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世锋》 第1章 三五开锋 烈日当空,戈壁大漠酷热非常,黄赤色的土丘怪岩被照得光影扭动,宛如妖魔鬼怪般,张着血盆大口,意图吞噬往来旅人,蛇虫飞鸟绝迹无踪。 就见一名魁梧男子,浓眉短须、仪貌奇伟,身着箭袖劲装,胯下枣红大马毛发油亮,佩刀携弓,俨然江湖游侠的模样,望向不远处的土丘岩山。 “吁——” 程三五勒住缰绳,两腿微微夹紧,安抚身下躁动刨蹄的马儿:“前面有动静?莫非我来晚了?” 心念及此,程三五不敢疏忽,拔出腰间横刀,反手持握,当即纵马上前,带起一缕烟尘,朝着远处土丘赶去。 不多时,程三五便听到沟壑纵横的土丘怪岩之间,隐约传出厮杀搏斗的声响。程三五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脖子算作示意,让它躲到一旁,然后孤身一人深入内中。 西域大漠之中,像这种宛如山峦堡垒的土丘不可胜数,常年经历风吹日晒,形成许多天然的沟壑洞窟,可供往来商旅行人歇脚遮阳。 然而这些地方水草稀绝、给养难继,朝廷通常不会在此设立驻所烽燧,因此往往也是马贼沙寇、妖魔凶兽的藏身之地。 程三五心中暗自计较,尽管这年头朝廷兵马早已纵横西域,广设军镇守备,但要在这条路上行商往来,依旧是危机四伏、凶险莫测。 马贼之流自不必多说,其他诸如专好吸血的飞天夜叉、潜游地底的沙虫巨蝎,都是神出鬼没的厉害妖魔,寻常商旅一旦遇上,能够逃出生天者寥寥无几。 而且现在看来,自己要接应的那支商队已经遭遇劫杀了。 寻声穿过土丘峡道,程三五来到一片空地,望见不远处一群骆驼靠墙聚拢,周围地面上躺了几十具尸首,或挨刀枪、或中利箭,鲜血染红黄沙,可见厮杀惨烈。 程三五眉头微皱,商队遇到贼寇劫掠,通常不会死拼到底,而是会主动奉上钱财,以求保全性命与货物;马贼沙寇更是深谙此道,要是撞上难啃的硬骨头,立刻便会扭头逃窜,不可能轻易把人手全部葬送。 就见五名手持刀枪的马贼合力围攻一名黑衣护卫,这些马贼攻势凌厉,撩足、刺肩、削手,配合默契、颇有章法,一看就是久经厮杀的好手。 至于那名黑衣护卫更是不俗,手中长剑舞动翻飞,剑光交织,行云流水,好似挥毫泼墨,招式精湛,劲力到处,寒芒闪动。若非多年磨练,难有此等武艺。 不过这黑衣护卫似乎有伤在身,脸色苍白,气力不济,无法运劲荡开枪头刀锋,破绽渐露,额头冒出豆大汗珠,难以久持。 程三五没再犹豫,吹了一声口哨,哨声在土丘岩壁间回荡起来,其中两名马贼警觉回身,还来不及动作,眼前只见银光一闪,根本看不清程三五的动作,刀锋便已划过咽喉,甩出两条血鞭。 突来变数,马贼与护卫双方俱是一惊,程三五攻势不见稍缓,身法如同鹰隼飞扑猎物,手上横刀宛如一道闪电,骤然照亮昏沉世道。 一名马贼见状,举枪欲挡,却感锋芒扑面,顿时虎口剧震。程三五手中横刀势头堪比钢鞭铁锏,直接劈断枪杆、斩中颈肩,带着大片血花,将马贼脖子切开近半,带出一片血雾! 剩余两名马贼面对如此强敌,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发狠夹攻而来。程三五游刃有余,侧身避过长枪,抬脚踩住一侧撩足弯刀,瞬间把握破绽,一记鞭腿扫中马贼肋下,带起咔咔闷响,踢断对方数条肋骨。 与此同时,那时黑衣护卫挺身而出,长剑刺穿另外一名马贼胸背,夺其性命。 程三五回头扫了一眼,顺势给重伤马贼补上一刀,算是将在场众贼消灭干净。 危机得以解除,那名黑衣护卫脸色苍白地向后倒退,靠在骆驼边上,捂住腰腹一处伤口,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我叫程三五,受屈支城宝昌社委托,前来接应你们。”程三五早已望见骆驼背上插着白马红底的旗幡:“你们就是白马社的商队?为何如此狼狈?” 那名黑衣护卫没有答话,从骆驼驮载的行囊中摸出一个小葫芦,往伤口洒落药粉,手忙脚乱地止血包扎。 程三五也不计较对方冷淡,抖落血污、归刀入鞘,没有主动献殷勤,而是打量四周尸体。 “有趣。” 除却商队人手,程三五将几名马贼的蒙面布巾揭下,其中既有胡人也有汉人,轻易看不出异样。可程三五发现,这些马贼的手上老茧,多是经年持握刀枪所留,再考虑他们方才围攻黑衣护卫时的默契配合,想来只能是行伍出身。 只不过在西域这片地界上,兵士甚众,既有大夏朝廷派来的军镇戍卒,也有曾隶属西域各国的旧部番兵。因为战乱而散落的兵士,不乏改头换面去做贼寇,成群结队、往来如风,向来是西域痼疾。 程三五以前没少跟这些“英雄豪杰”打交道,可是像今天这样,几十名好手全数折在一处的状况,也实属罕见。 “我看你们有十几头骆驼,不像是缺少银钱的,为何要跟这伙马贼拼得你死我活?”程三五询问起来。 黑衣护卫草草包扎完毕,拄剑起身,投来警惕目光:“亡命之徒,贪财嗜利,还用得着问么?” 程三五双臂叉抱胸前,笑着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刚才看了一下,周围已经没有喘气的了。” 黑衣护卫低头环顾,脸上浮现一丝茫然,似乎觉察自身处境艰难,而程三五就在一旁默然不语。 “我还要继续向东走。”黑衣护卫片刻后重拾坚毅,然后上下打量程三五:“宝昌社只派了你一个人过来?” “往日人手是够的,但这阵子不知怎么回事,从素叶城到玉门关,各路马贼和妖魔闹个不停。”程三五耸了耸肩膀:“四镇大都护已经派兵清剿,我们这些商社的人手也多被征调……倒是伱们,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黑衣护卫擦去脸上血汗,示意地上马贼尸首:“这已经是我们路上遇到的第五次袭击了。” 程三五暗自称奇,他看得出这名黑衣护卫武功不凡,普通商队有这么一位高手坐镇,已经能够扫平大多数麻烦了。但是面对接连多次劫杀,他们还是几近覆灭。 倒不如说,这支白马社商队能够顶着五次袭击走到这里,一路上得杀多少人? 程三五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预感,这商队带的可别是什么违禁货品,从而招来各路豪杰觊觎。 “好汉怎么称呼?”程三五抱拳问道。 “彭宁。” “商队现在就剩你一个,是打算去屈支城报官么?”程三五好意提醒:“不过眼下各位长官怕是忙于军务,商队被劫这种事,估计不会多加理会。” 还有句话程三五并未明言,那就是此地偏离了官道大路,这里官军罕至,未设燧堡,就算商队遭遇贼寇劫掠,往往也无处申诉。 彭宁略作思索,叉手回礼道:“多谢阁下及时来援,我要先清点货物、处理尸首,还劳烦阁下在外稍后片刻,防备贼寇来犯。” 程三五撇了撇嘴,知晓对方不肯明言,反正自己也不喜欢打听秘密,于是转身离开,来到外面歇息。 吹一声口哨,那匹枣红大马迈着轻盈步伐,从别处溜达而至,它极通人性,遇到程三五便打了个喷鼻,似乎在问事情办得如何。 “不太妙。”程三五给马儿顺了顺鬃毛:“这支商队几乎死光了,就剩一个护卫,来劫杀的马贼一个个悍不畏死,不像是冲着普通财物来的。” 程三五说这话时,不经意间回忆起过去,他早些年在中原犯了事,无处容身,只好一路逃亡来到西域,至今快有十个年头了。 寻常逃人,要么沦为流民、落草为寇,要么投身高门,充当佃户宾客。好在程三五尚有一身武艺,西域风俗情形又与中原不同,此地商旅抱团结社,乐于招揽程三五这类江湖游侠、失籍逃人。 明面上,程三五这类人就是给宝昌社护送商队,暗地里则免不了要跟其他商社同行交手,有时候也要替贵人老爷们干些脏活。 毕竟要在西域往返一趟也不容易,商队人马指不定就在大漠之中迷失方向、送了性命。 “白马社,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像是新来的。”程三五自言自语道:“看那彭宁的剑法,又快又密,应该是出自蓝田绘云楼……” 程三五沉吟不语,绘云楼可不是什么等闲门派,最早是大夏开国初年一位闲散王爷钻研丹青的庄园别业。只不过这位闲散王爷本人也是精通武艺,在书画笔墨之中寄寓了上乘剑法,久而久之便自成一派。 而能够拜入绘云楼、修习丹青剑艺者,若非高门子弟,便是帝京勋贵,这样的人会来西域冒风尘、吃沙子么?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程三五也懒得费脑筋,于是寻了个阴凉处歇息起来。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彭宁带着十几头骆驼从土丘峡道中走出。 “我事先声明啊,虽然宝昌社派我前来接应,但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路上要是在碰上什么意外,丢了骆驼和财货,你可别纠缠不清。”程三五主动说道。 彭宁没有辩驳:“我知道规矩。” “那就出发吧,抵达屈支城就安全了。”程三五翻身上马。 “我们不去屈支城。” 程三五眉头皱起:“我接到的委托就是前来接应你们去往屈支城,而且这里往东,只有屈支城附近才算平安地界。” “我可以额外付钱给你。”彭宁说着就伸手入怀。 “这不是钱的事。”程三五解释说:“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财货,指定会被别人盯上。等去到屈支城,我再帮你联络几个可靠帮手,一起往东走也不迟。” “不行,人多反而会被盯上,也不能走大路。”彭宁甩手扔出一个钱袋。 程三五抬掌接住,察觉分量不轻,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白花花的银币,带有狮头人身的纹饰,原产自波斯国,在西域这一带被许多商社认可。 “我说了,这不光是钱的事。”程三五佩服彭宁的出手阔绰:“不走大路,且不说其中凶险,你这通关文牒上如果没有屈支城的往返大印,再往东走,经过关城,随时会被扣下。” 彭宁又取出一面勘合符牌:“我这里有西域四镇三关的直通关牒,不用担心。” 程三五一下子没话说了,直通关牒他过去只有耳闻,未曾亲眼得见,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一般商社所能拥有。 再想到彭宁那一手丹青剑艺,保不齐他真是给什么皇亲国戚办事,所以才能弄到直通关牒。 “好吧。”程三五收下钱袋,没再拒绝,然后开始盘算路程:“如果不去屈支城,那就要走瀚海北径,可是这条路很不好走。” “贼寇很多?”彭宁问道。 这话立刻暴露出彭宁对西域情况知之甚少,瀚海大漠历来被视为绝域,数十年前就发生过朝廷兵马为了追击敌军,结果一同迷失在瀚海大漠中,双方万人能够逃出者不足百数。 程三五没有点破,只是说:“贼寇倒是不多,可是有不少妖魔潜伏大漠,它们闻到骆驼的气味,指不定会扑出来,此外还有风暴流沙肆虐,你要做好驼队财货丢失的准备。” 彭宁重重点头:“可以,就走这条路。” 对方如此直爽地答应,令程三五不得不怀疑,彭宁根本就不在乎这十几头骆驼和它们背负的财货,他此行向东,必然有更加紧要的原因。 “不过……恕我多问一句。”程三五还是没忍住:“你我初次相见,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跟马贼是一伙的?” 彭宁双眼紧盯着程三五,语气凝重:“凭你方才斩杀马贼的武艺,想要杀人夺财,不过顺便为之,但你没有动手。” 程三五闻言仰天发笑:“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保你平安度过玉门关!” 第2章 尸鹫扬翼 极目所见,黄沙绵亘不绝,起伏沙丘好似汪洋大海被定格不动,一直延伸到天际。 酷热烈日之下,驼队迟缓地行走在沙丘顶端,留下一行足迹。程三五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没有鲸吞牛饮,只是稍微润了润喉咙。 回头望去,就见彭宁骑在骆驼背上,昏昏欲睡,身子随着骆驼步伐左右摇摆,程三五开口询问:“日头太盛,驼马都受不了,不如先躲躲太阳,等天色晚些再动身?” 彭宁闻言强撑起眼皮,只是微微点头。程三五下马牵住驼队,围成营地,架起帐篷遮阳。 程三五取来两张胡饼和一包豉酱,递给彭宁的同时说道:“方才我架起帐篷时,发现行囊中有不少琉璃器皿,这就是你们的货物?” “没错。”彭宁面不改色,没有怪责对方翻看驼队行囊,他见胡饼又干又硬,跟石头一般,加之伤势未愈,胃口不佳,干脆躺在阴凉处歇息。 “琉璃可不便宜,几乎都从西边诸国传来,并且烧制方法历来秘而不宣。”程三五捧着胡饼啃得津津有味:“中原也有人想效仿,可惜烧出来的琉璃浑浊粗糙,上不得台面。” 彭宁多看了程三五几眼:“你也懂这些?” “我以前有一位道士朋友,就喜欢捣腾什么外丹伏火、硫黄铅汞之类的。”程三五笑着说:“可惜这些东西太耗钱财,甚至还几次把鼎炉炸上天,于是他打算烧制琉璃,想靠这一手攀附权贵,捞一些赏赐。” “然后呢?”彭宁好奇追问。 程三五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些伏卧休息的骆驼:“各路商旅源源不断从西域弄来上等琉璃,管你是点石成金的炼丹道人,还是经验老练的能工巧匠,通通被打趴下。我那位道士朋友因此把庙产都赔光了,前些年已经要靠给人画符捉鬼来混饭吃。” 彭宁愣了一下:“你是觉得商旅大量采买西域琉璃,反而坏了他人生计?” 程三五脑筋没转过来,他就是偶然看到驼队行囊中的琉璃杯盏,随口这么一提,哪里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也不算吧?能用得起琉璃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寻常百姓的生计也不靠这些。”程三五几口啃完一张胡饼:“再说了,中原的丝绸不也畅销西域么?据说连擦屁股的黄麻纸都能卖出大价钱。” 彭宁神色稍缓,转而问道:“我见你身手不凡,手中横刀样式,应为大夏龙雀之款,为何不在军中效力,反而给商社卖命?” 程三五将横刀放到腿上拔出,刀身笔直,好似一泓银雪,刀柄末端环首并无额外修饰。 所谓大夏龙雀,乃是本朝太祖所持宝刀,刀柄缠龙、环首饰雀,传说太祖昔年起兵征讨四方之时,每逢阵前激战,刀生龙吟之声,化作滚雷动地而过,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后来太祖登基,为彰武德,下令军器监效仿大夏龙雀锻造横刀,以至于让阵前将士人手一柄,甚至大量流入民间。 当然,寻常将士手中横刀,自是没有大夏太祖手中龙雀宝刀那般神异威能。 程三五取出一块砺石,一边仔细磨砺刀锋,一边言道:“军中规矩大,我散漫惯了。更何况人家都是父子兄弟、乡党亲朋一块投军,我孤身一人,怕不是要给人当杂役苦力,我可受不了。” “此言是否太过?”彭宁问道。 程三五归刀入鞘,没有回答,他将收纳箭枝的胡禄塞给彭宁,笑着起身:“枕着它休息,若是有马贼前来,远远就能听到马蹄和脚步声。如果是在地底乱钻的妖魔,也能提前察觉。” “那你呢?”彭宁问。 “我还不累,而且总得有人望风。”程三五说着就离开帐篷。 彭宁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惜无力追问,只是摸了摸怀中事物,随后昏沉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彭宁耳边忽然听到程三五的大声呼叫:“不好了,快起来!有妖魔来袭!” 彭宁猛然惊醒,他本能伸手入怀,还没问清状况,程三五一把将胡禄抽走,随即扭头冲出帐篷。 “怎么回事?哪来的妖魔?”彭宁按剑而出,茫然四顾,就见外面骆驼一阵慌乱,要不是用绳索连在一块,它们估计早就受惊四散了。 此时一道阴影划过地面,彭宁抬头望去,惊见一头怪鸟飞临头顶。 这头怪鸟双翼展开足有五六丈,一颗大脑袋似鹰似狮、面目狰狞,浑身羽毛稀疏,振翅飞翔之时,卷起团团墨绿烟气,在空中拖出一条肉眼可见的烟痕。 怪鸟朝着地面飞扑而至,两只猩红肉爪向前伸出,试图捕捉骆驼。程三五赶紧弯弓搭箭,一箭直射怪鸟眼珠。 奈何箭出有偏,只射中那怪鸟的眉额处,却也让它受到惊吓,立刻振翅高飞,带起一阵狂风席卷地面,将帐篷掀翻。 程三五与彭宁被这股狂风带起的飞沙迷得睁不开眼,两人只得匆忙拉住受惊的骆驼与马匹。 “那、那是什么东西?!”彭宁心中惊疑未定,大声问道。 “呸、呸!”程三五啐了两口沙土:“尸鹫!常年出没鹰娑川的妖鸟!他妈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尸鹫!” “尸鹫?莫不是当年突勒舒尼施部祭祀的鹰头神?”彭宁又问。 “这些神神鬼鬼的我不懂……那家伙又要来了!”烟尘稍散,程三五抬头便见怪鸟在远处天空盘旋半圈,回头再度逼近,显然不甘心就此退却。 “寻常弓箭伤不了这等妖魔。”程三五咬了咬牙,低头环顾一圈,随即挥刀砍断了一头骆驼身上缆绳,把所有货物卸下。 “伱要干什么?”彭宁急问。 程三五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同时牵走那头骆驼:“跑是跑不掉的,就在这里把它弄死!” 彭宁头一回对上此等妖魔,内心慌乱不定:“我们可以扔下几头骆驼给它,然后单独逃走!” “尸鹫不光吃肉,还要吞噬魂魄,这十几头骆驼怕是喂不饱这家伙。你有伤在身,交给我来!”程三五纵马驰骋,留下彭宁一人茫然在原处。 程三五一边赶着骆驼,一边回头开弓放箭,利箭破空如星奔电走,接二连三命中尸鹫。 虽然箭矢并未对尸鹫造成多少损伤,却实实在在激起妖魔怒火,它见程三五单独离群,不多犹豫,摆出俯冲姿态,居高临下直扑而来。 “果然来了!”程三五内心暗喜之余,更是生出澎湃战意。 眼看尸鹫如同一片黑云压顶而来,程三五甩脱骆驼牵绳,号令胯下马儿急转一旁,巧妙避过利爪。 尸鹫分量沉重,一旦落地,往往不能迅速起飞,它抓住骆驼的同时,反而因为自身分量直接压落地面,骆驼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哀鸣,就被尸鹫当场拖压而死。 这就是程三五仓促间想出的对策,他驾马回身,当即拔刀出鞘,朝着尸鹫冲杀而去。 尸鹫有所察觉,翅膀大张,周身散发出大团墨绿烟气,腥臭扑鼻,熏人耳目。 枣红大马受不得如此妖氛,当即扬起前蹄、嘶鸣叫唤,程三五临机应变,一拍马鞍,纵跃腾空,飞身而起,正好落在尸鹫背上。 那尸鹫怎能容许背上落人,它奋力耸动背脊,试图将程三五甩落。 程三五也不客气,猛提内劲,横刀刺入尸鹫后背。怪鸟吃痛,发出一声刺耳嘶叫,随即发狂般沿地奔行,同时不断扇动翅膀。 “糟了!”程三五猜出这怪鸟想要起飞,好把自己从半空甩下。 程三五不仅毫无退意,反倒生出一股子狠劲,将横刀深深扎入尸鹫体内,还顺便从靴筒中取出一柄短匕,也插进怪鸟后背。 尸鹫狂奔百丈,卷起大片沙尘,勉强飞起,程三五也被一并带到天上,他只能死死攥着刀柄,以免被抛落坠地。 彭宁站在地上,满脸震惊地望着尸鹫飞起,程三五就像一个小布偶被挂在背上,艰难挣扎。 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程三五战意兴致越发高涨,两件兵刃插进尸鹫后背犹嫌不足,甚至拔出短匕,朝着尸鹫羽毛稀疏的后背乱插一通,搅得一片血肉模糊,恶臭难闻的脓血飞溅而出。 尸鹫虽是妖物,但仍有血肉之躯,也要靠全身筋骨活动方能顺畅振翅飞翔,眼下背脊遭受重创,纵然是大漠一霸,也不得不折翅而坠。 好在尸鹫本能求生,并不是朝着沙海笔直坠落,而是张开双翼,摇摇晃晃地滑翔了几百丈,然后一头撞在突起的沙丘上,扬起大片沙尘。 程三五与尸鹫一同坠地,还被甩飞出去,在地面上滚了数十圈。尽管幸免于难,但也照样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加上尸鹫那恶臭脓血,闹得他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刚一起身便大肆呕吐。 “呸!真是要了老命!”程三五一身尘土,来不及打理,就听得烟尘中传出尸鹫尖啸。 “孽畜,还没死?!” 尸鹫坠地虽也遭受重创,但尚有数分余力,它被程三五屡次耍弄,凶性大张,誓要啖其血肉魂魄。 眼看怪鸟双翼双爪拄地爬行,姿势奇怪,可速度却不比奔马逊色多少,黑色鹰喙足可轻易撕裂铁甲。 程三五身形急退,可惜横刀短匕都插在尸鹫背上,此刻他两手空空,无法与之硬拼。 “要是给我一杆大枪,还不把你喉咙捅穿?” 程三五心下暗骂,接连纵跃后撤,然而一时急恼忘了留心脚下,正好被一块石头绊倒。 身形倾覆,尸鹫趁势扑来。程三五眼见面前鹰喙犁地铲沙而至,当即蜷身缩首钻入其中,随后奋起一身神力,将那钢钳一般的鹰喙硬生生撑开。 尸鹫好像也没预料到程三五会来这一手,它几次三番咬合鹰喙,却总是被对方再度撑开。怪鸟发了疯般甩头摆尾,仿佛被一块石头塞住咽喉。 “来啊!看谁先撑不住!”程三五筋肉贲起、咬牙坚持,此刻他战得忘我,恨不得身子能长到两三丈,直接将这怪鸟的臭嘴撑破! 一人一鸟就这样陷入僵持,相互角力了小半刻,正当尸鹫因为疯狂挣扎而短暂疲倦的空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 随后便是几声叱喝与利刃破空,程三五察觉尸鹫受创尖叫,巨大身子随即瘫倒不动,上下鹰喙也不再咬合。 艰难从怪鸟口中爬出,程三五回头就见彭宁站在尸鹫背上,喘着粗气,手中长剑从尸鹫后颈拔出、沾满血污,显然是他趁机施展致命一击。 “谢了。”程三五也累得坐倒在地,枣红大马来到身旁,喷鼻示意,显然是它将彭宁带来。 “没事,死不了。”程三五拍拍马脸,大口喘息不止。 “你平时就是这么给商队当护卫的?”片刻之后,彭宁将横刀和短匕扔到程三五脚边,语气中不免有几分质疑和责备。 程三五闻言解释说:“我过去对付的尸鹫,都是放几箭就能赶走,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 “如此妖魔,恐怕为祸西域已有多年,为何过去不曾调兵剿灭?”彭宁不解。 程三五收好兵刃,拍了拍身上尘土:“早就剿过不止一回了,还请来了和尚道士,又是念经又是做法,听说还找到几处巢穴,花了大力气捣灭。” 彭宁望着一旁死去的妖魔,有一缕缕墨绿烟气从怪鸟尸体内飘散而出,他皱眉言道:“身形如此硕大的尸鹫,不知要吞食多少生灵血肉,怎会出现在此?” “鬼才知道。”程三五无心计较:“赶紧走吧,尸鹫死后会散出毒烟,吸多了会犯病。” 彭宁盯着那怪鸟尸体好一阵,伸手入怀,表情凝重,他回头望向牵马远去的程三五,高声道:“多谢!” “谢什么?”程三五一脸不解。 “你又救了我一次。”虽然最后是彭宁了结尸鹫性命,可要是没有程三五搏命在先,自己恐怕早已沦为妖魔的腹中餐。 彭宁隐约猜到,这头尸鹫可能是冲自己来的,程三五被无端卷入其中,但面对妖魔之时,依旧奋不顾身,此等胆魄勇武让他大为钦佩。 程三五却不在意,笑道:“在西域大漠行走,靠得就是相互帮衬,哪来这么多谢来谢去?” 第3章 变乱诸因 屈支城,安西四镇大都护驻所,经年累月有无数商队旅人、远国使节、胡教僧侣往来此间,加上大夏朝廷这些年的屯垦营建,造就西域首屈一指的繁华富庶之地。 而位于城南的宝昌坊中,此刻却迎来一群不速之客,一百多名打手持刀执棍闯入坊内,不由分说对内中商户客人大打出手,一时间歌伎尖叫、舞女逃散,赌徒揽财而奔、商家掩门闭户。 “住手!” 此时就听见一声断喝传遍坊内,一名白白胖胖、身穿圆领袍衫的中年男子现身走出,他看似温文敦厚,身法却极为轻捷,上前一通眼花缭乱的拳打脚踢,几下就放倒了近十名来犯打手。 “哪来的鼠辈,居然敢来宝昌社行凶?”白胖男子抓住打手腕子,运劲一拧,直接废了对方胳膊。 正当白胖男子要大显身手,忽有箭矢破空射来,白胖男子听风而动,双指夹住箭矢,足见武艺之精。 “在屈支城内动弓箭,你们是真以为都护府会视而不见么?”白胖男子抬眼喝问。 坊门方向,十余名精悍武士鱼贯而入,簇拥着一位锦衣青年前来,盛气凌人,其中另有几名武士弯弓搭箭直指白胖男子,只要一声令下便要将其射杀。 “苏望廷,你在屈支城私设赌坊妓馆、招揽逃人流民、勒索异国商队,这桩桩件件捅到明面上,都护府又会怎么看?”锦衣青年手按错金剑柄,一派神色悠然,完全不像是侵门踏户之辈。 “吴公子,你我同在屈支城做买卖,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吧?”苏望廷平日里笑脸迎人,如今却没有半点笑意。 吴公子反倒轻笑出声:“好个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宝昌社攀上了朝中贵人,这些年生意越发兴旺,屈支南城按照帝京规制新修的里坊,被你苏望廷巧取豪夺了大半,光是每月的孝敬例钱,就够你赚得盆满钵满了。” 苏望廷眉头微动、脸色阴沉,但并未因此恼羞成怒,尽管这位吴公子所言不虚,宝昌社在屈支城内确实产业颇多,这些年更是聚敛财帛无算。 然而说到底,他苏望廷也不过是给朝中贵人打下手罢了,若无这份自知之明,苏望廷和宝昌社也不可能在屈支城这种地方做大。 “吴公子的茂才社高手如云、豪杰辈出,西域各家谁人不知?倒是苏某让吴公子见笑了。”苏望廷眼珠一转,问道:“我听说……令尊是英国公?” “消息倒是灵通。”吴公子拿起马鞭,一下下拍打掌心,同时左右扫视,有十余名护卫赶到苏望廷身后,两侧高处也有几名胡人弓手,双方成对峙之势。 “看来宝昌社的人手,并未被都护府全部调走啊。”吴公子感叹一句。 苏望廷双手微微攥紧,近来西域马贼妖魔群起闹动,四镇大都护亲自带兵四处清剿。而因为宝昌社门下有许多人手,其中不乏擅长追踪捕猎的侦骑斥候,日前被都护府一纸调令带走。 眼下宝昌社正是空虚之时,要是在往常,苏望廷一句话就能号令四五百号打手,哪里能容这个吴公子大放厥词? “咦?伱手下最厉害的那个程三五呢?不在吗?”吴公子故作疑惑,脸上笑意却收敛不住。 苏望廷心下一沉,宝昌社在屈支城和西域做大,少不得以武行事,而程三五就是他最为倚重的人物。 但凡遇到什么难以应付的对手,苏望廷便让程三五出马。几年前西边俱毗罗城来了一伙胡人强盗,自称十二无垢使,不顾规矩抢了宝昌社一批货,商队随从因为反抗而被剜出心肝祭祀胡神。 苏望廷知晓此事后,派程三五前去“讨要说法”。于是程三五单人匹马奔赴俱毗罗城,一个晚上就将那伙强盗全部枭首,脑袋挂在城上示威。 按照常理,无论是程三五还是十二无垢使,如此行事都属以武犯禁之例,但西域胡汉杂居、风俗各异,朝廷在此也只是行羁縻之制,除非公然叛乱,否则军镇兵马不会轻动。 而且宝昌社也没少给屈支城的都护府上下加以银钱打点,像程三五这种高手也能镇住一些不上台面的宵小之徒,省却官府许多麻烦。 正好最近有一件紧要事物途径西域,苏望廷得了朝廷贵人的指示,于是派程三五前去接应护送,没想到却让这位吴公子趁虚而入。 “吴公子今番前来,是想要谈生意么?”苏望廷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焦躁慌乱。 “的确,我也是生意人。”吴公子笑容中露出一丝狰狞:“不过我更喜欢做无本买卖。” 此言一落,苏望廷后颈汗毛倒竖,顿感杀机临身,本能挪步移身,避过来自身后一刀。 “你——”苏望廷回身望向一名护卫,心念电闪,立刻就猜到此人被吴公子买通,用来探听宝昌社的情况,必要之时暗袭自己。 不待多言,吴公子身旁武士立即放箭,苏望廷抬手轻拨,双掌隐约浮现银灰之色,宛如生铁,轻松挡下飞来箭矢。 “上!”吴公子挥鞭直指,左右各有一名武士跃出,手持将近一人高的斩马长剑,招式大开大合,锋芒锐不可当。 苏望廷立刻认出此乃军中所传,习练这等斩马剑法者,俱是勇悍健儿,若非守卫中军帅帐,便是安排督军压阵,要是将他们调到阵前,通常是决定战局的胜负手。 长剑武士左右夹攻,苏望廷铁掌横推,平日里看着白白胖胖、温文和善的宝昌社掌事,此刻怒上眉梢,浑厚内劲鼓荡袖管,铁掌与长剑交击,发出铿然声响。 长剑扫掠斜撩,绞碎袖管边沿,苏望廷沉喝一声,掌中吐劲如潮,两名长剑武士只觉对方掌劲仿佛立成一堵高墙,迎面压来。 心知不妙,两人抽身撤步,避过雄浑掌劲,随即顿足,斩马剑用出长枪架势,分别刺来。 如此机敏应变,苏望廷心知,这两名长剑武士绝非泛泛之辈,放在军中也是有品级的校尉。这种人都跟着吴公子来对付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与此同时,吴公子麾下其他武士打手一拥而上,顿时里坊之中杀声四起、箭矢乱飞。 苏望廷本人精通武艺,可是面对两名长剑武士强势猛攻、上下合击,照样无暇他顾,他只得挥动一双铁掌,浑厚内劲如封似闭,连连偏转剑锋,同时寻隙反击。 “不愧是雷首铁掌的传人,能空手硬接斩马长剑而毫无损伤。”吴公子见双方缠斗正酣,夸赞一句之余也拔出腰间错金宝剑。 苏望廷心中惊怒,他过往极少亲自出手,而自己师承的雷首铁掌,也并非名震江湖的高门大派,这位吴公子却能轻易道破,可见对方早就摸清自己的出身来历,完全是有备而来。 眼看宝昌社人手被相继杀伤,败局已定,苏望廷不打算死缠到底,故漏破绽,引双剑逼近直刺胸膛,随即双掌一合,死死钳住两柄斩马长剑,猛提内劲,震得两名武士长剑脱手。 “纳命来!” 吴公子此时高声一喝,错金宝剑泛起凛然寒意,带着旋绞锋芒直逼苏望廷面门。 苏望廷后撤数步,再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同时潜手下探,欲攻敌所必救。 铁掌攻势又急又猛,正中吴公子肋下,十成掌劲一举倾泻而出,即便是健壮公牛也要被这一掌拍得筋骨断折、腑脏糜烂。 然而掌劲发出,瞬间冰消瓦解,好似轻软鹅毛抚过一般,竟未能伤及吴公子分毫。 “法术?!” 苏望廷一时骇然,这吴公子肯定得了法术加持,否则断然不能如此轻易化消铁掌内劲。 此时吴公子也露出得逞笑意,三记鞭腿连中小腹、下颌、眉额,一气呵成,直接将苏望廷踢翻在地。 “如何?现在你可服气?”吴公子看着苏望廷倒地蜷缩,不由得心生快意。 “小心!” 正当吴公子松懈之际,有武士扬声示警,苏望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吴公子脚踝,直接将他绊摔跌倒。 吴公子没料到对方出此奇谋,重重跌了一跤,苏望廷则趁机起身腾跃,冒着上方箭矢,强行冲出里坊。 “追!把他给我抓回来,不论死活!”吴公子大感羞辱,厉声下令。 …… 巍峨天山,皑皑白雪凝成万古冰川,起伏连绵数千里,参天雄峰耸如柱立,若能凌空俯瞰,不禁让人怀疑,此等山川是否由神工仙匠凿建而成? 而在天山北麓,由冰川融水积聚而成的一湾大湖,周回深阔,仿佛悬于山巅云汉间,世人称其为天池。 此处天池乃是下游大小河流的发端之地,传说其中有蛟龙潜藏。每逢晨昏,天池湖面云蒸雾霭,偶有风雷鼓荡、霜雪狂飙,常人闻之不敢靠近。 为外人所不知的是,天池附近并非全无人迹,一座开山凿石而成的宫殿坐落于此。 大殿石门之外,数十人站立等待,他们服色各异、三五成群,有的沉思不语、留心旁人,有的相互交谈、商讨要事—— “我不明白,既然已经知晓摩尼珠的去向,为何不直接派人夺取?”一名胡人武士问道。 “教主早有安排,但你以为这事很容易么?”接话的是一名身穿貂裘大氅的富商:“虽然押送摩尼珠的人手来自白马社,可是经过多方查证,这家商社是大夏朝廷的宰相私下命人创办。” “大夏朝廷要摩尼珠做什么?”胡人武士甚为不忿,鼻孔喷出两条白雾,足见气息深长:“哼!我们前些年建寺传道一切如常,结果那位大夏皇帝刚刚登基,便下旨禁法毁寺,可见他对大光明尊毫无崇敬之心!” 旁边另有一位身材高瘦的汉人,容貌清古,捻须言道:“大夏天子多怀愚痴、嗔恚、狂慢、淫乱等诸般情志,乃世间一等一的秽恶魔类,难受明尊妙法、摩尼上智之教化。” 这汉人语气抑扬顿挫,说起话来摇头晃脑,不像是胡教信众,倒是一派书院夫子的模样。 那名富商擦去胡须上的薄霜,掩饰尴尬神色,继续说:“不管如何,摩尼珠乃是我教圣物,不能落入外人手中。我已经派手下去拦截了。” 胡人武士面露轻蔑之意:“就你手下那点人,拦得住吗?” “总不会是让你带着那帮黑狼兵去堵截商路吧?”富商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四镇大都护根本不打算放过你们,黑狼部一旦出现,便要面对夏廷兵马围剿!” 胡人武士正要发作,宫殿石门缓缓打开,一名手扶铜杖、白袍白冠的长须老人走出,他深目高鼻,但须发却不似胡人那般细密卷曲。 随着老人走出,他手中那鹰翅铜杖顶端也升起火焰,光明与温暖笼罩殿外,让在场众人免受山中风雪严寒之苦。 “参见教主!”殿外众人此刻也不再争执,朝老人躬身行礼。 白袍教主没有废话,望向富商说道:“康福谛,你派出的五路人马全都失败了。” 富商立马低下头去,脸色极为难看:“属下稍后一定加派精干人手,务必拦下白马社商队,夺回我教圣物!” “你已尽力,只是遭遇意外。”白袍教主言道:“方才我以妙明神目观之,白马社本已行将覆灭,只是忽然被一名来自宝昌社的高手相救。” “宝昌社?”康福谛微微一惊:“那高手难不成是叫程三五?” “看来此人名气不小。”白袍教主微微颔首。 “这家伙是宝昌社第一高手,属下打听得知,他曾在中原犯下大罪,不得已逃亡西域,托庇于宝昌社。”康福谛连忙解释。 “看来我也小瞧他了。”白袍教主言道:“我日前刚刚放出一头尸鹫前去追击,也被此人斩杀。” 下方教众面面相觑,白袍教主反倒一派从容不迫:“如今他们携我教圣物深入瀚海大漠,打算以此隐去踪迹,而没有径直去往屈支城,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等行事了。眼下西域各地大乱已起,正是作为掩护,只要夺回圣物,我教复兴便指日可待!未来诸位都将沐浴大光明尊拯拔之恩,享尽无边福德!” 第4章 红衣夜叉 程三五将水囊举高,晃了半天才有仅存的最后一滴水落入口中。 尽管对瀚海北径的艰难早有预想,可是眼下状况还是不免让人略生沮丧之意。 在斩杀尸鹫之后,程三五带着彭宁和驼队又走了五天,一路上没有任何补给,也不曾见到一处绿洲水源。期间两次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又丢失了半数骆驼。 相比起货物损失,驼队背负的清水与食物才是要紧。此时程三五两人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即便都有武艺在身,也经受不起长途跋涉的消耗。 偏偏彭宁因为腰腹伤势,在几天前忽染伤寒,虽然骑在骆驼背上,却受不得长久颠簸,赶路速度大大减缓。 “我还撑得住,继续往前走。”躲避正午烈日时,彭宁刚给伤口换完药,坚持说道。 程三五望向一旁沾满发黑血渍的伤布:“马贼刀上有慢毒,如果不动武,或许还能拖一阵,可你为了对付尸鹫,反倒让毒性蔓延开来。其实现在最好就是转道向北,直接往屈支城,那里有西域最好的医师。” “这种慢毒要不了命,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彭宁闭上眼说:“而且屈支城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屈支城不安全?”程三五问道。 彭宁没有答话,程三五猜出他有秘密在身,也不再多问,于是盘算起路程:“等下如果加快一些,或许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红沙镇,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晚,顺便补充清水和食物。” “那是什么地方?”彭宁问。 程三五说:“一个出产丹玉的小镇,聚集了不少矿工。丹玉你知道吧?” 彭宁像是背诵文章一般:“丹玉者,坤地之血髓也,有载物承法之功、勾连诸象之能。” “呃……我没太听懂。”程三五挠了挠头:“据说丹玉这玩意儿能够用来施展法术,有些道士还真的用来炼丹。总之到了红沙镇,能让你好好歇一晚。” “那里有朝廷官兵么?”彭宁像是在说梦话。 “肯定是有的,所以不用担心附近有马贼出没。”程三五还想说什么,发现彭宁已经昏睡过去。 …… 当程三五带着驼队赶到红沙镇时,这座荒漠中的小城即将关上城门、实行宵禁,程三五只得拿出几枚银币贿赂城门吏,费了一番口舌才能进城。 找到客栈之后,程三五将驼马安顿好,然后让店家上一份油汁饱满的烤羊腿,配着刚从地窖取出的冰凉甜酒,大快朵颐起来。 “我刚才问过店家了,镇子里虽然有医师,但就会治些外伤,明日一早去买些金疮药就上路。”程三五一人啃了整条烤羊腿还嫌不足,多要了一大碗羊肉汤饼,吃得满头热汗。 彭宁气色不佳,勉强吃了些汤羹,说道:“我自己有伤药,不用到别处买。” 程三五也不反驳,从彭宁的剑法和言行来看,显然家世不俗,想来是不缺上好伤药。 略作洗漱,彭宁正要躺下歇息,他见程三五要离开客房,不禁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给马喂点夜料,这几天可把它饿瘦了。”程三五用布巾狠狠搓洗一番后出门离开。 彭宁心中略带不安,他并非天性多疑,只是此番远赴西域,他身怀重大职责,整支商队剩下自己一人,除了程三五别无援手,他感觉自己好似汪洋大海的一叶孤舟,找不到任何出路。 从怀中取出一个黑玉匣,精致小巧,一手可握,黑玉匣外面用金漆书写了佛门六字大明咒,凝神注视,隐约会觉得梵文金字在黑玉匣表面缓慢游走。 撇去无谓杂念,彭宁将黑玉匣仔细收入怀中,他本想着等程三五回来再入睡,可是伤病加上连续多日的颠簸劳累,让他一旦躺下便昏昏欲睡。 恍惚间,彭宁闻到一丝柔和芬芳,不等他做出反应,思绪便沉入梦乡。 …… 程三五将一笸箩豆子混杂麦麸的饲料倒进食槽中,看着枣红大马迫不及待探头去吃,笑道:“这回难为你了,要是在往常,就伱我两个走瀚海北径,也不至于拖这么久。” 枣红大马抬起头来,嘴里还在啃豆子,鼻腔喷出古怪的咻咻声,程三五找来水桶和毛刷,给马儿刷洗身子,同时还说:“那个彭宁估计是有什么要紧职责,就跟老苏差不多,都是给朝廷里的老爷干活。” 枣红大马甩了甩尾巴,程三五刷洗马背:“你以为我乐意给老爷们办事?这不是欠了老苏人情嘛?当年要不是他出面保下,真不知道还要逃多久,指不定要躲进山沟沟里去……抬脚,我给你刷刷蹄子。” 程三五刚扶起马蹄,枣红大马忽然用力挣脱,原地躁动起来。 “怎么?我伺候你还不乐意?”程三五刚要埋怨,就见马儿朝着客栈高处甩头,连连喷鼻。 程三五抬头望去,顿时发现事况有异,一把扔下毛刷,抄起横刀,暗骂一句,朝客栈飞奔而去。 刚回到客栈之中,程三五就闻到一股熏香气味,宝昌社也干香料生意,他立刻就察觉到香气中带有安眠效力,常人稍闻片刻就会自然昏睡。 懒得理会伏案不起的店家,程三五直奔客房,抬脚踹开房门,木屑灰尘飞散,正好见到一名身姿窈窕的红衣女子伏在彭宁身上,意图不轨。 那红衣女子好像没料到程三五突然出现,带着几分惊异回头望来,双眸闪过一抹碧色,昏暗油灯照明下,隐约可见是一名容貌艳丽、红唇丰润的胡人女子。 程三五二话不说,沉足迈步,整座客栈竟也微微一颤,方寸斗室之中好似闷雷炸开,身形随即如箭矢离弦,拔刀而出。 房间中寒光一闪,墙壁窗户凭空生出刀痕,常人肉眼根本看不清刀锋经过。 然而如此凌厉的一刀,竟无丝毫建功,程三五惊觉斩空,那名红衣胡姬居然瞬间躲到地上。 “好快!” 程三五着实意外,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那红衣胡姬巧转手花,好似变戏法般亮出一柄马首短刀,直取程三五腿胫。 然而越是危急关头,程三五应变越快,丹田催鼓,内劲沿着龙脊寸寸传递,身形直接拔地而起,躲过一连串致命又华丽的刀花,随即翻身倒悬,一条腿勾住房梁,横刀狂斩乱劈。 红衣胡姬身手不凡,面对居高临下的迅猛攻势,仅凭一柄马首短刀仍能从容应对,连连偏身躲闪格挡之余,还露出一张动人笑靥,如丝媚眼朝程三五暗送秋波,宛如嬉戏刀光丛中。 程三五不为所动,一踏房梁,抡刀横扫,红衣胡姬翻身避开,姿态曼妙轻盈,倚着门边,轻轻拍着胸脯道: “好个精壮勇猛的汉子,一上来就这么使劲,奴家的心都要被你撞出来了。” “哪来的飞贼?不要命了?”程三五斜刀喝问。 “奴家倒是好奇,你为何会知晓奴家在此?”红衣胡姬把玩着马首短刀,一副颇有余裕的模样。 “老子有千里眼、顺风耳,你不服就憋着!”程三五久历江湖,清楚不能跟这种人多聊,直接挺刀逼杀。 “唉,不解风情。”红衣胡姬柔声一叹,踮足旋身,看似舞姿翩翩,但暗藏杀机,马首短刀仿佛化作夜里飞雪,几乎瞬间挤满眼前视野。 程三五见此情形,不退反进,身中气血鼓荡,将手上横刀乱舞一通,硬顶着茫茫飞雪,悍然攻入。 红衣胡姬惊讶于程三五如此悍勇搏命,马首短刀稍被迟滞,一只大手直接扣住颀长鹅颈,随后横刀朝着胸口笔直刺来。 不过这红衣胡姬仍是更快一筹,攀上程三五手臂,抬脚踢飞横刀,紧接着趁势将双腿抬起,直接夹住程三五脖子,拧腰一转,试图借助自身分量将对方摔倒。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击,程三五无暇理会红衣胡姬那股诱人香气,身形只是微微一偏,然后抓住她的双腿,借力旋身,直接将她甩了出去。 被抛飞出房门的红衣胡姬也是一阵错愕,这个男人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足以扭断脖颈脊梁的招数,他居然只是微微一偏,完全是靠着强悍筋骨硬撑下来。 程三五战得起兴,紧追而出,连横刀都没有取回,赤手空拳朝红衣胡姬砸去。 恶风扑面,红衣胡姬险险避过,仗着鬼魅迅捷的身法绕到一侧,抬脚轻点,好像一条蛇攀附而上,双腿缠住程三五腰腹,马首短刀朝着他后颈刺去。 感应杀机临身,程三五本能抬手抓住胡姬手腕,试图将她举起。 奈何红衣胡姬早有准备,双腿死死环扣程三五肋下,换做是寻常武人,恐怕已被夹得气息不继。 “像你这种又凶又狠的好哥哥最对我的胃口了。”红衣胡姬双手被制,依旧分出余力靠近程三五耳边,带着又轻又柔的声音,朝着他耳中吹气。 程三五浑身一激灵,怒吼一声,奋力跃起,翻身朝地,借助自身分量,朝着地面撞去。 孰料红衣胡姬凭空化作一团青烟消散,反而是程三五自己狠狠跌了一跤。 “哎哟哟,好哥哥摔疼了吧?”青烟飘忽不定,客栈中回荡着那红衣胡姬的笑声。 “化雾而行,你是飞天夜叉?”程三五翻身而起,十足戒备地问道。 青烟聚形化作红衣胡姬飘然而下,表情略带嫌弃:“这都是什么名字?在我的故乡,我们被叫做血族。” “传说夜叉吸血为生,这么看来果然不假!”程三五活动一下肩膀,暗暗提劲。 “怎么?好哥哥要试试么?保证让你直登极乐。”红衣胡姬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贝齿,一双碧绿眼眸泛动诱人光芒。 程三五冷哼一声:“怕是直接去西天极乐世界吧?恕不奉陪!” “真是油盐不进。”红衣胡姬翻了个白眼,随后好像察觉到什么,望向别处。 程三五正想着是否要动武逼退对方,就见红衣胡姬收起短刀,眉眼带笑道:“不跟你玩了,奴家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两人还能活几天?” 说完这话,红衣胡姬翩然转身离开客栈,迅速融入黑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三五原本还想追,但是浑身伤痛,不敢深追,只得折返屋中,看到彭宁仍然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睡得真踏实……醒醒,喂!醒醒!”程三五没好气地将彭宁晃醒。 彭宁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见到发髻散乱、身上带伤的程三五,客房之中也是一片狼藉,自己头顶上方的墙壁还带有一条深深刀痕。 “发生何事了?”彭宁立刻清醒大半,本能抬手入怀,确认东西尚在。 “刚才我去喂马,结果有一头飞天夜叉闯进来,我跟她打了一场。”程三五擦去脸上汗水。 “专吸人血的飞天夜叉?”彭宁只觉不可思议。 “对,还是修成人形的母夜叉。”程三五扶腰扭头,龇牙咧嘴道:“妈的,这婆娘力气太大,差点把我脖子拧断。哪个倒霉家伙要是爬上她的床,估计还没被吸血,先被她夹断腰。” 彭宁抬手扶额,喃喃道:“刚才这么大动静,我竟然丝毫没觉察?” 程三五解释说:“那母夜叉先用了迷香,整个客栈的人都昏睡不醒。她刚好要吸你的血,被我拦住了。” 彭宁还是觉得有些离奇,沉思片刻后问道:“既然用了迷香,你为何能够保持清醒?” “兴许是那迷香效力不足,没法迷晕清醒之人吧。”程三五随便搪塞过去。 “一个大漠中的边陲小镇,居然还这么厉害的妖魔,这真是……”彭宁一时间无法用言语描述。 程三五也是感慨:“对啊,我在西域这些年也曾见识过妖魔,可都不如这几天那么频繁,还尽是些多年难得一见的厉害角色,差点没把小命丢了……你到底带着什么东西,这时候也该说了吧?” “你在说什么?”彭宁故作疑惑。 “别装了,你这点本事也骗不了谁。”程三五坐在对面床榻,摆手道:“你坚持不去屈支城,我就猜到几分了。眼下各路妖魔好像闻着血腥味一般前赴后继,我拿脚后跟也该想明白了。” 第5章 一诺千钧 面对程三五的质疑目光,彭宁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坦白,从怀中取出一个黑玉匣:“这就是我此行要护送的东西。” 程三五想要凑近观瞧,彭宁赶紧将其收回,浑身上下充斥防备之意。 “我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程三五言道:“好歹也让我知道一些,省得遇上其他敌人,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这是……佛骨舍利。”彭宁说。 “啊?就是和尚火化后剩下的骨灰?”程三五不解。 彭宁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寻常比丘,火化之后也不过是冢中枯骨,高僧大德圆寂虹化,一世功德凝结成佛骨舍利,供奉得当,会有诸般神异。若怀虔诚之心向舍利问佛求法,或能得甚深启悟。” “我听懂了,就是和尚们的神功秘籍,对不对?”程三五揉了揉肩膀。 “就算不提这一项,佛骨舍利在天下向佛之人心中,也是无比珍贵,象征着佛法指引迷途世人。”彭宁言道。 程三五又问道:“可我见那玩意儿藏在匣子里,你就不怕被人偷换了?” 彭宁看着手中黑玉匣,摇头说:“这上面的六字大明咒乃佛门上乘封印,妖魔一旦触碰,如受烈火焚烧。” “妖魔受不了,普通人却不妨碍。”程三五躺到床榻上,言道:“难怪你们会遭遇马贼接连截杀,看来这背后有人蓄谋已久啊。” “这就是我不肯去屈支城的原因。”彭宁言道:“在西域这片地界,能够号令大批马贼,定然不会是寻常人物。” “之前截杀你们的马贼,大多是边镇军士出身。”程三五也觉得形势不妙,坐起身来:“如果只是逃散兵卒沦为流寇还好,就怕……” “就怕是奉军镇长官命令行事。”彭宁接话说。 “他妈的,用得着这样吗?”程三五骂了一句,他根本想不通:“一枚佛骨舍利,朝廷直接派兵护送不就好了?要是有什么尸鹫飞天来袭,直接箭雨招呼,真以为军中没有高手了?” “你……”彭宁抬头看了程三五一眼,旋即轻轻摇头:“朝中波诡云谲,许多事情没那么简单。” “又是这些破事。”程三五余怒未消:“赶紧歇息,明天天一亮就收拾东西走人!” 彭宁环顾周围,客房中凌乱不堪,就连房门也被踹成两截,可想而知方才战斗之激烈,自己又一次从鬼门关前走过。 “我此行要赶往帝京长安,只要把佛骨舍利送到,我可以向上官保举,为你讨一份有品级俸禄的差事。”彭宁见程三五面带怨怒,赶紧许诺道:“如此一来,你就不必成天风餐露宿、冒险厮杀。” “少来这套。”程三五却毫不领情:“那些当官的就没一个能信的,嘴里说出来的全是骗鬼的话!还长安呢,几千里地就我们两个人,能活着走到玉门关就不错了。伱还不如朝那佛骨舍利多拜拜,求它保佑别再遇到什么厉害妖魔了。” 彭宁无言以对,他也清楚,眼下处境说得再多也没用,只得和衣而眠。 两人后半夜都没有休息好,程三五干脆抱刀假寐,防备那母夜叉再度来袭,但一直到天亮都没再遇到其他状况。 天色微亮,程三五便找到客栈店家,声明昨夜有飞贼潜入,还展示了客房状况,坚称客栈与贼寇勾结,一通报官威胁之下,让对方免了房钱,还奉上几大碗汤饼,狠狠填饱肚子。 可是当程三五两人刚准备了一批干粮清水之后,客栈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数十名骑手将客栈前门堵住,一连串呼喝打骂,昭示来者不善。 “宝昌社的程三五,别躲躲藏藏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识相的就滚出来!”客栈之外,有骑手高声呼喊,声音洪亮,透入后院马厩。 “找我的?”程三五眉头一皱,他与彭宁对视一眼,把行囊放到骆驼背上绑好:“你别出面,我去跟他们打交道。客栈有后门,要是谈不拢,你先带着驼队悄悄离开,我很快就能追上。” 彭宁有些顾虑:“他们人数不少,你能应付过来么?” “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就冲出城外空地,一箭一个把他们统统放倒。”程三五把弓箭和胡禄挂在马鞍边上,拍了拍马儿脖子:“等下要是真打起来,你再冲出去吓唬他们。” 枣红大马好像常人一般点头,还喷鼻以应,旁边彭宁看到这一幕,暗暗留意起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做足准备的程三五,就这样孤身一人来到客栈前院,手按刀柄,一副晨起模样,打着哈欠环顾四周。 “哟,一大早就这么多人,是赶着用早膳么?这家店的羊肉汤饼倒是不错,要不吃一碗再聊?” 程三五虽然脸上轻松,眼里却一直在留意四周情形。客栈院墙之外,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挤了足足有三四十骑,一个个携弓佩刀,还有两名武士背着将近一人高的斩马长剑。 这种架势,放在过往两家商社交手的场合,都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强劲人马,可见对方是下足本钱了。 “你就是程三五?”带头骑手是一名脸上带疤的汉人男子,嘴边髭须一看就是经过修整,不像程三五成天跑江湖而略显邋遢,腰上蹀躞带嵌有璞玉銙,造价不菲。 大夏初年,对于不同品秩官员用何种样式的蹀躞带都有典章规制。然而近年来规禁松弛,庶民百姓若有余财也会置办,文人雅士、江湖豪侠为表身份,更是不吝修饰。 “不错。”程三五的目光在这伙骑手身上扫掠,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几乎所有人都处在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动武。 “茂才社的吴公子想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带头骑手这话并无半点客气意味,不像邀请宾客,倒像官府拿人。 “茂才社?”程三五笑了一声,左右扫视,发觉远处官兵驱赶百姓,不准在附近围观。 见此情形,程三五心下更感局势不妙,对方已经跟红沙镇官兵谈妥,搞不好还有官府背景。 “我只是宝昌社的一介打手,当不得吴公子诚意相邀啊。”程三五故意高声对答,就是提醒后院的彭宁:“而且我眼下有琐事缠身,不如等日后闲暇,跟我家苏掌事说了,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带头骑手冷哼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望廷和宝昌社已经被我们拿下,你也要跟着陪葬!” 闻听此言,程三五眉头一动,可眼下容不得他多想,对方分明要下杀手,自己干脆先声夺人,直接纵身飞跃,拔刀直扑那带头骑手。 带头骑手早有防备,同样抽刀而出,两相交击,惊觉对方劲似山崩、力比九牛,刀背直接压回,重重斫在肩头。 程三五沉喝一声,横刀一扫,在那带头骑手脸上留下一条全新伤疤,紧接着一脚猛踹,把他踹落马背。 “上!” 周围骑手见状,纷纷跃马上前,程三五哪里给他们机会,飞身扑起、足踏马背,在数十人马间横冲直撞,让他们有箭难放。几番纵跃起落,轻易砍倒数人,闹得马匹受惊嘶鸣,再度搅乱局面。 程三五在看到茂才社这三十几号骑手挤在一块时,便已想好此等应对之法。 有时候厮杀起来,并不总是人多一方占优,特别是在逼仄狭隘之处,少了周旋余地,反倒容易彼此拖累。 茂才社数十骑一同威逼,场面固然不小,可施展不开,同样是白费功夫。 “散开!散开!” 不过还是有人迅速反应过来,两名背负斩马长剑的武士最先辨明形势,主动下马拔剑,同时让其他人牵走马匹,自然使得程三五暴露身形。 两名长剑武士一同杀来,程三五一眼认出这是军中所传长剑二十四势,讲究“身步手眼疾若迅雷”,不敢大意,横刀来回摆荡,三人以快打快,一时间刀光剑影交织如网,闲散人等一旦靠近,瞬间就会被斩成十数截。 眼见迅捷抢攻拿不下程三五,其中一名武士顺势撤步,沉腰坠肘,看似挺剑直刺,剑尖却是画圆急颤而来。 程三五提刀斜格,抖腕运劲,化去对手三分锋芒,随后挪步移动身形,这才把长剑荡开。 “剑藏枪势?好功力!”程三五不由得夸赞一声,这两名长剑武士着实不差,茂才社能够请动他们前来,可见在军中关系非比寻常。 两名长剑武士也不多话,擦去掌心汗水的同时,分别紧盯着程三五的步伐与手臂,谋划着下一轮攻势。 程三五也是来了兴致,猜出这两人将要分别进攻上下盘,看来要跟他们拼身法了。 “放箭!”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那带头骑手捂着脸上鲜血直流的伤口,咬牙切齿地朝手下发号施令,箭矢随即离弦破空。 程三五随即低头缩身,躲过数箭,借着客栈围墙做掩护。而那两名长剑武士也匆忙躲避,发出不满啧声。 “哟,看来吴公子的手下也不拿你们当人嘛。”程三五倚墙笑道。 “少废话!”两名长剑武士再度逼杀,程三五招路一变,横刀势大力沉,如同钢鞭铁锏,震得两人虎口迸裂、持剑不稳。 此时程三五吹了一声口哨,那匹枣红大马从后院马厩狂奔而出,趁着其中一名长剑武士后撤整劲的破绽,高高扬起前蹄,然后朝着脑袋砸落。 随着一声闷响,武士脑袋重重撞向地面,当场颅骨崩裂、脑浆四溅。 另一名长剑武士见状一惊,程三五趁此机会上前一刀,身首两分。 枣红大马有些嫌弃地躲开喷溅鲜血,还在夯土地上刨蹄,程三五上前拍拍它的脖子聊做安慰,然后取走一柄长剑,翻身上马再度冲杀而出。 程三五也看得出来,茂才社这伙人中,也就是方才两名长剑武士能当大任,其余都是泛泛之辈,自己此刻一刀一剑,宛如沙场悍将,所过之处人命如草芥、热血染黄沙。 一口气杀伤十几人后,程三五没有恋战,驾马直冲出城。红沙镇不过边陲小城,转眼间便来到城外,程三五来不及理会一身血污,勒马回头,正打算与彭宁汇合,却没看到追击出城的茂才社骑手。 “等等……不对!” 程三五孤零零一人在城外荒郊,立刻明白自己再度中计,茂才社这伙人恐怕从一开始便是为彭宁而来! 正如程三五所料,在他驾马逃离的同时,带头骑手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朝手下示意,潜伏周围的其余人手立刻冲入客栈。 “看来这回是我赌对了,你们果然没走大路。”带头骑手转眼来到后院马厩,便看到彭宁手持长剑、背靠墙角,脚边躺着四五具尸体。 “你们……是故意将程三五引开的?”彭宁脸色无比阴沉,他方才听到程三五暗示,正牵着驼队往后门而去,结果迎头撞上茂才社埋伏人手,一番交战再度被逼回客栈。 “毕竟是宝昌社第一高手啊,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带头骑手没多啰嗦,朝左右示意,弓手齐齐放箭。 彭宁勉强挡下数箭,奈何寡不敌众,最终身上连中七箭,无力坐倒在墙角。 带头骑手上前踢开长剑,直接在彭宁身上搜刮起来,很快就发现那带着六字大明咒封印的黑玉匣子,露出几分狂喜表情,嘴上连连称好。 “收拾东西,赶紧走人!”带头骑手立刻将黑玉匣收入怀中。 此时有手下来报:“不好了,程三五那家伙又回来了!” 带头骑手当机立断:“不跟这只疯狗纠缠,分头出城!” 转眼之间,茂才社人马如退潮般离开客栈。当程三五赶到之时,只能望见马蹄扬起的烟尘。 心知状况不妙,程三五赶紧冲进客栈马厩,一眼就见彭宁躺在血泊中,身子犹在微微颤动。 程三五上前打量,看到彭宁身中七箭,无药可救,此刻已是弥留之际。 察觉彭宁眼中执着神色,程三五宽慰问道:“想说什么?我帮你办。” 彭宁艰难张嘴,程三五俯身靠近,就听到对方断断续续吐出字来:“舍利、长安……内侍省……” “你要我把舍利抢回来,送到长安内侍省?”程三五见彭宁坚持点头,于是说:“行,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彭宁整个身子一松,眼中光芒黯淡,就此气绝。 程三五看着彭宁双眼,又望向四周遍地血污,风声呜咽、鸦鸟怪啼,他只得默默掩上彭宁眼皮,自言自语般重复道: “行,我答应你。” 第6章 乱象丛生 将彭宁安葬在红沙镇郊外之后,程三五沿着茂才社人马留下的足迹,转道向北,不到三日便抵达屈支城外。 与瀚海大漠漫天黄沙、无垠戈壁不同,位于天山南麓的屈支城水草丰美,此地还是屈支国治下时,城外郊野已是遍植穈麦粳稻、桃杏柰梨,更有葡萄石榴这类中原少见的特产,富足丰饶堪称西域之首。 而即便大夏朝廷并吞西域,屈支城地利依旧不减,更是成为安西四镇都护府驻所。城内密布商社货栈、酒肆乐坊,不论是中原时兴的锦绣华服、诗作文集,还是备受追捧的胡姬舞乐、异国戏法,都能在屈支城内找到。 可以说,只要有钱,在屈支城内便能有无上享受,宝昌社前两年甚至从城北修造沟渠,引水入城,兴办汤池,供往来游人沐浴。 这种事莫说在西域,哪怕放眼中原都算是一等一的豪奢之举了,难怪宝昌社会被人盯上。 程三五当然清楚宝昌社在屈支城内备受同行嫉恨,苏望廷收留他,就是要靠他来清除对手,程三五也自认为不曾辜负苏望廷的期待。 但如今状况不比往常,程三五一进城,便发现过去宝昌社打理的铺面产业,要么换了主人,要么关门歇业。那些见到自己就会主动问好的店家,此刻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目睹这般情形,程三五也不得不承认,宝昌社已然遭遇剧变,自己一人武功再高也没法扭转局面。 正当程三五发现有几位窥视自己的路人窃窃私语、转身离去,显然是要给茂才社通风报信,此时旁边忽然走来一名小孩,扯着自己袖管问道: “客官,要买天竺香药吗?” 