这家，一来便是因为官家足够年轻，二来，是因为她知道以后。 下一任的丞相，便出在官家。 现在的丞相是李清华的舅父，下一任丞相，却是官喜的父亲。 楚明云不由叹了一句：“我真的是为殿下考虑太多了……” “是啊，现在府中，全靠侧妃。”方氏跟了一句。 这话说的，楚明云实在忍不了了。 她握住方氏的手，叹气开口：“方姐姐……这府中以后人来人往，只会更多新人进来，我从进了府，处处都得方姐姐提点。” “姐姐若是与我生分了，那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话音未落，方氏却一下反握住她的手，力气之大，让楚明云都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你……你……”方氏磕磕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反而红了眼眶。 她也是个洒脱的，一抹眼睛，再开口时就带了笑意，“嗨，我、我哪里配侧妃妹妹这些话。” “方姐姐……”楚明云无奈。 方氏轻哼一声，反握住楚明云的手劲儿到底松了松，斟酌之后，开口说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托大应了，日后……这后院，谁要欺负你，总归要从我身上踏过去才行！” 楚明云笑了起来：“方姐姐。” “嗯。”方氏还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又开始为楚明云担心，“那位官家小姐家世颇好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无妨的，也是盼着殿下能好。”楚明云温声答道。 方氏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实在了，殿下让你去选侧妃，你就当真选个最好的回来，哎，你，哎……” 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逗笑了楚明云，忍不住逗她道：“那如何？还选个不好的？” “罢了，我才不稀得说你，就盼着殿下能记得你的好……对了，小殿下呢？几日未见了，快让我瞧瞧！” 方氏终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活泼的性子。 楚明云也笑起来，让人将卓承颐抱来一起玩。 两人都没察觉，窗外一道人影站了片刻，又无声的离开了。 出了蓬莱院，卓胤之也轻轻叹了口气。 官喜，他已经命人去查过了。 官喜的父亲，现在是吏部侍郎，以后再往上走一步，不是吏部尚书，便是丞相之位。 吏部尚书掌管所有官员的升迁，被称为“天官”，在朝中人脉可算一般。 官家女儿有意想进太子府，这对卓胤之而言是很惊喜的，但他也没想到，楚明云眼光会那般好，从一众人中选中了官喜。 他原还以为就是偶然，刚刚在窗外听到那番话，才明白，楚明云是知道官喜的身份，特意选了个好的给他。 这般心意…… 卓胤之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楚明云，只得匆匆离开，但胸口热乎乎的暖意，却像是如何都抑制不住一般，已经流到四肢百骸，让他觉得处处熨帖。 他想着，便是官喜进府，便是官家日后飞黄腾达，他也要多护着楚明云和她的孩子一些，总不能让她在别人跟前受了委屈去。 心中这般想着，卓胤之忽然脚步一顿，又转头看了蓬莱院方向一眼。 刚刚，她似乎和方氏提到什么银子。 难道是银子不趁手了？ 也是，她嫁妆平平，又没什么进项，回头寻个理由，给她送些银子吧。 此时楚明云还不知道卓胤之的想法，只一边和方氏逗着卓承颐玩耍，一边捕捉痕迹的问出了那银钱解决的详细。 按方氏的话说，是楚家的管家拿着一本账簿找上门的。 不过据那管家说，能对上账、找到人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他们家因为还是家中二小姐，也就是太子侧妃特意提起过，才专门寻来的。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楚大人……那可是国子监祭酒，怎还会出这样的事情？”方氏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明云叹了口气：“其实此事，是我那长姐……哎。” “彭侯夫人？”方氏一惊，之后却是点头，“这般说来，倒像是那位能做出来的事情。” 楚家名声甚好，楚父那般职位，楚慎猷又刚得了秋闱第一，现在楚家在外，几乎已经是读书人的表番。 所以这种牵扯到骗银子的事情，确实是对楚家影响巨大。 楚明云猜测着大约是楚父拿出的小金库来填补的这份银子，却到底忍不住好奇，让晚舟回去给白氏送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二。 谁知道，晚舟才走没多久，看门的小厮便来报，说彭侯夫人求见太子侧妃。 她还未去找楚明溪，楚明溪倒是来找她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给我五万两，不然我现在就死 怀着好奇，楚明云让人将楚明溪带到了花厅。 只一眼，楚明云就知道楚明溪此刻惶恐极了。 哪怕她面上已经尽量摆出了笑脸，哪怕她一身新衣华贵，但那双眼睛中，却全是惊慌。 “妹妹。”楚明溪笑的太假，却还在努力挤着笑脸，“你这几日，归家没有？” “没有，府中正忙着。”楚明云坐在那里，肚子便不太明显，楚明溪一时便也没注意到。 她继续笑：“哦，哦，没回去啊，好，好。” “怎么了？”楚明云问道。 楚明溪抿了下唇，忽然就往地上一跪，对着楚明云就要磕头：“我实在没法子了，求你，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惠舟下意识想去扶楚明溪，但才走了一步，又看楚明云没有动作，便停下了脚步。 楚明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在那里磕头的楚明溪，半晌才问：“帮你什么？” “帮我……”楚明溪停下磕头的动作，抬脸时，额头上破皮渗出的血便缓缓流下来。 瞧着格外恐怖。 但楚明云也知道，她肯豁出这般去，所求非小。 于是，楚明云便也没说话，只定定看着楚明溪，等着她继续。 楚明溪抿了下唇，哑声开口：“求你，借我些……银子。” “多少？”楚明云问道。 她心中猜想着，不知要几千两，却没想到，楚明云开口就是：“五万两。” “……我怎么可能有这般多的银子？”楚明云几乎失声喊出，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明溪。 这才多久，她便敛了如此巨量的银子？ 楚明溪垂下眼睛不敢看她：“是，我知道，你也没有，但是……但是……” 她忽然抬眸，额头上的鲜血正好流到双目之间，瞧着竟带了几分疯狂：“但是太子肯定有的！你去求他，你去求他啊！你帮我问他借！” “借？”楚明云不由重复了一下这个字，“你如何还？” “我……”楚明溪一噎，却还是坚定道，“我肯定能还！” “我凭什么信你？”楚明云眯了眯眼睛，又哼笑一声，“五万两我没有，五十两银子可以送给姐姐。” “楚明云！”楚明溪没想到，自己又跪又磕头的，也不能让这人有一点儿怜悯之心！ 她豁然起身，双目带火的瞪着楚明云：“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借你银子便是没有良心？”楚明云看她，“那今日我便没有这五万两的良心了。” “你能做太子侧妃，还不是我让给你的婚事？你知道那侯府是什么样子吗？” “一年到头进账不过千两，可他们一个月就要花超过千两！” “楚明云！若不是我，今日在那侯府穷困潦倒的就是你了！” “还有那彭老夫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谁家做婆母的，竟不盼着儿媳有孕的？” “彭侯那几个孩子更是恶魔一般！楚明云，若是你嫁去的侯府，此时你怕是已经被磋磨死了！” 楚明溪大吼大叫，伴随着她狂躁的动作，额头上的血珠被甩出来，瞧着格外可怖。 几个婢女已经挡在了楚明云身前，就怕楚明溪忽然暴走伤害到楚明云。 但越是这般，却让楚明溪越发嫉妒：“你算什么东西，坐在那里，便真当自己是太子侧妃了？” “莫要忘记，这婚事是我让给你的，是我的！” “原本这一切，都该是我的，我的！！” 说着，楚明溪癔症了一般的痴痴笑起来，“都该是我的，这一切，都该是我的……是我的啊，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到一年后……” 她喃喃，“太难熬了，这日子太难熬了，每一天每一天，都难熬极了……” “我真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说着说着，楚明溪忽然一个疾步要往楚明云那边冲过去，被婢女拦下后也不恼，“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求你，我不能被休，你给我银子，我需要银子！” “被休？”楚明云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却明了。 以彭祖松那种会明哲保身的性格，遇到问题，和楚明溪劳燕分飞才是最正常的。 让他帮楚明溪还银子？ 打死也不可能。 大约是楚明云半晌没说话，让楚明溪更加激动起来。 她膝行两步，嘶声喊道：“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己过的好了便不顾姐妹了？我如今这副样子，全是因为你啊！” 楚明云被她喊的回过神来，没问其他，却是好奇问道：“彭侯爷要与你和离？” “和离？他要我滚蛋，他休书都写好了！”楚明溪惨笑，“若我不能按时还上银子，我便……” “还银子？”楚明云重复。 楚明溪不管她说什么，只继续自己的话：“你知道父亲说什么吗？他说若彭祖松真不要我了，便让我找个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去，莫要回家丢人现眼了……” “他这是要我死，要我去死啊！”楚明溪又激动起来，“为什么？我遇到困难了，一个帮我的人也没有，可我只犯了一点点小错，你们就要逼死我！” “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点小错了。”安枝忍不住说了一句。 楚明溪一个眼刀看过去，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不知为何，目光在接触到安枝之后便顿了一下，之后又仓皇移开视线，竟沉默了片刻。 她这般，让楚明云忍不住也看向安枝。 难道安枝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反正……反正我今儿就是来问你借钱的，你若不借给我，我便不走了！” 楚明溪改跪为坐，摆出一副无赖的姿势，“反正现在侯府我回不去，父亲也不许我归家，干脆我就住在你这太子府里好了！” “你怎这般无赖！”惠舟忍不住也说了一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样说我？”楚明溪才不受一个奴婢的气，双眼一瞪就要发作。 楚明云打断她的话，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姐姐愿意住下就住下吧，只要不怕此事传出去，旁人会如何想便请随意。” “旁人？我此时，还顾得上旁人吗。”楚明溪嘀咕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全被她牵连了 楚明溪大约是真没地方去了。 她竟真不顾颜面，就这么赖在了花厅里，甚至还喊着让婢女上了些吃的东西给她。 下人来回禀给楚明云，楚明云也颇觉无奈：“给她上碗面吧，还有额头上那伤口，包扎一下，莫要死在咱们府上。” “侧妃，太子妃遣人来问了，需不需要给侯夫人，收拾个客院？”安枝走进来，小声问道。 楚明云撑住额头。 她倒是可以将楚明溪撵出去。 但是，穿鞋的怕光脚的，现在的楚明溪颇有一种彻底豁出去的意思。 楚明云有些担心，若真将楚明溪不管不顾赶出去，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而就放在那里不管不顾，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到底还是给她收拾了客院，让楚明溪去整理一番，把伤也处理一下。 “真是麻烦，要不奴婢回去找夫人，让她来把大小姐带走。”惠舟蹙眉说道。 楚明云也叹了口气，但随后却想起：“咦，晚舟还未回来？” “那坏丫头，定是遇到什么热闹的事儿了，不然送个东西，不会这般慢。”惠舟笑道。 太子府下人众多，收拾一个客院，再派两个伺候的人实在简单的很。 楚明云也没咋费精神，她也知道，若是她说一句不想再见到楚明溪，那就算楚明溪住在太子府，也绝不会碰到她。 不过，楚明云还有些担心一件事—— 楚明溪就这般留在太子妃，到底真是无处可去的心血来潮，还是早有图谋？ 她和卓胤明，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有没有其他联系？ 这般想着，楚明云正想让安枝去寻个安平手下的小厮，好无论如何都能好好看着楚明溪。 也是巧，她还未起身，便听说卓胤之回来了。 而和卓胤之一起，晚舟也回来了。 只是晚舟还未来得及回禀给楚明云家中的事情，卓胤之就来了蓬莱院，甚至第一句说的就是楚明溪：“孤听说，你嫡姐住在了府中？” “是，臣妾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都是臣妾的错，招惹了这般一个麻烦……” 楚明云扶着小几站起身来就要行礼，却被卓胤之握住了小臂。 他温声道：“云儿，不是孤不喜你家人，只是这位……侯夫人，此次捅了不小的篓子，她不能留在太子府。” 楚明云诧异的睁大眼睛。 楚明溪这次……到底是做了什么大事？ 楚明云连忙说道：“她与臣妾说，彭侯……与她写了休书，还说父亲也不许她归家，说臣妾要么借给她五万两银子，要么她就不走了……” “五万两？她这次犯的事儿，五万两可解决不了。”卓胤之沉沉吐出一口气，又握了握楚明云的手，“云儿，这次算是孤的不对，你嫡姐……孤已经使人送回侯府了。” “是。”楚明云先应了一声，又眼巴巴看着卓胤之，希望他能给自己解惑。 卓胤之叹了口气，倒是真跟楚明云讲了起来。 之前，楚明云便疑惑楚明溪怎么这般大的胆子，打着投一百返三百的旗号敛财不说，还给楚慎茂他们那般丰厚的回报。 原来这件事，也不是楚明溪自己做成的。 她在卓胤明的赌场结识了不知哪里的所谓的“富商”，忽悠着楚明溪一起凑钱去南方买丝绸，等过年时运到京中来贩卖。 按那“富商”所言，丝绸在南方便宜的像是大白菜一般，但是运到京城，就昂贵的如同金子一般了。 楚明溪还真被人忽悠住了，赌博都吸引不了她了，她满心都是做生意挣大钱。 毕竟若真如那“富商”所言，投进去一百两，返回的可不是三百两，那是六百两啊！ 楚明溪怎么算都觉得自己要赚翻了。 而且，找她投钱的人也不是傻子，除了被楚慎茂和他的狐朋狗友忽悠的那些人外，其余人都和楚明溪签了借条，并且注明是借一还三。 “那富商，是假的？”楚明云忍不住猜测。 卓胤之却冷笑一声：“只是假的也就算了，那是敌国的探子！” “啊？”楚明云大惊，“敌国的……” “北疆来人，虽然是一副大盛面孔，流淌的也是大盛的血脉，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北疆人。” 卓胤之说起来，依旧觉得烦躁，“现在在京中卷了这么多银子跑了，找不回来是一回事，这么多银子，如今都成了北疆之物……” 楚明云忍不住觉得一阵眩晕，实在站不住了，坐下的又特别重。 直接震的她肚子都疼了一下，她忍不住“哎哟”出声，卓胤之回过神来，过来扶她：“这是怎么了？” “北疆……”楚明云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肚子，抓住卓胤之的袖口就问，“是、是裴将军明年要去打的北疆吗？” “……是。”卓胤之叹气。 ……楚明云再如何回忆，也不记得上一世的此时，京中也出过相同的事情了。 若原本没圈到银子的北疆都能使计让裴将军大败，那这一次，拿到了这么多银子的北疆人又能给自己军队增加多少东西？ 楚明云不敢去想。 “他们这一路北上，所持有的近十万两银子，能换多少牛羊马匹，还有御寒的衣物粮草……” 卓胤之也在说，“这件事情，是她五万两银子能摆平的？” 楚明云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颤抖起来。 到底是亲姐妹，同气连枝，又都是大盛的子民。 楚明溪犯下这样的错，若那北疆人再胡言乱语几句，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刻意要帮自己的…… 楚慎猷的三元及第，楚父的官职前程，甚至她楚明云和卓胤之，恐怕都会被牵连。 到时候，到时候…… 楚明云不敢想，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孤便狠心一回，她是很可怜，无家可归，但咱们府上，也断断不敢收留她。” 卓胤之低声说道，又牵住楚明云的手。 片刻之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说道：“云儿，你……称病一段时间，莫要外出，也莫要见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臣妾愿去庄子上住着 楚明云惶惶然抬头看他。 卓胤之垂着眸，没看她，只继续说道：“还有颐儿，以后天气冷起来，也不必出来了，正好养着身子……” “你生产之前，正好不用太过操心……” 他絮絮说了不少，楚明云却只听明白的一件事—— 禁足。 直到她生完孩子，再考虑要不要放她出来。 而新侧妃的入府时间，却是就在三日后。 嗯，不需要她了，加上楚明溪搞出的事情，她就可以消消停停的禁足去了。 意外的，楚明云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她甚至还能言笑晏晏的对着卓胤之行礼，带着歉意道：“臣妾姐姐的事情，劳烦殿下了。” “无妨。”卓胤之微微垂着眼帘。 他只觉得，楚明云实在太懂事了。 刚刚因楚明溪而产生的些许不满，此时已经全数不见，甚至，他还对楚明云有了些微的愧疚。 楚明云继续细声开口：“殿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想问问殿下。” 卓胤之抬头看她，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是在谴责她的贪心。 心中叹了口气，楚明云继续说道：“臣妾在府中，就算养病怕也会招惹是非，前段时间太子妃还与臣妾说，有个庄子几年没去查看过了，原本想今年去的，结果太子妃身子一直不好。” 卓胤之目光几变，不由开口：“你……” “臣妾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等天气太冷了，殿下再将臣妾和颐儿接回来好吗？”楚明云可怜兮兮的拉住他的袖子。 “你……”卓胤之一时无言。 楚明云继续说道：“这般，若有人上门寻臣妾，殿下便可告知他们，臣妾去庄子上盘点去了，不在府中。” 如此一来，不管楚明溪捅出多大篓子，也赖不着她了。 卓胤之又深深看了她几眼，最终却问道：“颐儿……” “和臣妾一起吧。”楚明云藏起脸上的表情，低头笑了笑，声音却很清晰，“也只有他在臣妾身边，臣妾才能安心些。” “……那孤，早些去，接你。”卓胤之微有些艰涩的开口。 他并未拒绝。 他没有理由拒绝。 这是对太子府好的事情，楚明云能想开自然是最好的，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只道：“孤会帮你安排好人。” “多谢殿下。”帮她。 楚明云轻笑一声。 不过大约是她实在懂事，卓胤之不仅给她带了二十多个伺候的人，还把邢太医给带上了。 “这，太子妃还在府中……”楚明云有些犹豫。 卓胤之没说什么，只道：“孤送你们到庄子上。” “是，多谢殿下。”楚明云抱着卓承颐，跟着卓胤之一起上了马车。 庄子是真的，李清华提到过也是真的，确实也多年没有盘账，但府中管事也是常来常往的，庄子并没什么问题。 这次楚明云和卓承颐来住，便提前让人收拾了屋子，一切都重新规整过。 她就是来休养的，查账那般劳心劳力的活儿，还是管家去做就是了。 “你那两封信，孤已经交给了楚大人和楚兄。”卓胤之又道。 楚明云回过神来，抬头笑着谢过。 “这没什么，不必谢。”卓胤之说着，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也是，不久之前才从楚明云知道她这次怀的竟是双生子。 邢太医说，因为卓承颐生完之后再有孕，间隔时间太短，又是两个孩子，恐楚明云会太过辛苦。 卓胤之便也只能安慰自己，那庄子上风景也不错，就当是送她去休养了。 但事实如何，他的心总归没办法骗自己。 而且，他也很不舍得卓承颐。 小孩儿半岁多，肉墩墩的坐在那里，见谁都笑，挥舞着小手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尤其可爱。 卓胤之不由伸手，将儿子抱过来，在怀里掂量了一下，问楚明云：“他是不是又胖了？” “颐儿在长大，自然越来越重的。”楚明云不喜他说儿子胖，“并没有多胖，还瘦了一些的，殿下看他胳膊上肉肉都少了。” 卓胤之依言低头去看卓承颐的胳膊，然后一时没能回答楚明云的话。 这…… 一圈一圈一圈……就只小臂，就三圈儿肉嘟嘟，楚明云管这叫肉肉少了？ 楚明云还说呢：“殿下瞧着是不是？” “是。”卓胤之毫不犹豫答道。 就算是昧着良心，这也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还计较那一两圈儿的肉肉不成？ “那殿下……什么时候再来看臣妾和颐儿？”楚明云低着头，小小声这么问道。 卓胤之默了一下，还是应道：“孤……有时间，便会来看你和颐儿。” “那臣妾等着殿下哦。”楚明云努力笑了一下。 卓胤之又沉默了片刻，继续许诺道：“每隔五日，便是孤没有时间，也会让安平来的。” “不要，这来往便要大半日的功夫，安平还是陪在殿下身边的好，那般臣妾也能放心一些。”楚明云连忙说道。 眼看着卓胤之露出些感动又吃惊的神色，楚明云微微撇过头去，像是有些羞赧一般。 也是……五日……太勤了些。 她又不是神仙，自然有自己的私心。 一来，让卓胤之觉得自己欠了她的，二来，便是被关在蓬莱院那般地方，时不时大约还要面对不速之客的来访，哪里能有住在庄子里痛快？ 毕竟当时李清华说起这个庄子的时候，除了说许久未来查看，也提到其中景色甚好，依山傍水，她成亲后只去过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 反正都要被关起来，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大点的地方？ 楚明云余光瞧见卓胤之不舍的悄悄将卓承颐的小手放在唇边，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儿子。 呵，就不信他能忘记她们娘俩。 而且，她也是专门选了这么个时机，告知卓胤之自己怀的是双胎呢。 这不，邢太医都几乎成了她的私人大夫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庄子上住起来还不错 楚明云要的很简单。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活成自己夫君心中重要的那个人。 她自认并不如何贪心，只是身为一个女子最普通的愿望罢了。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越自己，越好。 正如住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 楚明云在心中算了一下，在过年之前京中一切也还算平顺，上一世的变故，便是从裴将军打败仗开始的。 她也让惠舟去寻了裴兆佳，说清楚自己情况，也给了庄子位置，与裴兆佳说好，有时间便去找自己玩。 潜移默化的，慢慢的将上一世自己所知的、那一战中关于北疆的一切，都与裴兆佳说一说吧。 这般看来，住在庄子里，竟还是个好事儿了。 因为还能更清净一些。 而很快，楚明云就发现了更多的好处。 这庄子名叫幽云庄，确如李清华所言，依山傍水。 正值秋天，山上成熟的果子太多了，水里也有肥硕的小鱼游过。 在庄子里住了半个月，卓承颐就能自己站起来了——为了去捉不知因何飞到院子里的小鸟，他甚至还试探着迈了一步。 楚明云惊喜坏了，这日之后，专门选了庄子里也就三四岁的小孩，让他们陪着卓胤之玩。 事实证明，这般的地方，对小孩子的成长实在太好了。 落雪之前，卓承颐已经跑的很利索了。 两条小腿儿倒腾的特别快，他的奶娘胡氏险些都要追不上了。 “咯咯咯，娘！娘！”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肚子已经很大的楚明云撑着美人榻的扶手，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来。 卓承颐开心的跑进来，手里还捏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小虫。 小虫展翅欲飞，却因无法动弹，甚至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卓承颐却笑的越发开心，还将小虫子往楚明云眼前递了递：“娘！” “这是虫子，虫。”楚明云教导道。 卓承颐却只眨巴着大眼睛看她，继续往前递：“娘！” 楚明云无奈。 惠舟笑着劝她：“侧妃，小殿下才多大，能喊一声娘已是万分聪颖了！” 想想也是，楚明云又觉得好笑。 察觉到卓承颐能发出“娘”的声音后，她便教了他许久的“爹”，想等卓胤之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没有用，小胖子翻来覆去，只会喊一个娘。 后来经过楚明云分析，发现他大约是跟那两个玩伴学的。 小孩子口中，提到“娘”的频率总是更高一些。 “侧妃，殿下来了！”安萱掀帘子进来，脸上全是惊喜。 楚明云又笑了一笑。 搬到庄子之后，卓胤之真的差不多五日就要来一次。 尤其他休沐时，在庄子这边住了一晚，又陪着会跑了的卓承颐上山采了不少山核桃和山栗子后，更是一有时间便往这儿跑。 她还未站起身，卓胤之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见她要站，他连忙上前按在她肩膀上：“别动了，小心着些。” 说完，卓胤之又皱眉看了看她的肚子：“是不是快生了？” “不会这般快吧，邢太医说应该能到腊月。”楚明云也皱起眉来。 双胎一般都会早产，她大约是四月中下旬怀的，到十二月也才怀满八个月。 楚明云是有些担心的，好在邢太医每日来给她把脉，都说孩子健康的很。 卓胤之犹豫了一下：“马上就是冬月了，不若你和颐儿先回府？等上了冻，怕就不好挪回去了。” 楚明云也知道，此时最好的就是回太子府。 毕竟，她若是将孩子生在外面，到时候抱回去两个，只怕会有那嚼舌根的。 但是…… “殿下，颐儿真的很喜欢这里。”楚明云叹气。 旁的，京中如何，楚明云一概不提，只说卓承颐喜欢。 卓胤之却笑了起来，拢着她的双手说道：“孤也喜欢这里。” “颐儿。”卓胤之回头，叫了还在捏着小虫的卓承颐过来。 他笑着轻轻触了下卓承颐的小脸蛋儿：“最近是不是越发冷了？山上什么果子都没有了吧？” 卓承颐还听不太懂这般长的句子，只眨巴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卓胤之。 卓胤之没再和他解释，只看向楚明云，笑道：“等明年春日，你坐完月子，孤再带着你和颐儿，还有咱们这两个孩子，一起来这里住，可好？” 楚明云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快乐的庄子生活，只能住到今日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就像是偷来的时光，悠然美好，倒让楚明云真的喜欢。 可惜，也只是一时的才令人喜欢，若让她果真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她大约还会觉得无趣吧。 哪怕早就知道楚明溪的下场，隔三差五过来的裴兆佳也将京中的一切都告知了楚明云，她还是故意问道：“那臣妾家中的事情……” “放心吧，楚大人很是铁面无私。”卓胤之勾了勾唇，“到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提起。” 楚明云点了点头，笑着叹了一句：“只盼着她真的能改吧。” 由楚父和彭祖松一起出面，将楚明溪收上来的银子都一一填补回去，还与人赔礼道歉——毕竟收的时候说好是三倍返回，现在却只能回成本。 但险些被骗，这些人能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银子，已经满意，也无人再找事。 而没有证据，胡搅蛮缠上前来闹着要银子的，都被卓胤之提前准备好的侍卫吓退。 这般，也赔了近八万两的银子。 彭祖松已经写下一纸休书，非得要将楚明溪休弃。 可此时的楚明云，嫁过人不说，两次小产也将要坏了她的身子，而且她还干出这么一个甚至算得上是通敌叛国的事情，楚父实在怕她回来，会带累整个楚家的名声。 于是又与彭祖松赔礼道歉，做了保证，还暗中送了一批银子，才让彭祖松好歹的将那休书收了回去。 但楚明溪还是被关进了家庙中，有事无事，都不许外出。 彭侯府上的一切便都交给了苏氏处理，而经过这么一遭，彭祖松手里竟然也有银子了，加上彭老夫人的帮衬，府上一切都好过起来。 楚明溪赔出去的那八万两，是楚家父子和卓胤之一起凑的，到底事情没闹大，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知道楚明溪骗钱的都是平头百姓，并不知晓那北疆假商人的事情。 而知道北疆假商人的，却也不知道京中还有这么一个侯夫人，帮着他敛财过。 竟就这般迷惑住了众人，让此事暂时被压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养的好女儿! “现在彭侯府上掌家的是那位苏姨娘，对外便说是侯夫人病了在休养。” “加上侯府老夫人也肯跟着背书，才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这些是晚舟打听来的消息。 楚明云有时候觉得，晚舟比卓胤之都有用。 就上次，她被卓胤之要求装病的时候，晚舟回了一趟楚家，带回来的消息可比卓胤之的详细多了。 也有趣多了。 那个时候，刚刚得知楚明溪用楚家名义做的一切，楚父简直险些昏厥过去。 他二话不说，找到楚母，上去就扇了两个耳光，口口声声质问她是怎么教孩子的！ 他那么多的孩子，每个每个都是好的，唯她养在身边教导出来的楚明溪，竟是这副样子！ 得知楚明溪做了什么，楚母根本无话反驳，只能捂着脸哭，一边哭一边央求楚父：“这可怎么办啊……” “还怎么办！你教出的好女儿！你去管去！”楚父声嘶力竭。 按白氏的说法，若不是楚母守了楚家两位老人的孝期，有七不出傍身，恐怕那时候楚父都想一纸休书，让楚母带着楚明溪一起滚蛋了！ 按晚舟的话说，当时楚父恨不得都不认那个女儿了，若可以，简直想直接昭告天下，与楚明溪断绝关系才好！ “老爷从前多宠大小姐啊，大小姐想要什么都有！”惠舟跟着感叹道。 楚明云当时也在想，是啊，楚父从前，多么宠爱楚明溪啊。 哪怕是换亲这样无理的要求，楚父想一想，只要不与自己的利益相悖，他就能答应。 可惜现在，动到楚父的利益了。 他在家里无能狂怒了一番，将东西砸了个彻底，最后拎起烛台直接给自己脑门上来了一下，然后连包扎都不曾，一身狼狈的进宫找皇上请罪去了。 皇上自然是震怒，但震怒之后，又察觉到这件事其实有可以周旋的余地。 叫了卓胤之进去，一起商议之后，才定下这么个结果。 勋贵知道有敌国探子潜到京城然后离开，似乎还骗了不少百姓，但具体并不了解，大约也无人想到，这探子能高明的不用自己出面便骗到了人。 卓胤之也没忘记拉卓胤明下水，直接说那探子是出现在三皇子的赌场里的。 相比较被忽悠的楚明溪，被连累的楚家和卓胤之，卓胤明成了康乐帝宣泄怒火最大的渠道。 偏偏此事又不能宣之于口，康乐帝狂骂了儿子一顿，转头查封了他的赌场，又顺藤摸瓜发现他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封了一波。 这次楚父赔出去的银子里，也有不少卓胤明的赔偿。 “奴婢瞧着，老爷是当真不管大小姐了，只夫人还不能接受，整日里还在哭，在想着如何将小姐救出来……”晚舟这般说着。 外面正在下雪，楚明云听着晚舟说的什么，楚母担心楚明云在家庙里吃不好穿不好，又受冻又挨饿的，只觉得好笑。 楚父一共给了彭祖松三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养着楚明溪不死。 毕竟只要楚明溪活着，楚家、或者说是楚父便一直欠着他，但楚明溪死在他们手上，那这后续可没银子能要了。 楚明云没再说什么，伸手放在高高耸起的小腹上，看着外面的大雪。 回到太子府之后，她谁也没惊动，一顶小轿便悄悄回到了蓬莱院。 这几日，除了卓胤之偶尔过来，旁人似乎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卓承颐闷闷不乐了好几日，总觉得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 也就今儿下雪，他才又高兴起来，刚刚才被楚明云从雪地里叫回来，怕他冻着，让去洗了热水澡再来用饭。 与前几日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卓胤之只会在傍晚前后来一会儿，连晚饭都不留下一起，楚明云也乐得自在，带着儿子几时饿了，便几时用饭。 今日又下大雪，或许卓胤之不会过来了。 这原本应该是最普通的一天。 可惜，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楚明云正和卓承颐一起吃饭，他现在长了四颗小牙，已经能吃一些简单的米糊和蛋羹。 这会儿，被乳母胡氏一勺一勺喂着，吃的正香。 外面却忽然传来噪杂声。 片刻之后，守在廊下的小婢女来报，说是官侧妃过来了。 官喜？ 楚明云并未太当成一回事，毕竟，这位侧妃还是她选的。 虽然官喜进府的时候她不在家，但不管长幼还是先后，甚至是看子嗣，便是同为侧妃，官喜也要叫她一声姐姐吧。 于是她便坐在那里，依旧含笑看着卓胤之吃了一口蛋羹。 却不想，官喜没来，进来的先是一个嬷嬷，一双厉目在楚明云身上扫过之后，忽然冷笑一声：“好个狐媚子！一个外室，也敢这般嚣张？” 楚明云惊呆了。 外室？ 说她？ 她什么时候成外室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怎么？何时进了府门的，竟也不知与侧妃说一声？现在这府中谁当家，你不知道吗？”那嬷嬷声音越发严厉，“站起身来！” 楚明云：…… 现在卓胤之都不敢让她随便站起来。 她今日穿的宽松了些，坐在那里，又有餐桌遮挡，或许看不出来她肚子很大了？ 于是，楚明云便提醒道：“我有孕了。” “个狐媚子的东西，是如何勾搭的太子怀了身孕，又如何设计进了府中的，你还不快快跪下，与我们侧妃好好说一说！”那嬷嬷训斥道。 楚明云又惊呆了。 这些话，是在说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我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这般猖狂，连咱们侧妃都不放在眼里！” 这嬷嬷厉声一呵，外面还真跑进来四个嬷嬷，瞧着一个个满身横肉的模样，不是个相与的角色。 楚明云皱起眉来。 也是此时，被这嬷嬷先声夺人惊的一时呆住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惠舟等几个婢女连忙挡在楚明云身前，对着那嬷嬷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府中的侧妃，你不识得，便滚出去叫你家主子进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骂狐狸精?! “哟？侧妃？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那嬷嬷不屑的哼笑一声，“怕是这位娘子不知，咱们府上只两位侧妃，一位现在在庄子上养病，还有一位，便是等着你去跪见的官侧妃。” 楚明云试探着问道：“或许，我是那个养病回来的侧妃呢？” “哈，若侧妃身怀有孕，殿下怎么可能送她去庄子上养着？咱们楚侧妃就是身子不好，才去好好将养，哪里是你这个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怀上殿下孩子的狐狸精能比！” 那嬷嬷骂起人来，口若悬河的很。 而且楚明云两辈子没听过的各种贬低之语从她口中喷薄而出，让惠舟几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丫鬟都反应不及，只气的满脸通红。 楚明云心中怒气却在消散，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卓胤之还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吧？ 悄悄的将她从庄子上接回来，安全的送进蓬莱院，既不让旁人知晓了来打扰她，又能保证她生产的时候更平安一些。 怕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新娶的侧妃，竟会这般来找楚明云的麻烦。 楚明云也是万万没想到。 她只见过官喜一面，印象中，那是个洒脱明媚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身边，为何留一个这般满嘴喷粪的老嬷嬷？ 安枝率先忍不住，顶着被气红的一张脸，上前一步，就要用手中正巧拿着的抹布去堵那嬷嬷的嘴。 那嬷嬷被她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马上利索的起身一跳，然后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哎哟！这是哪里来的不通事的丫鬟，竟还敢来打我！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啊！” “严嬷嬷。”官喜的声音带了些无奈的在门外响起，“不必这般，与她好好分说一二，请她出来吧。” 楚明云轻咳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官喜便道：“这位……娘子，听闻你是带了个小公子一起进的府，想来，你或许曾经有过夫君。” 楚明云刚想说话的嘴巴，从微微张开，到张的极大。 是什么给了官喜错觉，让她感觉，卓胤之是个会在外面玩寡妇的男人？ 楚明云真是想都不敢想，她便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只是这蓬莱院是从前贵人住的地方，还请你搬出来吧，我已经命人收拾了那绿草院，娘子可以先住下，以后再说其他。” 楚明云：“啊？” 绿草院？那不是在最边上的院子吗？ 而且，那是府中给太监们准备的住处啊？ 这关系，怎这般会磋磨人？！ 楚明云皱起眉来，开口直接喊了名字：“官氏。” “哎哟，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唤我们侧妃——嘎！” 话没说完，那嬷嬷就被忽然逼到颈边的一把刀给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明云缓缓站起身。 她双手撑着桌边，有些费力的模样，却也让来人都看清，她的肚子是有多大。 那嬷嬷一瞬间瞪大眼睛。 楚明云缓缓开口：“我就是另一个侧妃，楚氏，因产期将近，殿下才把我接回了府中。” 嬷嬷一时间没有回答，外面也静默了片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官喜便跑了进来，在见到楚明云的脸时便霍然瞪大了眼睛：“楚、楚姐姐？” “谁与你说，我是殿下外室的？”楚明云问道。 官喜一怔，继而露出些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脸色一白，喃喃摇头，不敢说。 “是府中的人，还是……宫中的人？”楚明云追问道。 官喜再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摇头：“是我错了，楚姐姐，求你……求你莫要与我计较，我、我也当真是被人骗了……” “谁骗了你？”楚明云今儿就要追问个一二三四了。 官喜嗫嚅半晌，忽然要对着楚明云下跪。 楚明云摆手让人扶住她，依旧逼问一句话：“谁与你说的什么寡妇娘子，什么外室的？” “是、是……”官喜一闭眼睛，“之前都是苏姐姐在说，说殿下最近总往外跑，怕不是养了新鲜的在外面。” “她也是开玩笑，但是我听了几次，便记在心里了。” 官喜抽泣起来，此时也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后来有次进宫，皇、皇……” “坤宁宫那位，与你说什么了？”楚明云了然。 官喜不查她竟能猜测的这般详细，答道：“是……她与我说，要、要我帮殿下操持一二，外面养着终归不是应有之道。” “我想了许久，底下人有人来报，说殿下带了个女子悄悄进来，还住进了……蓬莱院，又有太医总也来查看，还偶有药材……” “下人查过，是、是安胎药，所以、所以我才会做此猜测……” 官喜原本还有些委屈和哽咽，这会儿越说却越气愤起来：“我也是蠢了，竟真相信了他们的话，除了姐姐，谁还配住在这里啊！” “也不怪你，是她们早早将怀疑的种子种进你心里，再有人着意引导，你自会胡思乱想。”楚明云叹道。 算算时间，官喜进门也不过三个月，她年纪不大，又初尝情爱，对卓胤之自然是关心和占有更多的。 听说有外室，一时激愤冲淡了理智，也是有的。 楚明云能理解官喜，却理解不了被按在地上的那个嬷嬷。 她好奇再看一眼官喜，再看看那嬷嬷——实在像是乡野村妇出来的人，怎么会被允许陪在大家闺秀身边？ 官喜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开口说道：“求姐姐……也放过我这奶嬷嬷吧。” 竟是乳母？ 楚明云吃惊一下，又想到，官家确实是新贵。 难道从前家世不好，银钱不宽裕，给家中小姐请了个这般的乳母？ “她、她也不是有心冲撞姐姐的，只是想为了我出气而已，姐姐……”官喜央求道，“姐姐便放了她吧。” 楚明云回过神来，看着她，却只是笑了一声。 “姐姐……”官喜察觉到什么，有些不安起来。 楚明云便也直接问道：“今日她指着鼻子骂我一顿，说一句无心的，明儿换个人再骂我一顿，再道一句无心，我便都要原谅。” “怎么，无心之言，便可随意侮辱人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个可塑之才 官喜一怔，继而咬住了唇。 楚明云含笑看着她：“若有人在官妹妹面前放肆一番，最后道一句无心，妹妹便能轻轻放过吗？” “那、那是不能……”官喜喃喃，随后又反应过来，狠狠咬一下唇，“求姐姐看在妹妹面子上……” “好，今儿我就给官妹妹这个面子。” 楚明云淡声开口，但在官喜的表情变为狂喜之前，她又说道，“原本应该直接将其撵出去打死的，但念在官妹妹求情，便只打三十个板子吧。” “什么？”官喜要笑不笑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脸上，摆出一个奇异的表情来，“你说什么？” “我们侧妃说，这位嬷嬷虽然对她和小殿下极为不敬，但是看在官侧妃的面子上，便先不打死了。”安枝沉稳开口。 官喜惊住了。 然而这到底是在蓬莱院，便是刚刚被那严嬷嬷一时呼喝扰乱了心神，这会儿也都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按住那嬷嬷。 楚明云不管官喜是什么表情，直接开口说道：“打。” “等一下——啊！”官喜拦不住，便是上前去拖，也没能拉住严嬷嬷被捂了嘴拖走的速度。 她被迫松了手，回身又跪在楚明云面前哀求：“侧妃……” “妹妹，这般的人，如今再留在你身边，是祸患不是助力。”楚明云温声说道。 官喜一怔。 “你现在是太子侧妃，身边的嬷嬷张口闭口便是那般粗俗的话，旁人听到，并不会觉得挨骂那人可恶，只会觉得你，那位嬷嬷的主子失礼。”楚明云声音已经放的很是温和。 官喜眸光几动，喃喃：“难怪我出嫁时，娘不许我带严嬷嬷……” “是，留在官家，她还能好好养老，可在太子府……”楚明云叹息，“你想想，她今日那些话，若是被太子听到，可会因为‘无心之言’而饶过她？” “啊……”官喜想起刚刚严嬷嬷一口一个“狐狸精”、“贱皮子”，忍不住脸上燥热，却又为其分辨道，“她、她也是被误导了，以为这里住着的是殿下的外室……” 见她实在冥顽不灵，楚明云也懒得多说，就问了一句：“若这里当真是殿下费心悄悄接进府中、又怀了身孕的外室，你们那般闯进来就骂，会如何？” 官喜怔住。 外面，严嬷嬷挨打的板子声已经响起。 大约因为被捂了嘴，严嬷嬷并未叫的如何大声，但那抑制不住的痛哼还是传进众人耳朵里。 官喜脚步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之后握紧双手，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三十个板子，说快也快，但要说慢，也是极慢。 楚明云觉得，至少，在官喜的耳朵里，这两刻钟应该是很慢很慢的。 倒也不是滥好心，只是这官喜，到底是她选来给卓胤之做侧妃的，也是以后太子府和官家的纽带，不容有失。 官喜是个好的，只是身边的人，有些不合格了。 楚明云也是想借此事试试官喜，若她能想明白，以后在这太子府，她们两个未必不能拧成一股绳。 若对方因此而埋怨了她，那…… 那便埋怨好了。 她也便知，这人不是可以做同盟的存在，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而且，她如今已经不是可以白白挨骂的身份了。 不一会儿，有婢女进来回禀，说三十板子已经打完。 “她……”官喜冲动开口，又马上住嘴，怯怯的看一眼楚明云，见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才咬了咬唇问道，“她还好吗？” “这个……”婢女有些为难，最后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还活着。” 就这么三个字，让官喜险些哭出来。 楚明云没再说什么。 她的气也出了，该惩罚的也做了，就看接下来，官喜会如何了。 官喜忍耐的擦了擦眼睛，又喘匀了几口气，才狠心别过脸去没让自己往外走。 她道：“来人，将严嬷嬷……送回官家吧。” “侧妃！这……”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一惊，官喜却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只一边吸气一边说道：“送她回去养伤。” 这般模棱两可的说法暂时安抚住了那婢女，也让严嬷嬷没有什么困难就接受了。 官喜到底不忍心，让身边最亲近的陪嫁婢女送了严嬷嬷回去，又让她告知自己母亲，一定要好好给严嬷嬷治伤，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若夫人问起缘由，你们便说……她是替我挡着，才受了这些板子的，也让家中莫要声张，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这般叮嘱道。 这名叫青竹的婢女比官喜还大一些，更知轻重，便开口劝了一句：“这般也好，严嬷嬷年纪大了，留在府中休养也未免不是好事儿。” “嗯……”官喜再不舍，如今也明白这个道理了。 便今日住在这蓬莱院的不是楚明云这个侧妃，便是果真是个什么外室，也是如今太子心尖尖上的人。 严嬷嬷上来便那般羞辱于对方，除非对方是个软柿子一声不敢吭，但凡那些话传出去一二句…… 如楚明云所言，旁人只会论她官喜的不是。 深吸一口气，官喜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转身，进屋，她对着楚明云屈膝行了一礼：“多谢侧妃娘娘教导，臣妾……感激不尽。” 她肯这般说，楚明云便笑了起来。 示意安萱去扶起官喜，楚明云温声道：“你我都是殿下的侧妃，不必这般，我虚长你一岁，便叫你一声妹妹吧。” “是，姐姐。”官喜马上应道。 是个可造之材，楚明云很是满意。 之前被抱到一旁去喂饭的卓承颐这会儿也吃饱了，他自己摇晃着走过来，一下子抱住楚明云的腿，又扭头，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官喜。 官喜眼中马上露出藏也藏不住的羡慕：“这位便是小殿下了吧？” “是，还不太会说话，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叫你一声姨了。”楚明云笑道。 官喜又笑起来。 陪着楚明云逗着卓承颐玩了一会儿，直到小孩儿哈欠连连，困倦的再睁不开眼睛才算完。 官喜有些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被乳母抱走，回过头来，再瞧见楚明云的肚子时更是羡慕万分。 第一百七十章 该谁做的事情就让谁去做 看着官喜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上小腹，楚明云笑了一下，安抚道：“听说殿下很是宠爱于你，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你还年轻，不必着急。” “是……我都知道的。”官喜小声说道。 这会儿，她倒是又想起了严嬷嬷。 倒也不是记起对方的好，只是官喜想起，自己进太子府两个月，也来了两次癸水了。 每次来时，严嬷嬷竟瞧着比她还失望，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念叨着说能像那位侧妃似的好孕就好了。 当然，用词不是那么好听。 之前官喜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被楚明云点拨之后，却是后背都惊出一身汗来。 若那些话，被旁人听到，添油加醋的稍微一传播，那她和楚明云，这辈子便只能是敌人了。 轻轻抚了抚还在乱跳的心脏，官喜抬头想说什么，却眼尖的瞧见楚明云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 官喜马上说道：“姐姐乏了，便先休息吧，妹妹先回去了。” “好，你也睡一会儿吧。”楚明云真的已经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官喜告退离开，只是才刚走出去，她又匆匆回来：“险些忘了与姐姐说，府中众人，姐姐定要小心苏姨娘啊……” “好，我记得了，多谢你。”楚明云真的很困了，此时完全没精神去想这些。 一觉睡醒，她躺在床上愣了片刻，许久才想起官喜说的那句。 小心苏氏么？ 楚明云眯了眯眼睛。 要说，苏氏与她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 当初苏氏强行有孕，据说便是因殿下太过宠爱有孕的楚明云，她给自己吃了用了药； 后来小产，还牵扯到楚明云，害的她被禁足。 这般情况下，楚明云觉得自己和苏氏不可能再相处好了。 原以为以方氏那般怯懦的人，最多以后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想到，对方还是跟了皇后那条船。 哦，是了，她原本就是皇后身边的人。 楚明云微微蹙了下眉，现在这后宅人数已经不少，与皇后有关的，瞧着似乎就只有苏氏和官喜二人。 也难怪，她们会私下说话，又会一起去觐见皇后。 至于宫贵兰和江淑贤，那都是康乐帝给儿子选的姻亲，皇后自然无从插手。 还有一个方氏，虽然早先也算是皇后的人，但如今，楚明云瞧着，方氏应该是谁的人都不想做了，甚至与自己交好还更多一些。 将后院的人挨个捋了一遍之后，楚明云招手叫了安萱过来：“今儿官侧妃的事情，可回禀给殿下了？” “尚未，殿下一早出府，还未回来。”安萱答道。 楚明云点点头：“回头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给殿下，再帮我问问，我要不要去向太子妃请安。” 毕竟官喜已经知道她回来了，那李清华或许也知道的。 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拜见一下。 下了大半日的雪终于停了，傍晚时分，卓胤之来到了蓬莱院。 进门他便蹙眉握住楚明云的手：“云儿受委屈了。” “臣妾不委屈，也是有那小人作祟，蒙骗了官妹妹。”楚明云笑道。 谁是小人作态，两人心知肚明，卓胤之也只叹了口气：“罢了，不说这个。” 顿一下，他道，“你若愿意去给太子妃请安，便去吧。” “是，臣妾愿意的。”楚明云抬脸一笑。 卓胤之却又叮嘱：“今日下雪路滑，你这般有心，也不在一时半会儿，明日再说就是了。” “是，殿下放心，臣妾省得轻重的。”楚明云柔声答道。 卓胤之点点头，又去看过卓承颐，用完饭便离开了。 从前在庄子上时偶尔他也留宿，但随着楚明云肚子越大，睡在一起便太挤了，他就从未住下过。 这会儿，惠舟回来禀报：“殿下去了宫姨娘处。” 楚明云应了一声。 卓胤之这次雨露均沾的很，比起从前偏袒江淑贤，自官喜进门后，却是将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若一个月能来后院十日，那便两个姨娘各分得三日，官喜分得四日。 这般平均，楚明云想想就觉得好笑。 倒是难为安平，连如此日期都要记得。 雪停的第二日，太阳很好，楚明云瞧着外面的积雪都化个差不多了，便让人抬了软轿，送自己去正院，给李清华见礼。 李清华却是被她的肚子吓一跳：“妹妹！这是，这是……” “还未有机会回禀给姐姐，臣妾怀的是双胎。”楚明云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来，“从前臣妾实在不知，双胎竟这般辛苦。” “确实辛苦你了。”李清华真心实意的说道，又连忙让人多加了几层软垫，这才扶着楚明云坐下。 两人心照不宣的略过卓胤之悄悄接楚明云回来的话题，只聊起楚明云住在庄子上的生活。 “姐姐从前说的实在没错，那地方果然青山绿水的很，景色审美！” 楚明云高兴的说着，“等明年，姐姐若得闲暇，也可去那边住上几日，权当是放松了！” 她说的实在有趣，期间还有卓承颐的种种，李清华听的满脸温柔，最后笑着应道：“也好。” 卓宁湘比卓承颐还大一个多月呢，现在也只能勉强站着，卓承颐却都已经会跑了。 李清华忍不住便想，若卓宁湘也去了那般辽阔的地方，是不是也能很快便学会走路，还能叫“娘”。 而她的嫣儿，应该也会开心一些。 楚明云说完有趣的，又说起查账本的事情来：“……臣妾才疏学浅，查的确实是无事，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臣妾便将疑虑之处记了下来，现在便呈给姐姐。” 说着，她身边的惠舟将手中托盘递给了清潭。 清潭微微屈膝接过，转身验过无碍后，便将其上的一本手札递给了李清华。 “姐姐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妥？” 楚明云装作很是苦恼的样子，毕竟就算她知道了问题，太子府正经的两位主子还没说话呢，她一个侧妃，又能做什么？ 还是将棘手的事情抛给李清华吧。 果不其然，楚明云能看出、并特意标注出来的问题，李清华怎可能看不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就离心吧 翻过那几页册子时候，李清华微微蹙眉，抬头看了眼楚明云，却是问道：“殿下看过吗？” “殿下说，一切都交由姐姐处理。”楚明云笑道。 她也没有说谎，不过千八百两银子的事情，卓胤之只听了一句，便说“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让楚明云看着办，那就是交给李清华办。 李清华闻言也只是点点头，示意清潭将账册收起来，温声应道：“好，那便先放我这里，正好也快过年了，回头拢年账的时候一起处理。” “正是呢。”楚明云笑眯眯说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有婢女上前来给楚明云奉茶，她含笑着随意瞥了一眼，原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正看着她的李清华意识到，也跟着看过去，继而皱起眉来：“红参？” “娘娘。”红参有些不敢去看李清华，咬了下唇，还是说道，“奴婢……来给侧妃上茶。” 李清华眸光动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楚明云看了看这对主仆，却是笑着将茶盏推开些：“请姐姐饶恕，妹妹现在这身子，怕是喝不了姐姐这里的好茶了。” “什么？”李清华目光一凝，看清楚楚明云身边小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浓茶，顿时便黑了脸色，“红参！” “奴婢……是奴婢疏忽了，求娘娘，求侧妃赎罪。”红参慌忙跪下，又去看楚明云，“奴婢这就去给侧妃换一盏红枣茶……” “不必了，姐姐，我这便回去了。”楚明云笑着起身，“出来前颐儿在睡觉，这会儿大约也该醒了。” “好，那你照顾好小殿下，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李清华挂着得体的笑，送走了楚明云。 只是看着她的身影，再看看小几上那没动过的茶盏，李清华再撑不住，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她有些呆滞的坐在那里，目光也没什么焦距的看着虚空之中，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瞧着便心疼。 清潭跪在她身前，小声唤道：“娘娘……” “娘娘，那楚侧妃到底在拽什么啊？她不过是个侧妃，在娘娘面前还敢这般模样，不就仗着生育了小殿下，又有孕了吗？” 红参不满的开口，直接打断了清潭的话，“等娘娘再有了身孕，定好好搓搓她的锐气，算什么东西——” “红参！”李清华厉声打断她的话，一指外面，“出去跪着！” “娘娘！”红参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清潭跪在李清华身前，双手放在她膝盖上，并未替红参求情，只温声道：“娘娘莫要生气，一定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清潭……”红参又唤道，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 清潭回头看她，低声说道：“这一年来，你如何胡闹，娘娘都容忍了你，哪怕你又任性要从前院回来娘娘也同意了。” “可是红参，从你回来之后，伺候娘娘也不用心，每日里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今日给侧妃上茶，是要你做的事情吗？而且还上错了茶水，娘娘还未罚你，你又这般大放厥词！”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对楚侧妃不经的奴婢已经如何了？” “被打了三十大板，遣回原本家中啊！” 清潭苦口婆心，“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罢了，清潭，不必与她说这般多。”李清华疲惫的摆手，又看向红参，“我现在要你去外面跪着，你可愿意？” “奴婢……”红参扭捏着，不说愿意或者不愿意，但却一步也不肯往外走。 她大约以为，自己还如从前一般，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李清华却只疲惫的叹了口气，扶着清潭的肩膀站起身来，也不再看红参，只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寝殿。 红参还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不解的看向清潭。 但清潭也一眼没看她，跟着李清华慢慢走了回去。 忽然间，红参心中一阵恐慌，像是随着李清华的脚步，也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远去了。 她连忙冲上去，什么也不管了，对着李清华求饶道：“娘娘，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奴婢这便去外面跪着——” “不必了，你去休息吧。”李清华淡声说道。 红参一下子愣在原地，她面前，李清华和清潭慢慢走了过去，脚步不急不缓，却让她感觉再也追不上了。 但红参，到底没去外面跪着。 得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屋子，再也没出来之后，李清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没再说什么。 不必再为这人费心神了。 清潭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红参不愿意出去跪着，那是主子的命令啊，她竟敢不从？ 倒是楚明云后来辗转听说了这件事情，有些明白红参的心思。 她若只是一个奴婢，哪怕是楚明云的陪嫁，也只能任打任骂；但若她能得太子青眼，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妾，像是苏氏一样，那也算是半个主子，再不可能被罚去院子里跪着。 她不想丢这个脸。 毕竟丢了脸，似乎就再没可能去做太子妾室了。 楚明云不知道红参的执念从哪里来的，她只是觉得不能理解。 李清华对下人已经最够好了，清潭和红参在这府里，便是她这个侧妃见到也要礼让几分。 “奴婢也不知道红参在做什么，但是奴婢觉得，做个妾室也挺难的。”打听到消息的晚舟这般说道。 毕竟前不久，方氏和苏氏才刚刚来过。 原本她们说是来探望有孕的楚明云，但话没说几句，苏氏就哭了起来。 方氏被她哭的措手不及，忙不迭的和楚明云打手势使眼色，想表示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 而苏氏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委屈。 她从小产之后，便再没能有机会伺候卓胤之。 “……或许殿下是嫌弃妾不如从前腰细，但是妾、妾已经努力少吃了……”苏氏哭的悲惨起来。 她的身材已经不算胖，只能说是微有丰腴，楚明云觉得刚好。 而卓胤之不宠幸苏氏，定不只是因为她腰细不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保她还是保孩子们? 但苏氏却像是也有执念一般。 她因为用了药后有孕，又小产，身材恢复极为困难，听说将自己饿昏过去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恢复到如今。 她也算是有韧性了，想有孕便给自己用药，想得宠便硬生生饿昏过去，反正在楚明云看来实在不懂。 当然，苏氏也不必她懂。 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苏氏才慢慢收了声，道了句“抱歉”后便率先离开了。 她一走，方氏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整日里哭哭哭，小产那几日我也没见她哭成这般，现在殿下不去她那里，倒是哭的厉害。” 楚明云好笑的看她。 方氏便道：“妹妹不必这般看我，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哭呢。” 她轻嗤一声，“太子妃心善，妹妹也是个好的，现在掌家的官侧妃也并不是个计较人，我现在日子过的极好，殿下不来，我才更松快呢。” “是，姐姐这般妙人，不论什么样子都能过的好的。”楚明云笑道。 却不是，方氏一怔，然后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摇了摇头：“也不是，起初，伺候大皇子的时候，可太难了。” 大皇子？ 楚明云不免好奇，才想多问几句，方氏便摇摇头：“罢了，时间过去这么久，而且大皇子已经故去，不多提了。” “对了，妹妹，那苏氏……不管她说什么，妹妹你都听听就好。”方氏叮嘱道。 楚明云表情变了变：“姐姐这是何意？” “你在庄子上这段时间，有时间苏氏也会来寻我说话，偶尔提起你，话来话外全是你遭了殿下的嫌弃，很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也便罢了，有次与宫氏一起聊天，她还与人说……” 方氏有些为难的看了楚明云一眼，到底还是咬牙说了，“她还与你说起你的过往，半真半假的，反正就是在诋毁你的名声。” “她是瞧起来柔弱可怜，但你可千万要提防她一些。” 方氏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还要多谢姐姐提醒。”楚明云说道。 方氏扭捏了一下，但她到底是个爽快人，当即还是说道：“过去不管，你帮我了，我肯定不能任由旁人害你，便是你不信，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也要与你说的。” “我信，真的要多谢姐姐。”楚明云还要起身，方氏连忙拉住她：“哎哟，你可别站起来了，这肚子，太吓人了。” “嗯，估计很快就要生了。”楚明云看着自己硕大的肚皮，也很无奈。 方氏不敢多打扰她，告退离开，然后便是晚舟来说起红参的那件事。 “似乎这两日，太子妃娘娘都未叫过红参到跟前伺候那呢！”晚舟贡献着自己听来的信息。 楚明云一边用饭一边听晚舟绘声绘色的讲八卦，还觉得好笑：“真是不知，你竟能打听到这般细致的事情。” “那是，侧妃还想知道什么，奴婢再去打听！”晚舟得意洋洋说道。 楚明云沉吟了一下：“还真有件事交给你，我想知道，宫氏和江氏的关系如何？” “好，奴婢这就去打听！”晚舟得了任务，越发兴致勃勃。 楚明云慢慢用完饭，又扶着婢女的手在屋里转了几圈才歇下。 从那日官喜过来，而楚明云也去了正院之后，府中便知道她从庄子上回来的消息。 不仅官喜这两天日日过来，方氏和苏氏来过，江淑贤和宫贵兰也来过。 两人相携而来，瞧着关系很是密切。 只是楚明云冷眼瞧着，宫贵兰似乎有些躲避江淑贤的亲近，而江淑贤也并不如她面上那般愿意与宫贵兰交好，反而，她还有些看不起对方似的。 楚明云也是闲着好奇，打听一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让晚舟去的。 对她来说，这俩人不管关系好或者不好，影响都不大的。 这后院如今，唯一有些棘手的，便是苏氏了。 尤其是这日下午，皇宫来人，说皇后宣苏氏进宫，楚明云便更觉得不妥了。 很显然，这种事情，她在庄子上的时候苏氏也没少往宫中去。 皇后对卓胤之的恶意从不隐瞒，苏氏虽然瞧着很爱卓胤之，但未必对太子府其他人都是好意。 楚明云总觉得要多提防一些。 尤其是，她马上就要生了。 这日，邢太医照常给她请过平安脉后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楚明云连忙问道。 邢太医斟酌一二，还是与她说道：“依臣的经验来看，侧妃腹中孩子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动静。” 这话说的楚明云一下子紧张起来：“才七个月，如何就要瓜熟蒂落了？” “毕竟双胎与单胎不同，而且现在两个胎儿都长的不小，虽然只有七个月大，但都健康的很，此时出生臣也有把握保证两个小殿下的健康。” 邢太医又蹙眉看了楚明云一眼，“再拖下去，孩子越大，对母体也是伤害，臣不觉得是好事。” 楚明云怔了一下。 邢太医贴心道：“不若，臣去回禀给殿下？” “也好，你……去与殿下说一声吧，对了，别说先回过我了。”楚明云有些茫然的开口。 她明白了邢太医的意思。 她一直身量不宽，便是怀着卓承颐的时候腰也未粗过，整体看还是瘦的。 现在她怀着两个孩子，不管谁见到她的肚子，都会惊讶又害怕。 太大了，她的肚皮太大了。 若这两个孩子继续长大，只怕……她会有危险。 而现在两个孩子出生，邢太医也能保证他们是活着的。 楚明云一时陷入两难。 若将孩子催生，确实保住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命，但到底才七个多月，楚明云实在有些不忍心。 如果能坚持到八个月，九个月，是不是更好一些？ 那才叫瓜熟蒂落啊。 现在……却是要强制摘瓜。 楚明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卓胤之会如何选。 但她知道，自己是选不出来的。 她也终于明白了，在孕中，为何李清华会愿意赌一把了。 很快，邢太医就带来了卓胤之的答复。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完就先不怀了 “殿下说，请侧妃娘娘保重自己，一切以侧妃娘娘身体为重。”邢太医躬身说道。 楚明云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应道：“好。” 她也想明白了，这太子后宅，若孩子没了亲生母亲，会落得如何下场？ 便是早产一两个月，如今邢太医却是已经保证孩子们的健康，她还担心什么？ 而且，还有她的颐儿。 她总不能只考虑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却不去替颐儿着想。 颐儿，还需要她这个母亲啊。 眼睛一闭，楚明云道：“那便……用药吧。” 催产之药，她喝就是了。 邢太医行礼后应下，又去前院回话，然后不一会儿，卓胤之便来了。 他摆摆手，示意楚明云坐着，不必起身行礼，又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半晌才叹道：“辛苦你了。” “臣妾就是担心孩子……”楚明云带了一丝哽咽，做出一副无意识想往卓胤之怀里靠的模样，“臣妾……也有些害怕……” “孤和颐儿，都不能没有你，云儿，孩子……以后咱们还会有的，但你要无事。”卓胤之在她头顶上，轻声说道。 楚明云微微垂下眼睛，因此，也没察觉到卓胤之落在她额发上的吻。 她只是在想，话说的这般好听，以后还不是要她继续生。 她暂时不想生了。 楚明云已经问邢太医要了可以避孕的药物，虽然邢太医给的心不甘情不愿，但看楚明云态度坚决，便还是给了药方。 那药方自然是女方服用，只需要在亲密之后用上一碗，便能无忧。 只是，邢太医说不可多用，否则与以后生育都有碍。 楚明云觉得，之后自己也可以偶尔拒绝卓胤之几次。 卓胤之又柔声安抚了她半日，最后沉吟的说道：“孤刚刚查过黄历，后日很是不错。” 楚明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之后，险些就要气笑了。 好好好，竟然还给孩子选上出生的日子了。 楚明云不喜欢这般，总觉得生辰应该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便没说话，只轻轻抚着肚子，低着头没看卓胤之。 卓胤之还在说道：“平安，健康，一生顺遂，孤想着，这两个孩子，便先起小名儿叫平儿和安儿如何？” 他自己又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会不会太敷衍了些？” 楚明云这才抬头，看了卓胤之一眼。 他竟然，在紧张。 所以才会这么多话，所以才连话都说的有些乱七八糟的。 楚明云心中一软，抬手按在了卓胤之的手背上，温声道：“殿下。” 卓胤之连忙看她，口中还在说着：“不然孤再想想，还有两日时间……” “殿下，邢太医说，此时孩子出生，他能保我们母子三人康健。” 楚明云笑起来，“殿下知道的，太医说话，向来都留三分，他能将这话说出口，便应是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嗯。”卓胤之应着，却将楚明云的肩膀抱的更紧。 他不知道邢太医是怎样与楚明云说的。 但邢太医与他说的却是，若不赶紧生产，只怕楚明云寿命都要受到影响，以后身子也会差很多。 虽然邢太医没说，但卓胤之感觉，他的意思是，将会变得和李清华一样。 只要一想，卓胤之便觉得心疼。 他不想。 李清华是如何孱弱，他已经看的清楚，也完全不想楚明云变成那般。 他还记得，初见时，少女跪在地上自陈有罪时眼中闪过的狡黠，也记得她初初有孕时尚能活蹦乱跳的模样。 他想看到，健康的她。 想带她再去庄子上住着，那里景色甚好，地方也算宽阔，他还想教给她和颐儿骑马，连给颐儿要选的小马驹他都在看了。 总不能……总不能让她失去那般生机勃勃，只能病恹恹的坐在那里。 卓胤之心头微酸，一句话冲口而出：“云儿，等生完这两个孩子，咱们暂时不要有孕了可好？” “殿下？”楚明云惊讶的瞪大眼睛，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殿下这是，何意……” “孤听说宫中有一种不伤身的药丸，可以让女子免于有孕，等你调养好身子，孤会去寻来那种药丸给你。” 卓胤之在楚明云耳边轻声说着，“云儿，你要长长久久陪在孤的身边。” “殿下……”楚明云也做出一副感动状，心中却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她再想办法找借口了。 难得卓胤之与她想到了一起，楚明云实在高兴，便也是抱一下他。 却被肚子挡住了。 她马上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眉眼委屈：“殿下……” “好了，好了，过几日孤给你抱个够。”卓胤之想笑又忍住，劝她的声音依旧温柔的不得了。 楚明云便笑了起来。 门外，惠舟看着将帕子几乎绞碎的江淑贤，笑道：“江姨娘听到了，殿下真的在里面，不是奴婢不进去帮您回禀，实在是……” “好，我知道了。”江淑贤硬邦邦的丢下这么一句，扭头就走了。 惠舟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真是的，都和她说太子殿下过来了，正在和侧妃说话呢，她还非得让人进去回禀。 怎么，她江姨娘就这么厉害，来了就必须要进去，连太子殿下都会愿意见到她啊？ 惠舟才不怕被她听到什么，听到才好，知道自己和侧妃的差距，也能清醒一二！ 这日，卓胤之哄了楚明云许久，又陪着她用了饭，看着她睡着才离开。 第二天，邢太医又来给楚明云诊脉，卓胤之也将产婆和乳母都带了来。 因为是双胎，卓胤之直接带来了八个乳母，都留在了蓬莱院。 “当时颐儿出生的时候，也就三个乳母。”楚明云微微嘟起唇来，像是有些不高兴。 卓胤之笑道：“这不是担心两个小的需要多吃些奶，才能快快长大。” “是，臣妾省得的。”楚明云深吸一口气。 眼看着邢太医与卓胤之议定了药方，楚明云咬着唇，掩饰住自己惴惴的情绪。 还不如之前完全没有准备，忽然要生了，便也是要生了。 现在，她反而更害怕…… “侧妃，姨娘来了！”晚舟从外面，高高兴兴走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龙凤胎! 晚舟身后，白氏疾步而来，连先给卓胤之见礼都忘记了，上前便一把握住了楚明云的手：“云儿……” 再看一眼楚明云的肚子，白氏眼圈瞬间红了。 楚明云也许久没见她了。 上次见面，还是去庄子上之前，算下来，已经有近四个月了。 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姨娘”，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肚子忽然一疼。 两个小家伙似乎不喜欢卓胤之给他们选定的出生日期，今日就要出来了！ 看她忽然捂着肚子弯下腰，白氏反应极快：“明儿？可是要生了？” “啊？”所有的下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邢太医先跳起来：“哎呀！快，快，还好产房已经备好，快将侧妃送过去！” 卓胤之急道：“这是为何？怎忽然就发动了？” “殿下，这女人生孩子，原也是不选什么日子的，半夜开始生的也有，侧妃这般还好，咱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到了该落地的时候，这般也好，这般也好。” 邢太医嘴里念念叨叨着，已经吩咐药童去熬药了。 催产药，安胎药，补神汤，通通都准备了起来！ 楚明云已经听不到任何的话，剧痛袭来，让她只能下意识的去寻找白氏的手，口中哑声唤着：“娘……娘……” “诶，诶，我在，我在呢。”白氏强忍眼泪，此时也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来的够快。 太子的人一到楚府，事情说清楚，楚父还在犹豫的时候，白氏已经二话不说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过来。 还好还好，没耽误了事儿，若晚上那么一刻半会儿的，留她女儿自己在这里生双胎，白氏真是要恼恨死自己了。 她握着楚明云的手，小跑跟着进了产房，又不住的安抚楚明云，逐渐的，熬过去第一波疼痛，楚明云终于能对着她笑一笑。 “娘，还好你在。” 也就说了这么几个字，楚明云就又疼的吸气。 一波一波，比之前生卓承颐的时候还密集。 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之后却还记得安慰白氏：“娘，没事，我没事，我就是让殿下知道我的难……” “好，好，云儿，不说了，娘在这里，别说了。”白氏泣不成声，拿着帕子帮楚明云去擦鬓角的汗。 一碗催产药下肚，楚明云更觉得难受，产婆也着急，却道：“似乎还未到时候……” “邢太医！”楚明云咬着牙喊道，“你去回禀给殿下，就说、说我要最烈的催产药！” “这，这……”邢太医知道楚明云是担心孩子许久生不出来会有问题，他自然也怕的紧，思来想去，不多耽搁，连忙就去回禀给卓胤之。 李清华急急赶来时，便听到楚明云带着痛意的尖叫和邢太医的回话。 “什么叫，孩子迟迟生不下来？”卓胤之语气森然，又重复了一遍邢太医的话，“她要最烈的催产药？” “是，侧妃担心小主子们的安危，毕竟现在已经见红破水，小主子再生不出怕是会有危险……”邢太医小声说道。 李清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问道：“接产嬷嬷呢？她们不是会什么手法，可以帮助生产？” “接产嬷嬷呢？”卓胤之也跟着大喊。 但楚明云生产来的措不及防，到底还是有些错漏，除了两个找来的产婆，并无李清华用过的接产嬷嬷待命。 屋里的痛呼一阵接着一阵，卓胤之拳头握得紧紧的，怒道：“快去寻！” “殿下，殿下，不用了，侧妃娘娘开始生了，开始生了！” 邢太医再次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简直要喜极而泣。 但这两个孩子，楚明云是从天亮生到天黑，第一个生的艰难，第二个也不顺利，竟硬是将自己的生日生生拖了一天。 楚明云只觉得哭笑不得。 明明是双胞胎，却一个生在十一月十七，一个生在十一月十八。 而十一月十八出生的妹妹安儿，就是卓胤之选中的黄道吉日做生辰呢。 她心中觉得好笑，但因为力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很快睡了过去。 “云儿，云儿？” 遥远的声音传来，却是楚明云最熟悉的音调。 她喃喃应道：“姨娘……” “可算是要醒了。”那声音带了几分如释重负。 另一道男声带了笑意说道：“睡足些也更好，云儿确实劳累了。” “还好两个孩子虽然小，也都健康，瞧平儿吃奶那劲儿……”白氏话说一半，忽然打了下自己的嘴，“哎呀，瞧、瞧小殿下，很有力气……” “白姨娘不必这般，云儿的孩子，也是你的晚辈。”卓胤之笑道。 话虽这么说，白氏却并不敢真的应。 她笑了笑，正巧，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明云缓缓睁开眼睛。 “云儿！哎呀，你睡了这一天一夜，若不是太医说你无事，简直要吓死我们了！”白氏连忙上前，关切问道，“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姨娘，我饿了。”楚明云开口，自觉说话正常，但等声音入耳，才发现竟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卓胤之抢着开口让人送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边说道：“云儿你睡了太久，先用些好消化的，回头想吃什么，再让他们去做。” “殿下……”楚明云目光动了动，逐渐从迷茫转为清明。 她再眨眨眼，忽然撑着就要坐起来：“孩子……” “你放心，平儿和安儿都很好。”卓胤之温声哄道。 