程三五见是一名胡人小孩,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正要挥手驱赶,却见对方执着揪着自己袖管,还用眼神示意。 “我要得多,你这里还有么?”程三五当即会意,牵着马匹跟上小孩,走进小巷之中。 相比起大夏占领后新修建的南城,屈支北城旧屋居多,而且不似南城里坊街道横平竖直,此地小巷七拐八折、高低错落,形成外人难以尽察的险恶之地,是穷苦人的栖身之所。 程三五暗暗戒备,胡人小孩带着他来到一条小巷的尽头,掀开布帘,里面是一条向下甬道,马匹没法跟随,程三五只能冒险进入。 走不多久,便来到一处地窖,里面被挖凿出多个洞室,传出几人交谈声音。 “老苏?”程三五一见苏望廷在此,连忙上前问道:“屈支城发生什么事了?” 苏望廷没有急着解释,将一枚波斯银币塞给胡人小孩,对他说道:“将马藏好,不要对外多说。” 胡人小孩默默点头,转身离去,没有多问一句。 程三五不禁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你安排的藏身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狡兔三窟,总不能什么都说吧?”苏望廷面露疲态,打量起程三五,见他身上尽是干涸血渍,叹道:“看来你也遇到茂才社了?” “不止。”程三五撇了撇嘴。 苏望廷转身对洞内另外几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动身,务必将信送达。” 那几人起身应是,随后相继离开。 “他们是陆相爷的人?”程三五皱眉问。 “你平时不是不关心这些事么?”苏望廷没有往常的温和:“说吧,事情办得如何?” “看我这样就知道办砸了。”程三五自顾自地坐下:“我按照你给的路线方位,赶到的时候白马社就剩一个活口了。” “他们遇到马贼了?”苏望廷追问:“看出什么来历没?” “胡汉混杂,都是军中武艺。”程三五抬眼说:“剩下那个彭宁告诉我,他们先后遇到五次马贼袭击。” 苏望廷抚按眉间,忧愁难解,程三五接着又说:“我救下彭宁之后,原本打算带他来屈支城,但他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于是我领着他走瀚海北径,准备去玉门关。”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苏望廷摇摇头:“但是伱独自返回屈支城,说明那个彭宁没能活下来。” “比起马贼,更糟糕的是妖魔。”程三五没有往常快意:“先是一头大尸鹫,差点没把我吞了,好不容易将它弄死,赶到红沙镇的晚上又撞上一头母夜叉。” “母夜叉?” “就是修成人形的飞天夜叉。”程三五两手摆动示意:“就是那种长得跟扑棱蛾子似的妖怪。” 苏望廷哭笑不得:“首先,飞天夜叉长得像蝙蝠。其次,你见到的母夜叉,可不是寻常飞天夜叉修炼而成的。” “不是一回事么?”程三五没弄明白。 “朝中有高人钻研过,总之你就当成老虎和狸猫的差别就好,虽然相近,但终究不同。”苏望廷叹气:“这么说来,彭宁是被母夜叉吸干了血?” “不是。”程三五有些低落:“第二天一早,茂才社的人赶到了红沙镇,我原本打算跟彭宁分头逃跑,由我在正面硬闯,为他引开敌人。结果茂才社早有准备,任由我突围出城,转头把彭宁射成了筛子。” 苏望廷陷入了沉默,程三五见他如此,略带不满地说道:“老苏,你不该瞒我。之前只是说接应白马社,却丝毫不提佛骨舍利的事情。” “佛骨舍利?”苏望廷神色微妙。 “彭宁临死前都跟我说了,他这回真正任务就是把佛骨舍利送往长安内侍省。”程三五从怀中掏出一份直通关凭与勘合鱼符:“这是我从他身上找到的,当不得假。” 苏望廷接过仔细查看一番,表情越发凝重,缓缓坐下,程三五见他这样,问道:“怎么?事情不妙?” “你也知道,我是给朝中陆相爷办事的。”苏望廷手指一下下敲在身旁案几:“至于内侍省,由冯公公主持,监察朝廷百官与各地军镇,时常奉陛下之命,外出监军。” “哦,原来是北司,早有耳闻。”程三五摸摸胡须:“不对啊,我看那彭宁不像是太监。” “给北司办事的人当然不止宦官,还有许多绣衣使者或明或暗分派各地。”苏望廷敲着案几道:“这个彭宁恐怕就是内侍省安插在白马社的人,没成想最后竟是他活下来。” “等等,你让我捋一捋。”程三五感觉脑子转不过来了:“你是说,白马社从一开始就是陆相爷的产业,专程为了护送那什么佛骨舍利。而北司那群太监又将彭宁安插在白马社商队里面……他们为何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如果你去问陆相爷,他肯定不会说白马社是他的产业。”苏望廷提醒道。 “行行行,别扯这些虚的。”程三五连连摆手:“现在茂才社把佛骨舍利抢走了,我是跟着他们回到屈支城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苏望廷起身来回踱步,问道:“你知道茂才社那位吴公子是什么来历么?” “不知道,估计跟你差不多,也是给朝中贵人办事的。”程三五没好气地说。 苏望廷苦笑:“我是一介布衣出身,哪里比得过人家英国公的儿子?” “谁?英国公?灭了吐火罗国的那个英国公?”程三五错愕道。 “不错。” 程三五觉得难以置信:“英国公的儿子,用得着在西域商社挣钱糊口吗?” “英国公又不止一个儿子,如今茂才社这位吴公子,只是姬妾生的庶子,无缘承袭国公爵位,就派到西域这边另谋生路。”苏望廷低头望向靴尖,颇感无奈:“当今四镇大都护是英国公当年带出来的将领,吴公子能够调动兵马给茂才社办事也不足为奇了。” 程三五气恼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们要佛骨舍利做什么?” 苏望廷沉吟许久,看了看程三五,思索片刻后才说道:“那东西……不是佛骨舍利。” 程三五这下脸都气歪了,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苏望廷语重心长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不要跟他人提及——这次要护送的,是一项叫做摩尼珠的东西。此物并非出自佛门,而是祆教圣物,传说摩尼珠能发无量光明、照耀诸天、辟除众恶,持摩尼珠者,能解脱诸苦……” “打住打住!”程三五阻止道:“你看我像是能听懂这一套的吗?” 苏望廷也不着急:“你想想,摩尼珠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功,光是这点便足以引来各方争夺。而且摩尼珠是祆教圣物,如果将此物进献给当今陛下,自然倍加荣宠。” 程三五一头雾水:“既然这样,直接派兵护送不就好了?又是陆相爷、又是内侍省、又是英国公……搞这么复杂干嘛?” “你已经把关键处点出来了。”苏望廷无奈笑道:“同样是摩尼珠,由不同的人进献,意义是大不一样的。” 程三五发自心底地厌恶这一套,不耐烦道:“你既然说摩尼珠是祆教圣物,那祆教呢?他们就无动于衷?屈支城内就有祆坊和拜火祠。” 苏望廷略加思索,随后说:“你兴许没有留心过,但朝廷在十多年前便已下令对祆教禁法毁寺,起码是在中原州郡施行此令。” “那祆教把摩尼珠进献给皇帝,能不能换取解除禁令?”程三五问道。 苏望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还是别费心思想这些事了。祆教会乖乖舍弃自家圣物么?” “那我要是祆教信众,知道圣物经过西域,干脆动手抢,岂不更妙?”程三五刚说完,神色为之一变。 “怎么?你觉得祆教也插手此事了?”苏望廷察觉道。 “我在路上遇到的妖魔,会不会是祆教派来的?”程三五问:“那头大尸鹫在西域怕是几十年一遇,还有那个母夜叉,我只是将她逼退,没能杀死她。” 苏望廷略带猜疑:“祆教有驱使妖魔的手段?过去还真未曾听说过,稍后我去打听一下。” “宝昌社情况如何了?”程三五转而询问起来:“真让茂才社把所有产业吞了?” “没那么简单。”苏望廷并未服输:“他茂才社不过是仗着我这里人手不足、趁虚而入罢了,方才那几个人就是去联络陆相爷与其他地方的人手,我有的是办法让茂才社把吞下去的吐出来。” “我看你脸上有伤。”程三五示意自己眉额处:“是谁下的手?” “就是那个吴公子。”苏望廷轻抚眉额:“论武功,他并非是我的对手,可他身上受法术加持,我的铁掌劲力伤不了他。” 程三五是少数见识过苏望廷铁掌功夫的人,这种武功施展起来,双掌是真切变成生铁一般,抓石成泥不过等闲。血肉之躯受铁掌一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当场毙命。就算侥幸不死,铁掌潜劲透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会渐生病变,让受招之人筋骨僵化,最终不得动弹。 “是和尚的金刚护体咒?”程三五心生好奇。 “不太像。”苏望廷回忆道:“掌劲消融于无,这种情形,我过去不曾领教过。” “连你的铁掌功夫都伤不了,那位吴公子岂不是刀枪不入?”程三五暗自惊异。 “法术也并非无所不能,加持护体也不可长久,时辰一过,照样恢复如常。”苏望廷负手思量。 程三五见他如此,于是问:“你是打算直接拿下吴公子?但他手下人马怕是不少。” “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程三五掰着手指计算起来:“宝昌社的人手不止这个数吧?要是都叫回来……” “眼下西域地界不安,大都护不会轻易放人的。”苏望廷有些烦恼:“这就是吴公子如此行事的底气,仗着自己父亲的旧部,想要趁机扳倒宝昌社,让陆相爷无从插手西域事务。” “这是你们大人物的烦恼。”程三五言道:“我没啥好说的,只要把那什么摩尼珠抢回来就好。” “难得见你这么主动。”苏望廷略感意外。 “总不能看着你经营多年的宝昌社被一群兔崽子抢走吧?我也给你干了有十年了。”程三五背靠墙上,暗暗发狠:“再说了,我已经答应彭宁,肯定帮他把摩尼珠抢回来!” 第7章 薪火相传 “摩尼珠就在这里面?” 吴公子仔细端详手中的黑玉匣,尝试将其打开,却是徒劳无功。 “这是上面被施加封印了?”吴公子询问起身旁一名白衣书生。 这名白衣书生眉清目秀,看上去弱冠之年,神态却是成熟,他接过黑玉匣后言道:“此乃六字大明咒,大力雄猛不可害,一切诸魔及魔眷属不得近,只是……此咒并非用寻常金漆写就,依我来看,恐是多位僧人合力诵咒、重重加持。” “连先生也打不开么?”吴公子直白问道。 白衣书生摇摇头,束髻布巾也随之摆动:“此等封印非是轻易可破,最好便是在名山大川中设坛布局,借天地真气周流不息之势,一点一滴逐渐消磨……呵,佛门僧众自诩诸般秘咒有金刚不坏之功,也不过是坐井观天,小觑世间高人了。” 面对白衣书生傲然言辞,吴公子也懒得多问,然后望向面前用伤布裹了半张脸的手下:“许岩,你脸上是被程三五所伤?” “就是他!”许岩心中怒恨交加,却不敢大声张扬,唯恐扯动伤口迸裂:“程三五凶悍无比,我们费了一番周折,用计将他引开,才能抢到摩尼珠。” 吴公子把玩着黑玉匣:“你带了这么多人去红沙镇,都不能将他杀死么?” “很难。”许岩解释道:“在被公子收留之前,我便与程三五交过手,领教过他的本事。此人曾独自面对金雕部八十多名马贼,射空了两壶箭、砍崩了七口刀,前后折了十几条枪,最终把这群马贼全部杀光。” 吴公子没有说话,白衣书生却发出轻蔑冷笑:“如此吹捧,未免太过了吧?就算是八十多头羊,想要一刀一枪独自杀完也不容易。何况西域马贼来去如风,打不过就四散逃窜,这程三五哪来的本事将其尽数诛杀?” 许岩望向白衣书生,语气反倒平淡下来:“金雕部的人确实逃了,但程三五一路追杀,历经十多个昼夜,最终将他们的首级全数割下,垒成京观。” “就算是劫掠商社货物,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吧?”白衣书生质疑起来,他甚至觉得这是江湖武人习惯了相互吹捧,以至于是对手都要夸赞一番,好显得自己有侠义气度。 “跟生意关系不大。”旁边吴公子开口解释:“这事我也有所耳闻,金雕部的确抢了宝昌社的货物,随后在一处村落停歇时杀人取乐、奸淫妇女。程三五按惯例,只要把马贼赶走、带回货物就好,但他还是一路追杀下去,最终将京观垒在那处无人村落之外。” “不过是一介好勇斗狠的莽夫罢了。”白衣书生仍是不改本色。 “对付程三五这种人,若是不能将他彻底杀死,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隐患。”吴公子思索之时,有人前来低声禀报。 “什么?!程三五回屈支城了?”听完手下转述,吴公子霎时一惊。 “派去搜寻苏望廷的人手发现了程三五,不过他眼下躲进北边的旧城,一时不见踪影。”手下回答道。 吴公子抬眼望向许岩:“他是跟着你们回来的。” 许岩闻言不由得后怕起来,程三五这尊凶神暗中追踪自己,一路上却没有出手,这比在大漠走夜路被狼群包围还要可怕。 “程三五就是为摩尼珠而来,眼下首要,还是先将摩尼珠送往长安。”吴公子思虑再三,只要能将摩尼珠送到父亲手上,想必自己也能大获青睐,从而改变如今处境。 许岩听到这话,担心他会离开,出言劝阻道:“公子,如今屈支城内形势未定。我们虽然接管了宝昌社的大部产业,但多数人只是碍于形势不敢反抗,万一局势有变,他们照样会倒向宝昌社。” “可是……”吴公子看着手中黑玉匣:“眼下各方都在为摩尼珠明争暗斗,若不能将其尽快送往长安,只怕会多生事端。” 许岩毕竟只是江湖武人,他也没有多少高明谋划,两人此时都将目光移向白衣书生,就见他一派自信从容,娓娓道来: “吴公子,目前西域动荡不安,倘若舍弃坚城,纵然有护卫随行,千里路途也无疑是处处凶险。既然四镇大都护是令尊旧部,那便不妨暂留屈支城,可保太平。同时去信长安,让令尊上奏陛下,另外派兵前来迎请摩尼珠,如此自然高枕无忧。”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吴公子下定决心:“那我现在就修书,另外加派人手,务必要将苏望廷与程三五搜出来。” 许岩问道:“搜出来之后呢?” “还能怎么办?围而攻之!”吴公子很清楚,自己的茂才社能够一下子压制宝昌社,纯粹是靠着自己与都护府的关系从中活动。如果不能尽快将苏望廷与程三五这两个关键人物除掉,那即便是都护府也不可能一直帮衬自己。 宝昌社的生意能够做到这么大,他们背后也有朝中贵人,要真是等两边靠山相继插手,那局势变化就不由吴公子说了算。搞不好父亲还会嫌弃自己办事不力,将乱象攀扯到朝中。 许岩毕竟更了解西域和屈支城的状况,犹豫道:“苏望廷二人能够潜伏不出,可见他们在屈支城也有人暗中帮忙,就凭茂才社的人手,轻易搜不出来。” 吴公子听明白了:“你是希望我去请都护府出面,直接派兵搜城?” “有官府出面,苏望廷与程三五本事再大,也不敢与官兵正面对抗。”许岩边想边说:“都护府若是不愿直接出手,可以将他们逼出屈支城,由我们茂才社在城外私下解决,免得牵扯都护府,这样也能交待过去。” 白衣书生也开口了:“我倒是想领教领教这个程三五,看看他是否真有此等本事。” “先前得长青先生加持五兵销偃术,苏望廷那雷首铁掌果真毫无建功之处。”吴公子主动揖拜致谢:“若有先生助阵,那程三五想必是手到擒来!” 白衣书生负手而笑:“此等无智莽夫,纵然一身有百人之勇,在《阴符天机论》面前,不过蝼蚁草芥一般,拂袖可破。” 许岩不太相信,可是又不敢明言,吴公子察觉自己手下得力干将的顾虑,于是提点说:“这位长青先生乃是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座下弟子,不止精于阴阳五行妙法,也深通强兵战胜之术,他若有安排布置,你务必遵循。” “属下遵命。”许岩赶紧叉手行礼。 …… 屈支城,祆坊拜火祠外,许多商贩在此摆下摊位,除了兜售各种酒食货品,也有胡姬奏乐起舞,或者表演吞钉剖腹等等幻术戏法,引来围观群众阵阵惊呼鼓掌。 “看来这祆教的节日,跟中原的庙会也差不多嘛?”程三五此刻换了一身祆教信众的白色麻袍,蒙面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对身旁同样打扮的苏望廷说道:“也是吃吃喝喝、嬉戏打闹。” “屈支城的拜火祠是西域最大的,每逢传火礼,各地信众便会前来求请圣火,也是彼此联络、互通消息的机会。”苏望廷领着程三五穿过人群,同时左右观瞧。 程三五来到西域已有年头,自然知晓祆教拜火以礼天神,把火焰看得极重。 传闻祆教每一处拜火祠所奉祀的圣火,都是从波斯祖庭传出,圣火不灭则象征天神护佑不绝。而信众在家中也多有奉祀圣火之举,当然是从各地拜火祠处求请。 “好么,信佛的上佛寺求请佛像,信道的去道观求请符水,都是一个样。”程三五不由得轻笑道。 苏望廷回头提醒:“这话你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说。” “我知道,伱放心好了。” 苏望廷领着程三五来到拜火祠附近一间小屋,叩响门扉,一位胡人老者开门相迎。 “长老,是否认得此物?”苏望廷口吐胡语,从袖中取出一面令牌,上面绘制了雄鹰展翅、托举火焰的祆教纹章。 那胡人老者抬手摸索一番,他双眼浑浊,看起来将近失明,可当他听到苏望廷的声音后却颇为惊喜,难抑兴奋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死,外面传的都是假话!” “虽然没死,却也十分狼狈。这次冒险前来,就是希望请长老协助。”苏望廷手按胸口,微微欠身。 “好、好、好,快进来!”胡人老者连声答应,随后又说:“我眼睛不好,你们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苏望廷回头扫视,程三五大体能听懂胡语,摇头说:“没有人跟来,我一直防备着呢。” 两人进入小屋,老者给他们端来两碗乳酪酸浆,一旁还有杏干果脯,可谓是西域小康之家的待客妙品。 程三五不客气,坐下端碗、仰头便喝,胡人老者不免担忧地说道:“虽然我平日不会四处闲逛,但这几日还是听说了宝昌社遭逢剧变,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你苏掌事被茂才社所杀,名下产业都被吃光抹净。” “其实也差不多了。”苏望廷倒也不遮掩:“最近西域地界不宁,都护府一纸公文调走了宝昌社大部分人手,这才让茂才社能够趁虚而入。” “那不知苏掌事希望我帮什么忙呢?”胡人老者同样干脆:“只是我不像你们二人,没有高明武艺在身,就是个又瞎又穷还没人理的老头子罢了。” 苏望廷与程三五对视一眼,程三五默默发笑,自顾自抓起一把杏干往嘴里送。 这位胡人老者并非寻常人,他的汉名叫穆悉德,是屈支城拜火祠上一任持法萨宝,其身份大体可类比作汉地的寺观主持。只是在屈支城胡人之中,持法萨宝权威甚高,又可视为乡贤族老,能够出面调停纠纷冲突、公证买卖。 程三五与祆教信众往来不多,他当年刚来到屈支城,就帮着苏望廷救出一伙被马贼绑掠为奴的祆教信众。据说他们是从更西边逃难而来,然后这伙人就托付给穆悉德安顿。 可以说,穆悉德和本地祆教受宝昌社恩惠不小,所以苏望廷在眼下关头选择登门造访,也是存了求援之意。 “我想请教穆长老,贵教近来在西域有何重大动作?”苏望廷小心试探。 “重大动作?”穆悉德略微沉默:“苏掌事所说,应该不是传火礼拜吧?” “不是。” “我明白了,是关于近来西域动乱,对不对?”穆悉德语气严肃起来。 “确实。” 穆悉德思索片刻:“我最近的确听到一些风声,教中有些人在秘密聚会,商讨大事。” “什么大事?”苏望廷追问道。 “我了解不多,他们故意避开我。”穆悉德语气有些失望:“苏掌事想来清楚,你们大夏皇帝十多年前的对我祆教的禁法毁寺令。” “知道,莫非最近动乱与此有关?” “我也说不准,或许是积怨已久,又或者是受奸人挑拨。”穆悉德言道:“你们也知道,波斯早些年被大食灭国,祆教在西边渐渐衰败,致使许多信众东逃,来到大夏疆域,于是有些人便动了心思,想在东土打开局面。” 听到这话,程三五也停下吃喝,苏望廷表情略显凝重,穆悉德察觉到异样:“看来我说中了大半,眼下乱子真的跟我祆教有关。” “我这边也收到消息,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苏望廷语气谨慎:“据说西边有一支商队正在护送贵教圣物经过,引起各方争夺。” “圣物?什么圣物?”穆悉德微微眯起浑浊双眼,好似能洞穿现实的混沌。 “好像叫……摩尼珠?” 程三五看得出来,苏望廷是在故意试探这位祆教长老,但他也不说话,盯着老人暗自留心。 “长老?”苏望廷见对方久久不语。 “这不是本教的圣物。”穆悉德开口便道:“本教的圣物明确记载于《苏鲁支圣训录》中,其中并无摩尼珠。” 这下连苏望廷都愣了,显然这个消息与他先前获悉大相径庭。 “苏掌事,宝昌社的遭遇,难道与这摩尼珠有关?”穆悉德问道。 “差不多吧。”苏望廷心念一转,补充道:“而且我听说,目前摩尼珠就在茂才社手中。就是考虑到这可能牵扯贵教事务,所以冒险前来向长老请教。” 第8章 火下影藏 “我明白了。”穆悉德内心好似下了重大决定一般,缓缓点头道:“既然是号称祆教圣物,我要是再不出面就说不过去了。我会带人亲自拜会茂才社,倘若真是本教圣物,便容不得外人私自窃占,即便是都护府的大人们来了,我也有道理可讲。” “但……如果摩尼珠不是贵教圣物呢?”苏望廷追问道。 穆悉德笑了:“是与不是,我这个祆教的老头子的话,多少还是比茂才社有分量。我可以要求将摩尼珠安放在拜火祠内,受教众瞻仰供奉。” 苏望廷稍作沉吟,随后说:“好,那就按照穆长老说的做。另有一件事,鹰娑川舒尼施部是否也信奉祆教?” “舒尼施部?算是吧。”穆悉德回忆片刻道:“他们是突勒别支,早些年祭祀天地山川、狼鹰马羊,尽管后来皈依我教,也不免沾染一些粗陋旧俗,还误将我教天神奉为雄鹰大神。” 苏望廷笑道:“我也曾听长老说法,知晓雄鹰之象乃是暗指贵教战神,有护法降魔之功。舒尼施部膜拜雄鹰大神,应该是敬仰其神武威力。” “不错不错,苏掌事精熟我教经义,如果有心皈依,或许事情会更好办一些。”穆悉德不忘劝诱。 “我只是一介庸碌凡夫,成天为了钱财俗物奔波,顽固不化,明尊妙法难以点拨,就不劳穆长老费心了。”苏望廷婉拒之后说:“对了,我们前来拜会长老的事……” 穆悉德识趣道:“我不会向外透露,你们在外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苏望廷起身拱手:“那我们就告辞了,长老请留步,不必相送。” 两人离开之后,在拜火祠附近寻一个无人角落交谈起来。 “你好像不完全信任这位穆长老?”程三五扶刀观察远处手持火把、摩肩接踵的祆教信众。 “眼下这种状况,谁都不能十足信任,万一他转过头来就暴露我们二人呢?”苏望廷轻轻叹气,然后说:“但摩尼珠这件事,穆悉德不会视而不见。” “你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他的?”程三五也明白过来了。 苏望廷说:“眼下情况超出我的预料,长安那边派人传话,说摩尼珠是祆教圣物,我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回头看,这么重要的东西,西域祆教会毫无动作么?” “可穆悉德不像是有大动作的。”程三五言道。 苏望廷冷笑一声:“他固然德高望重,但教内其他人要怎么做,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之前遇到的尸鹫,很可能就是当年那批信奉祆教的舒尼施部信众豢养的,他们过往就有驯养鹰隼的传统,部族中的萨满巫师能与之通灵,从而发现远方敌人。” 程三五不解:“可是我听说舒尼施部早就被打散了啊,鹰娑川那一带也设了军镇。而且尸鹫不比寻常飞禽,这种妖魔是要吞噬魂魄才能长大的。” “部族是打散了,可人还在。”苏望廷望向烟火滚滚、人声鼎沸的拜火祠:“如果还是寻常放马牧羊的舒尼施部,散了就散了,可要是信了教的,反而变得更执着。” “也可能变得更魔怔。”程三五讥讽道。 苏望廷懒得多说什么,程三五又问:“你把穆悉德推出去牵制茂才社,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苏望廷说:“我已经去信长安,陆相爷得知此处情况后,自然会做出应对。” “你太相信这些官老爷了。”程三五语气不佳地提醒道。 “难不成就靠我们两个去跟茂才社几百号人拼命?”苏望廷言道:“他们得了摩尼珠,却没有急于离开,分明是仗着屈支城内有都护府重兵镇守……糟了!” 程三五见苏望廷露出惊疑神色:“什么糟了?” “既然屈支城内有兵马镇守,吴公子又能跟都护府攀上关系,说不定可以借调兵马大举搜查!”苏望廷察觉不妙。 两人交谈间,就听得远处一阵步履声响,伴随着甲片摩擦与马匹嘶鸣,随后便是高声朗喝: “都护府搜查,所有人不得出入里坊!” “伱这乌鸦嘴啊!”程三五埋怨一句,当即要拔刀而出。 “等等!”苏望廷赶紧按住他的拔刀之手:“那是都护府的兵马,你要是出手,一切就全完了!” “茂才社分明是要借刀杀人!”程三五往外探头望了一眼,然后说:“人不多,一队披甲步卒而已,实在不行可以绕开。” “先别急着出去。”苏望廷迅速反应过来:“这里是教众聚居的祆坊,穆悉德他们肯定不容许都护府的兵马随意进来搜查。” 程三五皱眉道:“这帮成天撅着屁股拜神的家伙敢对抗官府?” 苏望廷表情认真:“他们真的敢。” “难怪你会找上他们,也难怪皇帝老儿会下令禁法毁寺了。”程三五缓缓归刀入鞘,但还是紧握着刀柄,随时准备厮杀一场。 “其实都护府也未必真会进拜火祠。”苏望廷借着墙角遮掩,小心观察里坊门口方向,现任持法萨宝带领一伙教众,将前来搜查的队副挡在门外,正在高声吵嚷。 “为何不进?”程三五问道:“是怕惹麻烦?” “差不多。”苏望廷说道:“虽然朝廷下令对祆教禁法毁寺,但法令出了中原,西域各地却是无动于衷。” “因为祆教信众太多,都护府怕引起教徒作乱?”程三五也明白了。 苏望廷蹲下观察远处:“如果单纯人多,还有的是办法。可朝廷在西域用兵、修造军镇、屯垦挖河,处处都要用钱,光是靠国库可负担不起。而祆教信众当中,不乏行商旅人,也需要利用他们探听西边形势。久而久之,连都护府里面都有祆教信众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好兆头。”程三五再笨也察觉不妙了。 苏望廷感慨道:“这世间之事,最麻烦的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都护府不敢深入搜查拜火祠,却会搜查别处,乃至于整座屈支城。”程三五感觉眼下形势焦头烂额:“这茂才社是在逼我们现身?” “现在看来,就是如此了。”苏望廷也不禁抱怨:“这个吴茂才,没想到算计起来一套一套的,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估计是有高人帮忙。”程三五抓了抓颌下胡须:“你不是说他之前有法术加持么?可见他身边有能人异士。” “这可不是靠着一手鬼画符唬骗村夫村妇的游方道士啊,这世上能施展法术之人少之又少。”苏望廷言道。 法术不比武功,不是靠着求修苦练便能出成果的,若是没有异于常人的特殊天赋,注定与法术无缘。 而无论是道门佛门,又或者祆教这种异国胡教,乃至于草原上的萨满巫师,各自都有修炼法术的方式。传说极个别的高人能够飞天遁地、呼风唤雨,可即便疆域广袤如大夏,这种人物也是如凤毛麟角般稀少。 大夏开疆万里、风气尚武,不论庙堂军旅还是江湖绿林,习武之人比比皆是,朝廷无非是严禁私藏甲胄劲弩。但是对于法术一事,则有诸多森严律令。 无论何门何派出身,但凡修炼法术者,必须在官府记名录籍、适时报备。 朝廷一方面对于修炼法术之人严加管控,唯恐其阴谋作乱,但另一方面也多加优待重用,不光每月发放禄米银钱,还会额外分授田产奴婢。若是有妖魔为祸作祟,朝廷官府便会召请术者应对。 中原一带,术者多属佛道两家,其中又以道门居多,精通五行奇术、符箓咒法,擅长对付诸般妖魔鬼怪,为世人所共知。 因此大夏军旅之中,也会有僧道随同。吴茂才身为朝中英国公庶子,在西域办事,得到术者协助也不算太离奇。 两人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事情发展果然如苏望廷所言那般,都护府的人手面对祆教信众的申辩驳斥,并没有强行入内搜查。 而那位领头队副还被请进拜火祠中,随后穆悉德亲自出面,队副本人一见这位祆教长老,赶紧叉手下拜,十足恭敬。 “果然都是安排好的。”程三五懒得多看,随后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都护府不敢搜这里,别处却没法藏身。” “眼下人手短缺,无计可施,没必要冲出去硬碰硬。”苏望廷说:“暂且观察一阵,等摩尼珠消息散出去,就轮到茂才社面对祆教万千信众的汹汹之势了。” “唉,没劲!”程三五扭了扭脖子。 …… “什么?!你再说一遍!” 宝昌坊中,吴公子正在翻看账册,打算熟悉宝昌社的产业布置,此刻听到手下来报,脸色剧变。 许岩再次言道:“城内祆教得知摩尼珠一事,在城中聚众喧闹,要求我们交出属于祆教圣物。” “放屁!”吴公子狠狠将账册甩在桌案上:“我们好不容易夺到的摩尼珠,凭什么交给他们?!” 许岩一时不敢反驳,吴公子在急怒中来回走动,有些焦躁地自言自语:“不对不对!他们为何会知晓摩尼珠在我们手上?消息是如何走漏的?难不成苏望廷与祆教勾结、串通消息了?可他这么做,岂不是把摩尼珠拱手让人?又要如何跟陆相交差?” 此时又有下人通报,都护府温长史来到,吴公子赶紧外出相迎。 “温长史莫非是因为祆教之事前来?”吴公子上来便问。 “呵呵呵,想来此事已经传遍屈支城了。”温长史和颜悦色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一回可算是你们茂才社理亏,都护府也不可能偏袒到底。” “温长史,并非我吴茂才贪求珍宝,这摩尼珠将来是要进献给陛下的!”吴公子压低声音,语气却是急不可耐:“此事若成,家父便可在整顿各地佐杂冗员一事上大力劝谏。四镇都护府统管西域广大地界,佐杂人手数目多少,想来温长史比我清楚!” 听完这番话,温长史面上表情意味深长:“听说上书整顿佐杂冗员之人是陆相?” “不错!”吴公子赶紧补充道:“而宝昌社能够在西域立足,不断壮大,就是因为有陆相这座大靠山。摩尼珠一事我们不曾外传,必定是苏望廷与祆教暗通款曲,目的就在于阻挠我等!” “可眼下却容不得我们强行弹压。”温长史提醒说:“吴公子你是没见过那些祆教信众群情激奋的样子,他们一旦闹起来,局面难以收拾。而要是西域祆教作乱的消息传回中原,你猜会不会有人参劾大都护?” “难道真的没有周旋余地?”吴公子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站不住。 “大都护领兵在外,眼下来不及返回屈支城。”温长史沉吟片刻:“我尽量给你拖延两三天,对外声称正在商榷,你趁这时候离开屈支城。” “可是……”吴公子想起长青先生的计策:“眼下西域动荡不安,我们要是离开屈支城,岂不是更为凶险?” “吴公子,你是在质疑我们都护府么?”温长史没有一味迁就,稍露威严之色:“最近出没西域的马贼与妖魔,在都护府强军劲旅面前,皆是不堪一击的散兵游勇。外人无知就算了,怎么连你吴公子也这般糊涂?莫要忘了,都护府中不少将士,正是令尊昔日旧部!” “是、是我莽撞了。”吴公子赶紧低头致歉,自己毕竟没有官身,不可能对都护府人手发号施令,完全是仗着父亲英国公的余威情分罢了。 “就这样吧,你们尽快收拾行装、准备启程,拜火祠那边我去安抚一二。”温长史再次提醒:“还有,我来这里的事情不要声张,你们离开屈支城时也要尽量低调。” 吴公子当即应允,然后送温长史出门。 不提吴公子如何召集手下、安排诸事,就见宝昌坊外某处角落,一名红衣胡姬自阴影中缓缓现身,那双碧绿眸子好似幽幽磷火。 “事情变得越发有趣了,不知那位好哥哥知道此事后会怎么做?”红衣胡姬轻声含笑,旋即转身没入阴影中。 第9章 妖魔难信 “不太对劲,都护府的人手都撤走了。” 屈支城某处客栈之中,程三五两人乔装藏身其中,苏望廷从二楼客房的窗户向外望去,发现原本安排搜查各处里坊的兵士相继撤走。 “找不到就撤,有啥不对劲的?” 程三五手里抓着一张饼,卷起大块油汁饱满的羊肉往嘴里送,也靠在窗边观察外面。 “吴茂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我的,要真是如此疏忽,在西域这片地界,早就被耍得无立足之地了。”苏望廷皱眉不止。 “可是他再厉害,不也……”程三五吃得口中盛满,好不容易咽下去才继续说:“不也没发现你私下布置的产业吗?这家客栈虽然不大,却是做得一手好卷饼。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种兴致。” “什么?”一贯聪慧的苏望廷难得露出困惑表情。 “又装傻了?”程三五嘿嘿发笑:“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分明与你相熟,该不会是有什么私情吧?说来听听。” 苏望廷丝毫高兴不起来:“这位老板娘是我一位同僚的遗孀,我们当年彼此托付家小。宝昌社生意做得很大,但我不会让他的家人卷进来。” 程三五自知说错话,只得埋头大吃。 “老程,如果我死了,你会照顾我的家眷么?”苏望廷忽然问道。 程三五愣了一下,背靠墙壁,擦了擦嘴,双臂叉抱胸前:“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的家眷不是都在中原吗?给陆相爷办事,他们应该会照料一二吧?” “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会独自一人在西域办事。”苏望廷流露出一丝疲惫:“我是打算,等到处理完摩尼珠一事过后就回中原。” “宝昌社呢?”程三五问。 “以后不会有宝昌社了。”苏望廷望着窗外景色:“经历过这一遭,我也算明白过来,都护府恐怕已经容忍不下宝昌社了。” “就因为伱给陆相爷办事?” 苏望廷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程三五摇头。 “当年你干那件事之前,就没想过后来么?”苏望廷又问。 “我如果想东想西,当年就不会那么干了。”程三五似乎有些愤怒。 两人交谈之时,一阵青烟从门缝中飘入,程三五最先察觉不妙,抬手按上刀柄。 青烟来势极快,眨眼间成团涌入,化为红衣胡姬落在酒桌旁坐下。 “不好,是母夜叉!”程三五拔刀而出。 苏望廷第一反应是掩上窗户,同时暗自蓄劲,双掌浮现生铁色泽。 “你在红沙镇遇到的便是此人?”苏望廷缓缓绕行至一侧,准备随时出手。 “就是她!”程三五不敢疏忽大意,紧盯着红衣胡姬一举一动。 “哎呀,别那么凶嘛。”红衣胡姬轻托香腮,拎起桌上酒壶,拿到鼻尖轻嗅几下,语气甜腻:“这里没有葡萄酒么?” “那玩意儿酸不拉几,我们喝不惯!”程三五毫不客气。 “俗人。”红衣胡姬轻笑一声。 苏望廷言道:“姑娘的汉话倒是说得流利。” “怎么?很稀奇吗?”红衣胡姬一头暗褐长发略带卷曲,双眸碧绿宛如美玉,深目高鼻,显然不是汉地之人。程三五也是听到苏望廷这话,方才觉察异样。 “传说数百年前,有一支夜叉族类紧随佛门步伐来到中原。”苏望廷言道:“此族身法捷疾,能空行飞腾,神出鬼没。族中男子狞恶凶暴,女子姿容美艳,皆好吸血啖肉,为祸一方,将许多无辜百姓化为夜叉眷属。” 红衣胡姬嘴角含笑道:“你要是这么说,我不将屈支城笼罩在血夜之下,让西域万民俯首叩拜、为奴为婢,岂不是辜负了此等赫赫凶名?” 苏望廷与程三五对视一眼,然后露出和煦笑意:“看来是我等莽撞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你们叫我阿芙就好。”红衣胡姬晃了晃桌上酒壶。 程三五啐了一声:“装什么小姑娘,像你这种母夜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婆!” 阿芙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好哥哥,你这话可就太伤奴家的心了。” “老苏,别听她扯,你我一块出手!”程三五摆好架势,仿佛下一瞬就要见阿芙那颗柔媚脑袋砍下。 苏望廷沉默片刻,撤去铁掌劲力,叉手作礼:“不知阿芙姑娘是奉哪家大人前来西域?” 程三五见状着急道:“老苏,你真要跟她瞎扯?” 阿芙见程三五如此,掩嘴轻笑:“你们不妨猜猜。” “莫非是祆教中的鹰娑川残部?”苏望廷问。 阿芙眉头微蹙:“我最讨厌这些又是火又是光的家伙,怎么可能跟他们联手?” 苏望廷暗暗点头,据闻夜叉族类畏惧白昼阳光,能以烈火破其化雾而行的奇术异能,此等天性想来是与拜火礼神的祆教大大不合。 再考虑到阿芙一口流利汉话,想必是在中原栖居了相当岁月,并且能与他人往来交际。而这样都未被消灭,足以说明她受到庇护。 只是眼下西域局势莫测,因为摩尼珠一事,陆相、内侍省、英国公……各方势力统统牵涉进来,甚至连要争夺的东西是不是摩尼珠都说不清。 心念及此,苏望廷干脆直言道:“让阿芙姑娘见笑了,我实在猜不出来。” “你猜不出来,那我就不说了。”阿芙反倒露出狡黠表情,似乎颇为享受捉弄二人的感觉。 “老苏,跟她废话什么?并肩子上,把她手脚剁了,看她说不说!”程三五喝道。 “老程,你先别急。”苏望廷还是劝住了对方,然后正色说:“阿芙姑娘,你亲自登门找上我等,想来是有要事相告,不妨就此明言。” 阿芙玉指一弹面前酒壶:“来一壶葡萄酒再说。” 苏望廷没有废话,立刻下楼讨来一壶葡萄酒。相比起用粮食谷物酿造酒水,西域一带主要盛产葡萄酒。若是善加贮藏,可保积年不败,屈支城几乎每家客栈酒肆都会出售葡萄酒。 美酒端上桌案,斟倒入杯,阿芙轻抿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尝起来。 “唔……虽然不算上佳,却也别具风味。”阿芙双唇多添了几分红润色泽,变得更加明媚动人。 程三五越发不耐,几次朝苏望廷用眼神示意,可对方还是暗暗摆手劝阻。 “都护府的人刚刚去找了茂才社,他们眼下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屈支城。”阿芙开口道。 听到这个消息,苏望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走到窗边,朝外面观察。 “莫非……” 苏望廷刚想说话,又赶紧收住,阿芙眼也不抬,接话道:“祆教要求茂才社交出圣物摩尼珠,都护府明面上居中斡旋,实则暗中提醒茂才社,让他们带着摩尼珠离开屈支城。” “确实应该这么做。”苏望廷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借助穆悉德,挑动祆教牵制茂才社,可却没法阻止他们离开屈支城。 再怎么说,屈支城内也是都护府说了算,祆教可以号召信众申诉抗辩,但要是发动民变,都护府照样会大力弹压,穆悉德也不可能为了苏望廷几句话就如此冒进。 “宝昌社能够在屈支城做大,可见你苏望廷确实有几分能耐。”阿芙此时说话语气也变了,如同历经岁月沧桑之人对后生晚辈的评价:“即便茂才社仰仗都护府的势力,也没法仓促间将你连根拔起。哪怕孤身两人,也能借助祆教反将一军,逼得茂才社无法停留,确实好心机、好手段。” “谬赞了。”苏望廷拱手回礼:“就不知接下来阿芙姑娘有何指教?” “这是你们的事。”阿芙又变回原样,脸上挂着调笑意味看着程三五:“比起摩尼珠,我更想尝尝好哥哥的血,不知究竟是何等滋味。” 阿芙抿了一口葡萄酒,微微张嘴露出内中獠牙,用舌头舔舐一番,望向程三五的目光,除却挑逗之外,还藏有几分对待猎物的贪婪。 程三五背脊阵阵发凉,他与阿芙亲自交过手,知道这母夜叉的本事,哪怕当初在红沙镇交手并未败下阵来,可对方分明存了嬉戏耍弄之意,究竟使出几成本事,程三五也看不透。 “老程,把刀收起来。”苏望廷言道。 “你相信这个母夜叉?”程三五指着阿芙问。 “如今都护府撤回搜城人手,说明他们根本无意追查你我下落。”苏望廷细细剖析起来:“祆教裹挟信众,迫使茂才社交出摩尼珠,都护府就算想压,也要审时度势。他们让吴茂才带着摩尼珠离开,已经莫大的偏袒了。我找穆悉德,也是存了逼迫吴茂才离开屈支城的想法。” 程三五废了好些工夫才想明白这前前后后,于是说:“你是打算等吴茂才出城之后,再把摩尼珠抢到手?” “离开了屈支城,没有都护府的兵马掩护,正是茂才社最虚弱之时。”苏望廷点头道。 程三五却说:“可吴茂才为了护送摩尼珠,肯定会叫上大量人手随行,就凭我们两个,恐怕成不了事。” 苏望廷此时透露道:“我已经联络了西州高昌的弓刀社,他们会派人手前来相助。” “弓刀社?也对,他们是时候还人情了。” 宝昌社的生意自然不会局限在屈支城一地,东至陇右诸州、西到葱岭雪域,都有熟络人脉。这些熟人不光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曾受宝昌社的恩惠与资助。 弓刀社早些年经营不善,于是来向宝昌社求助借款。苏望廷后来没有急于索讨欠债,为的就是培植人脉,在这种紧要关头派上用场。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苏望廷望向那红衣胡姬:“阿芙姑娘就算知道茂才社要携摩尼珠出城,又为何会来告知我们?” 阿芙任性道:“我乐意,不行么?” “既是如此,那我请求阿芙姑娘协助夺回摩尼珠,不知是否可行?”苏望廷再进一步。 “哈!聪明。”阿芙轻笑一声:“我可以帮你们夺回摩尼珠,但往后能不能保住这东西,要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你真要跟这母夜叉联手?”程三五赶忙凑上前去低声询问:“万一她半路把摩尼珠劫走呢?” “这不是还有你么?”苏望廷言道。 程三五微微一怔,低声道:“我不一定能打过她,保住小命就不错啦!” “我真要动手夺宝,那天在红沙镇就能悄无声息地办了,何必这么麻烦?”阿芙把玩着酒杯,指尖在杯沿来回打转。 程三五也不遮掩了,扬声道:“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找上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我乐意。”阿芙坐到一旁的榻上,还顺便踢掉鹿皮短靴,露出一双纤细玉足。 苏望廷没有纠缠于此,带着程三五来到外间单独商量起来。 “此人来历不明,但应该不会坏事。”苏望廷说:“眼下摩尼珠一事牵涉极广,仅凭你我二人难以成事。这位阿芙姑娘出身夜叉一族,本领高强,她愿意帮忙自然最好。” “这等妖魔鬼怪,就算她变成人模人样也不可轻信。”程三五连连摇头。 “我知道,她对于自己的真实用意避而不谈,可见背后另有谋划。”苏望廷思量再三:“眼下关键还是要夺回摩尼珠,其余事情顾不了这么多。” 程三五听出来了:“你也要跟着一块去?” “是。” “宝昌社在屈支城的产业通通不要了?这可是你十多年的心血。”程三五问道:“吴茂才肯定要带着大批人手离开,这时候正好让你收回过往产业。” “你还不明白吗?从来就不是茂才社要对付你我,而是都护府要对付宝昌社,他们要将陆相爷的人手赶出西域。”苏望廷感慨道:“我不过是朝堂中那些大人物的棋子,只有夺回摩尼珠,往后才有出路。” 程三五闻听此言,心中颇为不忿,奈何无处释放,只能咬牙暗骂。 “老程,我给不了你太多,就算是帮我最后一次吧。”苏望廷拍了拍程三五的肩膀。 “唉,你啊……”程三五也不多说什么,干脆动身:“我先去准备一下,然后去盯着茂才社的动向,你带着那母夜叉,我们在东门外汇合。” 第10章 茫茫沙海 从屈支城向东去往中原,最为便捷的方式,那就是经由铁门关,过西、伊、沙、瓜等陇右诸州,抵达玉门关,可谓是连通中原与西域两地的命脉咽喉之路。 此四州也是大夏朝廷最西边的州县,然而相比起位于天山南麓、水草丰美的屈支城,这四处州县虽有水泽绿洲,却算不得肥沃广袤。 过路客商眼中所见,往往是孤零零的几座城郭军镇,伫立在一望无际的沙海戈壁之中,不由得感慨天地苍茫。 “公子,前方是一处客栈!” 茂才社的驼队离开屈支城后,一路向东,先后经过铁门关、焉耆镇,来到西州地界,在高昌与蒲昌分别停歇一晚,随后继续向东。 虽然西伊二州相邻,可是两州治所间却隔着五百里大沙海,其中尽管有守捉军镇和驿所,但还是不免相隔遥远,难觅歇脚之地。 吴茂才为了确保护送摩尼珠不出意外,带上了麾下两百多人,还包括相应的马匹骆驼,哪怕错过时辰无法入城,也能在野外安营扎寨,防备来犯之敌。 不过这一路上除了零星几支马贼游骑,吴茂才等人并未遇到任何敌人。 再怎么说,两百多名武士打手、弓马齐备,另外还有一位精研道法的长青先生,这等阵势,绝不是西域马贼所能挑战的。 “先生,今晚就在这客栈落脚过夜,如何?”吴茂才一路上小心谨慎,也不敢为了赶路一味消耗人马脚力,沿途每至一处都要先派出斥候探听情况,才敢带着大部人马前行。 而除了斥候打探,吴茂才也尤为倚重长青先生,几乎凡事都要向他请教。 白衣书生模样的长青先生骑着一匹青骢马,从容笑道:“能在此等不毛之地开设客栈驿所,多非良人。公子若要去,勿用客栈酒食。” “驼队携粮充足,先生放心。”吴茂才下定主意,对左右言道:“我们今晚就在客栈歇脚,安排人轮流守夜,小心戒备!” 正当驼队再度启程之际,长青先生忽然勒住马匹,回身眺望,眉宇间带有几分疑惑。 “先生发现什么了?”吴茂才上前询问。 “这几天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长青先生抬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指端有数点光毫如星斗旋转,随之扬手飞散开来。 吴茂才虽然看不出法术精妙何在,但还是隐约感觉到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涟漪沿着地面荡漾开来。 片刻之后,也不见四周有何异样,长青先生皱眉沉吟:“奇怪,为何毫无回应?” “有何不妥么?”吴茂才关切道。 “公子可知,我等修持道法之辈,尤以炼神为务。功夫若深,便能通幽洞微、意迹象外,感应到常人所不能察觉之物,乃至于料事机先、未卜先知。”长青先生解释说:“方才我隐约感应到有敌意目光投来,虎视眈眈,于是施展孤虚法,试图找出潜伏之敌。然而不知为何,法术占测如堕五里雾中,不闻回声。” 吴茂才抬眼眺望,四周不是戈壁岩山便是起伏沙丘,从行军打仗的角度看,的确有适合藏身之处。 “需要我再派斥候去查探吗?”吴茂才语气小心,唯恐让长青先生觉得自己怀疑他的法术本领。 “不必。”长青先生只是轻轻一笑:“自从离开屈支城,暗中盯上我们的就不止一伙人,无需大惊小怪。今晚我稍作布置,定能让来犯之人饱尝挫败苦果!” 吴茂才连连称赞,长青先生在一阵恭维声中驾马前行,尽管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因为法术不灵而生出几分不安。 然而越是如此,越不能表现出来,长青先生只能安慰自己,无非是因为山川异域、气象有别,致使占测无果,其他法术想来不会出错。 …… 程三五将半埋进沙丘中的脑袋拔出来,挂着满脸沙子,恶狠狠朝着阿芙骂道: “臭婆娘、母夜叉,你干什么?!” “你差点暴露了,我刚才是在救你。” 阿芙仍是一袭红衣,她似乎不喜阳光,此刻带上面纱与头巾,别具风情,她微微低头看手,一双碧绿眼眸流露出得意之色。 “那你用得着把我脑袋按进地里吗?”程三五骂骂咧咧,将脸上头上的沙子拍掉。 “你的眼神太凶恶,让那个假道士察觉到了。”阿芙伸出两根手指遥对程三五双眼。 “怎么了?”此时苏望廷策马赶来,他身后还有四五十骑,都是从高昌城弓刀社借调的人手。 前些日子得知茂才社携摩尼珠离开屈支城,程三五三人便暗中跟上,一路尾随,在经过西州高昌城时,与弓刀社的人手汇合。 但是茂才社的驼队有两百多人,苏望廷不敢冒险硬抢,只能一路暗中跟随,伺机而动。 程三五等人也发现,除了他们一行,还有其他势力一直窥视跟踪,彼此都没有打过照面,但各方皆保持了奇妙默契,似乎都在等别人打头阵,好让自己得渔翁之利。 “茂才社的人应该是要去呼罗客栈。”程三五与阿芙由于武艺高超,苏望廷安排他们两人紧跟茂才社,随时留意动向。 “这可是这……臭婆娘,总是在一旁搅扰,刚才趁我不留意,直接把我脑袋摁进沙子里!”程三五极为不满,指着阿芙说:“赶紧把她弄走,有她在我就干不利索!” 苏望廷脸上不见怒意,他很清楚程三五性情,兴致一来,做事往往不顾他人想法,偏偏阿芙又是个深浅莫测的女子,两人自然难以相处。 “阿芙姑娘,究竟发生何事?”苏望廷问道。 “我之前应该说过,茂才社有一位通晓法术的假道士吧?”阿芙的语气带有几分看好戏的味道:“刚才程三五自作聪明,见茂才社的驼队停下不动,非要靠近去看,结果被那个假道士察觉。我勉为其难,只好将他拦下,事情就是这样。” 苏望廷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望向程三五。 “看我干嘛?”程三五辩驳说:“我又不是没跟这些和尚道士打过交道,他们的法术是有点能耐,可绝不是无所不能。他要是敢孤身前来,我照样有办法对付。” “不要大意。”苏望廷谨慎摇头:“我当初对上吴茂才,就是没料到他身上有法术加持才会败下阵来。法术一途高深莫测,外人难以尽料,你根本不清楚他们会拿出何种手段……阿芙姑娘有话要说?” 苏望廷见阿芙眼中流露沉思之色,对方言道:“其实刚才那个假道士的确施展了法术,试图找到我们两人。但不知为何,法术发挥不出应有的效力。” 苏望廷翻身下马,让其他人稍作歇息,然后主动请教道:“这是何意?” “我说不清楚。”阿芙有些厌恶地望向天上太阳:“我怀疑是祆教的人动了手脚,使得西域一带容不下异教法术。” “祆教竟然有如此实力?”即便见多识广如苏望廷,闻听此言也不由得变色。 “这有什么奇怪的?法术灵验与否、效力几何,本就跟所处地域有关。”阿芙遥望东方:“道门在中原发端起始,诸般道术施展大体不离中原的山川气象、物理常情。而西域不仅景物气象大异于中原,风俗民情也是截然不同,道门法术自然不甚灵验。” “不,还是不对。”苏望廷连连摇头:“我过去曾结交了几位随军道长,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多数道法依旧施展无碍。何况除了祆教,西域各地遍布伽蓝佛寺,真要细究起来,祆教在西域还未必算是第一大宗。” “所以我说,有可能是祆教另外施展了什么手段。”阿芙看向自己的手掌,试探着握了握拳:“我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压制,虽然细微难察,但十足广袤,似乎笼罩了整片西域……程三五,伱没感觉到么?” 面对阿芙的质疑,程三五两手一摊:“没有,我吃得好睡得好,没感觉别的。” “有趣,祆教的手段有趣,你这个人也很有趣,难得勾起我的食欲了。”阿芙望向程三五,眼中流露出的神采,是发现猎物的饥渴。 “我现在有感觉了。”程三五打了个冷战:“你这母夜叉,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先不谈这些。”苏望廷见状打断二人:“茂才社的人今晚投宿客栈,他们必定防备森严,只怕又不好下手了。” “我看未必。”程三五笑了笑:“他们去的呼罗客栈,我也住过,那是妥妥的黑店,店家会做人肉蒸饼……哦,他们也会酿葡萄酒,你要不去尝尝?” 程三五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阿芙说的。 “既然是黑店,那你为何能完好无缺地走出来?”阿芙也不生气。 “我嫌下了药的酒有怪味,当场摔碎酒碗,然后把店家的腿踢断了。”程三五对自己昔日行径毫不掩饰。 阿芙轻笑一声,苏望廷无奈道:“好吧,今晚做足准备。这种荒漠黑店通常也与马贼匪帮有所勾结,说不定有某些势力坐不住,打算今晚就动手。我们或许可以趁双方交战的混乱当口,夺回摩尼珠!” …… 当吴茂才带着麾下一众人手来到呼罗客栈时,一名腿脚不便的店家赶忙上前热情招待。 “哟,这么多客官,小店只怕客房不够,招待不周呀!”店家连声诉苦。 “不用你费心,我们自有处置。”脸上伤势还没好全的许岩直接给店家扔了一袋钱币:“你们客栈今晚不要再招待其他客人,我们包下了!” “一定、一定!”店家满脸堆笑:“对了,小店做得一手好蒸饼,加上今日新宰了几头羊,稍后定当奉上。地窖里还有上好的葡萄酒,要不要先给客官们润润嗓子?” “不必了,你们什么都不用送来,把客房打扫干净就行。”许岩不耐地摆手,他在西域行走多年,对于这些荒漠边上的客栈驿所向来不信任,这里兜售的酒食能不碰则不碰。 店家见吴茂才等人一个个佩刀携弓,不敢多言,赶紧命人打扫客房。吴茂才内外粗略扫视一番,心中计较着如何安排人手防范,长青先生则轻笑道:“好个死气流行、怨魂徘徊的修罗场,莫怪乎西域之人笃信胡教,原来是行凶作恶之后,要寻胡神祈求保佑。” 长青先生说这话时毫无遮掩,附近赔笑的店家也听见了,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吴茂才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清楚这位长青先生一贯孤傲,不将凡俗之辈放在眼里,时常口出狂言。 只是见眼下氛围陷入沉默,吴茂才也明白这间客栈的情况了,他见那位腿脚不便的店家还要说话,摆摆手道:“店家且自去忙碌,不必长随伺候。” 那位店家作了个揖,转身离去,吴茂才当即朝着许岩比划一个手势,对方微微点头,带着几名好手悄悄跟上店家。 片刻之后,客栈内传出一阵搏斗厮杀的声响,后厨锅碗瓢盆也被打翻摔碎。 没过多久,许岩回来禀报:“公子,客栈内总共十八人,后厨藏了几名持械贼寇,现已全数杀死。” “尸体埋在隐蔽处,明天临走前一把火将这里烧了。”吴茂才果断下令道。 “是。”许岩转身离去。 “果真如先生所料,这一路上并不太平啊。”吴茂才不由得感慨起来。 “公子不必忧虑,我料定今晚必有凶徒来犯。”长青先生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纸:“且命人镇贴门窗,可御矢石。” 吴茂才不敢疏忽,立刻交给手下去办,随后长青先生又取出两道符纸,并指轻扫,使其无火自燃,随着低声祝祷,引导几缕青烟旋绕吴茂才一身。 “这是什么法术?”吴茂才感觉与先前有异。 “除了五兵销偃术,还另外施加一道巧拙伏藏术。”长青先生拂袖笑道:“公子说上次与那苏望廷交手之时,不慎为其所绊摔,如今得此术加持,可保五体持衡、不倾不倒。” “世上竟有此等高深奇术?”吴茂才再次震惊:“受此术加持,岂不是率先落入不败之地?” 长青先生扬首傲然:“那等无知武夫,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此等境界,今晚公子大可放手施为!” 第11章 法术之用 纵然大漠戈壁的白天酷热难耐,可一到夜晚,又会变得阴寒诡谲。 寒风吹动门窗,即便合拢严实,缝隙间还是会发出呼呼风声,宛如鬼哭一般。 子时后半,远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扰得茂才社众人无法入睡,负责值夜的护卫身心烦躁、坐立不安。 吴茂才只在上半夜浅睡一阵,然后被莫名噩梦惊醒,于是在客栈中来回巡视。 “如何?是否有敌人出没?”吴茂才找到在高处戒备的许岩。 “还没见到人,但附近一直有几十头野狼来回巡弋。”许岩指着东北方的沙丘高处,那里似乎有几道低矮身影出没:“今夜月光明亮,远远就看到了。” “你觉得这些野狼来历不寻常?”吴茂才问道。 “属下也说不准。”许岩摇头:“我们人马众多,按说野狼嗅到气味,应该不敢靠近才对。可要是被萨满大巫操控的野狼,反而敢靠近人群,甚至能充当斥候。” “我曾听父亲提及。”吴茂才说:“当年突勒被大夏所灭,诸部星散,流落草原与西域各地。其中有一支黑狼部,因为骁勇善战,精于长途奔袭、追击敌军,朝廷原本打算令其归顺降服。” 许岩有些疑惑:“莫非是那为祸天山以北的黑狼部?” “就是他们。”吴茂才微微叹气:“黑狼部降而复叛,然后逃亡天山以北,勾结突勒余部作乱,朝廷花了大力气征讨,才算是把他们压下去。可至今都未能将黑狼部彻底消灭,至今还在到处流窜。” 相比起在西域掌管一家商社,吴茂才自幼理想便是如他父亲英国公那般,横戈跃马、开疆拓土。可惜他母亲只是府中一名歌姬,自己出身低下,不仅无缘承袭爵位,举荐出仕也受到妨碍。 如果这次能将摩尼珠送到父亲手上,凭这份功劳,足以将家中那些耽于享乐、骄矜自负的兄弟比下去! 正当吴茂才浮想连篇之际,他瞧见许岩放在墙上的一碗水,水面无端泛起数圈涟漪。 “那是怎么一回事?”吴茂才指着水碗,许岩刚要说话,强烈震颤从脚下传来,反倒省了解释。转眼整座夯土砌成的呼罗客栈摇摇欲坠,尘土剥落。 这一下立刻让客栈内的茂才社众人惊醒过来,驼马纷纷受惊嘶鸣,即便是身手不俗的武士,也因为地面剧颤而站立不稳。 反倒是因为受巧拙伏藏术加持的吴茂才,发现自己站在起伏摇晃的地面上,四肢五体自在如常,当即奔跑高呼: “所有人出去,都出去!房子要塌了!” 茂才社众人由不得多想多问,一个个狼狈万分,冒着如雨洒落的灰尘土屑,连滚带爬地逃出客栈。 可还没等众人尽数逃出,地面震颤达到极限,一头庞然大物撕破大地,仿佛自九幽黄泉挣脱而出! 轰隆数声,整座呼罗客栈倾倒垮塌,沙尘冲天激荡,人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吴茂才运气稍佳,他只是被巨力掀飞出去,仗着法术护身,半空转体、稳稳落地,但目睹如此骤变,心中惊骇万分,茫然站在原地,甚至忘记逃跑。 “公子小心!” 此时长青先生及时赶到,他双手并合、向外一推,沉喝一声:“风来!” 平地狂风大作,将漫天烟尘吹散,显露一条从地底钻出的怪异巨虫,身形粗壮,足有七八人合抱,一张巨口分作六瓣开合,内里长满尖齿,轻而易举将一头骆驼吞下嚼碎。 “潜沙地龙?!”吴茂才惊呼出声,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他望向一旁,正要向长青先生求教应对之策。 可就见长青先生脸色陡然苍白,低头看着微微发颤的手指,惊疑不定。 “先生,现在要怎么办?”吴茂才一边缓缓后退,一边问道。 长青先生强忍着身中各处针刺火灼般的剧痛,沉声道:“潜沙地龙虽然力量惊人,但灵智低劣,只知一味觅食,且放任它捕猎驼马,我等先行撤离。” 