按住她肩膀的白氏也道：“小殿下和小郡主都健康的很，倒是你，需要好好养养。” “小殿下，和小郡主？”楚明云愣神。 卓胤之笑道：“是，云儿你一举给孤生下个龙凤胎！孤要谢谢你，你真是孤的好侧妃！” 楚明云只笑了笑，有些迫不及待：“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平儿刚吃过奶，安儿还在睡。”卓胤之说着，已经有乳母抱着襁褓上前，让楚明云细看。 但楚明云只瞧了一眼，就红了眼圈：“哎呀，他们怎这般小？比颐儿小了好多！” “双胎都是这般的，邢太医说他们身子很好，应该会长的很快。” 卓胤之笑道，“父皇知道你生下龙凤胎也很是高兴，云儿，父皇要赏你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从一品贵侧妃? 楚明云原以为所谓的奖励，又是一些赏赐，金银首饰，至多不过是一块御赐的什么东西。 她面上堆起笑意，正准备迎接，便听到卓胤之笑道：“父皇说，太子侧妃是从二品，对于你来说，品阶着实是低了些。” 楚明云不解的瞪大眼睛。 现在卓胤之是太子，后宅除了太子妃是超品之外，并没有其他品级。 侧妃，庶妃，等等称呼，叫着好听，也不过都是妾室罢了。 康乐帝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那是未来的皇后，太子府中，可没有平妻的说法。 楚明云屏息等着，但卓胤之却像是故意的一般，含笑看了她片刻才继续说道：“太子贵侧妃的位子可是许久没被人提起过了，这是从一品的位子，以后你进宫，除了皇后，不必向任何妃子行礼了。” “太子……贵侧妃？”楚明云重复了一遍，满目惊愕。 没，没听说过啊…… “对，是从一品。”卓胤之高兴说道。 楚明云有些明白这所谓从一品的意思了。 据说，前朝的时候，太子府后宅还有良娣、良媛等品阶，基本上等太子继位，这些后宅妾室便是晋一位，封为不同的妃嫔位。 但是本朝以来，到如今共有过七个太子，能顺利继位的只有两个，到现在，太子的地位逐渐下降，导致太子府的女眷也越发不会受人尊敬。 现在太子府后宅，品阶已经简化的与普通皇子后宅没什么两样了。 楚明云深吸一口气，笑意越大：“这，臣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父皇，感谢殿下才好。” “云儿给孤生了两个健康的孩子，还有颐儿这般可心的儿子，父皇和孤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需要你再感谢？” 卓胤之说着笑了起来，“你若真想感谢孤，便快养好身子，过两年，再给孤多生几个孩子的好。” “殿下……”楚明云做出一副感激又羞赧的模样。 白氏在一旁欣喜的擦着眼泪，她不懂那许多，只知道能晋位自然是最好的。 而且是一下子晋了两个品阶！从二品到从一品，楚父也不过才正三品罢了！ 楚明云撑着要起身行礼，被卓胤之按住肩膀：“才生产完，你好好休息，孤听说，生了双胎便要做双月子，旁的都不必管，你歇着就是。” 也是这会儿，外面响起询问声，楚明云听着，似乎是有人在问她是不是醒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卓胤之猜着大概是后宅其他人来探望恭喜楚明云，便又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孤先去前院，晚点儿再来看你。” “是。”楚明云温声应道。 卓胤之在众人进来之前先走了出去，楚明云倒是听着，一片片的行礼声中，是卓胤之冷淡的“嗯”声。 白氏坐在她床边，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稍微见见就是了，还是要多休息，连续有孕太伤身子了，好好做个双月子看能不能补回来吧。” “娘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楚明云不愿白氏担心，温声说道。 她怕白氏在这里不舒坦，万一来的还有李清华或者官喜，白氏或许还要向人行礼，便让惠舟带着白氏先去一旁厢房休息。 白氏才离开，外面的人便走了进来。 李清华未来，是官喜在最前头，见到她就是喜悦的说道：“恭喜姐姐，喜得龙凤双胎！” “哎呀，楚侧妃也太会生了，龙凤呈祥这般的好事儿你也能生的出来，太好了！”这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方氏。 江淑贤笑着说道：“恭喜楚侧妃，贺喜楚侧妃，妹妹们都来沾沾楚侧妃的喜气了！” 她声音还算正常，但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全然的嫉妒。 应是极力隐藏过的，可惜那妒意太盛，藏住了表情和嘴角，却藏不住眼睛。 楚明云便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笑着说道：“多谢江妹妹。” “姐姐，这是我给两位小殿下准备的金锁，姐姐瞧瞧可喜欢？”官喜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忙拿出一个小盒子说道。 落在后面的宫贵兰和苏氏没能来得及说话，当下也只好跟着拿出自己的贺礼来。 只宫贵兰还多少带了些善意，恭喜过楚明云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妾的家乡有个说法，生了双胎之后，要多用一些禽、蛋类补补，妾……家中送来一些……” “你和楚侧妃说这些做什么啊？那些鹌鹑鸽子的，难道还能养在楚侧妃院子里不成？多腌臜啊。”江淑贤拉住宫贵兰低声说道。 她瞧着像是好意提醒，但声音压的并不低，所有人都听到了。 “唰”的一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宫贵兰涨红的脸上。 宫贵兰唇边几番翕动，却喃喃不得语，只脸上越来越红，显然是窘迫极了。 楚明云笑着出声：“还有鹌鹑？这倒极好，听起来像是还是活物？那确实不错。” “啊……”宫贵兰有些惊讶的一下子抬起头来，看了眼楚明云，又慌乱的低下头去，“是，是活的……” “那待会儿我让安枝带人去抓回来，多谢你。”楚明云笑着说道。 宫贵兰脸上更红了，但与刚刚的窘迫不同，这次明显是有些害羞的。 江淑贤愣了一下：“侧妃——” “对了，安儿和平儿醒着没有？将他们抱来，把宫妹妹给的镯子戴上吧。”楚明云无视了江淑贤要说的话，直接吩咐道。 有人领命将两个孩子抱来，众人便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江淑贤一下就被排挤在了人群外围，竟是连话都插不上。 楚明云则在注意苏氏。 苏氏瞧着两个孩子的时候，眼中闪过的是不加掩饰的艳羡和嫉妒。 但她的羡慕并不是想要孩子的那种，楚明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奇怪的很。 方氏也察觉到什么，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将苏氏和孩子们隔的更开了些。 也是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却是李清华来了。 “姐姐。”楚明云做出一个要起身的动作，自然而然的被李清华制止，“你坐着，莫要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欲言又止那就不要说了 坐在楚明云床边，李清华先看到了两个孩子。 她眼中并无多少惊讶，只说道：“似乎比湘儿出生的时候还要小一些。” “是呢，臣妾看着也是小的很。”楚明云叹道。 李清华安慰她：“我问过了，邢太医说两个孩子都康健。这小孩子说长大也快的很，每日都是不一样的模样。” “太子妃是养过两个孩子的人，这般说，想来定不会错了。”江淑贤连忙就插了一句。 却一时让李清华和楚明云都沉默下来了。 李清华是养过两个孩子，但是论数量的话，楚明云现在却是有三个孩子了。 而且，楚明云还有两个儿子。 最后，便是楚明云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了。 李清华不会有更多孩子了……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一声啜泣。 顺着声音找去，楚明云不解开口：“苏氏？你这是怎么了？” “妾……妾为侧妃娘娘高兴，却又羡慕的紧。”苏氏绞着衣袖，咬了咬唇，才能开口说道，“妾……妾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妾想起自己的身子，便难受的很。” “你现在瞧着已经好多了，慢慢身子会养回来的。”楚明云只能这般劝道。 苏氏却一下子又落了泪来：“妾、妾怕是，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楚明云一惊。 之后，便明显感觉坐在她床边的李清华浑身僵硬，似乎连眼珠转动一下都不能了。 李清华双手放在膝上，指尖抠的发白，但像是在极力的忍耐克制，让自己的表情不要过于变化太大。 苏氏还在抽抽噎噎的说道：“都怪妾，从前心急，为了有孕服用了些药物，后来小产又伤心伤身，到现在……” 她像是豁出去一般，边哭边说，“到现在，月事每次来都淋漓不尽，邢太医说、说——” “苏氏。”楚明云惊诧之后，连忙打断她的话，“邢太医说了什么，那也都是现在的情况，之后如何谁也说不清。” “怎就无法有孕了呢？苏妹妹也不必说这般丧气的话，一切都有可能，只是现在身子不好，好好吃药调养，你还年轻呢。”楚明云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去看李清华。 李清华脸上表情不变，但眸中闪过一丝隐痛。 偏偏方氏又嫌苏氏此时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开口埋怨道：“你不能生就不能生，殿下有太子妃和两位侧妃呢，好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啊！” 楚明云还未来得及细看李清华，余光就瞧见对方“唰”的一下站起身来，语气略有些僵硬道：“妹妹好好休息，我、我明日再来看妹妹。” 说着，她面向楚明云，挤出一个特别难看的笑来。 也是一看正面，楚明云才察觉，李清华今日出来，还打点了妆面的。 涂了口脂和胭脂，瞧着气色不错，所以刚刚楚明云才当她好一些了。 李清华却等不了楚明云的回答了，她谁也没看，大踏步就往外走去。 因为走的太急，还险些碰到安儿，引起乳母的惊呼，却让李清华更忙乱一般，歪七扭八的走过去，险些就要撞在门上。 “娘娘！”清潭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 李清华摆摆手，没有说什么，只重重握住清潭的小臂，尽量尽量的让自己保持自然的走出去。 一时间，殿中无人说话，片刻后还是宫贵兰喃喃：“太子妃这是怎了？正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就——” “慎言。”楚明云不轻不重的提醒道。 她现在算看出来了，这宫贵兰就是个没心机的。 她身边的江淑贤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氏也疑惑的看去楚明云，楚明云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方氏不要再说什么。 这般变故之后，苏氏也哭不下去了，但她似乎还有未尽的话要说。 楚明云懒得听她那些小心思，整个人慢慢躺下，开口说道：“诸位姐妹，我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便不能陪诸位多说话了。” “是了，楚姐姐才刚生完孩子，自然要多休养几日的。”官喜连忙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打扰了楚姐姐休息，那才是罪过呢。” 不等旁人再说什么，她便回头，一边撵着众人往外走，一边意有所指的说道：“楚姐姐好生休养，这几日我们便先不来打扰姐姐了，等姐姐身子好了，我们再来陪姐姐说话。” “好。”楚明云笑着应道。 她还瞧见，方氏回头对着她挤了挤眼睛，宫贵兰也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哦，大概是那些禽类。 楚明云便唤道：“安枝，跟着宫姨娘去瞧瞧。” “是。”安枝应下，带了几个人一起出去。 然后，楚明云便看到苏氏一脸不爽的看向她。 实在奇怪，这苏氏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楚明云的奇怪也只有一点点，她确实累的很，送走了众人，又叮嘱先不要给两个孩子戴任何首饰，便昏睡过去。 白氏从厢房出来，先摸了摸楚明云的额头，确定她体温正常才放心下来。 转头，白氏与惠舟感叹道：“这太子府的后院着实厉害，比楚家可难多了……” “还好，有几位姨娘还不错。”惠舟憨憨的答道。 白氏却隆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便是她虚长了几十年，依旧看不清这内里的关系。 想来，楚明云应该比她清楚的多。 等楚明云一觉睡醒，又吃了一大碗的鸡汤面之后，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便是之前醒了那一回，却还是觉得浑浑噩噩的，难受的很，如今才有些清明的模样。 看过两个小的，又让人将卓承颐抱过来，楚明云笑着与白氏说道：“这下好了吧，给你看颐儿。” “哼，你睡觉的时候，我和颐儿已经一起玩耍过了，颐儿还记得我呢！”白氏高兴的说道。 果不其然，卓承颐一过来，便张开双手对着白氏喊道：“外！” 然后看到正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母亲，卓胤之瞪大眼睛，才喊了一声“娘！”，眼泪便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孩见小孩 卓承颐到底年纪还小，根本表达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一声声喊着“娘”，声泪俱下，又拼命要往楚明云怀里拱。 眼看惠舟要来制止，楚明云连忙摆手：“他应是吓着了，别拦他了。” 瞧这小胖子的委屈劲儿，鼻涕眼泪哗哗的流，楚明云觉得自己若是此时再推开他，那也太妄为人母了。 她忍着些微不适，抱住卓承颐，轻轻在他后背拍着，口中猜测：“两日没见到母亲了，是不是害怕了？” “呜，娘……”卓承颐也不会说，大约也听不明白，只环住楚明云的腰腹，用尽力气哭了个痛快。 他哭的白氏都跟着心疼的掉眼泪：“哎哟，哎哟，这是两天没见你想了，哎哟，瞧瞧咱们颐儿，这般伤心呢，哎哟，可委屈坏了吧……” 楚明云心里也难受，有些后悔该早点和卓承颐说一说自己要生孩子去的事情来。 虽然他可能还听不懂，但就像是楚明云肚子大了之后，他就很自觉地不要母亲抱了一般，便是不懂，至少他也知道一二。 “颐儿，是母亲的错，忘记提前和你说了，母亲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楚明云忍着眼泪，柔声与卓承颐解释道。 她把小人儿抱进怀里，慢慢安抚着，“你看母亲，现在肚子是不是都小了？原本肚子里的娃娃已经生出来了哦。” 卓承颐抽噎着低头，继而还有些红的眼睛慢慢瞪大，张嘴终于说了句别的话：“肚！” 楚明云失笑，招手让惠舟将平儿和安儿都抱过来：“颐儿，这是你的弟弟妹妹。” 卓承颐眼睛瞪的更大，肉嘟嘟的小嘴巴也张开，很是惊诧的看着被包裹的很是严实的两个小孩。 他还从未见过比他更小的孩子呢。 楚明云笑着，按照襁褓不同的颜色给卓承颐介绍：“这是你弟弟，平儿，这是妹妹，安儿。” “弟……妹……”卓胤之含糊不清的学着说。 楚明云笑意更大，轻轻拉着他的小手，去戳了戳平儿的脸蛋儿。 “啊！”卓承颐像是被温软的触感吓到一样，眼睛再瞪大，之后抬头看看楚明云，又看看平儿，然后破涕为笑，高兴的又戳了一下。 安萱下意识是拦他，楚明云轻轻抬眼，制止住她的动作，又牵着卓承颐的小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安儿。 安儿正好醒了，整个孩儿动了一下，小嘴也抿了抿，却吓了卓承颐一下：“啊！娘！” “对，她会动，这是妹妹。”楚明云又说了一次，“和你一样，是在娘肚子里长大的孩子。” “肚！”卓承颐仿佛自己听懂了一般，笑的眉眼弯弯。 楚明云也笑了起来。 白氏在一旁擦擦眼泪，也扬起唇角来：“颐儿真是太乖了，我从未见过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儿。” “颐儿，明日便是你弟妹的洗三礼，当时你出生不久也曾办过，现在到你弟妹。”楚明云温声解释道，“应该会来很多人，到时候你父亲抱你去见人，你要乖，好吗？” 卓承颐似懂非懂，白氏却道：“你放心吧，我肯定跟着颐儿，还有两个小的。” “哎，也不知道今年会如何。”楚明云叹道。 想起之前卓承颐洗三礼上那一出，楚明云还觉得后怕。 她只盼着，这次皇后能不来就好了。 结果还真如了她的愿！ “皇后最近伤风，不好见两个孩子，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卓胤之温声道，“但父皇会来，还有其余几位皇叔和皇弟，你这边需要休息，孤准备此次在前院办。”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若不放心，便让你身边的人都跟着去前院。” “殿下，莫要请彭侯府的人来了。”楚明云提出一个略有些无理的要求。 但卓胤之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他也不想这些人来讨嫌。 “对了，苏氏说要替孤去皇后面前尽孝，去侍奉汤药，孤已经同意了，到那日让……方氏来陪着你？”卓胤之考虑的很是周到。 他还怕前院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去了，楚明云自己在这里再觉得孤单，还想留个人陪她。 楚明云眼珠儿一转，却是道：“臣妾很是喜欢江妹妹，与她说话有趣极了。” “好，那让她来陪你。”卓胤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现在楚明云是贵侧妃，妾室来伺候她，也是应有之礼。 卓胤之走后，惠舟不解的问楚明云：“侧妃不是与方姨娘交好么？为何要江姨娘来陪伴？” 不必楚明云解释，一旁的安萱便好笑的说她：“傻子。” “怎么啦……”惠舟撇嘴。 楚明云耐心与她解释：“苏姨娘去给皇后侍疾，她们不在，我便放心一半。若江姨娘也不在，我便几乎能完全放心了。” 李清华，官喜，方氏，宫贵兰，至少这些人不会害她的孩子。 “再说了，我这里又哪里需要人陪着？将她留下约束着才是最重要的。”楚明云笑道。 惠舟一怔之后，也想明白了，继而捂着嘴巴“呲呲呲”的笑了起来，又赞道：“还是侧妃有办法！” 楚明云好笑的看她。 事情敲定，楚明云原以为这一天糟心的人都不来，两个孩子的洗三礼应该是热闹喜庆的。 她虽暂时还不许被下床，但这天卓胤之特特吩咐，让厨房给她做了一桌很丰盛又好克化的菜食。 “侧妃尝尝这个……” 今儿楚明云身边的惠舟、晚舟，安萱和安枝都被她派出去，陪着三个孩子去了前院。 过来伺候她的，是原本守在廊下的桂儿。 桂儿也不过十三岁，忽然得了这般好的差事，做的是战战兢兢又用心非常，给楚明云布菜也都小心翼翼的很。 江淑贤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个笑端的是僵硬又勉强。 她不愿意伺候楚明云，便也什么都不说，就只陪在一旁，看桂儿忙前忙后。 楚明云也不使唤她，甚至觉得，或许江淑贤根本伺候不好人呢。 才吃个差不多饱，让人将东西收了下去，楚明云侧耳听了片刻，只能听到些微的噪杂声。 这里距离前院还是远了些。 楚明云心中叹气，才想着要不要躺下歇歇，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她这边而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怎么不去死! 还未见来人，楚明云便听到惠舟的声音急急响起：“夫人，这个时辰侧妃应该已经睡了，您——” “大中午的，睡什么睡！”楚母回答响起的同时，屋门被人大力推开。 桂儿吓一跳，江淑贤也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楚明云先吩咐：“江妹妹，辛苦你陪着我了，也去侧殿用饭、休息吧。” 江淑贤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楚明云这般说，她便去了。 而且，她也确实还没用午膳，只觉得腹中空空，确实有些饿了。 等人走了，楚明云才抬眸看一眼怒气冲冲的楚母，然后示意惠舟关好门。 “母亲这是做什么？”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带着笑意，却将楚母气的险些一个仰倒。 三两步站在她床边，楚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的事情？” “母亲问的是什么？我前段时间住在庄子上，回来后没多久便生产，外面的事情实在很少听说。”楚明云揣着明白装糊涂。 楚母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计较楚明云说了什么，直接就对她下命令道：“我听说皇上特意奖赏了你，实在是可笑。” 楚明云眉头一挑，就听楚母继续说道：“生孩子乃女子本分，你不过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凭何奖赏？” “那母亲的意思是……”楚明云问道。 楚母抿了下唇，还是说道：“你去回给皇上，愿意用自己的这次奖赏，换你嫡姐和离。” “哦？母亲竟是这般意思。”楚明云不由惊叹起来。 之前她怎会觉得楚母蠢？这不聪明的很么。 甚至，楚母已经帮楚明溪想到了破局的办法——什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都不要，她将人好好接回家，再重新选一门婚事。 和离，可是要女子将嫁妆都带回去的。 估计彭侯和离这么一次，整个侯府又要重新一贫如洗了。 她玩味的笑道：“这般……母亲可与父亲商量过了？父亲能同意么？” “你……你就与你父亲说，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是你不忍见嫡姐整日呆在家庙不得外出，才想出这般法子。” 楚母说完，又咬牙切齿看着楚明云，“你原就该这般想的！” 楚明云觉得好笑极了，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我原应该怎么想？” “你……你嫡姐受苦，你倒是在这里金尊玉贵起来了？你配吗？你配吗？”楚母尖着嗓子喊道，“这些都是你嫡姐让给你的！但凡你有一点儿感恩之心，就该为她着想！” “那我要如何？求皇上给嫡姐赐和离，再赐进太子府如何？”楚明云讽刺的笑道。 楚母一个“那当然极好”卡在嗓子里，咳了几声，才含糊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你……你先让她从彭侯府出来。” “姐姐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楚明云淡声说道。 楚母一怔，继而表情更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也是被人蒙骗了！” “旁人为何不会被蒙骗，只有她会？还不是因为她贪心又愚蠢，这般事情也敢干，才落得今日下场！” 楚明云觉得腻味极了，每次每次，楚母与她说的，都是让她感恩楚明溪。 实在可笑。 她见楚母似乎要开口的模样，打断对方，又说道，“还请母亲记得，这婚事，是嫡姐要与我换的，又不是我主动要进太子府的。” “不管我今日过成什么样子，那也不是嫡姐给我的！是我自己过出来的！” “嫡姐今日过成什么样子，亦是她自己造下的因果！” “母亲只一味的偏袒宠溺，我是无所谓，但只怕对嫡姐并不是好事！” “今日她捅出这般的篓子，大家可以合力帮她压下，却以后她捅出更大的、所有人都没办法的篓子，母亲又能怎么办？” “替她去死，还是如何？” 楚明云讽刺的笑笑。 楚母有银子都不舍得给楚明溪，嘴上说多疼爱她，其实也未必。 到时候，楚母难道还真能豁出命去救楚明溪？ 别开玩笑了。 楚明云原以为自己说了这般多的事情，楚母不管怎么样也该能多思考一下了。 结果还是她想多了。 楚母尖声开口，说的却是：“你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帮她求情？” 楚明云缓缓扭头，看向楚母。 “你去求太子，求皇上啊！当时你腹中还怀着孩子，你便长跪不起，求太子救你姐姐，太子难道还能任由你跪着不管？” 楚母喊道，“你这蠢货！竟错过这般好的时机！那便活该你用自己的赏赐去换你嫡姐和离！” 楚明云惊愕的一时都忘记了呼吸，片刻后呛咳一声，继而笑起来。 罢了，罢了。 楚母这人，你说她蠢，她是真的不聪明，但她却总能想出让楚明云觉得出其不意的办法来。 实在是…… 她轻笑着摇头，并不回答楚母，但这般模样，却彻底激怒了楚母。 楚母上前一步，抓着楚明云的衣领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 “女儿不敢。”楚明云才不背这种不孝的帽子！ 楚母却不依不饶：“好你个不孝不悌的东西，对亲姐妹一点儿情意都没有，旁的还能盼着你什么？” “你这般的人，凭什么能生下太子的长子，凭什么能做从二品的妃？” “合该你去彭侯府过那样的苦日子，换我的溪儿来太子府上住着！” 楚母越说越大声，手上力气也控制不住，一双苍老了很多的眼睛带着血丝看向楚明云，“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这一切，一切都可以是我的溪儿的！都该是我的溪儿的！” 楚明云一下被她勒的咳嗽起来，惠舟连忙上前去掰开楚母的手却也无果，四下一看，只一个年纪小的桂儿在那里：“快来帮忙啊！” “楚明云，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的溪儿可以再进太子府，作为亲姨妈来照顾几个孩子……”楚母喃喃，眼中的光芒却逐渐亮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险些被杀 那拽着楚明云衣领的手，逐渐转移到她的脖子上。 “母亲……” 楚明云刚生下双胞胎的第三天，今日才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原就虚弱到不行，抓着楚母的手也没什么力气。 惠舟又惊又怕，哪怕是和桂儿一起，也拦不住有些发疯的楚母。 楚明云想让桂儿出去叫人，但又怕少一份力气，不等叫来更多的人自己便撑不住了。 她双手握紧楚母，决定先安抚她。 她艰难开口：“母亲，我这般死在你手上，只怕殿下不会放过你。” 楚母一怔，楚明云趁机连忙说道：“母亲不过是盼着姐姐过的好，我自也是盼着的。” “那赏赐到底是皇上的意思，我不好去要什么，但可以问殿下要……” 楚明云话没说完，楚母却用上了更狠的力气。 她瞬间被攫住所有的空气，口鼻之间只能发出“坑坑坑”的声音，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关系，我把、把你们全杀了！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了！” 楚母几欲癫狂，“你说的对，就算我现在放过了你，太子殿下也不会饶恕我，不如你就去死，你就去死啊！” “夫人，夫人，夫人不要这样！” 惠舟哭的涕泪横流，“求夫人放过小姐啊，夫人！” 楚明云在心中盘算着能来救她的人。 可是为了保护几个孩子，她身边最亲近的几个都跟去了前院，廊下伺候的桂儿已经在这里，距离更近的，只有院子里伺候洒扫的…… 不对！ 还有个人！ 趁着惠舟拼命拉开白氏时，楚明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还有人知道你来了！刚刚在我这里陪我的江淑贤是四品侍郎家的女儿！” 白氏一怔，楚明云继续说道：“她与我关系极好，殿下特地让她在这里陪我的！” “江……”白氏平常与夫人走动，对各家自然也了解。 楚明云哑着嗓子说道：“她还是皇上给殿下选的人，母亲，你要连她一起杀了吗？” 白氏哪里是敢杀人的人？ 刚刚不过是一时激愤上头，楚明云是她家中庶女，惠舟也是楚家出来的奴婢，至于还有个什么桂儿，小孩儿一个，白氏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再涉及到旁人，楚母发热的脑子便能迅速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几口，抬手便要给楚明云一个耳光，被提前预判到的楚明云伸手拦住。 她面色不虞，开口说道:“母亲确定，以后要与我为敌？” “为敌？哈哈哈哈，你敢不孝，我告到陛下跟前，也要让太子殿下休了你！”楚母狠狠开口，“你和你那姨娘一样，都是该被休弃的命！” 楚明云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难怪一来便发作呢，应该是这半年来，在楚家，楚母被白氏压制的不轻。 脖颈处还有些火辣辣的疼，楚明云觉得好笑，却一时不敢再刺激白氏，只能温声劝着：“我此时死也无妨，只是至少要先把姐姐救出来，让她能好好的和离，我再死也来得及，母亲说呢？” 楚母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只略有些惊恐的看了楚明云一眼。 脑子彻底清醒下来的她，这会儿听到楚明云这般的话，只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个毛病在身上了。 不敢多留，但楚母还害怕，便只恶狠狠留下一句：“今天的事情你敢和旁人说，你就死定了！” “好。”楚明云温声应道。 目送楚母惶惶而去，惠舟哭着扑在楚明云身上：“小姐、不，侧妃，这可如何是好啊？” “以后，小姐可千万不要和夫人单独呆在一起了。”惠舟难过极了。 楚明云却笑道：“以后怕是她也没机会了。” 刚刚又惊又怕，还被掐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这会儿楚明云便觉得像是脱力一般，几乎不能自控的往床上倒去。 惠舟还没反应过来，桂儿却上前一步抬手想扶楚明云。 只是她力气也很小，被连带着往床上栽去，却在千钧一发之时猛的发力，到底托住了楚明云，没让她摔下床去。 “啊！侧妃！”惠舟一惊一乍的喊道，也是这会儿才想起叫人，“来人，来人啊！” 楚母走的时候并未关门，但便是这般，也是过了许久，江淑贤才带着她的婢女姗姗来迟。 惠舟抿了下唇，想出去叫人，却被楚明云反手拉住。 “我没事了，江姨娘也先回去休息吧。”楚明云声音还带了些嘶哑。 但这嘶哑听起来不算太过厉害，听在江淑贤耳朵里，还以为是她刚刚哭过了。 江淑贤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思索之后，扭身要走，只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忽然回头说道：“便是庶女，也是家中女儿，是个主子，没得被夫人磋磨的。” 说完，不等楚明云有所回答，她便极快的离开了。 楚明云愣了一下才想起，江淑贤也是家中庶女。 不过，她和楚母的问题，如今已经不只是嫡庶了。 眼看着楚明溪过的越来越差，而楚明云却有扶摇直上之势，楚母怎么可能甘心？ 再被白氏压制一头，楚母在家中因为楚父不敢发作的，自然要在楚明云身上找回来。 楚明云低头笑笑，靠着软和的引枕没有说话。 惠舟带着哭腔的问楚明云：“侧妃今日受委屈了，以后、以后咱们再不和她同居一室了！” “你忘了我刚刚说的了？”楚明云哼笑，“以后她再也没机会见我了。” “啊？可是咱们总要归家……”惠舟犹豫。 楚明云抬抬下巴，让她看清自己脖颈处的伤痕：“都这般了，她还想好好做她的掌家主母？做梦！” 心疼楚明溪在家庙不得外出？那让她也进去吧。 楚家后院那般宽敞，建个家庙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楚慎猷，楚明云可以容忍她活着，但绝不可能再许她出现在人前。 惠舟却抽泣着说道：“可是小姐不是答应她，此事不往外说吗？否则、否则……” 她说不出那个死字，楚明云却冷笑一声，才要解释，一旁的桂儿却抢先说了句话，与楚明云所想不谋而合。 第一百八十章 你总算醒了。 桂儿带了些疑惑的与惠舟说：“不管怎么样，人都是会死的啊？” 惠舟一时无语，楚明云却笑出声来，跟着点头说道：“正是，反正又不是说完马上便死，管她如何呢。” 身为孝女，楚明云愿意给楚家出那修家庙的银子，好让她那亲爱的母亲住的舒舒服服。 上一世，楚母也曾来闹过，但却并不敢如何声张。 毕竟太子被废牵连甚广，若不是楚父老谋深算躲过一劫，加上楚慎猷争气，还有彭侯这个崛起的女婿，那楚家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楚母要指望楚明云，便不敢对她太过分，只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从未少过。 不过当时的楚明云已经被彭老夫人打击的对这些没什么反应了，后来更是行尸走肉一般，哪怕楚母指着她鼻子说她下贱，她也只会温顺的说“是”。 这一世，楚明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她已经有情绪起伏，也有了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自尊，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楚明云感觉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那边惠舟还在张罗着去叫太医，楚明云原想制止的，但转念一想，不趁着前院人都在的时候，将事情委婉的宣扬出去，那以后也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般想着，她放心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先入目的便是卓胤之不虞的面色。 惠舟和桂儿正在他面前跪着，甚至晚舟、安枝和安萱也都跪在那里，低着头，似乎刚刚被训斥过。 楚明云才要叫人，就听卓胤之声音冷冽的开口：“以后你们主子再受到一分伤害，你们便按百倍去领罚！” “是，奴婢记住了。” 几人齐声答道，但声音都放的很轻，大约还怕吵醒楚明云。 楚明云轻咳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卓胤之便一下子转过头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总算醒了。” “殿下？”楚明云不解，她不就是睡个午觉吗，怎还成总算醒了了？ 而且这外面天还亮呢，算来她睡的也不久呀。 惠舟忍不住，抽抽搭搭的说道：“侧妃已经睡了一个日夜了，邢太医说，若再不醒来，便只能用针了……” 楚明云一惊，连忙再去看窗外。 果然，日光是在东边的，这不是傍晚，是上午了…… 她竟睡了这般久。 “你本就体虚，又遭遇那般的对待，昏睡一天也属正常。”卓胤之怕她被吓到一般，连忙安慰道。 楚明云回过神来，反握住卓胤之的手，眼圈一瞬就红了：“殿下，臣妾怎会这般命苦……” “孤已经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不怪你，是她们的错！”卓胤之一锤定音。 他甚至与楚明云不谋而合，与她商量道，“孤想着，既然楚夫人这癔症总也莫名发作，便不必出来了，好生养着才是。” “是。”楚明云低头应道，才想提家庙，就听卓胤之冷声道：“孤已经与楚大人说好，捐一些银子，助楚家建个新的家庙。” 楚明云的话噎在嗓子里，眨巴眨巴眼睛看卓胤之：“殿下……” “怎么了？”卓胤之还以为她不同意，犹豫之后，挥手让旁人都退出去，才与楚明云温声道，“她今日有胆子在太子府行凶，明日恐怕便敢在大街上就对你不利。” “孤想着，她还是不出来的好，她若在外，一顶‘孝’的帽子压下来，你也不好做。” “臣妾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楚明云温声说道。 她声音还有些哑，但这般一放低，又温温软软的，便格外好听。 卓胤之不由的凑近了一些，学着她的语气问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殿下……”楚明云笑起来，“竟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 卓胤之一怔，楚明云继续说道：“臣妾昨日睡觉之前，想的便是，要捐银子给家中重建一所家庙呢。”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卓胤之又是一愣，继而大笑，“好好好，云儿有这般想法，孤便放心了。” “臣妾如今到底是府中的贵侧妃，又有三个孩子，自然不能任人欺负了去。”楚明云继续那般小声说道，“臣妾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怎么护住他们呀。” “对，你这般想就好，有孤给你撑腰，以后你谁也不必怕！”卓胤之很是高兴起来。 楚明云含着笑，轻轻靠在他身上。 嗯，虽然这话好听，她也不敢全信。 相比较卓胤之，还是三个孩子给她的底气更足。 在这后宅大院，尤其是皇家，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 卓胤之又安抚了她几句，言语间保证以后她不会再见到楚母。 楚明云有些担心：“臣妾的长兄春闱在即，臣妾只担心会影响到他……” “楚兄不是那般容易被影响的人，而且他也会明白，此时乱了心神，更是无用。”卓胤之毫不留情的说道。 楚明云心道确实，若楚慎猷想楚母过的更好一些，少被刁难，得让自己更有用才好。 前院有事来寻卓胤之，他一边起身，一边叮嘱楚明云：“昨日父皇使人派下的赏赐，孤都让人抬你院子里来了，回头你造册清点一些，有些好东西，该用就用，你这里太简朴了些……” 楚明云一边应着，一边坐在床上微微弯腰送他离开。 惠舟很快走进来，又有些愧疚的看着楚明云：“侧妃，是奴婢告知的殿下……奴婢将一切都说了。” 楚明云笑道：“我还以为你怕应诺……” “便、便是要应诺，奴婢也盼着应在自己身上，不要伤及小姐才好！”惠舟一激动，还是叫楚明云小姐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楚明云心中微涩，忽又想起来：“我娘呢？” “姨娘跟着老爷回去了，老爷说，家中总得有人掌事，但也许了姨娘三日来看顾小姐一日。”惠舟答道。 楚明云放下心来，看来这半年，白氏将楚父笼络的不错。 晚舟和安枝、安萱进来后，也是先向楚明云请罪，请的楚明云哭笑不得。 而不知怎么听说了此事的裴兆佳，这日来探望楚明云时，直接带了两个身手极好的婢女，非要她留下，并一直带在身边。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帮帮手帕交 “这两人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也是上过战场的，护在你身边，总不会在你被欺负时都没人能帮忙！” 裴兆佳拍着胸口，保证这二人都是身手很好的。 楚明云哭笑不得，没办法，只得直白的提醒她道：“你这，直接往太子府进人？” “哦……那我和太子说一声，他总不能小心眼到连给你加两个婢女都不愿意吧！”裴兆佳哼道。 说完，又想起什么，凑近楚明云说道：“你还不知道呢吧？粒粒定的那门亲事出问题了。” 楚明云一听到马上身子都坐直了几分。 算算时间，上一世宇文粒的婚事出问题也差不多就在不久之后。 在她原本大嫂白夕雁“私奔”之后半年，马上过年的时候，宇文粒便忽然成了克夫的望门寡。 楚明云不由就蹙起眉来，裴兆佳却道：“男方来信，想提前婚约，但粒粒家中有些为难。” “……无耻！”楚明云咬牙切齿骂道。 裴兆佳不明所以：“不过就是提前半年成亲，怎就无耻了？” “那他们没说，为何要提前？”楚明云问道。 裴兆佳歪头想了想，又摇头：“不知，没说。” “那好好的婚事，又不是才定下，为何就忽然要提前了？” 