若是在往常,长青先生有足够把握对付这潜沙地龙。可方才不知为何,自己施法引风辟尘,法力无端失序反噬,险些让他吐出血来。 可明明之前给吴茂才加持法术,并无任何异样,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长青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提议撤离。如此妖魔来袭,仅凭寻常刀枪弓箭,根本无法应对。 吴茂才连忙下令,同时远离那啃噬人马的潜沙地龙。可还没等他将剩余人手集结起来,远处一阵狼嚎声齐齐响起,宛如军中号角,近百名胡骑怪叫着挥舞弯刀,与狼群一并从高处沙丘奔袭而下! 狼嚎怪啸彻底摧垮了茂才社仅存那一点士气,众人只顾着抢夺驼马逃离此地,根本无法结成阵型对抗突如其来的敌人。 几乎是一个照面,那支凶悍骑手便冲垮了茂才社众人,月光照耀下的弯刀,好似农夫手里的镰刀,轻易割下草芥一般的鲜活生命。 而与骑手一同袭来的狼群更是个个凶狠,并且往往是三四头野狼围攻一人,配合默契,咬住四肢猛力拖拽,随后直扑咽喉要害,利齿撕开血肉,数息功夫就能杀死一人。 转眼之间,茂才社便好似方才的呼罗客栈一样土崩瓦解,仅有数十人武艺高强,在混乱中勉强自保。 形势急转直下,长青先生心知再无举措,茂才社将彻底覆灭,于是他冒险施法,一身真气勾连天罡,霎时迅雷烈风尽在掌握。 长青先生朗声高喝,掌中雷声轰鸣,双眼电光激射,双掌向外一推,惊雷闪电狂啸而出,瞬间贯穿十余胡骑,连人带马瞬间倒毙,尸身表面微微焦黄,冒出几缕青烟。 可施展出此等厉害法术的长青先生也随即惨嚎一声,电光反噬双目,张口喷血而出,仰天倒下。 吴茂才见长青先生出手破敌,先是一阵大喜,随即大惊失色,赶紧扶起对方,连声呼唤。 “哈哈,好啊,果然遭到反噬!” 忽然一声喝彩传来,就见一名身披狼皮的胡人武士,策马狂奔而来。 眼下情形容不得多想,吴茂才取来手边长枪,扬臂掷出。那狼皮武士挥刀挑飞,速度不见丝毫迟缓,眨眼间冲到吴茂才面前,一刀劈下! 吴茂才提剑抵御,却架不住奔马冲势,被撞退数步,弯刀直接在脸颊掠过,却没有留下丝毫伤势。 “嗯?你小子身上怎会还有法术?” 狼皮武士操着一口突勒胡语,吴茂才无心回答,此时许岩牵马来到:“公子快上马,我来拖住此人!” 许岩说完话便冲上去与那狼皮武士厮杀起来,吴茂才不敢扔下长青先生,将其搬上马背,一扭头就望见周围群狼环伺,马匹受惊嘶鸣。 正当吴茂才惊慌失措之际,远处又有一伙骑手杀来,人马未到,一串箭矢离弦破空先至,将群狼射杀惊走。 “哟,这不是茂才社的吴公子吗?” 程三五一马当先,放弓换刀,笑道:“听说你在屈支城时还特地找我?” “你……你就是程三五?”吴茂才额头冒汗,随即又见苏望廷驾马来到。 “吴公子,旬日不见,你倒是变得狼狈了。”苏望廷直言道:“把摩尼珠交出来,我可保伱性命不失。” 吴茂才脸上又笑又怒:“苏掌事倒是心胸宽阔,不追究其他事。” 程三五却没有这种耐性,冷哼一声:“废话什么?杀了你,摩尼珠照样到手!” “只怕没那么容易。”吴茂才紧握手中宝剑,他虽然不知晓长青先生为何会突遭意外,但自己身上法术似乎并未失效,仗着五兵销偃术与巧拙伏藏术,面对凶名在外的程三五,想来有自保之能,只要寻机上马逃离就好。 “老苏,你去把其他捣乱的家伙赶走,这位吴公子我一个人就能对付。”程三五翻身下马,提刀朝吴茂才走去。 “小心。”苏望廷道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头,带着弓马社的人手驱逐四周敌人。 “听老苏说,你身上有法术加持,能够刀枪不入?”程三五笑容凶恶,双眼目光几近实质,扫过吴茂才身上各处,如受刀割。 “你不妨试试。”吴茂才紧盯程三五动作步伐,却发现对方毫无章法,看不出任何师承来历。 程三五没再多言,抬步上前,一刀横劈,吴茂才戒备已久,沉肩坠腕,欲运黏劲缠住对方,趁机打乱攻势。 然而横刀劈来,吴茂才只觉一股巨力压上,仿佛程三五拿的不是寻常横刀,而是一根粗糙坚硬的生铁柱子,要将一切阻拦在前的事物统统碾碎扫平。 铿然一声,吴茂才不由得稍退数步,脚下犁出浅沟,手中宝剑兀自微颤。 吴茂才心下愕然,要不是有巧拙伏藏术为他稳住身形,刚才一刀只怕自己便要倒飞出去。如今他终于省悟,相比起所谓的高超武艺,程三五此人最大依仗就是他那一身神力。 习武之人所追求招式精妙、身法迅捷、内劲不绝、气息绵长等等,最终无非就是为了克敌制胜。 常人一身筋骨,力量终究有限,吴茂才过去便曾听说过,这世上有极少数人天生神力、禀赋超凡,不仅修炼内外武学精进远胜常人,而且临阵对敌之时,有着不可思议的应变本领,一身内劲可以在瞬间提升,爆发出绝大力量,从而轻松破敌。 此等武学境界,也只有那些内劲流转周身、做到未触先觉的高手可以做到。 然而放眼天下,这种高手也是稀少罕见的,光是内劲通透、百骸俱一,就已经挡住了绝大多数习武之人。 难不成,眼前这个程三五竟有此等境界? 由不得多想,程三五第二刀如泰山压顶而来,吴茂才欲挡已迟,横刀重重落下,斫落肩头。 可就听得一声闷响,吴茂才毫发无伤,身形只是微微一沉,连衣物都不曾破损。 “果然有法术护身。”程三五冷哼一声,攻势如暴风骤雨,横刀抡成一片银芒乱闪,斩向吴茂才各处要害。然而横刀落下,劲力被消融无踪,仿佛落在空处。 吴茂才勉强挡下几招,震得险些握不住剑,但他身上不见半点伤势,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如何?就凭你这点本事,还妄想夺回摩尼珠?”吴茂才一记点剑刺颈逼开程三五,重拾自信:“若是你就此退去,我便不追究此次冒犯。如果……” “我去你妈的!”程三五一句脏话把话堵住,发起狠来把横刀扔开,直接两手空空朝吴茂才冲来。 “赤手空拳还想胜我,痴心妄想!”吴茂才心下狂喜,当即挺剑直刺,后续还藏了三四种变招。 就见程三五随意避过剑锋,闪电般抬手刁住吴茂才手腕,同时抬脚扫踢腿胫,试图让对方身形失衡。 然而面对程三五一拖一踹,吴茂才不仅没有失衡,反倒借势起身,抬腿踢向程三五。 吴茂才除却剑法,腿功也是高明,三连猛踢正中小腹、下颌、眉额,苏望廷就是这样被自己踢倒的。 可原本胜券在握的猛踢过后,程三五不见动摇,只是脸上怒意更盛,直接欺近吴茂才身前,一手抓住腋下、一手钳住腰肋,奋起神力,好似抓鸡崽般,直接将他高举过顶。 “不好!” 吴茂才双足离地瞬间,立刻感觉到巧拙伏藏术在体内调节身形,按说自己有法术护身无惧绊摔跌跤,可程三五这回完全是仗着蛮力硬扯,纵然有法术也化解不了啊! “下去!”程三五暴喝一声,将吴茂才狠狠朝地面掼去。 吴茂才如同一个破麻袋,只发出一声短促闷哼,骨头断折的疼痛让他明白,长青先生的法术并非无所不能,五兵销偃术只能抵挡金铁兵刃或拳打脚踢,摔倒在地该受伤还是要受伤。 偏偏巧拙伏藏术又是协助吴茂才安稳身形的法术,这就让他结结实实落在地上,护身之法在此刻反倒成了害命之术。 “法术是吧?我看你能撑多久?!” 程三五一次掼摔尤嫌不足,再次上前踢开对方宝剑,随即抓住吴茂才双腿,怒吼着抡了半圆,重重摔打在地。 如此反复摔打,不用片刻,吴茂才浑身多处筋骨断折,心神涣散、气若游丝,已无抵抗之力。 第12章 地龙翻身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程三五余怒未消,上前翻开吴茂才,这位英国公庶子经历了接连十几次摔打,口鼻喷出血块,即便尚有一丝气息,此刻也是抽搐着艰难喘息。程三五从他怀中翻找一阵,终于找到那个满布梵文金字的黑玉匣。 “小心身后。” 程三五正试图打开封存牢固的黑玉匣,就听得阿芙声音从附近传来,身后腥风骤起,三头野狼奔袭而至。 三头野狼一者咬住小腿、一者张口欲夺玉匣,还有一头直接扑到程三五背上,朝着脖颈狠狠咬下,利齿撕开皮肉。 程三五吃痛怒吼,又是挥臂又是甩腿,靠着一身强横蛮力挣脱手脚束缚,然后回手一把抓住背上野狼,硬生生将其扯下。 野狼原本死咬着不松口,但还是架不住程三五惊人力气,只在他后颈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可怖伤痕。 “畜生,找死!” 程三五心头火起,迅速将黑玉匣塞入怀中,随即抬手抓住那头野狼上下颌,两臂向外一掣,竟是硬生生将野狼下颌连同前胸大片皮毛血肉撕下。 另外两头野狼悍不畏死,再度上前,程三五翻身拿回横刀,一刀贯穿胸背、一脚跺碎天灵,轻松击毙两头畜生。 “吴茂才一身法术加持、凡铁难伤,结果被你几下摔成重伤,三头畜生却把你弄得如此狼狈。”阿芙侧身骑马,轻松写意,仿佛郊野踏青一般:“我该说你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你这臭婆娘躲在一旁看戏,就不会闭嘴吗?”程三五骂了一句,从腰间掏出一小包伤药,胡乱敷在脖子上。 阿芙也不跟程三五争辩,她环顾四周,望向那些驱策狼群的胡骑:“这可不像是寻常马贼。” “他们是黑狼部。”程三五咬了咬牙,不去理会伤口疼痛:“没想到这帮狼崽子也掺和进来了。” “哦?我也听说过他们。”阿芙轻笑一声,然后望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吴茂才:“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程三五提刀来到吴茂才身旁,正想着是否要了结他的性命,后方忽然传来马匹受惊嘶鸣,地面再度颤动。 “是那条大虫!”程三五扭头望去,已经夷为废墟的呼罗客栈只剩下一个大坑,不见潜沙地龙的身影。 轰隆一声,地面骤然摧崩,潜沙地龙张开血盆大口,如同花瓣的狰狞口器向内收拢,成排利齿齐齐压来! 生死交关刹那,程三五身中雄劲勃发,连蹬带踹,抢在巨口合拢前,在缝隙间翻身跃出。可惜那吴公子毫无反抗之力,就此被妖魔吞入腹中。 一击得中,潜沙地龙昂首嚎叫,声音低沉却有透体颤骨之能,幅散方圆,冲击在场各方,就连那些受奇术异能操御的狼群也相继倒伏哀鸣。 “潜沙地龙没有眼睛,它在地底靠传声辨位,与蝙蝠相似。”阿芙微微皱眉:“它能凭此叫声震碎岩石,常人受不了的,伱……” “一个接一个的,没完了是吧!” 阿芙原本还打算提醒程三五,屏息守身抵御地龙沉啸,结果他一副浑然无觉的模样,吹哨唤来枣红大马,取弓放箭,连连射向那潜沙地龙。 可潜沙地龙周身犹如坚岩裹覆,几乎没有要害破绽,一石强弓射出的利箭也只能插在甲壳表面,不能伤及根本。 “地龙的弱点在两节甲壳间的缝隙。”阿芙策马来到一旁言道:“你来牵制它,我有办法对付!” “我来牵制?!”程三五不满喝问。 “摩尼珠在你身上,它就是冲着此物来的,你逃不了!”阿芙说完便抽马跑开。 此时那潜沙地龙发出一阵阵低沉鸣响,回荡在荒漠之上,程三五本能感觉到它在搜寻猎物。 沉鸣停息,潜沙地龙那张六瓣巨口朝着程三五望来,他心头一惊,赶紧驾马疾驰。 潜沙地龙一头扎进地里,附近一带都是松软沙丘,对于这种妖魔而言更是如鱼得水,只在地面留下一条蜿蜒痕迹,紧随程三五而去。 程三五回头望去,心下急怒,顺手拔起一杆插地长枪,吸引潜沙地龙前往远处,避开他人干扰。 这时候苏望廷正领着弓刀社与黑狼部、茂才社等人缠斗一块,无暇接应程三五,只不过但凡见到那潜沙地龙,绝大多数人已是心惊胆战,根本不敢与之正面对敌,何况亲身赴险牵制? 程三五一路策马狂奔,绕了一个大圈,却不见阿芙身影,暗骂道:“难不成这臭婆娘打算把我们扔给妖魔,她好独吞宝物不成?” 心中纳闷间,程三五察觉身后飞沙之声渐近,潜沙地龙猛然跃出,意图人马俱噬。 程三五见状飞身跃起,手中长枪奋力掷出,直接射入妖魔巨口。 长枪入口,潜沙地龙动作一滞,随即口器合拢,轻而易举将长枪嚼碎,再度咬向程三五。 程三五来不及后退,双手双脚趁机抵住口器边缘,与之角力抗衡起来,试图再现之前对付尸鹫的情形。 可一经交手,程三五才发现这潜沙地龙的力量远胜尸鹫,这张骇人巨口足以将成块铁石碾成碎渣,自己手臂微颤,已现力屈之兆。 而越是这种时候,程三五越不服输,雄浑内劲流转周身,自各处孔窍透出,化作无形气劲,随着程三五四肢大张,成浑圆之状。 但潜沙地龙没有与程三五继续角力的打算,它叼着程三五,将身子高高昂起,六瓣口器猛然张开,反倒使得程三五自行跌入腹中,被它囫囵活吞! 程三五眼前一黑,随即便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迫,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他气劲消散。 为图自保,程三五在逼仄缝隙间拔出靴筒短匕,四处乱刺。 好在此时阿芙现身出手,她悄然来到地龙背上,手握马首短刀,好似厨娘切鱼脍般,动作轻盈迅捷,沿着甲壳间的缝隙轻轻划了半圈。然后抬手一掀,将半边甲壳与内中筋肉撕裂分离。 此举让潜沙地龙如受凌迟之苦,当即张口发出怪吼,而程三五则被蠕动内腔逼出,带着满身脏污滚落地面。 逃出生天的程三五连滚带爬,看着怪叫连连的潜沙地龙再度钻入地底,呆坐在地,片刻后地面震颤方才止息。 “这、这就是你的办法?”程三五抹了抹脸,望向难掩狡猾笑容的阿芙。 “难不成都跟你一样,去跟妖魔拼力气么?”阿芙十分欣赏程三五的狼狈模样。 程三五眼下实在没有心思跟阿芙争辩,他伸手入怀,发现黑玉匣还在,于是说:“赶紧回去,老苏那边还要帮忙!” 然而等程三五两人赶回之时,黑狼部与茂才社尽数退散,地面上尸骸横七竖八、相互枕藉,有人有狼、有驼有马。 苏望廷此刻正带着人收拾残局,一见到程三五二人回来,正要开口,程三五直接将黑玉匣抛给了他。 “这就是摩尼珠,可匣子打不开。”程三五言道:“彭宁说上面有佛门的什么封印。” 苏望廷微微点头,小心将黑玉匣收好,然后问道:“吴茂才呢?” “被大虫吞了。” 苏望廷轻轻一叹,又问道:“那条潜沙地龙呢?到哪里去了?” “被这臭……被她吓跑了。”程三五示意旁边的阿芙,自己被对方所救,也不好意思满嘴蔑称了。 “多谢阿芙姑娘出手相助。”苏望廷叉手作礼:“宝昌社今番欠你人情,不知要如何报答?” “我没怎么出手,也用不着你们报答。”阿芙放眼四周,随口问道:“我就是好奇,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程三五扭了扭肩膀:“我想赶紧找地方冲洗身子,刚才掉进那地龙肚子里,真是要了老命。” 苏望廷沉思片刻,回答说:“那就回屈支城。” “啊?”这回轮到程三五愣了:“我就是随口这么一提,你不是要带着摩尼珠去长安吗?该往东还是往东,路上随便找家客栈打点水洗洗就好。” “不,我的确打算回屈支城。”苏望廷神色认真:“方才要不是我们突然插手,你觉得茂才社会有什么下场?” 程三五看着四周满地尸体,他并非完全不明事理:“前有大虫,后有黑狼部,估计一个不剩。” “这就是了。”苏望廷脸上露出忧虑表情:“想要夺取摩尼珠的势力超乎想象,未必会就此罢休。就凭我们这点人,根本不足以护着摩尼珠抵达长安。弓刀社这回肯帮忙,可要是遇到更厉害的对手,他们不可能不计伤亡地协助我们。”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回屈支城?”程三五觉得后颈有些痒,伸手抓挠。 “我想明白了,摩尼珠这种东西,不应该是我们护送去长安,而应该是朝廷派兵,名正言顺来迎。”苏望廷斟酌着说:“另外,摩尼珠到底是何来历,其实目前尚不明朗。” 苏望廷说这话时,一直暗中观察阿芙,可这位红衣胡姬只是左右顾盼,似乎无心言谈。 “我好像听懂了。”程三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反正现在茂才社被杀了个七零八落,我们回到屈支城反而安全了。可是都护府那边怎么说?” “我会亲自出面商榷。”苏望廷微微一笑:“西域这片地界靠本事吃饭,茂才社没能成事,都护府也不可能包揽到底。而且我打算将摩尼珠交给穆悉德过目,有祆教圣物的名义在,都护府也不可能出面硬抢。” “可如果这东西真是祆教圣物,穆悉德拿了不肯还呢?”程三五问道。 苏望廷来回踱步,最终坦白说:“那我也没啥办法了,能拖则拖吧。” “随你怎么办吧。”程三五也不计较了。 “茂才社还有活口,你们不处置么?”阿芙忽然开口,抬手指着不远处。 众人前去观视,发现竟是那位长青先生,此刻奄奄一息,半埋在黄沙之下。 “还没断气。” 程三五先探了鼻息脉象,随后拔出刀来,苏望廷拦阻道:“先别动手。” “你要留他性命?”程三五提醒说:“我们跟茂才社可是彻底撕破脸了。” 苏望廷谨慎得多:“凡事都要留有余地,何况此人是茂才社请来的道长,杀了他不知还会牵连出什么麻烦。不如救他一命,未来还有转圜之机。” “不是谁都会记住恩情的。”程三五无奈,可他不打算违背苏望廷的意愿,只能收刀救人。 长青先生双眼紧闭,流出血泪,恐怕已经失明,程三五骂骂咧咧道:“这家伙搞什么鬼,脉象乱得不像活人,好几股气息在体内乱走。” “这是法术反噬。”阿芙答道。 “此言何意?”苏望廷主动请教。 阿芙仰望夜空:“我之前说过,祆教可能动了什么手脚,使得西域容不下异教法术。这个假道士强行施法,引得内外气机紊乱冲突,反噬自身。” 程三五将长青先生搬上马背,同时驳斥道:“扯淡,吴茂才那小子身上照样有法术加持,我可没见他有啥毛病。” “吴茂才身上的法术又不是他自己施展的。”阿芙眼波一转:“看来施加于身的法术并不会引起反噬,否则这个假道士早就该有所察觉。而先前他施法占测一无所得,或许也跟如今状况有关。” 苏望廷神色凝重:“如果祆教真的有此等能耐,朝廷不会置之不理。只是……以我过去所见所闻,祆教做不出这种大手笔。” “兴许穆悉德那老头假模假样,一直瞒着你。”程三五哼哼发笑。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骗的。”苏望廷说:“祆教发源自波斯,可波斯在西边对上异教强敌连番败仗,最终灭国,他们要是真能在广大地域压制异教法术,何至于如此?” “都是些信教信迷糊的人,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程三五毫不在意:“要走就赶紧走,这满地尸体,指不定又要惹来什么妖魔鬼怪!” 苏望廷没有迟疑,赶紧招呼弓刀社众人。程三五翻身上马,感觉后颈发凉,又伸手挠了挠,一扭头就看见阿芙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双碧绿眸子似在隐隐发亮。 “看什么看?”程三五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嘴里嘟囔了一阵,很是不乐意说道:“刚才……多谢了。要是没有你出手帮忙,我搞不好真会死在大虫的肚子里。” 程三五匆匆驾马远去,唯恐被对方挖苦。可阿芙并未多言,只是注视着程三五的后颈,不久之前被野狼留下的惨烈伤痕,此刻已全数愈合,恢复如初。 第13章 威德光明 尽管近来西域动荡不安,但是对于屈支城内胡汉各族百姓来说,除了日用耗费略显高昂,并未体会到切身危险,更谈不上深受战乱之苦。 城内拜火祠一如既往烟火鼎盛,持法萨宝每日按时辰带领教众焚香燃火、礼拜天神。 穆悉德身为长老,德高望重,自然也要以身作则、率先垂范,礼拜过后还要给教众们讲经,手里捧着漆金缠绸、装裱华美的圣训录,即便穆悉德本人早已熟稔在心,对于经书倒背如流。 讲经完毕,与教众拜别,穆悉德在亲随搀扶下回到小屋,此时便听到一旁传来急切之声: “哎呀,穆长老的讲经结束了?我们这是来迟了!” 穆悉德停下脚步,朝一旁亲随问道:“是谁来了?” 亲随抬头看了一眼:“是两名教众,看样子都不年轻了。” “是穆长老吗?”一位长须老人上前,满怀热情:“我叫安屈提,从安息州而来。听闻穆长老是天山南北对圣训录精研最深之人,于是特地前来求学。” 穆悉德虽然不会因为这番恭维而忘乎所以,却也对教众虔诚心生喜乐,抬手握住对方的手,凭借触感知晓对方年纪不小,感慨道:“哎呀,也是一位老哥哥了。安息州离屈支城可远着呢,都快到波斯了。” “为了追寻大光明尊的无上德行智慧,即便远在东土大夏也要动身前往。”安屈提满脸恭敬,躬身俯首,额头轻轻点在穆悉德手背上,以表虔诚之礼。 “好啊、好啊。”穆悉德兴致颇高,相比起那些皈依祆教,实则为了投靠势力的恶少年、地头蛇不同,这年头真正为了明尊圣训躬身求教者,可谓是少之又少。 安屈提顺便介绍起身旁之人,那是一位容貌清古的高瘦汉人:“这位是郭利贞,过去在素叶城经商,聆听我教圣训后大受启发。奈何我学识短浅,于是和他一同前来屈支城,便是希望追随穆长老。” 穆悉德对于这种虔诚求学的教众,从来不会拒之门外,即便已过了礼拜讲经的时辰,他还是将安屈提二人迎入家中,命亲随端来果品待客,然后独自一人与他们攀谈起来。 “对了,你们既然从极西边地而来,路上是否遇到贼寇与妖魔?”穆悉德捧着厚重经书,坐在羊毛毡毯上。 安屈提手抚长须,回答说:“贼寇确实不少,幸好有郭先生出面劝阻,喝退那些贼寇。至于妖魔,我却是不曾见过,兴许是因为我一路默诵圣训、高呼圣名,因此获得大光明尊的庇佑。” “安老哥的虔诚,足以让当今许多后生晚辈汗颜啊。”穆悉德称赞道。 “不过除了这些,我们还在路上听到一则消息,恳求穆长老解惑。”安屈提眼中暗藏锐利,语气仍是温和热切:“最近西域商路风传,说我教有一件圣物被送往东土,由此引得各路豪杰强人争夺。有些马贼见我们是祆教教众,便以为圣物在我们身上,险些被他们所害。穆长老,难道真有这么一件圣物么?” 穆悉德沉默片刻,轻声叹气道:“看来如今乱象,都跟此物脱不开干系……那件圣物名唤摩尼珠,但我过去遍阅经书圣训,都不曾见过有此宝名号。” “哦?难道这摩尼珠并非我教圣物?”安屈提多说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时代久远,在世人传颂中名称讹变呢?” 穆悉德眉头微皱:“你觉得摩尼珠就是祆教圣物?” “我有句冒犯之语,不知是否当讲。”安屈提紧盯着穆悉德脸上神色。 “安老哥但说无妨。” “自从波斯灭国,祖庭圣火熄灭,祆教便宛如失了根基,大为衰败。”安屈提言道:“即便有许多教众逃难来到这大夏西域,终究只是客居于此。时日一长,教众崇仰明尊之心越发松弛,甚至将圣训教谕抛诸脑后,一心沉湎声色酒肉之娱,灵魂深处充斥污秽、黑暗与罪恶,即便未来坠入地狱也不肯稍加省悟!” 察觉安屈提言辞越发激动,穆悉德无奈言道:“我又何尝不懂,但有些事强求不来。” “所以我觉得,不能安于现状。”安屈提认真说道:“如今万千教众一盘散沙,需要有人将其团结起来。摩尼珠此物引得西域动荡,或可趁此机会,以恭迎圣物名义,出面索取,从而将屈支城打造成祆教一处全新圣地!” 穆悉德微微一惊:“你……你可知这种做法,必定会引来大夏朝廷提防!” “我教弘扬圣智上道、光明威德,大夏朝廷怎会阻挠?”安屈提冷冷笑道:“又或者说,夏廷上下也不过是一帮异种异教,国中之人满腹罪恶污秽,亟待大光明尊施无上威德以净化恶秽。” 穆悉德这下不说话了,他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位安屈提心存狂想,不光是要出手争夺真假难辨的摩尼珠,搞不好与那些打算以教立国的人同路。 安屈提问道:“穆长老,你意下如何?” “我如今只是一介寻常教众,哪怕是受他人推崇礼遇,也无权过问太多。”穆悉德婉拒道:“何况我听说,掌握摩尼珠的茂才社在前段日子已经离开了屈支城,想要索取也无处下手。” “如果摩尼珠重返屈支城,穆长老又打算怎么做?”安屈提穷追不舍。 穆悉德猜出对方用意,于是板起脸说:“如果摩尼珠真是我教圣物,那我自然会据理力争,务求安置在此,受教众供奉瞻仰。” 得到答复的安屈提表情微妙,不置可否,穆悉德沉声道:“你不是为了求学而来,而是希望我协助伱夺取摩尼珠,对不对?” “夺取摩尼珠只是第一步。”安屈提也不再掩饰,淡笑道:“西域这处往来通商之地,汇聚天下各方财货,只要牢牢掌握住,祆教便有源源不断的财力,可供我等在各地培植人手、蓄养兵士,更能通过财帛收买夏廷官吏,让大夏天子罢废昔年禁令,从而使得祆教在中原大行其道,远胜过往!” 穆悉德曾经作为祆教中地位崇高的持法萨宝,不可能对光大祆教一事毫不动心。可这些年的阅历告诉他,安屈提这种做法对于大夏朝廷而言,形同谋逆。 十多年前祆教被大夏朝廷禁法毁寺,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中原各地的祆教教众妄自兴聚,对中原佛道两家多有诋毁贬斥的言行,甚至有人借祆教之名作乱,自称明尊降世、啸聚乡野,立刻引来大夏朝廷全力扑杀,大量教众被流放至偏远州县。 尽管西域地界上祆教教众甚多,夏廷见此形势并未赶尽杀绝,但要真的把事态闹大,穆悉德毫不怀疑夏廷强令都护府痛下杀手。 穆悉德何尝不想为广大教众争取更多?又何尝不想在西域一带振兴祆教?但事情总归有可为、有不可为,他不愿意为了满足心愿,将万千教众拖入地狱。 “安老哥,我老了,你也老了。”穆悉德放下长老的尊贵严肃,像是邻家老者劝告亲朋,语气温和:“有些事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做的。祆教虽然发源于波斯,却不必强求一国一教。我见大夏之中三教并立,彼此争鸣较量,可见不同地方也有着不同风尚。” 安屈提嘴角微提,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这么说来,穆长老是不愿意参与此事了?” “恕难从命。”穆悉德摇头说:“安老哥,我也不希望你插足太深。” 安屈提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也罢,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穆悉德听出对方不愿放弃,只好说道:“不论如何,身为教友,此次相谈之事我不会向他人提及,还请安老哥珍重。” “你也……珍重!”安屈提说完这话,倏然抬手按在穆悉德头顶,二人周身孔窍顿时焕发光明。那名叫做郭利贞的汉人向后避开,顺便站在门边,防备有旁人闯入。 “你、你……”穆悉德意图挣扎,却被对方牢牢压制,动弹不得。 安屈提语气威严,仿佛天上神明一般:“穆悉德,你备受教众尊崇,却如此尸位素餐,不能光大祆教,屈身侍奉汉儿,放任万千教众与你一般沉沦这处恶秽群魔创造的世界,这是最大的玷污、最大的亵渎!” 穆悉德此刻已说不出话来,体内气息被抽摄一空,本已消瘦的身体迅速枯败下去。 当穆悉德周身散发的光芒褪去之后,一具断绝生机的尸体扑倒在彩色毛毡上。 反观安屈提,他手上虚托着一点精纯光毫,表情淡漠:“这就是由大光明尊授予、上圣苏鲁支启发的威德庄严光明种,真是……太虚弱了!” 郭利贞下颌微昂,一脸清高作态:“穆悉德此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庸俗之辈。他心心念念,仍旧是眼前方寸,只要能保全自身,便不肯越雷池半步,唯恐触怒夏廷官府。偏生他还要装作一副为教众挺身出面的模样,此等乡愿德贼,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可惜,我还需要他这副恶魔创造的皮囊来行事。”安屈提五指合拢收摄那光明种子,随后垂手遥指,默念秘咒,一阵黑气从指端飘出,好似丝线般连上穆悉德尸体。 如丝黑气入体,游走片刻,本已干瘪的尸体再度鼓胀鲜活起来,随着安屈提抬手轻拨,穆悉德尸体如同提线木偶,缓缓坐起。 郭利贞目睹这等近乎死而复生的场景,心中生出无穷敬仰之意,即便早已知晓教主接近那同时掌控光明与黑暗的原人境界,但每每见证神迹出现在眼前,郭利贞还是会感到强烈震撼。 “好了,这样便可。” 安屈提挥手散去黑气,盯着穆悉德的尸体言道:“虽然黑狼部没能把摩尼珠夺回,但苏望廷却主动折返屈支城,我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教主是想利用穆悉德将摩尼珠拿到手?”郭利贞问道。 “硬抢确实不妥,不仅被连番拦阻,而且太过招摇。”安屈提轻抚长须:“而且等摩尼珠到手,完成圣祭,我们也可以推行下一步了。到时候众人应该便会察觉穆悉德已死、摩尼珠失落,正好趁此机会挑起各方矛盾。” 郭利贞笑道:“届时教众将不再受穆悉德这种虚伪之徒的蒙蔽,我们便可以主动出面,让祆教在西域逐步壮大,迫使大夏天子罢废禁令!” “中原之地的繁华富庶我也见识过,这片土地怎能容许一群愚痴魔类占据?”安屈提露出一丝兴奋之意:“中原是大光明尊应许虔诚教众的丰饶乐土,那些领受圣训教谕的汉人都将成为我们的奴婢臣仆,而不愿领受的卑贱魔类,则要坠入地狱,受永世折磨!” …… “好歹算是回来了。” 程三五望着远处屈支城头,满身尘埃,感叹道:“我在西域这些年,头一回感觉平安无事。” 自言自语一番,回头望去,同行众人几乎个个人困马乏。在夺得摩尼珠后,程三五一行人没有迟疑逗留,朝着屈支城快马加鞭赶路,除了必要的歇息进食,不敢在路上停留太久,唯恐遭遇半道袭杀。 战战兢兢好些天,如今终于看到屈支城,而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意外,也算十足幸运了。 “你倒是精神。”阿芙策马上前,带着头巾面纱,这是她在白昼的装扮。 “你也不差嘛。”程三五微微侧过身子,低声问道:“我以前听说,夜叉一族受不了阳光,所以都是昼伏夜行,怎么你能够在大白天在野地乱走?” “你猜。”阿芙一如既往没有正面回答。 “你爱说不说!”程三五不太乐意,随后找上苏望廷:“老苏,屈支城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又困又乏的苏望廷强提精神:“先去找地方歇息,大家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进城,肯定会引起察觉。”程三五说。 “我清楚,如果都护府的人上门找麻烦,我反倒还要好好讨教一番。”苏望廷冷哼道。 第14章 温言恶语 情况果然如苏望廷预料那般,当程三五一行人回到屈支城,刚刚洗漱一番,都护府的温长史便主动登门拜访。 “温长史难得莅临寒舍,快快请坐。” 由于吴茂才将麾下人手几乎全部带走,使得原本属于宝昌社的产业无人主持,苏望廷能够平安回到自己的宅邸。见温长史登门,主动将对方迎入后堂。 就见一张餐案摆在长榻上,陈列各色菜肴,一盆苜蓿麦饭热气蒸腾,旁边是鲜香浓郁的羊肉汆汤,另外还有醋芹、杏枣蜜饯和乳酪酸浆作为凉菜。 程三五坐在案边上大快朵颐,脸颊被菜肴撑得浑圆,吃得脖颈粗大、额头冒汗。 而坐在对面的阿芙则是优雅得多,她褪下靴袜,斜倚凭几,用调羹舀起酸酪细细品尝,随后捻起一枚蜜饯轻轻咬了一口。她见温长史来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捧起盛有葡萄酒的琉璃杯,重新望向程三五,眼中带着好奇,似乎想看这人的肚子能装下多少东西。 温长史见状负手不言,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苏望廷将他引至一旁落座,致歉道:“让温长史见笑了,我们连日赶路,又饥又渴,好不容易回到屈支城,就顾不得太多了。” “无需介怀。”温长史哪里听不出对方话中暗藏怨怼之意,但他此来另有要务,说道:“近来西域军务繁忙,本府实在无暇处处照料,先前听说贵社与茂才社起了冲突?” 苏望廷笑道:“我们两家在生意上确实有些争拗,让温长史挂心了。” 温长史不依不饶:“哦?可我听说你们两家是为了争夺一样叫做摩尼珠的东西?” 苏望廷稍加思忖,回答说:“其实最初是白马社的同行负责护送摩尼珠,我也是后来才受人委托,前去接应白马社。可惜行至中途,茂才社横插干预,夺走摩尼珠不说,还恃武逞暴,夺占我宝昌社在屈支城的产业。温长史,都护府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西域地界广大,没法像中原那样设立州县、任免官吏,而是保留了大多数王公酋长,额外加以任命授爵。各部除了要定期朝贡和遣子入朝,当嗣位更迭之时,也要经由朝廷册封任命,才算合乎典章制度。 而四镇大都护除了在西域御敌练兵、开荒屯垦、清查户籍,主要便是负责推行政令制度,在直属都护府管辖之地,如中原一般任免吏员佐杂。 可即便如此,哪怕是在都护府眼皮底下的屈支城,往往也会面临人手不足的情况,许多事情就免不了要茂才社或者祆教这些大户人家帮衬。 因此,苏望廷所谓的“主持公道”,也不可能是去州县衙门投状伸冤,而是直接与温长史私下商量。 “这种事情,我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温长史态度暧昧:“要知道,贵社许多产业,并不合朝廷法度,茂才社先前便是主动向本府提告,申诉贵社种种不法经营。” 苏望廷忍下心中恼怒,他宝昌社在屈支城十年有余,你温长史还没来之前便已做得风生水起,过往给都护府上下打点投献也不曾疏忽欠缺。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根本没必要拿上台面大书特书! “宝昌社门下产业,俱是往年诚实经营所得,不敢有欺行霸市之举,更遑论不法。”苏望廷摆出一副温文模样:“不过我也知晓朝廷法度,若是真要彻查,那便请温长史拿出个章程来,我也好安排下去。” 苏望廷的确不打算彻底将局面搞僵,反正吴公子已死,茂才社人手没了主心骨,自己稍微花些心思就能把原本产业全部收拢回来。而为了稳住这位温长史,苏望廷不介意割肉放血一番。 毕竟不远千里来到西域当官,成天面对繁杂军务民政,如果不能在官身爵禄上有所进取,那便要用钱财金帛来弥补。 温长史的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约略有些满意,但仍嫌不足,手指轻敲椅把:“苏掌事刚从外面回来,莫非是因为摩尼珠一事?” 苏望廷心知回避不了,只能答道:“我也是忠人之事,摩尼珠关系重大,必须要亲自出面。” “这么说来,摩尼珠此刻在苏掌事手中了?”温长史追问道。 “是。”苏望廷也不客气了:“温长史,你我都是为人办事,没必要追问得太深吧?否则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面对苏望廷的暗示,温长史视若无睹:“可你刚才说,茂才社夺走了摩尼珠。那贵社此刻宝物到手,不知茂才社掌事吴公子状况如何?” “茫茫戈壁,路途凶险,马贼妖魔层出不穷,谁又知道呢?”苏望廷轻轻拂去腿上灰尘,浑不在意。 温长史声音微沉:“苏掌事,我担心你忘了,提醒你一句——吴茂才是英国公之子,他死在西域,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西伊两州之间的五百里大沙海,最是险恶,温长史不妨派兵沿路搜查一番。”苏望廷语气冷淡。 “好,很好。”温长史脸上浮现几分怒意,话锋一转,严肃道:“本府认为,西域近来动乱,皆因摩尼珠而起,都护府有权收缴此物,以保安定。苏掌事,伱知道该怎么做。” 苏望廷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形如失聪,温长史眉头微皱,正要催逼。 砰! 忽然一声震响,竟是程三五拍案而起,朝着屋外叫嚷道: “那只烤鸡到底好了没?!半天都不上,是想饿死老子吗?!” 程三五喝声如雷,在后堂屋中回荡,些许梁顶尘埃被震得纷纷洒落,温长史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随即就有下人捧着一只烤鸡进来,放到餐案上又慌忙退下。 程三五嘴上骂骂咧咧,直接上手抓住烤鸡,轻而易举将其撕成两边,递给对面的阿芙:“你要不要?” 阿芙忍住笑意,轻轻摇头,程三五坐下说:“你不要我要!” 说完这话,程三五便捧着刚刚出炉的烤鸡埋头啃吃,连同骨头一块嚼碎,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 温长史没有说话,他当然清楚程三五是宝昌社养的打手,武艺高超。与这种这种武夫莽汉同处一室,自己的都护府长史身份恐怕拦不住对方冲动发狠。 摩尼珠是很重要,但是为了这东西轻易抛弃性命,那可就大大不值了。 “看来苏掌事是不愿意协助都护府了。”温长史缓缓起身:“也罢,那本府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温长史拂袖而去,屋中陷入沉默,只剩下程三五饱餐之声。 “你还吃得下去啊?”阿芙忍不住朝程三五问道:“你们这可是要跟都护府对着干了。” 程三五仰头喝了一碗葡萄酒,把满嘴鸡肉送进肚子里,随便擦了擦嘴,一脸不在意地说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啥都不懂吗?这姓温的就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拼了老命才抢回来的摩尼珠,哪里能随随便便送出去?” “可他毕竟是都护府的长官,私底下商量已经是给足脸面,如果真要公事公办,你们也不可能强撑到底吧?”阿芙支着下巴问道。 “这些事问老苏,我一向没那脑子。”程三五吃饱喝足便四丫八叉躺在榻上:“老苏,我把那瘟神吓唬走了,该你出谋划策了。” 苏望廷轻轻按着太阳穴:“在陆相爷派人来之前,我打算将摩尼珠安置在拜火祠。” “传说摩尼珠是祆教圣物,进了拜火祠还能再拿出来?”阿芙问。 “烫手山芋拿不住,自然是扔给别人最好。”苏望廷起身说:“目前齐大都护还在外面带兵平乱,屈支城内由温长史做主。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见宝昌社虚弱,立刻上门讨要摩尼珠,但他不敢承担激起教众民变的风险。” “欺软怕硬的怂货。”程三五骂了一句。 “而且……”苏望廷心中稍作计较,暗中看了阿芙一眼,继续说:“我怀疑摩尼珠这东西未必是祆教圣物,连穆悉德这种人都一无所知。” “你确定?”阿芙碧瞳泛光:“为了这摩尼珠,各路妖魔鬼怪都出动了。像之前那条潜沙地龙,没有两百年长不成,它能够准确感应到摩尼珠所在,说明是有人暗中操控。” 程三五立马坐起身来,用手比划着说:“那条大虫是被人操控的?就像、就像那些天竺来的耍蛇人?拿根笛子就能让它晃悠起来?” 阿芙被他这番话逗乐了:“你这……你非要这么想,就算是吧。” “要害不在于操控妖魔,而在于能够准确发现摩尼珠。”苏望廷明白其中关窍,他望向程三五:“老程,你当初带着彭宁走瀚海北径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不错,就我们两个。” “所以不会有内奸通风报信的可能。”苏望廷有些犯难地挠挠头。 阿芙面容难得严肃:“有人以高深法术,密切注视着摩尼珠的去向……” “糟了。”苏望廷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必然知道我们带着摩尼珠回到屈支城。” “那咋办?”程三五望向两人:“该不会又有妖魔准备杀过来吧?” 苏望廷沉吟道:“这里是屈支城,都护府驻所,哪里有妖魔敢来?” 程三五抬手指向阿芙,她直接拍开,笑骂道:“我这能算数吗?” “像地龙、尸鹫这种妖魔,我反而不担心。”苏望廷揉捏着眉间,勉力提振精神:“可这藏身暗处的高人,所能策动的远不止是妖魔。” “你害怕守不住摩尼珠?”程三五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厉害人物敢来偷东西。” “哪里有千日防贼的?”苏望廷叹气说:“都护府是指望不上了,实在不行就交给穆悉德。” “你做决定吧。”程三五也懒得多想:“如果往后穆悉德不肯交还摩尼珠,我大不了提刀冲进去硬抢。” “老程你啊……”苏望廷从怀中取出黑玉匣,苦笑道:“可到头来,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摩尼珠都不清楚。” …… 众人好生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苏望廷仔细筹备一番,先派人去通知拜火祠,然后联络屈支城各处产业,重新归拢人手,然后调集一批银钱布帛,还有祆教传统中用于酿酒的苏摩草、用于焚烧的柽柳木、用于供奉的石榴枝。 备足这一切后,苏望廷命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前往祆坊拜火祠,对外声称宝昌社历经劫难,能够险死还生,都是得了大光明尊的护佑,所以他要前往拜火祠还愿供奉。 这一下立刻引来满城祆教教众聚集围观,在屈支城生活之人有谁不知晓宝昌社?过去在他们眼里,宝昌社苏掌事不过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财主,靠着擅长经商放贷,还靠着以程三五为首的一群凶恶打手,挣下一份不干净的大家业。 在祆教教众眼中,一贯认为这些商贾阴险吝啬、本性不洁,这回肯主动贡献钱财,那也是大为难得。 当队伍来到拜火祠外,持法萨宝早已带领一批护法祓祝在祆坊门外列队等候。即便贫苦教众不喜欢,经营拜火祠的长老们却很是乐见苏望廷这位大财主的到来。 苏望廷这么做,就是故意张扬显弄,告知藏身暗处之人,自己把摩尼珠托付给了拜火祠,想要强抢那就直接面对祆教好了。 与持法萨宝寒暄一番,苏望廷命人将供奉财物送入拜火祠,然后说道:“今天我来贵宝地,除了还愿供奉,便是想请穆长老指点迷津。” 持法萨宝略一沉吟:“真是不巧,这几日穆长老偶感风寒,见不得外客。” “这样啊……”苏望廷故作遗憾,持法萨宝见状,心存笼络之意,不希望这样一位大财主溜走,于是连忙说: “穆长老其实也不算病重,不如苏掌事稍候片刻,我这就派人探视,如果穆长老能够见客,就让苏掌事见上一面,如何?” 苏望廷面露喜色,上前一步握住持法萨宝的手:“那就劳烦萨宝老爷了。” 持法萨宝含笑点头,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苏望廷塞进自己手中的一把金珠,分量沉重,余温比起圣火还要炽热,真是让人心生大喜乐呀! 第15章 星移斗转 “穆长老还要静养,请苏掌事单独入内。” 一名亲随带领苏望廷等人来到拜火祠附近那间小屋外,苏望廷按照惯例奉上礼数,然后回头对程三五说:“老程,你就在外面等候。” “明白。”程三五认真点头,手扶刀柄站在门外,以防不测。 苏望廷独自一人进入小屋,莫名觉得一阵阴冷,当他看到穆悉德坐在羊毛毡毯上,精神萎靡、体态佝偻,这才重新想起,对方已是垂暮之年。 “穆长老?”苏望廷轻手轻脚上前探视。 “哦,是苏掌事啊。”穆悉德像是从浅睡中苏醒,眼皮耷拉,额头上的褐斑较之往日更为明显。 “打扰穆长老养病,实在过意不去。”苏望廷没有废话,从怀中取出布满金字的黑玉匣,开门见山道:“我已经夺回了摩尼珠,但目前都护府打算强行索取,宝昌社势单力孤,所以我希望将此物暂时寄托在拜火祠。” “就是那传说中的祆教圣物?”穆悉德似乎来了精神,身子也微微坐直,伸手摸索。 苏望廷知晓对方双目失明,于是将黑玉匣递到对方手中,同时解释说:“摩尼珠一直封存在这黑玉匣之中,外面还有佛门梵咒封印,无法轻易打开。” “这……既是我教圣物,怎会用佛门封印?”穆悉德问道。 “我亦不知。”苏望廷言道:“我是从朝中贵人获悉此事,最初也不是由我们宝昌社来护送,因此我怀疑这摩尼珠只是假托祆教圣物之名,实则另有隐情。” 苏望廷如此坦白,就是为日后重新索讨回此物做铺垫。要不是面对都护府这种庞然大物,几无抗衡之力,以及过往与穆悉德交情颇深,信任对方为人,他也不愿意把摩尼珠放在拜火祠。 “既然不是我教圣物,我不可能冒着亵渎大光明尊的罪行,将这东西端上祭台供奉起来。”穆悉德语气严肃。 苏望廷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甚妥当,于是说:“穆长老不必刻意供奉,只需对外声称,为西域安定考虑,暂时将摩尼珠安置在拜火祠,倘若日后查明此物并非祆教圣物,再做处置不迟。” “你这是让我去做挡箭牌啊。”穆悉德毫不讳言:“你分明是打算日后要拿回此物,不过是借着祆教名头替你掩护。” 苏望廷当即补充道:“只要等此番风波过去,宝昌社在城南桑林坊所有产业,将为贵教所有。” 苏望廷很清楚,虽然祆教也有一堆教规戒律,但作为持法萨宝,除了传道宣教,主要职责便是管理教众、经营庙产,用来供养不事生产的祀官祓祝。 所以落到实处,还是要靠真金白银说话。 穆悉德沉思良久,当苏望廷内心忐忑不安、渐生焦躁之时,他才开口说:“好,我答应你,希望苏掌事谨守诺言。” 苏望廷心下大喜,叉手作礼:“穆长老大恩,在下没齿难忘、铭记五内!” 穆悉德轻轻摆手:“你想必还有其他事,请自便吧。摩尼珠在我这里,伱大可放心。” 苏望廷再度深揖,仿佛卸下千钧重担,这才离开小屋。 待得屋中再无他人,穆悉德双眼彻底被一层黑翳笼罩,他五指牢牢握住黑玉匣,露出诡异笑容。 …… “事情谈妥了?” 直到离开祆坊、拜别热情教众之后,程三五这才跟苏望廷私下交谈起来。 “摩尼珠已经交给穆悉德了,如果真有高人暗中关注圣物去向,那他就应该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整个西域祆教。”苏望廷淡然笑道。 程三五抓了抓胡子:“就希望不要再出岔子了。” “难得见你担惊受怕。”苏望廷揶揄说:“当初你刚遇到彭宁,可是打算自作主张护送他一路东行的。” “那时候怎能料到事情牵扯这么大?”程三五有些烦躁:“我原本还答应了彭宁,保证把摩尼珠送到长安内侍省……唉,他到死都以为那东西是佛骨舍利。” “内侍省、内侍省……”苏望廷低声念叨着:“现在回头细想,内侍省好像没理由参与争夺摩尼珠。” 程三五不解:“朝廷上老爷们的明争暗斗,怎么没理由了?就算没理由,折腾对手也是他们一贯作风。” “内侍省原为皇帝近侍,专掌宫禁内务,不涉外朝。”苏望廷猜测说:“只是当今陛下对内侍省大加重用,令其监察百官军镇。至于摩尼珠一事,我多少能猜到,跟陆相爷打算整顿各地佐杂冗员、推行新制有关……” “你这越扯越远了。”程三五干脆打断话头,然后就望见路上有一队甲士经过。 “搞什么鬼?一大早就见好几队兵马满城乱窜。”程三五正想打听,此时宝昌社一名下人匆匆赶来,朝苏望廷说道: “不好了!都护府的人忽然前来,说是要查封商铺,甚至抓了我们的人!” “这就叫公事公办?”程三五闻言发火:“拿不到摩尼珠,直接动手强抢?” 苏望廷眉头微皱,却没有太过急躁,只是默默赶回城南的宝昌坊,就见一伙兵士进进出出,将许多财物货品搬走。 “苏掌事,你来得正好。” 此时温长史骑马来到,周围簇拥着一百多名披甲兵士,前方刀牌手掩护后边的长矛手与弓弩手,摆好阵势、严阵以待,挤满坊门外的街道,显然是为了防备程三五这种悍勇武夫。 “这是查封涉嫌不法经营产业的公文,你且过目。”温长史让手下将文书递交过去,他本人骑在马背上,面露倨傲:“另外,按照朝廷法度,在查明具体罪责之前,苏掌事不得离开本坊,请进去吧。” 苏望廷接过公文看了一眼,嘴上一言不发。程三五抬手按上刀柄,眼看将要发作,温长史用马鞭遥指,高声道:“怎么?你等是打算公然违抗朝廷法度吗?” 程三五沉肩坠肘、暗提内劲,朝一旁的苏望廷低声说:“这个距离,我有把握将这瘟神砍死。” 苏望廷按住程三五肩头,上前两步,拱手道:“温长史既然有此安排,小民不敢违抗。只是等齐大都护回来之后,苏某定然要讨个说法!” 说完这话,苏望廷转身带着程三五进入宝昌坊,没有多看温长史那张暗藏狠戾的面孔。 此刻宝昌坊内一片凌乱,大量财物金帛被抄掠一空,即便是先前遭受茂才社侵占都没发生这种情形。 “吴茂才好歹还存了要经营产业的心思,这个温长史就是毫不讲理地下手硬抢了。”苏望廷深感无奈。 “你忍得下这口气?”程三五环顾一圈,看着满地狼藉、门破窗坏,放声骂道:“这狗娘养的瘟神,过去你没少给他送钱送礼,他就是这么报答的?” 苏望廷流露出看透世情的笑容:“我送钱送礼,就没指望温长史能报答,他不来找我麻烦便要谢天谢地。如今这个结果,我早些年就预料到了。原本打算能够体面离开西域,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程三五越想越气,手按刀柄来回走动,咬牙道:“实在不行,我趁哪天月黑风高,把这瘟神的脑袋摘了!” “够了!”苏望廷低喝一声:“老程你也不用太计较,我自己放得下。” “我放不下,我心里不爽快!”程三五气愤不已。 虽然在外人看来,程三五就是苏望廷养的打手,但他也是亲历过宝昌社开创之初的艰难。 那时候宝昌社根本没有这么多产业,很多生意还是要苏望廷亲自带着驼队去跑,遇到马贼匪寇、妖魔鬼怪,程三五与苏望廷都要真刀真枪去拼杀,两人是过命交情,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 后来宝昌社日益壮大,程三五认为这主要归功于苏望廷精明强算、眼光老辣,至于他自己,无非是靠着一身勇力厮杀罢了。 而且随着宝昌社越做越大,人手渐多,真正要程三五出面的场合反倒变少了。 所以哪怕程三五从来不会把自己当成宝昌社的元老功臣,但他就是受不得自己与苏望廷一同搏出来的事业,被一个昏庸贪官随意霸占。 “那假道士清醒了,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眼?”此时阿芙从阴暗处走出,她面对宝昌社的遭遇,一脸平静。 “妈的,都是一丘之犬,我现在就去砍了他!”程三五正愁没处撒气。 “那叫一丘之貉。”阿芙流露出像是看小孩的眼神。 “都一样!”程三五拔刀冲进安置长青先生的院落中,苏望廷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连忙劝阻。 “哎呀!老程你别急!”苏望廷直接运劲拽住对方,可还是被程三五拖了一路。 当两人拉扯进屋,就见长青先生坐在榻上,慌张恐惧地摸索着蒙眼黑布,喃喃道:“眼睛、我的眼睛……” “你眼瞎了!”程三五不留情面地吼道。 “你们是谁?”长青先生惶恐不安。 苏望廷在一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程三五收起刀,自我介绍说:“我是宝昌社掌事苏望廷,我身旁这位是程三五。” “程三五?你就是程三五?”长青先生惊呼出声。 “是老子我!”程三五还补了一句:“吴茂才那小子被大虫嚼碎吞了,现在轮到你了!” 长青先生听到这话,愕然不动,苏望廷用眼神示意程三五,让他暂歇一阵,自己与长青先生对谈。 “还未请教道长仙号、洞府何处?”苏望廷主动问道。 “嵩岳伏藏宫,长青先生。你待如何?” 苏望廷拿出待人接物的看家本领,语气温和可亲:“原来是伏藏宫的高人,当真久仰。方才冒犯,还请长青先生见谅。” “见谅?”长青先生心中百感交集,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该是哭是笑、是悲是怒。 “宝昌社与茂才社因为摩尼珠一事起了纷争,这不用苏某多说。”苏望廷赶紧安抚对方:“先生是有道高人,本不该卷进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蝇营狗苟。我们曾经劝吴茂才交出摩尼珠,以保性命,可是他顽执不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动武抢夺。” “吴公子是英国公之子,你可知你们做了什么?!”长青先生勃然变色。 苏望廷泰然自若:“我当然清楚,而且我还知道,吴茂才是英国公与姬妾所生,谈不上出身高贵,否则就不用像苏某一样操持贱业了。反倒是长青先生,为何要相助吴茂才呢?以您的本事,直接到英国公府上投牒自举,足可获得重用。” 长青先生陷入沉默,苏望廷见状问道:“我猜……先生也是为了摩尼珠而来?可摩尼珠是祆教圣物,先生乃道门高士,两者好像互不相干?” “摩尼珠……那东西不是祆教圣物。”长青先生心中经过一番挣扎,最终选择吐露真相。 听闻此言的苏望廷与程三五对视一眼,倚门倾听的阿芙眉头微蹙,目光锐利了数分。 “不是摩尼珠,总不会是佛骨舍利吧?”程三五主动开口。 “佛骨舍利?那也不是。”长青先生忽然发笑:“这么听来,你们也搞不清这东西的真正来历,尽是道听途说。” “给你脸了?赶紧说!”程三五不耐道。 长青先生虽然双目失明,但说到自己熟悉之事,还是难掩自负神态:“此物名为星髓,乃是天外星辰崩灭之后所遗精华。” 程三五与苏望廷都是一脸茫然,反倒是阿芙眉眼倏动,主动开口质疑道:“有人说是佛骨舍利,有人说是摩尼珠,你这话与他人有何差别?无非是不同教门各执一词罢了。” “荒唐!”长青先生争辩道:“星髓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与我是不是道门出身有何关联?无知妄人才会多加攀附!” “天降之物,确实……非比寻常。”苏望廷自诩见多识广,可这回真是大感意外,没法轻易相信对方所言。 “你把星髓拿来!我立刻展现给你看!”长青先生挣扎着走下床榻,急迫要证明自己所言无差:“星髓有勾连诸天之能,可以使得法术威能大大提高,待我号令风雷扫平方圆之地,你便知晓我所言不虚!” 苏望廷惊讶于长青先生的执拗,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可惜啊,我已经将此物交给拜火祠的穆长老,让他代为看顾,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了。” 第16章 道法长青 “你、你——” 得知此事的长青先生急怒不已:“胡闹、胡闹!此等贵重之物,岂能交给祆教胡人?” 苏望廷则说:“我与穆长老结识多年,他是值得信赖之人。此前茂才社趁虚而入,我们正是靠穆长老协助,才能反将一军。” 长青先生微微一愣,旋即明悟道:“难怪当初祆教忽然聚众喧闹,要求我们交出圣物,原来是你们捣鬼!” 一旁程三五骂道:“怎么?你们还有理了?出手抢别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长青先生嘴角抽动,似乎一时理屈,苏望廷继续说:“而且在此之前,穆长老便跟我提及,摩尼珠恐非祆教圣物。我将摩尼珠……或者说星髓交给他,便是要借祆教势力作为掩护。至于这其中的道理,长青先生理应明白。” “都护府?不对。”长青先生感觉眼眶隐隐作痛,咬牙道:“那天晚上我们先后遭遇潜沙地龙和胡骑袭击,必然是精心策划,有人一直暗中图谋夺取星髓!”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望廷附和道:“不瞒先生,先前程三五在护送星髓途中,也曾遭遇妖魔袭击,可见有幕后高人密切留意此物动向,其麾下还有一批贼寇与妖魔,并非常人能够应对。” “所以你们就交给祆教了?”长青先生依旧无法接受:“这种关头,哪怕将星髓托付都护府,也好过拱手让予胡人。” “你当然会这么说。”程三五丝毫不觉得意外:“吴茂才仗着自己是英国公的儿子,跟都护府串通一气。不然就凭伱们茂才社这点人手,真以为能跟我们斗?” 长青先生嘴上不饶人,讥讽道:“无知莽汉,若非我身受重伤,定然叫你领略一番《阴符天机论》中的无上妙法!” 程三五两手互握,捏得关节咔咔作响:“那我也明白告诉你,吴茂才有一身法术加持,照样被我摔得半死不活,你那点法术屁用没有。” 长青先生脸颊抽动,愠怒难消,他发自心底轻视程三五这种江湖武夫,可此时又不敢一味顶撞,唯恐对方真要取了自己性命。 “说到法术。”阿芙这时又开口了:“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法术反噬吧?” 长青先生垂下头去,低声承认道:“不错。” “你就没想过是何缘故么?”阿芙试探道。 “缘故?”长青先生陷入沉思,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当即在榻上盘坐,双手掐诀结印。 “这……天地间的气机怎会变成如此?” 片刻之后,长青先生鼻孔流出鲜血,他有些慌乱地擦拭,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望廷给对方手中塞去一张布帕,趁机问道:“先生知晓是何缘由了?” “是结界!一个大到无以复加的结界!”长青先生的语气和手指一同发颤。 苏望廷与程三五对法术之事了解不多,不约而同望向阿芙,她主动问道:“是守护道场洞府的结界?” “差不多。”长青先生赶紧补充:“不论是道门的六丁六甲法,还是佛门的四天王护持咒,甚至是江湖术士的拉绳结、洒纸钱,都是以法力划界、区分内外。” 阿芙又问:“可是不论何门何派,布置结界都是为了防备外来侵犯,结界之内总归是安全的。又怎会引起法术反噬?” 长青先生有些失态地笑出声:“还不明白吗?我一个道门中人,要是贸然闯进佛门僧众布置的曼荼罗、金刚地,也没法以真气勾连天地、呼召风雷,甚至还要被守界伽蓝围攻。 “反之,如果有那个不长眼的秃驴敢闯道人洞府,光是各路迷阵云障就足可拦阻前路,必要之时,还能禁制界内诸法、五金刀兵,无论术者还是武夫,统统沦为一介凡人。” “禁制五金刀兵?难怪老苏的铁掌功夫伤不了吴茂才。”程三五冷笑一声:“可惜,我不拿兵器也能打败他。” 长青先生没法反驳,自己之前确实没想到,程三五赤手空拳就能胜过吴茂才。 “也就是说,如今有人布下一方结界,笼罩西域,使得你施法之时遭到反噬。”阿芙碧瞳一转:“可吴茂才身上有法术护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长青先生沉思片刻,问了一句:“有水么?我渴了。” 苏望廷没有多话,给他倒了一碗温水,长青先生仰头喝尽,稍作喘息后说:“具体状况我不清楚,但是这么广大的结界,且不说需要何等高深法力,其必然不能面面俱到。我猜测施法遭到反噬,皆因以自身真气勾连天地阴阳所致。而加持吴公子的法术,则是行神布气之功,所以并无妨碍。” “什么玩意儿?我没听懂。”程三五大感困惑。 苏望廷解释说:“长青先生给吴茂才加持法术,相当于借了一件衣裳给他穿。而驱使风雷,就像是从池塘里舀水。现在的西域不让舀水,强行去做就会遭受惩罚……我这么说,是否恰当?” 苏望廷最后一句是询问长青先生,他有些挑剔地点头:“虽然粗陋不堪,但大体就是如此。” “何人能够布下此等结界?”阿芙似乎更为关心此事。 “我不知道。”长青先生摇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广大的结界,即便是朝中的罗、叶二位仙师也做不到!” 苏望廷则说:“可现在看来,意图谋夺星髓的幕后之人,法术造诣相当高明。”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长青先生言道:“若是在山川灵气汇聚凝结的地脉发端之处,做好准备充足,应该能够发动广大结界。” “西域有这种地方吗?”阿芙问。 长青先生思索片刻道:“当初我在来屈支城的路上,望见天山巍峨、气象雄奇,将西域分作南北两路,冰川融水滋润草木生机、沃养万民,可算是西域地脉神枢。如果真有这种福地灵穴,应当在天山之中。” “这话说了白说。”程三五嗤笑说:“天山绵延几千里,鬼知道这什么福地灵穴在何处?” “像你这种无智莽夫,不说话还好,一旦开口说话,愚昧恶臭充塞天地,我都要喘不过气了!”长青先生反唇相讥。 程三五上前一步威胁道:“那我现在把你掐死,省得你费力喘气!” 长青先生也是脾性倔强、不肯退让之人:“你有这力气,不如留着用来自刎。” “好了好了!都不是三岁孩童了,何必斗气?”苏望廷赶紧劝阻二人。 “苏掌事,我看你还不明白如今状况啊。”长青先生言道:“有这么一位幕后高人,占据着福地灵穴,布下广大结界,还能号令强悍妖魔与各路贼寇,你觉得星髓交给祆教长老就安全了?星髓一旦落入这位幕后高人手中,必定是滔天大祸!” 苏望廷此时也不得不反省自己的做法,长青先生微微侧过脑袋:“方才说话的那位女子,你不是寻常人吧?我感应到一股精纯阴气,幽深难测。” “你叫我阿芙就好。”阿芙随口对答,没有细说下去。 长青先生接着又说:“你们这伙人抢夺星髓,无非是给朝中陆相卖命。可要是把星髓弄丢了,猜猜那位阴狠毒辣的陆相爷会不会保你们?” 苏望廷反问道:“吴茂才葬身大漠,长青先生又将如何自处?想来也不会受英国公待见。” “你觉得我跟随吴公子,是一心要攀附权贵么?”长青先生反驳道:“如果你们是这么看的,未免小瞧我了!” “哦?还请长青先生指教一二。”苏望廷循循善诱。一旁程三五见状暗笑,这个长青先生脾气不小、自视甚高,却是被老苏几句话随意拿捏。 长青先生傲然昂首:“吾师达观真人观星望气,预料到大乱将至,祸端起于西北,所以我才会投身茂才社,协助吴公子一探西域形势,化解星髓之乱。你等庸俗凡夫,岂能知我辈用心!” “什么狗屁玩意儿,还大乱将至?”程三五当即骂道:“我看你们就是祸乱苗子,要不是茂才社从中插手,我们早就把那破星髓送去长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星髓经过西域这件事,本就是乱象之一!”长青先生急得连拍床榻:“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东西就不该送来!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这等简单道理你们难道不明白?” “先生所言,乃是防微杜渐之语。”苏望廷轻叹道:“可是如今星髓已经切实来到西域,引起各方争夺,自然要考虑如何应对。先生既然猜测有幕后高人借福地灵穴布下结界,是否能够找到具体位置?” “怎么?你们宝昌社还管这些事?”长青先生质疑道。 “如果事情真如先生所言,那我们多做一手准备也是理所应当。”苏望廷坦率说。 长青先生吃软不吃硬,沉思片刻后言道:“我对西域山川地理所知不多,但是方才隐约感应到一丝地气升腾,如玉韫山辉、古窖浮光,此等含藏半露,那福地灵穴应是位于山中某处巨大水泽丰沛之所。” “水泽丰沛之所?”阿芙问道:“天山之上冰川连绵,是否也能算数?” “冰川与水泽取象不同,怎能一概而论?”长青先生有些气恼。 “那就只能是山中湖泊了。”苏望廷皱眉道:“我记得天山北麓似乎有一处大天池。” 长青先生轻蔑笑道:“就算知道此地方位也没用,能够发动这般广大结界之人,又岂会毫无防备?你们不如仔细想想,杀了吴公子,要如何面对英国公与都护府。” 苏望廷从容不迫:“此事先生就不必替我们操劳了,还请先生暂时在此安心养伤。” 离开院落之后,程三五仍是愤愤不平:“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吴茂才已死,我们没必要赶尽杀绝。”苏望廷劝解道:“而且我放过他,也是为了留一条后路。如果事情难以收拾,需要有人替我们调解一二。” “就那个臭杂毛的牛脾气?”程三五双臂叉抱,摇头说:“我信不过他。” 苏望廷则说:“像长青先生这种修持道法之人,难免自视甚高,但只要稍加宽抚,让他感觉受到礼遇敬重,自然会为我们所用。” “这些你比我懂,随你吧。”程三五摆摆手,懒得再多过问。 “我也有大意失算的时候啊。”苏望廷皱眉说:“长青先生的话不无道理,把那星髓交给穆悉德,或许不是好办法。” “那去把东西讨回来?”程三五问。 “现在?我们刚从拜火祠回来。”苏望廷深感犯难:“而且宝昌坊外面有都护府的人手巡视,我现在可走不开。” 程三五毫不在意:“就几个人而已,实在不行就夜里偷偷溜出去,我保证他们发现不了。” 苏望廷也觉得此计可行,微微点头,然后望向一旁站在屋檐阴影下的阿芙。 “阿芙姑娘怎么看?”苏望廷问道。 “我不喜欢拜火祠那边的气息,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阿芙略带嫌弃地说道:“不过看你这样,似乎对自己眼下处境并不担心?都护府今天上门抄家,说不定明日就要将你捉拿下狱。” “说到底,我只是一介商人,钱挣得再多,也是贱业。官府来找麻烦,我又能怎么办?”苏望廷十分豁达:“而且温长史的举措合乎法度,哪怕日后朝中来人过问追究,他也能应付过去。” “你倒是看得开。”阿芙轻笑一声,随后望向程三五:“你这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就不能学学人家?” “要你管?!”程三五驳了一句。 “老程,今晚你我二人去一趟拜火祠,找穆悉德。”苏望廷盘算着说:“至于是不是要讨回星髓,让我再考虑考虑。如果祆教能够护住此物,那是再好不过。” 程三五也难得转动脑筋:“如果真的有幕后高人想要盗取星髓,也必定是在今晚。而我们说不定能够趁机拿住此人!” 苏望廷赶紧向阿芙说:“你看,聊起厮杀之事,老程还是很聪明的!” “就跟她忽然出现在红沙镇的客栈一样!”程三五埋怨一句。 阿芙并未因此不悦,反而说道:“我改注意了,今晚跟你们一起去拜火祠,看看是否真有人现身盗宝。” 第17章 异方妙法 时值午夜,一队兵士手提火把巡逻走过之后,里坊之间的道路复归空荡,偶尔有几声狗吠自远处传来。 程三五背靠墙角,往外探头扫视一眼,确认附近并无他人,然后箭步冲过长街,纵身腾跃,轻而易举跳过坊墙,来到拜火祠后院之外。 坐在阴影处的苏望廷扭过头来,抬手示意噤声。 “落地动静这么大,你这轻功不行啊。”苏望廷低声埋怨。 “我又不是上房揭瓦的飞贼,能跳高蹦远就行了。”程三五盯着不远处的穆悉德小屋,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你还不打算进去吗?” 苏望廷摇摇头:“我把星髓交给穆悉德,本意就是相信他。要是匆忙讨回,反而横生枝节。如果没有人来盗取,我们也用不着多管……阿芙姑娘呢?” “她说呆在拜火祠附近不自在,就替我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人出逃才动手拦阻。”程三五说。 苏望廷言道:“夜叉畏光惧火,世上各家教门也不乏克制妖魔的手段,她不进来也算寻常。话说,你好像对这位阿芙姑娘有所改观?” “再怎么说,她起码出手救过我。”程三五干脆直接:“千言万语都比不过性命之交,哪怕她是妖魔。” 苏望廷淡淡一笑,程三五的性情说得好听叫“任侠重诺”,说得难听便是“粗率无智”。他做事冲动,任性而为,一旦认定要做之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样的性情太容易受人利用,苏望廷面上虽然对阿芙表示信任,实则一直暗中防备这名女子,几次试探她来历与用意。 可程三五不同,只要是合他性情、相处得来,其余琐碎便能抛诸脑后。 苏望廷猜测,阿芙应该也是奉朝中贵人之命前来西域查探,至于她背后究竟是何人,苏望廷此刻也不敢妄下结论。 两人在拜火祠旁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已到四更初,正是天色最为黑暗、普通人熟睡最深之时。 当两人心生退意,程三五眉头一动,似有察觉,默不作声,抬手给苏望廷指示方向。 由于祆坊之中几乎家家供火,夜晚相较屈支城其他地方更多光亮,因此能够凭肉眼看见一道模糊身影,悄无声息从天而降,落到穆悉德小屋门前。 不是轻功高手的纵跃腾挪,而是活生生从天而降。那道模糊身影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连衣袂摆动的动静也无。 程三五运足目力注视,发现那道身影就像笼罩在薄雾之中,无论如何没法看透。 但还是能隐约看见那道身影似乎手持长杖,朝着小屋轻轻一点,门扇自开,随即进入内中。 程三五看向苏望廷,对方点头示意,他当即朝着小屋冲去,同时拔刀而出。 进屋瞬间,程三五刚好看到那道模糊身影拿走穆悉德手中黑玉匣,他毫不犹豫,上前便是挥刀猛劈。 程三五攻势迅猛,可那道身影似乎早有预料,飘然闪避。横刀收势不及,直接将穆悉德那低垂头颅轻松砍下。 即便是久历厮杀的程三五,此时也是心头大惊,他看着穆悉德脑袋在羊毛毡毯上滚动,头颈切口处却没有鲜血喷出,只见棉絮状的发黄腐肉,仿佛穆悉德早已是一具尸体。 此时苏望廷也冲入屋中,同样看见穆悉德身首异处,大惊失色。 “呵呵呵,这可不是我干的。”模糊身影发出幸灾乐祸般的笑声。 “中计!”苏望廷顿生悔恨之意,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对方预料之中。 可程三五才不管这些,他提刀进步,直击模糊身影,只闻铿然脆响,被那长杖所阻。 程三五运劲一抖,荡开长杖,横刀转劈为刺,直接击中模糊身影,却像刺中坚硬铁石,刀锋无法扎入身体。 “只有这点本事?”模糊身影冷笑一声,长杖顶端一团火光涌现,直袭而出。 程三五偏头闪避,那火光不似凡火,而是笔直如线,直接在地上毡毯烧出一道焦痕。 苏望廷见状,不再迟疑,铁掌怒推,内劲鼓催,小屋之中恶风骤起,悍然压向未明之敌。 这一招果真见效,那模糊身形微微一顿,笼罩在身的迷离薄雾稍见散乱,显露出一名白衣白冠的长须老人。 程三五把握瞬间机会,横刀乱舞,刀锋如潮,斩向长须老人暴露各处。 可对方除了身形微微摇摆,仍然不见伤损。而且跟对上吴茂才不同,横刀砍中时没有那种劲力消融的落空感,而是结结实实砍中了,但就是砍不动,仿佛那长须老人穿了一身坚不可摧的无形铠甲。 “妈的,这家伙套了个乌龟壳!”程三五后撤数步,与苏望廷并肩而立。 “怎么?不继续进攻?”这长须老人一摆手,遮掩身形的朦胧薄雾消散不见,显露出挺拔身姿。 苏望廷留心观察,发现这长须老人的白冠白袍,与祆教祭司一致,只是袖口衣摆处织绣金丝火纹,华丽贵气,而且衣袍材质应是上等绸缎,光是这一身便要价不菲。 除此以外,老人腰间蹀躞带镶嵌了红白蓝黄四色宝石,晶莹剔透、光辉隐现。而他手中拿着将近一人高的黄铜长杖,顶端鹰翅装饰,托举一个小盆,形制与祆教供奉圣火的火盆颇为相似。 “你是祆教之人?”苏望廷戒备之余发问道。 “算是吧。”长须老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这个回答让苏望廷内心疑窦更甚,但他不忘与程三五保持默契,二人缓步来到长须老人两侧,成包夹之势。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废话?”程三五仔细寻找着老人身上破绽。 “你就是程三五?”长须老人转头直视过来,目光锐利:“好一身强悍筋骨,可你的武学功夫却不大能与之相提并论,当真稀奇。” “老子天生神力,伱管得着么?”程三五内心罕见地生出紧张不安来。 长须老人神态从容,不像是身在困局,反倒如高明工匠般打量着二人:“你们把摩尼珠交给穆悉德,不就是为了引我上钩么?我现在已经出现了,你们再不动手,可就要天亮了。” 苏望廷眼角抽动,他先前把摩尼珠交给穆悉德,还真没有这份盘算,反倒是这位长须老人知道自己会重返拜火祠,故意好整以暇地现身。 自己这回是真的失策了,哪怕事先考虑到祆教中某些人也在图谋摩尼珠,但苏望廷着实没想到,这位长须老人会对穆悉德下手。 苏望廷哪怕不懂法术,可是此刻看到穆悉德脖颈切口的古怪情形,还有小屋内逐渐浓烈的腐朽恶臭,也明白自己早已落入对方布局。 至于程三五,他根本没想这么多,眼见对面的老苏朝自己微微颔首示意,当即饱提内劲,重重劈下。 长须老人淡笑抬手,鹰翅铜杖挡住横刀,面对神力惊人的程三五,居然不落下风,显然是仰仗法术加持。 程三五一击不成迅速变招,刀锋下扫,直取敌方空门大露的腰腹。苏望廷同时赞掌,铁掌雄浑劲力排山倒海压来。 长须老人沉着应对,左手扣指结印,化出一只银光巨掌,挡下苏望廷雄浑铁掌,两相交击,银光巨掌生出重重涟漪。 另一边,穆悉德尸体忽然生出十几条漆黑锁链,宛如铁铸,从后方缠住程三五躯干四肢,让他忙于挣扎,无从进攻。 “如何?”长须老人面露得色:“是否对自己莽撞冲动,感到一丝后悔?如果你们今晚不来,我也着实少了几分乐趣。” “你这些法术……并非出自祆教!”苏望廷接连数掌,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突破那只银光巨掌。 “好眼力。”长须老人似乎来了兴致:“祆教法术最是擅长驱除魔类、召唤明焰,但法术效力全都落在那威德庄严光明种。若是光明种子壮大焕发,穿越刀山火海也能毫发无损。 “可惜,自从波斯灭国,迁徙至大夏西域的祆教教众逐渐信仰松弛,即便是穆悉德这种备受尊崇的长老祭司,光明种子也微弱得如同萤虫。” 长须老人说话的同时,苏望廷仍在试图击破银光巨掌,可老人像是狸猫逗弄老鼠般,轻轻一摆手,银光巨掌直接将苏望廷重重按在墙上,使他动弹不得。 苏望廷艰难说道:“你、你不是祆教之人!” “当然不是。”长须老人这回直截了当地承认道:“一群盲从盲信的蠢材,竟然相信智慧是什么苏鲁支传授给凡人的鬼话。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方便我驾驭他们,甚至连操控死尸的亡灵法术,也被他们视为天神赐予的权柄,我都快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长须老人平日里显然都是端起高人架子,难得有敞开心扉、吐露真性情的时候,面对被自己牢牢制住的程三五两人,反倒是滔滔不绝起来。 “摩尼珠?哼!也就是蠢材会把这东西当成圣物。”长须老人端详起那黑玉匣:“这是凝结了星辰从初诞到消亡的存在精华,它将会向我揭示宇宙运行的奥秘,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而不是写在纸上的絮叨废话!” 长须老人激动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把黑玉匣收好,言道:“行了,你们知道这些,足可瞑目,我来送你们上路。” 长须老人刚要有所动作,一股青烟猛然从户外钻进,瞬间充塞屋中,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刀光,从四面八方袭向老人。 就见长须老人眉眼一动,银光巨掌移转身前,任由刀光如雨落在其上,溅起无数涟漪波纹,让长须老人警惕起来。 “血族?”长须老人冷哼一声,眼看银光巨掌摇摇欲坠,攥紧鹰翅铜杖,顶端燃起一团火焰,向外激射而出。 就听青烟中一声痛呼,阿芙现身落下,肩头微微烧伤,忍痛后撤。而苏望廷脱离巨掌压制,也翻身躲至一旁,稍作喘息。 “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血族,我该说幸运吗?”长须老人从容淡定,刚要施法,旁边程三五暴喝一声,竟是硬生生扯断缠身漆黑铁链。 程三五弃刀抡拳,狂性大张朝长须老人杀去。老人念头一动,那银光巨掌转换方位,拦在自己与程三五面前。 “我倒要看你如何……” 老人话声未尽,程三五身中雄劲暴增、猛增、狂增!一拳轰出,裹挟烈风吼啸,正面击碎银光巨掌,惊人气浪激荡开来,将屋中脆弱器皿尽数震碎! “死来!” 程三五此刻周身气劲喷薄,比起圣火还要炽烈,足踏所至,毡毯寸碎、木石化粉。 惊觉面前莽汉拳风成罡,长须老人急忙应变,指地扫划,一面银光壁障凭空升起。 奈何拳罡好似山崩岩流,银光壁障只是稍稍阻遏,随即被一举洞穿。 好在长须老人给自己争取一瞬之际,飞身逃出小屋,察觉四周犬吠连连、人声起伏,眼见仓促间拿不下这三人,只得带着几分怒意,消失在夜空之中。 拳罡击穿银光壁障依旧不停,连带着将小屋正面半边墙壁轰成齑粉,三成余劲溃泻而出,将道路对面房屋门窗也一并摧毁。 这么一弄,立刻惊动拜火祠附近教众。而同在小屋中的苏望廷与阿芙都是一脸惊骇地望着程三五。 “不好,赶紧离开此地!” 苏望廷最先反应过来,冒险上前一把抓住程三五手臂,将他带离摇摇欲坠的小屋。阿芙机敏过人,顺手将程三五遗落在地的横刀带走。 等附近百姓举着火把赶来,就见穆悉德小屋垮塌,众人慌忙抢救,无人察觉苏望廷一行。 直到远离祆坊,避过巡街兵士,三人这才有喘息之机,苏望廷赶紧放开程三五,看着自己那被气劲所伤而渗出血珠的手掌,不可思议地望向对方。 “老程,你这是……”苏望廷话也说不利索了。 此时程三五已经从方才的疯狂中清醒过来,周身气劲消散,只是靠在墙边不断喘气,也不说话。 反倒是阿芙要冷静得多,她亲眼见过程三五那异于常人的自愈之能,猜出他来历特殊,非比寻常。 “要聊也别在此处聊。”阿芙提醒道:“穆悉德身死,星髓丢失,屈支城马上就要出大乱子了,你们想好怎么应对吗?” “对,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回去容我计较一番。”苏望廷深感将来形势变幻难测,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 第18章 恶暴拦门 天色初亮,长青先生从床榻上醒来,虽然因为法术反噬而受伤不轻,但修炼道法给他带来诸般神异之能,哪怕双目失明,依旧能通过感应气机变化,大体掌握周围环境。 沿着墙壁,长青先生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来到后堂之外,还未进入屋中,便已听到一阵吃喝动静。 “长青先生?你怎么来了?” 苏望廷刚给自己敷药包扎完毕,抬头就见蒙着双眼的长青先生来到,赶紧命下人搀扶落座。 “太乙膏?”长青先生鼻翼微动,仅凭气味就准确判断出苏望廷所用伤药:“你受伤了?” “让先生见笑了。”苏望廷没有细说。 “看你们这样,昨天夜里遇到高手了?”长青先生冷笑着问。 苏望廷挥手让下人离开,将门掩上后答道:“不错。” “那想必星髓也丢失了?”长青先生没好气地说。 苏望廷只得回答:“被对方夺去了。” “果然。”长青先生怒笑道:“这就是你苏掌事的盘算,让对方不费工夫就拿到星髓,从而酿成大祸!” 此时后堂屋中,程三五正捧着一盆滚热汤饼,大口吞吸,吃得满头大汗。而阿芙坐在角落处,手里把玩着马首短刀,一双碧绿眼眸却是紧盯着程三五。 “事情确实如先生预料那般。”苏望廷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智谋,然后将昨晚经历和盘托出,语气诚恳,没有半点隐瞒。 长青先生从头到尾听完,其间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得知是程三五逼退那长须老人,不由得笑道:“没想到你这莽汉倒是有几分本事。” 程三五将汤盆重重放下,满嘴油光:“怎么?你不服气?” 这话说完,程三五又拿起一张胡饼,蘸着汤汁往嘴里猛塞。 “十足饭桶。”长青先生讥笑道。 苏望廷为防两人争执,主动求教起来:“先生可知昨日那人的来历?” “仅凭口述,未曾亲眼见证,我也不能肯定。”长青先生言道:“但他所施展的法术,显然不是出自中原,也不全然是祆教门下。” 苏望廷补充道:“他自称并非祆教之人,想来只是假借其名行事。” 长青先生淡然道:“这不奇怪,世上多得是攀附教门、假冒正宗之辈,祆教凭什么置身于外?” “就像伱们伏藏宫,假冒道门宗派、曲解道家经典,实际就是一伙在朝堂上不得志的兵家神棍。”阿芙出言揶揄。 “你——”长青先生怒叱一声,随后又显露出上好涵养的傲然作态:“谅在你等学识浅薄,我不计较。但我要申明,不论是强兵战胜演术之学,还是天文气象占验之法,皆出自道门。” 阿芙忍不住发笑:“一个旁门假道士,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区区夜叉族类,不过茹毛饮血之辈,偏要伪装成人,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本事!”长青先生气急败坏,拍案而起,正好掀翻汤盆,磕到程三五脸上。 “他妈的,你没完了是吧?!”程三五也是当场发作。 眼看形势将要失控,苏望廷赶紧出面拦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 待得几人气消,苏望廷赔笑说:“都是我的错,将星髓交给穆悉德,的确是我欠考虑了。原本只是想着不能让都护府得到此物,结果变数横生。要不是阿芙姑娘及时来援、老程大发神威,我这条小命估计要当场交待了。” 苏望廷待人接物一向宽和,最擅长调解纷争,旋即又对长青先生言道:“先生,苏某向您赔罪了,此前都是我自作聪明、一意孤行。只是如今祸已酿成,还需要请先生出面,解救一二。” 长青先生言道:“别说我如今这种状况,哪怕是在往日,这也不是我孤身一人就能解决的。事态演变至此,必须要都护府调动人手来处理……我明白了,你是觉得如今都护府容不下宝昌社,所以要我来跟都护府接洽?” 苏望廷毫不避忌地回答说:“先生知晓,苏某是给陆相办事的,因此不能像寻常商人般,惹下大祸便逃离远遁。如今星髓丢失,是我失策无能所致,唯有找回此物,方能全身自保。至于其余功劳,当属先生所有。” “可吴公子身死,都护府未必会放过你们。”长青先生质疑起来。 “如今宝昌社大半人手跟随齐大都护在外平乱,我相信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苏望廷回答说:“眼下无非是那温长史借机坏事、侵吞霸占,只要能跟齐大都护言明星髓一事前因后果,定能让都护府出面解决。” “我明白了。”长青先生没有拒绝:“我在军中也有相熟同道,等齐大都护班师回城,我会找他们帮忙。齐大都护总揽西域军政,应当听闻摩尼珠风声,想来不会轻易将我们拒之门外。” …… 穆悉德死亡的消息在当天就传遍了屈支城,祆教教众大为震惊,尤其是当他们得知穆悉德身首异处、尸体腐败一事,更是无比愤怒。 与中原汉地讲究入土为安不同,祆教认为将尸体埋入地底,会使得灵魂无法脱离秽恶之身,不能升入大光明尊开辟的永恒国度,属于最大的几项禁忌之一。 因此祆教施行天葬,通常是在山丘之上修建天葬塔,出入口面向东方,由祓祝祭司将尸体带到此处,赤身露体,任由鹰鹫啄食血肉,如此喻示亡者秽恶之身被天神使者净化,灵魂沐浴光明得以上升,从而亲近大光明尊。 传闻早年间在中原的祆教教众也试图施行这种葬仪,但中原汉地没有那么多鹰鹫,反倒是惹来野狗乌鸦。而且由于气候较之西域更为温润,导致尸体腐败时污秽不净、滋生蝇虫,过路之人见到纷纷掩面逃避,最终引起官府留意。 此类事况上报朝廷之后,大夏皇帝下旨整饬葬仪习俗,令部分教众不满,这也算是后来禁法毁寺的起因之一。 像穆悉德这种祆教长老,在屈支城乃至大半个西域都算德高望重,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其他教众,都希望穆悉德死后遵循天葬旧俗。 可如今穆悉德身首异处、死得不明不白,从倒塌瓦砾间挖出的尸体又是腐败难堪,教众的震惊可想而知。 偏偏前一日宝昌坊苏掌事前来探视,传说将一件圣物交还给穆悉德,而教众搜遍废墟,丝毫不见圣物踪影,更是加深教众的猜忌。 震惊、惶恐、愤怒、怀疑……种种情绪在教众间传播,也不知最先是谁提议向都护府申诉,要求彻查穆悉德死因。可是当愤怒人群来到都护府门前,立刻就演变成闹事,部分冲动教众直接向都护府兵士投掷砖石。 都护府可不是一帮颟顸文吏,温长史果断下令驱散闹事教众,守备兵马全数调动起来,举盾架枪、弓弩攒射,一队骑兵换上棍棒,直接在街上发动冲锋驱散人群,立刻将哄闹势头压了下去。 然而这么一来,局势反倒更为混乱,不知所措的教众疯狂奔逃,相互践踏,留下一地尸体。还有许多地痞流氓趁机打家劫舍,半座屈支城立刻陷入混乱之中。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恐怕是谁都没想到的。偏偏这时候齐大都护即将班师回城的消息传来,温长史唯恐背上主政无能的罪责,一方面迅速弹压城中乱象,另一方面前往祆坊安抚教众,声明都护府会尽快查明穆悉德死因,给教众一个明确交待。 “嫌犯苏望廷,速速现身!” 宝昌坊外,温长史带了两百多兵马前来,严阵以待,朝坊内高声喝道:“本府怀疑你与祆教长老穆悉德之死相关,现在命你立刻前往府衙受审!” 换做是其他人,温长史早就带着兵马冲进里坊捉拿了。可苏望廷并非寻常百姓,他背后还有陆相爷这座大靠山,更别说有程三五这位凶名在外的高手护卫,一味只用武力,恐怕要付出不小伤亡,这也不是温长史乐见的。 片刻之后,苏望廷与程三五来到坊门,阿芙与长青先生在后暗中跟随。 苏望廷当然知晓城内状况,不用长青先生起卦占测,他自己便料到温长史在无计可施时会朝自己下手。 “温长史,苏某这两日不曾踏出坊门一步,何来无端罪责加身?”苏望廷叉手作礼,一上来便问道。 “少在这里狡辩!”温长史不客气地说:“穆悉德死前曾与你单独相见,你有重大嫌疑,立刻跟我们去府衙!” “先是抄家,然后抓人,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人弄死在狱中?”程三五按刀上前,沉声喝问。 程三五气势凌人,那些环护在外的兵士稍稍退缩,他们大多听说过程三五的名头,有些人也见识过他的身手,一时间士气动摇。 “放肆!”温长史喝声尖戾,扬鞭遥指:“好你个程三五,过去便知你一贯目无王法,屡屡以武犯禁,今天就连同你一并收拾!” “我看谁敢上前?!” 程三五愤而拔刀,锋芒出鞘的瞬间发出刺耳鸣响,刀生凛凛寒光,慑人胆魄。 这其实并非程三五的能耐,苏望廷打定主意要拖延时日,等到齐大都护班师回城,因此面对温长史带兵发难,必须要将他们拒之门外。否则一旦被捉拿下狱,温长史很可能会用苏望廷的性命来平息愤恨震怒的祆教教众。 而为了拦阻都护府兵马,长青先生给程三五的横刀加持法术,使其锋芒大盛、寒光耀目,足以恫吓寻常兵士。 程三五喝声如雷,温长史胯下马匹受惊扬踢,直接将他甩落马背,要不是左右兵士连忙救援,恐怕真要摔断骨头。 “反了、反了!” 温长史狼狈起身,怒不可遏地下令道:“给我杀!拿下程三五首级者,本府赏一等幕宾一年酬礼!” 四镇都护府管辖西域广大地界,光是朝廷委任的官吏根本没法施行管治,因此历任都护都会自行招揽幕僚宾客,处理文牍政务,甚至协理军机、参赞战事。 幕僚宾客当中,不乏因为科举不第而前来投奔的中原士人,都护府为了笼络他们,往往会给予丰厚酬礼作为报偿。而且当都护本人回京述职或升迁改任时,这些幕僚宾客通常也能获得举荐,从而在仕途上一飞冲天,好比鱼跃龙门。 而在四镇大都护这里,不同幕宾效仿朝廷品秩有所区分,一等幕宾每月酬礼五千钱,另外还有粟米布帛等赏赐。一年酬礼,那对于在场兵士都是相当丰厚可观。 “一年酬礼?我的人头就值这点小钱?”程三五闻言放声大笑,笑声冲击众人双耳,最前排的兵士手脚发软,难以前进。 “三年!三年酬礼!”温长史见状,赶紧补加赏格。 “当老子是待宰羊羔吗?还敢讨价还价?”程三五举刀遥指,扫视在场兵士:“千金万贯又如何?战场上只有生死二字,好汉男儿尽管上前,程三五在此领教!!!” 领教二字吐出,程三五向前迈步,直接将坊门外一块条石生生踏裂,蛛网状的裂纹沿地扩散开来。 “这个程三五,当真是无知莽汉,行事全凭一腔血勇!”后方的长青先生轻轻摇头。 阿芙斜倚门框,微笑道:“莽汉也有用武之地,这种关头不靠一腔血勇,还能指望什么呢?” “万一温长史真的不惜代价,下令强攻呢?”长青先生询问道:“苏掌事,为何不说话?” 苏望廷表情严肃地回头说:“你们最好盼着温长史不会犯傻。” “怎么?程三五还真敢放手大杀不成?那可是都护府的兵马。”长青先生不禁发笑。 然而苏望廷陷入沉默,却是让长青先生一时不解。至于见识过程三五狂性大张的阿芙,此刻更不敢有丝毫放松。 “老程啊老程,你可千万要忍住了。”只有苏望廷听到自己内心的喊话。 “好个一夫当关,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程三五究竟有多大能耐?” 此时街道另一头传来喝问之声,一名红袍小将手提长枪,纵马驰骋,提枪直刺而来! 第19章 刀枪较劲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程三五并无半点慌乱,他抬刀格挡,移步旋身,将人马合一的长枪攻势稍稍偏开。 烈马擦肩而过,红袍小将匆匆勒住缰绳,外围兵士见状连忙退避,让出交手空地。 “好气力!” 交手一合,红袍小将虎口隐隐作痛。他略感讶异,自己仗着马匹速度架枪冲锋,攻势强劲,就算是全身披挂铁甲的步卒都能被轻松挑飞,可程三五居然靠着一柄横刀,举重若轻般偏开枪头,这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齐小将军,程三五犯上作乱,千万不要放过他!”温长史连忙喊道。 “犯上作乱?”红袍小将打量程三五一番:“看不出来啊,你这是干什么了?” 这位红袍小将蜂腰猿臂、肩宽背厚,他是现任四镇大都护之子齐知义,年纪轻轻便随父从军,练就一身好武艺,目前是都护府的果毅都尉,属府内别将,经常率领本部骑兵冲击敌阵,是一员骁勇猛将。 程三五还没答话,苏望廷主动挺身而出,拱手道:“齐小将军,小民是宝昌社掌事苏望廷,要向齐大都护伸冤。日前祆教长老穆悉德忽遭变故身死,温长史认定小民是杀人嫌犯,无端要将小民捉拿下狱。” “宝昌社?好端端的,这是在搞什么?”齐知义望向温长史,朝他周围一众兵士下令道:“你们统统给我到街道两头守着,没我命令不准靠近!违令者鞭二十!” 齐知义的话远比温长史有分量,众兵士如蒙大赦,转眼间如退潮般离开,还顺便将附近围观百姓驱散。 温长史眼见兵士离开,心生顾虑,他原本就是希望在齐大都护回城之前把案情落实,只是没想到齐知义早一步回到屈支城,而且主动插手此事。 “齐小将军,此事内情复杂,不如先行回府,听下官详细陈述?”温长史当然不希望这位只懂得战场厮杀的半大小孩妨碍自己。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齐知义根本不给温长史留情面:“这回清剿西域匪乱,还真就要靠宝昌社那些斥候,为我们找到各种山间小路、绿洲水源,我父亲还在考虑如何赏赐,你不好好优待,怎么就搞出这种事情来?” 温长史脸色一僵,他追随大都护多年,很清楚大都护恰恰是要以赏赐招纳的手段,将宝昌社逐渐蚕食瓦解,从而使得陆相无从干涉西域事务,又能让都护府如常处理军政。 齐知义虽是大都护的小儿子,却只是一员无谋将校,粗疏直率,不能领会大都护的深谋远虑,这番话一出口,只会让宝昌社得逞。 “承蒙将军青睐,小民倍感荣幸。”苏望廷立即附和道:“宝昌社能在西域经营,全赖齐大都护统军有方,使得道路畅通、城郭平靖。但凡齐大都护有用得上宝昌社的地方,小民必定竭尽全力协助,以报大恩。” 不过齐知义对吹捧之语毫不关心,他只是随意摆手:“等父亲回来,自然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你们。程三五,我们还没结束,继续!” 齐知义根本没心思计较那些琐事,翻身下马,提着一杆大枪便朝程三五攻来。 “老程小心。”苏望廷闪身避让的同时低声提醒,他清楚这位齐小将军是都护府内出了名的武痴,倒不如趁机讨好对方。 程三五全神贯注,面对远比横刀要长的大枪,自己处于劣势,齐知义只需稍稍拨动杆柄末端,枪头就能轻松封住自己去路,根本没法近前。 齐知义年轻气盛,一心争胜斗强,枪头接连刺向程三五胸膛、咽喉、肩头等部位,劲力不留余地,每一下都是足以伤筋断骨、夺人性命的狠辣招数。 程三五竖刀在前,左右格挡、斜挑下压,刀光绵密,不断招架住长枪那又沉又猛的攻势。 坊前街中,唯有刀枪相交之声,旁观之人都不由得为程三五捏了一把冷汗,他仿佛行走在一片又枪尖组成的荆棘林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洞穿。 “只有这点本事?”齐知义沉劲抖动大枪,转挑刺为盖打,重重落下,程三五右手举刀,左臂顶肘托住刀背,挡下此番重击。 程三五双膝微沉,劲力卸向地面,足下一圈飞尘扩散开来,足见齐知义这一记盖打威力之大。若非程三五神力惊人,估计早就被打碎肩膀、骨断筋折。 面对挑衅,程三五也生出争强好胜的念头来。方才碍于齐知义的身份和苏望廷的嘱咐,他只能专心防守,好让这位齐小将军过足瘾。 “这可不像是传说中追歼金雕部、枭首筑京观的‘宝昌凶刀’啊。”齐知义拖枪后退,不悦言道:“来来来,要是不能让我满意,那宝昌坊的破事我也不管了。” 程三五冷哼一声,随即压低身形,箭步一出,朝旁侧冲去,迅猛如电。抬脚蹬踩坊墙,借力转向、飞身挥刀,直斩齐知义头脸。 “来得好!” 齐知义后退半步,拖枪斜抬,枪杆旋动、运劲划圆,枪杆立刻宛如晃动铁索,巧妙挡住横刀。 然而刀锋击中枪杆瞬间,程三五猛然收劲,横刀轻轻下滑,攻势一转,朝着对方下盘扫去。 齐知义拖枪后撤,拉开距离同时拨枪横扫,拦住刀锋,一股凶猛内劲如怪蟒翻身般自大枪抖出,在咫尺之间可爆发出如长鞭抽击的威力,齐知义过去用这招不知打碎了多少胡骑贼寇的脑袋。 孰料程三五同样抽身急退,换作双手持刀,顺着大枪猛抖势头再添劲力,避开杀招之余,带动齐知义手中大枪不停划圆,发出呼呼破空风声。二人内劲缠绞加催,带动坊前街中一阵扑面劲风,让围观者睁不开眼。 两人运劲不止,全凭一口气息支撑。齐知义是骁勇骑将,所使枪法势大力沉,更兼自幼打熬筋骨膂力,最能承受持久鏖战,经过方才一轮疾风骤雨般的交手,依旧脸不红气不喘。 而程三五神力非凡,身中内劲源源不断、鼓催增添,以至于齐知义那杆大枪宛如甩绳一般弯曲成弧。 按照常理来说,齐知义手中大枪远比程三五手中横刀要长,一寸长一寸强,齐知义大可挺步挑刺,直接将程三五捅个对穿。 但此刻两人互拼内劲、缠绞不息,任意一方若要转变劲力方向,立刻会破坏僵持均势,双方内劲溃泻失衡,分量更重的大枪会裹挟两人内劲,令齐知义失足倾倒。 这种较劲关头,倒地便意味着任由对方宰割,所以齐知义反倒不敢冒险挺枪。 可内劲并不能无止境地鼓催,全凭着一股气息支撑,谁人气息不继,立刻就要显露败相。 纵然齐知义气息深长,在如此激烈的交锋中也要换气吐息,偏偏对面的程三五气息似乎无穷无尽,内劲越添越重,齐知义感觉手中大枪仿佛灌上了铅,重得快要提不起来。 一旁苏望廷看着横刀大枪缠绞划圆,更是心惊肉跳,这种情形稍有不慎,二人都要拼得两败俱伤,他可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眼看齐知义脸色渐渐发红发胀,显然已到极限,而程三五仍在持续堆垒内劲,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齐知义手中大枪竟是率先承受不住,当初断裂! 两人内劲齐齐一泄,坊前街中好似炸起一道无声闷雷,气浪鼓荡,扬动飞尘。 齐知义连退数步,胸膛一阵窒闷,险些没有缓过气来,由于运劲太甚,两条胳膊也一阵阵发麻。 反观程三五,仍旧屹立原地、不动不摇,脸上气色如常。 “好好好,果然不负宝昌社第一高手的名头,也难怪宝昌社能如此兴旺。”齐知义稍作调息,随即放声赞赏。 低头望向手中半截枪杆,断口处并不平整,两人内劲缠绞之下,断口处的木料已成螺旋状,好像被巨力拧断一般。 齐知义手中这根枪杆是用泰山降龙木制成,表面缠绳刷漆,坚韧适中,无论步骑都能派上用场,不是普通兵士能够用得起的。 “还请齐小将军见谅。”苏望廷最是敏锐,主动上前叉手作礼:“稍后定当奉上一批好木料,补偿小将军。” “哎,哪里的话!”齐知义随手将半截枪杆撇开:“一条枪杆罢了,我手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用不着你赔。” 苏望廷只得微笑以应,齐知义是四镇大都护的儿子,当然不稀罕这点微末损耗。在这位齐小将军眼中,一场战事下来都不知要打断多少根枪杆。 过足了瘾的齐知义上前对程三五说:“你这一身本事,留在宝昌社太浪费了,不如来都护府,直接在我这里做个骑队校尉,干得好还能补个武散官。” 程三五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小将军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在军中恐怕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齐知义也没有劝下去,转而对苏望廷说:“苏掌事,伱刚才是要伸冤?” “正是。”苏望廷言道:“此事前因后果颇为复杂,牵连到近来西域动乱与祆教圣物摩尼珠,可能还有幕后黑手阴谋策划。小民希望亲自拜见齐大都护,言明来龙去脉。” “哦,是这样。”齐知义点了点头,答应道:“行,反正父亲大概两三天就能回到屈支城,我会向他禀明,不让好人被冤枉。” 苏望廷连声拜谢,心中不禁感慨,幸亏回来的是这位性情直率的武痴小将军,又有程三五陪他过招,才能度过眼前难关。 “那你就在宝昌坊呆着吧,等我父亲派人传召。”齐知义回身对温长史言道:“你也听到了吧?” “小将军,若是放任嫌犯居留里坊,只怕会让他们逃脱。”温长史仍然试图挽回局面。 齐知义满脸烦躁不耐:“哪来的嫌犯?如果真是他们杀了那什么祆教长老,怎么还会留在屈支城?我父亲还要用人,你却如此胡来,到底是何居心?” “下官奉大都护之命镇守屈支城,不敢丝毫疏忽。”温长史躬身揖拜,但话中含义带着几分有恃无恐。 “那就等我父亲回来再做定夺!”齐知义挥手说:“大不了留两队人在坊外守着。” 温长史不情不愿,只能低头称是。齐知义吩咐完这些,翻身上马,临走前又对程三五说:“你再考虑一番,决定好了就来都护府找我。” 望着齐知义带领都护府兵马离去,苏望廷心中大石这才放下,然后拍着程三五肩头说:“这回真是多亏老程你出马了,不然我都不知如何讨好这位小将军……老程你怎么站着不动?” “没事,就是要换鞋了。” 等周围人群散去,程三五这才再次迈步,脚下鞋底脱落,此刻已经变成两团碎渣,显然是与齐知义较劲所致。 此时阿芙靠近看了一眼,啧啧称奇:“简直就是两头野牛角抵,连地面都要被你们踏裂了。” “武者较量,像这样直接拼斗内劲并不多见。彼此两股内劲如同洪水交汇,形成漩涡暗涌,凶险莫测。任意一方劲力松懈,立刻便要受对方内劲冲击肉身筋骨,刹那间便能造成内伤。”长青先生拄着拐杖上前言道: “内劲运转除了发动筋骨之力,也仰赖身中气息维系。气息越是深厚,内劲越是绵长。而武者破绽除却招式身法,便是气息内外转换瞬间。所幸刚才是枪杆先承受不住,让危机化解于无形,否则继续拼下去,对谁都不好。” 苏望廷言道:“没想到先生除了神通法术,对武学一途也颇有见地。” “那是自然。”长青先生又端起架子来:“道门广大、道法无边,人身百骸修炼运转,也是道家精奥。武学中的吐纳功夫,正是源自上古真人炼气之法。” 阿芙不忘讥讽道:“可惜啊,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真人了。” “你竟然污蔑吾师?!”长青先生闻言一急,拿着拐杖指指点点。 “先生暂且息怒、息怒。”苏望廷见状,又要连忙安抚长青先生,心中感叹这位年轻道长的喜怒无常。 第20章 安西都护 当齐大都护班师回城之后,屈支城内的乱象被迅速平息下来,几名为首作乱的教众很快被捉拿下狱。 “你得知穆悉德死讯,为什么没有立刻下令封闭祆坊?” 都护府衙内,卸下甲胄的齐大都护端坐堂中,他在大致了解城内近日状况后,询问起面前的温长史。 “下官在当天夜里便命人严守坊门,奈何人手不足,挡不住暴怒教众。”温长史战战兢兢道。 “人手不足?”齐知义侍立在父亲身旁,当场点破:“可你围堵宝昌坊时却毫不吝啬,还私自设赏,试图用一等幕宾的三年酬礼来鼓噪将士。” 大夏尚武,对于将士的赏罚奖惩、考校酬功,有着明确的典章法度,攻城拔寨、跳荡破阵、斩将夺旗等等分门别类,还会根据敌我强弱之别再划定等次,由兵曹军吏记录在案,等班师之时还要当众宣读。 齐大都护回到屈支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大小将校来到武庙外,把此次平乱的斩获、执俘、死伤各项广告众人,这种做法能够大大提振士气、凝聚军心,同时也作为赏罚奖惩的凭据,让军中各部心服口服。 而且战功对应酬勋几转、是否荫袭子弟,那都是要先行上报,由朝廷来进行册封,断然不是都护府长官能够私下决断的。 虽然都护府也会对战功卓越的将士有具体的财帛赏赐,但那必须是大都护亲自准许,不可能胡乱授权予人。 擅自赏罚这种事,往大了说罪过不小,甚至可称僭越。但是温长史奉大都护命令镇守屈支城,在大都护本人带兵外出时,他实际上就具备赏罚之权,也不能完全算有错。 齐大都护大马金刀坐在胡椅上,因为常年在野外风吹日晒而略显沧桑的黝黑脸庞,不见喜怒之色,默然沉思良久。 片刻之后,一名军吏来到堂中,叉手道:“禀告大都护,先前关押在狱中的两名副尉不见踪影,簿册中未有记录生死出入。” 此言一出,堂内陷入诡异沉默,齐大都护挥手让军吏退下,问道:“温长史,那两名副尉去哪里了?如果是吃了脏东西病死了、或者畏罪自杀上吊了,也该记录在案。” 温长史低垂着头,脸色微微发白,齐大都护也不生气,身子靠上椅背:“你把那两人放出去,借给了茂才社,对不对?” “是。”面对齐大都护的明察秋毫,温长史自知无法隐瞒下去,只能乖乖承认。 “先前那两名副尉合谋,私自将俘获充作奴婢,发卖予人,有违朝廷关市法令。”齐大都护言道:“如今朝廷有意裁减各地州县军镇的佐杂冗员,我们安西四镇募聘甚众,可谓是首当其冲。这时候一点小过错被人拿住,在朝堂上便能大做文章。笔墨杀人,往往比刀枪来得更毒辣。” 此时温长史汗流浃背,他这才明白自己没有齐大都护的高瞻远瞩,自以为拔掉宝昌社,就能让陆相无从干涉西域事务。 “回禀大都护,此二人已被宝昌社所杀。”温长史为图自保,极力辩解:“两个月前,茂才社得知祆教圣物摩尼珠即将经过西域,有意夺取此物,经由英国公进献陛下,如此可为我安西四镇据理力争。当时大都护领军在外,屈支城内兵马人手不足,下官因此自作主张,将两位受囚副尉交由茂才社调遣。” 齐大都护问道:“这么说来,那摩尼珠如今何在?” 温长史继续说:“茂才社曾一度夺得摩尼珠,可后来宝昌社苏望廷鼓动城内祆教教众,大肆喧闹,迫使茂才社不得不冒险出城。苏望廷用心毒辣,在野外伏杀茂才社,夺得摩尼珠后,自知难守,于是交由祆教长老穆悉德保管。” “可穆悉德在当天晚上忽然被杀。”齐大都护言道:“而你为了平息教众,将穆悉德死因归咎于苏望廷,这里面的道理,你自己觉得能说过去么?” “苏望廷居心叵测,程三五恃暴行凶,可谓是罪证确凿,就算是陆相亲自过问,下官也有把握给他们定罪。”温长史俯身叩首。 齐大都护没有说话,一旁齐知义忍不住开口:“温长史,今番平乱,宝昌社的人手立功不小,像你这样处置,今后还有谁肯为都护府效力?而且我奉劝伱一句,如今都护府是父亲做主,不是什么英国公。” “住口。”齐大都护淡淡一句喝止,然后对温长史说:“你的想法我已明了,暂且退下。” 等温长史离开后,齐大都护单独对齐知义言道:“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妄言英国公如何。” 齐知义少年心性,不满道:“这个温长史明明就是英国公派来牵制父亲您的,孩儿都看出来了!这回他自作主张,谁知道下一回要做什么?” “自作主张,也不尽然。”齐大都护喜怒不形于色:“摩尼珠一事,英国公早就有书信发来告知。他老人家明白,若是我贸然出手必定颇多不便,所以才让一名庶子前来办事,我只需要放任自流就好。” “可他们茂才社也没把事情办成啊。”齐知义直接将不悦表情显露出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又能保证事事圆满成功?”齐大都护言道:“就像行军打仗,哪怕为父事先百般计较盘算,大军一旦开拔,照样是毛病丛生。就说宝昌社那个苏望廷吧,他将摩尼珠交给穆悉德看管,用意为何再明显不过,可摩尼珠照样丢失了。” “那如今摩尼珠落入何人手中?”齐知义不解。 “这才是关键。”齐大都护唤来侍卫:“把苏望廷带来,本府要亲自过问。” …… 苏望廷并非独自一人来到都护府,除了程三五,阿芙与长青先生也一同跟来。 “老苏,你有把握么?”程三五的横刀在府门外已被收走,他望着周围森严守备、如林兵甲,心中本能警惕起来。 “齐大都护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放心好了。”苏望廷神色从容:“而且眼下首要是夺回星髓,破除背后阴谋,齐大都护比我还要上心。” 一行人跟着护卫来到正堂,只有苏望廷一人准许入内,其他三人只能在外面等候。 “那位可是嵩岳伏藏宫的长青道友?” 这时有一名中年道人手捧药箱经过,见到长青先生主动近前拜会,却发现他黑布蒙眼,惊呼一声:“哎呀,长青道友双目有恙?” “你是?” 道人答道:“贫道谢志和,初元七年曾在嵩岳伏藏宫听达观真人讲解六壬藏兵法,深受启发,当时曾与长青道友有数面之缘。” 长青先生稍加回忆,点头道:“原来是谢道友,数年不见,你居然也在西域?莫非是在都护府任职?” 谢志和有些腼腆:“唉,贫道不中用,就是在都护府当个三等幕宾,平日里负责调制行军散、兵粮丸,随军扎营时做法驱除蛇虫,打起仗来还要救治受伤将士。” 长青先生轻轻应了一声,驱除蛇虫的法术不算高明,无非是行气咒禁,在军中倒是有些用处。谢志和道法修为浅薄,显然没有禁河断流、结叶为船的高明本领。 以谢志和的道法修为,在中原确实难以获得达官贵人的青睐。这年头最受追捧的,首推仍是谈玄论道、故作隐士高人之态,其次是延年益寿、驻容养颜的丹药,等而下之则是助兴催情的幻术手段,甚至佛道两家高人在皇帝面前的“斗法”,拼得也是剪纸化龙、镜中天女这类幻术戏法。 长青先生就是厌恶这一套攀附权贵、虚伪矫饰,所以才不肯前往天下术者趋之若鹜的帝京长安。 “谢道友勤修道业,未来成就无量。”长青先生难得奉承一句,随后问:“听说崆峒山中黄观的周炼师也在都护府效力,不知他眼下何处,是否得闲?” 谢志和脸色微微一变,他见有旁人在侧,欲言又止。 长青先生虽然黑布蒙眼,却能料到对方迟疑,于是走到一旁说:“谢道友直言便是。” 谢志和近前叹气说:“周炼师受了重伤,道基有损,只怕这辈子都修不回来了。” 长青先生心头一惊,连忙问:“难道是因为法术反噬所致?” “你怎么知道?”谢志和此刻再看对方黑布蒙眼,顿时明白:“莫非长青道友你也……” “近来西域气数有异,但凡勾连天地之气的法术必然引动气机紊乱,从而反噬自身。”长青先生拄杖点地:“我要是没猜错,周炼师应该是尝试勾连四时阴阳之气,敲响十二太黄钟,结果气机与钟声共振回响,当场重创周炼师腑脏经脉。” 谢志和万分惊讶:“正是如此!难不成长青道友当时亲眼得见?” “我自己吃过大苦头,推己及人,多少也能猜到周炼师的遭遇。”长青先生语气黯然:“十二太黄钟乃是中黄观的镇山之宝,敲响发动,可令鬼神震撼、妖魔伏首、邪祟灭形,威力惊人。然而如斯高深法术一旦反噬,形神皆震、丧魂落魄,周炼师能够保全性命,已是道基浑厚。” “周炼师至今昏迷不醒,我等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稍后将他送回崆峒山调养,让朝廷多加封赏,聊作弥补吧。”谢志和无奈道。 长青先生却是不屑冷哼:“再多封赏又如何?道基有损,此生注定无缘大道、难登上清。” 谢志和嘴巴微张,惊叹于对方言辞无忌,他断无此等胆魄,自己能在都护府中有一席之地就不错了,哪里敢耍高人脾气? “呃……不知长青道友来都护府有何贵干?”谢志和赶紧转变话题。 “我原本就是来找周炼师,一者了解目前西域异状,二来也想通过他直接拜见齐大都护。”长青先生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兴许是用不着了。” 此时正堂门开,一名侍卫走出,请程三五等三人入内。 程三五站在门前都快站饿了,刚进入正堂就见到端坐在上的齐大都护,两人目光相交,脚下步伐不由得一顿。 齐大都护眸光微凝,他是经历过无数战阵厮杀的硬汉子,内内外外早已打磨得如坚刚铁石一般,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变色。 哪怕是几年前一名胡姬刺客在床笫间用发簪刺向咽喉,齐大都护依旧能轻松挡下,随即信手扭断她的脖子。但是见到程三五的第一眼,还是本能地生出警戒之意。 这并非是见到虎豹豺狼的恐惧,对于齐大都护来说,那些不过是如猫狗一般的猎物,根本不值一提。可程三五就像是一头来自上古洪荒的大凶恶兽,大片阴影投下,让人不寒而栗。 齐大都护心中不解,武功高深的江湖豪侠他见过不少,从无一人与程三五相似。而且细加观瞧,程三五流露在外的气质,不过就是武夫莽汉之流,方才那种异样感应转瞬即逝,再也无法把握。 反观程三五,只是抽了抽鼻子,他能够看出齐大都护也是一名厉害人物,这不光指他武功深浅,而更像是老苏那种处事本领的高明。 而侍立父亲身旁的齐知义毫无察觉,他只是朝程三五微微抬眉示意,好像在说自己兑现了承诺。 三人正要行礼,齐大都护摆手道:“不必虚礼……前因后果本府已从苏掌事处大体了解,日前暗害祆教长老穆悉德、盗取摩尼珠之人,就是被你击退?” 程三五见大都护望向自己,于是叉手答道:“正是。不过与其说是击退,更像是把他吓跑了。” “哦?” “那个家伙的法术很厉害,我也是最后发狠拼了一下,才算是勉强胜过他的法术。”程三五直白言道:“加上打斗动静闹大了,拜火祠左右的百姓都被惊醒,那个家伙估计不敢停留,所以逃跑了。” “如果本府想请你对付此人,你敢去吗?”齐大都护笑问道。 “去,当然去!有何不敢?”程三五毫不犹豫,顺便问道:“就是不知道都护老爷出多少钱?” “咳咳咳!”苏望廷赶紧干咳示意,扭头望向程三五的表情苦涩不已。 “哦,习惯了、习惯了。”程三五反应过来,慌乱摆手:“就当我胡说八道,让都护老爷见笑了。” 第21章 先定后谋 “赏赐自然是有的,此番平乱,你们宝昌社出力不小,都护府不会视而不见。” 齐大都护刚夸赞完,随即话锋一转:“可是你们宝昌社为了摩尼珠,在大沙海一带伏击茂才社,甚至杀了吴茂才。” 程三五不见丝毫胆怯气弱:“吴茂才不是我杀的,他被潜沙地龙吞进肚子里,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何况摩尼珠本来就是由我们宝昌社接应白马社进行护送,是茂才社中途杀人夺宝。而且都护府还拉偏架,帮着茂才社捉拿我们。” 苏望廷连连朝程三五眼神示意,唯恐触怒齐大都护。好在大都护本人并未变色:“摩尼珠牵涉甚广,其中是非对错,一时难定,本府暂不追究……长青先生,听说你是茂才社客卿?” “不错。”长青先生迫切言道:“眼下有一件大事,好教大都护知晓。” “是关于西域近来气数异常、法术反噬一事么?”齐大都护成竹在胸道:“府中有几位术者在随军平乱时因此受伤,本府也大体猜到原因所在。” “正是。”长青先生详细解释说:“我猜测有高人利用天山某处福地灵穴,发动广大结界笼罩西域,从而使得异教法术不得随意施展。而我道门法术多有勾招天地阴阳之气,一旦在结界中施法,立时遭到反噬。而且法术威力越强,反噬越深。” 齐大都护面容严肃地沉思片刻,随后又问:“本府听说摩尼珠并非祆教圣物?” 长青先生答道:“吾师伏藏宫达观真人在嵩岳观星望气,早在十余年前便发现孛星陨坠西南极远之地,近年来又占测到星气流行,渐渐靠近大夏疆域,料定那是能勾连周天的星髓。” “此物能够辅益法术施用?”齐大都护问。 “确有大用!”长青先生语气加重:“道门法术有一项极高深的成就,名曰‘壶中洞天’,此法便是在壶器之中开辟一方小天地。壶中日月朗照,其余星宿云气、山川草木、含灵万类一切如外界无异,甚至能够盛纳宫阙楼台、城郭乡野。若想造就此等壶中洞天,便要用到星髓。” 长青先生说到自己熟悉事物,自然滔滔不绝起来,齐大都护颇有耐心,好奇问道:“莫非先生知晓如何施展此等妙法?” “我……自然是做不到的。”长青先生也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书中虽有记载,但古往今来能够打造壶中洞天者,屈指可数。” “先生觉得,那名假冒祆教祭司之人夺取星髓,意图为何?”齐大都护问道。 长青先生摇头说:“我也不敢肯定,但那人能够布下广大结界,还能驱策强悍妖魔,说明法术成就极高。星髓在他手中,定然能发挥出极大效力。” 齐大都护赞同道:“本府认为,近来西域动乱,大多与此人有关。先前平乱时抓获一批舒尼施部的叛贼残党,他们信奉祆教,声称是受教主号令。” “教主?”一旁苏望廷面露不解。 “苏掌事怎么看?” 苏望廷答道:“小民曾向穆悉德长老了解过祆教,无论是波斯旧地还是西域一带,祆教并无‘教主’之位。” “如此说来,自称教主可算僭越谋逆了。”齐大都护当即为当前局面定下调子:“妖人假借祆教之名,聚众作乱,本府务必将其尽数殄灭,安定西域。” 长青先生叉手作礼:“大都护此举救世拯民,必深积余庆,福荫家门后人。” 程三五有些讶异地瞧了长青先生一眼,这家伙往日倨傲惯了,对待别人向来不假辞色,没想到还能拍出这种马屁。 “这是本府职责所在。”齐大都护言道:“如今首要便是找到这伙妖人乱党的巢穴方位,应该也是发动结界的福地灵穴,本府此言对否?” “正是。” “那便劳烦长青先生协助本府,与其他幕宾术者一同占测查探。”齐大都护语气稳重平实:“至于苏掌事,宝昌社的斥候恐怕还要多多奔忙,与本府兵马一同进山搜寻。” 苏望廷立刻恭敬答道:“宝昌社敢不从命。” 齐大都护重新将目光投向程三五:“如今结界笼罩西域,高深法术不敢随意施用,本府打算集结几队悍勇先锋,在寻到乱党巢穴后,冒险杀入,程三五你是否愿意参与?” “算我一个。”程三五肚子里没那么多文绉绉的词:“仔细算来,我好几回跟妖魔拼命,估计都是那个假教主搞的鬼,我跟他也算结了仇了。” “那希望你到时候能一马当先。”齐大都护轻而易举就安排了三人职责,最后望向阿芙,稍稍迟疑,问道:“这位姑娘,你是……” 阿芙方才一直没说话,此刻她从怀中取出一副勘合鱼符:“内侍省绣衣使者,奉命前来查探摩尼珠一事。”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阿芙身上。尤其是程三五与苏望廷,表情变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大都护当即起身离座,上前接过鱼符查验,确认无误后交还给阿芙,主动揖拜道:“上使前来,有失远迎,乞请恕罪。” 阿芙神态高深莫测,感觉难以捉摸,她语气冷淡道:“大都护不必如此,如今已经搞清楚,摩尼珠并非祆教圣物,还了解到妖人作乱的实情。” 齐大都护在西域位高权重,可谓生杀在握,但此刻面对阿芙,好似下属臣僚一般,请教道:“不知上使对本府安排有何指教?” 阿芙淡然道:“大都护如何行事,我不会干预。” 这话在齐大都护耳中听来,绝非放任之意。当今陛下时常派出内侍省的绣衣使者监察各方,自己一举一动都落在对方眼中,稍有错处,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按方才议定,各自去准备吧。”齐大都护安排道。 苏望廷三人相继称是退下,齐大都护随后对阿芙言道:“本府立刻命人为上使安排馆舍。” “不必,我就跟程三五他们一起行动。”阿芙微微一笑:“若是找到那妖人巢穴,我也会一同前往。” 阿芙转身离开正堂,齐大都护深揖奉送,等到对方远去,齐知义这才敢近前开口:“父亲,她真是内侍省的人?” “那勘合鱼符我验看过了,不会有假。”齐大都护神色凝重道:“而且我察觉她不是寻常人,族类有异。” 齐知义说:“她是胡人,一眼可知。” “不,我说的不是胡汉之别。”齐大都护眉头微皱:“我怀疑她乃非人族类,传说内侍省养着一批能人异士,有些还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这人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 “陛下派她前来,是要做什么?”齐知义连忙问。 “我也说不准。”齐大都护思索片刻:“不过内侍省来了也好,我自诩处事公正、无所偏袒,如此也能上达天听。” “无所偏袒?”齐知义也反应过来了:“那英国公那边……” 齐大都护抬手阻止:“往后不要谈及英国公。” “孩儿遵命。” “伱好像挺看重那个程三五?”齐大都护问道:“刚一回城便与他交手切磋,闹得温长史私下找我诉苦。” 齐知义笑着说:“孩儿是想,若能有这种剽悍勇武之士相助,都护府也能多一份力嘛。” “攻打妖人巢穴的先锋营,你挑头。”齐大都护当即下令:“军中精锐你来选拔,那个程三五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答应。” “父亲是想借程三五来试探那位绣衣使者?”齐知义问。 “不全然是。”齐大都护没再多言,他回忆起看到程三五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难以揣测,久历杀伐的经验让他生出一个念头——说不定今番破敌平乱,关键还是在此人身上。 …… 先行离开正堂的三人陷入了沉默,程三五有些烦躁地挠头,苏望廷脸色微沉,反倒是长青先生最先开口: “没想到啊没想到,内侍省的大人物居然跟你们相处了这么久,真是丝毫不露破绽啊。” 听出对方毫不遮掩的讥讽之意,程三五骂道:“你这瞎眼道士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我此前虽然相助吴公子,却并非英国公的家臣僚属。”长青先生从容言道:“可你们宝昌社背后就是陆相,这段日子,那个女人怕是在收集罪证,正想着如何把你们送进天牢,好攀扯上陆相。” 程三五正想着找块脏布塞进长青先生嘴里,此时后方传来阿芙那略带调笑意味的声音: “你们可知,术者妖言惑众,可视同谋逆论罪。毕竟这类人只需要一些小手段,诸如谶纬图形、妖书妄语,便能唬骗众多无知百姓,几乎每隔数年就有这种人,乐此不彼地造反作乱。” 长青先生脸色一僵,方才那点自信得意全然不见,也不敢反驳阿芙。 “干嘛不说话?”阿芙扫视三个大男人,忍不住笑道:“你们该不会被吓到了吧?这一个个的,往日里尽是杀人不眨眼、高谈阔论不停嘴的厉害角色,此刻却变成了闷葫芦。” “你厉害!谁比得过你?”程三五咬着牙说。 “生气了?”阿芙碧瞳明亮,她见程三五别过脸去,抱臂言道:“你看,就你们现在这样防范戒备,我还怎么办事?如今把事情弄清楚,对大家都好。” 苏望廷叉手说:“先前不知上使身份,多有冒犯,还请上使恕罪。” 阿芙轻拂眉额:“我就是不喜欢这一套,所以才不肯多说。不过苏掌事你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 程三五抬头望去,苏望廷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答道:“只是有几分猜想,可一直不敢坦言求证。”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阿芙语气很是轻松,仅凭言行还真看不出她是那令百官战栗、猛将低头的内侍省绣衣使者。 苏望廷不敢与之直视,心中开始迅速回忆自己过往言行,盘算着要如何对待这位绣衣使者了。 反倒是程三五很快从惊惶中走出,他有些不忿地磨了磨牙,忽然扭头问道:“之前在红沙镇,你是为了找彭宁?” “不然呢?难不成我是饿了,专程去吸血?”阿芙笑问道。 程三五原地来回走动,很是费劲地想了一通,略带愠怒地问道:“那第二天一早,茂才社的人围攻我俩,你也在一旁看着?” “是。”阿芙回答道:“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茂才社的人赶来红沙镇,要不然还会陪你多耍耍。” 程三五想起阿芙与他交手中途忽然离开,如今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彭宁也是内侍省的人,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程三五脸色迅速冷淡下来。 察觉到程三五不悦,阿芙收敛笑意:“没错,我还记得你答应彭宁,要把佛骨舍利送去长安内侍省。” 这话顿时激起程三五怒意:“以你的身手,救下彭宁轻而易举,为什么不出手?” “他是魏公公的人。”阿芙直言。 “什么?谁?”程三五全然不解。 苏望廷在一旁提醒道:“当今内侍省由冯公公主持,魏公公为副。” “然后呢?”程三五追问道。 苏望廷清楚程三五的性情,言辞闪烁:“这……兴许是内侍省里的纷争吧,我们外人不好过问。” “我——”程三五一肚子愤怒无处发泄,他完全想不通:“就因为上面管事的人争权夺利,下面的人就看着同僚送死?” 苏望廷不想触这霉头,没有答话,阿芙开口质问道:“你跟彭宁相处也没几天,似乎用不着这样替他着想吧?” “我看不惯!我就是看不惯!”程三五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偏自己又说不清楚,只能愤然离去。 正好此时齐知义也走出门来,朝着程三五背影高声叫唤:“程三五,你干嘛去?” “老子去喝酒!”程三五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也去!”齐知义毫不知情,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苏望廷无奈叹息,他看了阿芙一眼:“上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少知晓老程脾气,又何必激他?” “我还没说实话呢。”阿芙笑了一声。 “实话?”苏望廷不解。 “莫说彭宁,世人的死活又与我有何关系?”留下冷冷一句,阿芙飘然而去。 第22章 立身光明 天山北麓,终年风雪交加之中,天池烟波荡漾,神宫凿山而成,既像中原道人栖身修炼的洞府,又像安置帝王尸身的陵寝,石门之后神秘幽邃,一眼望不到头。 深入山腹,在神宫最深处有一座镜殿,上百面经过独特手法打造的镜子,凹凸不一,被悬挂在圆盖穹顶的机关上,罗列成环、层次有序。镜面彼此映射,置身其中,可见身影重重,让进入此地之人不免一阵心神恍惚。 安屈提孤身来到镜殿,最中央竖起一根方石桩,表面被雕刻出无数细密纹路,横平竖直,延伸到地面。 将黑玉匣放上石桩顶端,整座镜殿本身变得像活物一般起了反应,安屈提双手高举,隔空拨动,位于圆盖穹顶中央的岩层如流水般朝周围漫开,显露出一条笔直竖井,竟是贯穿了整座山体,能够清楚看见上方天空。 一缕阳光随之沿着竖井照下,正好直直照在殿中石柱上,使得石柱表面细密刻纹同样焕发光芒,如水液般流淌传递,在镜殿地面上形成蛛网状的光纹,向外迅速扩散。 光纹触及周围墙壁,又再度逆行而上,转眼布满镜子背后的岩壁与机关,每一面镜子大发光明,在半空中相互交错映射,每次反射都使得光芒倍增。 随着安屈提抬手拨弄,镜面背后的机关运转起来,光织如网,最终凝为八道强烈光柱,又一次照射在殿中石柱顶端,而且全数聚焦在黑玉匣上。 经过多次反射的光柱变得无比炽烈,若有常人在旁目视,双眼定然会被强光刺瞎。而在光柱聚焦之处,哪怕是精钢也会被融化成铁水,可那黑玉匣仍然不见丝毫破损,只见表面梵文金字加快流转,不断护持黑玉匣。 安屈提目睹强光毫无妨碍,他冷笑自语:“哼,用深藏地底的黑檀岩封存星髓,然后以梵衍那国三名大成就者为首,娑罗院百千比丘持咒形成封印,这帮贼秃倒是花了一番心思。” 安屈提抬头望向通天竖井,脑海飞速计算着日月时辰的运转:“虽然要耗费一些时日,但尚且能够接受。可惜当初没来得及杀死宝昌社那几人,只怕是意外变数。” 心念及此,安屈提转身离开镜殿,任由光柱聚焦照射,不断消磨黑玉匣表面的佛门封印。 “恭喜教主夺回圣物!” 等安屈提打开石门,走出神宫之外,以郭利贞为首的一众下属齐声庆贺。 面对这些被自己蒙骗的愚夫,安屈提展露出虔诚之人的作态,神态威严中带有几分超然,双臂翼展如鹰,朗声道: “苏鲁支的子民啊!圣物摩尼珠重新回到大光明尊的照耀下。你等直面群魔眷属的恶毒锋刃,付出了鲜血与生命,但灵魂将常伴大光明尊左右,享受永恒的安宁祥和! “但你等要记住,不肯受大光明尊照耀的魔类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用尽一切阴谋诡计、邪恶手段,以此蛊惑、动摇、迫害你等。面对困难,务必坚守内心对大光明尊与苏鲁支上圣的虔诚!” “谨遵教谕!”众人再度齐声回应。 面对众人的顶礼膜拜,安屈提内心也难得生出几分窃喜。过往的他一向看不起这些人,他们要么是叛乱不成的草原部族,要么是遭贬流放的失意士人,要么是贪婪无度的地主奸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仔细一想,要不是这些人偏离大众,自己又如何能够轻易笼络他们呢? 安屈提回忆起数十年前,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大夏,那截然不同的气象风貌,给他带来无比强烈的震撼。 自己这些下属所不知晓的是,安屈提参研中原各家学问已有多年,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借助这方天池发动结界,压制佛道法术。 然而对于安屈提来说,最大的麻烦不是其他,正是他的寿命将至终点。 相比起凡俗庸人所期盼的权势财富,安屈提真正的追求,是到达那个不属于神明的、理性的、智慧的国度。在完成终极目标之前,他需要更漫长的寿命来获取知识,最好就是永恒的寿命。 安屈提多年前就曾改头换面,在中原道门拜师学艺,可惜自己成果寥寥。按照那些道人说法,自己根基已定,道门仙法是学不成了。 眼看寿命一日日走向尽头,安屈提务必要另寻出路。他重新拾起故乡办法,那是一种将灵魂锚定在肉体,然后通过各种手段保持肉体不朽,从而达到永生的办法。 但这种永生之法,其实极不完善。一来灵魂锚定肉体,却不能阻止灵魂的磨损;另外就是肉体不朽本身极为困难。 安屈提故乡曾经有许多古代君主尝试了这种永生之法,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可结果只能获得一具具衰败腐朽的干尸,五官知觉的湮灭,让灵魂在漫长岁月中饱受折磨,最终陷入无尽的疯狂,只保留了生前顽固难消的执念,在荒漠中作祟害人。 安屈提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识过各种形式的文明,他最终摸索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模仿星辰来改造自己的身体,使其朝着天体转变。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灵魂也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升华。 只是想要做到这件事,除了大量人力物力作为支撑,还需要真正蕴含宇宙演化之理的星辰精华,也就是中原道门所说的星髓。 星髓这种东西十分稀少,可是对于安屈提这种博览群书的人来说,其实各个文明在历史长河中,或多或少都获得了一些,并非完全无从寻觅。 比较麻烦在于,在中原一地,星髓不是由朝廷搜罗封存,就是被高门大派珍藏,安屈提孤身一人无法硬抢。 幸好,经过多方查探,安屈提得知远方的天竺也曾有星髓从天而降。而且天竺各邦国对于这天降之物似乎颇多厌弃,将其视为邪物,用尽办法将其送出。 为此安屈提将目光放在了西域,不论是夺取星髓,还是其后准备永生转化的法术仪式,都需要充足人力物力。因此安屈提假借祆教的名义,笼络了这么一批人手,万一最后事情败露,他也可以轻松抛下这个假身份,在别处重新开始。 “也不枉我多年布局,如今终于把星髓拿到手。”安屈提心里稍稍放松,看着面前这群教众,等自己永生转化仪式结束后,要不要继续维持祆教教主的身份,真的干出一番事业来呢? “教主。”那位身材高瘦的老儒生郭利贞开口道:“四镇大都护齐景阳回到屈支城后,迅速平定混乱,我们有一批探子被捉拿下狱,往后要如何应对,还请教主吩咐。” “不知郭长老有何计策?”安屈提对这位老儒生颇为倚重,即便是在中原官场遭贬失意的士人,充当军师参谋也远比西域那些酋长胡商要好。 “齐景阳率重兵都护西域,我教若想壮大,此人乃是首要大敌,不可不除。”郭利贞捻须言道:“只是眼下齐景阳仰仗兵锋军势,仓促间恐难动摇,加上我教近来折损不少,贸然举旗,恐怕难成大事。” 此时一名身披狼皮的胡人武士颇为不满:“你也知道折损不少!都是因为你胡乱安排,之前抢夺圣物,让黑狼部死了几十个壮小伙,再这样下去,往后就没有黑狼部了!” “石陀揭,你是在指桑骂槐么?”郭利贞不曾正眼看向对方:“拦截茂才社、夺取圣物,是教主的安排,伱指责我谋划不当,难道是要质疑教主不成?” 胡人武士耍嘴皮子哪里是郭利贞的对手,他一时间急怒交加,伸手拔出弯刀,当场发作起来。 左右众人连忙躲到一旁,郭利贞面对弯刀袭来,镇定自若、不闪不避,扬臂拂袖,一股沛然内劲随袖卷出,好似平地掀起巨浪,将弯刀抽飞犹嫌不足,还把石陀揭狠狠撞飞出去。 这一手反击顿时震惊在场众人,如康福谛等人原本以为,郭利贞不过是负责给教主出谋划策的文弱书生,不曾想还有这等高明武艺在身。 安屈提站在神宫石门外一言不发,他很清楚郭利贞的本事,此人是河北武儒出身,方才那一掌乃儒门武典《古今鉴》中的“洪川东逝”,运招发劲讲究一个“往而不返”,若无儒学根底培沃文质,断然不能施展自如。 中原儒门虽也有祈禳祝祷、奇门术数之学,但过往弃废甚多,加之儒门自诩中原武学正宗,儒生士人游学天下,也免不了要凭恃武功,渐渐催生出一些世代习武学文的武儒世家。 至于郭利贞,他当年几番科举不第,即便后来有所任用,秉性耿介又不喜谄媚长官,于是纠集一伙武儒在帝京长安大发布告,更是在酒肆繁华之所公然议论朝廷种种为政失当之处。 此举引得朝廷震动,当即将郭利贞捉拿下狱。好一番逼问过后,确定他并非受他人指使,没有什么朋党勾结,就是一介耿直儒生。皇帝陛下知晓此事后,最终判他流放西域素叶城,去给燧堡戍卒做苦役。 这样的人对于大夏朝廷的态度可想而知,安屈提找到郭利贞时,尽管他已须发斑白,仍是保持儒门士人的风骨,给边关戍卒教授句读文字,还会帮戍卒写家书,颇受尊重。 然而或许大夏皇帝深谙儒生追求,将郭利贞流放边陲要塞,使得他一腔抱负无从施展,这等挫败更加摧折心智。因此当安屈提假冒祆教祭司身份向其传教后不久,他竟然主动献上侵吞西域的策略。 安屈提早些年经过波斯,也曾深入了解过祆教,不过他的目的是参详祆教法术奥妙,对于祆教所信奉的大光明尊与苏鲁支从无敬奉之心。只是后来游历中原向他人展示法术时,被误以为是祆教高人,所以他便将错就错假冒下去。 但郭利贞不同,他在素叶城通过胡商接触到祆教经书,吸纳了其中精华内容,又另加钻研,从而认为仅凭儒门礼教不能约束帝王,须得是大光明尊的威德庄严,方可矫正帝王那肆无忌惮的恶劣心性。 当安屈提了解到郭利贞的想法时,他险些笑出声来,心中暗道这个老儒生当真是读经读傻了,祆教那堆经书戒条尚且不能挽救衰败垂危的波斯,又如何能够改变大夏朝廷那位皇帝陛下? 或许是出于报复,郭利贞相比其他人,对于侵占西域、统合祆教这些事情要热忱得多,而且不是出于追求名利。 所以即便安屈提手下并没有多少强兵劲旅,此前按照郭利贞的策划,通过挑动各地部族的冲突纷争,也能够引起西域动荡,使得那位齐大都护忙于带兵平乱,让安屈提可以轻松夺得星髓。 “住手!” 石陀揭一个人无法胜过郭利贞,于是叫上几名同样心怀不满的部族头领,一齐围攻郭利贞。安屈提哪里看不出来,这伙人就是冲着自己示威,以此表达部族人手折损的不满。 但眼下可容不得他们胡搅蛮缠,安屈提一顿鹰翅铜杖,顶上火盆大放光芒,定住交手双方,挥手让他们分开。 “我知你们处境艰难,但是不能彼此争斗,否则便是放任灵魂中的黑暗滋长,难道你们都忘记苏鲁支上圣的教诲了吗?”安屈提搬出祆教的祖师爷,众人不敢违逆。 “目前还是要了解四镇大都护的动向,只有这样才能筹划下一步。”安屈提问道:“郭长老,我记得都护府中应该也有信奉大光明尊的教徒。” 郭利贞微微躬身:“教主,这些人对大光明尊的信仰远远谈不上虔诚,无非是借此身份索图名利罢了。” “自愿沉沦黑暗的人,不必伸手去救。”安屈提自己根本没有这些顾忌,但还是要装出一副悲悯作态,双臂翼展,周身光明焕发,照耀众人: “但是为了大光明尊普照这片大地,我们要主动走近深渊、直面黑暗。苏鲁支的子民啊,你们是对抗魔类的先锋,这场永恒的战争,将以你们的勇敢为号角,响彻世界每一个角落!” 第23章 虚空内噬 屈支城远郊一处牧场,骏马奔驰,马蹄起落、草飞泥溅。伴随着时不时传出的锐利破空声,箭矢接连命中草人垛靶,同时引得在外围观的将士们发出欢呼叫嚷。 此刻程三五骑在枣红大马上,腰股以下随着马背起伏,上身却是近乎安稳不动,可见马术高超。 就见程三五手挽强弓、箭在弦上,屏息松指,箭如流星直奔垛靶,立在地上的草人微微一晃,用来充当人头的甜瓜被一箭贯穿,半支箭矢从甜瓜另一侧穿出。 而紧随在程三五之后的齐知义,拉开一张宝雕弓,箭出破空,不仅同样命中甜瓜,而且直接让甜瓜碎裂掉落,足见威力。 围绕牧场骑射了大半圈,程三五勒住马匹缓下步伐,齐知义上前哈哈笑道:“没想到,除了步战,你的骑射本领同样高明!” “在西域这片地界上行走,经常遇到马贼,交起手来,他们往往一哄而散,仅凭刀枪可成不了事,还是要靠骑射功夫。” 齐大都护返回屈支城后,程三五倒是闲了下来,老苏那边也不用他忙碌,每天就是跟齐知义一块厮混。 这位小将军在战场上是骁勇猛将,可放在平常日子,就是一名纨绔子弟,他并不像齐大都护那般持重,至于经史子集、兵书战法的学问功课,更是弃之不顾。 他这些天拉着程三五到处胡混,身边还跟着十几名精悍亲卫,在屈支城内外横行霸道,也没有人敢出面阻拦。 程三五也懒得想太多,白天或是跟着齐知义观看兵士操训,与之演练武艺,或是到天山脚下的丛林打猎散心。傍晚回到城中,或是在汤池沐浴闲扯,或是到酒肆妓馆赏玩胡姬美酒,通常都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人才各自从一堆温香软玉中醒过来,然后继续胡混。 比起心机深沉、阴险难测之人,程三五还是更乐意与齐知义这种坦率汉子相处。 这段日子因为星髓的事情,让程三五倍感烦躁,他也说不清个中缘由,只好跟着齐知义到处撒欢胡闹,权当发泄放松。 “你这匹马果真不凡,我的绝逸差点就要跟不上了。”齐知义翻身下马,摸了摸自己那匹毛色白中带金的坐骑,它体态健美、脖颈修长,任谁也能看出这是一匹难得宝驹。 枣红大马喷了喷鼻子,程三五在旁只是微微一笑,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马儿方才还没用出全力奔驰,否则轻而易举就能将齐知义甩开。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程三五这些天胡闹玩耍都是齐知义出钱包揽,他也不想坏了人家好意。 “它叫什么名字?”齐知义示意枣红大马问道。 “名字?”程三五微微一怔,答道:“它没名字。” 枣红大马似乎有些不悦地晃动头颈,缰绳从程三五手中甩脱。齐知义见状笑道:“你看看,马儿都是通人性的,你这样说,它肯定不乐意。而且没有名字,你平常怎么使唤它?” “反正我吹声口哨它就过来了。”程三五耸了耸肩膀。 “这怎么行?”即便是齐知义,也觉得程三五太过粗疏随意:“你这匹马是从哪里买来的?” “不是买的。”程三五回答道:“我刚来西域那阵子,正好在荒野中的一处绿洲见到它,顺手就牵走骑上了。” 齐知义捧腹大笑道:“伱这是偷马贼啊!” “这哪里算是偷?我当时在附近转了好一阵,也没发现其他人,又见它孤零零一个,只能勉为其难牵走。”程三五连忙解释起来:“这家伙照顾起来可麻烦了,平日里喂得草料豆麦稍差一些,它就发脾气不让人骑。” 齐知义笑着点头,也不知他是否相信,随即又问:“不对啊,我听说你在西域好些年头了,这匹马岂不是也上了岁数?” “算来也快十年了。”程三五说。 “这皮肉口眼,看着不像老马啊。”齐知义细细打量着枣红大马:“虽说老马保养得当,也能长久骑行,但终究耐不住频频狂奔,毕竟蒸汗如烧血啊。” “我觉得它还跑得动。”程三五拍拍马脖子:“它要是跑不动了,自然不会迈蹄子。” 齐知义苦笑着摇头,他今天带着程三五来到城外牧场,便是想趁机送一匹好马给他,以此拉拢。但没想到程三五自己的坐骑已经是罕见良驹,自己想送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来啊,说说方才骑射结果如何!”齐知义朝远处招呼道。 一名军吏骑马赶来,禀告说:“小将军二十射二十中,程三五二十射十八中!” “看来还是我略胜一筹啊!”齐知义难掩喜悦之情,他与程三五接连多日比试武艺,终于有一项是胜过对方了。 程三五叉手道:“小将军有百步穿杨的神射之功,我这种江湖草莽哪里敢与小将军相提并论?” “你这拍马屁的本领可就不如你家苏掌事了。”齐知义嬉笑道,同时领着程三五来到附近一座营帐外,已经有兵士堆火烤羊,阵阵飘香。 齐知义与程三五各自分了一条羊腿,与此同时,营帐中走出几名胡姬婢女,捧着酒壶器皿前来侍奉。 大夏开国以来,征讨四方、宾服蛮夷,除了开拓疆土,另外一项进益便是获取了大量外族奴婢。 每逢征战,讨灭部族邦国所得俘虏,一部分用于怀柔修好而放还,其余则是充作官属奴婢。 这些官属奴婢通常安置在皇家产业中耕耘劳作,或被用于赏赐王公贵族、立功将士、道观佛寺。极少数姿容上佳者会被挑选出来,送往教坊司研习歌舞、女红与侍奉之事,或有机会被送入宫中。 相比起中原汉地以走投无路百姓自卖为奴不同,西域典卖男女尤为常见。毕竟大多数西域胡人并不在官府编户之内,不属法度严禁买卖的良人行列。 而典卖奴隶更是西域商社主要行当,若是能够打通朝中关节,获得官府颁发的准行文契,便能将西域奴婢发卖至中原。 宝昌社自然也是参与其中,程三五过去还因为一队归属不清的奴婢,跟别的商队起了争执,靠着几轮决斗,才把奴婢抢到手。 西域风气如此,齐知义身为四镇大都护的儿子,蓄养胡姬奴婢也是再寻常不过了。 程三五曾听苏望廷说过,朝中那些王公贵族为了彰显富贵,举办宴会时动辄上百胡姬婢女起舞奏乐,每一个都是身披轻纱、饰缀璎珞。有些笃信佛法的贵人还要胡姬婢女模仿绘本佛经上的乾闼婆、紧那罗,演飞天舞乐助兴。 相比此等豪奢做派,齐知义只是揽着陪侍胡姬饮酒作乐,倒是十足简朴了。 “我知晓你不喜欢葡萄酒,于是带来这壶烧春醴,是我家中一名蜀地膳夫所酿。”齐知义命胡姬斟酒,倒入杯中的酒酿近乎白水,不见半点浑浊,然而扑鼻酒香佐证此乃上乘佳酿。 程三五没有废话,仰头痛饮,酒酿入喉香甜甘冽,随即又生出烘烘热劲,蔓延周身,宛如浸入汤泉之中。 孰料齐知义见状,哈哈笑道:“此等佳酿,居然被你当成白水一口饮尽!” 程三五也不介意:“我一向如此,老苏经常笑我不识好歹,什么东西都能塞进肚子里。” “苏掌事这话还真没说错。”齐知义浅浅抿了一口酒,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苏掌事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将那位绣衣使者留在身边?” 程三五动作一顿,他望见左右胡姬,欲言又止。 齐知义笑道:“放心,她们听不懂汉话,不会到处乱传。” “其实老苏他也怀疑过阿芙的来历,早就猜测她是奉朝中贵人之命前来西域。”程三五说。 “区区一名胡人女子,就算武功不俗,也不至于被苏掌事这么重视吧?”齐知义试探着问道:“何况在此之前,她并未表明身份。” “她那可不是叫‘武功不俗’。”程三五有些后怕,压低声音说道:“她不是人,是母夜叉!” “母夜叉?”齐知义脸色一惊:“她是飞天夜叉?” “我亲眼见过她化雾而行,不止一次!”程三五说这话时还左右环顾,唯恐阿芙就在附近:“我曾经跟她交过手,反正我胜不过她。” “真有这么厉害?”齐知义半信半疑,这些天与程三五比试武艺,知晓他天生神力,这种人放到战场上,就是一等一的冲阵悍将。若是人马披挂齐备,估计程三五能够轻易将面前敌人撞飞踏碎。 “而且那个什么结界,也是她最先察觉异状,后来才被长青先生确认。”程三五迟疑说:“不过我觉得,她好像不是为了星髓而来的。” “你为何会这么想?”齐知义问道。 程三五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一猜。” “你对这位绣衣使者,似乎不太待见?”齐知义看出几分。 程三五叹了口气:“其实当初遇上潜沙地龙,她救过我一命,我也很感激。只是她对内侍省同僚身死冷眼旁观,我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就是那个彭宁吧?那天喝酒时你提到过。”齐知义问道:“莫非你很信任彭宁?他可是内侍省的人。” “我才不管他是谁的人!”程三五不耐道:“彭宁直到临死一刻,都不忘请求我将东西送往长安,何况他的死还是因为我大意失策。” 相比起对彭宁的赞赏,程三五内心更多是愧疚,他不能忍受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却没法完成。每每想到这里,他就生出巨大的饥饿感,仿佛身体里有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要将程三五自己吞噬。 心念及此,程三五也没心思喝酒闲谈了,抄起面前喷香烤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 谢志和小心翼翼运转法力,隔空引出一根比头发还要细的金针,缓缓脱离长青先生眼角。 撤下金针,谢志和从身旁道童手中接过一张药香浓郁的冰镇湿布,蒙住长青先生双眼。 “好了,眼中障翳已经引出大半,先冷敷片刻安定气血。”谢志和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也用一张冰镇湿布给自己擦脸,对躺在软塌上的长青先生说道: “幸亏道友根基牢固,双眼只是气血冲突,并非完全失明。我先用金针拔障术引出双瞳障翳,再用决明散化润周围经络。道友先静养数日,若无大碍再尝试导引气血。” “多谢了。”经历一番艰难治疗,长青先生内心紧张稍缓:“不曾想谢道友还精于刀针外科,这等本事,放眼中原也不多见。” “是么?”谢志和坐下歇息:“不瞒道友,我会来西域投靠齐大都护,就是因为当年没治好户部韦侍郎的女儿。韦侍郎认定我是庸医,要捉我下狱治罪……我万般无奈,只得连夜逃离长安,这一路上别提有多狼狈了。” “韦侍郎?韦妃的兄长?”长青先生问。 “不错。”谢志和表情惆怅。 “胡闹。”长青先生话中带怒:“这些帝京权贵,白长了一双眼珠,却不识得谢道友高才。人生在世难免伤病,医者尽力而为,倘若真是性命难挽,悲戚伤心无可厚非,哪里有追究医者的道理?甚至妄动权柄,罪加无辜,真真荒唐至极!” “哎呀,道友别生气!”谢志和连忙劝告:“肝目相通,怒动肝火无益于伤势痊愈啊!” 长青先生只得压下怒意,言道:“以谢道友的本事,都护府三等幕宾也是被小觑了。等我伤势稍愈,便向齐大都护举荐道友。” “不必不必。”谢志和连声劝阻:“如今安排我已满足,无需道友出面了。” “谢道友就是对这些公卿权贵太过高看,仿佛他们真是法不加身一般。”长青先生即便躺卧在床,依旧不改傲骨本色。 谢志和只得苦笑以应,正好道童前来告知别处伤患情况,他匆匆收拾东西言道:“我这边还有伤患等待救治,就不多闲聊了。长青道友切记安心静养,少动肝火。” 说完这话,谢志和便匆匆离去,留下长青先生一人独处,陷入寂寥。 第24章 一罡万化 正当长青先生心生烦闷之时,感应到户外有人前来,他稍加判断,开口问道:“是苏掌事么?” 刚刚迈步进屋的苏望廷有些意外:“先生好耳力,我还没说话就被你点破。” “我不是靠耳朵听的。”长青先生直言解释:“虽然苏掌事言行内敛,但周身散发的气质无法轻易改变。” 苏望廷问道:“哦?圣人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先生所指莫非就是这种气质?” “你这是儒家执中之法。”长青先生稍稍迟疑:“没看出来,苏掌事居然在儒门经学上有所钻研。” “钻研二字实在谈不上,无非是认得几个字罢了。”苏望廷苦笑摇头。 “苏掌事,你这便是文胜于质了。”长青先生嘴上毫不留情:“你有心探问我的能耐,却用虚伪文饰来掩藏自己,不见半点诚意。” 苏望廷微讶张口,随即言道:“让先生见笑了,我往日里主持宝昌社,跟各路人马打交道,免不得虚华浮文。先生是道门高士,自然不屑纠缠此等庸碌世情。” “你如果想骂我不食人间烟火,大可直言。”长青先生冷哼一声。 “先生言重了,我只是想说,谢道长碍于过往经历,他在都护府中不欲显露,先生没必要强求过甚。”苏望廷和颜悦色地提点道。 长青先生正想反驳,可转念间又沉默下来。就听苏望廷继续说:“不瞒先生,谢道长能够在都护府担任幕宾,我宝昌社也是暗中出了力的,有些事不必挑明,给彼此留下余地便好。” “看来苏掌事不光有陆相爷这座靠山,在都护府中也有布置,难怪能挣出大片产业。”长青先生轻笑一声。 “惭愧……有谢道长调治,先生双目想来不日即可痊愈。”苏望廷言道。 长青先生猜出对方不会无事前来,于是问道:“苏掌事莫非是急着要我用眼?” 苏望廷说:“我们已经大致探查到那处天池所在,就位于庭州伦台县东南方的深山之中。按照当地说法,那处山中天池历来颇有神异,甚至传说有蛟龙潜藏、神人飞腾。” “能够确定那处天池就是福地灵穴么?”长青先生急切问道。 “还不能,所以要请先生和都护府几位术者一同参详。”苏望廷言道:“天池位于深山之中,贸然派大军前往,恐怕会被敌人察觉动向。” “我明白了,齐大都护是希望集中少数精锐兵马,与府中术士一同,赶往天池查探情况。”长青先生思考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不过我倒是好奇,苏掌事为何会跟我说这件事?你给陆相爷办事,难道不是应该摒除我这个外人么?也免得有人与伱争功。” “这种时候,就不必计较太多了。”苏望廷言道:“长青先生的本领与见地,我都是相当佩服的。有先生出面,许多疑难定能迎刃而解。” 长青先生闻言沉默一阵,随后说:“之前倒是我小看苏掌事了,你在西域当一个商人太屈才了,我看那温长史之流,比你远远不如。” “先生谬赞了。”苏望廷说。 “但我还有一事不明。”长青先生问道:“齐大都护是英国公旧部,哪怕吴公子丧命妖魔之口,但你们宝昌社也注定难辞其咎。你就不怕齐大都护在事后找你们麻烦么?要知道,陆相爷这座靠山再大,在西域这片地界上,仍然是齐大都护说了算。” “大都护是大都护,英国公是英国公。”苏望廷语气微妙:“言尽于此,先生聪慧,理应明白。” 长青先生微微一愣,说道:“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苏掌事果然高明,受教了。” …… 深夜,宝昌坊内。 程三五脱去上衣,双手提着一杆大枪,刺、扎、挑、扫、拨、劈、崩,各式来回。 枪头在月光下银芒闪烁,劲力虽是击在空处,却生出阵阵破风响声,倘若刺在常人身上,定然是一个个血窟窿。 此时一阵青烟落在屋顶,现出阿芙的身形来,她看着程三五挥汗如雨,手中大枪越舞越快,好似龙蛇翻腾,要碾碎所遇一切事物。 演练一轮完毕,程三五拄枪而立,头也不回地说道:“看够了?” “不让看?”阿芙享受夜里微风拂过发丝的感觉:“还是说你跟那些中原武学门派那样,容不得他人窥探偷学?” “我没那些臭规矩。”程三五扩动胸背肩膀,放松筋骨:“我只是不喜欢练武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不自在。” “你这些天跟齐知义到处厮混,难得见你练武。”阿芙淡笑道:“习武之人沉迷酒色,不怕掏空了身子?” “那是别人,我不会这样。”程三五将大枪放到一旁,然后取来湿布擦拭身子。 幽夜月色之下,程三五那筋肉虬结、魁梧伟岸的上半身,在寻常女子眼中可谓是惊心动魄,但阿芙并不在意,一双碧绿眼眸似乎想要看透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真实内在。 “去拜火祠的那天晚上,你发出一记拳罡,逼退了那个假教主,为何之前不见你施展出来?”阿芙问道。 程三五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面前水盆,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沉默片刻后答道:“生死关头,武功修为突飞猛进,这也不奇怪。”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突破,那这世上的高手恐怕早就多如牛毛了。”阿芙显然不信:“道门以北斗之柄为罡,斗柄指向而定四方。于道法修持中,勾招天罡之气,能转五行、运百气,猛烈刚正,最能诛邪破魔。世间武学取用罡气之名,所指乃是内劲凝一、透体外发的境界,罡气过处,不仅能杀伤人命,还有破法制术之功。” 程三五将布巾扔开,换上衣衫,随口道:“你懂得真多,不愧是内侍省的大人物。”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阿芙笑着说:“你知道放眼整个大夏,练成罡气之人有多少么?” “不知道。” “也就两百人上下。”阿芙言道。 “那不是挺多么?”程三五并不在意。 阿芙微微摇头:“练成罡气,只是武学上迈过一重境界,然而实际交手对敌之时,不是谁都会随意发动罡气。” “为什么?”程三五问。 “罡气是内劲凝炼到极处,由内而外发出,可再怎么说,一旦外发必有浪费虚耗。”阿芙言道:“这世上固然是有高手能将拳罡掌劲打出四五丈远,可真有这本事,近身拳掌威力只会更大,凭此气劲挥舞兵刃,凡铁也能堪比神兵。 “且不提别人,苏望廷要是能舍下俗务,花心思在武学上苦修十几年,应该也能练成罡气。但他所发罡气,恐怕倒不如他那一双铁掌来得凶猛雄沉。” 程三五皱起眉头:“要照你这么说,这罡气岂不是练了白练?” “境界至此的武者,多以罡气护体。尤其是到了战场之上,罡气可防流矢暗箭,冲锋陷阵毫无顾忌。你连这都不懂么?”阿芙问道:“你的武功招式相比起你的境界,完全是不相衬的。就方才那套枪术,相比齐知义还差了不少火候,但你的力气大得出奇,内劲源源不绝,同样的招式路数,就是比其他人厉害。” “我天生神力,不可以么?”程三五有些不耐烦。 “可以,当然可以。”阿芙言道:“然而据我所知,习武之人练成罡气,无不是自身武艺千锤百炼的结果,绝不仅是内劲充盈、气息绵长,而是把一招一式融汇进行走坐卧之中。武艺至此,身心已非常人可比,各门各派都有运使罡气之法,能够展露出诸般非凡之能。” “我不懂这些,你说来听听。”程三五言道。 阿芙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提起墙边那杆大枪,单手握住枪杆末端,毫不费力地将其平举起来。 “什么拳罡掌劲、剑气刀芒就不必说了,都是俗之又俗的把戏,根本不曾触及罡气的高深妙用。”阿芙提着大枪,缓缓伸向程三五身旁水盆,枪头没入水中数寸。 就见盆中清水微微泛动涟漪,随着阿芙提起大枪,清水聚成一团,好似丸子一般离开木盆。 程三五双眼微微睁大,目睹此状他着实吃了一惊。 阿芙扬臂甩手,大枪横扫,枪尖那团清水陡然化作勾月之状飞出,斩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长达丈余的深痕。 “束布成棍、凝水为兵,罡气能使柔软之物变得坚硬锋利,所谓指物成钢,大体如此。”阿芙言道:“江南越州水月斋的弟子多用披帛软索为兵器,当代斋主妙莹大师凭一条轻盈披帛,曾重创一头刀枪不入的啮铁妖兽。” “有那本事,打一根六十斤的铁锤也能活活砸死妖怪。”程三五说道。 阿芙翻了个白眼:“水月斋中都是带发修行、精研佛法的女修者,哪里会像你这样大煞风景?” “然后呢?还有别的本事么?”程三五又问。 阿芙轻轻叹气,随即默然不动,身形竟是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哪怕今夜月色明朗,也照不出她的身影,程三五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这是藏影匿形之功,罡气运转入微,可隐去身形。”阿芙的声音从空无一人处传来。 “真是活见鬼了。”程三五确实头回见识到这种本领:“我听说有些道士能够使隐身法,是不是跟这一样?” “你是说六壬藏形术,还是五行遁甲隐身法?”阿芙现身问道。 程三五哪里懂这些,撇了撇嘴:“当我没说。” “法术是另一码事,同样是隐身,具体运用可能千差万别。”阿芙有些自豪地说道:“不过就我方才藏影匿形之功,江湖上会的人没几个。” “倒不如说,懂得这一套的人,不是飞贼就是刺客,他们不会到处显摆,别人自然也不知晓。”程三五讥讽笑道。 “你这种人将来是要下拔舌地狱的,知道么?”阿芙笑眯眯地说。 程三五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就只有这些吗?看起来也不算太高明。” 阿芙懒得争辩,环顾院落四周,见到角落处有贮存清水的大缸。她掀开木盖,顺便褪下靴袜,随即翻身一跃,玉足轻盈点水而立,宛如凌波仙子、卓然超群。 “凌波不濡、踏水行步,你做得到么?”阿芙单足踮立,旋身作舞,衣裙飘摆,更显身姿窈窕。 “原来这就是水上漂。”程三五很快领悟过来:“因为内劲运转不可长久持续,所以靠着轻功踏水而行时,罡气只是落脚瞬间发动。” 阿芙略感讶异,程三五对于其他事堪称愚昧无知,但武学悟性却是超乎寻常。 “大体便是如此。”阿芙只好答道。 “刀枪不入,由软变硬,隐身法,再加一个水上漂……我明白了。”程三五盯着踏水而立的阿芙,皱眉道:“你赶紧下来,那缸水我还要喝的。” “我刚才就不该脱鞋!”阿芙被程三五气得发笑。 “想来想去,也就刀枪不入还行,等我练会了,就不用成天躲避刀剑,直接冲上去把敌人打死就好。”程三五遐想连篇。 “哪有这种好事?”阿芙坐在缸边,抬脚勾住鹿皮短靴一晃一晃:“等你撞上同样练成罡气的对手,人家刀剑之上罡气流转,照样会突破护体罡气、伤及根本。” “这不就又变回原样了?”程三五说:“还不如像我之前那样,一拳轰出去,直接打塌半间房屋。” 阿芙一双碧瞳紧盯程三五:“你现在能够发出当初的拳罡么?” 程三五潜运内劲,摆了个架势,结果定在那里好一阵,最后不得不承认道:“算了,还是乖乖抡刀砍人吧。” “所以说,你如今还做不到随心所欲发动罡气。”阿芙说这话时也觉得古怪,当初程三五那一记拳罡,威力之大世所罕见,有此武学修为之人,怎么可能无法随心发动罡气? 再次想到程三五那异于常人的自愈之能,阿芙可以肯定,程三五此人身怀不凡之秘。 “你在看什么?”程三五被对方盯得很不自在。 阿芙支着下巴笑道:“我在想,你的血到底是什么滋味?” 程三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去去去!你自己找牛羊割血喝!我要睡觉了,别来烦我。” 第25章 黄钟不振 长青先生望向远处,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初愈的双眼还能忍受。 “若非急于动身,我是想劝长青道友继续静养的。”谢志和将一个青釉瓷盅递给对方,同时说道:“这是祛凝膏,道友每日按摩穴位、导引气血时敷在双眼眉额各处,能够保固经脉。” “谢道友辛苦了。”长青先生接过瓷盅,里面是调制完备的药膏,如同羊脂玉般,气味清冽,闻之感觉鼻窍通畅。 长青先生双眼在谢志和治疗下已经能够正常视物,只是还有些畏风畏光。 跟着谢志和的步伐,长青先生来到一处静谧院落,四周丹药异香飘逸。可想而知,在此修养伤病之人恐怕已是寻常药石刀针无用,要靠熏蒸之法调和气脉。 接连掀开几重纱帘,长青先生来到一张大榻旁,上面躺着一名老者,大半张脸布满烧伤瘢痕,气若游丝,一眼望去便知油尽灯枯。 “周炼师,长青先生来探望您了。”谢志和轻声唤醒榻上老者,然后主动离开。 老者艰难睁眼,长青先生赶紧上前,语气恭敬:“弟子拜见师伯。” “看来,师弟他终究没忘了中黄观。”老者声音沙哑,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长青先生表情凝重,仅凭这一句话,他就听出面前老者胸臆气脉受伤极重。道法修炼以炼气存神为宗,气脉有损,吐纳不便,连调息涵养都不成,一身道基算是彻底废了。 “师父今番让我下山,便是为星髓一事前来。”长青先生宽慰道:“师伯暂且安心养伤,不必忧心顾虑。” “我的状况我自己清楚,道基尽废,药石罔效,如今不过是靠着丹鼎烟气吊住残命罢了。”周炼师轻叹道:“今番是我狂妄自大,即便当时隐约料到有人能够布下结界笼罩西域,仍是强行催动法力,最终引得法术反噬,无可挽回。” 长青先生无言以对,自己当初何尝不是如此?明明已经察觉到异状,却偏要不信邪,觉得凭着自己过往修持,定能克服阻碍。这兴许就是修道之人独有的傲慢自负,谁都逃不过。 “我听别人说,都护府已经找到了妖人发动结界的福地灵穴,就在庭州的一处山中天池?”周炼师问道。 “目前还不确定,弟子稍后便要动身前去查探。”长青先生当即求教:“不知师伯有什么要嘱托弟子的?” “那处山中天池我早有耳闻,只是过去无暇前往一探究竟。”周炼师言道:“如果只是寻常山中湖泊水泽,哪怕勾连方圆水脉,其实也不足以发动广大结界笼罩西域。 “但我曾翻阅史册,得知数百年前,北朝有一支兵马征伐西域,在屈支城附近遇见一条黑龙现世,目光若电、风雨相随,尔后消失不见。 “我猜想,但凡龙种,大多偏好水泽丰沛之地栖居。西域广大,却多是戈壁荒漠,也只有山中天池适合作为黑龙盘踞之所。如果那处天池真是黑龙巢窟,或可作为发动结界的福地灵穴。” 长青先生难掩惊异之色:“难不成妖人还与一条黑龙勾结?” 当今世道不比上古,真龙稀绝难见,哪怕是一些成了气候的水族妖魔,也未难以修出几分龙形。 相比起引来各方争夺的星髓,一条黑龙现世恐怕更加令人震惊。 “不好说。”周炼师微微摇头:“真龙桀骜难驯,不是仅凭武力便能令其效命,具体如何,还要你们细加查探。” “弟子明白。”长青先生随后又问:“如今西域为结界所笼罩,师伯可有因应之法?” “道门法术大多勾招天地之气方能施行,佛门之中也有真言迎请大日如来及各部伽蓝等身加持,可如今在结界之中,这些法术都不能用。” 周炼师话说得多了,略略有些疲乏,长青先生端来温水,让他浅抿一口,喘息片刻后继续说: “除此以外,占测卜算同样一片混沌,我估计是因为那结界发动起来,气象宏大,难以遮掩,所以要在结界中添上这么一重手段,以作防备。” “可是……就弟子经历来看,那妖人似乎一直密切留意星髓动向,从而能在大漠中为妖魔与贼寇指引方位。”长青先生问道:“这就仿佛是他能做的事情,我们一概不能做。” 周炼师深思良久,严肃道:“帝御天关,运枢机而制地。神司地禁,赞纲纪以承天。那妖人并非单纯发动结界,而是勾勒经纬、作成法度,此绝非寻常之辈。” 长青先生这下也略感不安起来:“莫非是如同祖天师那般,于蜀地设二十四治福庭鬼狱,涵蓄真气、化生万物,能收世间妖邪鬼祟以禁之?” “虽非一致,却也有几分近似了。”周炼师说:“能够发动此等结界,那妖人于法术一途有宗师气象。不曾想祆教竟能出现此等人物。” 长青先生低声告知:“宝昌社曾与此人交手,并将其逼退,而且得知这妖人非是祆教出身。” “宝昌社?”周炼师面露讶色:“就算他们当中有高手,又岂能逼退这等厉害人物?” “据说是那程三五一记拳罡将那妖人逼走。”长青先生言道。 “程三五?我听说过这人,没想到……”周炼师沉吟道:“如今想要对付妖人,或许还真是要靠武艺高深、罡气暴烈之辈,强行压制法术,方有几分胜算。” “但前提是能与那妖人面对面交手。”长青先生无奈道:“眼下唯独此事最难了。” 想要对付法术之士,通常难处并不是正面厮杀,而是能够明确对方所在。即便是那些不入流的江湖术士,也能够做到不露形迹便在富贵人家装神弄鬼。 而眼下除了程三五那几个,谁也不曾亲眼见过那妖人,都护府的寻常将士要是正面遇上,恐怕还是不明所以,可谓防不胜防。 “如果山中天池当真是发动结界的福地灵穴,妖人应当就在左近守护,反而不会轻易远离。我如今这般模样,是帮不了你们了。”周炼师勉强示意榻旁,就见木架之上放置了一个黄铜小钟,表面符篆罗列,顶端缀了一条五色丝绦,玄奥不凡。 “你拿去吧。”周炼师言道。 “这……这可是十二太黄钟,是中黄观的镇山之宝,怎能……”长青先生也愣住了。 “法器再珍贵,也要为人所用才能发挥,否则便是如粪土一般。”周炼师艰难提起精神:“当年师弟与我等一众同门不和,独自离开了崆峒山中黄观。 “我曾恼他骄矜自负,但后来听说他在嵩岳另开一门、宣讲道法,颇受推崇,我也很是欣慰。十二太黄钟暂时托付于你,我能放心。待得事情完毕,你再将其送回中黄观便是。” 长青先生内心既激动又哀伤,他何尝不知周炼师这是在交代后事,当即起身拜谢。周炼师松了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眼:“你且去吧,我累了。” 当长青先生带着十二太黄钟走出院落时,正好见到谢志和正在清点药物,身材高大的程三五像是逛集市般,满脸好奇地左顾右盼。 “伱总算出来了,我都等半天了。”程三五望见长青先生,直言道:“齐大都护找我们过去议事,走吧。” 长青先生把十二太黄钟收好,跟谢志和道一声告辞,然后跟着程三五离开。 程三五盯着长青先生打量一阵,他斜瞥一眼:“你待如何?” “你眼眶红了,是眼睛没治好?”程三五问。 长青先生深纳一气,压下泪意,板着脸说:“不是。” “哦,那就是哭了。”程三五脸上尽是看笑话的神色。 “我不能哭吗?”长青先生也是来了脾气,站定反驳道:“你这无知莽夫又懂什么?修道之人道基尽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程三五哪里懂这些,只好耸了耸肩膀,算是作罢。 两人来到都护府外,经过通报之后,卸下随身兵刃前往正堂。一路上除了兵士森严守备,墙壁门板上还镇贴了此前不曾见到的符咒,正堂之外甚至拉起红漆绳结环绕三圈。 长青先生看得出来,这是有专人设下结界,防止法术窥探,等下肯定是要商谈机密大事了。 进入正堂,除了齐大都护父子,以及提前来到的苏望廷与阿芙,另外还有数人,囊括僧道,显然都是都护府的术者。 “人到齐了。”齐大都护示意众人落座,开门见山说道:“此次召集诸位,便是要商议接下来安排。目前本府已经找到疑似妖人发动结界的福地灵穴,但还需要几位亲自走一趟。有什么提议,诸位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苏望廷最先开口:“虽说已经找到大致方位,可我等曾与妖人亲自打过照面,而对方似乎又能以法术窥视我等一举一动,贸然前往,恐怕难以成事。” “这不成问题。”齐大都护望向另一边:“尚道长,东西带来了么?” 就见一位挺着将军肚的黑胖道人给苏望廷一行递来几面木牌,上面用朱砂绘制符咒。 “这是北斗藏魂符,佩戴在身,能够隔绝法术占测。”尚道长言道:“如果那妖人真的施展法术占验你们方位,符牌也会有所感应,光芒自发。” 长青先生端详一阵,问道:“仅凭此物恐怕略有不足。我们肯定要和都护府兵马同行,人多势众则声势显着,哪怕不用法术占测,仅凭斥候游骑也能察觉动向。” “所以除了你们,本府会另外调遣数十支人马,分派各地,既是清剿余孽残党,也是作为掩护。”齐大都护言道:“而且本府也会亲自动身,以巡查各地的名义前往庭州。” “直接去庭州?不会引起妖人戒备么?”长青先生问道。 “就是要他戒备,好把他剩下的人手全都钓出来。”齐大都护言道:“这妖人布局深远,肯定会留意本府一举一动。如果他的巢穴果真在庭州,那他不可能毫无动作,最好就是派一支人手,将本府兵马引开。” 苏望廷当即接话道:“而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直接前往天池。” “正是。”齐大都护望向旁边一位缁衣老僧:“善智大师,妖人借祆教之名作乱,还要劳烦您鼎力相助。” 都护府中虽然有周炼师这样的道门高人,然而道门在西域远谈不上兴盛,他们在都护府内任职,要么是朝廷派遣,要么是齐大都护本人招揽延请。 然而佛门与祆教在西域,才是真正的两教相争。部分祆教教众公然打砸佛寺、毁坏佛像,引起僧众不满,反过来执杖持械闯入祆坊、扑灭圣火。 两教矛盾由来已久,到了谁也说不清起因缘由的程度,甚至在大夏攻略西域之前便是如此。当年为了护持各自教门,两家都在笼络西域的邦国王公,斗得天昏地暗。 虽然在场只有善智大师一名僧人,可他门下僧众弟子有三百多人,一部分是修持真言的法力僧,其余则是荤素不忌的武僧,是真能拼斗厮杀的狠角色。 “老僧受大夏供奉多年,理应报还。”善智大师合十言道:“此去庭州,老僧将率门下弟子单独一路去往天池,广诵真言、大唱梵呗,超度亡灵之余,梵音传响,震荡山川,可令外道结界根基松动。” “甚好。”齐大都护然后望向程三五:“如果真能在天池找到妖人,你有把握对付他么?” 虽然程三五最近几日习练武艺,但他仍是没法施展出那强悍拳罡。不过面对齐大都护,程三五豪气万丈,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叉手道:“请大都护放心,我保证将那妖人打死!” 齐大都护微微颔首,可他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随后又说:“长青先生是否也要随行一同?” “那是自然。”长青先生取出十二太黄钟:“周炼师已对我多加嘱托,必定竭力弥平祸乱!” 齐大都护最后望向阿芙,起身拱手问道:“本府已经安排完毕,不知上使是否有其他吩咐?” “我跟程三五他们一路。”阿芙补充一句:“此番诛除妖人,全赖大都护擘画,我会如实上报。” 第26章 手握星辰 随着一连串如琉璃破碎的细密声响,封印着黑玉匣的六字大明咒似烟尘飘散,精纯凝炼的佛门咒力在猛烈炽热的光芒中化彻底瓦解。 安屈提一顿铜杖,整座镜殿微微颤动,在百十镜面中交错映射的光柱瞬间消散,位于山腹之中的殿室霎时黯淡下来。 不等余温散尽,安屈提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黑玉匣。仔细端详,此物不复先前光滑油润的色泽,宛如墨块一般漆黑粗糙。轻轻一捏,整个黑玉匣好似脆弱土块,直接碎裂。 吹散灰渣碎屑,露出一枚指头大小的金色圆珠,内里通透好比琥珀,细心观察,能够发现里面有数不尽的星辰光毫,正在以玄妙方式旋绕游移,在指端方寸之间构成一幅星河图景,弘大又精微,仿佛极大与极小在此刻变得难以区分。 即便是阅历丰富如安屈提,当他亲自将一枚星髓握在手中,照样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眼看多年谋划布局即将成功,永恒的生命正在朝自己招手,灵魂仿佛要先一步升华。 深呼吸一阵,按捺激荡心绪,星髓似乎也与安屈提发生细微共鸣,点点光毫在镜殿中若隐若现,交织成各种法术。 安屈提见状赶紧专注心神,小心操控着向外散逸的法力,令其复归平静,心中暗道:“真不愧是星髓,对法术的增强达到超乎常理的程度,几乎可以说是敏感了。” 安屈提可不是那种初逢奇遇便要欣喜若狂、忘乎所以的后生晚辈,星髓这种东西运用得当,固然是能让自己迈向不朽。可要是操作起来不甚严谨,同样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小心收好星髓,安屈提来到神宫之外,站在水波潺潺的天池岸边,仰头观察天上太阳方位,心中默算着时辰。 “何事?”察觉到郭利贞前来,安屈提头也不回地问道。 “禀告教主,金雕部的大巫发现都护府最近几日大举调动兵马,其中以齐景阳为首的三千多人正在往庭州赶来。”郭利贞言道。 安屈提眉头微皱,他一挥鹰翅铜杖,脚边湖水平静如镜,同时抬手结印,遥指水面,秘咒之声宛如耳边絮语环绕四周。郭利贞站在附近,只觉得一阵不适,仿佛有人把手伸进脑中轻轻抓挠,他赶紧退开数十步,这才稍微缓和。 片刻之后,水面涟漪荡漾,光影明灭,浮现出骑在马背上的齐大都护,众多兵士沿着官道行进,时不时有轻骑赶来汇报军情。 安屈提催动法力,缓缓突破一层无形障碍,水面景象变得越发清晰,同时也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让萧都护带一千步卒和两百骑到伦台县汇合,本府自有安排……” 一听到伦台县,安屈提脸色不由得一变,他还想继续探查,却见齐大都护毫无征兆地抬头,隔着法术窥探与自己四目相对,惊得他赶紧撤去法术,湖面复归波澜。 “教主,发生何事了?”郭利贞上前问道。 安屈提心潮涌动,方才与齐大都护隔空对视,即便是依靠法术,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武学高手的澎湃杀意。 那种杀意不是光靠磨练武艺就能拥有的,必须经历过战场上尸山血海的杀伐才能养就。凡夫俗子或许无法体会,可安屈提这种精通法术、久研心神之人,反而会有更强烈的感受。 “齐景阳是冲着圣祭湖来的,断然不会有错。”安屈提立刻就做出判断。 “莫非此地暴露了?”郭利贞不解:“可是除了教中长老,其余教众并不清楚我们在这里秘密议事。” “或许有人口风不严,无意中泄露出去。”安屈提转念又道:“但也可能是大都护府察觉到地上天国的破绽。” 郭利贞担忧道:“难道地上天国尚不完善么?” 听到这个质疑,安屈提立刻警觉,挺直身板,表情庄重地解释说:“你要明白,从来只有大光明尊才能开创至圣至善的天国,我们在凡间的一切努力与成就,都不过是对大光明尊的拙劣效仿。 “我在圣祭湖这里发动的天国祭礼,是希望能够接引迷途之人皈依光明,让他们明白大光明尊从来不曾抛弃他们。既然我们身在群魔横行的凡间,天国祭礼总归是不完善的,甚至可能要面对秽恶魔类的破坏。” “原来如此。”郭利贞恍然大悟。 安屈提见对方信服,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相比起石陀揭、康福谛这些为了权力财富而效命之人,郭利贞的忠诚则是出于无比纯粹的“信仰”。 郭利贞再怎么说,也是受中原儒学熏陶出来的人才,尽管他迂腐耿直,可仅凭书上的圣训教谕,是断然不能说服他的。 幸好安屈提游历各方、见多识广,从各家各教的学说中拣选精华,硬是糅合出一堆不伦不类的教义,多少骗到了郭利贞。 至于那什么“地上天国祭礼”,更是全然胡扯。那是安屈提参考了佛门的曼荼罗坛城法、道门的设治立狱,还有自己从西方各处古代遗迹中考据复原的结界法术,最终才得以开创的成果,跟什么大光明尊毫无关系。 只有无知庸俗的蠢货才会沉迷于天堂地狱的说法,就安屈提一路所见所闻,各家各教最顶尖的一批人,也不会被类似说法所惑。 但越接近下层平民,越是沉迷于天堂地狱之说。可笑的是,安屈提发现祆教最喜欢谈什么光明黑暗、善良邪恶、天堂地狱,非要将世间一切分成对立两端来看待,而且最终还是光明必定战胜黑暗的幼稚论调。 波斯灭国,祆教虽是逐渐走向衰败,可是安屈提发现,这种天堂地狱之说却反过来熏染其他教门,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教主,接下来要怎么办?”郭利贞问道。 “我即将举行圣祭,在圣祭完成之前,我抽不开身。”安屈提开始觉得局势不妙了:“大都护府倾巢而出,就凭我们眼下人手,只怕难以抗衡。” 郭利贞言道:“话虽如此,可大都护府眼下分兵各处,教主不必太过忧虑。” “不!其他地方的分兵都不用理会,那是齐景阳用来搅乱局面,为了掩护他前来庭州对付我们的真实用意。”安屈提十分笃定地说道:“必须要将他引开,不能让他接近圣祭湖。” “此事交由我来办就好。”郭利贞主动挺身而出:“只是我尚有一事要禀明教主。” “说。” “如今想要聚集人手与大都护府兵马抗衡,务必要有绝大权威方可号令众人,甚至在必要之时,斩杀一二忤逆之辈才能立威。”郭利贞言道:“除此以外,下属还需要一件代表教主的信物,这样才能让众人信服。” 换做是其他时候,安屈提估计都要怀疑郭利贞是不是存有异心,但他确实没有几个能够信赖之人,想要拖延时日,就必须对郭利贞委以重任、托付大权。 “这是神鹰捧火杖,象征护卫大光明尊与祆教的无上威严。”安屈提将鹰翅铜杖递给郭利贞:“此杖是当年波斯国都被攻破之时,我匆忙带走的圣物,如今暂时托付于你。只要对大光明尊保持虔诚,自然可得圣物护佑。见此物如本教主亲临,不服从者,你可随意处置。” 安屈提这话还真不是扯谎,他的确见证了波斯如何一步步兵败国亡。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趁机盗取了祆教珍宝,否则也不能在西域打开局面。 “下属务必竭尽全力拖延敌军,祝教主完成圣祭。”郭利贞恭敬接过鹰翅铜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光芒。 望着郭利贞离去的背影,安屈提很清楚,那些不愿受郭利贞约束的人肯定要遭殃了。 “也罢,薪不尽火不灭,就让你们这些人为了那点愚痴念想烧光拼光好了。”安屈提下定决心,在完成转化仪式之后,就此远离西域,改头换面到别处重新开始,这份祆教基业不要也罢。 …… “眼角还要再长一点,对……这家伙顶着一张臭脸,好像谁都看不起。” 一座位于山谷的驿站中,程三五端着面饼啃得不亦乐乎,一名都护府军吏得知程三五曾经与妖人头目交过手,而他擅长描绘人物图形,于是向程三五询问妖人相貌,手握炭笔,在纸上一点点描绘成型。 程三五几人并没有跟随齐大都护前往庭州,而是和齐知义一同,随行的还有一支三百多人的精锐兵士,都是由齐知义亲自选拔,一个个弓马娴熟、步骑俱佳。 除却随行术者,其中还有一些人精通奇技淫巧,比如这位擅画图形的胡人军吏。 “你这本事,估计都能去给和尚们画壁画了。”程三五看着已经画成的长须老人,跟先前那晚所见几无差别,尤其是老人脸上那威严中带着几分阴险自负的神色,惟妙惟肖,他发狠道:“再让我看到这张臭脸,肯定一拳打烂!” 胡人军吏苦笑摇头,他也说得一口流利汉话:“我原本就是画壁画的,可惜犯了事,被赶出来自谋生路。” “犯了啥事?”程三五顺口问道,然后从随身包袱中找出一只烧鸡,嘀咕道:“都放凉了,没劲。” 军吏把妖人图形递给他人传阅,让众将士认清敌方首脑,然后回来对程三五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一天偶然见到寺中长老与女香客偷情,我……当时兴致一来,拿出笔墨绘制写照,结果让人发现,差点被乱棍打死。” 程三五闻言冷哼一声:“这些好色秃驴是嫌金帛供养不够,还要女香客伺候是吧?” 军吏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军中不乏崇信佛道神圣之人,他也不敢随便说话。 程三五刚啃了半只凉烧鸡,长青先生便来到近前,呵斥道:“你怎么还在吃?这一路上但凡歇息伱就吃个不停,居然还要他人马匹帮你驮运干粮!” “我不提前填饱肚子,到时候厮杀起来没有力气可就糟了。”程三五只得将剩下半只烧鸡包起收好。 “赶紧过来,准备出发了。”即便长青先生知道程三五武功高超,但还是对此人粗鲁愚昧感到厌恶。 程三五起身拍拍屁股,跟着长青先生来到驿站外,见到苏望廷和齐知义正在低声商量,阿芙则像是一抹红影,独自站在高处眺望。 “怎么样?接下来往哪里走?”程三五问道。 “斥候已经找到一条小路,能够翻越天山,直抵天池西南。”苏望廷说道。 “那就出发。”程三五见对面两人表情严肃,又问:“这条路不好走?” 苏望廷说:“小路附近有尸鹫盘踞,数量似乎还不少。” “这里是它们老巢?”程三五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当初那头大尸鹫便是从这里出发的?” “兴许是吧。”苏望廷沉思计较。 “我们如今担心,那些尸鹫可能是妖人安置在此的耳目。”齐知义说:“就像军营周围布置的巡哨,要先将他们拔除才好继续前进。” 程三五不解道:“可斥候不是发现尸鹫了么?那我们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斥候人少,而且打扮成牧民猎手,在这一带并不稀奇。可要是几百人翻山越岭,那就没法隐瞒了。”苏望廷说:“所以我打算让你带几个人,去把尸鹫巢穴毁了,将那里的妖魔消灭干净。” “我是没问题,可谁跟我一块去呢?”程三五问。 “还能有谁?自然是我。”长青先生不情不愿地说道:“如果妖人在尸鹫巢穴做了什么布置,起码要有人应付。法术之事,你这一介莽夫处理得来么?” “行行行,你厉害。”程三五随后又问:“齐小将军呢?