楚明云忽然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可以改变宇文粒命运的时刻。 她试探着与裴兆佳说道，“若咱们使人去打听一下男方家中提前成婚的原因，会不会太多事了？” “我们也是担心粒粒，怎么就多事了？”裴兆佳原本蹙着的眉忽然松开，一拍胸口将此事大包大揽，“你还在坐月子，多有不便，此事便交给我！” 楚明云想一想，若她插手，旁人难免又会想多，或许还要连累卓胤之，便点头：“也好，你出人，我出银子，往返一趟也不容易，但还是要快一些。” “我去与粒粒说一声，她也是茫然的很，虽然家中拒绝了，但她总也担心——哎哟，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去男方家中看看！多亏你提醒！” 裴兆佳一拍脑袋，起身就要往外走。 楚明云连忙叫她：“你先将这两位——春琼和春芽是吧？先带走，等我问过太子再说。” “哪里就这般麻烦了？她们的卖身契在这儿，进府的时候我听说太子在啊，我这就去与他说！”裴兆佳一边说着，一边便跑没了影子。 楚明云哭笑不得，但也只得任由她去了。 很快，卓胤之就和裴兆佳一起回来了。 楚明云犹豫着想起身，却被卓胤之按住：“寻孤何事？直说便是。” 啊？ 楚明云不解的看向裴兆佳，裴兆佳抱臂一笑：“我和他说，是你有事找他，才把他叫来的。” 说完，她挑了挑眉：“太子殿下，臣女想给云儿送两个会武的婢女，这俩人并不是我裴家的家生子，身契也都交给云儿，她却还不敢收，要您发话才行。” “佳儿。”楚明云带了些嗔怪的，像是要打断她的话一般，又去看卓胤之，“殿下莫怪，是臣妾太过谨慎了。” “云儿想的多也没有错，只是这两人，收下也无妨。”卓胤之温和笑道，“正好你晋了位份，孤还想着给你身边多加些人呢，倒是让裴小姐抢了先。” “殿下，这……”楚明云没想到他应的这般干脆，还惊了一下，却被他举手打断。 他笑道：“与管家说一声便是了。” “是……是。”楚明云垂下眼睛。 他又道：“你身子不便，孤去帮你说就是了。” “多谢殿下。”楚明云轻声说道。 裴兆佳却在此时长长的“噫”了一声，双手在胳膊上滑动：“你们两个，哎哟，真腻歪！” “什么？”楚明云不解抬头，那边裴兆佳却已经摆着手走了：“殿下容臣女先告辞，臣女还是单身，看不得这些个。” 楚明云：…… 不知为何，她面上忽然有些脸红。 卓胤之也是一愣之后，笑了一声：“这位裴家小姐，实在是个有趣的性子。” “佳儿是不拘小节惯了，求殿下恕罪。”楚明云小声说道。 “裴小姐自幼长在边关，自然是心直口快的，孤如何会与她计较这些？” 卓胤之坐在她床前，笑着说道，“对了，前段时间还有件事，裴小姐当街殴打封家公子……” 楚明云“啊？”了一声，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现在楚家和裴家要结秦晋之好的事情，外面不少人都知晓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偏偏那位封家公子……嗯，言语上很不恰当。” 卓胤之还要表明一下自己，“孤当时就准备去帮忙了，谁知道裴小姐完全不需要旁人，直接一脚，将那封家公子踢出去三米远。” 楚明云：…… 她有些无奈：“她竟未与我提一字。” “前段时间，裴小姐大约是被教训了，许久不见外出，似乎也未来寻云儿？” 楚明云想了想，似乎是的。 她去庄子上住的时候，裴兆佳只来过一次，后面便再未见过。 她还以为对方是有事在忙，没想到……是被罚了。 她喃喃：“这也怨不得佳儿……” “确实，而且那位封公子当时身边还带着一名女子，此事实在……甚是有趣。”卓胤之勾起唇角来。 倒是少见他这般轻松的时候，楚明云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他轻咳一声：“孤将此事当成趣闻讲给父皇听，父皇当时笑了，后面却找机会贬斥了封大人一顿。” 楚明云不由又“啊？”了一声，卓胤之笑道：“怕是等明年，封大人的位子也要挪一挪了。” 毕竟康乐帝眼看就要用着裴将军，这个时候，自家爱卿家的女儿被欺负了，那他怎么也得表态一二，好让裴将军放心出征，留女儿在京中。 楚明云却在想，若康乐帝当真偏袒裴兆佳，那上一世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不过也是面上功夫罢了。 但这面上功夫，却也是极有用的很。 至少现在，在后嗣事情上彻底没了忧虑的卓胤之，很得康乐帝的器重。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劝夫 卓胤之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太子，与此同时的，太子府和府中众人的地位也在不断提升着。 太子后宅就是以后的妃嫔，这事儿谁都知道，但楚明云之前并不如何被人看重，便是因为卓胤之这太子之位，其实是有些危险的。 到如今，卓胤之太子之位坐的越稳当，楚明云的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现在敢在她面前大小声的夫人已经没有了。 “对了，孤最近又得了个差事。”卓胤之笑道，“四弟和五弟即将大婚，父皇让孤看着给他二人修建府邸，还要快，半年之后便要用。” 楚明云闻言，努力露出些欣喜之色：“那殿下可莫要累着自己。” “孤知道的，云儿放心。”卓胤之很有信心的模样。 只是看他这般，楚明云忍不住在心里便叹了口气。 这种给皇上督建别宫，督促皇子分府大事的自然不是谁都能干的，但却又实在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 看着人盖房子，盖不好还要落埋怨…… 忽然间，楚明云想起什么：“殿下，五皇子的府邸也要您督建吗？” “是啊。”卓胤之还没察觉到什么。 楚明云眼珠儿一转，笑道：“殿下爱护弟弟，自然什么都想给他们最好的，只是相比较，五皇子……似乎与三皇子更亲近些？” 见卓胤之挑眉，楚明云小声说道：“三皇子现在也大了，可以领个差事去做……” “他？”卓胤之哼笑一声。 他从未想过，将到手的差事分给卓胤明过。 不管事情是大是小，他的活，凭什么要让卓胤明露脸。 楚明云无奈，隐晦提醒道：“毕竟是五皇子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万一盖的不合他心意……” “或者，他有意隐瞒，让殿下的人做错了什么，那岂不是好事变坏事？” 楚明云试探着建议道，“殿下只筹备四皇子的府邸和大婚，那还有空闲时间，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孤做什么？”卓胤之下意识追问道。 楚明云抿唇笑笑：“殿下从前做的云锦里就很是不错。” “……云锦里那般，可遇不可求啊。”卓胤之叹道。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当时的康乐帝只当没他这个太子，他没地位，没活计，只能孤注一掷做个云锦里出来。 这般，才被人看到，他是有些能力的。 楚明云便劝道：“但殿下也不是过去的殿下了，马上就是除夕，殿下难道不想在宫中好好筹备个除夕宴，对皇上和皇后略表孝心？” “还有就是，京中百姓那日便是热闹，却也有限，如果能专门组织些热闹的活动，那——” 到底是通读诗书，又被教导过帝王心术的太子，不必楚明云说的太清楚，他自己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那盖房子和这些事情一比，确实不算什么重要的差事了。 而且，他只管着四弟的话，一切都好说，确实也费不了太多心神，之后四弟还会感激他，在皇上面前为他说好话。 但五弟的话，恐怕难了。 只怕他忙活小半年，最终还只能得到埋怨。 楚明云说的没错，但他从前不舍得将到手的差事分出去，只想铆足了劲儿自己好好干。 但，现在想想，分出去，再做些更容易出成绩的，也很是不错…… 见卓胤之陷入了深思，楚明云知道自己的建议对方听进去了。 她松了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只是大约因为殿中实在安静，她原本还在想着宇文粒的事情，想着想着，便又睡着了。 醒来时，卓胤之已经走了。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擦黑，见她转醒，众婢女都活动起来。 伺候她洗漱的，传膳的，还有带着几个孩子来给她请安的。 楚明云一一应对完，又让乳母抱着两个小的先回去休息。 把卓承颐抱在腿上，楚明云逗着他说了些今天干的事情，又哄着他多喝了一碗粥，才放他回去。 “对了，哎呀，瞧奴婢这脑子！”惠舟给楚明云净手的时候忽然想起，“殿下让奴婢与侧妃说，一切便如你所言。” 楚明云的手指在温水中微微顿了一下，之后笑开。 确实，卓胤之这人做事有点一板一眼的，但好在，还是很能听进去旁人的话。 “殿下也与管家说好，将春琼和春芽都留了下来，只是还要去正院与太子府回个话，等回完话，两人就能回来了。” 惠舟继续回禀道。 楚明云点点头：“那就好。” 有两个会武的婢女，确实很有安全感。 想一想，楚明云让惠舟将桂儿叫了进来。 桂儿有些瑟缩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楚明云温声道：“不必怕，叫你来，是我要谢谢你的。” “谢……奴婢？”桂儿惊讶的抬头。 “是，那日你拼死护我，后来也没有流言传出，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楚明云怕吓着她，说的很缓很慢。 桂儿一怔，继而眼圈和脸上都红了起来：“奴婢，奴婢，奴婢也没能护好主子……” “原本我想调你进屋来伺候的，但人算不如天算，裴小姐给我送了两个婢女，太子又做主收下了，我便想问问你……” 楚明云顿了一下，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愿意继续在廊下伺候，还是去伺候小殿下，或者……到府中大厨房去？” “侧妃娘娘？”桂儿有些惊讶，连礼数都忘了，径直抬头看了眼楚明云。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之后脸颊涨得通红：“奴婢，奴婢一切都听从侧妃的吩咐！” “那你去大厨房吧，魏老师傅正想找个助手，你去好好学，以后……” 楚明云并未给出很详细的未来许诺，但已经足够让桂儿心潮澎湃。 她二话不说，在地上给楚明云磕了两个头响头，然后起身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魏老师傅是太子府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厨子，几乎卓胤之就是吃他做的饭长大的。 楚明云也是一时忽然得知了此事，便萌生了，在大厨房中培养自己人手的想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起得宠 “侧妃，这，桂儿到底是咱们院子出去的人，若是被太子殿下或者太子妃得知了此事，会不会不太好？” 惠舟有些担心的说道。 楚明云只温声道：“我与殿下说了，桂儿那日毕竟瞧见我们母女相残的画面，我不愿再见她，便打发她去大厨房干活，殿下也是同意的。” “至于魏老师傅，能不能成，便要靠桂儿自己了。” 话虽这么说，但楚明云还认得一个在这太子府中时间最长的方氏。 方氏与大厨房打交道多年，多少也了解一些对方的习惯和喜好。 楚明云也不会白白让桂儿离开，给她行李里塞了两个质量上乘的鼻烟壶和时下最好的烟丝。 投其所好，总归应是有些用的。 春琼和春芽走了明路，现在已经是太子府的下人。 “等我出了月子，便带你们去拜见太子妃。咱们府上，太子妃也是极好的人。”楚明云温和与两人说道。 春琼笑道：“严管家已经带奴婢等去拜见过太子妃了。” “太子妃确实极好，只是瞧着有些消瘦。”春芽也跟着说道。 楚明云点点头，没再说这些，只又问起她们二人平时习武的习惯，又问起她们的过往。 到底是在边疆上过战场的人，说起过往来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楚明云听的津津有味，正巧坐月子期间又无事，便一连好几日都招了她们二人来身边伺候。 一日，恰好碰到卓胤之，他跟着听了一会儿，等用膳的时候与楚明云道：“是孤忽略了，白姨娘三日才能来一日，你自己待着定然无聊的紧。” “殿下？”楚明云一怔，心道不会又让江淑贤来陪她吧？ 那她宁愿自己待着。 卓胤之笑道：“孤看你听春琼她们讲故事很是喜欢，不若从外面找个女说书先生？无事时也能陪你聊一聊。” “说书先生，还有女的？”楚明云有些惊喜，“那臣妾就谢过殿下了！” “哈哈哈，好，你开心就好。”卓胤之放下筷子，拉住楚明云的手，一脸温柔，“等你出了月子，天气暖和了，咱们再去庄子上住。” 楚明云自然应下。 其实坐月子期间着实清闲，除了官喜和方氏常来陪她之外，宫贵兰也来过几次。 再加上裴兆佳时不时的陪伴，以及卓胤之专门找的两个说书先生，楚明云感觉自己过的还不算无聊。 可卓胤之还是觉得委屈她了。 毕竟双月子，还赶上了除夕和过年，府中热热闹闹一片，李清华和官喜还跟着去宫中参宴，连卓承颐都被卓胤之抱去了，可楚明云还是只能在蓬莱院。 因为这般，卓胤之倒很是补偿了她一些东西，又将一顿年夜饭帮她安排的极为丰盛。 楚明云没有推拒，笑着接了下来。 这番盛宠，连白氏看的都心惊，忍不住劝楚明云道：“你是不是该推拒一下？这般金银首饰山珍海味的都往你这儿送，你该劝劝太子殿下！” “娘，不必，此时太子殿下就是要送东西，我高高兴兴接受了，他才更欢喜呢。”楚明云笑道。 毕竟这回，卓胤之着实做对了。 将手中的任务分出去一个，让卓胤明督建五皇子府后，康乐帝还大肆表扬了卓胤之一回，夸他仁德，又说他对兄弟一直疼爱有加，是个好兄长云云。 这简直是个阳谋。 毕竟能得了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差事，对卓胤明来说是难得的好事，他不忍心推拒。 但接受了卓胤之的好意，便要捏着鼻子收下康乐帝对卓胤之的夸赞，还要配合着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又要表示对卓胤之的敬意。 他这边，好不容易咬着牙忍下了这些，结果转头卓胤之又问康乐帝讨了个新差事，而且更容易露脸，还是在皇宫之中，结果又是众人都看得见的！ 卓胤明险些气死！心道自己怎么想不到，明年也要问康乐帝讨这个差事！ “……殿下前段时间忙着布置宫中除夕宴，还要督建四皇子的府邸，又要去蓬莱院瞧楚妹妹，照顾几个孩子，着实辛苦的很。” 李清华温声说着，将一盏参茶放在了卓胤之身边。 卓胤之笑着摇头：“并不如何辛苦，倒是你，还未痊愈，便撑着身子陪孤进宫用宴，辛苦你了。” 李清华抿唇低头笑了笑：“臣妾听说那除夕宴是殿下布置的，便想着，只要不是起不来身，说什么也要去瞧瞧。” “哈哈，孤也是被人提醒，才想起还能做这般活计。”卓胤之高兴的说道。 李清华却是眸子里闪过一道什么，她知道，这提议还是楚明云给的。 心中有些酸涩，还带了些微痒，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在抓挠她的心脏，让她想忽略都不能。 她不敢深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着卓胤之对楚明云的一句句夸赞，又想起这段时间流水般往蓬莱院送的东西，李清华到底忍不住，开口说道：“臣妾知道殿下心情甚好，但……” “但？”卓胤之一挑眉。 他有些不解，难道他有事做，而且做的好，得了康乐帝的夸奖，这不是好事吗？ 还有什么可“但”的？ 李清华咬了下唇，到底说了下去：“但，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见卓胤之没有回应，她略有些慌忙，解释道：“臣妾只是想着，最近殿下得了父皇几次夸赞，加上咱们府上又新添了龙凤呈祥这样的喜事，暗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 “若太过……奢侈，隆重，总归，总归臣妾觉得，与殿下这么多年的形象有些不符……” 李清华越说越结结巴巴，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眼看着卓胤之越发阴沉的脸色，李清华无措的停住了话头，带了些不安的看向卓胤之。 卓胤之冷哼一声，起身的同时与李清华说道：“孤今年双喜临门，连父皇都说是该好好庆祝颐儿，你却要孤低调？” “从前孤为何低调，你难道不知？” “如今孤怎么奢侈了，呢？” “说到底，你莫非是嫌孤往蓬莱院送了太多东西，瞧着不舒坦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不该嫉妒 “不是，殿下！殿下！臣妾的心意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臣妾只是……只是为殿下好啊！殿下今年已经这般惹眼，再有太大的动作，只怕……” 李清华话没说完，就被卓胤之不耐的冷眼冻在了原地。 卓胤之声音并不大，停在她耳中却如同击鼓重锤一般：“你还怕有更多眼睛盯着太子府？难道孤从前不惹眼的时候，盯着太子府的人就少吗？” “你这个太子妃，除了会低调低调再低调之外，可曾做过什么？嗯？” “孤今日得了父皇赏赐，难道还要谦虚说自己不配，太子妃才觉得合适吗？” “不——” 李清华连忙说道，但只吐出一个字，就被卓胤之打断：“孤不想说了，你好好休息。” 语毕，他大踏步往外走去。 李清华连忙去追，但卓胤之步子极快，三两步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她扶着门框，一边落泪，一边忍不住喃喃：“我也是为了你好啊……那宠妾灭妻的名头难道好听？她楚氏再好，也不过就是多生了几个孩子，你何必……” 要对她那么好…… 最后一句话，带着她的嫉妒和不甘，带着她对苍天不公的埋怨，但她不敢说出来。 自小，她便被教导做命妇要大度，做主母要端庄，要相夫教子，要做好贤内助。 李清华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 直到她知晓，自己生不出儿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真因卓胤之娶了她而绝了嫡子，那李清华无法原谅自己。 但她也争取过了呀！ 她用自己的命保下的一胎，却是卓宁湘这个女儿！ 老天都在和她开玩笑，她不愿意接受，却也接受了，甚至还自请下堂，想让卓胤之另聘佳妇，好延绵子嗣。 但卓胤之拒绝了呀！ 卓胤之还那般温柔的安慰了她，说孩子并不是重要的，他们之间情意难得，成亲之前便说好，要相伴一生的。 李清华越发觉得对不起卓胤之，所以楚明云生下卓承颐的时候，她是当真欣喜若狂的。 她曾想过要将卓承颐记在自己名下，但那也是为了让卓胤之有个嫡子啊！ 她又不会去抢那孩子，孩子依旧养在蓬莱院，难道不好吗？ 只是她才刚露出一点试探的意思，楚明云便警惕非常，甚至拼着与她撕破脸也不能同意。 那也便罢了，好歹殿下有了儿子，外面人再笑她，也只会说她生不出儿子，而不是殿下无子了。 李清华一时还能安慰自己，但等楚明云又怀孕，而楚家重重问题，殿下还要帮着善后的时候，她便有些不能接受了。 大家都是人，甚至楚家原不如她的娘家，可凭什么楚明云能接二连三的生孩子，还能生下龙凤胎，她却几乎丢了命也只得了两个女儿，甚至再不能生了？ 李清华也问过邢太医，得知连续生育、又是怀了双胎，确实消耗了楚明云的身体，但她依旧是健康的。 也就是说，卓胤之宠爱她，她还能生。 她竟然还能生！ 难道不应该是像苏氏那般，怀一次就再不能生了才正常吗？ 最近这段时间，李清华觉得简直是有两个小人在自己身体里拉扯。 一边告诉她要大度宽容，妾室有孕生子是好事，不管谁生的孩子，只要是卓胤之的孩子，便就是她的孩子； 但另一边，她却实在难以掩饰自己的嫉妒！ 但还好，她还是太子妃，是一府的主母，就算楚明云再得宠又如何？一个妾，还能相夫教子不成？ 结果楚明云还真的能！ 李清华眼睁睁看着卓胤之在楚明云的建议下，越来越好，越来越得圣心，便终于坐不住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楚明云能生儿子不说，还能给卓胤之出主意？ 李清华也试过了，但她所能想到的事情，卓胤之几乎都想到了！ 她每次提起什么，都只会换来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漫不经心的点头！ 现在，她眼瞧着，那楚明云都快要成卓胤之心头的宝了！ 府中专门又添加的婢女和说书先生，都是为了楚明云！ 她一个太子妃还未有贴身保护的婢女呢，楚明云先有了？ 李清华心里越发不得劲儿，但还能忍。 她劝着自己要大度，毕竟与卓胤之做夫妻的是她，生同衾死同穴的是她。 旁的，不管侧妃庶妃什么，都不过是个妾而已！ 但是，但是…… 她最近似乎，有些要劝不住自己了。 她真的……起了妒心…… 她太坏了…… 李清华忍不住掩面哭泣，转身便跑进了寝殿，扑在床上，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另一边，卓胤之携带着冷气和怒气，一起进了蓬莱院。 楚明云正在和白氏说笑，听到声音，又见原本守在门口的安萱走进来时面色不虞，便猜到了大半。 她和白氏对视一眼，白氏起身便往外走去，门口恰好遇到了卓胤之，便蹲身行李。 “白姨娘不必客气。”卓胤之丢下这么一句，披风一甩便进了屋子。 白氏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卓胤之会与楚明云发难，但也实在没什么立场能留下，便也只能作罢。 楚明云倒是不慌不忙，见卓胤之这般进来，先笑着唤一声“殿下”，又道：“殿下这披风角上都沾了冰霜，快脱下来，别等会儿湿了再冻得慌。” 安萱连忙上前，伺候卓胤之脱下外面的披风。 卓胤之是无所谓的，但他这会儿心情不好，便不太想动，脱下披风就往楚明云床边走来，然后顺势歪在了她身边。 他身上的冷意，着实让楚明云冻了一哆嗦。 只是见安萱要开口，她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出去。 看着卓胤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模样，楚明云心中猜测，这是在哪里不舒坦了。 她抬手将自己暖烘烘的被子往卓胤之身上盖了盖，带着几分笑意道：“殿下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前几日，臣妾才不让你躺床上呢？” “哦？为何？” 卓胤齐闻言，却是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为何前几日便不让孤躺了，嗯？” 第一百八十五章 皇后又来恶心人了 楚明云没直接回答卓胤之的问题，只翻身离他稍微远了点，又侧撑着脑袋看着他，笑眼弯弯。 卓胤之不明所以，心神被她吸引，一时间，怒气竟消去一大半。 他含笑抬手，将人揽进怀里，又温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孤都好奇了。” “哼哼，那臣妾偏不告诉殿下。”楚明云轻轻依进他怀里，笑的狡黠。 其实很简单，虽说她要休养两个月，但到现在一个半月了，她好歹终于，为自己争取了沐浴的机会。 之前因为天气太冷，从白氏到邢太医再找惠舟，都不许她泡澡。 便是每日擦身，她依旧不舒服的很，终于趁着天气还算好的这天，能痛痛快快洗个澡。 结果洗的这般是时候。 卓胤之也不是非得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只瞧着那有些羞窘的模样也能猜个差不多。 只是，他也喜欢这般与她嬉闹的感觉，似乎所有的烦心事一时都不必想起了。 而且，瞧着她身子似乎好了很多，抱起来……像是比有孕之前更软了似的，卓胤之很是喜欢。 刚将人按在床上，卓胤之眸色转深，将要吻下，忽然听到门外安平急切的声音响起：“殿下！宫中来人，皇后娘娘……要见小殿下和小郡主！” 卓胤之一怔，楚明云已经一把推开他，直接坐起身来：“什么？” “进来回话。”卓胤之也坐了起来，还顺手整理了下有些滚乱了的衣服。 再顺手，他捏了下楚明云的脸颊，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你给我等着”这几个字。 楚明云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和他闹的心情。 她几乎要正襟危坐，严肃的听着安平回禀完宫中来人的传话，忍不住直接被气笑了。 皇后怎么说得出口的？ 什么叫，孩子们洗三那日她身体抱恙，没能见到两个孩子，如今病好一些，却格外思念未曾谋面的孙子和孙女，想让人抱去看看？ 寒冬腊月，刚满月的两个孩子，顶着风雪出门，就为了给她看一眼？ 楚明云咬着唇，深怕自己当着楚明云和安平的面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但她却实在掩饰不住自己的气怒，胸口的起伏不必细看，也能瞧得出。 卓胤之自然也看见了。 他轻叹口气，抬手抚过楚明云的唇瓣：“月子里不能动气，孤这就进宫，与皇后说一声，不让两个孩子去。” “殿下……”楚明云真是想不明白了。 她上一世只做过继母，但也敢拍着胸口摸着良心说一声从未对几个孩子有过坏心思。 这一世做了生身母亲，才明白那种看自己孩子，当真是身上骨肉的感觉。 为何皇后会这般？ 她便是不喜卓胤之，又何必拿亲孙子、还是这般小的两个孩子出气？ 见她还是不高兴，卓胤之也皱起了眉：“怎么了？” “臣妾就是怕，皇后此次见不到孩子，下次……还会想见。”楚明云咬了下唇，低声说道。 卓胤之却轻哼一声：“她想见就能见？便是她来了府中，也要看孩子们有没有空。” 楚明云便拿眼看他，神情怯怯。 卓胤之觉得好笑起来，抬手又掐住她脸颊上的软肉，轻轻一捏：“怎么了？从前不是都敢锁了门抗旨，怎今日又怕了？” “那次是殿下不在，而且皇上应该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臣妾才鼓起勇气做了那般的事。” 楚明云拉住他的衣摆摇一摇，“但是这次，皇后娘娘的理由似乎很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无事的，她能生病，旁人自然也能生病。” 卓胤之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多月的小孩子，吹个冷风就要病倒，她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嘛？那便提前给她。” 楚明云一怔，卓胤之劝她道，“云儿也莫要觉得这是诅咒孩子，总比真跑一趟好些吧？” “臣妾不是觉得……只是，这般欺瞒皇后……” 楚明云有些担心。 似乎卓胤之从前一直是忍耐皇后的，忽然这般，她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也不会轻易应下。 卓胤之却道：“无妨，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先好好休息吧，孤进宫一趟。” 他不仅要去拒绝皇后，还要去找康乐帝告状！ 楚明云不是卓胤之，也不知道他身边大大小小的事，自也不知道自从他在康乐帝面前能领差事之后，得了皇后多少明里暗里的阻拦。 皇后简直恨不得将他的一切都拿走给卓胤明。 别说楚明云不解了，卓胤之自己也想不明白—— 难道，他不是母后的孩子吗？ 难道，他不是卓胤明的亲兄长吗？ 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好，难道不会带着卓胤明更好吗？ 他比楚明云更早的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早就找人去查了。 但深宫内苑，又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还要避开帝后的耳目去查，实在是难的很，卓胤之的人进展缓慢，他也无法催促。 这会儿，一出蓬莱院，卓胤之的面色就冷肃了下来。 尤其是见到宫中来人是皇后身边两个不好相与的嬷嬷时，他更是面沉如水，硬是让对方行礼了一刻钟才叫起。 “两个孩子年幼，前几日不妨奴才伺候不周吹了风，正病着，便不敢去看望皇后了。”卓胤之淡淡说完，便转身直接走了，“莫要再去扰了侧妃和孩子们休息，孤这便进宫面见皇后。” 两个嬷嬷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便眼睁睁看着太子背影越走越远。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思索之后，到底不敢再去敲蓬莱院的门，只能悻悻然的跟着一起往门外走去。 楚明云不知道卓胤之是怎么去与皇后说的。 但她总觉得，这件事，只要皇后起了心思，只怕一时没完。 皇后对卓承颐想动手的心从未掩饰过，她等的不过是一个真的能动手的机会。 现在，楚明云的软肋增加了，要防范皇后便更难了。 咬着牙，楚明云第一次这般这般恨一个人，简直恨不得她去死！ 她现在甚至都能有些理解楚母的心情了，原来真的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会更好！ 但或许，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第一百八十六章 竟拿裴兆佳的婚事威胁她? “你放心，孤定能护住你和三个孩子。” 这是卓胤之从宫中回来后，与楚明云说的第一句话。 楚明云只眼巴巴的抓着他的衣袖看着他，未语便要先流泪。 卓胤之只好再哄她：“等过了二月二，咱们便去庄子上住着，便是谁也扰不到你和孩子。” “臣妾都听殿下的。”楚明云捂着脸说道。 她还有十几日便坐满了双月子，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等二月二，那确实极好。 只是…… 二月初三，便是卓宁湘的周岁生日。 便不是长女，也是嫡女，抓周是少不了的，卓胤之是一时没想起来，还是……就忽略至此？ 楚明云心想，若她是李清华，此时只怕要心寒万分。 “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吧，孤听人说，你午睡都没休息？”卓胤之又问道。 楚明云回过神来，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后想了想，还是从卓承颐身上提醒：“殿下，颐儿的生日……” “孤记得呢，先去庄子上住一个月，颐儿生日前定是要回来的，还得给他办抓周呢。”卓胤之眉飞色舞道。 楚明云实在忍不住，也是不想加深与李清华的矛盾，直接问道：“那小郡主的生辰呢？” “……嗯。”卓胤之只这么应了一句。 楚明云不好再问，说到底，她不是生母不是嫡母，能这般直白的问一句，已是极限。 总不能巴着卓胤之，非得让他现在就拿出给卓宁湘过生辰的章程吧？ 再说，有李清华这个生母操心，她大约也不必管这么多。 放下心来，加上卓胤之又保证二月二之前皇后肯定不会为难她和三个孩子，楚明云终于睡了过去。 离开蓬莱院的时候，安平简直要瑟瑟发抖。 他现在觉得，蓬莱院实在是个神奇的地方。 每次殿下怒气冲冲而来，但进去之后不久心情似乎就能变好不少，但等离开的时候，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这位楚侧妃，实在是有些办法的。 安平觉得，自己的心整日里都要提着，只有在蓬莱院的时候才能放下几分。 你说是殿下喜欢几位小殿下吧，可每次，殿下是去正殿，见楚侧妃之后，才明显心情好了。 自己提前将两个妹妹送去举动，实在是，做的太对了！ “安平。”卓胤之忽然沉声开口，吓了安平一跳，连忙行礼：“殿下。” “去正院问问，湘儿的生辰，她准备如何过。”卓胤之淡声吩咐道。 安平懵了一瞬：“啊？” 问谁？二郡主吗？ 可她那般小，怕是什么都不能知道啊。 茫然了片刻，安平才反应过来，殿下要他问的是太子妃。 ……他大约猜到原因，不敢多言，连忙应了一句，便低着头往正院去了。 卓胤之一时半会不愿再见李清华，但楚明云提醒的对，卓宁湘到底也是他的女儿，总不能连周岁生辰都不好好办。 还是多亏了楚明云，不然，他与李清华赌气半个月，将此事忘记，恐怕只会让京中旁人笑话。 叹了口气，卓胤之拿了本书，准备看一会儿静静心，却听到有脚步声往他这书房而来。 来人站在门口，倒也守规矩，不敢再往前，只柔声问道：“殿下可休息了？” “苏氏？”卓胤之蹙眉问道。 苏氏巧笑嫣兮的推开门，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盅：“殿下，妾给殿下炖了参汤，天冷的很，殿下喝一点吧。” “放下吧。”卓胤之淡淡开口。 苏氏眼珠儿一转，却没再说什么，听话的放下手中羹汤，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卓胤之直接下了逐客令：“孤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是。”苏氏有些不甘，却不敢不听卓胤之的话。 只是才往外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带了祈求的看向卓胤之：“殿下若得闲，可否……来玲珑阁坐坐？妾近日学会了一个新点心……” 卓胤之手拿着书，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苏氏咬着唇，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往外走去。 她实在不明白了，坐月子的人身上又脏又臭，有什么好看的？ 卓胤之明明有时间，却要往那蓬莱院一天三次的跑也不肯来看看她，凭什么？ 将袖中藏着的一个小荷包捏紧在手心，苏氏目光几变，口中喃喃：“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可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苏氏的表情，逐渐坚定下来，似乎……下了眸中决定一般。 这一切楚明云都不知晓，她很快迎来了自己的烦心事。 还是皇后。 皇后竟使人来告诉她，得闲到坤宁宫小坐，说要与她商议裴兆佳的婚事。 楚明云只觉得荒唐。 “裴家小姐的婚事，何时轮到侧妃做主了？皇后娘娘与您也商量不着啊！”惠舟气呼呼的说道。 楚明云抿唇不语。 楚家与裴家的来往，从楚慎猷得了乡试第一之后便没有掩饰了，逢年过节更是走动的频繁。 凡是有点儿眼力见的，都能猜到两家是有喜事将近了。 皇后忽然这般说，还点名要与楚明云商议，明显是知道裴兆佳婚事已经有了着落，那她还能是何意？ 拿着裴兆佳和楚慎猷的婚事威胁楚明云罢了。 闭了闭眼睛，楚明云哑着嗓子说道：“是我，最近几次都太不给皇后面子了。” 皇后恼了她，便要恶心她。 哪怕楚、裴两家婚事不会改变，皇后只需这般吓唬一下楚明云，楚明云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不敢赌。 若皇后当真下懿旨赐婚，以裴将军的性子怕是会直接抗旨，到时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楚明云不敢想。 难道就这般从了皇后的意？ 楚明云又不想。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卓胤之。 她也说的清楚，哽咽道：“是臣妾几次抗旨，惹了皇后娘娘心烦，可皇后娘娘也不能用这般法子来……” “殿下知道，臣妾与佳儿是手帕交，裴夫人从前也护臣妾良多，若因为臣妾，毁了佳儿的姻缘，那臣妾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做个选择 卓胤之面色也很是难看。 皇后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到楚明云头上，甚至用裴兆佳的婚事做筏子，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他么？ 而且，皇后此举也不是只为了恶心他和楚明云。 裴将军与太子交好，只怕让卓胤明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了，这是想方设法的要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明云勉强撑到卓胤之离开才彻底垮下脸来。 惠舟在一旁也气的不行：“皇后娘娘怎可这般乱点鸳鸯谱？她难道不知道裴家小姐已经有了婚约，还用此事威胁小姐你！” “她毕竟是皇后。”楚明云耐着性子说道，也不知道是给惠舟解释，还是劝自己。 但是没有用的。 楚明云知道，自己到了选择的这一步。 或是向皇后低头，之前的抗争全化作乌有； 或者……就是要与她硬抗到底了。 只是…… 她还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命人去将方氏请来，楚明云没时间再虚与委蛇，或者先说一些客套话。 她直接就要对着方氏跪下，吓的方氏一把扶住她：“妹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与我直说就是了！” “姐姐，妹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要逼死我呀！”楚明云眼圈通红。 方氏连忙劝她：“你还在月子里呢，可千万莫要哭，到底是怎么了？” 楚明云被她扶着坐在椅子上，抽噎着从皇后趁着她被禁足要抱走卓承颐被她拒绝，到最近要让龙凤胎进宫去看她，再到裴兆佳。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惹了皇后娘娘，值得她一次一次想法子来针对我。”楚明云哭道。 方氏一手放在她后背轻抚，叹气道：“不是针对你……皇后娘娘与咱们殿下，从来便不对付。” “这我便不明白了，姐姐，咱们殿下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怎会这般……”楚明云满是疑惑的看向方氏。 方氏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的游移了一下，片刻后才答道：“也不知为何，反正，宫中传说，皇后娘娘自小便……不怎么喜欢见到殿下。” “殿下小时候，大殿下还在，但身子极弱，时常生病，皇后娘娘放在大殿下身上的精力更多，大家也都能理解。” “后来皇后娘娘又得了三殿下，到底是小儿子，原就受宠，大殿下薨逝之后，又是三殿下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更多。” “这般算下来，咱们殿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常年被皇后娘娘忽略，自然不比三殿下得皇后娘娘喜爱……” “姐姐。”楚明云叹了口气，“姐姐可知，我亲姨娘为何会被封赏？” 同在一府之中，方氏怎么可能一点儿不知道？ 再说，那日她也是亲眼看到皇后“手滑”险些摔了卓承颐的。 她明白楚明云的意思，便是卓胤之不得宠爱，皇后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这般的手？ “正月里那风冷的厉害，别说两个小的，颐儿我也不敢随便让他出屋，皇后娘娘却让两个小的进宫去……” “姐姐，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才满月的孩子，哪怕是睡前留个窗户缝没关好都有可能受寒生病，她这般……” 楚明云一咬牙，眼泪滚滚落下，“她这般，倒让我觉得，她就是盼着我的孩子活不成一般……” “哎呀，呸呸呸，可不兴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方氏拦住她，连忙说道，“做娘的哪能那般说，快呸呸呸！” 楚明云从善如流的“呸”了几声，似乎被方氏的动作逗的开心了些，破涕为笑道：“姐姐呀，我也盼着他们都健康平安，只是现在有人不愿意了。” 见方氏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明云干脆道，“今日请姐姐过来，便是想问问姐姐，帝后关系如何？” “我知道，让姐姐评价这般事情实在是为难了。”楚明云看方氏一瞬间瞪大的眼睛，连忙说道，“这些话只在这间屋子里，出你口入我耳，绝无第三人知道！” 也是此时，方氏才察觉，原本跟在楚明云身边寸步不离的惠舟等人已经退了出去。 她带来的婢女此时正站在门口，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楚明云已经摆足了诚意，让自己的人先出了去，而方氏的人，应该不会背叛她自己。 