要不要一起来?” “你这就说笑了,我带着几百人,自然是走不开的。”齐知义笑着说:“苏掌事也要给我帮忙,你再挑别人。” “那还能有谁?”程三五扭头转身,朝着驿站楼顶招手:“喂,你肯定都听见了吧?去不去斩妖除魔,给句准话!” 阿芙飞身跃下,落地之时悄然无声,轻盈得不可思议。她轻拨发梢,淡然道:“除了我,你还能想到谁?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天黑才好动手。” 第27章 狂锋斩妖 寒风呼啸,夹杂着点点细微雨雪,落在脸上好比利刃钢针一般,让人怀疑老天是不是要把自己皮肉割下一块。 “尸鹫巢穴就在崖壁高处。”一团青烟落下,阿芙现身言道。 程三五眨了眨眼,他得到长青先生法术加持,即便是黑夜照样视物如常。极力望去,在一片凹凸不平的山崖上,隐约能看见飞禽用树枝搭造的鸟巢,还能看到一些牲畜白骨遗落在下方四处。 “刚才我去看过,尸鹫巢穴是一个深邃洞窟,外围并无守备。”阿芙说:“洞窟有用法术开凿的痕迹,边缘处方方正正,应该就是专门用于豢养尸鹫的地方。” 长青先生沉思道:“尸鹫这种妖物偏好居处污秽腐臭之地,如此能够滋养体内腐毒之气,看来要准备辟除瘴毒,才能深入内中。” “原来妖鸟身上的黑烟是这么来的?”程三五想起当初那只大尸鹫,略感反胃:“这不就是在烂肉堆里沤臭吗?” “岂是如此简单?”长青先生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枚丹丸,递给两人:“这是辟毒丹,现在就服下。” “我不需要。”阿芙摇头。 程三五伸手接过,也不多问,仰头吞下,取出腰间革囊,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长青先生自己也服下丹丸,接着说:“尸鹫以血肉魂魄为食,成气候的尸鹫不仅可以到处散布腐毒,为祸一方,还能够聚敛亡魂,受其驱使。” “就像那些使唤小鬼的游方道士?”程三五整理一下随身兵刃,扎紧腰带。 “旁门败类,岂可称道?”长青先生甚是不悦。 程三五也不争辩:“准备好了就赶紧上去,把这群妖鸟杀个精光!” 妖魔巢穴位于崖壁高处,不过对于这三人来说并不算难以企及。 虽然程三五不会什么蛛行游墙的高明轻功,可照样能像猿猴般攀援纵跃。而长青先生手捻法诀、轻撩袍摆,身轻如鸿,足尖轻点崖壁,快步直上。至于阿芙就更轻松了,她化作一团青烟直达巢穴门前。 程三五是最后一个抵达的,他刚刚站稳,就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腐烂恶臭从洞窟传出,连忙捂住口鼻。 “搞什么鬼?你的丹药不管用啊!”程三五低声骂道。 长青先生也被熏得眉头紧锁:“辟毒丹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辟除毒瘴,可不管气味如何。” 程三五拔出横刀,强忍道:“不管了,妖鸟估计是睡着了,正好一网打尽。” 此处位于崖壁高处的巢穴洞口足有两丈多高,常人进出毫无障碍,程三五带头先行,阿芙化作青烟盘旋侦察,长青先生抬手轻触洞口周围平整山岩,心中已有计较。 三人逐渐深入,可以感受到巢穴内中潮湿温热,脚下分不清是粪便亦或腐烂血肉,角落处还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蘑菇团。 好在程三五见惯了厮杀场面,忍一忍就习惯了,他落脚稳重,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反倒是长青先生脸色越发难看。 然而三人一路上都不曾发现尸鹫踪迹,一些分叉小路尽头,除了堆满各种牲畜的白骨,不见一头活物。 程三五心中满是疑窦,回头望向长青先生,对方只是阴沉着脸指着一条向下蜿蜒的通道,那里有微弱光芒传出。阿芙仗着化雾而行,先去查探状况。 片刻之后阿芙折返回来:“是一个祭坛,所有尸鹫都聚在那里。” “祭坛?”程三五不解。 “有一头尸鹫修成人形了。”阿芙言道:“半人半鸟的模样,周身气息不比寻常,所有尸鹫似乎都听它号令,祭坛上鬼火盘旋,可能在修炼妖法。” “聚在一块正好,把他们统统料理了。”程三五有些兴奋。 “它……长了几对翅膀?”长青先生问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阿芙想了一下:“它的手臂应是一对翅膀变化而成,背上似乎还有一对,身上羽毛也尚未褪尽。” “羽人?”长青先生沉吟一阵,示意程三五近前,取出十二太黄钟,绕着程三五一边默诵法咒、一边晃动铜钟。 铜钟晃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程三五只觉得一股微妙力量笼罩而下,身子变得轻盈许多,仿佛能够一蹦五六丈,连同手中横刀也蒙上一层凛凛寒芒。 “我给你加持了两道法术,分别是‘黄中策气斩妖神刀’与‘白羽黑翮登空飞步’,前者能让你轻易重创妖邪之躯,后者可助你腾挪躲闪。”长青先生低声言道。 程三五愣了一下,那些法术名头他没一个能记下来,但功效算是听明白了:“没有护身法术吗?我可不想被咬得四肢不全。” 长青先生无奈取出符咒,面露不舍地引动法力点燃,剑指遥对程三五。 “这是铁衣不解术,你此刻如同全身披挂铁甲,足可抵御尸鹫撕咬。” 自从长青先生得知程三五赤手空拳打败吴茂才,他就明白五兵销偃术有不足之处。这铁衣不解术是他追随达观真人修习所得,糅合了兵阴阳家的巫觋祝咒,并不算十分正宗的道门法术。而且眼下没法勾招天地之气,单凭自己要绘制这么一道符咒,颇耗法力,长青先生手中仅有两张,原本还想留给自己的。 只是考虑到等下还要靠程三五在正面与妖物拼杀,只好把各种法术加持在他身上了。 程三五受到法术加持,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力量,跃跃欲试:“我来打头阵,吸引那帮妖鸟,你们绕到侧后,就盯着落单的杀,别让它们逃脱了。” 长青先生无话可说,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就见程三五迈着兴奋步伐穿过通道,前方幽幽蓝光越发显眼,还能听见内中传出难以听懂的诵祷之声。 “妖怪也会念经?” 程三五心下暗笑,等他走至通道尽头,眼前是一处空旷洞室,四根巨大石柱撑持上方岩层,中央一座是圆形祭坛,用雪白人头骨堆成几座小山,点点鬼火就在头骨堆周围飘动闪烁。 而在祭坛外,一道人影笔直站立,约略看得出是女子身形,背上长有一对黑羽翅膀,收拢并起,张开的双臂正如阿芙所言,还带有浓密翅羽,那古怪的诵祷之声便是从她口中发出。 至于女妖身后,则是几十头牛犊大小的尸鹫,排列齐整地聆听那女妖诵祷,似乎颇为虔诚。 这些妖怪全都背对着程三五,并未察觉他的到来。程三五生出了调笑心思,悄悄捡起一枚石头,朝着女妖后脑扔了过去。 一声闷响,女妖诵祷声霎时停顿,群妖纷纷回头,双眼浮现恶毒之意。 “哟,在这开法会呢?怎么不叫上我?”程三五闲庭信步上前,正好瞧见那女妖脸上也长着羽毛,口鼻位置还顶着一张鸟喙,面容狰狞骇人。 也不知这女妖是否听懂,她鸟喙一张,发出刺耳尖啼,在洞室之中回荡不绝,几十头尸鹫也一起发作尖叫。 “吵死了——!!” 程三五胸中豪气翻涌,怒喝一声,宛如平地惊雷,甚至盖过群妖尖叫,同时迈步蹬地,脚下地面裂纹迸现,身形如离弦锐箭,直扑群妖而去。 有“白羽黑翮登空飞步”加持,程三五觉得自己好似羽毛那样轻盈,又不会被狂风吹拂而胡乱飞舞,能够轻松掌握身形挪移。 就见程三五凌空旋身,横刀随之如龙风急旋,刀光乱闪,悍然撞入尸鹫群中,炸起一片血花碎羽。 为首女妖没料到来者如此凶猛,她张开双臂双翼,振翅鼓动,一阵阴风呼啸吹出。 程三五身形一滞,刀锋离着女妖还有七八尺,随即被她扇飞急退。 “杀!”此时女妖口吐人言,发号施令,其余尸鹫同样振翅起飞,它们借阴风助势,朝着程三五群起而攻。 “哪有这么容易?!” 程三五落地按住身形,不顾阴风触及发肤、凝结薄霜,左右趟步腾挪,横刀连环快斩,仗着铁衣不解术保护,任由尸鹫铁喙钢爪加身,与它们缠斗起来。 由于横刀也受到法术加持,道门斩妖玄功配上程三五强横内劲,刀锋过处好似秋风扫落叶,这群尸鹫死伤连连,似乎不比鸡崽厉害多少。 程三五杀得起兴,甚至趁机抓住一只尸鹫的脖颈,将它当做钝器乱摔乱砸,一时间污血横流、腐毒弥漫。 眼看后代子嗣接连死伤,为首女妖尖啸一声,挥手招动祭坛一点鬼火,化为熊熊火浪袭来。 程三五本能感应危机,甩脱群妖纵身跃出,躲过凶险一击。 那幽蓝火浪并无灼热扑面,反倒是像方才那阴风般,透着彻骨寒意。程三五料定,若是被那鬼火扑中,就算有护身法术,也要被冻得筋骨僵硬、气息不继。 眼见程三五躲过鬼火,那女妖也干脆舍远求近,背上双翼一振,身形化作一道迅捷黑影,瞬间扑到程三五面前。 “好快!” 程三五猛然一惊,见那女妖抬臂伸手,指甲陡然变长变利,好似锐利剑锋直抵心窝而来,分明是打算一举掏出心肝内脏。 程三五不敢赌护身法术能否抵挡,好在他意发并行,念头起处、不待细想,横刀便已插进女妖利爪缝隙,随即运劲一绞,要将她五指绞碎。 不过女妖反应也是极快,振翅倒飞,同时卷动磅礴阴风吹向程三五,拉开彼此距离。 “好妖怪,再来!”程三五无比享受厮杀之趣,他进步猛攻,刀光连绵,好似展开一匹银绸。 女妖双手利爪如刃,连连招架,两者交击迸出点点火星。她见程三五凶恶难缠,再度振翅抽退,回到祭坛边上,意图引动鬼火施展法术。 就在这一弹指的时机,阿芙宛如鬼魅,在女妖身后出现,马首短刀裂风而出,重重落在女妖背后,直接斩下一翅。 女妖受创尖啸,发狂回身挥爪,可这又怎能抓住化雾遁走的母夜叉? 阿芙极少显露真正实力,仅此防不胜防的一刀,真不知多少高手因此遭殃。 目睹此等情形的程三五没有多想,飞身至女妖面前,狂攻逼杀。 与此同时,察觉败局已定的尸鹫纷纷外逃,而潜藏不露的长青先生终于出手,就见他手捻法诀,真气饱提、内火外燃,指间黄符火光飙升。 随着一声朗喝,长青先生扬臂飞符,黄符瞬息化为栲栳大小的火团,带着熔金销铁的恐怖热力,飞进尸鹫群中轰然一爆! 道门离火不止用于烧炼金丹,同样也能克制诸般妖魔鬼怪。这群尸鹫逃脱程三五斩妖刀锋,却躲不过长青先生的焚邪烈火,瞬间血肉俱焦、粉身碎骨。 惊见子嗣死伤殆尽,女妖悲恨交加,多处崩缺的利爪勉力逼开程三五,随即发出凄厉尖叫,声浪扩散而出,震得洞室微颤,顶上石屑剥落。 “找死!” 程三五直面尖啸,却是全然无事模样,他本能察觉女妖意图玉石俱焚,当即双臂奋力掷出横刀,正中女妖胸口。 女妖尖啸一断,程三五上前按住刀柄,深深推入,贯穿女妖躯干,将她钉倒在祭坛边上。 “我让伱叫!”程三五怒喝挥拳,狠狠砸在女妖那张狰狞非人的脸上。 十几拳下来,女妖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脱力瘫倒,脑后石板甚至磕出裂痕。 “你……”女妖体魄顽强,换作常人,此刻脑袋恐怕早已被砸成一滩碎骨烂肉。 “要说遗言?”程三五起身踩住女妖身躯,缓缓拔出横刀。 “你身上……有我夫君的……气味。”女妖声若游丝,横刀每拔出一寸,都给她带来莫大痛苦。 “你夫君?”程三五当即明白,笑出声来:“那头大尸鹫是你的夫君?妖怪也有夫妇?” 洞室内的战斗已经结束,阿芙与长青先生走近前来,没有说话。 “主人……不会饶恕你们。”女妖艰难说道。 “我管他是谁,照样要死!”程三五不再废话,干脆利落斩下女妖首级。 松了一口气的程三五甩血收刀,环顾周围一圈:“看来都消灭干净了?还是法术好用啊,几下就搞定了。” 而长青先生与阿芙都紧盯着女妖尸体,不约而同露出疑惑表情。 “怎么?有啥好看的?”程三五问道。 “她没变回妖物原身。”长青先生神色凝重,盯着女妖那一动不动的尸体,说道:“这就是她的原身。” 第28章 无信无义 “什么意思?”程三五没听懂,上前踢了女妖尸体一脚,确定她已经死绝。 长青先生解释说:“妖物修炼有成,或能变化人形。可一旦身死,就会现出原身模样。此妖已死,尸身却没有丝毫变化。” “管她变不变。”程三五全然不在乎,直言道:“只有被砍死的妖魔才是好妖魔。” 说这话时,程三五恰好看见阿芙盯着自己,表情微妙,他连忙说:“我没说你。” 阿芙只是淡淡一笑,让人无法揣测她心中所想。而长青先生朝程三五伸手示意:“你的刀借我一用。” 程三五闻言照做,就见长青先生握着斩妖法力尚未消散的横刀,小心剖开女妖胸腹,露出内中腑脏,然后俯下身去拨弄一阵,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她不是寻常妖物,对不对?”阿芙似乎早已知晓。 “传说久远之前,西域有体生羽毛、碧眼方瞳的神人,中原之人偶有耳闻,鲜少亲眼目睹,道门曾将其视为修炼有成、身生异象的仙家。”长青先生看着身首分离的女妖尸体:“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就是此等族类。” “鸟人就鸟人,还什么神人仙家。”程三五指着祭坛上堆成小山的头骨:“搞出这种东西的家伙,还能当成神仙来拜么?” 长青先生起身问道:“她刚才提到的‘夫君’,是被你斩杀的尸鹫么?” “确切来说,是彭宁杀的。”程三五补充一句:“就是内侍省安插在白马社的人手。” 阿芙也不在意,长青先生交还横刀,言道:“妖物结成夫妇的事情,我过去也听说过,但一般而言,只有相同族类会这么做。这名羽人能够和尸鹫共处,在族群中俨然主母身份,想来是那名假教主操弄所成。” “你以前见过这种鸟人么?”程三五询问阿芙。 “见过相似的。”阿芙的话语引起另外两人留心:“但是跟中原道门不同,我的故乡一贯将这种披毛戴角之流视为邪魔,务求除之而后快。” 程三五颇为好奇:“怎么?还有其他模样的?” “有半人半马的,也有牛角羊蹄的。”阿芙似乎不愿提及过往之事。 “这些东西在中原好像不多见?”程三五问道。 长青先生略微不屑:“那是你书看得少。古籍之中不乏各种奇形怪状的化外之民。只不过中原人道昌盛,这些化外之民自然退避。” “我看是被老祖宗杀光了吧?”程三五笑道。 长青先生没有理会这些,转而仔细打量着祭坛:“这是在炼化亡魂?我听说你们那天夜里对上妖人时,穆悉德早已身死?” “应该是了,尸体伤口像是死了好几天的。”程三五想起那晚的经历,自己失手砍下穆悉德头颅,却不见有鲜血流出,状况无比诡异:“可我不明白,老苏在白天时亲自见过穆悉德,如果是死人,他没理由察觉不到啊。” “兴许是驱役尸骸的邪法。”长青先生同样陷入困惑:“但是让亡者维持活人形貌,还能对谈如常,这等法术我还是头回见识,说不定与这个祭坛有关。” 程三五望向头骨堆,此时还有几点鬼火发出幽幽蓝光,他发起狠来:“那干脆砸了它,省得那家伙继续操纵尸体。” 长青先生谨慎言道:“伱不懂其中奥妙,这种祭坛往往与打造之人有着微妙勾连,一旦被毁,其主立刻生出感应。” “难不成就这样放着不管?”程三五反问道:“要是等我们杀到天池,那妖人挥挥手招来一大堆行尸,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长青先生陷入两难,此时阿芙提醒说:“别忘了,这女妖称呼对方为主人,她的死很可能引起那个幕后黑手的警觉。无论如何,我们也没有退路可言。” 无奈接受这个结果的长青先生只得点头应允,程三五当即拔刀登坛,上去一脚就将人头骨堆踢散。 …… “嗯?” 安屈提停下手上动作,他面前是一个构造精巧的星轨仪,正要将各色宝石安置在不同轨道上,而金黄色的星髓居于最中央,成众星环绕朝拱之势。 挥手招来一面镜子,内中光影一阵混沌不明,安屈提接连几次施法,片刻后才能看见早已破败不堪的祭坛洞室,羽人女妖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其余尸鹫更是只剩下焦黑肉团。 “居然会从这个方向绕过来。” 安屈提沉默一阵,镜中景象并无其他人的踪迹,想来尸鹫败亡得极快,也来不及向外传递消息。 “不是等闲之辈啊。”安屈提挥手散去镜中景象,然后聚精会神再施法术,镜面光影扭动不息,仿佛隔着一层窗户纸,偏偏就是没法戳破,看清内中事物。 “果然。”安屈提撤去法术,从容笑道:“妙明神目找不到程三五,想来是用法术遮掩了行迹与方位。这种时候藏头缩尾,用意反倒再明显不过了。” 对于安屈提来说,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为四镇大都护所容,很多人都想着要报复自己。关键只需要知道这些人的大体动向,其余事情安屈提自己就能推想明白。 “齐景阳那边也是疑兵。”安屈提立刻做出判断:“他们真正目的是派小股精锐,走小路直抵天池……这是料定我身边人手不足、防备空虚?” 安屈提久历世事、见识深广,此刻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为了不受干扰地完成转化仪式,他甚至让所有下属离开天池。说到底,安屈提也不信任那些笼络而来的手下。 “不过只派小股精锐前来突袭,是否把我看得太轻了?”安屈提淡淡一笑,没再费心多想,重新将心思专注在眼前星轨仪,将最后一枚宝石镶嵌在上。 当星轨仪完成之后,安屈提迫不及待地施法催动,外围宝石在星轨圆环带动下旋绕不停,玄奥复杂的力量汇聚交织,渐渐与最中央的星髓产生共鸣,升腾起绚烂多彩的焰光。 安屈提的脸庞被熊熊焰光映得五颜六色,他面露狂喜神态,张开双臂高声道:“要来就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们垂死挣扎的模样!” …… 望着站在高处的郭利贞,他手扶鹰翅铜杖,朝着十几名部族小头领指手画脚,独自一人的石陀揭心中恼恨不已,顾不得羔羊还没烤熟,直接切下一块塞进嘴里。 “啧啧,你还是没改这茹毛饮血的臭习惯啊。” 身穿一袭精美锦袍的康福谛,此刻正捻着唇边胡须,踱步而至,脸上尽是讥笑之意。 “我的祖先是被遗弃在草原的孤儿,靠着母狼喂奶存活下来,长大之后也是吃生肉、披兽皮,这样才能生育出强壮后代。”石陀揭撕下一块半熟羊肉,那双眸子宛如草原上的野狼,狠戾残暴:“我不像你们这些软弱之人,贪图安逸舒适,就像是一头头待宰的牛羊……不,牛羊被割开喉咙前,好歹会挣扎,你们却选择坐而待毙。” 康福谛坐到篝火对面,笑眯眯地说:“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口才好的一天,可惜说的全是歪理。” “歪理?不,你不懂。”石陀揭嚼得满口是血,他的声音就像野兽蓄势待发的低咆:“草原上的一场霜灾便能让你明白,你身上那些华美服饰、精巧玩意,统统都是毫无用处的累赘。 “冻死的马匹牲畜,甚至是老人小孩,注定要成为生者的食物。我们能够与狼群结下盟约,从来就不是靠那些大巫唱歌跳舞,而是与狼群争夺食物、搏命厮杀,最终征服他们。” 康福谛是往来西域和草原的商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民俗风情,能与不同人群谈生意、攀交情。 可是像黑狼部这伙人,康福谛确实深感难以相处,相比起部族首领,石陀揭更像是草原头狼,桀骜难驯。 当年面对大夏朝廷的招降,黑狼部明明收下了丰厚赏赐,可转眼就袭杀了册封使团,此举震动草原,引来大夏朝廷对突勒余部的残酷清剿。 此举不仅让黑狼部成为大夏朝廷的眼中钉,连其他突勒部族也对黑狼部心怀怨恨,发誓不与他们往来。 从那之后,黑狼部向西逃窜,成为西域凶名最盛的匪寇之一。 他们人数不算最多,但是对待被劫掠者的手段却是最为残酷,肢解挖眼、开胸剖腹、群狼分食等手段不一而足,如果其中还有女子,被掳走之后要遭受疯狂蹂躏,生不如死。 除此以外,黑狼部这伙堪比禽兽的家伙,最能忍受艰苦环境。他们过去能够屡屡逃避朝廷兵马追杀,就是因为经常逃往常人无法深入的险恶地界,硬生生拖垮追击兵马。然后等敌人露出疲态,再回头袭杀,这招屡试不爽。 然而十年前教主安屈提的出现,几番交手便收服了这群凶残恶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约束住这群膻臭禽兽。 “你如今是教主麾下猛将,可不能再这样了。”康福谛言道:“而且这些年下来,黑狼部的人丁越来越少,想必你自己也看在眼里,难不成真要后代像你这样茹毛饮血?” “有话就说!”石陀揭将骨头扔开,身后一头野狼立刻张口刁住。 “教主派郭长老来指挥众人,你怎么看?”康福谛问道。 “这些汉人最是奸猾狡诈,断不可信!”石陀揭盯着远处的郭利贞:“他仗着教主庇护,随意使唤我们。要不是狼崽子们只听我的,估计也要被他调走。” 康福谛先是连连点头,然后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唉,我是担心,教主被郭长老蒙蔽啊。” “蒙蔽?你这是什么意思?”石陀揭不解。 康福谛心下暗笑,终于把这头夯货勾住了,他装作一副戒备模样,左右观瞧,然后低声道:“教主即将举行圣祭,是为了什么?” “为了请大光明尊降下赐福,彻底击败盘踞西域的敌人。”石陀揭自己对此也是半信半疑,他对安屈提的态度,无非是战败的狼向新王效忠。 “然后呢?”康福谛见石陀揭皱眉不语,干脆说道:“教内众人都明白,拿下西域之后,便是要攻略中原汉地,那里才是真正的应许乐土。 “可是你再仔细想想,就我们这些人,哪怕真能拿下中原,只怕到时候教内大半都是汉人。一个郭利贞就能让教主如此信赖,那将来呢?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么?” 听到这番话的石陀揭脸色渐渐变了:“我就知道,这个郭利贞不怀好意!” “嘘!切莫声张!”康福谛赶紧劝住对方:“这些都是我瞎猜瞎想的,你别太当真。” 康福谛越是这么说,石陀揭越是怀疑:“不,你说得对,难怪郭利贞先前那样安排,原来是要给汉人霸占教中高位做准备!” 康福谛愁眉苦脸地微微点头,内心却是窃喜不已:“这个石陀揭是有些小聪明,却也只是小聪明罢了,随便引诱几句便往歪处想。” “你跟我说这些,不是来闲聊的吧?”石陀揭缓缓站起身来,身旁那头野狼有所感应,朝着康福谛龇牙咧嘴。 “我不希望祆教的大好前程葬送在狡诈之辈手中。”康福谛面容严肃庄重。 石陀揭嘴角一抽:“你想杀了郭利贞,但你自己不敢动手,所以来找到我。” “不错。”康福谛言道:“听说都护府的兵马距离此地路程不过两三天,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在这里拼掉性命,岂不是遂了他郭利贞的心思?” “郭利贞孤身一人,没有亲信,真要拼命,不会有人帮他!”石陀揭当即下定决心。 “你能过胜过他么?”康福谛低声问道。 “你既然来找我,那就不该质疑我的能耐。”石陀揭言道:“我领着狼崽子们一拥而上,一人一口,照样能把他撕成碎片!” “好,事情一成,我来劝服众人,让你主持大局!”康福谛许诺说:“事后教主若有追究,我来为你说情。” 石陀揭当即转身离去:“我这就去做准备,天黑就动手!” 等石陀揭走远之后,康福谛唤来手下亲信,吩咐道:“立刻快马南下,告知齐大都护,贼营即将生乱,务必赶来清剿。” 当手下离去后,康福谛双手拢袖,望向郭利贞暗自冷笑:“郭老兄,我可不想跟着一群疯狗陪葬,大好前途还等着我呢!” 第29章 至诚赤焰 郭利贞回到营帐之中,恭恭敬敬将鹰翅铜杖安放在木架上,随后正襟危坐,开始每日三省己身的内修功课。 儒门武学博大精深,流派分支亦多,既有精于弓术射艺的古老名门,也有专攻拳脚刀剑的江湖武人。 但有一项为世人公认,那便是儒门武功皆以经学为根基。若无儒门经典培养学问、沃养文质、修身立本,单纯追求武功招式的威力,那与绿林草莽并无区别,甚至会因此成害。 其实不止儒门武学,就郭利贞所知,道门、佛门之中的武学传承,若想追求高深境界,同样要以各自经典为根基,在心性上有所印证。 如果只对着武功秘籍盲学瞎练,全然没有经学功夫,不仅难有大成就,还可能会练出一身毛病,最终情志丧乱若狂。 而郭利贞自己所修炼的,除了以掌功见长的《古今鉴》,便是专于打磨心性的《三省篇》。 道门有炼气存神的功夫,儒门也有养气明德的学问,相比起存思那些虚妄无稽的身中神,儒门内修讲究反躬自省,明得失、辨是非,将过失谬误一点一滴弥补改正。看似简朴易为,实则是要一生用功、永无止境,乃自强不息的君子之道。 正所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番圣人教诲,可视为儒门内修心法的无上纲领。 但光是明白这点还远远不够,儒门内修首重慎独内诚,而不是仰赖尊亲师长的督促。诚者自成,至诚方能尽天人万物之性,如此才可以赞育天地、覆载万物。 当然,郭利贞自己远未达到先贤论述的境界,对他来说,习武是为强健体魄,身体力行参悟圣人教诲,以求修齐治平,而非用于好勇斗狠。 只可惜当今大夏,虽然号称太平盛世,但君主荒淫无道、好大喜功,屡屡对外兴兵征讨之余,广修宫室池苑,大兴采选充实其中,而且贪求仙道长生这等虚妄事,使得朝中充斥妖诞之辈。 在郭利贞看来,君主无道昏庸,臣下便该直言匡正,可当今朝堂之上,尽是一群昏庸之辈,只晓得逢君之恶。虽然本朝有科举之制,但贤能之士往往不得重用,高位要职仍是被权贵把持,连年横征暴敛,丝毫不知民间疾苦。 尤其是见识到帝京长安的繁华后,看到王侯公卿广占民田,修造那精美绝伦的庄园别业,郭利贞才明白当今大夏世道不均到了何种程度。 彼时满腔热血的郭利贞无法容忍,他与一伙同样修文习武的儒生,在长安城中大发布告,并且在各处酒肆客栈,公然议论朝廷政令失当之处,吸引大批长安士人前来听讲辩论。 只可惜,当郭利贞用碎石在监狱墙壁刻下数篇策论后,他心中热血已凉了大半。再次重见天日,则是在发配边陲的路上。 在边陲燧堡的日子非常难熬,即便郭利贞有武功在身,几年下来照样鬓边斑白,原本端正脸庞布满风霜之色。 好在戍守燧堡的士卒们对自己相当尊重,郭利贞名义上要服苦役,实际上却不必承担艰辛劳作,他们只是希望郭利贞教授文字、讲讲故事。 最初士卒们的要求,或许只是为了打发戍守边疆的苦闷,但是在郭利贞的教授下,他们一个个变得勤奋好学,就算没有笔墨纸砚,也会在沙土地上练习写字,这份刻苦让郭利贞尤为意外。 因为这样,郭利贞备受士卒关照,所以他也不必常年守在燧堡,时不时能够回到相对繁华热闹的素叶城。 而在素叶城的日子里,郭利贞接触到祆教。 起初郭利贞认为,祆教无非是化外胡教,引人沉迷怪力乱神那一套。他闲来无事翻阅圣训教谕,其中大段篇幅论及大光明尊与末劫阴魔鏖战千万年,简直是痴人妄语,仿佛把年岁说破天去,才能印证明尊神通。 可是当郭利贞看到素叶城中教众每天按照时辰礼拜天神、躬身虔诚,他不免质疑起儒门学说。 身为儒生,郭利贞一向将教化万民视为己任,可相比起祆教那动辄全城教众伏地礼拜,当今儒门却无此深刻之功。即便是在中原,也多得是百姓罔顾人伦、愚信佛道,乃至于焚顶烧指、解衣散财。 更可怕的是,郭利贞明白,民间佛道大行,恰恰因为大夏历代皇帝笃信佛道。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股歪风邪气的发端不在百姓,就是皇帝本人! 想通这些的郭利贞并不觉得豁然开朗,反而更加痛苦,因为他的亲身经历告诉自己,当今大夏皇帝根本不是儒门礼教学问可以匡正引导的,自己势单力孤,无能扭转这种局面。 好在这个时候,安屈提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以祖庭祭司的身份在素叶城传教,很快吸引了郭利贞。 尤其是听到光明黑暗一体同运、原人子孙统御大地的教义后,让郭利贞大受启发,这不就是阴阳循环之理、圣王治世之说吗?这才是正宗学问啊!自己过去看的圣训经书,想来都是后人错讹,一如左道假僧造作伪经。 在与安屈提一番深刻交流之后,郭利贞认定祆教的祖庭正宗与儒门学问暗合,那威德庄严光明种,不就是儒生心心念念的至诚明德之功吗?若能借助祆教,定然能矫正失德君王! 尤其是了解到安屈提想要在西域重振祆教正宗之后,郭利贞便主动提议攻略西域,并且愿意作为说客,联络各路志同道合之辈。 其实郭利贞自己也明白,这些年笼络而来的各方人马,未必真就对祆教正宗存有多少虔诚心意,但他对此并不在意。 而且相比起心胸狭隘的大夏皇帝,教主安屈提真可谓虚心纳谏,教中许多大事他都肯听从自己的建议,如今甚至让郭利贞代为主持大局。 为了报答这份知遇之恩,哪怕要郭利贞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帐外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养气内省,郭利贞缓缓睁开眼睛,武学至此五感敏锐远胜常人,他清楚感应到营帐外有上百道呼吸声,而且不全是人。 “郭长老,小弟康福谛,可否入内相谈?”帐外传来熟悉声音。 “请进。”郭利贞语气平和。 一身锦袍、满脸堆笑的康福谛率先撩帘走进,身披狼皮、高大魁梧的石陀揭紧随在后,以至于让帐内充斥一股浓郁膻臭。 “打扰郭长老清修,万望见谅。”康福谛仍是富商作态,叉手作礼。 “深夜前来,有何要事?”郭利贞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听说大都护府的兵马正在朝此地赶来?”康福谛面露忧虑之色:“郭长老这几日整兵备武,莫非是要与大都护府正面交锋不成?” “教主如今正在进行圣祭,此乃关键一步,容不得外人惊扰。”郭利贞义正言辞:“大都护府此刻带兵前来,意图再明显不过,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进犯圣祭湖。” 这时石陀揭开口道:“你这话说得轻巧,先前为了夺取摩尼珠,你让我们分散各地的人手一起动作,结果被大都护府杀得七零八落。现在勉强聚拢了两千多人,都是些残兵败将,怎么跟大都护府斗?” “我这几天让你们依山设寨、筹备工事,不就是为了据险而守么?”郭利贞说:“我已经从金雕部大巫那里知晓,此次齐景阳所率兵马不过三四千,而我们这边还有一条潜沙地龙可供驱策,要对付他们,不成难题。” “不成难题?”石陀揭咧嘴一笑:“那就是说,谁来主持都能挡住敌军了?” 郭利贞缓缓站起,一身内劲蓄势待发,再愚笨的人此刻也该明白,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来谈事的。 “你们想要取代我?”郭利贞问道。 “我们想请你去死。”石陀揭说这话时,脸上露出狰狞笑容,嘴角向后扯动,口鼻下颌渐渐突出,披在身上那张狼皮竟然与他身体融合。 郭利贞眼角一动,当即选择率先发难,穿掌推出,施展《古今鉴》中“击楫中流”一式,掌劲壮烈、迅猛如电,直击石陀揭咽喉而去。 这一招要是结实命中,别说是咽喉要害,哪怕是壮实股肱也要被拍得筋骨断裂。 然而旁侧一记柔掌上推,巧妙托起郭利贞肘底,壮烈掌劲扫过石陀揭耳边,竟是往日里不曾显露武学根底的康福谛出手救援。 可郭利贞对此不以为意,他早就料到这名胡商身怀武艺,瞬间沉肘变招,运动一身内劲。恰逢石陀揭化作狼形,利爪扑面,康福谛捏拳藏指、意欲刺胸。 就见郭利贞双臂左右拦挡,曲腰躬身向后一缩,以“获麟悲泣”消纳两名敌人的攻势,随即浩劲猛提,杀着“洪川东逝”沛然而发! 《古今鉴》招式繁多、千变万化,宛如丹青史册中千言万语,能够领会几许、练出多少种内劲变化,全看各人悟性。对于郭利贞而言,兴亡之事最生感慨,所以才能练成“洪川东逝”这一招。 往而不返的汹涌掌劲逆袭推出,康福谛与石陀揭皆难承受,双双倒飞而出,撞开营帐帘幕。 寻常血肉之躯承受这等掌劲,哪怕不死,也要吐血呕红,却没料到首当其冲的二人只是并肩飞退,不见半点损伤。 石陀揭以邪异法门化作狼形,体魄筋骨强健数倍,能够承受得住并不奇怪。可他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到康福谛那身华贵锦袍受劲撕裂,底下居然是厚实皮甲,内里还填充了羊绒,大大消解了汹涌掌劲。 出招退敌的郭利贞同样有所察觉,可不等他冲出营帐追击,石陀揭厉声下令: “杀!” 杀声一出,利箭投矛相继刺破营帐,如暴雨般迎面扑来。 郭利贞眉头一动,俯身拽住地上毡毯一角,运劲扬动,将箭矢投矛尽数拨开,然后趁势回身拿起鹰翅铜杖,迎战紧随杀入的凶恶狼群。 “畜生安敢来犯?!” 郭利贞身形在帐内腾挪躲闪,分量沉重的鹰翅铜杖接二连三敲碎野狼头颅,他凝神默诵安屈提传授的秘咒,感觉到心头热血翻涌,那是威德庄严光明种的发动先兆。 鹰翅铜杖顶端圣火无薪自燃,郭利贞朗喝一声,圣火如环向外扩散,顷刻吓退狼群、焚毁营帐。 石陀揭等人目睹如此情景,脸色难看,而因为主帐的交战动静,营寨内其他人也纷纷朝此地赶来。 郭利贞清楚,石陀揭等人此时发难,并不代表教内所有人的想法,只要自己能够迅速平定乱象,反而能够重振权威,号令众人。 石陀揭与康福谛同样明白,两人对视一眼,再度扑上,黑狼部众人也相继发出长嚎,其中数人同样披毛化狼,围攻郭利贞。 郭利贞一声叱喝,圣火绕身而不伤,手中毡毯却是大举燃烧,化为一条火鞭,左右抽击。 康福谛虽有内甲护身,却不敢正面对上圣火之鞭,反倒是石陀揭仗着狼化之形,硬吃几记火鞭,被抽得焦痕道道,仍是悍不畏死地奋力扑杀。 交击数合,郭利贞横杖架住石陀揭狼吻獠牙,可对方不要命般探出双爪,突破护体圣火,死死扣住自己双肩,随即又有三名狼化凶人从侧后袭来,抓住两条小腿与后颈,然后一同发力,硬生生撕下大片血肉。 郭利贞纵然有祆教法术护体,也架不住群狼围攻噬身,此时康福谛从袖中抖出两柄锐利短刺,抓准护体圣火减弱的瞬间,一举捅入郭利贞肋下,然后狠狠搅动。 瞬间遭受重创的郭利贞眼前骤然黯淡,他心中大生嗔忿,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眼看将要有所成就,结果却被这群盲目短见的蛮夷摧毁了! 郭利贞临终之前发出一声长啸,深藏识海之中威德庄严光明种焕发出最后光彩,自他周身万千孔窍放射而出,为行将熄灭的圣火添了最后一把柴薪,化作一道熊熊赤焰,拔地冲天,将周围冒犯之辈一举吞噬! 待得火光消散,其余众人带着恐慌惊惧的神色赶来,原本的中军营帐,此刻剩下一片烈焰焚灼过的焦黑土地,几具扭曲尸骸纠缠不分,围绕着一根鹰翅铜杖,诉说着不甘悲愿。 第30章 生死由我 顶风冒雪翻过一条山脊,眼前景象赫然变化,一片大湖位于群山环抱间,水域辽阔,黛碧之色接天连日,哪怕是程三五,看到这等风光照样是大受震撼。 “不会有错,这里就是天池。” 长青先生踏雪而至,放眼远眺,感叹道:“八峰为镇、一湖如玉,当真是雄秀山水、气象深广,可称是天山地脉大枢机!如此形胜,过去不曾听闻,倒是我见识短浅了。” 苏望廷与阿芙随后来到,他们也被天池风光气象所慑。 “鬼斧神工、造化之奇,莫过于此。”苏望廷深深吐纳,仿佛耽搁多年的武学修为在这一刻有所精进。 阿芙盯着天池岸边一处烟雾缭绕,问道:“这里就是结界发动之地?” 长青先生没有啰嗦,直接在风雪中盘坐下来,见他凝神片刻,随后起身言道:“就是这里没错!我能感应到结界枢纽就位于湖底,不断转化地气为用!” “那还等什么?赶紧下去破了结界,再揪出那个假教主,将他大卸八块!”程三五耸动肩膀脖颈,迫不及待。 “老程你先别急。”苏望廷望向长青先生,言道:“路上听闻先生所言,这处天池可能有黑龙盘踞,此话当真?” 长青先生稍稍迟疑:“这是周炼师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我也没法肯定。只不过现在看来,未必真有黑龙在此。” “何出此言?”阿芙问。 长青先生抬手遥指天池:“结界运转发动除了要借助地气,还需诸多仪轨布置。而龙种生性难驯,容不下他人搅扰巢穴。” “就不能是那妖人降伏黑龙,迫使它为其效力么?”阿芙质疑道。 长青先生缓缓扭过脸来,没有像过往那般大加嘲讽,反倒平静回答:“如果真是那样,我建议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此地。” 阿芙一笑而过,没再多言。而苏望廷听进去了,认真问道:“我等凡夫俗子未曾目睹真龙,想来降伏黑龙需要莫大法力?” 长青先生一本正经起来:“一百多年前,有蛟龙在彭泽一带兴风作浪、招聚妖魔,为祸甚广,无人能阻。最后是洪崖先生出手,投杖断江流、长啸命风雷,与那蛟龙恶战一番,最终才将其降伏。” “洪崖先生?”苏望廷微惊:“莫非是前朝册封的青城仙伯?” “正是。” 道门一贯视长生不老、飞升成仙为宗,也因此受到古今帝王追捧。然而神仙之事向来玄妙难测,官修史册不谈,志异仙传又多修饰渲染,难免子虚乌有、虚构荒诞。 世人对于神仙,或有耳闻,鲜少目睹,其中又不免附会添杂。特别是对于见识稍广之人而言,多数被奉为神仙者,除却隐逸修真之辈,更多属于江湖术士,仗着几手法术伎俩哄骗财色。 可即便如此,道门之中仍然有法力通天的高人,被世人视为得道仙家,青城仙伯洪崖先生便属其中之一。 “那是谁?”程三五问道。 “你连青城仙伯的名头都没听说过吗?”长青先生面露不屑。 “我干嘛要听说过?”程三五不见半分示弱。 苏望廷解释说:“洪崖先生乃是百余年前的道门高人,本朝太祖也曾下旨召请、为其加官进爵,只可惜洪崖先生不愿入朝出仕,而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几十年前有传说他现身荆楚,但朝廷一直寻访不得,因此认为他已得道成仙。” “装什么呢?不还是江湖骗子那套吗?估计哪天出门一头栽倒,烂在臭水沟里都没人知晓。”程三五笑道。 “愚不可及!”长青先生听不下去了,近两百年来被视为最有可能得证仙道的高人,在程三五口中却是如此不堪,当真令人厌恶。 而跟在程三五身后那头枣红大马发出几声低浅嘶鸣,似乎颇为欢快。 “妖人麾下就算没有黑龙助阵,也有其他妖魔。”苏望廷提醒道。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程三五面无惧色:“而且那个假教主也是血肉之躯,照样能用刀砍死。” “等你能够靠近他身前再说大话。”长青先生冷笑一声。 “对付术者,也不一定非要近身厮杀。”此时齐知义来到,他笑着说:“此次出发前,尚道长领着一众弟子给弓箭加持法术,过去我们没少用这些法箭对付作乱术士与妖魔,专破护身法术。” 程三五担心道:“那些法箭我也试过,只怕未必能够伤到那个假教主。” 齐知义直接给了他胸膛一拳:“所以还是要靠你啊,直接发动强悍罡气,一举打破对方护身法术。” 程三五闻言只是重重点头,没有多说其他。 “相比起护身法术,我更担心的还是这个结界。”长青先生望向天池:“那妖人能够发动如此广大的结界,只怕不仅能够压制异教法术,对他自己或许也有更多助益之功。” 长青先生心思烦躁,以他的修为,尚不足以法术破除这等结界,就算来到天池也没用。 “杀敌破阵,通常是一回事。”齐知义望向西北方,笑道:“看,为我们破阵之人来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去,就见一名身穿灰青短褐的僧人沿着积雪山脊走来。 这名僧人身材高大,双手合十、赤脚而行,裤管拢到膝盖上,即便身处风急霜寒的高山,仍旧是一副下田农人的模样,完全不像那些久受供奉、贪图享乐的假和尚。 而且这名赤脚僧人身法极快,明明迈步动作不疾不徐,低眉垂首一副默诵佛经的模样,但转眼间便来到众人面前,显然不是寻常轻功。 “拜见齐小将军。” 赤脚僧人主动上前拜会,即便他语气刻意压得和缓,但仍是难掩洪亮中气,而且他那张忿怖怒相与虬结筋肉就跟佛寺中的天王造像一般,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齐知义微微点头示意:“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小僧延定,奉主持之命前来。”赤脚僧人微微躬身。 齐知义又问:“善智大师也来到天池附近了?” 延定伸手示意西北方一处积雪较少、地势缓和的山头:“主持已至彼处,我等将依照先前安排,遣门人至天池周围诵经持咒,动摇外道结界。” “好!”齐知义一击掌,战意昂扬:“诸位做好准备,务求一鼓作气、荡平妖邪!” …… 齐大都护骑在马背上,目光炯炯,默然不语,他望着远处杀声动地、火光冲天的营寨,那头身形硕大的潜沙地龙此刻已是一具尸体,撞破了大段寨墙,七八根铁枪刺破甲壳,深深钉入体内,妖魔血污汇成小溪,将下方河滩染得一片猩红。 “禀告大都护!敌寨已被攻陷,另有敌军残部分散逃入附近山林!”一名校尉骑马赶来,连忙汇报战况,他手中还提着一杆鹰翅铜杖,赶紧奉上:“卑职在敌军手中缴获此物,请大都护过目!” 齐大都护没有主动伸手,而是由一旁身材肥壮的尚道长接过,他端详片刻后言道:“从形制上看,应是祆教法器无疑。而且此物非比寻常,不会是寻常教众所掌。” “你们从何人手中缴获?”齐大都护问道。 校尉答道:“是几名部族首领,他们本事不大,我军攻入寨中时,他们还在争夺此物。” “争夺?”齐大都护挥手道:“传我将令,找到一名叫康福谛的胡商,能擒则擒,他若负隅顽抗,立斩不赦。” “是!”校尉当即策马远去。 旁边一名参军司马不解:“大都护,康福谛先前暗中遣人来信,说自己真心反正,打算里应外合。可为何迟迟不见他出手?” “你没看见么?敌军营寨自己先乱了。”齐大都护望向那鹰翅铜杖:“原本我也没十分指望康福谛,现在看来,要么是东窗事发,要么是率先内讧了。” “他们本就是一伙老弱残兵,面对大都护率军来攻,会有这个结果也不稀奇。”参军司马说。 “伱来收拾战场、追击残部,我直接带兵赶去天池。”齐大都护说完这话,提起一杆倒插在地、长达丈余的铁枪,数百骑兵紧随其后,策马扬尘而去。 “大都护务必小心。”参军司马叉手目送,随后他望向那条潜沙地龙的尸体,不禁感叹道:“真不愧是大都护,徒手掷出的铁枪,竟能轻松贯穿妖魔那坚硬甲壳。” “先是火炼朱砂成银,然后炼铁勾添相杂,取西北乾天之气加持七七四十九次,这等百炼神枪当然能重创妖魔。”尚道长用一张写满符咒的白布将鹰翅铜杖包好,然后说道:“你记得叫人把那些铁枪收回,我可不想再费心铸炼了。” “尚道长你要做什么?”眼看对方行色匆匆,参军司马连忙问。 “大都护赶往天池,我岂能坐视?那妖人不知还有什么手段,我这就赶去助阵。”尚道长背上一柄宽刃重剑,把衣摆袖袍扎起,他那黝黑肥壮的外表,比起道门高士,更像是行走江湖的绿林豪侠。 不待参军司马多言,尚道长翻身上马,同样疾驰而去。 …… “徒手掷枪,直接钉死潜沙地龙,当真可怕。” 安屈提揉了揉太阳穴,挥手撤去镜中画面:“康福谛这家伙,眼看形势不妙,立刻派人暗中联络齐景阳,谋求退路。这些奸商啊,果然一个都信不得。” 虽然身处天池神宫之中,但安屈提依旧能掌握外界情况。康福谛一面联系大都护府,一面挑动石陀揭对付郭利贞,使得原本安排在山脚的兵马转眼溃败,被齐景阳带人杀得七零八落。 安屈提眼看形势急转直下,赶紧施法召唤,强迫那条潜沙地龙再度现身,期盼能够拖住对方一阵。 奈何结果大失所望,潜沙地龙照样被那位齐大都护一通投矛掷枪当场击杀,没有半点取巧,全凭实打实的强横武力。 “内劲凝一成罡气,中原不止法术,武学传承也是深如渊海啊。”安屈提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肩,然后在地上摆出各种奇怪扭曲的姿势,恨不得要将身体四肢扭成一团。 “唉,多年不练,荒废了。”安屈提起身感慨道:“天竺的三脉七轮、瑜伽奥义也算是高深精妙,但还是那句话,这等法门往往需要花费一生去修炼精研,等我开始学习时,已经不太适合了。” 安屈提所学驳杂,这自然是有利有弊。好处就在于他对敌应战的手段层出不穷,尽管他承认齐大都护武艺超凡,但他还是有办法对付。 至于坏处,安屈提想起当年在中原游历时见到的某位高人,他当面点明自己“根基不纯,来日成就终究有限,难以再进一步”。 一开始安屈提还不服气,可是在接触过道门仙法后,几年修持所证寥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 “贪多嚼不烂啊,现在后悔了?”安屈提苦笑着自嘲起来。 话虽这么说,可是安屈提对于自己的谋划仍是无比自信,抬头望去,星轨仪悬于镜殿穹顶中央,缓缓旋转,初时绚烂夺目的焰光此刻反倒归于平静,不断累积与凝聚着星辰之力,为转化仪式做最后一步的准备。 “嗯?终于来了。” 察觉到神宫之外的细微动静,安屈提负手低头,用起家乡的语言喃喃道:“这兴许便是命运给我的考验吧?指望藏身阴影之中来逃脱审判,终究是不可取的。不知我的灵魂放到天平上时,和羽毛相比孰轻孰重?” 但这种念头转瞬就被安屈提自己摧毁得半点不剩,他昂首挺胸、仰望星轨,转而用起汉话说道:“哼!愚夫之想!生死从来不由天,前路已明,挡我者……死!” 心念既定,安屈提昂扬迈步,气势大变,他径直走到神宫门后,石门似乎也感应到强大压迫,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响,猛然向两侧打开。 劲风扑面,扫荡烟尘,但见一人,拄刀独立,巍若崇岗、雄比峻阜,正是程三五。 “你终于出来了。”程三五主动开口:“你是打算自己了断,还是由我们来结果你的性命?” 第31章 佛法无边 安屈提闻言放声大笑,就见他单手虚抬,一股强悍法力迅速凝聚,四周环境顿时炎热起来。 “谁生谁死,犹未可知!”安屈提高声朗喝,扣指结印,一道长长火舌自掌中吐出,声如龙吟。 程三五双目怒睁,眼前视野被烈焰充斥,身形被转瞬吞没,根本来不及躲闪。 足可销融金铁的灼热火焰将周围照得一片橘红,火舌末端触及远处天池水面,激起一阵白雾蒸腾。安屈提作为施法之人,甚至略感憋闷,附近空气竟然也被火舌短暂耗尽。 指尖微曲,火舌止息,安屈提敛眉凝眸,但见程三五鼎立不摇,浑身毫发无损,但他脚下地面已经被烈焰烧得滚烫发黑、青烟阵阵。 “你就这点本事?”程三五提刀在手,指肚轻抹锋刃,脸上笑容带有几分凶恶。 “无非是气禁辟火的伎俩。”安屈提对此不以为意,同时双掌一并,准备再施法术。 程三五怎会容他随意施为?踏步进身,后方砂石激散,横刀划出一线寒芒残痕,瞬间逼近安屈提胸前。 此时一柄银光闪耀、宛如以琉璃雕琢的长剑凭空出现,自下而上刺向程三五咽喉。他临危变招、翻身腾空,刀剑交击之声连续不断,直至退到三丈之外。 “飞剑?” 程三五摸了摸脖子,即便有长青先生加持的铁衣不解术,方才还是被剑锋蹭破油皮,险些见血。 那银光长剑飞回安屈提身前,无需伸手持握,就这样离地数尺悬停不动。 “道门飞剑是采取五金之英锻造而成,炼成之后还要日夜对剑吐纳温养,久费岁月,若生半分怠惰,剑器灵性有缺。此法实在是太耗功夫了,我学不来。”安屈提说这话时,语气神态全然一副道门高人的模样。 “你这个假教主,懂得还真不少。”程三五也懒得管那银光长剑是什么来头,左右踱步寻找进攻角度,却见银光长剑一直遥遥对着自己,如同活人护卫一般,将安屈提掩护在后。 “假教主?”安屈提转念明白,言道:“如今也不必保留了,在下安屈提,祖籍……嗯,按照大夏的说法,应该叫勿斯里国。” “没听说过。”程三五暗自蓄劲。 “你没听过也属寻常,毕竟离大夏太远了,我自己都快忘记故乡的风光了。”安屈提没有陷入回忆,放眼远处土丘:“其他人呢?不出手么?” “我一个人就能杀了你。”程三五说。 “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安屈提微笑道:“上次交手,要不是为了尽快离开,你真以为能够胜过我?” “所以现在我来了。”程三五按步站定,身形微躬,缓缓吸气,与横刀之上的“律应黄钟斗枢雷声”隐隐共鸣。 安屈提再清楚不过,程三五不过是在前方负责牵制自己,为了让后方其他人做好准备。而他自己迟迟没有采取主动攻势,也是在拖延时间,在等星轨不断运转,积累星辰之力到达极限。 当程三五胸中气息饱满,内劲流转周身,当即发动攻势,向前一步趟地而出,带起大片碎石砂砾,朝着安屈提扬去,自己左右跨步,身法莫测。 安屈提面对碎石扑面,眼也不眨,任由其落在身上,被护身法术挡下,目光试图紧跟程三五,却是慢了半拍,被他逼近一丈之内。 银光长剑欲阻已迟,程三五横斩腰肋,刀锋触及护身法术,虽然不能伤及安屈提,却有雷声瞬间炸响。轰鸣之声近在咫尺爆发,让安屈提双耳剧痛,心神一阵恍惚。 “不好,是震撼魂魄的法钟之声。”安屈提暗道不妙,好在他神魂坚定,硬是扛过斗枢雷声,银光长剑随念头旋斩护身,奈何剑锋走势稍乱,被程三五巧妙避开。 “放!” 远处一声喝令,抢在程三五闪身回避的关头,数十支箭矢破空袭来。 安屈提不及施法应对,箭矢命中身体各处,肉眼可见箭簇扎进护身法术,一片片碎裂纹路不断扩散,昭示法术难以为继。 好在一轮放箭并不能伤及安屈提,他当即催动法力,震开箭矢,同时抬手结印,身形一化为八,难分真伪,显然是为了规避远处冷箭。 而原本想要上前逼杀的程三五也愣住了,他可没想到安屈提还会这么一手分身术,八个身影看上去一模一样,毫无破绽可言。贸然进攻要是弄错了,杀招就会从旁袭来,断然不可大意。 “梦幻泡影、如露如电,难有长久。施主沉迷此道,恐不得清净喜乐。” 此时一名缁衣老僧从别处缓缓走来,一手捻佛珠、一手立掌胸前,看起来慈眉善目,语气也算和善,正是屈支城北大清净寺主持善智大师。而在缁衣老僧身后,还跟着那名赤脚僧延定。 “别叫施主,我可不打算给你们和尚布施。”安屈提八具分身同时开口,也同样是八道声音重叠齐发,实难分辨。 善智大师微微躬身:“阁下身怀大能,若肯舍却贪嗔痴三毒,罢兵戈、止纷争,则西域万民可得太平,此乃世间第一等布施功德,怎能不叫施主?” “哈!好个牙尖嘴利的和尚。”安屈提笑了一声:“可是我不打算罢手,和尚伱不如去劝劝那位齐大都护,叫他别急着厮杀?” “施主过往有违国法,齐大都护镇守一方,彼此水火难容。”善智大师言道:“但老僧有一法,可解两难。” “哦?说来听听?”安屈提问。 “老僧惭愧,有意留施主在大清净寺参悟佛法、涤除三毒。”善智大师言道。 安屈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佛法我早已参悟过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那套我不喜欢。而且在我看来,三毒正是人间兴旺缘由。不贪,如何耕耘收获?不嗔,如何抵御外寇?不痴,如何呈露本心?” 善智大师缓缓摇头:“错、错、错,施主此番论调,大错特错。” “怎么?还想着指点迷津么?”安屈提冷笑道。 不等善智大师开口,程三五不耐道:“别扯淡了!我看出来了,这家伙在拖延时间!” 这话一出,安屈提与善智大师俱是脸色一变,安屈提还在思考程三五是怎么看出来的,善智大师已是迅速迈步上前。 “多谢程施主提点!” 话声尚未落尽,善智大师单掌前推,掌中大放佛耀,照破幻术变化,七道分身如冰消融,立刻显出安屈提真身所在。 安屈提心头一惊,这老和尚果真有几分本事,他正欲结印施法,那赤脚僧延定单足一顿,隔着七八丈距离,直接闪现到安屈提面前,抬腿点胸而来。 “神足通?!” 安屈提念头甫起,就被一脚踹中心窝,身形倒飞,重重撞在神宫石门上,震得烟尘激荡、石屑洒落。 那赤脚僧还欲进击,银光长剑旋斩护主,延定翻身后跃,重新拉开距离。 “是我大意了。”挨了一记猛踹的安屈提拍了拍胸口,瞧了赤脚僧一眼:“没想到大清净寺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居然炼成了神足通。这等本领完全能够掌管一院、广收门徒,过去却不曾听闻你的名头,想来是善智和尚将你珍藏起来,就为了对付佛门强敌。” 延定仍是如往常一般合十垂首,善智大师只是默诵佛号,相比起神足通那心念到处穿行直达的神通法力,延定的腿功亦是一绝。 延定刚刚那一脚,即便是两三尺粗的木桩也能踹断,比起攻城用的冲车铁锥还要凶猛,可安屈提仍是一副无事模样。 反观安屈提,他虽然心惊,但很快镇静下来,心中暗道:“为了维持结界的笼罩范围,能够压制的法术类型本来就有限。原本觉得空间穿行的法术极难掌握,几经斟酌下没有添加在内,结果被对方抓到空子了。” 安屈提在那默默算计,在土丘后严阵以待的众人也是各自心惊,苏望廷看到延定施展神足通,询问身旁长青先生:“方才那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看不清延定大师的身法动作,太快了。” “那不是快,他根本就不是靠轻功身法逼近敌人的。”长青先生脸色不大好看:“那是佛门的神足通,不谈佛理,实际上就是一种无视阻碍、任意穿行往来的神通。” 苏望廷震惊非常:“凭此神通,岂不是皇宫禁地也可随意进出?” “这……倒也不至于。”长青先生牢牢盯着那赤脚僧:“别看这帮和尚把佛门神通吹到天上去,可借助神足通穿行往来终究有限,大多只在十丈以内。而且修习神通需要经历难以想象的苦行,还有一大堆繁琐戒律,否则心境动摇,神通立时化为乌有。再说了,道门之中也有穿墙透壁的妙法,不比神足通差。” 长青先生本就看不惯佛门,眼下见他们当众施展高深神通,仿佛不是为了对付安屈提,而是故意炫耀显弄。若非自己大半法术不能施展,哪里轮得到这帮贼秃? “不能拖下去了。”齐知义也听到程三五方才叫嚷,当即命将士放箭掩护,阻挠安屈提施法。 “哼,无用矣。”安屈提扣指变诀,银光长剑陡然一转,变成一人高的巨大手掌,如同盾牌般挡下纷纷箭雨。 眼看最忌惮的银光长剑消失,程三五喜形于色,当即迈步飞身,狂刀乱斩而出。 “程施主小心!”善智大师疾呼一声,欲阻已迟,先前商议就是有他们大清净寺两位高手与程三五牵制安屈提。可如今真正交手,善智大师方知安屈提高深莫测,真不是靠着一味强攻能拿下的。 安屈提见程三五杀来,心中难得恼怒,银光巨掌挡下刀锋,雷声轰鸣连震。安屈提五指一合,银光巨掌直接擒住程三五,将他重重拍倒在地,同时卷动四周土石,转眼间将程三五埋进地里。 善智大师见状,脉轮鼓动、拙火升腾,沛然佛耀自周身毛孔散出,尤其以头脑最为盛大,化作一轮顶上圆光,真切如寺庙壁画中的佛陀菩萨,宝相庄严。 赤脚僧延定见状,顿脚再运神足通,身形一闪,出现在安屈提头顶上方,同时一脚下戳,劲力足可粉碎坚岩。 安屈提今番早有防备,反手拨动,施展银光圆罩封住赤脚僧。延定一脚落下,仿佛踢在铜墙铁壁,难以动摇。 “去!” 安屈提扬臂挥手,延定被银光圆罩带着飞出,好似困在笼网中的牲畜,一路朝着天池方向滚落。 这边刚刚送走赤脚僧,善智大师功行圆满,精纯佛耀凝化宏大法印,宛如飞来神峰一举压落,意图降伏外道邪魔。 佛耀金光遍照眼前,几乎是刹那间,安屈提便明白这种佛门法印有着摧破外道诸法的绝大威能,如今的自己根本无法抵御。 杀劫临身,安屈提启动深藏识海的一道法术,双眼精光一闪,天地骤然失色、万物静滞不动,不止那佛耀法印悬停半空,就连四周因为风压而激荡飞扬的沙尘,此刻全都定格不动。 “幸亏留了一手。”安屈提心下稍安,眼前这种万物凝滞的状况,并非是依靠法力向外禁制约束。相反,是安屈提自己进入一种超凡境界,世间万物对他而言近乎静止。 “心念一动,千生万劫。”安屈提念了句偈语:“佛法认为一念之中可藏漫长岁月,以此喻示尘障之深、修行之难。不过对我而言,或许还嫌太短。” 安屈提飘然移步,从容离开法印压落范围,趁着最后数息静滞境界,来到善智大师身旁,自言自语道:“可惜,身处这种境界,我不能干涉自身以外任何事物。看似让时间停顿,实则是将自己变成某种孤魂野鬼一般的存在。所谓涅盘寂静,大概便是如此了。” 说完这话,静滞复归如常,佛耀法印轰然压落,顿时大地震撼、神宫石门崩塌倾颓,沙尘激扬滔天,遮掩众人耳目。 “好!” 齐知义见状一拍大腿,立刻带着麾下将士冲出土丘。苏望廷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望向一旁长青先生,却见对方眉头紧锁。 “先生,怎么了?”苏望廷问道。 “不对。”长青先生隐约察觉异状,连忙呼喊道:“不要过去!” 烟尘渐渐散去,就见碎石滩上,善智大师口吐鲜血,一柄锋锐无匹的银光长剑穿心破胸而出。而善智大师身后,安屈提手握剑柄,一脸淡然。 “你……怎会……”善智大师心中大惑,他根本想不通安屈提是如何躲过法印的,难不成他也掌握类似神足通那等穿行之法? “我说过了。”安屈提流露出慈悲笑容:“我早已参悟过佛法。” 第32章 诸法随心 善智大师胸膛被银光长剑贯穿,已陷垂危,生死关头之际,强提最后一丝余力,双手于胸前结智拳印,随身念珠崩飞四散。 久受佛门法力熏染的念珠,已不能视为寻常物件,颗颗放光、佛耀怒腾,从各个方向飞来,逼袭安屈提。 “想要玉石俱焚?”安屈提捻指一弹,动作陡然加快,足见点地抽身滑退,躲过念珠围攻杀势。 一连串噼啪脆响,念珠相继爆裂,在天池岸边的碎石滩留下一个个浅坑,气浪激荡扩散,却总是迟了半拍,不能伤及飞身而退的安屈提。 “放箭!” 目睹形势剧变,齐知义当即下令,上百箭矢离弦直射。安屈提此时已腾空飞起,立身湖面上方,不与他人缠战,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无知小辈,退下!” 一阵狂风随喝声呼啸而出,安屈提施法造风,轻松吹散箭雨。 齐知义眉头紧锁,心中焦急非常,暗道:“还没好吗?” 此时听得程三五一声怒喝,内劲霎时凝一而发,怒催罡气,将掩埋自己的大片土石轰然击碎,挣脱跳出。 “又是这样。” 自从上次被程三五一记凶猛拳罡逼退,安屈提便一直在盘算如何应对。 与他人理解不同,在安屈提看来,武者练成的罡气,绝不仅是单纯武功,而是一种内在意志的向外延伸,从而展现出诸般奇妙变化。 而由于罡气凝聚了武者个人高度集中的意志,所以才具备破坏法术的能力。 只是这种破法之功也并非必然,安屈提过去也遇到过练成罡气的武林高手,照样能以法术应对。 但程三五所发罡气过于暴烈,连银光巨掌也能一举击碎,安屈提不敢赌自己的护身法术能够完全抵御他的攻势。 程三五因为短暂受制而大发雷霆,周身罡气喷薄,吹得四周沙尘扬动,就见他奋足狂奔,身形高高跃起,不管不顾地朝安屈提扑来。 “莽夫。” 安屈提给出与长青先生同样评价,他没有与之力拼,而是向后飞退,顺势弹指射出几道箭形电光,好似草原上牵制敌人的轻骑,故意将程三五往湖中心引去。 程三五有罡气护体,电光袭身好似雨水洒落一般,毫发无损。只是他不能腾空飞行,身形拔高到极限后,自然朝着湖面迅速落下。眼看就要坠入水中,程三五本能提运罡气,一脚踏在湖面上,炸起大片白浪,身形再度提纵跃起。 “踏水而行?你以为你是弥施诃?哦,不对,传来大夏的景教,似乎不认为夷苏是弥施诃。”安屈提此番交手,算准程三五的本事,颇有余裕,还能分心腹诽。 程三五几番踏水纵跃,却总是赶不上自如飞腾的安屈提,他心中又急又怒,手中横刀寒芒暴涨,隔空一挥,刀芒如新月弧勾强势劈出。 安屈提眉眼微动,他心知程三五罡气暴烈,不敢直缨锋芒,赶紧侧身避过。 然而躲闪瞬间,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浑身沾湿的赤脚僧延定,不知何时挣脱束缚、来到近前,表情好似金刚怒目,一条筋肉如磐石的粗壮腿胫高高抬起,随即轰然落下。 安屈提反应不及,顿遭重击,身形笔直下坠,在天池水面炸起巨大浪花。 程三五落到水面上,靠着罡气维持身形不坠,双脚之下的水面好似沸腾一般不停鼓荡,可见罡气之烈。至于赤脚僧延定,他腿功虽强,却没有踏水而立的本事,落入水中勉力划动四肢,似乎水性不佳。 程三五向下猛瞧,试图找到安屈提身影,他不相信此人会轻易败亡。 正当延定发出几声呛咳,连番挣扎,程三五打算施以援手之际,一股寒意迅速从水底扩散,肉眼可见湖水封冻凝结,转眼形成大片冰层。 程三五连忙跃起,而赤脚僧延定却被牢牢冻住,只剩半个光头露在冰面上,无法动弹。 “果然是年纪大了,身体动作跟不上心念。” 安屈提从冰层另一侧飞出,柔风流转全身上下,转眼将衣服须发吹干。他飘然落到冰面上,轻轻鼓掌,对此次围攻自己的阵势颇为赞赏: “如果不是提前发动结界、压制各家术者,加上十多年的经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都护府斗。若非万般无奈,我也不想跟大夏朝廷对着干。” 程三五此刻也落到冰面上,罡气摧裂周围冰层。他不言不语,迈步前行,所经之处,冰层都发出阵阵断裂声响。 眼看程三五已至前方十丈,安屈提抬掌一翻,大片冰层陡然活动起来,四面八方冰锋如牙,同时刺出。 程三五挥刀乱斩,虽能斩断冰牙,却止不住冰层渐渐翻卷倾斜。他猜到安屈提是要利用冰层将自己困在内中,当即翻身跳出,在大大小小的碎冰之间跳跃,回到岸边。 至于那赤脚僧延定,根本来不及挣脱,被无数坚冰翻卷碾压在内,直接粉身碎骨。 而在岸上的众人目睹巨大冰层如山移地走一般翻卷而至,俱是心神震骇,悍勇如齐知义,此刻脸色也阴沉无比。 “不要被骗了!他是利用结界之力才能做到此事!”长青先生大声提醒众人。 安屈提闻听此言,意味深长地望向长青先生,看出他的道门根底,当即了然。 道门法术善察天地之气流转变化,并加以勾招运用,他能够感应到安屈提调动结界之力,一点也不奇怪。 “可惜,如今身在结界之中,你不敢勾招天地阴阳之气。”安屈提手指虚划,大团翻卷上岸的冰雪不断扭动,裹挟着碎石泥土,变成一头三丈多高的冰岩巨狮,发出震耳巨吼,方圆之地风雪狂飙。 “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有何等手段。”安屈提面上带笑,内心却有些焦急,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抽调结界之力来应敌,那会大大拖慢星轨吸纳星辰之力的进程。 眼看胜负将分,天池周围八座山头之上,忽有佛耀金光冲天怒举,阵阵梵呗回荡山川,真言密咒铺天盖地,点点金字如雨普降,无形结界顿时受到庞然佛力压制,冰岩巨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巨吼,随即土崩瓦解! 安屈提脸色大变,他猛然望向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善智大师,几名兵士正在为其施救。 “贼秃,这就是你的算计吗?!”安屈提气急败坏。 齐知义望向四面八方山峰,大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成了。” 当初在大都护府商议对策时,众人便考虑到安屈提可能会借助结界反抗到底,若是任由他策动如此大能大力,只怕是毫无胜算。 而想要破除结界,最好便是潜入天池深处破坏枢纽,但此法仓促间不易做到。好在善智大师早有设想,那便是由大清净寺各院首座带头,率领数百僧众,在天池周围一圈山头坐定,齐诵佛门真言密咒,从而短暂压制结界运转。 此法并非迅速见功,实际上数百僧众从昨夜开始,已经接连诵经数个时辰,一直在酝酿法力。 但是这个做法不可能隐瞒太久,尤其是真言密咒发动前夕,佛门法力便已深入地脉。以安屈提的本事,恐怕会有所察觉,为防他坏事,无论如何要将他思绪引开。 这也是为何程三五等人会率先来到神宫之外故作挑衅,其实就是为了完成这最后一步。 只可惜众人还是低估了安屈提的本领,没想到一番交手,善智大师遭受重创,行将入灭。 “小将军,快结阵!” 长青先生感应到原本因为结界改易的天地气数渐渐恢复如常,当即唤道。 齐知义立刻喝声下令,数百名精锐将士迅速来到长青先生周围,按照事先排布演练,站定各自方位,结成阵式。长青先生取出八面颜色不一的小令旗,朝天抛掷,各自朝八个方位飞去。 “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 随着长青先生双手掐诀、高声朗喝,八面令旗泼喇喇晃动,如受狂风吹拂。 安屈提闻声立感不妙,他正要动作,程三五顿足冲天,再度暴喝挥刀,匹练刀芒带着雷霆之声轰鸣劈出。 “放肆!” 安屈提实在不想跟程三五纠缠下去,一指遥点,倾尽全身法力,一道妖异黑光从指端射出,正中程三五胸口,将其一举打落。 但是雷霆刀芒同样劈中安屈提,罡气凝成的刀芒首次突破厚实难摧的护身法术,直接在他躯干留下一道长长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化作一蓬红雾飘散。 安屈提已经多年不曾受过伤,巨大痛楚让他一时失神,法术难以为继,落地之时险些摔断腿。 “……天乙在前,太乙在後,风雹雨霰,克胜群丑,枹鼓未挥,元凶授首……” 此时长青先生急促念诵祝祷祭文,一股巍然气息自八荒来谒,在军阵上方盘旋汇聚,霎时间风雷急啸、鼓角齐鸣。 安屈提艰难抬头,惊见一尊金甲神将在半空中渐渐成型,手提长戟,威势无边,压得阵前他人喘不过气。 见此情形,安屈提咬牙抽出腰间镶嵌宝石的蹀躞带,用自己鲜血一抹,然后朝外一抛,宝石似有灵性,自行脱落翻滚,卷起地面碎石泥沙,四尊身高丈许的磐岩巨像屹立阵前。 但蹀躞带所藏法术还不止于此,大片黑雾弥漫开来,遮掩安屈提身形之余,还从幽冥之中唤来亡者,数以百计的骷髅兵马迈着蹒跚步伐,缓缓走出黑雾,各持兵刃,罗列成阵。 如此一来,双方又变成大致对等的局面,可见安屈提准备之充分。 “杀!”齐知义提气一喝,阵中将士同声齐呼,金甲神将挥动长戟,击打在磐岩巨像身上,削下大片泥石。 而对面的骷髅兵马也缓缓前行,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长青先生在阵中暗暗扣齿,军阵之中传出进兵鼓声,数百将士闻令呼喝,临兵斗者、列阵前行。两军撞在一块,刀剑相交,霎时杀声震天。 而在后方的苏望廷见此阵容,心中惊叹之余,抬眼眺望,看见远处的程三五艰难起身,似乎受伤不轻。方才他被安屈提用法术打落,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只可惜两人相距遥远,又为军阵所阻隔,苏望廷于是打算求助阿芙,一扭头,却不见对方踪影。 至于程三五,此刻他周身罡气止息,上身衣物朽烂破碎,胸口处还有一道焦黑伤痕,剧烈痛楚戕伐百骸。他强忍伤痛艰难起身,阴沉着脸望向神宫方向,看见一道斑驳血迹绵延入内。 …… 安屈提呼吸急促,眼前视线一阵阵发黑,他疯狂给自己胸前伤口倾倒疗伤秘药,同时施法提振精神,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由刀芒造成的伤势迅速愈合,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疲乏不可能彻底消除,可现状不容安屈提有片刻喘息。 “事态危急,转化仪式不能在此地进行了。”安屈提脑中飞快思索脱身之策,但内心仍是万分不甘。 此处天池是他多年前相中之地,上应天星、下接地气,在这里进行仪式方可一举功成,就此逃离的话,又要去哪里寻找与此处媲美的福地灵穴? “罢了罢了,还是保全性命要紧。”安屈提不再犹豫,即便星轨运转尚欠缺一丝火候,但日后也能补足,无非是多耗一些时日。 来到镜殿之中,安屈提稍作喘息,抬手一招,让星轨靠近身前,然后连连虚划,解除保护星轨的结界,将其托在掌上。 正当安屈提放松瞬间,星轨仪莫名一闪,让他心中生出警兆,本能躬身缩头,躲过斩首一击! 寒芒闪动,阿芙从青烟中无声现身,她眼神微变,潜藏偌久的致命杀招,居然被对方躲过了? 但阿芙几乎是闪念间就发动第二击,马首短刀芒刃交错,不让安屈提有躲闪余地。 然而安屈提手中星轨又是一闪,星辰光辉立时护体罩身,轻松挡下足可分金切玉的数道致命斩击。 阿芙见状再度化雾隐去,安屈提怒骂道:“卑贱血族,你也敢来冒犯我?!” 星轨在手,安屈提觉得自身能为倍增,仿佛伤疲尽消,双眼一睁,洞窥阴阳,清楚看见化雾而行的阿芙,随即抬手一张,星辰光辉照射而出,轻松破去鬼魅之法,强劲冲击迫使阿芙现身落下。 第33章 深不可测 “能够在白昼活动,你是高位血族。” 安屈提紧盯着阿芙,他猜测对方是为夺取星髓而来。幸亏自己先前多设一层结界保护星轨仪,令对方无从下手,于是潜伏起来,等安屈提主动解除结界后实行刺杀。 “如今这年头,高位血族要么被钉死封印,要么深藏墓穴之中沉眠避世,像你这样跑到远东地界,着实罕见。”安屈提托住星轨仪,随时准备脱身离开。 阿芙表情冷淡,用勿斯里语说道:“你不也远离故乡了么?刚才施展的亡灵法术,你是葬仪教团的后人?” 安屈提双眼一睁,凶光尽露,没想到被对方道破出身来历,但转瞬恢复冷静:“我不是藏身黑暗的血族,无需逃避追杀。我来到东方,是要追求智慧和永生的奥秘。” 阿芙轻声发笑,又改用汉话说道:“搞半天,就为了这种俗不可耐的原因?” 安屈提冷哼道:“你是高位血族,自然无法体会我们凡人对于永恒不朽的追求。” 阿芙刻意露出口中獠牙:“这么渴望永生,我可以把你转化成血族。” “然后永远成为伱的奴仆吗?那就不必了。”安屈提很清楚,血族之中,高位对低位有着绝对的掌控,他念头一转:“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一口流利汉话是怎么学会的?像你这样的吸血妖魔,注定不受俗世所容。” “夏廷海纳百川、包罗万象,你应该清楚。”阿芙淡然道。 安屈提对阿芙的提防不曾松懈,半信半疑道:“你是朝廷的人?” “你猜猜?”阿芙碧瞳波光泛动,一阵魅惑心神的力量无视星光壁障,好似毒蛇一般钻进安屈提识海。 “哼!”安屈提深研各教法术多年,识海如同坚城迷宫,这等魅惑伎俩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心智。 可就在安屈提克服魅惑的瞬间,阿芙将一枚晶莹血珠塞进口中,上下贝齿轻轻咬破。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阿芙周身气息陡然大变,恐怖威压慑人胆魄,长发飞散扬动,染上银白之色,原本碧绿眼眸转为血红。 浓烈死气迅速扩散,整座镜殿阴暗下来,即便有星光障壁笼罩保护,安屈提也感觉体内鲜血不由自主地翻腾上涌,强烈恐惧冲击着意志,似乎要自己彻底屈服。 “这就是高位血族的真正实力吗?” 安屈提心头大惊,几难自制。他原本就觉得阿芙虽然不惧白昼阳光,但也并没有传说中高位血族那等强悍实力。 此时亲眼见证,才明白阿芙先前一直压制血族本性。只需一枚血珠,便能展现真实底蕴。 就见阿芙身形缓缓悬浮而起,死气回旋凝聚,化为一柄细长黑剑,随即飞身直刺。 黑剑击中星光障壁,立刻激起涟漪不断,肉眼可见剑尖钻破壁障,安屈提匆忙应变,施法召出银光大手,握拳轰出。 阿芙身形一闪,以肉眼跟不上的绝快速度避过银光大手,然后在昏暗殿室中盘旋往返,黑剑同时在星光壁障上留下一道道斩痕。 眼看星光壁障斑驳不断,银光大手却抓不住身法绝快的高位血族,安屈提又急又怒,隔空拨动殿中上百面镜子,掌中光焰汇聚,高声怒喝:“今天我就当一回祆教祭司,彻底消灭你这个黑暗魔物!” 光焰激射而出,目标非是阿芙,而是悬挂穹顶的镜子。镜面反射光焰,瞬间来回映射,特制的镜面让光焰之威成倍剧增,彻底摧毁殿中昏暗,驱散阴邪气息。 阿芙速度一缓,裸露在外脸颊手臂立刻被光焰灼伤,安屈提策动镜面,磅礴光焰全数聚焦阿芙一身! 一声短促痛呼,阿芙遭受光焰焚身,化为一团火球,狠狠撞在墙壁上,再无声息。 安屈提不容有失,再催法力,光焰提升至极限,尽数威能倾泻而出,阿芙当即发出凄厉惨叫,声音回荡神宫深处。 看着高位血族被自己轻易击败,安屈提扬声怒喝:“你这等下贱魔类,真以为我对祆教法术一无所知吗?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今天灭了你这个祸害!” 正当安屈提大生快意之际,莫名破空声响,一柄横刀飞来,砸碎了几面镜子,立刻破坏了光焰映射。 “谁?!”安屈提猛然扭头。 就见程三五拖着沉重步伐,缓缓来到镜殿之中,他此刻脸色铁青,似乎身中有极大痛苦。 “程三五,又是你!”安屈提先是一怒,随后一惊:“你怎么还没死?” 先前安屈提对付程三五的法术,是自己极少显露的杀手锏,全力施为之下,受术者百脉气焚、腑脏血枯,即便生机体魄远胜犀象,照样是一指毙命,但这个程三五竟然硬是扛过来了。 “是我小瞧你了。”安屈提怒极反笑,此刻他也不打算尽快逃离了,反正星轨在手,法术威能远胜往常,就算没有结界之力,照样可以杀出重围。 “不够。”程三五声音低沉。 “你说什么?”安屈提没听清。 “还不够!”程三五狂态毕现,朝着安屈提吼道:“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 安屈提脸颊抽搐,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咬牙道:“成全你!” 星轨仪光芒闪动,安屈提发动前所未有的大法力,一团妖异黑风在手中急旋,朝着程三五咆哮而出。 这道法术来自安屈提故乡的葬仪教团,久远岁月之前,曾有教团多位祭司合力施展,用来对付叛乱军团,一口气夺走上千人的生命。放在往常,安屈提根本无法施展出来,可他此刻有星髓助力,足可远迈先贤。 却见程三五不闪不避,全盘接下法术威能,呼啸黑风钻入七窍、侵伐毛孔,无情戕害生机体魄,势要将他化为齑粉。 数息过后,黑风渐渐平息,镜殿之中余音旋绕,安屈提兀自喘息,看着眼前微微躬身的程三五,眼中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程三五缓缓站直,能够轻易杀死千人的强大法术,没在他身上留下哪怕半点伤损。反倒是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息散发而出,即便是刚才展现高位血族本质的阿芙,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你……” 安屈提一时茫然无措,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话语,程三五便已扑至近前,只一拳,星流光灭,壁障崩散。 拳锋逼近面前,安屈提生出巨大求生本能,星轨仪与之共鸣,万物再度凝滞停顿! 看着离自己鼻尖只有数寸的拳头,安屈提后退数步,几乎要被恐惧逼得窒息。 “不打了、不打了!”安屈提对自己一时狂妄深感后悔,拿回星轨仪后就应该立刻逃离此地,而不是跟阿芙闲扯纠缠,引来程三五这等强敌。 幸亏有星轨仪大大助益法术之功,否则安屈提不可能先后两次施展凝滞境界。 安屈提算是被程三五吓破胆了,他断然不敢像对付善智和尚那样对付程三五。此人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彻底超出安屈提所能理解的程度,一下杀不了他,死得就是自己。 安屈提刚刚迈脚走开两步,忽然觑见程三五一双眼珠紧紧盯着自己。 “怎么回事?他、该不会……”安屈提心中满是惶恐地走开,惊见万物凝滞的境界中,程三五缓缓扭头,目光牢牢锁定自己。 安屈提见状目瞪口呆,他这道法术并非禁制外物,而是让自己进入一种玄妙境界,在他人眼中相当于自己快得不可思议。 可程三五现在就像是渐渐赶上自己的速度,转眼、扭头、抬脚,一步步朝着安屈提逼近。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在安屈提眼中却是极为骇人,过往一切认知宛如气泡般破裂。 安屈提再无战意,当即选择夺路奔逃,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后领就被大力扯住,凝滞境界霎时解除,安屈提被骤然加大的力度勒得眼前发黑。 程三五扬臂一掣,安屈提身子打着转,像是玩偶般撞上镜殿穹顶,砸碎大片镜子,清脆破裂之声接连响起。 安屈提先是重重撞上穹顶,随即掉落地面,似乎摔断了几根骨头,身上各处都是破碎镜片的划痕,口吐鲜血染红胡须。 眼看程三五再度迈步逼近,安屈提匆忙抽调星轨中蕴藏的精纯法力,身体表面蒙上一层晶莹色泽,堪比金刚不坏之躯。 程三五一言不发,上前便是一拳直冲面门,安屈提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又一次撞在墙壁上。由于法术加持而无比坚硬的身体,成“大”字型嵌进墙壁之中。 安屈提虽未身死,但也是被一拳轰得眼冒金星,几乎不能维持法术。 “饶、饶命,我认输、我认输……”安屈提彻底被打得无计可施,哪怕从今往后给程三五做牛做马也行,只要保住性命就好。 但程三五仍是不言不语,仿佛只剩下杀戮这一举动,默然来到安屈提面前,一拳砸下。 轰然一声,巨大力量传递至山腹岩壁,顿时打出大片蛛网状裂痕。安屈提的脑袋深深嵌入岩壁之中,这一拳彻底把他的护身法术击溃。 程三五揪着安屈提衣领,将他扯出扔到地上,然后又是一拳,干脆利落,直接把脑袋轰碎。 镜殿之中复归平静,程三五站在原地一阵,随即脱力跪倒,浑身毛孔大张,滚热白气蒸腾而出,宛如锅中水沸一般。程三五发出低吼之声,脸面憋得红胀,似乎在忍受极大痛苦。 待得白气散尽,程三五拖着近乎麻木的四肢站起,他看向躺在脚边的安屈提,脖颈之上是一滩泼洒开来的模糊血糜,死得不能再死了。 懒得理会死人,程三五左右顾盼,发现躺在墙角的阿芙,赶紧上前,却见她全身上下被烧得溃烂焦黑,四肢残缺不全,几乎就剩躯干和头颅,原本姣好面容几乎被烧成一团。 程三五无力坐倒,喃喃道:“我来迟了。” 原本程三五以为阿芙已死,孰料她嘴唇微动,艰难吐出一字:“血……” 程三五微微一惊,立刻明白过来:“你要吸血?” 想到阿芙是吸血为生的夜叉,若能补充鲜血,或许能够治愈伤势。 程三五没有多想,赶紧捡起不远处的马首短刀,直接割开自己手腕,一注鲜血流入阿芙口中。 鲜血入口,阿芙那焦黑溃烂的身体迅速发生变化,程三五有些惊异地后退两步,看着已经残缺不全的四肢重新长出,烧焦的皮肉如蛇蜕皮剥落,就连眉发也恢复如初。 唯一不能恢复的,显然是身上衣物。看着伤势痊愈、浑身赤裸的阿芙,程三五愣了一下,他上身衣物早就被法术所毁,环顾四周,正好发现安屈提披着那件金丝白袍,直接将其扯下,盖在阿芙身上。 阿芙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碧绿眼眸望向程三五,难掩虚弱神色,轻声道:“多谢。” 程三五扯下破布包扎腕上伤口,随意摆手:“你之前也救我一命,这下算是扯平了。” 阿芙淡淡一笑,她还想说什么,却正好瞥见安屈提尸体手中星轨仪光芒闪烁,一道虚幻身影从尸体飘起,分明就是安屈提的神魂! “小心!”阿芙惊呼示警。 程三五转过身去,什么都来不及做,安屈提的神魂直接扑上身来,程三五眼前一白、仰头倒下,如坠冰窟一般。 阿芙顾不得虚弱,连忙冲到程三五身旁,伸手一探,惊觉程三五气息脉搏全无,就连身上余温也因为安屈提神魂袭身而当场散尽,冷得吓人。 “哈哈哈哈哈!莽夫终究是莽夫!” 程三五识海之中,安屈提纵横翻飞,狂笑不止:“真以为把我脑袋砸碎就万事大吉了吗?经过漫长岁月锤炼的灵魂,其中奥妙又岂是你这等无智莽夫所能领会!” 安屈提一举扭转胜败形势,神魂绽放各色光芒,照耀识海:“程三五,你的身体绝不寻常,既然你打断我的永生仪式,那就用你这具强悍身体来弥补吧!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识海之中,安屈提快意未尽,但见识海之中空空荡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由得讥笑道:“这都是什么脑袋空空的愚夫莽汉?兴许也只有这样,才能修炼出无双武艺。” 刚说完这话,安屈提似有感应,他朝着识海深处望去,窥见一片幽邃深渊。而那片深渊似乎也在凝视安屈提,随即生出巨大吸力,将安屈提的灵魂拖入其中。 “等等……不对!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安屈提刚刚察觉异状,灵魂便以无可挽回的势头,被深渊彻底吞噬,识海之中回荡着安屈提最后的惨叫声,渐渐归于平静。 第34章 生死难料 程三五猛地睁开双眼,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息,浑身冷汗直冒,他刚要动作,便感觉到咽喉处一阵锋利。 眼珠一转,就见裹着染血白袍的阿芙满脸警惕,手持马首短刀抵住程三五脖子。 “你、你干什么?!”程三五喝问道。 阿芙冷声逼问:“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问这个干嘛?”程三五刚开口质疑,马首短刀缓缓下压,一滴鲜血从刃边渗出,他这才知晓阿芙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在红沙镇!”程三五连忙回答。 “彭宁护送的是什么东西?”阿芙又问。 “星髓啊!不然呢?”程三五刚说完,就见阿芙眼中流露出猜疑神色,他又赶紧补充:“佛骨舍利!彭宁以为那玩意儿是佛骨舍利!” “哪种罡气运使之法是我擅长的?”阿芙追问不停。 “啊?”程三五一下愣住,搜肠刮肚回答说:“是那什么隐身法?” 听到这回答,阿芙警惕目光稍见和缓,马首短刀从咽喉处挪开。程三五赶紧翻身躲避,退出一丈多外站定,伸手摸了摸脖子,当即骂道: “你这母夜叉发什么疯?我刚救了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阿芙跪坐在地,听到程三五这话,露出一丝放心笑容:“这种语气,的确是伱。” “你在扯什么鬼话?”程三五心有余悸。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何事吗?”阿芙问道。 “刚才……”程三五原地一怔:“好像有一道影子扑了过来?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那是安屈提的神魂。”阿芙一双碧瞳注视着程三五:“我如果没猜错,安屈提试图占据你的身体,行夺舍之法。” “夺舍?我听说过。”程三五脸色微沉,擦去脸上汗水,靠墙坐下:“有些妖魔投胎夺舍,便省了修成人形这个过程。” “也不是只有妖魔会这么做。”阿芙说:“无论佛道,都有此生修行不成,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世的人。只不过这都是等而下之的手段,弊端也多。” “我刚才昏过去多久了?”程三五问道。 “大约数十息。”阿芙暗自留意,因为程三五方才不是昏厥,而是气息脉搏全然停顿,与死人无异。 “你……没感觉身体有异样么?”阿芙观察着程三五的言行举动,安屈提法力高深,这种人施展的夺舍之法,哪怕是佛道两教中的顶尖高人也不敢轻视。 程三五低头打量一下自己,又站起身来抖了抖手脚,全然没事人一样:“还行,没察觉到哪里不舒服。” 阿芙见程三五生龙活虎的模样,这下轮到她没话说了。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齐知义等人率先冲进镜殿,正好瞧见程三五与阿芙两人,还有地上的无头尸首。 “你、你们……”齐知义见程三五裸露上身,阿芙只披着一件染血白袍、春光微露,一下子没搞懂状况。 “这家伙死了。”程三五指着地上尸首:“我没收住劲力,把这家伙脑袋打成碎末,没法割下首级去请功了。” 齐知义与苏望廷对视一眼,长青先生率先走出,来到安屈提尸体旁检视起来,随后言道:“身上一丝法力残留,就是此人没错,并非李代桃僵之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知义问。 不等程三五开口,阿芙抢先答道:“我与程三五见安屈提身受重伤,于是主动追击入内,与之激战一番,最终将其斩杀。” 阿芙不希望方才状况让太多人知晓,所以选择主动解释,并示意那尊星轨仪:“星髓就在此物内中,安屈提原本打算逃跑,幸好被我们阻拦。他有星髓助益,一时间法力大增,我们也是艰难获胜。”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那星轨仪上,齐知义言道:“此物要仔细保管,如何处置事后再说。” 仔细算起来,在场众人其实各有分属,陆相、都护府、内侍省,星髓究竟要落入何人之手,还真不好说。 幸亏众人并肩恶战一场,交情难得,不会在这种关头为了星髓反目相争。齐知义命人拿来专门用于封存法物的木匣,将整个星轨仪塞入内中,外面镇贴的封条符咒,还盖有都护府大印。 “这具尸体怎么处置?”长青先生又问。 “一并带走,没有脑袋也能腰斩于市。”齐知义面带怒气:“此等乱党首领,合该千刀万剐,现在这种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程三五两手一摊:“我可没法抓活口。” “我并非责怪,你想什么呢?”齐知义一挥手,顺便环顾四周,望向殿中穹顶悬挂的镜子,问道:“这是什么?” “协助施法的镜子,我的衣物便是被安屈提引光焰焚尽。”阿芙淡然道:“你们这帮男人,就这样看着吗?” 众人这才想起阿芙此刻只披着单薄衣物,一个个略显尴尬、干咳回避,苏望廷赶紧从别处取来披风,让阿芙得以遮掩身形。 长青先生提议道:“齐小将军,不妨把此地物件全部收缴,或许能从中摸索出妖人的法术手段。” 齐知义没有多想,当即点头:“那就把此地彻底拆干净……对了,结界一事如何处置。” “我稍后会潜入天池深处一探究竟,试图破除结界枢纽。”长青先生干脆回答。 …… 当齐大都护率领麾下骑兵赶到天池附近时,此地战事早已结束,兵士们正在从神宫中搬出各种器物,伤者也在临时搭起的营帐调治休息。 “禀告大都护!”齐知义主动上前,在外人面前他不会口称父亲,一如军中将士:“妖人首脑安屈提已经伏诛,我部有七人阵亡、三十八人受伤。此外,大清净寺主持善智大师与延定和尚不幸捐躯,如何安置,请大都护定夺!” “善智大师捐躯了?”齐大都护脸色一沉,当即翻身下马,前去探视,齐知义则在一旁讲述先前战斗经过。 “没想到连善智大师都败在妖人手中。”齐大都护惋惜之余,也在考量如何安排人事。 此番平定西域动乱,各方都有出力,但折损俱是不小。道门的周炼师、佛门的善智和尚,他们是大都护府内最重要的术者,而且都有朝廷正式册封,并非私自聘请的幕宾。结果这两位双双败亡,大都护府的损失可谓相当沉重。 “安屈提最后是被程三五所杀?”齐大都护又问。 “是,不过那位绣衣使者也参与了。”齐知义低声回答。 就见阿芙正坐在营帐中,换了一身男子劲装,她望着天池方向,目光专注,齐大都护主动上前拱手道:“今番妖人伏诛,皆仰赖上使神威。” 阿芙头也不转,语气冷淡:“大都护就不必献殷勤了,斩杀安屈提之人是程三五,我不会冒名居功。” “那关于星髓,不知上使有何安排?”齐大都护又问。 阿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朝廷处理此事的人应该快到了,你不必问我。” 齐大都护心生疑窦,阿芙这么说,莫非她不是为星髓而来? 此时两道身影冲出天池水面,正是程三五与长青先生,二人抱着几根方尖石柱,表面刻满了异域文字。 “就是这几根柱子,让你七窍流血?”程三五虽然从水中走出,但身上并无沾湿,带着几分嘲弄神色对一旁长青先生说道。 “你懂什么?”长青先生当即反驳,将一根方尖石柱立起,看着表面形态各异、宛如鸟兽图形的异域文字,既兴奋又专注:“虽然是戎夷书,却带有几分鸟篆虫文的味道,如果能够将其解析转译,应该就能大体摸清安屈提所用法术。” 在杀死安屈提后,长青先生便着手破除结界,他觉得自己一人不足成事,顺便使唤起程三五,施展一道辟水术便跳入天池,从湖底深处找到这几根方尖石柱。 “瞧你这样,跟见到梦中情人似的。”程三五笑道:“你干脆抱着这几根石柱睡觉好了。” 长青先生已经完全沉迷于方尖石柱上的异域文字,甚至没有心思跟程三五斗嘴,口中念念有词,手指虚划临摹。 “这就是结界枢纽?”齐大都护问道。 “不错!”长青先生答道:“安屈提将这几根石柱镇在湖底,从而转化地气、发动结界。大体能够看出这些石柱年份不长,显然是几年前才放入天池。” 齐大都护不解:“可结界妨碍施法,不过是近来数月之事。” “石柱安置之后,应该还需要一段时日积聚地气,然后才能一举发动结界。”长青先生详述起来:“另外,我已经搞清天池为何被安屈提相中了。我认为数百年前出现在屈支城郊的黑龙,最终便是葬身在这处天池!” “黑龙?”齐大都护稍作回忆,他经略西域,自然饱读史书,立刻想起相关记载。 “那都是北朝旧事了。”长青先生还要解释,齐大都护却问道:“那黑龙尸骨莫非也在湖底?” 长青先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即摇头:“不不不,但凡龙种,死后遇水成水、闻风化风,哪怕放到旱地上,也会彻底消融,根本不会有尸骨遗存。世上所谓龙骨,大多是用六畜骨头冒充。” “那你为何能确认天池是黑龙葬身之地?”齐大都护问。 “一来真龙气机殊异于其他物类,二来我方才感应天池地脉,隐约听闻龙吟之声。”长青先生言道:“龙种并非寻常生灵,即便身死、尸骸不存,也有龙气徘徊葬身之地。龙气入地,或化金玉,或生灵泉。” “龙气?”齐大都护表情微妙。 长青先生说得起兴,不管不顾:“龙为山川脉络、气乃天精地华,所谓龙气,便是天地山川凝炼所成。龙气本无主,若能主宰一方天地山川,自然得龙气所钟。” “主宰一方天地山川?谁能做到?”齐大都护又问。 “还能是谁,自然是人王帝主……”长青先生话刚出口,就见不远处的苏望廷连连朝自己摇头示意,然而自己省悟已迟。 齐大都护看到长青先生僵在原地愕然无语,淡笑道:“安屈提果然心怀僭越之心,如今妖人受戮,各位都有功劳。等回到屈支城,本府定然论功行赏!” “有赏赐就行,我信得过大都护!”程三五一开口就打破了略带不安的氛围。 “你斩杀妖人,当记首功。”齐大都护笑着问:“你想要什么?” 程三五挠了挠头,感觉直接开口要钱好像有些俗,自己过去被老苏照顾,也花不了太多,于是提了提腰间横刀:“那我要一柄好刀,就这种款样的。” 齐大都护当即答应:“三尺九寸的大夏龙雀?没问题……尚道长,你回去之后立刻铸一柄百炼神刀。” 后方容貌黑胖的尚道长拱手称是,还多看了程三五几眼。 “好,把乱党巢穴清扫干净,在此地凿石立碑,记述平乱事迹。”齐大都护吩咐下去。 眼见方尖石柱要被挪走,阿芙插嘴道:“等等,这些石柱,内侍省要了。” 此言一出,齐大都护脸色微变,沉思不语,长青先生无法接受,当即喝问:“凭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你一句话,我辛辛苦苦打捞上来的东西便要献给内侍省?” 苏望廷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低声劝阻:“此时不急于一时,等回到屈支城再慢慢商议。” “不,现在就说明白!”长青先生断然不能容忍这等珍贵事物落入他人之手:“你们内侍省也太横行霸道了,真以为所有人都会朝你们卑躬屈膝不成?” 阿芙面不改色,提醒道:“内侍省奉旨监察天下。安屈提操弄邪法有目共睹,如今更是查明其心怀谋逆之意,他所留下的所有器物都将由内侍省处置。你一介山野村夫,并无官身,私自截留妖人法物,意欲何为?” 长青先生没想到对方信口雌黄,急怒不已,苏望廷赶紧将他拦住,阿芙随即对齐大都护言道:“还烦请大都护暂且将这些物什保管妥善,倘若有失……后果不用我多说。” “遵命。”齐大都护朝转身离去的阿芙拱手应答,然后回头看了长青先生一眼,默然离开。 第35章 恩怨两清 安屈提伏诛,天池结界瓦解,象征西域近来乱象告一段落。大都护府派出轻骑前往西域各地,广发布告,声明祆教长老穆悉德乃是被妖人安屈提及其党羽暗害,一干妖人乱党假借祆教之名,聚众作乱,甚至与叛贼、妖魔等勾结,为祸甚广,西域胡汉百姓皆深受其害,但在大都护府全力清剿下,业已将妖人乱党尽数枭首。 安屈提虽然身死,但他的无头尸体依旧被带回屈支城,安了个木雕假头,然后当众腰斩,算是以此给本地祆教教众一个交代。 尽管过程略有曲折,但此次安西四镇都护府应对突如其来的叛乱,可谓是处置迅速,当朝廷派来的巡察使赶到屈支城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西域道路复归畅通,当地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屈支城一如往常繁华,白天街上人声鼎沸,各路行商旅人似乎转眼忘却先前动乱,各种买卖生意也恢复如往昔繁华。 此时就见程三五手扶刀柄,昂首迈步进入何家货栈。 如今宝昌社复苏,重新收回各处产业,他这位头号打手行走在路面上,巡视商户,也不免有些意兴高涨、飞扬跋扈。 寻常商家见了他,都是心生敬畏,连忙叉手问好,有些店铺主动奉上酒食,唯恐怠慢了这位凶神恶煞的头号打手,心中连连向神佛祈祷,希望程三五不要登门勒索钱财。 好在程三五并未在路上停留太久,他这回是来寻找曾主动出卖宝昌社的家伙,周围商户店家也不敢过问,纷纷回避远离。 “哟,这不是何六郎嘛?” 程三五一进门,正好撞见货栈主家正在收拾财物,上去一屁股坐在木箱上。 何六郎吓得后退两步,赶紧伸手招呼下人,可那些没经历过厮杀的奴仆,哪里敢贸然上前,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瞧你们这怂样。”程三五笑道:“我又没说来做什么,干嘛怕成这样?” “是苏掌事让你来的?”何六郎双腿发软,倚着墙壁问道。 “老苏正在跟朝廷来的老爷们商量大事,抽不开身,就让我来跟你们扯闲篇。”程三五一脚踹开旁边碍事的麻袋,语气渐冷:“当初吴茂才那个臭小鬼趁我不在,直接上门闹事,本就是坏了规矩的。不过他要是真能把我们宝昌社扳倒,那我也不说什么,在西域这片地界,没能耐就活该挨揍。” 何六郎额头冒出冷汗,程三五抬手指着他:“可是你不该出卖我们,当年你赔光了本钱、走投无路,是我们宝昌社收留伱们一家人,我还指点过你那个侄子几路刀法,可他居然跟茂才社勾结,甚至在最紧要的关头偷袭老苏。要不是老苏身手够好,早就死了!” 程三五平日在宝昌社里并不怎么管事,但他武艺高强为众人所知,社内其他打手护卫,或多或少曾受程三五指点。只不过宝昌社并非武林门派,更谈不上什么武学传承,收留的失籍逃人、江湖游侠,也是各凭本事罢了。 因此,宝昌社的打手对于苏望廷、程三五两人谈不上什么师徒情分,忠诚二字更是空谈,无非是宝昌社这些年财源不断,养得起这伙打手护卫罢了。 “我的侄子已经被你们杀了,还嫌不够吗?”何六郎牙关打颤。 “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无辜受害的模样。”程三五摇头:“我刚刚听说,茂才社那个许岩回到了屈支城,躲到你这里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六郎脸色苍白:“如果宝昌社要我还债,那我还就是了。” “脸上有刀疤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程三五抬手比划一下,见对方闭嘴不言,当即面露不悦:“没看出来啊,你还挺硬气。原本我还想着,如果你肯乖乖把人交出来,那就听老苏的话,留你一条活命。可你现在偏要硬顶到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程三五拔出刀来,虽然齐大都护答应的宝刀还没打造好,但没人会怀疑程三五的刀砍不动人。 眼看刀锋缓缓举起,后屋传来喝声:“住手!” 程三五抬眼望去,脸上带疤的许岩从后屋现身:“你找的是我,用不着牵连其他人。” “你知道就好。”程三五冷着脸说。 许岩将何六郎护在身后:“放何家人离开。” “怎么?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程三五问。 “我是他家女婿。”许岩死死盯着程三五,此刻的他光是站着与之对谈,便已心惊胆战。 程三五眉头一挑,冷笑道:“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何六郎,没看出来啊,你这是早早两头下注,盼着哪天宝昌社被人扳倒,好让你趁机大捞一笔?” 何六郎躲过程三五锐利目光,许岩咬牙沉声:“我知道你程三五是守信义的,我也知道你是找我报仇。只要你放过何家人,我可以跟你走。” 程三五收起笑意:“我给你一个机会,城南埋骨场,你我两人单独决斗,生死无怨!” “可以!”许岩立刻答应,后屋有女子惊呼一声,试图冲出,何六郎赶紧将女子拦下。许岩朝何六郎深深一拜,然后面含悲痛离开货栈。 程三五瞥了一眼,没有多说废话,当即和许岩一前一后骑马出城。 屈支城南郊有一片草木稀疏的荒地,城中穷苦之人死后,没钱安排丧事,就会被带到这片荒地草草埋葬。由于尸体通常不会埋得太深,引来野兽挖开沙土啃食腐肉,久而久之被城内之人称呼为埋骨场。 有时候宝昌社为了生意要弄死对手,尸体便是扔到这城南埋骨场,后来干脆演变成决斗厮杀的去处,死了就抛尸于此,省事不少。 当程三五抵达埋骨场后,远处正好有几头野狗奋足刨土,它们见到程三五,当即受惊逃离,却又时不时回头,浑浊双眼似乎生出期待神采。 翻身下马,程三五从马背取下两壶酒,他揭开泥封,许岩骑着一匹劣马迟缓赶来。 “你没有中途逃跑,算条汉子。”程三五将另一壶酒扔给许岩,对方接过面露不解,程三五说:“这是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决斗之前请人喝酒,这样厮杀起来,挨刀也不怕疼了。” 程三五说完,仰头猛灌,烈酒入喉气血如沸,也不知是因为酒烈还是心烈。 许岩同样揭封痛饮,几口烈酒下肚,便有了三分醉意,冲散了心中恐惧,壮胆问道:“你是要替那个黑衣小哥报仇吗?” “他叫彭宁。”程三五言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下杀手了?” “当时没想多问,一心要把摩尼珠夺到手。”许岩看着黑釉酒壶,苦笑说:“结果我昨天回到屈支城,看到布告才知晓,那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祆教圣物,真是可笑。” “彭宁也差不多,至死都以为那是佛骨舍利。”程三五喟叹一声。 “他是你的亲朋?”许岩问。 “不是,我刚认识他,没几天。”见许岩困惑,程三五仰望蔚蓝天空:“我这个人啊,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倘若办不成,心里就不舒坦。现在东西是抢回来了,可彭宁却把性命永远留在了大漠之中。” “所以你要杀我。”许岩算是搞懂了,其实在西域之中,这种恩怨仇杀天天都有,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那你呢?”这回轮到程三五发问:“当初呼罗客栈的那场厮杀,你能够逃出生天已经不易,为什么还要回屈支城?” “怎么可能不回?我的妻儿都在城中。”许岩喝了一口酒。 “那你应该清楚,一旦在屈支城现身,肯定会被我们宝昌社察觉。”程三五笑道:“就你这张脸,根本瞒不过他人,为何要自投罗网?” “我听说,朝廷的巡察使来到了屈支城?”许岩见对方点头,接着说:“每当水旱灾害、贼寇骚乱之后,巡察使都会到地方上考察官民,并且受理冤情诉状。我便是希望将吴公子的事情告知巡察使,以此报复你们宝昌社。” 程三五一怔,旋即笑道:“你懂得不少,居然还会搞这一套。” “不然呢?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办法?”许岩仰头饮酒。 “我只是没想到,你对吴茂才这么忠心。”程三五说:“他是英国公的儿子,伺候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许岩沉默一阵,然后示意脸上的疤痕:“新的这条疤是你留下的,你知道旧的这一条是谁干的吗?” 程三五摇头,许岩自嘲一笑:“也是你。” “你……”程三五尽力回忆,许岩言道:“六年前我帮人护送一队奴婢,结果你单枪匹马冲出来拦截,非要劫走这队奴婢。我们不服气,然后跟你决斗,结果被你一人一刀全部砍翻。我这条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程三五笑道:“看来你本事不济啊,没给我留下多少印象,红沙镇时候见你都没想起来。” “对啊。”许岩并不否认这点:“西域这个地方,没点能耐是混不下去的。那批奴婢被你劫走,我们的生意也彻底毁了,要不是公子在那时出手解救,恐怕我早跟地上这些白骨没两样了。” 许岩望着地上浅埋着一具残破骸骨,语气带有几分解脱味道。 “看来吴茂才那小子没亏待你。”程三五言道。 “吴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舍了性命也要报答。如果巡察使不受理,那我也要找你报仇。”许岩语气坚定,仰头喝尽壶中烈酒。 “那你应该明白,说了这番话,我断然不会放过你。”程三五言道。 “你不用留手。”许岩一把将酒壶摔碎,拔出刀来。 这回程三五反倒平静温和,他把酒壶放好,同样拔刀直指许岩:“一刀,我只出一刀。” “来吧!”许岩只觉得又回到六年前的那天,背靠落日余晖的程三五,站在沙丘顶端,投下大片阴影,令人心生畏惧。 此时此刻,许岩再无其他思绪,只牢牢盯着程三五手中横刀,全副身心专注起来。 程三五轻轻吐出胸中酒气,经历多次激战的横刀虽经磨砺,仍是有些许崩缺,不堪久用。 抬步、进身,刀如分山劈出。许岩侧出一步,举刀斜格,试图滑过攻势,然后沿着程三五臂膀下方直斩腰腹空门。 但是两刀交击刹那,许岩虎口难承重压,连人带刀被劈倒在地,一条伤口出现在咽喉处,鲜血从中疯狂流出。 许岩身子挣扎了一下,试图起身,但气力随着鲜血一同流失,眼前迅速变得黑暗,寒冷开始蔓延四肢。 许岩死了,被程三五一刀斩杀。 程三五站立原地默然良久,直至地上流淌的鲜血触碰到靴尖。 枣红大马不知何时来到一旁,喷鼻示意,将程三五从沉默中唤醒。 “我没事。”程三五面无表情收刀入鞘,然后拿起地上酒壶,将内中剩下半壶烈酒浇在地上。 程三五没有骑马,只是低着头缓缓而行。还没等他走远,那几头惯食腐肉的野狗立刻朝着许岩尸体跑去,它们正要大快朵颐,几枚石子毫无征兆飞来,直接击穿他们躯体,给埋骨场多添了几具尸体。 程三五头也不回,脚踩着石子搓动,人死之后,尸体注定会在地下腐朽,自己打死这几条野狗又有什么用? 正当程三五陷入莫名疑惑,忽生感应,抬头望去,一名女子匆匆跑来,当她看见许岩倒在血泊时,立刻扑上去嚎啕大哭,其声凄厉。 “是你杀了我夫君!”女子哭了一阵,她正好看见程三五站住不动,掏出一柄短匕,发了狂般朝他扑来。 这女子并无武艺在身,程三五也不说话,只是侧过身子,轻巧避开,那女子便自己一个踉跄跌倒在尘埃里。 “我答应了许岩,放过何家人,你不要浪费性命。”程三五说。 “你杀了我夫君,还要欺辱我们吗?”那女子脸上泪水与尘泥混杂,狼狈不堪。 “我要欺辱你们一家,多得是办法。”程三五望向远处:“我不杀他,他也要杀我。你如果想报仇,下一回我不会手软,自己好生掂量。” 说完这话,程三五翻身上马,朝着屈支城疾驰而去,在夕阳余晖中,留下一缕烟尘。 第36章 夜行难测 日上三竿,桑林坊的胡月楼外冷冷清清,只有一名小厮在外洒扫,街头巷尾的酒气仍未散尽,墙角还有几滩呕吐秽物,不堪入目,与胡月楼的朱漆碧瓦、雕梁画栋格格不入。 长青先生脸上尽是厌恶之色,他正要进入胡月楼,一名护卫正好打着哈欠迎面走出。 “去去去,大白天的,姑娘们还没醒呢。”护卫见有人登门,不耐摆手道。 “我是来找人的。”长青先生根本没有正眼瞧那护卫,抬头望向楼阁高处。 那护卫笑了:“谁来胡月楼都是要找人的。我说了,姑娘们还没醒,如果是跟谁约好了,我去告诉假母,今晚给你安排。” 长青先生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妓馆青楼以侍奉为上,理应懂得待客之道,像你这种无礼言辞,岂不是让客人生厌?” 护卫上下打量长青先生,见他一袭白衣、发束布巾,就是一个汉人书生模样,不像是富贵人家,于是反手指着胡月楼,语气嚣张: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胡月楼!整座屈支城最大的妓院,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就在前两天,宝昌社的苏掌事招待朝廷来的巡察使老爷,你知道花费了多少银钱?就你这个穷酸模样,还敢来我们这找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青先生懒得反驳:“我要找的不是妓女,而是程三五,我听说他昨夜在这里留宿。” 护卫当即斥责:“我看你是嫌命长了,什么人的消息都要打听。赶紧滚,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 长青先生没有心思跟这些庸俗之辈纠缠,当即朝着胡月楼迈步直入,那名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拦阻,长青先生一记拂袖将其扫开。 那名护卫撞在墙壁上,一阵头晕眼花,他心知来者不善,缓过来后立刻大声叫喊道:“来人啊!有贼人闯进院子里啦!” 这一下引得其他护卫打手相继跑来,连忙抄出棍杖,朝着长青先生追去。 不过长青先生动作更快,他已经感应到程三五所在,甩下其他人,径直来到二楼一间上房,震开门闩入内。这间上房几乎占了二楼一半,内中家具陈设并非胡风,反倒是效仿昔年南朝风格,多设屏风帷帐,更显曲折幽深。只不过屏风上绘制的图案并非花鸟鱼虫,而是男女欢爱的场面。 房内兽烟未尽、锦幄仍温,无形的酒色之气让长青先生不由得抬手掩鼻,穿过几重屏风,就见一张长宽皆有一丈多的大床榻上,程三五赤身露体、仰面酣睡,另外还有四五名女子相互枕藉,与程三五交叠一块,轻纱罗裙与丝绸亵衣随意散落地面。 长青先生看不下去,扣指掐诀,勾招点滴水汽,聚成指端一团清水,直接扬手甩出,浇淋床榻上一众男女,将他们惊醒。 “谁?!”程三五最先醒过来,他一抬眼就见长青先生表情冷淡地望向自己,松了一口气,脑袋又倒了下去:“原来是伱啊,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已经巳中了。”长青先生后退两步,那些妓女见状,纷纷拾起衣物遮掩身躯逃离此间,而外面也传来护卫呼喝声响。 几名妓院护卫冲进上房,程三五大概猜到发生何事,起身摆手道:“这是我的熟人,一时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那些护卫朝程三五叉手作礼,看了长青先生一眼,也不敢多言责怪,匆匆离开房间,紧闭大门。 程三五起身想要穿上衣服,却忘了裤子被自己脱到何处,只能随便扯下一条帐幕围住下身,顺便找到一坛没喝光的酒,用酒勺舀酒喝。 察觉长青先生目光,程三五递过酒勺:“你要不要喝?” “没看出来,你竟是一个沉迷酒色之徒。”长青先生看也不看。 “怎么?朝廷法度不准我沉迷酒色?”程三五随便找一处坐下:“前段日子拼命厮杀,把脑袋挂在腰上过日子,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难不成还要我学着和尚吃斋念佛、清心寡欲?” “人生在世,吸风饮水、食谷啖肉,皆属寻常。”长青先生一副指点无知庸人的模样:“为求子嗣绵延,男欢女爱、闺中之趣,也无可指摘,但关键在不可沉迷其中,以至于心神昏昧。像你这般沉迷酒色,只怕迟早发萎骨枯,动摇武功根基。” “放心,我天赋异禀,一晚上十几次都没事。”程三五说这话时还面露得意之色,让长青先生眼角抽动。 “对了,你来胡月楼干嘛?”程三五伸了个懒腰:“如果是宝昌社有事,老苏也不会让你来找我。” “是我找你有事。”长青先生说完这话,取出一道符咒,发火点燃,然后朝外一扬,无形法力笼罩整间上房,似乎将内外隔绝起来。 程三五看得出长青先生郑重其事,于是收起松懈玩闹的神情。 “可还记得我们从天池打捞出的方尖石柱?”长青先生同样坐下问道。 “记得。”程三五面无笑意:“你那时候当众怒斥母夜叉,要不是老苏拦着你,估计真要上去跟她拼命。” “你不是术者,不明白我们对于精进法术一事,怀有何等强烈的期盼。”长青先生低下头去,语气沮丧:“前天夜里,周炼师仙去了。” “节哀。”程三五也不晓得其他安慰话语。 “光是节哀还不够。”长青先生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与周炼师都亲身经历过法术反噬,你可以说我们是妄自尊大,也能归咎于妖人阴谋算计,但说到底,还是对异域法术知之甚少。” 程三五当然不会想到这些,只能默默听长青先生继续说:“大清净寺的和尚,虽然也死在天池,但他们当时的确牵制住了安屈提。佛门神通以内发为宗,哪怕是勾招法界中的本尊上师,以求赞功借法,根基处仍是自性圆满、佛我智合。 “而在道门看来,世间万物莫不是由先天一炁演化而成,万气周流变化,日月星辰、天地山川、鬼神精怪、动植物类,俱是如此。道门法术说到底,便是役神御气、变化万物,成就高深者,足可呼风唤雨、移山倾海。” “你要我做什么?”程三五趁机打断,长青先生一谈到熟悉事物,便会自顾自地说个没完。 “我打算把方尖石柱上的文字图案拓印下来,想请你帮忙。”长青先生目光炯炯地看向程三五。 “那几根石柱眼下安置在都护府内,被严密看守起来。”程三五也难得严肃起来:“母夜叉说了,那东西归内侍省管,我和老苏都没法靠近。” “话是这么说。”长青先生露出笑容:“但是据我所知,这几日都护府的尚道长每日都会仔细研究这方尖石柱,并未受到妨碍。”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三五问。 “尚道长身边道童告诉我的,再怎么说,我也算是道门中人。”长青先生回答说。 程三五不是很想答应:“那你去找那位尚道长好了,反正也能攀交情。” “这事……我不想声张。”长青先生解释说:“尚道长乃长安玄都观出身,是朝廷派往西域的道门威仪使,说是道人,实则跟官吏没有太大差别。” “玄都观?我听说过,那好像是皇家道观?” “不止如此,玄都观也负责管理道籍箓书,如同主管升迁黜落的吏部,大夏道人若想精进道业,除了各自门派宫观内的传承,便是来玄都观求学。”长青先生干脆言道:“说白了,玄都观就是为朝廷培养和管理道人的衙署,我若是跟尚道长说要拓印石柱,恐怕他反手就要将我拿下,送到齐大都护面前问罪。” 长青先生其实心中有几分懊悔,如果不是自己当众大谈龙气之事,或许不会因此惹来齐大都护和阿芙的过分关注,那自己应该还有机会靠近那些方尖石柱。 “你自己不敢去,却要找我来动手,到时候万一事情败露,你就拒不承认,把所有罪责推到我一人头上,对不对?”程三五问道。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长青先生闻言立时站起,似乎受不得这种污蔑:“如果真的事情败露,你尽管往我身上推!” 程三五言道:“光是这么说谁会相信?而且都护府中守备森严,还有你说的那位尚道长,指不定也在石柱旁守着。” “不,尚道长近来数日都不在屈支城。”长青先生补充道:“他为了锻造神刀,要到城北玉泉坛照顾炉火,晚上也抽不开身。” “我明白了,你是要趁夜深人静,去都护府拓印石柱。”程三五还是觉得难办:“可我不擅长做飞贼啊,要闹出什么动静,恐怕就要杀出重围了。” “放心,我会跟你一起去,用法术掩盖身影步伐。”长青先生说:“而且我还会在这里留下两道纸人,变化成你我模样,伪装我们不曾离开胡月楼。” “你早就准备好了?”程三五颇为讶异。 “不然呢?都跟你似的,沉迷酒色之中?”长青先生取出纸人:“伸出手来,刺一滴血,我要施法了。” …… 子时已过,都护府周围巡哨严密,火盆、火把相隔特定距离布置,保持光亮。 待得两队兵士擦肩而过,程三五紧跟在长青先生身后,受隐身法笼罩的二人,即便在火把旁也不能照出分毫形迹,让程三五暗自称奇。 两人各自提纵攀登,翻过都护府那好比堡垒的外墙,同样躲过上方巡哨兵士,然后从另一侧直接跳下。 与以往迅速落地不同,这回程三五感觉自己像是鹅毛一般轻盈,缓缓飘落,根本不用刻意调整身形,落地之时也是半点脚步声也没有。 长青先生显然很熟悉都护府内的布局,他带着程三五一路潜行,避过一队队巡逻兵士,来到存放方尖石柱的连排库房外,附近虽然有兵士驻守,人数却不甚密集,毕竟这里已经是都护府深处。 虽然长青先生要程三五来帮忙,但到了库房门前,还是他自己用法术打开了锁扣,推开库门一线溜了进去,而程三五真正要做的就是在外面望风。 程三五守在库门前,小心掩好门扇,握住锁扣作为掩饰,看着一名兵士手举火把在面前路过,随便扫了几眼,并未察觉异状。 哪怕程三五一向大胆,可是在都护府深处搞这一套,还是有些犯嘀咕。如果说自己两人凭借法术就能来到这里,那其他更厉害的高手岂不是随便就能潜入都护府乱来? 不知为何,程三五心头忽然一阵突突猛跳,本能生出警戒,抬眼望向远处的正堂飞檐,明明是昏暗黑夜,却似乎有一轮光晕笼罩着正堂。 正当程三五担忧之际,长青先生在内轻拽门扇示意,程三五左右扫视一番,确认没有兵士路过才开门让他出来。 程三五没有多问,出发之前就约定两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能说。长青先生关好库门、重新上锁,立刻带着程三五匆匆翻墙离开。 而当程三五两人离开仅仅十余息,齐大都护忽然从正堂方向纵跃而至,他此刻只穿着丝绸寝衣,手提铁枪,眼神流露出戒备之意,环顾连排库房周围。 不见齐大都护有何动作,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罡气透体而发,呈浑圆之状向外迅速扩散,精微莫测的罡气掠过连排库房,没有破坏一草一木,只是卷起地上些许沙尘。 罡气一发即收,没有长久维持,齐大都护并未察觉到有他人在此,略带疑惑地来到一间库房门前,抬手轻按门扇,也是合拢如常。 齐大都护一时不解,伸手轻触黄铜锁扣,指尖精纯罡气轻轻点落,便有一阵微妙感应浮现心头。 那是来自太古的余响,凌驾一切生灵之上的凶暴之物,眼前刹那间浮现一片不祥残影,惊得齐大都护抽身后撤。 “是他?”齐大都护瞬间反应过来,陷入沉思。 忽然察觉巡逻兵士将近,齐大都护没有多生事端,免得府中上下闻声动作,于是翻身一跃,回到居所之中,一切平静依旧,仿佛就是无数个寻常夜晚。 第37章 眼见为何 翻身跳入胡月楼上房,程三五迫不及待扯下蒙面布巾,拿起桌上酒水仰头猛灌。 长青先生挥手撤去法术,幻影消散,两张纸人迅速焚尽,不留半点痕迹。 “没看出来,你程三五也有害怕的时候。”长青先生讥讽道。 程三五擦去汗水,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没察觉到?” “什么?”长青先生一时未明。 “都护府正堂夜里放光,我看了一眼就心头猛跳!”程三五紧张得原地兜圈子。 “正堂?放光?”长青先生稍加回忆,确认自己方才并未看见此等异状。 “我问你,什么人晚上在正堂那边?”程三五问。 长青先生答道:“自然是齐大都护,都护府的布局我熟记在心。” “这位齐大都护可不是一般人啊。”程三五感叹道:“虽然过往不曾见他出手,可等我回到屈支城后,听说之前那条潜沙地龙曾一度现身,袭击齐大都护所率兵马,结果被齐大都护手掷铁枪,当场击杀。” “能够成为四镇大都护,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长青先生问道:“你说你看到都护府正堂放光,是什么样子的?” 程三五一下子形容不出来,长青先生将桌上油灯挪到近前,抬手虚指灯芯,那一点火光发出啪啪细响,陡然旺盛,化作一团腾腾烈焰,好似神佛雕像背后的火光。 “是这样的?”长青先生见程三五摇头,指诀一变,火光外罩、内里中空。 “差不多就是这样。”程三五说:“而且那光罩着正堂一带,我怀疑齐大都护察觉到动静了,刚刚离开库房不远,我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长青先生收起法力,表情严肃道:“神光罩居,这是罡气外发的高深成就。” “你是说,正堂外的光是齐大都护发出的罡气?”程三五觉得不可思议:“罡气能够笼罩这么大一片地?” “那也不全然是罡气,其中玄妙难以言述。”长青先生斟酌一番,想着如何解释才能让程三五这等无知莽夫能够听懂:“如果伱去到别人家中拜访,是否觉得气息太过陌生,以至于坐立不安?” “没你说的那样,但也会有些不自在。”程三五答道。 “这便是了。”长青先生抬手环指房内:“一处居所被人住得久了,便会沾染人气。而像齐大都护那样的高手,即便不刻意发动罡气,哪怕是平日里行走坐卧,罡气随息吐纳出入,也会熏染周遭,尤其是长期居停之所。” “我听明白了,就像野狗在墙角撒尿,用来划分地盘,驱散其他畜生。”程三五搬出自己的解释。 “你——”长青先生额头青筋跳动,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当世高手的神功异能,在他口中却变得像畜生一般卑劣,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令人抓狂的本领。 长青先生转念又说:“不过……你仅凭肉眼就能窥见神光?” “哪里不对么?”程三五问。 “罡气是精神凝聚而成,齐大都护的居所会有神光浮现本不稀奇,但常人无法以肉眼得见。”长青先生眼神深邃地盯着程三五,言道:“除非是特地修炼了风角望气之法,否则不能直接看到神光。哪怕是武学高手,也只会有模糊感应,不可能看到具体光芒。” 程三五很是得意:“我说过,老子天赋异禀。” 长青先生只觉得脑袋发胀,原本他见程三五对付安屈提与妖魔时勇猛无畏,一度觉得此人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但他的粗鲁愚蠢,同样使得长青先生难以忍受。 “对了,你要的东西弄到手了?”程三五并不知晓长青先生心中所想。 