方氏轻轻摆了下手，让自己的人也出去。 屋门轻轻合上，一室阳光洒落，伴随着无声却不压抑的寂静。 片刻之后，方氏轻轻开口：“皇上对皇后娘娘有些真心，不然，也不会有大殿下、殿下和三殿下的接连降生。” 楚明云没有吭声，能说出这般的话，妄自揣测帝后关系，已经是大不敬了。 方氏犹豫一下，继续说道：“我进宫稍晚一些，但是听说……皇后娘娘怀上三殿下后不久，宫中便进了一位皇上非常宠爱的后妃……” “只是美人薄命，她没能为皇上产下一子半女便病逝了——” 方氏又咬了下唇，声音更轻，“也有传言，说是……坤宁宫容不下她，她才病逝的。” 楚明云微微张开嘴巴。 这……果然是密辛，上一世彭祖松已经简在帝心，她却连那位宠妃的一星半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还有人说，其实三殿下是她生的——但怎么可能呢？若真是那般，皇后娘娘定不会掏心掏肺的对三殿下……” 方氏有些不安的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楚明云连忙说道：“姐姐所言，我听过便忘了。” “倒也无妨，我既已经说了，便……这般吧。” 方氏稍稍凑近了楚明云些，“你向来比我聪明，不若与我分析一下？” “分析什么？”楚明云不解。 “是不是真的有那宠妃的存在，还有，三殿下的身世。”方氏悄声说道。 楚明云一怔，继而忍不住笑起。 罢了，罢了，看热闹聊八卦不要命，这才确实是方氏。 想来，这些年，无人与她讨论这些，她自己也难熬的很吧。 见楚明云笑，方氏“哎呀”一跺脚，又凑近楚明云一些，几乎是用气音说道：“三殿下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年近三十，也有人说，三殿下其实是小产，但不管怎么样，都……不太对。” 弟一百八十八章 太子生母 “三殿下比咱们殿下小了两岁，如何就不可能了？” 楚明云也学着方氏的样子，小小声说道。 方氏轻啧一声：“当初皇后娘娘连续生下大殿下和咱们殿下，便是因为大殿下身子不好，皇后娘娘才想法子又连忙怀孕。” “可到三皇子的时候，皇上……那位宠妃，应该是已经入宫，而大殿下身子不好，咱们殿下又才刚刚一岁，皇后娘娘又匆忙有孕……” 方氏此时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看着楚明云，“你不觉得奇怪吗？” 果然，八卦令人激动，而最最令人激动的，是帝王家的八卦。 楚明云心中思索着，面上微微点头：“你说的对。” “是吧是吧是吧！”方氏越发激动起来，忍不住抖搂更多，“真的，真的，我从前在宫中认得一个姐姐，她也是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 “她说，原本皇后娘娘生下健康的孩子之后，是不想再生孩子的。”方氏大约真的想找个人八卦许久了，见楚明云反应不够强烈，简直恨不得将陈年老底都给自己揭了。 她已经忘记楚明云最早寻她问及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在一个很安全的环境中，可以将这些年的疑惑都与人聊聊。 她继续说道，“但是后来，似乎也并未见皇后娘娘有孕后太医匆忙来往，三皇子就出生了……” 竟是说的连敬称都忘记了。 楚明云含笑鼓励的看着她：“竟是这般么！” “对啊！但就是，很奇怪，皇后娘娘待三皇子太好了。”方氏总算绕回到楚明云最想知道的地方。 她挠挠头，分析道，“大皇子去了之后，我们都以为皇后娘娘会更看重二皇子，毕竟当时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了。” “但很奇怪，虽然皇后娘娘也疼爱二皇子，但那种疼爱……” “有些虚假，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一般？”楚明云小声问道。 方氏以拳锤手：“对！就是这般感觉！” “但与三皇子，却是真的亲密无间！” “宫人都说，那是皇后娘娘觉得二皇子抢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又克死了大皇子……” “可若皇后娘娘真那般想的话，却又对二皇子很是客气……” 方氏蹙眉。 楚明云问起：“二皇子身世不存疑吗？” 这话问的方氏一怔，下意识答道：“二皇子是太子啊，若他身世存疑，怎么可能刚出生就被皇上立为……” 话没说完，方氏忽然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惊愕的看着楚明云。 楚明云只那般看着她，并未说话。 方氏的刚刚还神采奕奕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放下手的时候，嘴里说的全是“完了完了完了……” 她不敢置信的一手捂在头上：“这，这，难道，难道……这，不可能，不对，不能是，不能……” “姐姐与我所想，可是一样？”楚明云低声问道。 方氏猛的扭头看她。 “这几年姐姐大约再未见过皇后娘娘与殿下相处的模样，那当真是……尴尬，又客气，还带了些疏离。” 楚明云低声道，“我原本与姐姐想的一样，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太过看重大皇子，对殿下不喜也不熟络，但，她对颐儿和两个孩子的态度太奇怪了。” “是，是这般……这，这……” 方氏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紧张的开始咬起手指来。 她忽然回头，看着面色平静的楚明云，声音都带了瑟缩，“这，咱们知晓了这般大的秘密，可、可如何是好？” “姐姐，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楚明云安抚着方氏，又用气音说道，“怕是连殿下自己都不知。” “那便是，只有帝后，和你我，知晓了？”方氏也小小声说道。 楚明云轻轻颔首，又凑近些：“只怕，三皇子才是皇后娘娘瞧着大皇子身体实在不好，才勉力怀上的孩子。” “三皇子之后，皇后娘娘便再没有传出喜讯过了。” “姐姐也莫要忘记，苏氏之前能有孕，便是用了秘药……” “可惜，皇后娘娘辛苦怀上了的三皇子也来不及了，太子之位，皇上直接就定了下来。” “可是——”方氏不解打断，“可是皇上对咱们殿下，并不十分宠爱！” 楚明云却是在想，上一世，卓胤之被圈禁在府中做着他的秦王，一世无忧，直到康乐帝驾崩，亲王府才忽然走水，将全府上下烧了个精光…… 这未必，不是康乐帝在护着卓胤之啊。 她也有些搞不懂康乐帝的心思，帝王原就难以揣摩，康乐帝又是个特别心思深沉的。 但是，她现在有些明白帝后之间的关系了。 皇后能对着卓胤之硬生生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大约也是因为和康乐帝做过什么约定；而前段时间，原本被关着的皇后忽然被放出，康乐帝还暗示卓胤之要对皇后尽孝，大约…… 这件事，在皇后那里，也是个极好用的把柄。 上一世的卓胤之没有儿子，便是在太子之位上坐着，只怕也是凭空树个靶子在那里，招来各处冷箭。 倒不如废了太子之位，还能保他性命，更保他一世无忧。 ——这或许是康乐帝的想法。 只是那名神秘的宠妃，在民间竟没有一丝半点的传闻！ 楚明云心思百转，又问方氏：“那位宠妃……会不会就是，咱们殿下的——” 话不必说的太明白，方氏一下子瞪大眼睛，之后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这，很有可能！” “可是从前，我却从未听说过有她这么一个人。”楚明云不解，“皇上的风流故事民间从不缺少流传，为何这件事却被瞒的这般死？” 方氏也跟着摇头：“不知道呢，不过我进宫的时候，还有些宫人记得那位，但逐渐……新来的都不晓得，老宫人也不敢提起，怕是到现在，已经无人记得了。” 楚明云不解：“皇上既这般宠爱，为何还要使旁人都忘记她？” 这女子，怎就如此神秘？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后娘娘，臣妾不懂 方氏蹙眉摇头。 她也不明白。 “还是我进宫太晚了，那个时候人已经去世，说什么都晚了。”因为之前的猜测，现在方氏对那位神秘的宠妃也很是感兴趣。 她思来想去，霍然起身，“不行，我得再寻人去打听一番！” 楚明云今日的疑惑已解，也明白自己要怎么选了。 她送方氏出门，还不忘叮嘱：“我瞧着皇上应是对这位很是看重，你打听消息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 “你放心！”方氏信心满满，袖子都撩了起来。 她眼中光芒四射，刚刚的害怕在新八卦的冲击下又消散了去。 楚明云瞧着她这样就觉得有趣，含笑将人送走，然后回去坐下，慢慢倒了一杯温茶缓缓喝光。 她下了决定，心中便安定了许多，一杯茶喝完后，她招手唤了人来：“准备一下，午后我便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侧妃？可是您还在月子中……”安枝惊讶道。 楚明云却笑：“正是此时去才好呢。”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就听楚明云又道：“安枝，安萱，还有春琼和春芽随我进宫吧，惠舟，你在家一定要看顾好几个孩子。” 顿一下，她又道，“蓬莱院到时候便落锁，便是殿下来了也不要开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这太子府的后院从前为何那般不安稳，楚明云也想明白了。 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但这半年苏氏的蠢蠢欲动，让楚明云有些担心。 ——毕竟不是谁都像李清华那样，明知自己不能再生育，崩溃之后还能大度以对的。 叮嘱好家中的一切，楚明云与正院说了一声，同时托太子妃告知太子一声，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李清华得了消息之后，几番犹豫，还是没使人去告知卓胤之。 面对红参疑惑的眼神，她淡然开口：“宫中昨日来人，应是皇后娘娘请她去的，殿下定是知晓的。” “而且，”她顿了一下，别开目光，“她都不需要我这个做太子妃的陪同，便是确定自己可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卓胤之确实是知道的，而且也已经去宫中帮她拒了。 他还以此为契机，到了裴将军府上，开口便是要请罪。 此时，卓胤之正与裴将军酒酣耳热，正说着祝他此次到了边疆之后旗开得胜。 而裴兆佳也正准备着休息一下就来寻楚明云，按裴夫人说的，安慰一下她。 “皇后也真是的，云儿还在月子里呢，非得这般吓唬她。”裴兆佳与裴夫人说道。 裴夫人叹气，又叮嘱：“这些话你在家说说也就算了，到了外面还是少说。” “云儿又不是外人。”裴兆佳摆摆手。 裴夫人白她一眼：“那你暴打封少平的事情，怎么不和云儿说？” “……说了她肯定要念叨我，哎呀，娘，我知道错了，我都记住了，娘别再提了吧……” 裴兆佳还在对着母亲撒娇，那边，楚明云已经孤身进了坤宁宫。 她矮身行礼，先道一声“参见皇后娘娘”，接着便跪在地上对着皇后磕了个头：“臣妾请罪，上次皇后娘娘召见，臣妾未能前来，求皇后娘娘责罚。” “你……”皇后沉吟着，还未说出什么，楚明云便道：“昨日娘娘又召见臣妾，便是还在月子之中，臣妾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就来了，还求皇后娘娘莫要动气，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 皇后面色几变：“孩子们都满月了，你还未出月子？” “因是生了双胎，臣妾按惯例准备坐双月子。”楚明云垂眸，不卑不亢的回答。 皇后一噎，显然是忘记了此事，半晌才蹙眉道：“起来回话吧，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跪着倒像是本宫欺负了你一般。” “臣妾不敢。”楚明云温声说着，便站起身来。 皇后往她身后看了看，又蹙起眉来：“只你一人来的？” “皇后娘娘不就是叫了臣妾一人吗？”楚明云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臣妾还要与谁一起来？求皇后娘娘明令臣妾，臣妾不懂。” 皇后咬了咬牙，忽然笑了一声：“那这般说的话，楚氏是来与本宫商议裴家小姐的婚事了？” 楚明云没想到她这般快就图穷匕见，但也不慌，只笑笑说道：“臣妾只是不懂，裴家小姐的婚事，皇后娘娘为何会与臣妾商议？” 皇后一怔，楚明云笑道：“臣妾又不是裴家什么长辈，也没有准备从事媒婆职业，如何能管得着裴家小姐的婚事呢？” 所谓婚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楚明云算个什么，能管得着裴兆佳的婚事？ 但很显然皇后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皇后微笑开口：“本宫是准备给裴家小姐赐婚的，听说你与她关系极好，想问问你的意见。” “哦？不知皇后娘娘是看好了哪家儿郎？”楚明云含笑问道。 皇后笑容一僵，楚明云也不必她真的回答，只笑言：“不过若皇后娘娘当真是问臣妾的意思，那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这般做的好。” 皇后瞬间表情就沉了下来：“楚氏！” “皇后娘娘既然没直接赐婚，自是有顾虑的，臣妾身为臣子，自然愿意帮娘娘分担解忧。”楚明云低头温声说道。 她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事儿，与裴兆佳的婚事并无关系，只是两人的博弈罢了。 皇后想要的，就是楚明云的低头。 楚明云这般不羁，便是明晃晃的告诉皇后，她不低头。 殿中一时气氛凝滞，皇后大约也没预料到这般情况会出现。 或许，在她看来，楚明云今日肯来，便是准备要低头了，却没想到她会这般回怼。 等了片刻，楚明云起身行礼：“那既然皇后娘娘无事，臣妾便先回去了。” “你……”皇后从嘴里挤出这么一个字，楚明云已经站直了身子：“臣妾到底还在月子期间，这会儿吹了冷风，只觉得很不舒坦，怕会过了病气给娘娘。” “臣妾告退。” 楚明云说完，也不再管皇后要说什么，扭头就往外走去。 第一百九十章 小嫂嫂，你好香啊 身后传来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似乎还有压抑的斥责和低声的劝慰。 楚明云却都无所谓了。 她从前便隐约猜到卓胤之的身世，如今既然确定，难免有些为他不甘心。 且不说他生母是如何故去的，便说他，原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太子，若不是被皇后各种刁难，又怎会落到上一世那般境地。 凡是讨他喜欢的，要生孩子的，全都被人弄死了之。 然后再使劲往他身边塞他不喜欢的，将整个太子府弄的乌烟瘴气。 康乐帝不知是因为什么，竟也肯冷眼看着。 这对原本应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其实内里一样的自私冷漠，令人恶心！ 楚明云脚下一顿，抿紧了唇。 她有些想再回坤宁宫，与皇后大吵一架才好！ 才能泄出她此时心中的郁气与怨愤。 “侧妃，咱们快回去吧。”她一驻足，身边的安枝便劝道。 楚明云回过神来。 这里不是旁的地方，而是皇后内院，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只是她才走到宫门口，就被一匆匆而来的嬷嬷拦住。 这嬷嬷有些面熟，是刚刚在坤宁宫见过的，楚明云听她说，皇后娘娘又召她回去，便在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或许，是皇后气不过，想要将她叫回去再骂一顿吧。 楚明云心道，反正她今儿来的态度已经摆明白了，而且她也确定，皇后并不是真的想插手裴兆佳的婚事，一切也都好说了。 走了这么一段，楚明云心情冷静了很多，自觉能平和面对皇后了。 实在不行，她便不回嘴，让皇后骂一顿也就是了，只要以后皇后莫要再乌眼鸡似的盯着她的孩子就好了。 回到坤宁宫，楚明云并未想太多，按照那嬷嬷的指引先到了偏殿。 ——或许是，皇后娘娘要晾她一个时辰，再召见她吧。 这般磋磨人的手段，楚明云上一世在彭老夫人身上见过太多次，便也并不以为然。 她的耐性是极好的，只是心中牵挂家中的孩子，旁的倒是无妨。 不过，楚明云才等了片刻，便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安萱好奇的看了过去，楚明云蹙眉，安枝已经说道：“到底是在坤宁宫，咱们就守着侧妃，莫要乱走的好。” 安萱才点了头，就有一个宫女急匆匆从门口路过，对着她们几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后殿走水了，快，你们几个，跟我去救火！” 楚明云一惊，安萱却已经认了出来，低声与楚明云道：“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之一，名唤弯月姑姑。” “好好的，怎么会走水了？”安枝奇怪道。 楚明云咬了下唇：“安枝，你去看看。” “是。”安枝不敢多言，只是安萱却有些担心似的多看了她几眼，又忍不住去看楚明云。 楚明云猜中她的心思，低声叹道：“罢了，安萱，你和安枝一起去看看吧。莫要冲动，无事便快回来。” “是，多谢侧妃！”安萱马上高兴起来。 她像是解释一般的说道，“那位弯月姑姑在皇后娘娘面前极为得脸，她刚刚既叫了奴婢们，那一人不去，只怕她回头也要与皇后娘娘回禀。” “我知道了，你们去吧，小心一些。”楚明云温声道。 再说，剩下的春琼和春芽都是身怀武功的，哪怕起了冲突也能护她周全，楚明云并不十分担心。 只是不知为何，安萱和安枝出门之后，便没了声音。 楚明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才站起身来，就瞧见殿门口走进来一人。 他身后，有小太监匆匆跟着，将殿门拉住，“啪”的一声关上，把所有光亮都阻挡在了外面。 察觉到身后的春琼稍微动了一下，楚明云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二人莫要轻举妄动。 只是看着卓胤明一步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那种令人恶心的难以言喻的表情，楚明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小嫂嫂，又见面了。”卓胤明走过来，弯腰行礼一般的将手中珠串一甩，“啪”的一声脆响，险些砸在楚明云身上。 她蹙眉退了一步，四下看看：“皇后娘娘呢？” “母后情绪起伏太大，身子不堪承受，已经去休息了。”卓胤明笑道。 楚明云眯了眯眼睛：“那我这便去跪在皇后娘娘床头，向她请罪。” “小嫂嫂这说的什么话，母后是身子太虚，又不是被小嫂嫂气的。来，小嫂嫂，坐。” 卓胤明漫不经心的笑着，直接坐在了楚明云身边的椅子上。 这待客的侧殿，两把椅子之间连个小几都没有，简直是扶手挨着扶手，卓胤明坐在这里，与她离的似乎有些近了。 楚明云更觉得不对劲，想往一旁让让，却被卓胤明伸手抓住了小臂。 她目光一厉，几乎是带着斥责的出口：“放手！” “咦，小嫂嫂也会有这般的模样？生气时，倒是比往日更明艳了几分。”卓胤明笑道。 楚明云直接说道：“三殿下，您喝醉了。” “没有，本王清醒的很，很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卓胤明笑着，手指已经摸到了楚明云手背上。 略有些烫的体温让楚明云下意识甩手，却被他一下子抓的更紧，甚至猛地一拉，拉的楚明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坐下去了。 “嗯，小嫂嫂身上好香啊。”卓胤明微微眯起眼睛，带了几分亵玩的声音伴随着他不安分的手指，瞬间让楚明云明白他想做什么。 她惊诧的瞪大眼睛：“三殿下？” “怎么了？”卓胤明一挑眉，随后大笑起来。 他一摆手，进来的两个小太监便一人一个，看管似的站在了春琼和春芽身后。 随之卓胤明那种滑腻又恶心的声调响起：“知道小嫂嫂刚生完孩子，本王也并不想强迫小嫂嫂做些什么。” “只不过……咱们这孤男寡女，若是同殿相处一整晚，只怕我那好二哥，要多想一想了。” 楚明云又惊又怒，恨声道：“你给我放手！” “小嫂嫂生起气来，实在让人喜欢的紧。”卓胤明微微抬头，唇边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冷笑，“说起来，本王还从未有过龙凤双胎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疯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明云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敢置信的看着卓胤明：“我是太子侧妃！” “那又如何？过了明日，或许你还要哭着求我收了你。”卓胤明哼笑道。 楚明云蹙紧眉，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是皇后的主意，还是卓胤明想出的点子，竟是准备将她留在此处，用一夜未归来毁了她的清白。 想来，刚刚的走水，以及弯月来叫人，都是为了支走她身边的婢女。 不过…… 楚明云垂眸，佯装害怕的后退了两步，更靠近了春琼和春芽一些。 卓胤明也不能说是想的不周全，那两个小太监也不是瘦弱的，按常理来说，制服两个婢女应该是很轻易。 至少，若此时在这里的是惠舟和晚舟，定然是没有希望了。 楚明云又给了春琼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口中却带着怯意和逞强的问道：“殿下……殿下肯定会来寻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自身都难保，不会来寻你的！”卓胤明大笑出声，带了些得意，“你知道他今日干什么去了吗？” “哼，就让他先风光一会儿，等下……”卓胤明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 楚明云心中猛跳，连忙问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本王没有对他做什么，本王，只是要对他的马做些什么。”卓胤明不知是因为自觉做了一件大事无人可炫耀，还是笃定楚明云跑不出去了，竟直接就说了出来。 他还笑呢，“我二哥那人，做事太过死板了，今儿还专门跑去裴将军府上道歉，哈哈哈哈，裴将军好酒，二哥也少不了得陪几杯……” 楚明云听的心惊胆战，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掌心。 喝了酒，马匹又被动了手脚，卓胤之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话…… “本王保证，到时候，他定能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卓胤明笑道。 楚明云下意识走近几步，想逼问卓胤明所言是不是真的，以及在马上动的手脚到底是什么。 但才走近一些，她就闻到了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酒味儿。 便是闻起来并不浓烈，但离近了细看，楚明云才发现卓胤明眼神带了些醉意，脸颊也是微红的。 难怪他今日敢做出这般大不敬的事情，又这般轻易的与楚明云说起自己的计划。 但这也说明，他所言，当真都是真的。 楚明云心中难免焦灼起来，若是摔下了马，运气好也要断根骨头，更不必说最坏的情况了——前朝有位太子，便是骑马打猎时候不慎摔了下马，又被马儿一蹄子踏在了肚腹上，当场去世。 卓胤明这一招虽险，但胜算不小。 而且只要他赢了，便也不必再担心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帝后都会为他打扫尾巴，毕竟只他一个嫡皇子了。 楚明云咬了下唇。 “小嫂嫂……” 措不及防在面前放大的脸，吓了楚明云一跳。 她后退一步，就感觉腰已经被人揽住了。 “你干什么！”楚明云怒斥道。 卓胤明哈哈一笑：“又不是不通人事，还用问这些？你乖一点，也能少吃些苦头，本王不嫌你生过孩子，你若肯柔顺些，讨好讨好本王。去王府上做侧妃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他便直接贴了上来。 楚明云一闭眼睛，大喊道：“春琼！春芽！” 两个婢女应声而起，先一脚一个将看管她们的小太监踢飞，又直接从椅子上飞跃过来，几息之间就到了卓胤明身前。 卓胤明连嘴都没来得及收回。 他明明看到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却完全反应不过来，连停止刚刚要做的动作都不能，便直接被一把推开了去。 踉跄了几步，卓胤明扶住椅子扶手，才惊愕不已的看着楚明云：“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婢女并未对三殿下动手，若说，也是我们自保在先，还望三殿下明理，告辞！” 楚明云来不及和他说更多，眼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更晚，楚明云心急如焚，只怕卓胤之已经摔了马。 她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现在他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若卓胤之不好，她的孩子可怎么办！ 楚明云急急就要往外走，而反应过来自己和她说了什么的卓胤明马上起身：“你站住！别忘了你在哪里，这是坤宁宫，是皇宫！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楚明云才没时间搭理他。 走到门口，在她的示意下，春琼上前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踹开！”楚明云直接说道。 卓胤明听到她的话简直是大惊：“你、你疯了？这里是坤宁宫，岂容你放肆！” “我便放肆了，又能如何？”楚明云头也不回，“去与皇上告状吧，看他到底向着谁！” 卓胤明一怔，继而更加恼怒：“你！” “哼！”楚明云此时却是万分后悔听他说这么久的话！ 但偏偏，害卓胤之的计划，他竟非得这般晚了才说！ 身子还有些虚，哪怕楚明云已经尽快的挪动着脚步，依旧觉得不够快。 而且，安枝和安萱还不知道在哪里！ 楚明云一边走着，脑中一边飞快思索，很快，她做出了决定：“春芽，你去找安枝和安萱，找到人后不必多说什么，带着她俩赶紧回府！” “是！”春芽马上应道。 楚明云又道：“春琼，你背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宫门口！” 春琼也听到了之前卓胤明的话，自然知道楚明云在担心什么。 论脚速，楚明云自然不能和她们相比。 当即春琼便站在楚明云身前一弯腰，感觉到人跳上来后便稳稳托住她，大踏步往宫门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楚明云的错觉，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有些担心那是皇后或者卓胤明的人，楚明云低声吩咐道：“我这就闭上眼睛趴在你肩膀上，不管谁问，都说是你家太子侧妃昏过去了，你要赶紧送她去就医！” “是！奴婢记住了，请侧妃放心！”春琼也不是个傻的，马上就明白了楚明云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找卓胤之! 楚明云说完，瞧见不远处有道人影，似乎正冲着她们的方向走来。便干脆的眼一闭头一歪，靠在了春琼的后背上。 春琼咬着牙，更用力的托住楚明云，飞快往外走去。 “哎呀，这是——” “我们侧妃娘娘身子还虚，在宫中耽搁这许久实在撑不住昏过去了……” “那快快——” 听着春琼比她交代的说的还好，楚明云放下心来。 她其实也提着一口气，不敢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春琼身上，毕竟对方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姑娘的外表。 好在，春琼不愧是练家子，步伐飞快，比楚明云自己走到宫门口要快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楚明云不由盼着，或许，卓胤之还未出事呢？ 也或许，她出门后，李清华已经使人去告知了卓胤之，卓胤之被耽搁的没有喝多，便会发现马匹的不对…… 种种种种，在心中翻过，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楚明云大松一口气。 她吩咐车夫：“先回府，问问正门殿下回来没，若没有，便一路往裴将军府上寻！” 说完，她又特意叮嘱，“要快！最快！” 话音未落，马车便飞速的跑了起来。 楚明云被拉的歪了一下，又在春琼的帮助下扶住。 春琼脸色有些复杂：“将军平日里也就好些酒水，却没想到，连这都被人算计到了……” “嗯。”楚明云皱紧了眉。 她也是没想到，卓胤明经将皇后找她商议裴兆佳婚事的事，又延展出去，做成了个局。 偏偏此局又无法破。 楚明云只能盼着，或许裴家惊醒，或许卓胤之没喝多，不管怎么样都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且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卓胤之身边还有卓胤明的人！ 还是卓胤之极其相信的人！ 毕竟，卓胤之去裴将军府，肯定只会带着自己的心腹。 那般的人，还能随意接近卓胤之的马，做什么又不会引人注意。 楚明云叹了口气，心道今日若能撑过去这一关，那卓胤之身边的眼线，也能好找一些了。 能混到卓胤之身边做他信赖之人，这样的眼线培养起来也定不容易。 卓胤明宁肯暴露这样的眼线，也要将事情办了，可见……他觉得，这件事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正胡思乱想间，太子府已经到了。 车夫停下，片刻后，站在外面回禀：“侧妃，太子还未回来。” 楚明云心中一紧，却又多了几分期盼。 至少此时看来，府中和前面的街巷，一切都是平静的。 或许，或许是卓胤之喝多了，被裴将军不放心留宿了呢？ 这也是极好的。 楚明云犹豫之后，还是谁都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旁人说卓胤之遇到的危险。 毕竟，她也拿不出有用的证据，若是告诉旁人还是始作俑者卓胤明告知她的这件事，恐怕更像个玩笑。 “去叫几个府中的小厮，随我一起去到裴将军府上去接殿下！” 楚明云还是这般说道。 车夫和守门小厮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好在楚明云如今在府中地位甚高，说话还是管用的。 但她也等不及人去叫小厮了，吩咐一声，让马车先走，等会儿让小厮们快些追上来，便将车帘一甩，催促马夫快些。 事情传到正院，李清华轻哼一声：“这不好好从宫中回来了？也没耽搁太长时间……” “这般回来，便急匆匆要去接殿下……”红参有些担心。 李清华却垂着眸子说道：“怕是要诉诉苦，让殿下心疼她几分。” 皇后说话从来不好听，与她这个正经儿媳妇都不肯好好说话，何况一个妾？ 可…… 她抿了下唇，回身吩咐道：“罢了，你从正院寻俩人，随她一起去看看。” 说完，她像是解释一般的又嘀咕道，“可不是为了她，就是想听听她与殿下是如何抱怨的。” 红参笑着应了一声“是”，连忙出去找人了。 这些楚明云都不知道。 她满心都是卓胤之摔在地上，一脸一身血的模样。 提心吊胆，却又不得不看，楚明云和春琼一边一个，掀着马车窗帘，仔细往外看着。 只怕卓胤明的人会丧心病狂到直接把卓胤之扔在路边，楚明云只好这般来找。 在路过一个拐弯的时候，楚明云眼尖的瞧见什么，连忙叫了停：“来人！快去看看，那边那个是什么？” 像是一只明黄色的靴子！ 这般颜色，在整个京中，只有两人可以穿！ 楚明云瞧着被人捡回来的靴子，只觉得眼前一黑，真的要昏过去了。 “快去给我找！”楚明云大喊道。 见众人不解，她平了平气，开口说道：“以找到这个靴子的地方为起点，所有人都散开，往四面去寻，不管有什么异常都要禀给我！” 有几人连忙去了，楚明云既怕在这里找不到卓胤之，又怕自己一耽误没去裴将军府接卓胤之。 她招了个人来，让他快去裴将军府跑一趟：“……你就告知裴将军，若殿下还未出发，便让他再等一等，等我来接他。”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前跑去。 心急如焚的楚明云并未察觉，不远处的一双眸子，正带着恨意和嘲弄看着她。 去将军府传话的小厮回来时，众人也已经将这四周都找了一圈。 可奇怪的是，卓胤之已经从裴将军府离开了，而且时间并不太久，也就一刻钟前。 可众人搜索的结果也不好，根本没看到什么活物，或者人路过的痕迹。 楚明云越发着急起来。 她简直要忍不住喊一声“卓胤之”的名字，却又担心附近还有针对太子的埋伏。 犹豫之后，她一咬牙，上了马车：“随我一起，继续找！” 马车刚要跑快，就被楚明云叫住。 从这里，到裴将军府，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一刻钟，她慢慢走，慢慢找，也不能真错过卓胤之去…… 此时，在楚明云心里，卓胤之已经是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状态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人对峙 又寻了片刻，一无所获，楚明云皱紧眉，让人又回府去看了一眼。 没有，卓胤之还没回去。 难道卓胤明撒了谎？ 但是想想当时那个场景，或许不应该。 要么，去裴将军府上问问？问问卓胤之是何时离开的，离开的时候又是什么状态。 可一旦惊动了裴将军和裴夫人，事情便要复杂一些了。 楚明云原本只盼着自己赶得及，将还未上马、或者说，还未出事的卓胤之拦下。 但那只靴子似乎已经在告诉她，她已经晚了。 咬着牙，楚明云终于下定决心：“春琼！” “侧妃。”春琼一直守在她身边。 楚明云也知道，但此时，去裴将军府上将一切说清楚，并请求裴将军协助的，春琼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她吩咐完，春琼却并不同意：“春芽已经去做事了，惠舟等几位姑娘也都不在侧妃身边，奴婢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可是去将军府传信，你是唯一合适的，旁人我也信不过。”楚明云蹙眉说道。 春琼也发起愁来。 她也明白，自己是将军府出身，刚刚也陪在楚明云身边听完了卓胤明说的全过程，去传话确实最合适，便是当时将军和夫人有任何疑问自己也能解答。 但是，但是…… “你骑马快去，进府先寻佳儿，让她来陪我，然后你再去向将军和夫人禀明原委。” 楚明云思索之后说道，“你和佳儿骑马都快，这般算下来，我身边也就半刻钟时间没人，但这些下人都是太子府的，我应该无事。” 春琼还是不放心，但楚明云态度坚决，又让她快去快回，犹豫许久，她留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给楚明云：“这个叫袖中剑，藏起来不会被人发现，真用起来却可以一刀伤人，侧妃拿着，奴婢、奴婢尽快！” 楚明云收下袖中剑，点点头，目送春琼离开。 同时，她脑中在反复复盘这件事情。 卓胤明大约真的忍不了了。 她刚刚在春琼背上的时候，还听到有宫人说起二月二，似乎康乐帝有意让卓胤之带他去民间耕种，行使天子职责。 卓胤明再不动手，卓胤之的太子之位只会坐的越稳。他那等野心，若不此时动手，便只能等着失败了。 他又何其甘心！ 今日动手，虽然仓促，但确实也合适，加上皇后辅助，多少算是让他们把握住了点时机。 所以卓胤明应该没有骗她。 只是，卓胤之到底在哪里呢？ ——不对，那靴子落下的地方，不应该这般轻易便算是搜索过了！ 楚明云挥手，带人又去刚刚看到金色靴子的地方细查。 一寸寸，一点点，她叫了个眼熟的小厮跟在自己身边，慢慢搜着每一处。 皇天不负苦心人，楚明云“咦”了一声，蹲下细细查看眼前的草丛。 似乎有一处，像是被人踩过的地方，几株小草都是歪的，但又被匆忙扶正。 若不是楚明云这般仔细的查看，怕是要漏过这么一处了。 可这到底是不是有用的线索，楚明云也不确定，只能更留了心，找到几处都踩了的地方，往树林的方向寻去。 “侧妃娘娘！”身边跟着的小厮忽然喊道，“那、那……” 楚明云抬眼去看，瞧见一抹眼熟的青色衣角从树后露出。 大约被那小厮的呼声惊到，那抹衣角很快“嗖”的一下又不见了。 楚明云心中一惊，回头示意小厮去叫人。 她不敢再大喊，怕惊到树后藏着的人。 那人是敌非友，和卓胤之在一起，便是挟持了一个天大的人质，楚明云不得不小心对待。 在小厮看来，自然是卓胤之更重要，他当即点头便往回跑去，一时间，周围竟只剩下楚明云一人。 她也怕的，便只站在原地，并没动弹。 而树后的人等了片刻，大约是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或许也想看一眼，或许通过声音确定这附近并没有多少人，竟大着胆子，将卓胤之推了出来！ “殿下！”楚明云惊呼，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 卓胤之瞧着头发蓬乱，脸颊微红，还有明显的醉态，但好在身上衣服虽然凌乱脏污，却瞧着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也并没有血迹。 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唇边翕动，瞧着像是在喊“云儿”一般。 楚明云重重咬了下唇，低声道：“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只要你肯放了殿下，我就——” 话没说完，一把匕首忽然出现，抵在了卓胤之的侧颈！ 楚明云一下子被撅住了呼吸，声线颤抖的喊道：“不要！” 而卓胤之的状态也不对，他似乎自己都站不住，只能软软的靠在树杆上。 不仅将身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他也连躲一下那匕首的力气都没有，只眯着眼睛看着楚明云，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楚明云惊的又上前两步：“你放开他！” 无人回应，但那匕首也并未继续。 楚明云狠狠咬了下唇，开口说道：“你既没按照你主子要求杀了殿下，而是劫持，想来你也知道对太子下手的下场。” “不如这般，反正我现在也没看到你的脸，你就此离开，殿下和我，都不会追究。” 楚明云自觉说的没问题，卓胤之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你是没看到我，但他看到了！” 这声音粗噶难听，楚明云确定自己从前从未听过。 而且，向来安平是跟随在卓胤之左右不离身的，怎么这次却不见了？ 她耐着性子劝道：“你此时放下屠刀，殿下也能感知你的心意，定不会为难你。” 说完这话，楚明云还眼尖的看到，卓胤之轻轻点了两下头。 似乎是在对他身后人做保证一般。 楚明云继续说道：“刚才我身边的小厮已经回去叫人，你若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那人这次沉默许久。 只是楚明云瞧着那紧贴卓胤之脖颈、甚至已经留下一道血线的匕首，实在焦心的人，忍不住又喊道：“他们真的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那匕首从卓胤之颈侧离开。 只是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楚明云便又眼睁睁看到一个染了血的刀尖，从卓胤之肩胛处伸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计划中，也有她的孩子?! “啊！”楚明云一声尖叫，往前快走几步，伸手正好能接住摇摇欲坠的卓胤之。 卓胤之似乎很努力的对着她挤出个笑脸，但又很快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楚明云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已经离开的人。 对，在她心里，那人给了卓胤之一刀只是为了回去后能向卓胤明交差。 这一刀之后，对方便可以走了。 只是，楚明云万万也没想到，那人不仅没逃，反而将那染了卓胤之鲜血的刀尖抵在了她的脖颈：“为了不被人抓住，就劳烦侧妃陪我走一趟！” 楚明云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说话的人。 眉眼似乎有些面熟，只是他却戴了一个黑色的头巾，将整个脸包住了大半。 来不及多说什么，楚明云被对方刀尖上的力量催促着站了起来。 她仰着脖子，脚下还未来得及往后撤，便听那人阴森森道：“你敢跑，下一刀便是要扎进你家太子心脏了！” 楚明云停住了所有动作。 卓胤之死了，她和三个孩子，还能得了什么好？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只是她自己，天大地大去哪里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卓胤之的两个儿子，以后不管谁登基，能放着这么大一个威胁在身边？ 她抿着唇，按照对方的指示，慢慢往前走去。 罢了，罢了，若是她死……那到底是卓胤之的长子和次子，总不能被亏待了去。 ……不对！ 没有亲生母亲的皇子过的如何艰难，只看卓胤之便知道了！ 李清华此时大度，以后还能这般大度？ 便是将两个孩子记在她名下，她能善待一时，难道还能善待一世？ 看看现在的皇后就知道了。 楚明云不愿将希望，寄托在缥缈善变的人心上。 她还是要活着的。 握紧春琼走之前留下的袖中剑，楚明云此时心中万分后悔。 早知道，便不要春琼离开了！ 而且，怎么到现在了，裴兆佳没有来，那小厮也没叫来人啊！ 楚明云不知，春琼一路疾驰到裴将军府，先去寻裴兆佳，却被告知裴兆佳去了太子府，一直未回来！ 春琼简直惊了，楚明云路过太子府，又让人回去看过太子有无归家至少两次，怎么竟不知道裴兆佳去了！ 她连忙又问过守门的，知道太子早就走了之后，心中便知不好。 来不及想更多，春琼连忙进府去求见裴将军和夫人，此时才好不容易将一切说了个清楚，还未从将军府出发呢！ 而另一边，跑回去叫人的小厮半路上却遇到了安平！ 安平气息奄奄的躺在一片杂草的深坑中，若不是他正好一脚被绊倒，还看不到这里有个人呢！ 安平也被他吵醒，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喃喃着让他去救太子。 “安大人，你先放开小的，小的才能叫人去救殿下啊！”那小厮急的不行，是甩开安平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只是瞧着安平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他又怕人真的死在这里，一咬牙，将安平背在身上，尽力快的往大路方向跑去。 以至于这会儿，还是楚明云自己来面对这匪徒。 被刀尖抵在背心上，楚明云慢慢往前走着。 她现在也不想套话什么的了，只盼着这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能放过自己，或是……自己能逃。 握紧袖中剑，楚明云反复在心中思量对策。 却不想，她不开口，那人却说话了：“你怎么出来的？” “什么？”楚明云随口答道。 “传话之人明明说，你今日会被困在皇城……”那人略带疑惑，“可是你怎么出来的？” 楚明云眼珠儿一转：“传话之人骗了你。” “不可能！”那人斩钉截铁道。 楚明云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人之所以放弃卓胤之转而劫持她，一是因她还能走动，可以被挟持着走出更远；二来，便是对方心中的这个疑惑了。 她问道：“我是否在宫中，对你们的计划还有影响不成？” “有一些。”那人沉默片刻才答道，随后刀尖用力，“你还是老实些！”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我认得你是侧妃，我手中这把刀可不认得！” “好。”楚明云答应道。 那人便问：“你是怎么出宫来的？” “坤宁宫走水了，我趁着混乱和婢女一起逃了出来。”楚明云这般答道。 那人像是很惊讶的模样：“真走水了？” “是，否则我怎么可能逃出来？”楚明云还主动说道，“你看，我知道来寻殿下，便是因为你们主子已经将计划都告知了我，否则我怎么会这般仔细的找他？” 顿了一下，那人却道：“不可能。” 楚明云微微蹙眉，才要再说些什么，却听那人疑惑问道：“还是说，在你心里，太子竟比你的几个孩子都重要些？” “什么？”楚明云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 卓胤明，竟也要对她的孩子们下手！ 一瞬间，楚明云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连汗毛都根根竖立，头皮发麻，张嘴闭嘴之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府中…… 她那蓬莱院中…… 难道也有卓胤明的人？ 那岂不是完了！ 她还特意叮嘱惠舟锁了门，谁去也不开，若是有内鬼，那惠舟想去求助，一时也出不去啊！ 楚明云脸色瞬间惨白下来，连唇上都没了血色，眼神惊恐又呆滞，唇瓣开合片刻才艰难出声：“你的意思是……” “看来并未告诉你。”那人自然是瞧见了楚明云的反应，他恶劣一笑，凑近楚明云耳边道，“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你的三个孩子，怕是都已经死咯！” 瞬间，楚明云便感觉眼前一黑，险些便要跟着死过去了！ 另一边，一直悄悄跟在楚明云身后的那双眼睛瞧着她被人劫持走，顿时目露喜色，也不再隐藏身形，反而飞快的跑了过来。 她蹲在卓胤之身边，抬手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一边轻柔的唤着一边去掐卓胤之的人中：“殿下？殿下！” “殿下您还好吗？您快睁眼看看，可吓死奴婢了！” “奴婢红参，专门来救殿下的呀，求殿下睁眼看看奴婢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差点儿就死了! 卓胤之轻微挣扎了一下，红参却是大喜，连声唤道：“殿下，殿下！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婢，奴婢是红参啊！” “奴婢红参，愿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奴婢这便背殿下回去，没有人管殿下，奴婢管！奴婢一定能救下殿下！” 红参一边说着，一边努力要将卓胤之背起来。 但卓胤之浑身瘫软无力，原本被那么一个大男人扶着都困难，何况瘦小的红参？ 红参试了几次，也没能把卓胤之背起来，反而还摔了他一次。 眼看着原本已经不流血了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红参吓的连忙用手去捂，又慌忙说道：“是奴婢没用，背不动殿下，奴婢……奴婢会陪着殿下，一直陪着殿下……” 她这边无计可施，只能坐在卓胤之身边，打着一个陪伴的名义，眼珠子却在一直咕噜咕噜转着思索着什么。 另一边，楚明云好不容易从孩子可能已经出事的惶恐中回过神来，可刚刚的斗志已经有些丧失，甚至一瞬间觉得，若是孩子们都出事了，她干脆也死在这里算了。 但很快，她又不甘心起来。 万一呢？ 惠舟和晚舟不说，三个孩子身边的人都是她和卓胤之精挑细选的，哪怕有一个混进去的，其他人群起而上，还能按不住一个？ 就像是，卓胤明想将她困在宫中，她也逃出来了；他们想弄死卓胤之，卓胤之现在也还活着。 或许，老天保佑，他们一家命不至此，有父母的好运气在，孩子们或许都健康无忧呢…… 楚明云眼中精气神慢慢重新凝聚起来，她看着眼前的蒙面男子，继续与他斗智斗勇：“我蓬莱院，也有你们的人？” “府中何处没有我们的人？”那人得意一笑。 楚明云装出一副震惊又担忧的模样，以手掩面：“竟是这般……我不能接受，我的孩子……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何你们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侧妃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斩草除根。”那人哼笑道。 楚明云故意便想激怒他，直接道：“可是太子现在也没有生命之危啊，我的孩子那么小，草都没除，找根做什么……” 那人沉默了片刻，果然暴怒：“你——” 他手上的刀子举起就要猛然刺下，而楚明云就抓住刀尖离开自己脖颈的一瞬间，将早就握在掌心的袖中剑一下子刺出！ 不管扎在哪里，反正直接扎中对方，就不算亏！ “扑”的一声，利刃扎进了对方的胸腹，楚明云觉得春琼说的没错，这把袖中剑确实锋利的很！ 而就这一下，对方将要落下的刀便忽的改变了方向。 伴随着一声闷哼，他不敢置信的怒斥：“你这贱人，竟敢伤我？” 楚明云没有说话，举起手，横着又是划拉了一下子。 也是巧，袖中剑的剑刃正好划过对方的手腕，带出一道血线的同时，完全没有防备的男人“嘶”的倒吸一口冷气，手中匕首一下子险些被他丢出去。 楚明云咬紧牙，还想再来一下，却被一只手猛的掐住了脖子！ “贱人，我真是小看你了！”蒙面男子咬牙切齿，头上青筋爆出，显然是一下子用了极大的力气！ 此生唯一一次被掐，还是上次楚母那一遭，但与这男人的力气相比，楚母还是差了太多。 此时，不过几息的功夫，楚明云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别说喘息了，她只觉得浑身上下，连力气都在丝丝缕缕的被抽走…… 但怎么能呢？ 她不能死的。 她决不能死的！ 楚明云咬紧牙关，逐渐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要失去了意识一般。 她甚至将身体也完全放松，做出一副下一刻就要倒下的模样，果不其然，掐住她脖子的手微微松了力气，对方毫不怀疑。 楚明云也顺势往下倒去。 并在倒下去的一瞬间，猛的睁开眼睛，将握着袖中剑的手猛的往前一伸—— “啊！”惨叫声之后，伴随而来的却是不少杂乱的脚步声。 “找到了！找到了！侧妃娘娘在这里！” “太好了，总算找到了！” “侧妃娘娘！” “云儿！” 听到最后面那两道熟悉的声音，楚明云手一松，袖中剑跌落在地，而她也终于能放心的昏了过去。 楚明云感觉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各种奇怪的梦，但梦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什么。 楚明云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可意识却只能浮沉在一片黑暗中，她越想醒来，却越被往下扯着——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在耳边。 楚明云正在黑暗中往下沉的感觉忽然顿住，又一声婴儿的哭声，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的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们！ 她的孩子是不是还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着？ 楚明云心中着急万分，便越发用力，终于一下子从那种虚无黑暗的状态中逃脱了出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轰然坐起，开口便唤道：“颐儿！” “娘！”卓承颐正守在她的床边，听到声音就连忙应道，“娘！” “颐儿……”楚明云眼神还有些涣散，只茫然的转着头四下找着，“平儿，安儿呢？” “小姐，您总算醒了！”抱着平儿的惠舟喜极而泣。 安萱和安枝也跪在一旁，两人面色憔悴，像是也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这会儿见到楚明云醒来，均都露出喜色。 楚明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前因后果来。 她再开口：“孩子们……” “孩子们都无事，哎呀，你快顾着你自己吧！” 一道风风火火的声音由远而近，裴兆佳小跑进来，见到她便皱紧眉，“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竟成了女英雄一般，竟还独自去面对歹人了？嗯？还敢动刀子？” “情况紧急，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楚明云这会儿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竟是这般嘶哑。 裴兆佳气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们找到你够及时，你真的会死！” 楚明云笑了笑，再次看过三个孩子之后，终于想起什么：“殿下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随他在哪里养病去 裴兆佳坐在楚明云床边，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还是惠舟，犹豫之后与楚明云道：“太子殿下和安平大人，都正在正院养伤。” “正院？”楚明云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前院？” 惠舟抿了下唇，裴兆佳“嗨”了一声：“她们是怕你刚醒来又生气，罢了，此事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那日他们寻了人，找到太子的时候，太子妃的那个叫什么红的婢女正和他在一起，回到府上之后，更是直接将太子留在了正院太子妃那里。” “而且，据说……太子妃说那婢女救助太子有功，要帮太子纳她为妾。” 楚明云听完这些，微微疑惑的歪了歪头：“我昏迷了几日？” “已经两日了——对了，邢太医还说，让侧妃多休息，少说话。”惠舟担忧的说道。 裴兆佳一挥手：“好了，那你就别说话了，我讲给你听。” “孩子——”楚明云还想问，裴兆佳干脆将卓承颐和两个小的都抱过来，塞进了楚明云怀里。 楚明云身上还有些伤，脖子更是疼的厉害，一开口就是哑的，自然不敢去抱三个孩子。 裴兆佳便道：“说来也巧，那日太子在我们府上吃酒，我想着你自己在家或许会无聊，便想着来寻你。” “到了才发现院子都锁了门，我叫开门，知道你去了宫中，想着也不能白来一趟，便想去看看两个孩子。” 惠舟此时插了句嘴：“奴婢听到是裴家小姐的声音，才开了门。” “你做的很好。”楚明云只一想，便知道当日是怎么回事了。 多亏裴兆佳来了，还陪在孩子们身边，才让他们幸免于难！ 不管要动手的是谁，在将军府的大小姐面前，恐怕都走不了两个回合！ 还好还好，他们母子果然是有老天爷都在保佑，才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问了个清楚详细，楚明云终于放下心来，这便还想再睡一会儿。 惠舟在一旁有些不忿：“明明是侧妃找到的殿下，但是却被正院抢了先……” “不知道等殿下醒来，会怎么样呢。”惠舟不悦，“侧妃拼命救回来的……” “无妨。”楚明云确定，当时那人劫持着卓胤之的时候，卓胤之是还清醒着的，也看到了自己，还与自己有过互动。 而且这件事情，就算李清华能让府中上下都瞒着卓胤之，可还有将军府的人呢！ 春琼那日及时带了裴将军和裴夫人到来，楚明云昏倒之后便是被裴夫人抱上了马车。 卓胤之随意找个人问问，此事便不可能被蒙蔽过去。 再说了，现在她还未好全，就算卓胤之在蓬莱院养伤，她也没办法照顾对方，在正院便在正院吧。 至少，李清华肯定会全心全意的照顾卓胤之的。 楚明云又撑着喝了一碗参汤，与裴兆佳郑重道了谢，便又睡了过去。 这般醒醒睡睡，又足足养了三日，楚明云才终于能起来床了。 这期间，她听说卓胤之和安平也逐渐苏醒，他们二人都是被下了药才昏了过去，安平身上还好都是皮外伤，只卓胤之肩膀那一刀稍微重了些。 但养了这些日子，卓胤之也能起身了。 康乐帝听闻此事之后却是大怒，勒令严查、细查！ 因为春琼已经将此事详细回禀给裴将军，包括在坤宁宫侧殿中，卓胤明说的那一切。 裴将军尝试将嫌疑人往卓胤明身上引时，却听说那日卓胤明也出了事。 “……说是那日三皇子根本没有进宫，反而是到了郊区宁远寺为帝后祈福，却也半路遇到了歹人。” “他的马被歹人打伤，发狂将三皇子甩下了马，他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这是裴兆佳告诉楚明云的。 楚明云惊讶之后，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卓胤明这计谋也算完善。 这边卓胤之出了事儿，那边卓胤明也遇袭，那康乐帝要找凶手，他卓胤明还算个受害者呢！ 楚明云不由问道：“他当真摔断了腿？” “那谁知道呢？还能去掀他被窝去看不成？”裴兆佳哼道。 楚明云想也是，只需要买通一两个太医，就说是确实断了腿，谁还能质疑不成？ “我爹在家气的不行，在院子里转圈想着该怎么办，那地砖都快被他磨平了。” 裴兆佳叹气，“可惜我爹那脑子，上阵打仗可以，想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一点办法没有。” 话糙理不糙，楚明云含笑安慰：“将军能救下殿下与我，已经是大恩，这些事情将军府还是不要掺和，回头让殿下自己想法子去。” “对！”裴兆佳说完，又想起什么，凑近楚明云小声道，“对了，粒粒婆家的情况，我打听清楚了！” 楚明云惊讶看她：“当真？怎样怎样？宇文家还未答应提前婚约吧？” “那日我来寻你，原就是准备与你说这个的。”裴兆佳挠挠脸，“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给忘了，也、也忘记去与宇文家说了……” 楚明云一听便知道不好：“他们定下婚约了？” “还没有吧？我也不确定，刚刚忽然想起来——你别急，你别急，我这就让人去问问！”裴兆佳说完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又拐了回来，疑惑的看着楚明云，“我还未与你说那家人的恶心呢，你怎么像是知道了似的？” “我猜测，便不太好，之前就想先与宇文大人说莫要着急定下婚约的。”楚明云只得这般说道。 还好裴兆佳并未疑心，将自己人去打听到的那家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唾了一口：“个痨病鬼，还想把粒粒骗过去给他续上香火，真是不要脸！” “希望还来得及。”楚明云忧心忡忡，“那家人是不是很难缠？” “或许不好办的，云儿，你可有什么法子？”裴兆佳也苦恼道，“而且粒粒那般固执的性子，早就认定自己会嫁给那痨病鬼，现下怕是说什么都晚了。” “不若，便让皇后赐婚吧。”楚明云慢慢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好了就先来看她 不过，也说不定呢？ 之前皇后想用裴兆佳的婚事拿捏楚明云，但裴家那般势力，便是康乐帝，面对裴将军的时候都不敢太过肆意。 但宇文大人官职虽然也不低，放在朝中却不显眼，也并不是康乐帝的心腹重臣。 可又是楚明云的好友。 皇后想拿捏，那拿捏宇文粒其实更简单。 不过自然，皇后之前更想破坏楚明云和裴家的关系，才以裴兆佳的婚事做筏子。 “好好策划一下，演一出戏……给她看。”楚明云抬眸，与裴兆佳对视。 同时，心中筛选过几个名字，随后一顿。 之后，楚明云微微勾唇，看向裴兆佳：“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但是要快！” 还有一个月便是春闱了，那之后，这事儿便不好办了。 因为还在养伤，事情都是裴兆佳去办的。 好在，散播流言这种事情，裴兆佳做起来也很是熟练，甚至没几日，楚明云便听说三皇子卓胤明连断腿都顾不了了，被人抬着进了宫。 趁着频繁与裴兆佳的接触，楚明云也不着痕迹的将上一世裴将军失败的原因提醒了她。 其中一个姓李的副将吃里扒外，不仅一直与卓胤明有所联系，还暗通北疆，楚明云也以察觉他和卓胤明有关系告知了裴兆佳。 而北疆那边，北疆当朝三皇子是个猛将，却又奸诈成性，楚明云也让裴兆佳转告了裴将军，一定要小心那人。 赶在二月初一，卓胤之终于从正院出来了。 他脸色惨白，胸前的伤应是还没好，一手被红参扶着，慢慢向着蓬莱院走来。 楚明云听到消息后连忙到门口接他，却被他摆手止住：“你也没好全，快回去坐着。” 说完，他不着痕迹的将手从红参怀里抽出来，同时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孤。” “殿下……”红参娇嗔的喊道。 但卓胤之并未理睬她，进去的同时，还不忘将殿门关上。 楚明云此时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的。 她站在原地，并未上前去，反而像是与卓胤之保持了一段距离似的，只开口问道：“殿下，红参姑娘她……” “莫要多想，孤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卓胤之有些蹒跚的走过来，坐在楚明云身边，又拉着她坐下。 楚明云手心还有被袖中剑割出来的伤痕，卓胤之细细看了几眼，忽然一低头，吻在了那些伤痕上。 温热的触感吓了楚明云一跳，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卓胤之在做什么，当即连忙把手往回收：“殿下……” “辛苦你了，当时那般，只你自己，还敢跟着他走……”卓胤之低着头说着，并未抬眸去看楚明云。 楚明云抿了下唇，自然的答道：“不跟他走，怎么救殿下。” 私心如何想，也不必他知道。 卓胤之却是闭了闭眼睛，用尽力气才控制着没将楚明云抱进怀里。 他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一闭眼睛就像是看到那日楚明云孤身一人与那歹人周旋的场景，每次结束，都是她被人用刀抵着，慢慢远去。 有时候做梦梦到这一幕，卓胤之还会猛然惊醒，喘息许久才能平复激烈的心跳。 他至今都还搞不明白，这般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来的那般大的勇气。 为了救旁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一定很爱我吧。 这般想法最近总也盘旋在卓胤之心头，让他一时甜蜜，一时又觉得愧疚。 这般纯粹的感情，他大约是……无法回馈的。 实在是对不住她。 所以能走了之后，卓胤之第一件事，便是想到蓬莱院来瞧瞧楚明云。 轻咳一声，敛住所有思绪，卓胤之温声与楚明云说起：“太子妃最近照顾孤的伤势很是辛苦，孤一时不好拂她面子，便将红参留在身边伺候。” “是。”楚明云倒是觉得无所谓。 只要卓胤之知道，是她费心救了他就好。 至于李清华或是红参，都无所谓，她只要卓胤之活着，能愿意记住她的救命之恩当然更好。 “你……”卓胤之很想让楚明云莫要介意，或者不必多想，但是又想到她那般爱自己，如何能不吃味呢。 叹了口气，他握住楚明云的手指轻轻捏一捏，“孤尽快打发了她。” 楚明云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应道：“是。” 她这般乖巧，却让卓胤之心里更不是滋味。 但是此时他也不能许诺更多，也不知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牵着楚明云的手，沉默了片刻，终于想起一个话题：“颐儿呢？还有两个小的，许久未见，孤倒有些想他们了。” “那臣妾让人抱他们过来。”楚明云应道。 卓胤之点点头，还不肯放开楚明云的手。 这让她连起身都不能，只怕一动弹再牵连到他胸口的伤势，只能扬声唤了惠舟，让她去叫人。 不过，楚明云倒是想起问卓胤之：“二月二，殿下只能与皇上告假了吧？” “不，孤要去。”卓胤之稍稍松了口气，感觉终于有话可以聊了。 刚刚的氛围，他实在不善应对。 对上楚明云有些疑惑的目光，卓胤之解释道：“对方这般行事，便是不想孤去。父皇确实不太舒服，具体孤不能告诉你，但孤不去，便便宜了旁人，孤不愿意。” 他从前在楚明云跟前也算坦诚，但也未像今日这般，将自己的心思说的这般清楚。 但楚明云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只蹙眉看向卓胤之胸前：“那殿下的伤……” “无妨，能坚持。”卓胤之坚定道。 二月二，帝后与民同乐，皇上要去农田做耕种，皇后则要带着命妇一起去养蚕抽丝，体会民间辛劳的不易。 若是康乐帝自己去，怕是催着牛犁地几步也就算了。 可换成卓胤之，却是万万不能偷懒耍滑的。 他还得干的更多，干的更好才行。 可他的伤，就在肩膀到胸口那里，若是到时候手臂动作太过，牵扯到伤口，再崩开流血了怎么办？ 楚明云将自己的担心讲给卓胤之听，却换来对方有些定定的盯着自己的、有些奇怪的目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就知道她爱惨自己了! 楚明云有些疑惑，与卓胤之对望片刻，忍不住唤道：“殿下？” “云儿……实在太过关心孤了。”卓胤之叹道。 哪怕同样的意思，之前李清华刚刚也说过，但卓胤之却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楚明云果然是爱惨了他。 罢了，她既这般，自己也该让她放心一些。 想着，卓胤之就开始脱起衣服来。 楚明云惊呆了。 她不敢相信。 便是两人单独相处，但，此时还是白日，红参她们也还在门口，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伤啊！ 啊？难道他是想用这种办法证明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 便是需要用到力气的大动作，也不会崩开了？ 楚明云连忙摆手，才要说什么，就听到门被一下子推开。 衣服才脱了一只袖子的卓胤之闻声望去，就瞧见兴冲冲跑进来的卓承颐，还有跟在他后面的一大群下人。 能在太子府伺候的都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只余光瞥见卓胤之在脱衣服，这些人便不肯进来了。 但也没人敢上前把门关上。 ……半晌，卓胤之默默将衣袖套好，然后拍拍卓承颐的肩膀，心情很是复杂的喊道：“颐儿啊……” “父亲！”卓承颐已经会喊两个字了。 卓胤之顿时心情更加复杂。 倒也不至于和一个一岁孩子计较，卓胤之轻咳一声，却见卓承颐很是熟练的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楚明云的膝盖，还要抱着她的脖子和她贴贴。 “卓承颐！”卓胤之提高了嗓门，让那对母子都看向自己，才严肃问道，“你在做什么？” “啊？”卓承颐有些茫然。 “你是男子汉，不能做出这般形容，快下去！”卓胤之严肃说道。 卓承颐呆呆的、却格外听话的从楚明云膝头滑了下去。 正好此时，平儿和安儿也来了，屋子里的气氛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卓胤之情绪也逐渐恢复，忽然觉得刚刚和一个孩子置气的自己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 但今日再看楚明云，他的确是有一些不同的感受。 带了些不明所以的悸动，是卓胤之从前没有过的感受，这也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楚明云自是没察觉到他这番心情的。 她正抱着平儿，又询问乳母安儿的情况，随后再将安儿接过来，一边一个抱在怀里。 卓承颐就挤在她身边，亲亲热热的一起逗弟妹玩耍。 楚明云想起卓胤之还在，便不时抬头，告诉两个小的，那是他们父亲，又让卓承颐去坐在卓胤之膝盖上。 安萱忍不住说道：“殿下和侧妃这般逗孩子玩，奴婢瞧着，竟与普通百姓家没什么不同了。” “是，奴婢从前在家中，看新成亲的小叔和婶婶便是这般。”安枝也跟着说道。 这话楚明云只是笑笑，还觉得两个婢女挺会说话的。 而卓胤之，却只觉得心情更加激荡，甚至忍不住都想要附和两声。 他也确实说了，他说：“孤与云儿，自是会白头偕老的。”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不对劲了，毕竟楚明云只能算是一个妾，而且门口，还有红参听着。 但再细想，其实这般说也没毛病，毕竟他们年岁相差不大，一个白了头，另一个自然也不年轻了。 楚明云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还觉得卓胤之奇奇怪怪的，忽然说这种话干什么。 但这话却将卓胤之自己臊的不行，他略有些慌乱的四下去看，看了几眼又想起卓承颐还在自己怀里，又连忙回头来逗着他玩，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去看楚明云。 活了二十三年，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慌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卓胤之心中叹了口气，强作镇定，还想与楚明云一起逗着两个孩子玩一会儿。 不过楚明云一直忧心他的身体，提醒了好几次，最后干脆起身，让乳母将两个小的带走，又让卓承颐自己坐在一旁。 她叹道：“臣妾也不知道殿下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只是这才中刀几日的功夫？殿下也请爱惜爱惜自己吧。” “好……好，孤会的。”卓胤之叹息般的说道，同时感觉，楚明云实在是爱惨了自己。 为了转移这种心情，他忙又解释道，“刚刚孤想给你看看伤口呢，也不方便。” 楚明云一愣，眨巴眨巴眼睛。 原来，他是想让她看看伤口吗？ 那倒是她想多了…… 不由自主的咳了一声，楚明云问道：“邢太医怎么说？” “只要别太用力活动手臂，也不能太辛苦，其余都无碍了。” 卓胤之又问，“你这儿呢？” 但问完，他却蹙起眉来：“罢了，来人，传邢太医！” 楚明云觉得也是，他们二人说自己的病情，难免总有遗漏或者说不清楚的时候，叫邢太医来彼此也都能更放心些。 她真的是拼死救下的人，总不能为了二月二争口气，再出问题啊。 卓胤之就这般在蓬莱阁耽搁了大半日的功夫，又在这里和楚明云一起用完晚膳才走的。 他还说：“孤有心留下，但你身上也没好利索，孤只怕你担心孤的伤也睡不好，到时候身体更难养好。” “是，臣妾确实会因为担心睡不好。”楚明云小小声说道。 卓胤之便笑的更加开怀了。 每次楚明云这般带着感情的表达，都能让他着实开心一把。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啊。 红参却是快要将牙都咬碎了。 她搞不懂，明明卓胤之也承认是她救了他，还在李清华面前赞扬了她一顿，说若不是红参赶到的及时，他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一见到楚明云，卓胤之的眼神便黏在了她身上，拔也拔不下去。 红参看的气闷，这会儿见卓胤之待了这许久，还走的一步三回头，实在忍不住：“殿下，奴婢瞧着，侧妃身形都与从前不同了！” “怎么？”卓胤之连忙问道。 红参一咬唇：“到底是生了几个孩子，奴婢看着，侧妃娘娘的腰身比从前粗了不少，小腹更是平不下去了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这样正好 红参说着，还意有所指的扭了扭腰身，为了展示自己的美好身段，她还着意看了看卓胤之有没有看自己。 卓胤之是看了，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女子腰身是粗是细，小腹平或又不平，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女子。 而且楚明云有孕的时候，肚子被撑的那般大，自然不可能与未孕育过的女子相比了，这实属正常。 若是因为一女子给他生孩子而撑大了肚子便嫌弃她，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至于相貌，他这府中，从正妃到侧妃到婢女就没有长的丑的。 美有各种不同而已。 至于其他，楚明云生完孩子之后卓胤之还没和她太过亲密，但也亲过抱过，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似乎更软了一些。 他是很喜欢的。 所以也不明白，红参到底要说什么。 红参等了片刻，没能从卓胤之脸上看到不喜之类的神色，顿了一下之后叹道：“殿下……” 她现在和卓胤之一起走的时候，就直接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这完全不是婢女该站的地方，便是方氏、苏氏等侧室，也不敢挨着卓胤之这么近。 但红参现在就觉得，自己应该站在这里。 她还想再靠近卓胤之一点，却又有些不敢，这会儿见卓胤之没有反应后却忍不住了，上前拉住他的衣子：“殿下，奴婢真的心里全是你……” “唔。”卓胤之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娘娘之前说的那件事儿，殿下，是如何想的了？”红参又迫不及待问道。 卓胤之完全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什么事儿？” 话才说完，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跟了上来：“殿下，侧妃娘娘请您回去一下！” 都不必说是哪位，卓胤之打眼一看便知是蓬莱院的人，毫不犹豫扭头便回去了。 红参张了张嘴，才要说将自己纳妾的事情，却见卓胤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匆匆忙忙就往来的路走去。 她气恼的一跺脚，到底不甘心，也连忙跟了上去。 楚明云是忽然想起，忘记与卓胤之说宇文粒的婚事了。 “……竟是这般，好，孤知道了。”卓胤之点点头，忽然又笑起，“好，那孤再帮你添一把火。” 楚明云不解的看着他，卓胤之笑道：“总得再给他们多一些刺激，你们的计划才更好实施。” “殿下不觉得臣妾是胡闹吗？”楚明云坦白此事，也是怕以后被他察觉到端倪，惹了嫌弃。 卓胤之却摇头道：“孤觉得，你做这些，定是有你的道理。” 楚明云忍不住莞尔一笑，又轻声唤道：“殿下。”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卓胤之将她搂进怀里。 双手抱紧人的一刻，卓胤之心中闪过的唯一念头便是：哪里粗了？ 这般娇柔的身体，这般刚好契合的拥抱，一切都刚刚好，特别好。 休息了一日，卓胤之便进宫去了。 康乐帝最近身体不太好，但也在听说了他被劫持的事情后，日日遣人到太子府探问他的情况。 这回卓胤之进宫，除了让康乐帝放心之外，还要帮楚明云一把，再刺激刺激皇后和卓胤明。 站在康乐帝床边，卓胤之据实以禀：“那日儿臣陪着裴将军喝的有点多，裴将军担心儿臣骑马有危险，便想套马车送儿臣回去。” “但是儿臣不愿意坐车，想着将军府回去也不算太远，走一走，正好也能散散酒。” “也是儿臣命大，后来才知晓，他们竟还给儿臣的马喂了药，若儿臣真骑了马回来，便今日怕是没办法站在这里与父皇说话了……” 康乐帝连忙怒斥道：“胡言乱语的什么！那般不吉利的话不许乱说！” “是，有父皇保佑，儿臣也算命大，到底没骑马。” 卓胤之继续说道，“他们见儿臣这般，大约着急了，直接在儿臣的水囊中下了给马匹用的药物，导致儿臣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完全不能动弹。” “但是儿臣的头脑又是清醒的，能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偏偏动不了，非常难熬……” 卓胤之说着，像是想起那日的惨状一样，忽然就哽咽了起来，“儿臣被人挟持，偏偏还什么都知道，亲眼看到身边的人被他们一一杀害……” “若不是儿臣那侧妃警醒，细心耐心的来找到儿臣，那……” 卓胤之说着，抹了把脸，“不说这些了，父皇保佑，儿臣现在还能好好的。” “你也确实是好运气，还有你那个侧妃，也是个好的。”康乐帝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他咳的很是厉害，几下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卓胤之连忙上前帮他拍背，又亲手接过太监倒来的水慢慢喂他。 康乐帝缓过这口气，才对卓胤之说道：“朕现在看着你一切都好，便也放心了。二月二之行，还是你替朕去。” 卓胤之应了一声，又问道：“父皇这般，太医怎么说？母后可知晓了？” “没有，只你一人知道。太医说是天冷的原因，等再暖和些，朕便无碍了。”康乐帝这般说道。 卓胤之低头应是，心中却已经转过不少念头。 同在宫中，又是掌管后宫的人，皇后不可能一点也没察觉。 不然，她最近不会频频召卓胤明入宫。 她不了解康乐帝的病情，便只能更猜测，更担心，怕是唯恐康乐帝一下子不好了，便只能便宜他这个太子。 真是，好笑。 瞧着康乐帝有些累了，卓胤之弯腰轻轻退了出去。 一个宫女正端着茶盘要进殿，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卓胤之低声说道：“让皇后知道。” 那宫女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进殿伺候康乐帝喝药。 卓胤之想了想，干脆自己往坤宁宫去了一趟。 皇后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一瞬间连表情都没控制好，惊声在自己宫中问道：“他不是险些死了吗？怎么忽然就能出来走动了？” 等真的召见了卓胤之之后，皇后的目光不由总也上下打量着他，之后忍不住露出一丝失望来。 第二百章 算计皇后，成了! 卓胤之只当没看见，上前行礼：“见过母后。” “你可还好？”皇后问道。 卓胤之笑起来：“劳母后垂询，儿臣一切都好。” 皇后目光上下看了他几圈，见他果然无碍，心中叹气，面上好歹保持了平淡：“起吧。” “是。”卓胤之肩膀处的伤已经在隐隐作痛了，他却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般，站直了身子，对着皇后笑道，“儿臣此番历险能平安回府，还要谢过母后。” 皇后一抬眼，还没来得及说出谦虚的话，卓胤之已经继续说道：“若不是母后恰好那日将儿臣侧妃叫进宫中，她也不会正好幸运的得知此事，继而救了儿臣。” 皇后目光一厉。 卓胤之还是那般笑道：“所以说，儿臣此番能安全回来，还要多谢母后。” 皇后咬了咬牙，大约想挤出一个笑来，却实在困难，便只能木着脸说道：“倒也不必。” 卓胤之笑了一声，又与皇后夸起楚明云来，直将楚明云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最后还提到裴兆佳和裴将军。 “儿臣那侧妃身边不少朋友，父亲官职显赫……” 卓胤之说着说着，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猛地顿住，继而不好意思的笑笑，却还是忍不住像是炫耀一般，“那日儿臣听说，还有一位要嫁去孔孟之乡，她父亲原本就是文职，以后……” “儿臣这太子之位坐的越发稳妥，母后也尽可放心了。” 卓胤之说完，不管皇后是什么难看的表情，一拱手，便告退离开了。 半晌，皇后猛地一拍桌子：“反了他了！” “皇后娘娘，太子……不会知道什么了吧？”她身边的宫女却有些惊慌的开口。 皇后不耐道：“他能知道什么？本宫就是他的生身母亲，他还能怀疑什么？” 说完，她又气的一拍桌子，“楚氏实在不安分！本宫不给她个教训，倒显得本宫无能了！” “娘娘，前日听说的那件事……”宫女小声开口。 皇后沉吟片刻，森然笑着开了口：“是个好机会。” “而且，刚刚太子说的那个要嫁去孔孟之乡的便是宇文家的吧？呵呵，想的美，本宫便不能让她这桩婚事成！”皇后几乎目呲欲裂道。 楚明云还不知道坤宁宫发生了何事。 倒是清潭到了蓬莱院，说太子妃有事与她商议。 楚明云还未出去过，当下虽有些犹豫，但也准备换了衣服便去正院。 清潭却说道：“侧妃娘娘身子不适，不必亲自前往，太子妃娘娘让奴婢传话，想问问侧妃可同意红参为妾。” 楚明云是真没想到，竟会问自己这个。 她“额”了一声，继而笑开：“这事儿，太子妃姐姐自己定就是了。” “那侧妃娘娘没有异议，奴婢便这般回禀太子妃娘娘了。”清潭语气里藏了一丝无奈。 楚明云也只能点头。 卓胤之纳妾，她有什么异议啊？ 至于这纳的是良家还是婢女，又关她什么事儿啊？ 谁知道，清潭又硬着头皮开口道：“那等太子回府，还要劳烦侧妃娘娘与太子回禀一声。” 楚明云：？？？？ 所以这是让她来做坏人是吗？ 楚明云简直要被气笑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道：“我若去管此事，是否有些不妥当了？” “既然太子妃娘娘觉得可以，那这件事就交给侧妃娘娘了。我们娘娘身边离不开人，奴婢先告退了。” 清潭离开的也有些匆忙。 她大约也只是负责将话传到，而且楚明云看着，她似乎还有些不自在似的。 一时没往其他事情深想，楚明云只觉得李清华此举格外可笑。 红参是她的人，若得了太子宠幸，自然会有种种后果。 可那又怎么样？ 再说了，红参的心意，又不是今日才有的，她恨不得早就昭告整个太子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要伺候太子。 大约来问她，只是因为她去救太子的时候，红参抢先将太子带回了正院。 但那又怎么样了？ 而且，根据卓胤之的表现，明显他是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的。 楚明云没问过卓胤之那日的事情，但是安枝和安萱却早就从安平那里了解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安平是在卓胤之被药晕了之后才察觉到自己中了药的。 他和卓胤之中的一样的药，说是一直头脑清醒，但就身体不能自控，完全没有力气，软绵绵的站都站不起来。 可外界发生的一切，他能听到，也能看到。 所以楚明云从不担心。 便是红参将卓胤之带回来的又怎么样？ 卓胤之又不是不知道，到底谁救了他。 楚明云不介意红参抢了她什么——毕竟又没抢走，而对红参做妾的事情更没意见了，随便。 她已经生完三个孩子，还盼着一时半会不再生育了呢，能有人分担太子的宠爱，自然是好事。 虽然楚明云觉得卓胤之也不一定就会宠爱红参。 胡思乱想了片刻，楚明云才准备去看看孩子们，然后和卓承颐一起用晚膳，忽然就听到外面响起杂乱的声音。 片刻之后，裴兆佳满脸兴奋的冲了进来：“成了！云儿，成了！” “难道是！”楚明云也跟着兴奋起来，站起身问道。 裴兆佳朗笑一声：“皇后下旨给宇文粒赐婚！赐婚对象，就是那名不见经传的赵赫！” 楚明云心中一松，忍不住追问：“已经下旨了？” “是，这道懿旨来的突然，于文府上都还在懵着呢，我听了这消息，连忙就来告诉你！”裴兆佳很是高兴。 楚明云也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 极好，极好啊！ 与她所算的几乎一样。 皇后要下这样的旨意，定不会与康乐帝商议。 而同时，她也不会再来问楚明云，反而要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事情办成了，再来寻楚明云，让她看看对皇后不顺从的下场！ 不敢抗旨，便只能与从前那个退亲。 楚明云和裴兆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裴兆佳笑了一会儿，又叹道：“只怕粒粒要先难熬几天了。” 第二百零一章 有诚意，就好办 宇文粒还是很在意那个痨病鬼的。 几封书信之后，在她心中，对方应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才对。 “没关系，她连人都没见过，现在所想的不过是一个虚像，回头想个法子，让她知道那人是什么模样就好了。”楚明云却不担心。 其实激怒皇后，让她不管不顾下旨给宇文粒赐婚并不如何困难，难的就在于，如何让赵赫进入皇后眼中。 赵赫，是上一世与楚慎猷同届的探花郎。 身为探花，相貌、学识自不必提，楚明云看好他，还是因为他的家世。 他，无家无世，唯一亲近的只余一位大伯。 上一世的赵赫被福平郡主招为了郡马，可惜那福平骄纵任性，对赵赫非打即骂，还豢养男宠。 原本应该是天纵奇才的赵赫成亲三年便病故，福平郡主却毫不在意，反而与男宠越发猖狂，最后还是长公主看不下去，出手教训了她。 楚慎猷因为赵赫的死还有些伤心，与楚明云叹过一次，她便记得了。 宇文粒那般温软的性子，婆母小姑稍微硬一些她便不知所措，倒不如和赵赫这般的在一起，自己当家做主，还能留在京中，与娘家、与她们这些朋友也都能互相帮扶。 这般直接的插手他人婚事，楚明云难免有些惴惴，但不管怎么样，总比被骗去嫁给那痨病鬼，做一辈子的寡妇好啊。 裴兆佳也是一般的心思，拉着楚明云絮絮说了半天，便往宇文府上去了。 楚明云也准备好了皇后召见她的准备，安心等待。 卓胤之回来后便直接到了蓬莱院，迎接他的，自是楚明云的笑脸。 她也有些好奇：“殿下是如何说服皇后娘娘的？” “何必说服？孤只需要提一提宇文家，又说这太子之位坐的越发稳当了，她便按捺不住了。”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却是一顿。 她想起之前那个猜测，小心的问道：“殿下……不生气吗？” “生气？”卓胤之挑眉。 楚明云抿了下唇，换了个说法：“伤心？” “小时候还会，现在不会了。”卓胤之笑道。 他说的轻描淡写，楚明云却听的有些难受，甚至忍不住代入了一下小小的卓承颐。 张了张嘴，想安慰，她却无从开口。 大约此时说什么也都晚了。 但她的眼神含了太多情绪，让卓胤之忍不住露出些笑来。 抬手轻轻按住她的脑袋，卓胤之低声道：“不必想太多，现在已经很好了。” 楚明云点点头，抬手握住他。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卓胤之似乎有些太过用力、太过紧绷，做事情总一板一眼的，不像是卓胤明那般松弛有趣。 但造成这些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他的过往吗？ 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除了让自己乖一点、懂规矩一点好讨父母的喜欢，一个小小孩儿，又有什么旁的办法呢？ 若是他像卓胤明一般，自小便得了偏爱，不管做什么都有恃无恐，哪里还需要这般小心翼翼呢？ 不过，好在现在卓胤之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不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大约也如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太子之位坐的越发稳当了吧。 正在卓胤之怀里待着，楚明云却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马上撑起身体，继而不敢置信的看着卓胤之肩膀伤口处漫出的血迹：“殿下！” “嗯，孤该去换药了。”卓胤之叹气。 楚明云皱紧眉，跟了两步，却被卓胤之摆手制止：“你也别乱动了，快养着身子，早些完全康复才好。” “那殿下晚些时候还过来吗？”楚明云问道。 卓胤之面上露出些愉悦之色来，点头应答：“来。” 楚明云便没再说什么，低眉屈膝送他离开。 结果卓胤之前脚才走，后脚红参就来求见了。 她带了些趾高气昂，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羞涩，进门便问楚明云：“太子妃派奴婢来问问侧妃，白日里答应的事情可做到了？” 答应的什么？ 楚明云莫名其妙看了红参片刻才明白，之后倒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起来。 好好好，红参这真是将迫不及待都写在了脸上。 她笑道：“殿下忙了一日回来，伤口都还未换药，我未来得及与他说。” “不过三两句话，如何就没来得及？殿下来蓬莱院这许久……”红参不满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明云沉声打断：“你是在教我做事？” 红参一顿，低头行礼：“奴婢不敢。” “知道不敢，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楚明云皱起眉来。 红参咬了下唇，到底有些不忿，却再不敢说什么，只能行礼告退。 “越发没规矩了。”楚明云叫了安萱过来，“去正院，帮我问问太子妃娘娘，怎现在下面人这般没规没矩的。” 安萱犹豫了一下：“要提到红参姑娘吗？” “提，咱们又不污蔑她，将她说的那句话每个字都回禀给太子妃。”楚明云轻哼。 安萱领命去了，惠舟有些担心：“侧妃，直接这般说，是不是有些不好？” 楚明云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李清华让她与卓胤之提此事已经是在恶心她了，而且是强加的任务，不管她答不答应都是一个结果。 就这般，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兴高采烈的去完成吗？ 她越觉得为难，李清华大约会越高兴一点吧。 很快，安萱回来，带了李清华送给楚明云的一套首饰。 “瞧着是好料子，只是款式有些老气了。”晚舟小声嘀咕。 楚明云猜测，这大约是李清华嫁妆里的好东西。 让人将盒子盖好收起来，楚明云勾唇笑了笑。 好吧，既然李清华这般有诚意，她也应该好好把事儿办成了。 而且，楚明云这会儿也有些好奇起来。 既然卓胤之明明知道救他的是自己，却又对红参有些迁就，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是因为对李清华的内疚，还是如何？ 楚明云也想试试，看卓胤之对红参会包容到什么程度。 于是，等卓胤之换好药过来与楚明云一起用晚膳的时候，楚明云便直接提了此事：“今日太子妃与臣妾说，红参姑娘现在这般没名没分的伺候在殿下身边，也不太合适吧？” 第二百零二章 她中毒了?! “嗯，她不是要帮孤纳妾吗？”卓胤之不甚在意道。 楚明云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随便她们，一个婢女，还是一个妾，无所谓的，府里养得起。”卓胤之说着，给楚明云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 楚明云只好专心用饭。 但饭还没吃完，外面有人来禀，说苏姨娘自己亲手炖的汤，想给殿下加餐。 卓胤之不甚在意：“送上来吧。” 随后，他又和楚明云说道：“苏氏的手艺倒是不错，大约从前是伺候在皇后小厨房的，炖的汤味道很是鲜美。” “殿下这般说，那臣妾也跟着殿下有口福了。”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笑着隔空点了她一下，可等汤盏送上来之后，两人才发现，苏氏竟然只准备了一小杯的汤。 明显便是，只给卓胤之的。 这一下弄的楚明云有些尴尬了，卓胤之也很是生气，将汤盏往旁边一推，明显是不准备喝了的样子。 楚明云眼珠儿一转：“殿下，那汤瞧着确实不错。” “你不生气？”卓胤之蹙眉道。 楚明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苏氏这般，便是没将她放在眼中的。 她笑笑：“这有什么可气的，怕是苏妹妹之前开始做的时候，并不知道殿下要来臣妾这里用饭，便只准备了殿下的量。” “哼，搞的这般小气。”卓胤之说着，却是将汤盏端过来放在了楚明云眼前，“你不生气，尝尝也好。” “多谢殿下。”楚明云笑盈盈说道。 这有什么好气的？ 回头她还要使人去告诉苏氏，这汤啊，被她楚明云给喝了。 只一口，楚明云眼睛便微微瞪大，忍不住夸赞道：“味道确实好的很。” “殿下若真不喝，臣妾便要全喝光啦？”楚明云嬉笑着开着玩笑。 “云儿喜欢，以后便让她每日准备好给云儿送来。”卓胤之笑道。 楚明云表现出些不好意思和犹豫来：“会不会太麻烦苏妹妹了？” 话虽这般说，楚明云却像是忍不住一般的又喝了一口。 卓胤之看着她笑：“那又怎么了？你是府中贵侧妃，她伺候孤，也该伺候你。” 楚明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虚伪的推辞，低头将汤羹喝光。 除了要恶心苏氏之外，楚明云是真觉得这汤的味道很是不错。 饭后，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到底卓胤之还是扒了衣服给楚明云看过自己的伤口。 “是好了些，但是殿下——” 话没说完，楚明云却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她闷哼一声，抬手按在椅子扶手上：“殿下……” “怎么了？云儿？”卓胤之被她惊的一下子站起来，眼睁睁看着楚明云不过片刻之后便苍白了脸。 硕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出，楚明云艰难说道：“臣妾……腹痛……无比……” “来人啊！去请邢太医！快！要快！”卓胤之大喊道。 楚明云又拉住他的袖子：“晚膳……” “晚膳的碗碟还未送回去！”安枝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卓胤之扭头：“都给孤留着，让邢太医一一检查！” 像是想起什么，哪怕不愿意承认，卓胤之还是说道：“尤其是苏姨娘送来的汤盏，一定放好！” 安枝已经机灵的出去，将所有餐具重新端进来亲自保管。 楚明云却已经痛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腹中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左右突击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她也确实是没忍住，当即吐了起来。 邢太医来的时候，楚明云已经吐完躺在了床上。 腹中吐的空空之后确实舒服很多，但楚明云还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疼痛依然在。 卓胤之寒着脸看邢太医给楚明云诊脉，断定为中毒之后，脸色更是黑沉如锅底。 这般大的胆子！ 竟敢将毒药下在他们的饭食中！ 楚明云却挣扎着提醒道：“邢太医，殿下与我同食，快给殿下诊一诊！” 卓胤之目光马上温柔下来。 邢太医依言上前，给卓胤之把脉之后，却是疑惑的“咦？”了一声，之后再细细把脉，又是“咦？”了一声。 这两声咦的二人心中都有些着急，半晌，邢太医收回手，有些不确定道：“殿下身子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卓胤之和楚明云异口同声的追问道。 邢太医捋了下胡子，蹙眉道：“只是，殿下身子似乎有些发虚，臣也不确定是因为受伤，还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殿下未中我中的毒？”楚明云追问一遍。 见邢太医点头，卓胤之和楚明云又对视一眼。 大约猜到问题在哪里了。 卓胤之直接让人取来苏氏送的汤盏让邢太医检测：“只有这一样，侧妃用了，而孤没用。” 邢太医应声“是”，取过汤盏，加水搅拌后细细查验起来。 片刻后，他又是“咦？”了一声，之后恍然大悟：“臣知道了！” 顿了一下，邢太医又有些眼神复杂的看向卓胤之：“这汤……不会是殿下的吧？” “是孤的，孤也吃了一段时间了，今日是云儿想尝尝，便给了她。”卓胤之意识到什么，沉声说道。 邢太医表情一凛：“那便是了。” “别卖关子！”卓胤之不悦道。 邢太医连道不敢，详细解释道：“这汤羹中被人下了少量的失阳草，量很轻微，若殿下不是长期服用，根本感觉不出来。” “失阳草？那是什么？”卓胤之问道。 “是……让男性不孕的药物……”邢太医不敢抬头，深深弯着腰说道。 卓胤之猛地站起身来：“什么？” “好在殿下所用极少，还未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只是瞧着经脉虚弱，好好补一补也就是了。”邢太医连忙说道。 之后，他看了看楚明云，“因侧妃娘娘产后一直在喝补药，其中一味补天壳正好与其相克，娘娘才会如同中毒一般腹痛呕吐。” “好在这两种药不会有太大危险，只是难熬一些，臣这便去给娘娘开一些催吐的药方，再多喝些水，明日就好了。” 邢太医说完，又小心的去觑卓胤之的神色，“臣再给殿下开个药方？” 第二百零三章 她竟然敢?! 卓胤之却还回不过神来。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面上依旧是震惊之色。 楚明云这边已经喝完了催吐药，被惠舟等人扶着去了屏风后。 邢太医也在安萱的引导下去查看苏氏送来的汤羹，一时没查出什么，便准备将其带回去好好验一验。 但验与不验，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事实在此，实在没什么好分辨的。 卓胤之闭了闭眼睛。 苏氏从小产之后再不能生育，便要想出这般歹毒的法子来对付他？ 为什么？ 卓胤之想不通，甚至觉得一切都不甚真实。 这世间竟会有让男子不知不觉就不能生育的药，而这药还被用在了他的身上？ 苏氏竟恨他至此？ “殿下，属下这就去将玲珑阁围起来！！”安平怒发冲冠，瞧着竟比他还气。 卓胤之却摆摆手：“让孤想想……” 苏氏哪里来的这般胆子，又是哪里来的药方？ 楚明云吐了个干净，终于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她坐回来，安枝又端了些清淡的白粥让她稍微用一些。 “殿下。”楚明云坐下，声音还有些虚弱。 卓胤之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启唇想说什么又顿住，片刻后蹙眉看了眼一直服侍在一旁的惠舟等人。 楚明云意识到他的意思，手上勺子一顿，回头对惠舟她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婢女们不明所以，却都应声离开。 她们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卓胤之叫住：“今日的事情，都当做不知道。若有一星半点儿的传出去，别怪孤不看你们主子面子，处置了你们！” “是！”这次应答声响亮了很多。 楚明云再看向卓胤之，声音因为呕吐有些发哑，却越发显得温柔：“殿下。” “她……”卓胤之说了这么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抿紧唇，大约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明云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殿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苏氏？” 不可能吧，卓胤之不是这般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人，更不可能对苏氏这般情深啊？ 卓胤之摇头：“苏氏死不足惜，只是孤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药方？” “殿下，当初苏氏强行怀了孕便是用药，她自己也曾承认，可见苏氏那里的神奇药方还有许多。” 楚明云缓缓说着，“殿下起初怎么没疑心呢？” 卓胤之一时语塞。 对他有利的事情，他只觉得应该发生，就像是女子费心费力搞个药方怀上他的孩子——那不是应该的吧？ 可若是费心费力搞个药方让他断子绝孙，那他就不明白了。 不过被楚明云点醒，卓胤之深吸一口气：“孤知道了。” “殿下知道什么了？”楚明云又好笑又好气，“前段时间臣妾便是在月子中，也听说苏氏常常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卓胤之点头：“是，而且她那强行有孕的方子，如今想来，也是从宫中得来的。” 楚明云垂眸没说什么。 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卓胤之忽然又站起身，来来回回踱步：“她竟然……她怎么敢？她竟然敢的？” 楚明云依旧不语。 这些解释，卓胤之还是去问苏氏要吧。 卓胤之转了几圈，大约终于终于回过神来，一甩袖子便怒气冲冲出了门。 惠舟第一个进来的，扶住楚明云便道：“便是殿下再如何感激小姐又救他一次，小姐也不要心软，以后更要保重自己！” 楚明云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开。 婢女们都还以为卓胤之至少会感谢她一二，但没有，卓胤之心中，自然他自己是最重要的。 罢了，与那般的人计较什么呢。 在说卓胤之怒气冲冲直奔玲珑阁，让人将前后都封了之后，他抬脚便踹烂了殿门。 屋里，苏氏和婢女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才惊讶起身，连行礼都未来得及，便见卓胤之一挥手：“都带走！” “殿下？”苏氏瞪大眼睛，惊疑不定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卓胤之没答她的话，只等着安平带人将整个玲珑阁上下清扫一空，才缓缓摆了摆手。 安平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殿门嘎吱关上，只余刚刚被卓胤之踢烂的地方，有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进来？ 看着有些战战兢兢的苏氏，卓胤之还是有些想不通——这般胆子，如何就敢给他下药了？！ “殿下……”苏氏抖着声音开口，却在卓胤之淡淡撇过来一眼时“扑通”跪下，“殿下，奴婢，妾……” “孤都知道了。”卓胤之冷笑连连，“苏氏，你好大的胆子！！” “妾，妾也不想的啊，是，是……”苏氏惊慌极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性子，卓胤之今日又携怒气而来，进门就震慑了她。 当即，不必卓胤之再问，苏氏便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妾不敢的呀，是，是皇后娘娘！她非得让妾这般做的！” “皇后？”卓胤之一眯眼睛，十分怀疑的模样。 苏氏怕他不信，连忙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皇后如何引诱她给卓胤之下药，她如何犹豫不愿，但因为被卓胤之伤透了心，加上皇后次次都变着法子与她说，她终于心动，最终做下错事。 “……也是皇后娘娘给了妾方子，不然妾如何知晓这般秘药的呢？”苏氏哭道。 卓胤之却只在意一件事：“孤让你伤透了心？” “啊，妾……”苏氏想为自己辩驳，但是那样小女儿心事，她又如何能明明白白说出来？ 卓胤之却还等着她解释，半晌没听到她说一句话，他还冷笑一声：“如何？无话可说了吧？” “你自己恶毒，却偏要来攀扯孤！还有，皇后她身为万民之母，是孤的母亲，又如何会加害于孤？！”卓胤之怒斥道。 苏氏张张嘴：“妾……” “呵，苏氏，居心不良，毒害于孤，还敢肆意攀扯皇后，当千刀万剐处死！”卓胤之低声道。 千刀万剐四个字着实吓坏了苏氏，她听说过，这种酷刑要将人身上的皮肉刮下来几千片人还能喘气，这也太吓人了！ 她一下子扑在卓胤之身边，抓着他的袍角哭道：“妾不敢，妾不敢，确实……确实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芃云姐姐给的药方啊！” 第二百零四章 李清华是怎么了? 见卓胤之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苏氏跪在他脚边，又急又哭道：“真的是她，她一直在说，说殿下……殿下对妾不好，哪怕妾没了孩子，殿下也不曾安慰……” “你自己作没了孩子，孤还要安慰你？”卓胤之忍不住说的。 苏氏顿了一下，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妾妾妾”的说个不停，却也说不清到底要表达什么。 卓胤之也懒得再听。 他一脚踹开苏氏，施施然就是一句：“孤不信。” 苏氏懵了：“啊？” “你说一切都是芃云教给你的，孤不信。”卓胤之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给孤下药，蒙骗于孤，还攀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罪加一等，千刀万剐——” “殿下，殿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苏氏怕极了，连忙爬回来抱着卓胤之的小腿哭道。 卓胤之冷哼一声：“你此时这般说，回头叫到芃云，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绝无可能！妾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说法！”苏氏尖声喊道。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卓胤之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可敢与孤一起，叫上芃云，到皇上面前说个分明？” “皇上面前？这……”苏氏怎么也没想到卓胤之会这般说，有些犹豫。 卓胤之冷笑一声起身就要走，似乎她去与不去都无所谓。 苏氏连忙膝行上前去抱住他匆匆的脚步，同时说道：“妾……妾愿意！妾愿意与她在皇上面前对峙！” 不管以后怎么样，先保住自己要紧啊！ 哪怕得罪了皇后，以后她就安安生生呆在太子府，不与皇后来往就是了！ 可惜，苏氏想的好，卓胤之哪里还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给太子下药，还是动手的那个，不管旁的如何说，也不管那药方子是从谁手里出来的，总归苏氏只剩下一个结局！ 她，必死无疑！ 而死之前，能将皇后的心腹拉下马，实在是再妙不过的事情！ 同时，还能让康乐帝对他心存愧疚，如以往每次皇皇后对他动手之后那般，不着痕迹却又要想方设法的弥补他。 毕竟亲爹妈，总得有一个是偏心他一些的吧！ 卓胤之将事情处理的飞快，把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拉下马，也不过只用了半日的时间。 还有半日，却是康乐地很是紧张的命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以及不当值的院判都叫了来，让其一起给卓胤之诊脉。 太子府中，楚明云收拾好自己，到底还是出了个门。 苏氏被卓胤之二话不说带去了宫里，便是她蓬莱院的事情能压下，玲珑阁被围，被捉胤之一脚踹烂却是不少人看到的。 再加上，不过短短两日，李清华便使人来问了她好几遍，有没有将红参的事情与太子说，楚明云实在忍无可忍，准备自己来与李清华说一说。 苏氏给太子下药，是谁都没想到的。 毕竟苏氏看起来很是以太子为天的模样，又是奴婢出身，性子弱的很，不知为何这次会如此胆大的动手。 还是下的那般的药。 楚明云一开始并没有多想，但是与李清华说完，见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楚明云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这种药……说起来，应该算是李清华心中的疼了。 李清华一叠声的追问，问卓胤之中药情况如何，身体又怎么样了，楚明云安抚了几句也没有用，到底还是将刑太医叫了来。 “太子殿下身子无碍，只是到底服用了这许久的药物，伤身难免，总归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刑太医说完，见李清华神色有异，又解释道，“也不是不许殿下行那周公之事，只是一年半载的，先莫要有孕才好。” “……好，完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清华这句话说的都有点木呆呆的。 楚明云不免有些不解：“姐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府上实在命途多舛，原以为有妹妹开了个好头，总归会有更多孩子出世，结果就遇到这般的事。” 李清华慢慢说着，将话题拐到自己想要问的事情上来，“这不是还打算将红参纳给殿下做妾，现在看来，还实先缓一缓吧。” 这倒是意外之喜！ 楚明云便是有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李清华说红参的事情。 现在她自己提出，要将此事延后，那之后便该李清华开口，与她这个侧妃无关了吧？ 楚明云将欣喜藏在眼底，起身行礼想告退，却被李清华叫住。 她似乎是想显得自己和蔼些，但一开口还是带了紧绷的感觉：“你现在身子也无大碍了，也能出了门，那晨昏定省，你身为贵侧妃，也该想着了。” “……是，臣妾记着呢，明儿一早便来向姐姐请安。”楚明云智能这般说。 李清华点点头，忽然又详细问了楚明云一些什么。 包括今日的事情是怎么察觉的，苏氏又给太子送了多久的汤等等。 这些事情，有的楚明云知道，能答，有些不能答，有些干脆就不知道。， 所以，她也只能笑着应对李清华。 终于，李清华摆手让她走了。 一进蓬莱院，楚明云便连忙让人去请了方氏过来，又派晚舟去打听正院的情况。 ——李清华是什么时候开始使人晨昏定省的，她怎么不知道呢？ 莫说她刚出月子又受伤，今儿又中了毒，便是从前的冬日她喊一句冷，李清华便可以将一天两次请安都省略掉。 今儿，这是怎么了？ 正院，李清华也正捏着额头低眉沉思。 清潭陪在她身边，想劝都无从开口。 因为知道的越多，越怕开口。 劝好太难，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实在太容易了。 这边清潭还没想好要怎么劝李清华，那边红参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娘娘！我，我什么时候能伺候太子啊？” 言语中全是期待，这份期待，让李清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晌，她才含糊道：“最近不合适，再过几日，过几日我做主收你进后院。” “为什么？”红参瞪大眼睛，又马上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之前太子妃还好好的，怎见过楚氏之后便又变了？” 她说着，怒气越盛，“奴婢知道了，定是她不愿与太子说，是不是！？奴婢这就去找她问问，世间总有这般不大度的女子！” 第二百零五章 她总不能真恼了她吧? 李清华现在没什么心思和红参讨论这些。 她微有些不耐的开口：“你先下去吧。” 见红参还不肯走，李清华缓了缓情绪，努力温声说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此事急也无用。最近府中出了些事儿，你且等一等。” “娘娘，奴婢这个，这个……”红参实在是有些着急的，“奴婢只怕，这份功劳，过时不候啊！” 她不敢说自己是捡的楚明云的漏，在李清华面前，红参都装的似乎真的是自己救了卓胤之一般。 可红参其实也没有数，不确定卓胤之知不知道，更不确定楚明云有没有和卓胤之说那日的事情。 因为怕，所以更着急。 红参张口还想催促一二，却见李清华已经皱着眉起身往寝殿内走去。 她咬了下唇，连忙上前去拉住清潭低声央求：“好姐姐，现在你在娘娘身边可是最贴心的，求姐姐再帮我说一说吧！” 清潭实在不好拒绝，便只能含糊应了。 好在不用她提，进去之后，李清华便直接问她：“红参又找你了？” “是，娘娘，她既这般盼着，娘娘也应允了她，为何还要一拖再拖？”清潭不明白这个。 她还小声提醒道，“便是红参现在就能有孕，等生下孩子也得十个月之后，那时候与大殿下的岁数差距就更大了……” “不中用了。”李清华却道。 她将苏氏犯下的事情与清潭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原想着有楚氏提及此事，殿下如何也能应允，好歹看在我与楚氏的面子上宠幸红参几次。” “这般，红参有孕的可能性才更大些。” “可惜现在，殿下要好好养身子，若是此时将红参推出去，趁着新鲜劲儿时都得不到宠幸，一年半载之后，殿下如何还能记得她？” 李清华撑住额头，“半年，殿下要调养半年的身子，卓承颐现在都一岁半了，便是红参幸运，到时候两人相差也有三岁……” 三岁，看起来不多，但一个十九可以大婚生子的时候，另外一个却才十六，连议亲都没有资本。 一步差，步步差。 李清华自然是着急的，但事到如今，一切赶巧，她再着急也没有用了。 叹了口气，李清华依旧有些不甘：“我就不信了，这楚氏，竟就这般好运？” 说完，她才想起什么，对清潭道：“传话下去，明日开始，所有院子都来与我晨昏定省，不得迟到，无故更不许不来！” “是。”清潭有些意外，但后宅大院，向来主母的规矩如此。 另一边，楚明云也有些诧异的看着方氏。 方氏却是比她还惊讶的模样：“怎么啦？太子妃最是好性儿，对咱们也没什么要求，晨昏定省从我进府便没听说过，你怎忽然提起了？” 楚明云不解。 她又不聋不傻，没听错也没记错，李清华确实说的是，明日开始晨昏定省，让她按时过去。 方氏还在说着：“我还一直觉得这太子府挺好的，趣事多，主母又是个宽和多。京中哪户人家不用晨昏定省？就咱们太子妃是个不在乎这些的。” 她夸夸其谈，让楚明云实在没办法告诉她，明日就要开始了。 叹了口气，楚明云有些不太明白李清华的意思。 到底是真的针对她，还是想肃正府中的规矩了？ “对了，大皇子当时还挺喜欢咱们太子妃的。”方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楚明云回过神来，想起那日两日的推断，小心翼翼才提了一句，就见方氏脸色一变：“妹妹，我回去之后也想了，这般猜测实在无根无据，空穴来风，咱们以后还是都莫要提了，最好是将这件事情忘记！” “好，我知道了。”楚明云自然没有不应的。 方氏抿了下唇，又提醒道：“我这段时间，有时候去正院请安的时候，会听到太子妃话里话外提到你。” “你小心一些，她不是要找你点什么问题吧？” 方氏说的不清不楚，也没说，李清华忽然提到楚明云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后面那句，却让楚明云知道了。 李清华确实看她不顺眼。 楚明云有些不懂，她还记得，从前她也救过卓胤之，当时李清华还对她表示感谢，很是真诚。 这次，她也救了卓胤之啊？ 还是说，因为她还没提将红参纳妾的事情，这是恼了她了？ 楚明云不确定，半晌，又叹一口气。 罢了，不管李清华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就死马当活马医，先将红参的事情解决了吧。 哪怕李清华说了，这件事暂时不用着急，但楚明云想着早晚要办，还是尽快的吧。 还有就是，楚明月也有些明白了李清华此举的用意。 除了恶心自己之外，李清华大约还想给红参提一提身价。 也是从前李清华想保红参为妾却失败了，现在便要楚明云来说。 算了，算了，说就说吧。 楚明云不愿意深想李清华此举的含义，后宅那些阴私的手段，她不愿意去想李清华会用。 送走方氏，楚明云便筹划起该怎么和卓胤之说红参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要单刀直入，在卓胤之回来之后直接问了他：“前几天还听说殿下准备纳妾，臣妾等了这许久，怎还未见这般好事？” ……听蓬莱院的人过来邀功，说楚明云已经与太子殿下说好纳红参为妾的事情时，李清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怎么会！ 之前楚明云不是已经说了，先暂缓一二吗？ 怎就忽然说好了？ 卓胤之还忽然答应了？！ 眼看着红参突然暴喜的脸，李清华知道此时自己再说什么也晚了。 罢了，罢了，红参这步棋算是废了。 让人离开之后，李清华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喝着最喜欢的大红袍，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清潭壮着胆子上前道：“娘娘，娘娘若是想抱养个孩子，不若还是寻个有血脉关系的？不管是表妹还是堂妹，好歹至少也要唤您一声姨母……” “血脉关系？”李清华一愣，又蹙眉沉思起来。 第二百零六章 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两位大老爷家中的庶女，或者是……舅公家的女儿？” 清潭试探的说道。 李清华一摆手：“舅公家的不行。” 宰相门前三品官，便是个庶女，怕也不好拿捏。 而且，她对卓胤之来说，有用的一个点便是她的舅舅了。 她若是再接个表妹进府，那舅舅就成了卓胤之某种意义上的岳父，她李清华岂不是将自己的优势拱手让人？ 可叔伯家的女儿，向来与她又不对付…… “娘娘，关系好坏又有什么呢？咱们是盼着她能生完孩子便知趣的没了……”清潭低声说道。 李清华一怔，继而叹气点头：“……你说的对。” 关系不好，到时候下手才不会难受。 “去寻个年岁差不多的，实在没有，稍微小一些，养个一年再入府也行。” 说的时候，李清华还没意识到什么。 等清潭下去办事了，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般所为，与她的祖母又有何异？ 她的祖母当年就是用她老家的亲戚打败了母亲的位置，让父亲满心都挂在那位表姑母身上。 那位表姑母还曾成亲，生了两个儿子，李清华的父亲为了讨对方欢心，对那两个儿子，比对李清华还要好。 这让李清华的母亲非常难以接受，甚至觉得她父亲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们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对方就是男孩。 李清华不争气就不争气在，她竟然不是个男孩。 当时什么都不懂的李清华还被母亲灌下不少说是能“招弟”的药方，小小的身子从健康变成孱弱，却还要被母亲嫌弃不中用。 后来母亲实在得不到父亲的留宿，便像是得了癔症，丧心病狂的给李清华喂各种偏方，说是能将她改换性别…… 最后导致李清华宫寒体虚，调养了许久才养回来一些。 却也是她现在悲惨的根源。 李清华不想去怨自己的母亲，因为她觉得她的母亲也很可怜。 那她该怪谁呢？ 李清华痛苦之中找到了答案。 她那非得让父亲纳妾的祖母，还有那远房表妹…… 可她现在所做的，和她祖母所为，又有什么不同？ 她祖母，大约也是听说那位连生两儿子，特意为她父亲求来的，想让她父亲香火不断不。 可惜了。 可惜啊。 她父亲到死，都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李清华又觉得自己和祖母不一样的。 她是自己想要一个孩子。 对，她们不一样的，而且，她对女孩也并不是完全的漫不经心。 李清华慢慢劝好了自己，才缓和了情绪，寻摸到了该合适的人选，卓承颐的生日便到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卓宁湘到周岁生日，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忘了。 眼看着一身金黄色皇子袍，被卓胤之抱在怀里的小孩，李清华心态崩了。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只有十三岁的表妹李清染给接进了府中，并且制造机会让她与太子见面。 这番举动，自然逃不过旁人的眼睛。 连方氏都与楚明云说：“她到底是怎么了？前脚还非要红参做妾，后脚又接进来自己家中的表妹，什么表妹，打的什么主意，当咱们不知道呢！” 楚明云却也只能笑笑。 她也是不明白李清华的意思，明明李清华已经知道卓胤之的情况，为什么还要接二连三的给他送女人？ 若她是卓胤之，只怕会更烦躁。 而卓胤之也确实烦的很。 他在第三次碰到那叫什么李清染的女子后，很是不耐烦的大步到了正院，开门就问李清华：“太子妃这是何意？” “臣妾怎么了？”李清华站起身来，面上带了些惊讶之色。 卓胤之冷笑一声：“别与孤说，你那什么表妹就是进府来小住的。孤才第三次见到她，她就恨不得要往孤身上倒了！” “我告诉你，别打这些没有用的主意，不管你送多少人来，孤都只会让她们坐冷板凳，记住了吗？” 放下狠话，卓胤之扭头就走。 却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特别响亮，又带着委屈的抽泣。 他不耐回头：“又怎么了？” “殿下……湘儿的周岁，已经过了……”李清华泣声说道，“难道大殿下是殿下的孩子，湘儿就不是了嘛？” “你……”卓胤之很是无奈。 李清华还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大殿下抓周宴时多么热闹，可咱们的湘儿……呜呜呜，难道殿下只喜欢儿子，不喜欢臣妾的女儿吗？” 她向来端庄，甚少做出这般柔弱之态。 倒是让卓胤之脚步停了停。 他无奈开口：“孤怎会不喜欢咱们女儿？只是，颐儿的生日，是云儿提醒孤的，湘儿的生日，你也该提前再提醒提醒孤一声才好啊。” 李清华一怔，没想到竟然是这般。 而且，她也没办法承认是她自己忘了，便只能含糊道：“臣妾以为，殿下会记得的。” “这些东西，孤有时候真会忘记。”卓胤之叹气，但此时卓宁湘的生辰里总不能再补。 他只能说道：“晚上孤过来用饭，让厨房仔细备着菜，也算是给咱们的湘儿庆生了。” “是，那……臣妾等着殿下。”李清华低头说道。 卓胤之点点头，说了句“孤还有事”便直接离开了。 李清华慢慢抬头，表情没有一丝羞赧和期盼，反而烦躁的很。 她怎么会忘记湘儿的生日呢？ 二月三，多么好记啊！ 难道，她当真是她母亲那般的人？ 李清华不愿意相信，连忙叫人把两个孩子都抱过来，挨个相亲了一遍才算完。 蓬莱院中，楚明云听说卓胤之晚上要去李清华那边给卓宁湘庆生，忽然“哎呀”一声站起身来：“臣妾还专门准备了一套小女孩儿用的抓周礼，这下可送不出去了。” “什么样的？孤瞧瞧。”卓胤之好奇道。 端上来一看，那些抓周的好意头，不只是绣花针账册这些，还有笔墨纸砚，等等，与男孩的相比反而更多了些。 “臣妾想着，太子妃是再好文采也不过，两个郡主跟着她，定能有不俗才情。” 见卓胤之盯着那些东西，楚明云连忙开口解释道。 第二百零七章 子凭母贵 卓胤之却又看了半晌，之前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逐渐清明起来。 李清华那里，并未有给卓宁湘准备的任何东西。 像是卓承颐生辰，楚明云早早便筹备起来，什么虎头鞋虎头帽，还有一身新衣新袍，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悉心准备。 她准备着，自己偶尔过来也会看到，自然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便是卓承颐抓周要用的东西，楚明云都想自己准备了，还是卓胤之觉得不妥，毕竟是太子长子，到底报给了礼部做抓周的准备。 甚至连康乐帝听说此事，都提前刻了一个小小印章，虽说是拿来给卓承颐抓周添彩，但任谁也能猜到这印章到底是何意。 但李清华什么都没准备。 卓宁湘没有周岁穿的新衣新帽，也没有任何抓周的东西。 ……不止卓宁湘，似乎连卓宁嫣，去岁也未过生日。 卓胤之逐渐不悦起来。 从二月初三到如今，他又不是第一次去正院，李清华早不提晚不提，今日他因为李清染的事情去找算她，她李清华倒是想起女儿生辰了？ 这点清楚的认知让卓胤之心情彻底坏了下去。 从前没有儿子，他自是盼着儿子。 但现在，他和楚明云不仅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了一个女儿。 眼瞧着楚明云不仅不忽视小小安儿，甚至对她比对两个哥哥还要珍重一些，卓胤之也觉得理所应当。 小女娃，娇软偏宠些，也是应当的。 但他的嫣儿和湘儿，似乎一直都没能享受到来自母亲的偏爱。 李清华宁愿将心思和功夫放在与她向来不对付的、叔伯家的堂妹身上，来争权夺利，来让他纳妾，也不肯分出一些在孩子们身上……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自己说的那些过往，因为女子而受到的忽视，曾经说到声泪俱下，令他心疼； 她的坚强，隐忍，以及乐观和对未来的期待，也都让卓胤之佩服喜爱。 可现在，她却似乎并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 她明明就是她自己口中最讨厌的人。 卓胤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迎着楚明云微微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他点点头，也只能道一句：“你费心了。” 相夫教子，她李清华到底做到了哪点？ 无子不是她的错，但生而不养，她又堪为人母？！ 目送卓胤之心情很是不好的离开，楚明云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清华……到底是怎么了？ 孩子长大之后有出息，那自然是子凭母贵；但孩子小的时候，所受到的父亲的关注，自然是因为母亲。 别说卓胤之这般太子之位了，便是彭祖松一个侯爷，小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堆，虽说都是他的种，但一年半载见不着面的实属正常。 苏氏那般争宠也不只为了自己的荣耀，更是想将彭祖松的目光从前侯夫人的几个孩子身上移到自己身上来啊！ 可现在，李清华对仅有的两个女儿这般忽视，楚明云实在搞不懂。 她的孩子，她都不重视，还盼着谁能重视了去？ 已是注定无子，她难道不应该对这一世只能有的两个孩子更好一些吗？ 想想上一世，楚明云被害的终生没有自己的亲生子，那个时候她所期盼的，便是有个孩子就好。 不拘男女，哪怕身体孱弱，只要能活着，只要是她的孩子，就好啊。 可李清华，哎。 楚明云其实还准备了一身小衣服给卓宁湘，但现在也不敢拿出来了。 她只能叹着气，命人将其收好，留待明年给安儿穿吧。 晚上，卓胤之到正院给卓宁湘庆生，却又意外又不意外的看到了李清染。 甚至，李清华还着意安排，就让李清染坐在了卓胤之身边伺候他喝酒用饭。 因为是卓宁湘的生辰，卓胤之起初还能忍耐着，他甚至抱了卓宁湘一会儿，逗着有些怯懦的小姑娘叫父亲。 但再一次，李清染在李清华眼神的示意下犹犹豫豫往他身上倒来的时候，卓胤之彻底怒了。 他直接摔了筷子，起身就径直离开了正院。 李清华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走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被卓宁湘的哭声惊醒，李清华豁然起身，喊了一声“殿下”，眼泪也是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偏偏李清染还在一旁小声说道：“姐姐，我往殿下身上倒的时候他总推开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何止是不喜欢她。 恐怕，卓胤之现在都不喜欢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李清华大哭一场，抱着卓宁湘和卓宁嫣，只觉得她们娘三个凄惨无比。 另一边，喝了点酒的卓胤之借着那股酒劲儿，到了蓬莱院找楚明云絮絮叨叨说道： “她从前不这样的……她过的那般惨，过去那么辛苦，却还温柔坚韧，还与孤说她以后要如何如何……” “孤当时只觉得，那般的姑娘，实在可爱的紧。” “可她现在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孤，是太子，孤的女儿过生辰，竟也要被拿来做筏子，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做台阶让她上位……” “她轻贱湘儿，何尝不是在轻贱自己？” “她这般，又与苏氏有什么不同？” 卓胤之絮絮叨叨，竟是越说越难过的样子：“孤不懂，人怎么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楚明云知道，他也并不是真的在问自己。 他只是需要这般说一说，说透心中的困惑和难过。 他不需要她给出答案，他只需要一个合格的听众。 楚明云将比她高大一圈的卓胤之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半晌，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 或许是苍天弄人，也或许……是命运吧。 卓胤之哭了个痛快，却苦了第二日去请安的楚明云。 她到正院的时间并不算晚，但进去请完安，却半晌没听到李清华叫起的声音。 疑惑的抬头，还未对上李清华的视线，楚明云便听到对方冷冰冰开口：“今日本宫这里的两个郡主都受寒生病，旁人知晓穿的素净一些，为郡主们祈福，怎就楚氏你还穿的花枝招展，打扮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第二百零八章 太子要和太子妃对着干了! 楚明云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低头瞅瞅自己烟紫色的春衫，觉得和“花枝招展”四个字绝无关联。 而且她向来不喜奢华，在府中行走连耳坠子都嫌麻烦，今日也只缀了个堕马髻，上面一根白玉簪子低调极了。 怎就打扮给谁看了？ 但只是一转念的功夫，楚明云便明白李清华在发作什么了。 想清楚这是卓胤之带来的好事，楚明云先在心中对其痛骂两声，身上动作却利索的从请安变成下跪，口中道：“是臣妾的错，疏忽了此事，求太子妃责罚。” 刚刚李清华自称本宫，便是已经要划清界限了。 楚明云这会儿也不会再去攀附什么姐姐妹妹，没得惹人笑话。 李清华却像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便罚你禁足一个月，专心为府中几位小殿下和小郡主祈福吧。” “是，臣妾甘愿领罚。”楚明云垂着眼睛应道。 禁足一个月，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关了蓬莱阁的院门，楚明云蹙着眉回到正殿。 卓承颐正在这里看着弟弟妹妹，见楚明云回来便高兴的跑过来喊道：“娘！” “颐儿。”楚明云有些抱歉的看着面前可爱的小胖子，“之前娘答应你去庄子上住，现在……要再晚上一些了。” “啊？不！！”卓承颐一愣，继而气呼呼的喊道，“娘！坏！” 楚明云只得劝他：“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咱们就去……” “不！不！呜呜呜，我不！！呜呜呜！娘坏！娘坏！”卓承颐忍不住哭起来。 甚至情急之下，一般都只会说一个字的小圆团子都会喊两个字了。 楚明云只得抱着他哄，但卓承颐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大鲤鱼一般在她怀里拱来拱去，拱的楚明云一脑门汗，却还是哄不住。 也怪她。 早先答应卓承颐天暖和了便去庄子上住，又哄他等过完生辰便去，然后因为平儿有些生病，便又缓到如今。 今早去请安之前，她还应了卓承颐，说很快就会去庄子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推的卓承颐彻底没了耐心，才会闹的这般厉害。 卓胤之一来，听到的便是卓承颐嚎啕的哭声，以及楚明云温柔的安抚。 走进来后，卓胤之一怔，原本因为卓承颐扭动很是欢快而笑了一下，随后他瞧见楚明云的额发都湿成一缕一缕的，便又蹙紧眉来。 走过去，接住正在猛踢腾腿的卓承颐，卓胤之还没开口，就见楚明云惊讶抬眼：“殿下怎么来了？” “孤不能来？”卓胤之挑眉。 楚明云抿了下唇，小声说道：“臣妾闭门禁足呢。” “是你禁足，又不是孤禁足，孤为何不能来？”卓胤之哼道。 楚明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拿袖子擦了擦额头。 说话最管用的父亲来了，卓承颐不再大哭，只趴在卓胤之肩膀上，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一般的小声抽泣着。 卓胤之便问道：“颐儿这是怎么了？” 楚明云却犹豫起来，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他说。 毕竟，怎么听，都像是在告李清华的状一般。 她不说，卓胤之便看向一旁的安萱。 安萱没这些顾虑，跪在地上便将一切都说了。 她也伶俐，没直接说李清华的坏话，而是从卓承颐想去庄子上，但因为一直有事被推拒，到今日彻底发了脾气，话里话外是求太子殿下不要以为小殿下是个坏脾气的，他也是忍到了今日。 话说的清楚，卓胤之却皱紧了眉头。 他上下打量了楚明云一番，颇有些不可思议：“就你穿成这样，还花枝招展了？” 那李清染日日穿的才像只花蝴蝶一般好吗！ 甚至连红参，每日穿着不是花红就是柳绿的，在他眼前晃的他头晕。 楚明云这一身简直素净极了好吗！ 卓胤之只是想不到，也不是真的蠢，当即便明白李清华是故意刁难，也随之明白了李清华为何会这般做。 当即便气笑了。 他道：“好好好，你既要禁足，不如换个地方禁足。” “殿下？”楚明云惊讶抬头。 卓胤之哼笑一声：“不对，只禁足算什么惩罚？孤就该罚你去庄子上住着，好好反省一下！” “殿下……”楚明云有些哭笑不得。 随后，她看了看惠舟和安萱，两个婢女明白过来，带着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楚明云这才开口道：“殿下莫要这般了，这般太子妃只怕不会畅快，以后臣妾去请安，难免又会……哎。” 她也不怕说什么了，直接道：“殿下就让臣妾好好将这一个月的禁足做完，也莫要过来了，这般，或许能平了太子妃的怒气，以后臣妾也好过一些。” “胡说八道！”卓胤之却不悦起来，“怎么，你就不怕平复不了孤的怒气？” 楚明云一时竟无话可说。 像是要与李清华作对一般，当日下午，卓胤之便带着整个蓬莱院往庄子上去了。 楚明云和三个孩子自不必提，便是奴仆下人，如今蓬莱院也只剩了两个看管院子的，其他都被卓胤之打包一起带走了。 他还使人去正院传话，说一个月的禁足不够，这就罚侧妃到庄子上住三个月，好好反思己过，他也会亲自教导，务必让侧妃洗心革面。 楚明云在一旁听着，都感觉阴阳怪气极了。 第二百零九章 凭什么! “娘娘便莫要想这许多了。”清潭只能如此劝道。 李清华单手撑住额头，语气凄然：“我如何不想？殿下他……” 卓宁湘出生之后，卓胤之便再没来过正院留宿。 李清华原本也是无所谓的，反正她再不能有孕，后宅又被皇上和皇后一直塞人。 那些鲜嫩的年轻的女子，别说卓胤之了，她看着也喜欢。 恰好又逢楚明云怀孕，府中一时雨露均沾，让李清华之前并未多想。 但是双生子落地，凭什么，凭什么她楚明云又开始独宠了？ 凭什么她就有本事救了殿下，让殿下待她与别人都不同？ 她也不新鲜了，还生过三个孩子，为何卓胤之还愿意夜夜留宿蓬莱院，对自己选的红参和李清染看都不多看一眼？ 李清华想不通。 越想不通，她越是要多想。 而想来想去，能让卓胤之这般对待楚明云的只有一个原因，却是李清华最不能接受、也最不能承认的那个原因。 深呼吸几口气，李清华做出决定：“派人去请殿下过来，就说……” 她抿了下唇，“嫣儿又病了，很是想念殿下，请他来瞧瞧嫣儿。” 拿孩子邀宠，是从前李清华最不屑的。 可事到如今，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这个办法，没有一星半点儿的主意能再见到卓胤之。 他不在乎她，总得……在乎他们的孩子吧？ 李清华垂下眼睛，很是嫌弃现在的自己。 可她又没有办法…… “娘娘，若殿下来了，发觉大郡主好好的，那可如何是好啊？”清潭有些担心的问道。 李清华不耐的蹙了下眉：“让她装一下不舒服，难道还不会吗？” “娘娘……”清潭还想再劝，但看李清华心意已决，便只能出去传话了。 谁知道，等清潭回来的时候，却见李清华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她有些不解，连忙追上：“娘娘去哪里？” “你说的对……”李清华喃喃，“小孩子哪里会假装呢？还是要真的病了的好。” “什么？”清潭一时没明白，都能回过神来清楚李清华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大惊失色，“娘娘！娘娘！” 李清华却依旧继续往前走去，神色从坚定到淡然，似乎要去做的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她多费心思去想一想的事儿。 卓宁嫣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两年长大些，生病总算少了点儿。 但不管多么健康的小孩，故意将窗户打开对着床吹一夜的冷风，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的。 李清华毫不犹豫便推开了窗户。 清潭简直不敢相信。 她跪在地上，抱着李清华的腿苦苦哀求：“娘娘，娘娘，大郡主好不容易许久未病，娘娘还是，莫要这般……” “没事的，也就让她不舒服一阵儿，连起烧都不会……”李清华说着，也不知道是在劝清潭，还是想说服自己。 清潭察觉到她的动作毫无迟疑，实在是不理解：“从前大郡主每次生病，娘娘都恨不得夜夜不睡守在大郡主床前，现在……” 现在怎么还主动让她生病呢？ 李清华却像是得了提醒：“对，从前每每这般，殿下心疼嫣儿之外也总是很心疼我的……我今晚就守在嫣儿床边，熬一夜，熬一夜……” 她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任谁劝都不好使，就这么陪在卓宁嫣床边，母女二人一起吹了一夜的冷风。 早春原就乍暖还寒，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刮的毫不留情。 李清华硬挨了一夜，没撑到天亮便倒下了。 而卓宁嫣被迫对着脑袋吹了一夜冷风，上午便开始高烧不退，人都烧迷糊了。 再加上一个年龄不大的卓宁湘，见不到姐姐便大哭大吵，吵的整个正院都不得安生。 清潭只感觉自己一个人都要被劈成好几瓣才能忙得过来这些，结果没想到，卓胤之还真的来了。 他先去看了还在起高热的卓宁嫣，问过邢太医后知道孩子是受凉风寒，瞧着来势汹汹，但一贴药下去，再扎个针驱驱寒就好了。 麻烦的是李清华。 她从生了卓宁湘之后便身子一直不好，幼年受寒的体质几乎完全压制不住，原就极其怕冷。 这回被硬生生冻了一夜，又没休息好，便真的要一病不起了。 卓胤之原也没多想，他知道李清华从前便是，每次卓宁嫣生病，她都要守一夜的。 但不经意间，他听邢太医说了一句“今儿上午起的烧，傍晚应该能退了，好好照料也不碍事”这样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坐在床边琢磨了片刻，卓胤之皱着眉叫来了清潭：“大郡主是什么时候起烧的？” “是……是今早……”清潭犹豫着答道。 毕竟这种事情，就算她不说，整个正院的人，包括邢太医也都是知道的。 卓胤之便问了：“既然嫣儿今早才开始生病，为何太子妃昨日便命人给孤传信，又如何会守了一夜？” “是、是今早开始起烧，昨日便有些不舒服……”清潭只能这般说道。 可惜卓胤之实在不是个蠢的。 他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哦？这般说来，太子妃照顾嫣儿一整夜，却是将孩子照顾的病情更重，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清潭不敢说话。 卓胤之冷笑一声，又叫了邢太医过来。 详细了解卓宁嫣的病情之后，卓胤之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这般急症，往往是受寒之后当即便要发出来，也就是说，卓宁嫣是在今早起烧之前刚刚受的寒。 再想想李清华此时病倒，也是因为冻着了…… 卓胤之猛的一拍桌子：“怎么？整个院子上上下下，都当孤是傻子了？” 清潭吓的马上跪在地上。 其余下人有样学样，也立马齐齐跪住了。 “孤不为难你们。”卓胤之平了平气。 也是卓宁嫣无甚大碍，他才能不那般愤怒。 但他只是想不明白，“回头帮孤问问你们娘娘，她为何要这般做？嫣儿难道不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吗？她竟然故意把孩子弄病？为何？为何？？” 第二百一十章 被人放在心上 别说卓胤之想不通，清潭也想不通啊。 她劝也劝了，问也问了，但李清华就是一意孤行…… 想到这儿，清潭忽然一个头磕在地上，泣声道：“求殿下，听奴婢一言。” 卓胤之沉沉看着她。 清潭闭了闭眼睛，先哀求道：“求殿下……先屏退众人。” 卓胤之依言而行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清潭才颤着声音开口：“娘娘她就是……过于思念殿下了……” “可笑。”卓胤之说着，也忍不住笑起来，“这般说来，嫣儿生病也不能怨她，倒是要怪孤了？” “可是殿下不觉得，对待娘娘真的与从前差了太多么？”清潭便是已经想好了，要豁出去替李清华抱个不平，话说出口的时候，依旧是怕到颤抖。 卓胤之没再笑了，只盯着清潭看。 清潭咽了口口水，继续颤声说着：“从前您便是再忙，隔一日总也要来看看娘娘和小郡主，听说小郡主生病您更是急得不行……” “奴婢也明白，现在殿下膝下孩子众多，但是、但是……”清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想说，李清华还是李清华，卓宁嫣也还是卓宁嫣，可为什么卓胤之就是不在意她们了呢？ 不必她再说出口，卓胤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他依旧只是嗤笑一声：“是吗？你确定你家娘娘没有变吗？” 清潭张口结舌。 半晌，她才支吾说道：“娘娘的一些做法，也是为了留住殿下……” “是吗，哈。”卓胤之阴阳怪气笑了起来，“红参，李清染，这些都是为了留下孤？故意让孩子生病，是想念孤？” “这般说来，一切都是孤的错了。” “实在有趣，红参那般愚蠢也被她送了出来，她若真对孤好，为何不将你送给孤，嗯？” 卓胤之带着恶劣的笑，看着清潭，“不若孤纳你为妾吧，怎么样？孤瞧你还挺顺眼的，说不定你能生下个儿子呢，全了她的心愿，怎么样？” 清潭惊悚抬头，又连忙低下去，不敢多看卓胤之：“殿下莫要开奴婢玩笑了。” “孤没时间和你开玩笑。”卓胤之站起身来，俯视着清潭，“孤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或者，与你家娘娘商量一下也好。” 说完，卓胤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病倒在床上的李清华，还在被施针的卓宁嫣，哭着要找姐姐的卓宁湘，他都没再看一眼。 这般绝情。 清潭跌坐在地上，半晌，掩面哭了起来。 她不敢向李清华隐瞒，今日太子的话，她定是要如实回禀的。 可是李清华会怎么做？ 清潭不敢去想，更不愿意去想。 她仰起脸，眼泪簌簌而下。 娘娘，殿下他真的变了…… 娘娘，要不然，咱们不要他了吧…… 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卓胤之依旧气闷不已。 他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看到笑着迎接自己的楚明云和卓承颐，忽然急走两步，上前一边一个抱住了他们。 “殿下？”楚明云有些吃惊，卓胤之这次抱他们的力气特别大。 下一刻，卓胤之更是直接将他们二人抱了起来，然后原地转了个圈儿。 这一下，吓得楚明云尖叫起来，而卓承颐却高兴的开怀大笑：“好玩！好玩！父亲，父亲，还要，还要！” “先放我下来！”楚明云被吓的自称都忘记了。 卓胤之被两种不同的惊叫声中，只觉得心中憋着的一口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反而跟着卓承颐郎笑起来：“你母亲害怕了，怎么办，颐儿？” “再转！再转！”卓承颐拍着小手，兴奋的说道。 卓胤之依言又抱着他们母子转了一圈，最后在楚明云的尖叫声中将二人放下。 卓承颐还在咯咯咯的笑，特别开心的模样，这让卓胤之脸上的笑意也一直没消散下去。 楚明云却有些惊魂未定，便是站在地上都觉得腿软，只能靠在卓胤之怀里。 她忍不住埋怨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呀，若是想玩，与颐儿一起就是了，臣妾都这般年纪了……” “云儿，陪孤走走。”卓胤之没答她的话，只牵起她的手说道。 楚明云马上察觉到他似乎是有些不悦的，但瞧着面色还算和煦，便也只能乖乖应下，被他牵着，一起往山上走去。 卓承颐得了新的玩法，让两个负责保护他的侍卫一直抱着他转圈圈，小孩子高兴的尖叫声几乎要穿破云霄，楚明云敏锐的察觉，逐渐的，卓胤之情绪慢慢好了起来。 他问道：“平儿和安安呢？” “都还睡着呢，这会儿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当初生颐儿的时候，还盼着他是个女孩儿？” “是……臣妾总觉得，还是有个女儿的好，等安安长大，臣妾要给她做各种漂亮的裙子，但是像颐儿和平儿，哼哼，只能穿大差不差的衣衫和长袍。”楚明云笑道。 卓胤之也笑了起来。 楚明云确实很爱新衣，之前连御赐的料子，她都悄悄拿出来，裁了一身衣服在院子里穿。 每到换季，她不仅要操持自己的心意，给卓胤之也总能准备一两套。 卓胤之是不缺这些的，而且那些衣服也并不是楚明云自己亲手做，但被人这般牵挂着记在心上的感觉，实在不错。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卓胤之开口说道：“孤幼时，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新衣穿。” 楚明云一顿，扭头看他。 “起初是大哥总生病，皇后说要我们穿的素净些，大哥都快起不来身了，难道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还要穿的多么漂亮？” “后来，孤是长兄了，自然要为弟弟们做榜样，不能一味只讲究吃穿，总要在读书写字上争夺名次才好。” “孤得了第一，便是应该的，毕竟我是长兄，自然要比弟弟们做的好；孤若没得第一，便是实在没用……” 卓胤之顿了一下，又摇头轻笑，“至于每日里穿的什么衣服，孤连低头看一眼都不记得。”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把清潭送来了?! “臣妾记得。” 楚明云没顺着卓胤之的话安慰他，或者一起感慨他小时候的为难。 她反而说起，“昨日殿下穿的是湛蓝色的长袍，前日是湛青色……” 卓胤之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当真记得，还是在糊弄孤呢？” 楚明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向跟在后面的安平：“安平，来。” 安平日日贴身伺候卓胤之，主子的事情也不敢不上心，自然记得这几日卓胤之的穿着。 听他一日日说来，和楚明云所言一字不差，卓胤之先是惊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楚明云的脸颊，叹一声：“你啊你，你啊。” “臣妾怎么了？”楚明云笑吟吟的依进他怀里。 卓胤之轻轻揽着她，没再说什么。 未再让卓承颐跟着，只他二人，一起爬山，涉过小溪，又抓了一只意外从鸟窝落下来的、羽毛都未长全的小鸟。 回去后，鸟儿的啾鸣声让卓承颐也好奇的看过来，小小孩儿捧着小小鸟，笑的露出才长了几颗的小白牙。 愤怒憋闷的来，心情愉快的走。 卓胤之甚至都觉得，楚明云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能力，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没有不高兴。 而且还与旁人那种带着奉承和讨好的感觉不一样，相反，他能感觉出楚明云就是在做自己，并没有专门为了他刻意做什么。 但就是喜欢。 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在山里走走也好。 原以为此事好歹就这般过去，李清华再癫，也不能总拿着自己身子和两个女儿做筏子。 卓胤之便想着，还如以前那般，一时半会儿不回府就是了。 来庄子是远一些，但他愿意，便不怕路远。 他却是忘记了自己一时激愤说了什么，所以在第三日到庄子上时，看到迎接自己的竟是清潭而不是楚明云时还吃了一惊。 再看清潭一身绯红色的衣衫，他微微蹙眉：“太子妃来了？” “不是……殿下……”清潭又羞赧又悲伤，吞吞吐吐的半晌才说道，“太子妃……娘娘做主，纳奴婢为妾，让奴婢……奴婢来伺候殿下……” 卓胤之不解：“什么？” “殿下。”清潭哭了起来，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对着卓胤之磕头，哽咽道，“殿下想要的，娘娘都会给您啊！” 卓胤之才要斥责她，问一问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下一刻，他又顿住，颇有些不可思议：“你——” 竟只是因他那日一时言语，李清华便将最亲近的婢女纳给他了？ 李清华这，莫不是疯了？！ “好，好，好极了，好的很！”卓胤之咬牙切齿。 那红参是个不安分的，他从前便能看得出来。但清潭很是忠心，甚至可以称一声愚忠，满心满眼都是李清华。 这样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李清华竟真的问也不问，争取也不争取一下，便当真纳了妾，还巴巴给他送到了庄子上？！ 深呼吸几口气，卓胤之开口说道：“你去……” 顿了一下，他又闭了闭眼睛，忽然哼笑一声，“安平，将清潭安排在孤书房里，孤今晚就要圆房！” 最后两个字吐出，清潭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却依旧低头柔顺。 卓胤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步往正院走去。 这庄子的正院，现在是给楚明云和孩子们住着的。 显然，楚明云也知道清潭来了，还知道清潭为何而来。 她坐在那里，正言笑晏晏的与卓承颐说着什么，母子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正是前几日他们救下的那只小鸟。 ……她竟一点儿也不在意？ 心中划过一丝不悦，卓胤之大步走过去，沉着脸往楚明云身边一坐。 楚明云却是吓一跳的模样，起身行礼后，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殿下？您怎过来了？” “哦？那你觉得孤应该去哪里？”卓胤之忍不住的阴阳怪气，“还是说孤去哪里都行，只要别来烦你，嗯？” 楚明云想笑，又低头忍住，呐呐道：“殿下这说的何意？臣妾自然是盼着殿下来的。” “只是怕殿下有了新人忘记旧人，专门找了些别的事情做，好分分心，不要太沉溺于难过。” 看着她嘴边还沾着的糕点渣子，卓胤之便是很想相信她的话，却也没办法说服自己。 还有卓承颐这只小胖子站在一旁，学着他母亲的样子说道：“盼着，殿下。” 卓胤之：…… 再看看这边小肥脸上沾着的同款渣子，卓胤之忍不住，用目光在石桌上搜索了一下。 一大盘糕点只剩下不多的残留。 好的很，她就是这般伤心难过的。 卓胤之被气的笑出声来，干脆伸手捏住楚明云的脸颊左摇右晃：“嗯？新做的桃花糕，都不晓得给孤留两块。” “留……呐……”楚明云含糊的说道。 “留了？留你肚子里去了。”卓胤之好笑的轻轻拍了下楚明云的肚子。 楚明云嘻嘻笑了一声，又从卓胤之手中挣扎出自己的脸，揉了一下，才转头对着晚舟挥挥手。 惠舟含笑矮身行礼，转去端屋里剩下的糕点。 卓胤之此时却忽然开口：“若孤问你要惠舟，你给是不给？” 楚明云一愣，下意识的皱紧眉：“殿下莫要开这般玩笑。” “怎么？你不舍得吗？”卓胤之却目光灼灼看着她，“若孤非得要呢？” “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楚明云嘀咕。 卓胤之却还在坚持：“孤非得要呢？” “……呜呜呜，不要好不好？不要行不行？殿下你最好最好了，不要了吧？”楚明云忽然凑近他，拉着他的袖子假哭起来。 这一下让卓胤之完全破功，忍不住笑出声来。 隔空点了点楚明云的额头，卓胤之叹了口气：“你呀。” 瞧，进府不到三年的楚明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便是开玩笑，卓胤之却也觉得，便是李清华和楚明云位置互换，楚明云也定不会舍弃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来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殿下快坐，吃糕点，那个……惠舟，你去煮一壶茶来。”楚明云拉着卓胤之坐下，又给惠舟递眼色，让她先去茶房待一会儿。 第二百一十二章 没办法再骗自己 虽然卓胤之有很大可能是在开玩笑，但是，万一呢？ 看到被李清华送来的清潭，又得知她现在也是妾室之后，楚明云说不震惊是假的。 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对世家小姐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们都懂。 那是心腹，是最可以信任的人。 有些小姐出嫁会带着专门给姑爷准备的通房，但那般都不会是心腹婢女，只是无家无口的又签了死契的，几乎可以算是专门用来帮小姐生孩子。 之前李清华让出红参的时候，楚明云便吃了一惊，但也不算太意外，毕竟红参的心思摆在那里。 可是清潭…… 清潭明明白白，对卓胤之并无任何绮念。 那就是个好婢女，几乎处处为李清华着想，楚明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李清华要这般做。 而刚刚卓胤之的话，却让楚明云有了几分猜测，却又忍不住再叹一口气。 李清华啊…… 眼看着晚膳之后，卓胤之坐了一会儿竟然准备走，楚明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是起身一下子拉住了卓胤之的手。 “嗯？”卓胤之挑眉，回头看她。 楚明云做出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都该就寝了，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卓胤之眉毛挑的更高：“你在吃醋？” “嗯！”楚明云大力点头，拉住卓胤之的手也越发用力，“殿下不能真的喜新厌旧吧！” “孤……”卓胤之蹙了下眉。 其实他真没准备与清潭做什么。 相识太久了，在他心里，清潭就是一个婢女。 他也不是谁都能睡的下去的。 但就算不宠幸清潭，卓胤之今晚也要造出一个假象来好恶心李清华。 楚明云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从无奈转为悲切：“殿下……臣妾不想独守空房呜呜呜……”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卓胤之也乐意配合：“哼，这般小心眼，看来孤真是把你宠坏了！” “是啊是啊，臣妾都被殿下宠坏了，殿下要负责啊！”楚明云一边说着，一边颇觉得自己恶心。 卓胤之却被她逗笑：“云儿如今越发顽皮了，孤说不过你。” “殿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反悔的。”楚明云却忽然冒出来一句。 卓胤之一顿，了然楚明云的意思，却道：“孤不想给她反悔的机会。” “殿下……那殿下就只多等两日，两日可好？”楚明云拉着卓胤之的袖子。 她也不为其他，只是觉得，清潭是个好姑娘。 卓胤之看着她清澈的双眼以及眼中的担忧，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清潭原本还有些瑟瑟发抖，但一夜没等来卓胤之，直到天亮才敢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想到李清华的期盼和任务，又有些后悔——自己明知来庄子上要面对什么，却还是选择来了。 来都来了，若是不能怀上孩子，那…… 清潭咬了咬唇，继而劝说自己。 先缓一日也好。 第二天，卓胤之中午前便回了庄子。 清潭开始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去了正院…… 太子殿下与楚侧妃一起用膳…… 太子殿下歇了午觉。 太子殿下与小殿下们一起玩耍，笑声连等在书房的清潭都能听得见。 太子殿下与楚侧妃去爬山了。 太子殿下爬山回来，又回了正院。 他们一起用晚膳，一起散步，然后…… 太子殿下还是没过来。 清潭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失落更重，却又忍不住开始惦记李清华。 她出门的时候，李清华病还未痊愈。 红参不在正院，自己也走了，李清华身边就只剩下两个年龄还小的婢女伺候…… 清潭在屋里踱步，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朝霞，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有些难过，还在想着李清华身边的人伺候不知道好不好…… 熬了两个日夜，在确定卓胤之又出门了之后，清潭再撑不住，蜷缩在书房床边的脚踏上睡了一会儿。 被一阵噪杂声吵醒的时候，清潭猛的跳起来，然后惊愕的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有小婢女给她送来的两顿饭都还放在门前，清潭完全没有饿的感觉，小心的凑到窗前去看外面声音的来源。 是……不知道卓承颐从哪里弄来一匹小马，此时正被卓胤之抱着坐在马上，欢快的呼喊着。 楚明云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他们身后，目光温柔，笑意和煦，又举起那孩子的手向着卓承颐玩闹的方向点了点。 清潭没怎么见过两位小主子，一时分不清那是小殿下还是小郡主。 但她却看的痴了起来。 这般场景，她从未在李清华身边见过。 便是太子和太子妃关系最亲密的那几年，他们二人在人前，也不过是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说着话。 那会儿连肢体动作都没有，只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清潭便忍不住想笑。 可那种情况，也不过持续了三个月，到李清华怀孕便因为反应太大而没了。 之后是卓宁嫣出生，李清华笑容便少了。 因为卓宁嫣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其实这是托词，旁人不知，清潭却是知道，李清华多少有些嫌弃卓宁嫣是个女孩的。 她便很少带卓宁嫣出门，更遑论陪着孩子玩闹了。 有时候卓胤之过来，说想看看卓宁嫣，李清华也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清潭有时候看的都不忍心，劝过好几次，李清华却还是坚持卓宁嫣身子不好，还是少出门少见人的好。 再后来，便更是连那种含着情谊的对望都没有了…… 可今日，哪怕外面已是黄昏，天色暗淡，清潭还是能清晰的看到卓胤之的笑容。 他笑的那么大，那么开心，与往日沉稳内敛的模样完全不同，甚至还带了几分孩子气的与卓承颐闹着玩…… 这般的太子殿下，清潭从未见过。 她想，李清华也没见过。 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楚明云时，她有些明白李清华的恐惧了。 那个人未曾出现的时候，你还可以骗自己，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感情就是那般淡然的。 但一旦那个人出现，他的一切都变了之后，你便连骗自己都不能了。 清潭咬了咬唇，寻了安平安排来伺候自己的人，要了一身新衣，又好好泡了个澡。 她想，既然太子妃送她来是实在没办法了，那她也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这边，卓胤之和楚明云刚准备歇下，便听到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清潭求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