对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全都拓印下来了。” “那就行。”程三五点了点头:“这次权当报答你帮忙对付安屈提。下回就不陪你冒险了,要真是被齐大都护拿住,估计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这话,程三五打开房门,朝外喊道:“叫姑娘们上来,还有三坛好酒,今晚我要痛痛快快耍一场!” 长青先生见此情形,几乎要被程三五气晕过去,他无心久待,只想赶紧钻研拓印文字,只是给程三五低声提醒:“管好嘴巴,今晚的事别向第三人吐露半分!” “知道了知道了!”程三五摆了摆手,然后一左一右把将两名妓女抱起,回到房中快活起来。 …… “这是你的刀。” 位于大都护府旁侧的玉泉观中,身形黑胖、像江湖武人多过像道门羽客的尚道长将一柄横刀交给程三五。 拔刀出鞘,程三五只觉得眼前霎时一白,随后才能看见笔直刀身,其上隐约可见细密纹路宛如大川流波,似乎一眼看不到尽头。 “我按照大夏龙雀制式,以诸铁和合,勾添上色丹砂,锻成这柄百炼神刀。”尚道长言道:“这种百炼神兵,即便在大都护府内,也只有极少数将校可获配发,无不视为御敌至宝,放在往常,可不会给你这个外人。” 程三五看着手中百炼神刀,无比兴奋,指肚按着刀刃一侧缓缓抚过,心念仿佛随之延伸。感受着神刀每一寸锋芒,脑海中似乎也浮现出刀锋划过敌人肌肤肉体、扬出血花时的爽利痛快。 尚道长见程三五如此,看出他是善于用刀的能手,言道:“百炼神刀不光锋利非常,而且在法坛上经受祭炼,有克制诸般妖邪鬼祟之能,就算是没有血肉之躯的鬼物,也能被此刀所伤。” “好刀、果真好刀!多谢尚道长!”程三五爽朗称谢,随即将神刀归入榆木鞘中,严丝合缝,倒悬不坠。 “你不打算试试刀么?”尚道长眼睛细眯,看向程三五的目光别有深意。 “呃……怎么试?”程三五好奇,这位黑胖道长挺着个将军肚,四肢健壮、骨架粗大,这身板披甲执戟,比齐知义更像陷阵骑将。难不成他一时技痒,想要跟自己过过招? “跟我来。”尚道长带着程三五来到后院,此处立着一根根竹竿,旁边兵器架上也放着各式兵刃。 “这竹竿中填充了炉渣土灰。”尚道长言道:“但凡新铸成的兵器,我都会在此试验锋刃。” 程三五也来了兴致,他上前用刀首铜环敲了敲竹竿,传来笃笃闷响,想来内中炉渣灰土早已填满,这东西不比一根石柱差多少。 尚道长唯恐程三五不识精妙,提醒说:“你可不要小瞧这些试锋竹,内中炉渣灰土都是铸造神兵利刃的废弃余料,夯实过后同样坚如铁石。” 程三五抓抓颌下胡子,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能够发动蛮力雄劲,强行劈断这试锋竹。但他此刻刚得了新刀,舍不得轻易损伤锋刃。 不过程三五转念间就猜到了,这位尚道长分明就是在试探自己的能耐,想看他能否配得上神兵利刃。如果程三五就靠着蛮力硬劈,那才是浪费他人心血。 想明白这点,程三五便拔出刀来,同时调息整劲,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顶,目光锁定竹竿上半某处,内劲沿着双腿、臀股、脊梁寸寸向上传递。 当内劲即将凝聚一点的瞬间,刀锋斜劈而下,好似一道霹雳,破风声细不可闻,试锋竹一刀两断,切口平整。 被斩断的上半竹竿掉落在地,炉渣洒落地面,下半截几乎没有抖动,似乎竹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三五轻易斩断。 “不错,难怪能斩杀妖人头目。” 片刻静默过后,尚道长主动开口称赞。 程三五低头端详手中横刀,锋刃处丝毫无损,方才一刀算得上是斩铁如切泥,连他自己都稍稍有些讶异,因为这是程三五第一次自如运使罡气。 两次与安屈提交手,程三五虽也能发动罡气,但那种非要逼至绝境、陷入疯狂的情形,实在是不由自主。甚至到了厮杀场合,就只全凭本能行动,根本容不得多想。 程三五其实并不喜欢那种感觉,但他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控。所以此次主动运使罡气,反倒让他暗自窃喜。挥刀的那一瞬间,罡气流布神刀,使得锋芒更盛之余,还护住神刀锋刃。 相比起先前对阿芙谎称自己临阵突破,这回程三五觉得自己在武学上真的有所进步了。 “哪里的话,这都仰赖尚道长所赐神刀。”程三五拱手称谢,比起成天装模作样的长青先生,这位黑胖道长看起来是如此的亲切可爱。 “是大都护所赐,我不过是负责铸刀罢了。”尚道长并无居功之意。 程三五甚为愉悦,连番称谢才告辞离开。等他走远,齐大都护忽然从一侧偏殿走出。 “你怎么看?”齐大都护与尚道长独处时,不像同僚,更似密友。 “本事不差,但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尚道长摇头说:“他能砍断试锋竹,这在我预料之中。挥刀落下之时,罡气发动一瞬,流转刀刃之外,凝成一线锋芒,先于刀刃将竹竿破开。” “金城断岩刀?还是琢玉门?”齐大都护问。 “跟断岩刀有几分相似,可程三五这等武艺,当代断岩刀家主在他面前怕是走不过十回合。”尚道长说。 “三回合,分胜负。”齐大都护纠正道:“五回合,定生死。” “那就不是了。”尚道长问:“程三五的来历还没查清么?” “先前派人查探过,据说是在中原杀了一位大户人家,为躲避罪责潜逃西域。”齐大都护笑了一声:“这都是些语焉不详的说法,具体内情不甚明了。” “你觉得这个程三五不对劲?”尚道长问。 “他昨夜一度潜入都护府的库房。”齐大都护补充一句:“还是存放方尖石柱的那一间。” 尚道长问:“除了你,没人发现?” 齐大都护摇头否定,尚道长思忖道:“程三五不通法术,我看得出来。他要潜入都护府,越过重重守备,必须要有法术隐匿身形步伐,还有人在帮他。” “伏藏宫长青先生。”齐大都护淡笑言道:“年轻人还是执着啊,舍不下那几根方尖石柱。” “可我今早去看时,石柱都保存完好,并未丢失。”尚道长不解。 齐大都护略加思索,然后说:“拓印,动作快些转眼就能完成。” “要捉拿他们二人么?”尚道长问。 齐大都护细思片刻:“不,程三五此人与其留在西域,不如将他送回中原,让他去搅浑水。” 尚道长苦笑着摇头:“我还是不觉得程三五有多厉害,你说他是什么妖魔化形,我刚才运起照妖神目法,根本看不出丝毫妖魔气息。” “莫非是我的错觉不成?”齐大都护言道:“我头一回与他四目相对,就觉得一丝不寻常。昨天夜里我以罡气感应,恍惚间窥见一丝大恐怖。” “触物生景、别有洞见,你的武学修为已臻通玄境界,罡气入微而化,甚至能照见往昔种种。”尚道长面带警惕地提醒说:“但你千万不要沉迷这些幻景,既称幻景,自然当不得真,有时候未必是程三五此人有多少隐秘……” “也可能是我自己阅历见证所化。”齐大都护顺口接话道。 “你知道就好。”尚道长接着问:“你说要让程三五回中原,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以整顿西域政务的名义,取缔宝昌社。”齐大都护言道:“这一回虽然将乱子迅速压下去,可朝中还是有人弹劾我,说安屈提他们不是什么乱党妖人,而是以我为首一班佐杂,多年剥掠西域百姓,致使民不聊生,这才致使狂徒纠集流民、举旗起事。陆相似乎不打算收手,那我也不客气了。” “陆相为了推行新政,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尚道长皱眉冷哼:“他靠着宝昌社,本已积财无算,如今还要让其他人无路可走!” 齐大都护低垂着头,思考良久后作出决断:“有些事,不能放任陆相肆意而为,我打算上达天听。” 尚道长立刻明白:“内侍省?” “绣衣使者微服而至,真不知她在西域待了多久。”齐大都护言道:“与其费劲讨好,倒不如坦率剖白,由她把星髓送回长安,一切交给陛下圣裁。” 第38章 黄沙不留 “此物本府不敢擅行处置,还请上使代为做主。” 都护府中,齐大都护命人将装有星轨仪的木匣端到阿芙面前,让她过目检视。 齐大都护其实隐约觉得,阿芙前来西域,最初用意应该不是星髓。 尽管绣衣使者代表皇帝陛下,然而到了具体办事,不可能单凭一人。毕竟星髓落入安屈提手中之后,还是要靠都护府派兵剿灭贼众、围攻天池,绝不仅是光靠三五名高手就能成事的。 但齐大都护也不打算追问太深,内侍省只向皇帝陛下效忠,那就把星髓交给他们好了。 反观阿芙,她此刻换了一身箭袖胡服,腰束革带,男子装扮更显英气。 “大都护,朝廷不是派了巡察使前来么?”阿芙眉眼间带上难测笑意:“你大可将星髓交给巡察使,由朝廷来处置。” “上使先前有言,内侍省奉旨监察天下。”齐大都护言道:“星髓曾经落入妖人安屈提手中,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本府不敢轻动,想来只能交给内侍省。” 齐大都护这话不过托辞,在此之前,不论是星轨仪还是方尖石柱,他都让尚道长仔细查探一番,尽力从中挖掘出有用之处。 西域不比中原,此地胡汉杂处、多族混居,各种吃穿用度、风尚习俗、器物形制,彼此混融交汇,就连法术学问也不例外。 先前剿灭乱党的过程中,都护府还缴获了一批圣训经书,尚道长亲自翻阅详读,发现这批经书所述义理,与祆教有几分差异,其中还杂糅了佛门与景教之论,可见编纂经书之人学通多教。 按照尚道长的说法,如果这些经书就是安屈提所编,那其人法术造诣想来也是兼通多教,他留下的东西若能钻研透彻,想来成就不小。 尤其是那能够压制异教法术、改变一方气象的结界,如果可以再现,那对于都护府镇守西域,将是大大有利。 当然,都护府能够想到这点,内侍省同样也能想到。当阿芙说内侍省要收缴这些东西时,齐大都护也没法违抗,只能推脱说阿芙手下无人,目前暂时由都护府代为掌管。 不过伴随将星髓交出,这个理由就越发难以立足。 阿芙何等聪慧机敏,立刻就猜到齐大都护用意,她在交椅上架腿翘足而坐,虽然显得姿态窈窕,但也是堪比席上箕坐的放浪无礼。 “大都护一片忠心,想来陛下是看在眼里的。”阿芙勾起嘴角,不自觉流露出魅惑人心的力量。 齐大都护赶紧移开视线,低头拱手作礼,他对眼前女子避之唯恐不及,更不敢动一丝歪念头。 “上使此言,倒是让下官惭愧了。”齐大都护赶紧说:“不过有一件事,还请上使代为转达。” “大都护请说。” “下官听闻,朝廷有意裁撤本府幕宾佐杂。”齐大都护言道:“西域不比中原,地广人稀、少设州县,仅凭本府人手,断难施行朝廷政令。所以,下官希望能将西域实况上奏御前,请陛下圣裁。” 说完这话,齐大都护便将一份密奏取出,双手递给阿芙。 “可以。”阿芙接过密奏,笑吟吟道:“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请大都护帮忙。” “上使请讲。” “我要程三五跟我回长安。”阿芙问:“大都护不会不放人吧?” “不敢。”齐大都护所料不差,程三五此人来历高深,甚至被内侍省盯上,对方肯要,自己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大都护应该明白,程三五是宝昌社的人,苏望廷不走,他是不会孤身离开的。”阿芙又说。 “宝昌社过往屡屡触犯朝廷法度,收纳逃人、逞凶肆暴、欺压良善,不日将被取缔,并抄没产业。”齐大都护低头回答:“为首苏望廷、程三五等人,理应伏法,但谅其平乱有功,功过相抵,经由巡察使审定,议请减赎。” “看来大都护早就做好准备了?”阿芙轻笑一声。 “其实苏望廷与程三五都是一时俊杰,下官对此也深感无奈。”齐大都护不希望自己用心被看穿,掩饰说:“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回到长安后,也会受到重用。各自为陛下尽责、为朝廷出力,如此方为正道。” “大都护才是真正的人杰。”阿芙收好密奏,将一旁木匣轻轻盖上。 …… “啥?查封宝昌社?!” 程三五正在给苏望廷炫耀自己新得宝刀,就听见下人急匆匆前来告知此事。 “都护府的人已经到坊门外了,掌事快去看看吧!”下人慌乱道。 经历过上一回,程三五这次没有喊打喊杀,他望向苏望廷,急忙问道:“老苏,怎么回事?你前些日子不是跟巡察使老爷聊得挺顺利吗?” 苏望廷挥手让下人离开,轻声叹道:“出门看一眼就明白了。” 程三五跟着苏望廷来到坊门外,就见齐知义面露愧疚,欲言又止。 “齐小将军。”苏望廷主动叉手问好:“想必是都护府命你前来查封本社,对吧?” “对。”齐知义很不情愿,将一份文书递给对方:“吴茂才的事传回长安,英国公打算追究到底,还来信都护府,要拿你们问罪。罗巡察说了,你们平乱有功,可抵罪过,但宝昌社肯定是保不住了,说是要查抄财货,宝昌社收容的浮逃人充作都护府执役。” 程三五辩解道:“可吴茂才不是我杀的!他是被大虫吃了!” “这话跟我说不管用啊!英国公远在长安,他根本听不进去!”齐知义同样不忿。 “老苏,接下来怎么办?”程三五急切问道。 苏望廷反倒是一脸平静,示意程三五与齐知义到无人处私下对谈。 “这个结果本就是我争取出来的,宝昌社继续留在西域,确实不妥当。”苏望廷见程三五还要说话,抬手劝阻道:“老程,我累了。” 程三五哑然失语,他头一回仔细打量苏望廷,这才察觉对方鬓间已生白发,虽然有武学根基在身,可这些年的劳碌奔忙,终究还是留下痕迹,就连双眼光芒也不如十年前透亮清澈了。 想起之前躲避茂才社时,苏望廷曾跟自己谈及,打算处理完摩尼珠一事后便回中原。当初程三五没有多想,以为就是苏望廷一时感慨。如今看来,自己这位老友真是身心俱疲了。 “……随你吧。”程三五口中吐出几字,觉得心里被抽掉一根支柱,顿时变得无精打采。 苏望廷拍了拍程三五肩膀,然后问道:“小将军,查抄本社事宜……” 齐知义浑不在意:“抄出多少东西,不还是我说了算么?田产屋业拿不走,财帛金银随伱们带多少,父亲不会过问的。” “多谢小将军,也替我多谢大都护。”苏望廷深深揖拜。 “罗巡察三天后离开屈支城,你们在他之前动身就好。”齐知义望向程三五:“我问过父亲,能不能将你留下,可他说你牵扯最深,都护府没法收留你。” “不怪他。”程三五没了过往饱满精力,只是走到坊门前坐下发呆,也不说话。 齐知义的性子本就不适合干这种事,他也憋了一肚子不快,朝苏望廷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外人散尽,苏望廷看着程三五,笑道:“老程,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模样,蔫头耷脑,就差哭丧脸了。” “你就这么舍下宝昌社?”程三五伸手比划着:“十年,还不止!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是给陆相爷干活的,我自己很清楚。”苏望廷坐到旁边:“我年轻时修文学武,方圆乡里无人能及,一度自负全才,考过科举,可惜没考上。好在家里长辈攀上贵人,让我去给陆相门下做个书令史……哦,那时候他还未拜相。” “我听你说过好几次,耳朵都要生茧了。”程三五模仿着老苏的腔调复述起来:“当年陆相爷问起陇右诸州转运度支、关市官署驼马数目,一众下属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能够背诵出来。陆相爷发现你擅长精于轻重贵贱货殖之事,所以让你来西域经营商社,顺便替他查探西域各路情况。” “听别人说,确实感觉像自吹自擂啊。”苏望廷叹气道:“回头再看这些年,陆相爷或许只是一时起兴,至于我在西域经营得失如何,他未必十分在意。” “你年年往长安送去美女珍宝,他会不在意?”程三五难以置信。 苏望廷放声而笑,连连摇头道:“老程啊,那可是陆相爷,当朝宰相,他缺我那点美女珍宝吗?为了护送星髓,他随手一挥就新设了一家白马社,结果人手全折在西域大漠,你觉得陆相爷听到消息,会皱一下眉头么?” 程三五低下头去,搓揉脸面,低声骂道:“妈的,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这十年就是在白混。” “倒也不至于。”苏望廷笑着说:“虽然这些年给上上下下打点无数,可我自己又不是没攒下钱财,后半辈子肯定能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齐大都护有德啊,还准许我把浮财带走。” “可你回到长安,怎么跟陆相爷交待?”程三五问。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巡察使是陆相爷派来的,很清楚宝昌社留不住。” 苏望廷话还没说完,就见阿芙脚步轻盈地走来,含笑问道:“一副颓败之相,这可不像你们该有的模样。” “让阿芙姑娘见笑了。”苏望廷如今一身轻松,反而不将对方内侍省绣衣使者的身份看得太重。 程三五把脸搓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阿芙说:“都护府要查抄宝昌社,我怀疑就是你这个母夜叉搞鬼!” 阿芙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我——”程三五顿了一顿,强行争辩:“我就是知道,我、我生而知之,不行吗?” 苏望廷也跟着起身安抚:“行了行了,这事与阿芙姑娘无关,你就不要冒犯人家了。” 阿芙此时主动言道:“我已经从齐大都护那里拿到星髓,负责将它带回长安。不如你们两个护送我一程?” 程三五与苏望廷对视一眼,大感荒诞:“这……搞半天,又绕回来了?” “你不是答应过彭宁,要把东西送回内侍省么?”阿芙微笑道:“你现在可以履行诺言了。” 程三五原本因为宝昌社被查封,忽然觉得自己过往寄托化为乌有,心绪情志正是最低落倦怠的时候。此刻听阿芙提起彭宁的诺言,程三五只是念头一转,很快来了精神。 “大不了跟你走一趟!”程三五当即答应道。 阿芙面上浮现一丝狡黠得意,却被苏望廷瞬间察觉,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莫非阿芙就是想引程三五去往长安? 苏望廷还记得程三五说过,他怀疑阿芙来西域的用意未必是星髓,如今细加思量,难不成阿芙的目标就是程三五? 可苏望廷转念就否定这个想法,阿芙是夜叉族类出身,还是内侍省绣衣使者,这种身份非比寻常,必定有重大机密在身,没理由是为程三五而来。 然而此间只有阿芙清楚,程三五当初到底展现出何等能为。 实际上,关于如何斩杀安屈提,以及神宫镜殿内的具体战况,阿芙和程三五不约而同没有对第三人提及。阿芙是不愿多说,至于程三五,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我跟你们一路。” 此时长青先生走出,他揉着眉间、放松双目,似乎多日专注用功,旁人不解,程三五却知道,他一门心思扑在那石柱拓印上,好几日没有出门了。 “先生也要去长安?”苏望廷问道。 “路上经过萧关,崆峒山中黄观就在附近。”长青先生叹道:“我要把周炼师遗蜕送去那里,顺便交还法器。” “那样……也好。”苏望廷并未拒绝。 程三五环顾在场众人,当即笑道:“真够奇怪的,一个是护送宝物,一个是扶灵抬棺,还有一个带着钱财跑路,这路上要是撞见马贼,估计都要看傻眼了。哦,还好有我,保证你们一路平安!”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齐刷刷翻了个白眼,连声骂道—— “不会说话就别张嘴!” “你是该下拔舌地狱。” “老程啊老程……” 第39章 拂世之锋 太阳西斜,一抹晚霞自天边延伸而至,几名驻守军士听着远处天池涛声不绝,连打哈欠。 安屈提伏诛之后,天池这处福地灵穴自然也被都护府重视起来。为防日后再次被妖邪窃占,齐大都护下令在天池附近修造营寨,另派一支人马驻守在此,以备日后其他安排。 可天池地处深山,附近又无民居集镇,加之昼夜风急,苦寒程度堪比戍守边荒燧堡,任谁轮上值守,心中都是叫苦不迭。军士们只能盼着尽快熬过去,等待下一班倒霉蛋前来轮换。 军士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解闷,待得天色尽黑,夜空星辰闪烁,众人实在扛不住,各自倒头睡下。至于原本该有的值夜巡守,在没有长官督促时,那便是形同虚设。 就算真有什么妖魔鬼怪盯上此地,军士们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应对,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睡了。养好精神,明日白天还要继续修造尚未完工的营寨。 伴随阵阵阴风拂过营寨,一道飘忽不定的身影出现,那是一名长发如瀑的女子,就见她一袭黛青色广袖襦裙,纤腰束素、衣襟稍敞,雪白肩头与锁骨显露在外,沃雪丰盈,挤出一线沟壑,更显玉骨仙姿。 然而除此之外,女子那张好比瓷娃娃的精致脸蛋,冷漠得无一丝活人气息,让人望之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这名女子下方裙摆摇曳,不见双足,身形离地尺余飘然而行,任谁见了也觉得她是女鬼。 这名女子手提一盏灯笼,内中烛火发出碧青幽光,光芒所照之处,气息渐冷。就连营寨中的火堆被幽光一照,发出噼啪细响,陡然化为碧青色的坟头鬼火。 好在营寨中的军士此刻全都呼呼大睡,要是有谁见到这名离地飘行的青灯女子,恐怕来不及生出绮念,便要被吓得心头攥紧、昏死过去。 青灯女子只是轻轻晃动手中灯笼,并未对营中军士做任何事,随即朝着天池岸边的神宫方向,飘然而去。 这座将原本山腹洞窟开凿扩建的神宫,无法轻易凭外力摧毁,为防妖邪占据其充当巢穴,齐大都护下令用附近土石封堵宫门,并且命术者施下封印。以朱砂墨写就的玄奥符篆,密密麻麻布满在神宫门之外的阶台岩壁,还有几面木牌悬挂在岩壁钉上。 青灯女子似乎对这些朱砂符篆有几分忌讳,停顿门前无所动作。 “这是玄都观的辟邪桃祓结界,你要是硬闯,怕是讨不了好。” 忽有男子声音自远处遥遥传来,虽不响亮,却如同对面相谈。青灯女子回身望去,就见一人足踏天池、负手而行,身下水面平坦如镜,不见波涛,如履平地。 来者身穿窄袖袍衫,约莫是寻常儒生文人的服饰,不过袖口衣领处隐约可见久受浆洗的磨损,好似那些家境衰败、郁郁不得志的穷酸书生。 不过这位穷儒戴着一具樟木傩面,遮掩真容。傩面上并非青面獠牙的凶恶之相,而是一副老人大笑的面孔,十足乡里长者见到家中添丁,笑容质朴,却又带着几分村野愚昧。 “道门法术本就擅长辟邪驱鬼,玄都观所传的三皇内秘真文,用来对付鬼神精怪,效力威能更是一等一。”傩面穷儒走上岸边,身后天池水面波澜复起。 青灯女子依旧冷淡,没有对傩面穷儒的话语产生一丝答复意兴。 “差点忘了,你向来不喜言谈。”傩面穷儒来到碎石封堵的神宫门前,扫视朱砂符篆,自言自语道:“勾笔连书,这不是一个个真文符字了?看来玄都观这些年也有些长进……北宸定而斗柄转,黄赤三辰……嘶,比我预想的要难啊。” 傩面穷儒好像觉得难以破解,回头望向青灯女子:“坦白说,我对道门法术懂得不多,要不暂时离开,去找洪崖来帮忙?” 青灯女子一言不发,只轻轻晃动手中青灯,几点磷火飞出,化蝶振翅。然而当磷火鬼蝶靠近神宫门前两丈之外,立刻被无形结界阻隔,好似火团落入湖池,激起几缕烟气,旋即熄灭。 不过门外符篆受磷火鬼蝶一激,泛起一阵涟漪光毫,其中气机变化被傩面穷儒瞬间捕获,他抬臂甩手,速度堪比长鞭破空抽动,浩然罡气从指端射出。 罡气凝成针芒,精准无误钉住门外符篆几处关窍,涟漪光毫立时黯淡,结界运转也陷入停滞。 “还好还好,不是安屈提那种弥天罩地的大结界,凭我的本事尚且能够压制片刻。” 傩面穷儒出手瞬间,周身气势陡然高深莫测,但垂手之时又变回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见青灯女子甚至懒得多看自己一眼,只得无奈轻叹,再度抬手发动罡气,将封堵神宫大门的岩石缓缓挪开。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内劲凝一、罡气外发,已然跻身世间高手行列,这是将武艺与自我身心陶铸一体的境界。就此一关,拦住了不知多少习武之人。 虽然再往上,如何运使罡气还衍生出各种神异之能,但不外乎外发御敌、内守护体、游走百脉这几项。 然而像这名傩面穷儒一般,凭借罡气外发隔空摄物,已近乎是神通法术,世间武者目睹此景,境界越高深者,内心震惊只会越大。 更加神乎其技的是,被浩然罡气摄拿的大片土石,并未有摧崩散碎之兆,就连半点尘屑洒落也无,宛如一座小山被神人托举挪动,使得神宫大门露出一条可供出入的缝隙。 土石安然落地,傩面穷儒大大松了一口气,似乎存心炫耀一般,对青灯女子说:“我这也不是要卖弄,毕竟我们行事不能让外人察觉嘛。要是没有旁人,我直接一招‘九畴一贯’,保证将这堆土石统统拍成齑粉!” 令世间武者难望项背的能耐,在傩面穷儒口中仿佛就是信手为之,但青灯女子不曾流露一丝神色,既无艳羡好奇,也无嫌弃厌烦,她就像是一缕徘徊尘世间的幻影,飘入神宫之中。 傩面穷儒两手一摊,自嘲摇头,只得跟着青灯女子进入神宫。 神宫凿山营建,绝非仅凭凡俗工匠可为,傩面穷儒抬手掠过墙壁,察觉平直触感,言道: “这安屈提别的不好说,开山凿石、修房造屋倒是一把好手。我曾听他提及故乡勿斯里国,说大漠之中有古代君王的陵墓,不似本朝依山为陵,倒像是秦汉之时的封土成陵。 “差别在于,那勿斯里国的列王陵墓,是用无数巨石垒砌而成,据说最高者达五十余丈,周围还有诸多狮身人面、狗头人身的奇异石雕,好比帝陵神道两侧雕像,想来也有辟邪驱鬼的功效。 “不过这勿斯里国的列代古王,也跟一些中原皇帝相似,贪慕长生之术。那巨石垒砌的陵墓,用处好比中原旧时的黄肠题凑、金缕玉衣,这一者,事死如事生,其次嘛,皇帝们认为此法可使神魂升仙、就其真宅。 “后来这种葬仪学问在道门中,演变成尸解成仙之法,早些年还有道士棺材被人挖出打开,发现内中空无一物,或只余鞋履竹杖……真是的,道门就这点不好,喜欢装神弄鬼。” 这傩面穷儒学识之渊博,莫说寻常读书人,即便是汇聚天下英才俊杰的长安国子监,听完傩面穷儒这番高谈阔论,只怕都是一个个目瞪口呆,没有几人能与他对谈相论。 “哦?我是不是扯远了?”青灯女子默然飘行,傩面穷儒快步跟上,继续说:“刚才说到那勿斯里国的列王陵墓,应该也是他们追求长生之法的一种手段。我当初听安屈提说完后,一度也是不相信的,考虑到那陵墓规模,所耗土方之巨难以想象。 “后来我转念一想,中原历朝历代治水修渠、防洪灌溉,千万人挪运土方,堪似移山,其数何止万兆?如此对比,那勿斯里国的列王陵墓也不算什么了。 “本朝改用依山为陵,初衷也是打算节省民力,否则光是封土营建,便不知要累死多少民夫。我想那勿斯里国列王陵墓修造起来,必定也是极耗民力,也难怪此国好言怪力乱神。 “至于那安屈提嘛,他当初在蜀地寻仙访道,甚至一度潜入古阳平治,被我发现后交起手来,他一跑我就追,兜兜转转几千里路,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坐下来攀谈掌故。 “我发现安屈提法术手段层出不穷,但真正根底却是操弄亡灵死骸,而且远比中原那些左道邪术高深得多。细问过后方才知晓,原来他的祖上是服侍勿斯里国古代列王的葬仪教团,虽然传到他那一代,已经大大式微了。” 当两人来到镜殿时,青灯女子停住不动,手中青灯幽光大作,她轻轻摆动黛青广袖,玄妙法力回荡此间。 “稻粢穱麦兮挐黄梁,华酌既陈兮有琼浆,兰膏明烛兮华灯错,魂魄归来兮临此方……” 青灯女子此刻终于开口,她以楚地古音咏唱出一篇招魂歌赋,虽然言辞晦涩、古奥难明,通篇佶屈聱牙,但青灯女子歌喉婉转动人,独具出尘意味,凡俗歌女与之相比,霄壤分明。就连原本的鬼魅气质也为之一变,宛如潇湘丽姝、洛水神妃, 傩面穷儒点点头,心中开始对比起楚地古时诗赋与如今民间风尚之异同。 “设粮备酒,香烛灯火,看来不论是楚地的招魂古法,还是中原沿革数千年的祭祖礼法,并无太大差异,足见二者源流一致。” 一曲招魂赋咏唱完毕,幽光渐淡,却不见魂灵浮现。青灯女子沉默望向傩面穷儒,对方抬手支颌:“没反应?那看来,安屈提的魂魄是被彻底吞噬了,连一点残魂都没剩下。” “你们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镜殿外忽然传来另一道生冷声音,就见一只木鸢飞入,在镜殿盘旋两圈,落在一根未被拆除干净的金铁架梁上。 这木鸢惟妙惟肖,真如鲜活飞禽一般,唯独那双用丹玉制成的眼珠略显呆滞。 “饕餮本性又在滋长了。”傩面穷儒言道:“但是按照过往经历,饕餮吞噬了安屈提的魂魄,应该能填饱肚子一段时日吧?毕竟当年我可是提议拉拢安屈提进拂世锋的,他的本事你们都有见证,这回西域的乱子,就是他一手挑起。” “你学的经史子集都扔到哪里去了?以地事秦、抱薪救火,只会助长恶果!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木鸢当即呵斥,从腔内传出的生冷声音雌雄莫辨:“饕餮不知餍足,安屈提法术越高明、神魂越强大,只会让饕餮的胃口变得越大!这回是喂饱了,下一回又要拿谁的魂魄去填?你吗?!” “割肉喂鹰这种事,请圣谛昙华去办就好了。”傩面穷儒敬谢不敏:“佛血如佳酿,能让饕餮酣醉深眠,上一回不就是靠此法让饕餮安定下来么?” “若非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再用这种手段。”木鸢说道:“更何况将饕餮变化成人身,是伱的提议,拂世锋众人合力完成,现在轮到你有所作为了。” “先别急,我还不清楚安屈提是怎么死的。”傩面穷儒望向青灯女子,难得恭敬起来:“还烦请前辈施展妙法,重现当日情形。” 青灯女子没有多言,手中青灯幽光大作,镜殿内中人影闪动往返,片刻之后浮现出当初那场激战,傩面穷儒等人好似身临其境,全程旁观。 “这个安屈提,居然妄图夺舍饕餮!”木鸢看完后发出冷笑。 傩面穷儒言道:“如此看来,这应当属于安屈提自投虎口,并不算饕餮本性觉醒。” “那头空行夜叉是内侍省拱辰卫之一,如今她已经知晓程三五吞噬了安屈提的神魂,饕餮之秘恐难掩藏。”木鸢提醒道。 “但她没有对外宣扬,大都护府的对外布告,也只是说诛杀妖人,并未提及程三五的功劳。”傩面穷儒略作思索,随后言道:“有趣,内侍省派人前来西域,也是存了别样心思。” “你不会是打算放任饕餮落入内侍省的掌控吧?”木鸢劝阻道:“内侍省效命君王,心中不存苍生,你这么做必生祸端!” “我并不在意内侍省如何。”傩面穷儒望向一道魁梧虚影,言道:“真正值得我留心的,只有程三五此人。他,才是对付饕餮的关键一子。” 第40章 旧事泛起 长青先生翻身坐起,满脸烦躁,同处一室的程三五四仰八叉躺在对面床榻上,发出震天动地的鼻鼾声,整间客房隐隐震颤,让长青先生睡不下哪怕一刻钟。 “你是猪吗?!” 长青先生忍无可忍,上前踢了一脚,程三五身子如磐石不动,甚至没有醒过来,砸吧着嘴发出几声模糊梦呓: “……嗯,烧鸡、好吃……” 长青先生抓狂不已,他反倒因此变得精神亢奋,干脆冲出客房,到户外大口喘息。 时近初秋,夜晚已生出几分凉意,抬头望见月华高悬,反倒让长青先生心神平静下来。 长青先生随心漫步,这座驿馆位于原州的萧关故城,此地是出入塞外、往返关中的必经之途,无数外任官吏、商旅行人都会在此停歇,即便这座驿馆几经扩建,仍是常年客满。 若非阿芙仗着内侍省身份和直通关牒,命令驿馆打理出两间客房,只怕他们一行人今晚就露宿街头了。 阿芙一人独占一间客房,自不必多说,另外三个大男人则是要挤在剩余那间。长青先生独处惯了,原本觉得将就一夜并无不妥,结果程三五那震天动地的鼾声仿佛山倾洪流、雷霆过境,即便长青先生运起内视守神的功夫,依旧感觉滚滚雷声逼入识海,让人无法清静下来。 离开屈支城后,都护府一路派兵护送,直至将他们四人送出陇右诸州。来到关中道后,阿芙拿出朝廷颁发的直通关凭,沿途所经关隘城池,无人胆敢拦阻,就连驿馆也拿出酒菜好生款待。 沿着一条小溪行走,长青先生此时才发现,这座驿馆从外界引水而入,小溪两侧立起竹架、栽种藤萝,白天之时上有藤萝荫蔽、下有曲水清波,好比私家园林一般,想来是用于招待途径此地的达官贵人。 转过一弯,来到一处空旷庭院,可见远处一点灯火,照出凉亭轮廓。 亭中有一人手捧书卷,默自翻阅。长青先生凝眸望去,居然是苏望廷。 “苏掌事好兴致,是被程三五吵得睡不着么?”长青先生上前询问道。 “我如今可不是宝昌坊管事了,先生唤我辅之便可。”苏望廷放下书卷,报出自己表字,迎长青先生在对面落座。 “看来令尊对辅之兄寄望甚厚啊。”长青先生淡淡一笑,听出苏望廷的名字含义。 “家父早年曾任州县官,不料上计考核时查出赋税数额有误,于是被贬为平民。”苏望廷见长青先生似有疑惑,苦笑道:“家父愚直,不擅官场上的人情交际,或许是受到同侪陷害,因此后半生郁郁寡欢,便将所有期待放在我身上。可惜啊,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辅之兄谦虚了,以你的才能,任一上州刺史,也是绰绰有余。”长青先生直言不讳:“西域民情复杂,即便是大都护府,也不得不将大半事务放由民间自理。宝昌社过往许多作为,几乎等同代理民事。没有你们宝昌社,只怕都护府连税也收不利索。” “先生此言着实过誉。”苏望廷并未居功自傲。 “辅之兄回到长安后,是打算谋个一官半职么?”长青先生问。 苏望廷摇头:“如今我哪里还敢动此等妄念?我离开西域,几乎等同被放逐,在陆相眼中实乃事败之人,不被问罪追究已算万幸。我还在想,若能保全性命,是否要回家乡老实耕读。” 长青先生虽然觉得苏望廷志向短浅,但他并未苛求对方,于是又问:“那程三五呢?也要带回你的家乡安顿么?” 苏望廷叹气说:“我这段日子正为此事烦恼,老程他……并无家室亲朋,可谓孑然一身。若是就此江湖再见,我还真是不放心。” 长青先生不留情面地笑道:“程三五愚鲁无智,全凭性情行事,如果没有辅之兄这等人物劝导,只怕就是一头四处乱撞的野猪,最终招惹一堆仇家,不知身死何处。” 苏望廷又何尝不知?这些年与程三五并肩同行,苏望廷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手足兄弟,哪里愿意让他陷入危难绝境呢? “所以此去长安,我是希望凭着多年效劳积累,求请陆相爷,为老程讨一份赦书,顺便为他谋个好前程。”苏望廷说。 “赦书?”长青先生问道:“程三五是犯罪之人?” 苏望廷微微点头,其实他宝昌社中收容的中原罪犯何止一个?亡命西域之辈已经不算良人,算是抛弃过往所有,各凭本事谋生罢了。 而现在程三五重履中原,苏望廷不得不为他考虑将来。 “他犯了什么罪?”长青先生忽然心生好奇。 “他……杀了人。”苏望廷答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青先生看出苏望廷表情略显凝重:“难不成杀了什么要紧人物?” “银青光禄大夫、河阳县开国伯,曾任右武卫将军的孙绍仁。” 苏望廷报出这一串名头后,亭中一时静默无声,唯有一点灯火轻摇,映出长青先生那嘴巴微张的怔愕脸庞。 “……以及孙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苏望廷随后又补了一句。 长青先生连连眨眼,然后朝着驿馆客房方向望去,那如同雷霆的鼻鼾声犹在耳边隆隆作响。 “河阳县开国伯,我听说过。”长青先生震惊不已,喃喃道:“本朝太祖曾于河洛一带鏖战,得知河北有强敌来犯,正欲经河阳西行,直捣关中。太祖闻讯,亦从孟津北渡,堵截敌军,双方于河阳爆发大战,血战数昼夜。 “那一战太祖亲自带兵冲阵,九箭透甲、血染重裳,胯下良驹战死三匹。恰逢天降暴雨,两军同陷泥泞,缠战不休。太祖一度面对敌方三员猛将围攻,危急关头是校尉孙云虎拼死来救。战后论功,这名孙校尉也因此获封河阳县开国伯。” “看来先生对本朝开国故事了如指掌啊。”苏望廷称赞道。 “我只是……当初跟着师父游历山川形胜,经过河阳时了解到此战前后经过罢了。”长青先生依旧不敢置信:“一位开国勋贵的袭爵后人,满门被杀,这……这是一纸赦书能够赦免的?” 尽管长青先生觉得如今朝廷法度多有弊病,但威严仍在,灭人满门这种极恶罪行,断然不能轻易赦免。 “其实外界大多不知具体行凶之人是谁。”苏望廷淡淡一笑:“陆相爷是极少数查明实情之人,而当初追杀老程的兵马,也在陆相爷运作下被调往别处,让老程得以脱身。” “等等,这么说来,陆相是故意放任程三五潜逃西域?”长青先生立刻想通其中关窍。 “我没有问,但想来大概就是如此。”苏望廷说:“因此老程重返中原,或许能瞒过别人,唯独瞒不过陆相。我要的不是朝廷大赦,而是陆相亲发的赦书,这样才能保全老程。” 纵然长青先生自诩才高,这下也是懵了:“可十年前,朝中还算不上是陆相专权,并非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就没有其他人要求追查到底么?” “查是查了,可结果却是不了了之。”苏望廷言道:“我常年在西域,对详细案情知道不多,后来派人打听,据说是那孙绍仁放纵子弟凌虐百姓、侵占田产,后来案情也被定为乡民作乱。” “程三五这算是……路见不平、拔刀任侠?”长青先生大感荒诞、难以理解,江湖豪侠杀伤人命、恃武犯禁这些事他并非没见过,可是一口气杀了上百人的灭门惨案,哪怕是绿林黑道那些凶恶大寇,也极少会这么做的。 尽管程三五这个人愚昧蠢笨、性情莽撞、沉迷酒色、贪食无礼,但长青先生起码不觉得他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即便吴茂才的死与他有关,可那属于双方正面厮杀,长青先生是修道之人,心念通透,不会因此纠结。 而且先前夜里两人一同潜入都护府,这等隐秘之事他甚至没有告知最为亲近的苏望廷,长青先生在不知不觉间,已将程三五当作可以信赖之人,难以想象他竟有此等过往。 “你难道没有问过程三五么?”长青先生察觉苏望廷对具体案情所知不多。 “他偶尔会跟我提及此事,但我通常不会问得太深。”苏望廷注视着长青先生:“我将这些往事告知先生,是希望你能够体谅老程,未来他若有难处,还请先生不吝照拂一二。” 长青先生眉头一动,转念细思片刻,这才明白过来,程三五犯下如此重罪,苏望廷极力掩盖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对自己坦白?他向自己述说程三五的过往隐秘,定然另有用意。 “伱……就不怕我出卖程三五,拿他邀功领赏么?”长青先生反问道。 “先生品性高洁,想来不屑做这等事。”苏望廷缓缓言道:“而且我要是没猜错,先生……俗家姓唐?” 长青先生脸色一变,放在膝退上的双手立时攥紧。苏望廷接着说:“早年间,我在陆相爷门下办事,曾协助在南阳置办一处产业,用于安顿一对母子。后来听同僚提及,那位母亲早早病逝,其子被一位嵩岳道人接走。” 听到这话,长青先生猛然站起,仿佛陈年伤疤被人以精巧手法一点点揭开,痛苦直锥心头。 “先生随母姓唐,父姓陆,对否?”苏望廷表情平静,让人看不透其内在心绪,说出的话语在长青先生耳中却堪比炸雷。 长青先生表情扭曲,几乎咬碎了牙,好似受伤落单的雏兽低咆不止:“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这话从何说起?”苏望廷摇头:“先生的身世能够用来威胁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将老程的过去告知先生,那就理应彼此开诚布公,我只是顺便帮先生把话说透了。” 长青先生恨火中烧,却又不敢发作,唯恐露怯,沉声言道:“是我看走眼了,区区州刺史哪里配得上你?像你这等深沉心机,就应该到朝堂上,跟那阴狠毒辣的陆衍彼此撕咬!” 苏望廷不以为然,继续问:“先生当初协助茂才社,想来正是看中吴茂才庶出身份,不为父兄所喜,因而有同病相怜之感?” “我跟吴茂才不同,我从来不打算讨好那些阴毒小人!”长青先生拂袖喝道。 “那先生后来又为何协助我们对付安屈提?”苏望廷又问。 “安屈提祸乱一方,我自己深受其害,岂能置身事外?”长青先生驳斥道:“程三五并无职责,尚且会挺身而出,我难道还会不如他?” “我正是看中先生这一点,所以希望你来日能多多照拂老程。”苏望廷表情认真:“老程易受他人利用,若无才智高明之人指引,只怕又会做出错事。先生既然说陆相阴险毒辣,那你是否想过,老程在他手下,会成为何等可怕的凶器?” 长青先生一愣,缓缓坐下,他饱含警惕看向苏望廷:“这种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哪怕你日后无法出仕,照样可以带着程三五归隐乡里。” “老程那个性子,你觉得他能够闲下来么?”苏望廷笑了:“而且我料定回到长安,陆相爷对老程必然另有安排。连那等灭门大案都能包庇下来,陆相爷断然不会对老程置之不理。” 长青先生没有接话,苏望廷的心机盘算让他不得不佩服,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报复那个无情之人,那么让他的谋划落空,或许远比正面复仇来得容易。 那段与母亲相依为命、备受冷眼、艰难求活的记忆,此刻如同沉渣泛起,几乎要让长青先生窒息。 将那股恨意压到心底最深处,长青先生稍觉舒缓,对苏望廷言道:“可以,我答应你。” “多谢长青先生。”苏望廷随后又问:“明日将至崆峒山中黄观,不知是否容许我等进门参拜?” “前山本就容许俗客往来参拜,至于后山……我也要到了才知晓。” 长青先生说完再度起身,苏望廷拱手相送:“先生早去歇息,我稍后……” 这话刚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想到客房中那鼾声如雷的程三五,轻笑摇头,谁也不曾挪步。 而在两人无所察觉的凉亭之上,阿芙身形隐没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远方。 第41章 梦里窥真 日出东方,公鸡报晓。程三五自然苏醒过来,他见客房中只剩自己一人,但苏望廷与长青先生的包袱行李尚在,估计是早早出门去了。 程三五也懒得多想,出门来到户外小院,不顾清晨尚有几分凉意,脱去上衣,伸展一下身体四肢,吐纳调息,皮肤之下隐约可见筋肉微微鼓动,然后胡乱耍了一通拳法。 就见程三五双臂抡动,两条好比精铁铸就的臂膀内劲澎湃,出拳吐劲虽无罡气喷薄,却照样带动院落之中劲风鼓荡,吹得地上落叶沙尘飞扬。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贸然靠近,试图偷袭程三五,结果恐怕是先被鼓荡气劲拨开攻势,旋即被抡打而来的铁臂砸得筋断骨折、头破血流。就算是全身披挂重甲的兵士,也不敢直面这对堪比鞭锏的骇人铁臂。 一通拳法完毕,程三五立地站定,周身筋骨一绷,内劲齐整,发出一阵噼啪脆响,同时各处毛孔大张,薄汗蒸腾而出。 程三五低头看向微微发红出汗的双手,他刚才行招运劲都尽量完善,但仍是不能发动罡气,身中内劲似乎总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窗户纸所阻隔。 程三五回屋取出百炼神刀,同样是演练一通,院中一阵刀锋破空之声,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先前在玉泉观试刀斩竹的心境,还是无法施展罡气。 “烦死了,不想了!” 程三五不明所以,心生烦闷,干脆回到客房中洗漱一番,穿戴完好才来到驿馆那空荡荡的前厅,正好见到苏望廷与长青先生正在同桌闲谈,那些驿馆杂役应该还在后厨忙碌,不见其他人影。 “你们俩起得真够早的,天还没亮就出来扯闲篇了?”程三五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仰头牛饮。 孰料苏望廷二人一言不发,满脸怨念地望向自己。程三五微微一愣,问道:“看你们这样,昨晚没睡好?” “你鼾声如雷,谁能跟你同室而处?”长青先生冷哼一声。 “我打鼾了吗?”程三五略带讶异地望向苏望廷,对方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程三五以拳击掌:“昨晚我果然是做梦了!” “什么?”长青先生不解:“做梦跟打鼾有何关联?” “别人我不清楚,可我每次做梦就会打鼾。”程三五来了兴致:“你们猜猜,我昨晚梦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吧?”长青先生昨晚从苏望廷口中了解到程三五的过往,此刻仍是暗自惊疑。 “当然不是!”程三五停顿一下,又说:“呃,好像也差不多。” “老程你直接说就是了,又不是打哑谜。”苏望廷毕竟更了解程三五,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难受噩梦。 “我梦到了安屈提!”程三五兴致勃勃,对面两人却是神色微肃。 “我当时还不知晓自己就在梦里,看到安屈提那家伙忽然出现在面前,以为他施了什么妖法,让自己死而复生了。”程三五坐下说道:“我一看到他那张臭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拔刀杀过去。” “伱梦中的安屈提,会施展法术么?”长青先生双目光芒一闪。 “会,怎么不会?”程三五两手比划起来:“一会儿是火球闪电像雨点一样砸来,一会儿是招来成百上千的骷髅,漫山遍野看不到头。” “你……不害怕?”长青先生问。 “厮杀起来谁还顾得了这个?”程三五并指代刀,似乎对自己梦中经历颇为自豪:“我一路横冲直撞,将那些拿着刀枪的骷髅兵马杀得七零八落,它们全都不堪一击,随便一刀下去就碎得满地都是。” “骷髅兵马?”长青先生想起当初在天池岸边激战,安屈提被程三五重创之后,为求自保脱身,施法召唤四尊磐石巨像与数百骷髅兵马。 这等法术手段让长青先生大开眼界,在中原汉地,但凡操弄尸骸,无一例外被视为外道邪术,向来不为世人接纳。 因此操弄尸骸的法术在中原一带,难得长足发展,就算是旁门左道,也无非是玩些勾招亡魂、养炼法物的伎俩,上不得台面。要是做得太过分,那更会招来朝廷与佛道高人的追杀围剿。 而安屈提召唤的骷髅兵马,并非没有实质躯体的幻影,当初长青先生施法结阵,清楚看到前锋将士与骷髅兵马对垒搏杀,兵刃交击之声当不得假。 唯一特别之处在于,骷髅兵马被重创砍翻之后,会迅速崩溃散碎,化为细密沙尘,仿佛它们就是从茫茫大漠中被挖掘而出,听从安屈提的号令,不知疲倦地对敌人发动攻击。 尽管长青先生已经得了方尖石柱上的碑文拓印,可要完全解析透彻,并非朝夕之功,所以眼下他也搞不懂安屈提的法术究竟是如何运转施展的。 “然后呢?”长青先生紧接着又问。 “然后?”程三五手刀连挥,重现着梦中场景:“我一通乱砍,吓得那安屈提尖叫连连,眼看要被我追上,他变成一只老鹰,赶紧飞走了。” “老鹰?”长青先生面露不解。 苏望廷猜测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祆教多以鹰隼为徽号,老程或许是在拜火祠见过,所以才梦到安屈提变成老鹰飞脱。” 长青先生修持道法,自然多在心念神识处下功夫,知晓梦境玄妙,解梦学问讲究一个因人而异。以程三五那种粗鲁莽撞、行事无忌的性情,应该不是受到安屈提的惊吓而做梦。 “那之后呢?”长青先生问道:“安屈提变成老鹰飞走,你也跟着飞么?” “我干嘛要飞?直接拉弓射箭,一箭就把他射下来了。”程三五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我刚把那老鹰射下来,正好嘴馋,顺势把他扔进热水里一滚,烫掉羽毛,然后架在火堆上,当场烤了吃。” 长青先生哑然失笑,不过这也符合梦境之中事物混淆的状况,譬如为何会有弓箭,被射杀的安屈提为何没有变回原身,热水火堆又是从何而来,这些问题在本就离奇颠倒的梦境中,反倒显得理所当然,一概没有答案。 “难怪你说梦话时,还会提到什么烤鸡。”长青先生发现自己也是傻,干嘛要追究程三五的梦境?他又不是那种能于梦中窥见过去未来的有道高人。 “对了,当初在神宫深处,你是如何打败安屈提的?”长青先生忽而又问。 程三五方才那兴致高昂的表情渐渐消退,抓了抓胡子,回答说:“那家伙有伤在身,我冲上去三拳就揍倒了。” 长青先生半信半疑,尽管程三五所发刀芒的确一度重创安屈提,可是当他赶到镜殿检视无头尸体时,发现安屈提胸口巨创已然愈合,想来尚有几分余力负隅顽抗,而且他有星髓在手,法术威力大增,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不过当时大家都沉浸在战胜强敌的兴奋喜悦,谁也没有过问程三五究竟是如何杀死安屈提的。 “我也曾习武数年,虽然只得平平二字,但高深武艺、罡气奇功,我可不是一无所知。”长青先生又变回往常那自负形容:“武者外发罡气,固然是有制术破法之能,但也并非绝对。 “别家不说,就以我道门而言,法术乃役神御气而成,神念越精、气机越盛,法术效力与威能自然是越强大。尤其是那些符箓道派,以神念构成诸般真形,再行布内外气机成就法术,符篆落笔间宛如榫卯咬合,真不是光靠强悍罡气就能动摇破坏的。安屈提何等人物?连大清净寺的主持都败亡他手,哪里是随便三拳就能打死的?” 坐在对面的程三五眼皮耷拉,十足像是书院里那些不认真听讲、昏昏欲睡的学子。苏望廷见状偷笑不已,长青先生一拍桌案,喝道:“我们都没喊困,你睡什么?” 程三五挠头说:“你说起这些东西,就跟和尚念经似的,嗡嗡嗡个没完,我哪里听得懂?” 长青先生咬牙暗骂,他自负之余,也难免好为人师,受不得程三五如此愚昧蠢笨,却理所应当、不以为耻的模样,打定心思要让这个无脑夯货长长脑子。 “我真的只用了三拳就打死了那家伙!”程三五正要辩解,抬头指向对面:“不信你问她!” 此时阿芙款款走来,她换了一身红绿相衬的齐胸对襟襦裙,臂弯间挂着杏黄色薄纱披帛,露出雪白颈肩。头上扎了一个三环飞仙髻,另有两绺微卷褐发垂于脸侧,与碧瞳红唇一衬,别具韵味。 “程三五,你又在说我坏话了?” 与先前干练英气的胡服男装相比,换上汉地仕女裙装的阿芙,还真就多添了几分柔媚动人。藏在襦裙之下的修长身姿,迈着轻盈短浅的步伐,隐约可见下方的淡青色绣鞋,果真像是高门贵女一般,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上几分贵气。 同桌三名男子,苏望廷早有家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长青先生潜心道法,于女色并无追求。反倒是程三五,两眼放光,上下打量起阿芙,目光似乎要穿透织物、直达内在,没有半点掩饰之意。 “你怎么换了这一身?”程三五惊喜问道。 “女子更衣,还要跟你们报备不成?”阿芙一捋裙摆,同样坐在桌旁。 程三五微微侧身靠近,鼻子抽动:“一股子胰皂味,好像还掺了花香。” 若是寻常男子这么做,阿芙定然视其为无礼冒犯,指不定还要拔出刀来,割下鼻子以作惩戒,但她只是托了托发髻,笑着问:“好闻么?这是前朝宫中御用的萼绿玉容胰,可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 程三五挑起大拇指,称赞道:“香是真香,骚是真骚。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勾引谁?” 阿芙动作一顿,原本保持的高贵气质顿时破功,她暗暗咬牙,脸上的高雅笑容,此刻也多添了几分恼火之色。 这下长青先生也忍不住笑意了,赶紧抬手遮掩,心想对付此等深浅莫测的母夜叉,还真就是要程三五这种莽撞人才行。 “程三五,你在西域这么些年,就没有人想过撕了你这张嘴吗?”阿芙笑靥带怒。 “哪里的话?我这个人可会讨人高兴了,不信你问老苏。”程三五言道。 苏望廷嘴角止不住抽动,他看得出来,阿芙身为内侍省绣衣使者,对老程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换做是等闲武夫,如此言语冒犯,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唯恐触怒过甚,苏望廷连忙转移话题:“阿芙姑娘,我们今日将要前往崆峒山中黄观,不知你有何安排?” “稍后内侍省会有人前来接应。”阿芙恢复如常:“反正去中黄观也是顺路,一同前去倒也不妨。” “话说,星髓这么紧要的东西,内侍省为什么不早早派大队人马前来护送?”程三五问道。 苏望廷抢先开口:“老程,内侍省自有安排,轮不到你我多言。” 程三五识趣闭嘴,而长青先生却发现,程三五这无心之语,正好点破阿芙此行用意绝非为星髓而来。 因为哪怕内侍省绣衣使者行事隐秘,但到了台面上只她一人,恐怕也难以成事。长青先生追随达观真人修炼道法、研读兵书,发现阿芙孤身前来西域,更像是刺探敌情的斥候,只是不知她真正的目标究竟为何。 昨夜长青先生还跟苏望廷聊起了星髓归宿一事,由于星髓是由阿芙带回长安,所以此番围绕此物的争夺,陆相爷和英国公其实都没有讨得好处,谁都不算是最终赢家。 至于内侍省的态度,那就更是暧昧难测。因为内侍省只效忠于皇帝,奉旨监察天下,威权甚着,他们的一字一语都能决定许多人的生死祸福。 “我这里又不是只有星髓,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零碎。”阿芙却没太在意:“齐大都护的人手一直护送我们出陇右道,本身就不太合乎规制。我让内侍省派人来原州接应,理所应当。” 第42章 血香相邀 程三五一行只有四人,但随行驼马却不少,此前有都护府兵马护送相随还不觉得什么,可来到关中,难免觉得人手不足。苏望廷一夜未睡,也是顺便照看驼队货物。 在离开屈支城之前,苏望廷遣散了宝昌社的众多人手,还把部分财帛分给众人,自己拿走一批便于携带的金银珠宝,既是为了日后自用,也是为了回到长安时能够打点上下门路。 尽管他们四人皆非寻常之辈,但没有充足人手随行,苏望廷始终觉得不太稳当。他心中还在盘算如何搭上内侍省,就见驿馆杂役奉上膳食,一盘盘精致小巧的糕点铺陈桌上。 诸如甜蜜可口的蔗浆豆糕、油润饱满的羊肝饆饠,还有浓香四溢的鸡糜羹汤,其余红枣甜柿不必多提,想来都是阿芙仗着内侍省身份,提前命人安排的。哪怕是寻常外任官吏,也休想在驿馆中有如此佳肴。 “那我就不客气了。”程三五见状,嘿嘿一笑,直接卷起袖子,伸手去拿桌上糕点。 长青先生心思不在饮食上,朝阿芙发问道:“我们方才谈到天池神宫那一战,你们两个最后是怎么打败安屈提的?” 阿芙一手支颐,眉眼带笑地看着程三五狼吞虎咽,听到长青先生的问题,略加思索:“我趁你们交战之时,暗中进入神宫。原本是打算劫走星髓,让安屈提谋划落空,奈何他提前设下防备,我只能潜伏殿内,等他逃回内中,施以致命一击。” “可你并未成功。”长青先生想起阿芙当初衣不蔽体的样子,估计她在安屈提面前讨不了好。 阿芙美眸闪过一丝难测意味,只是说道:“安屈提得星髓加持,我确实拿不下他,还因此受伤。所幸程三五来的及时,救了我一命。” “然后呢?”长青先生问。 阿芙在桌下踢了程三五一脚:“问你话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三拳打死安屈提,是他自己不经打。”程三五浑不在意:“会法术又如何?照样吃我拳头!” 长青先生极为无奈,程三五的愚钝超出想象,估计他连具体战斗过程中,罡气如何突破护身法术、如何擒拿对方肢体不使其继续施法,一概说不明白,问了也是白问。 “你们就是想太多,安屈提都死了,还管他干嘛?”就见程三五迫不及待把盛满汤羹的陶盂挪到自己面前,捧起来大口吞吸,一副不给旁人留下半点油花的气势,咕咚咕咚地仰头喝尽。 “不错!” 程三五放下空空如也的陶盂,擦了擦嘴:“昨晚顾着在梦里追杀安屈提,可把我累坏了。这鸡肉羹挺好,把肉都切碎搅烂了,不带骨头,省得用牙咬。” “喜欢么?”阿芙笑眯眯地问道:“以后还想吃么?” “怎么?你这是打算天天请我吃饭?”程三五双臂抱起。 阿芙捻起一枚红枣,没有吃,只是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丰润唇瓣不禁令人遐想连篇——不知与红枣相比,这对唇瓣是否更加香甜可口? 长青先生视野渐渐聚焦,四周消融于一片黑翳,仿佛眼中只剩下阿芙一人,容不下其他事物。但他怀中十二太黄钟微微一震,玄音响彻识海,将其震醒。 长青先生惊觉阿芙施展了惑人心神的法术,赶紧守住心神,望向别处,而他看见苏望廷低头垂目,似乎对面前二人对话充耳不闻,显然早有防备。 “如果伱愿意的话,我确实可以这么办。”阿芙的话语带有难以言喻的慑人魅力,常人闻之如聆仙乐,仿佛浑身浸泡在汤泉之中,毛骨尽松。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种好事?”程三五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话语仍是粗陋不堪:“你也别真的把我当做啥都不懂的饭桶啊,不给人干活,哪里能吃饱饭?” 察觉魅惑之功全无用处,阿芙收敛起来,正经答道:“如今宝昌社已被都护府罢废,你等同没有田产家业的流民,就凭你这种胃口,身上那点积蓄够花多久?我看你这人,也不像是会安生务农做工的。” “怎么?内侍省要找我干活?”程三五直截了当道:“那还是算了,我不习惯伺候人,要我撅着屁股听那些贵人老爷训话,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程三五打了个冷战,阿芙淡淡笑道:“不用你伺候人,甚至可以有很多人伺候你,只需要你奉命办事,就像过去你在宝昌社那样。” 程三五努嘴思量,望向苏望廷:“老苏,你怎么看?” 这些年下来,程三五早就习惯让苏望廷来做决定,自己根本不用动脑筋,只需要知道“去哪里、杀几个、抢什么”这些简单事情。 苏望廷作沉思状,随后言道:“阿芙姑娘,您想必清楚,我和老程不过是替陆相爷办事,此去长安还要先拜见陆相爷,其余事情,能否延后再谈?”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阿芙起身离座:“但我奉劝你们一句,陆相对于办事不力之人,向来不留情面。” 阿芙翩然离去,留下在座三名男子彼此对视,程三五盯着桌上剩余糕点,冷哼伸手:“母夜叉就喜欢吓唬人,她不吃,我吃!” …… 还不等程三五等人收拾好行装,内侍省的一队骑手便已赶到萧关故城,为首的竟然也是一名女子,身穿玄赤袴褶,脚蹬乌皮长靴,顶戴折脚幞头,腰束革带、悬挂横刀,俨然武官形象,虽然肌肤白皙如玉、柳眉细长,但依旧不能掩饰周身宛如出鞘利刃的气质,凛然逼人。 “秦望舒拜见芙上使。”戎服女子翻身下马,领着身后一众骑手,来到阿芙面前齐刷刷单膝下拜,足见忠诚。 “起身吧。”阿芙换了这一身齐胸襦裙,不似令百官战栗的绣衣使者,反倒像是豪门贵女,说是偷偷溜出宫城的公主也没差多少。 “这三位将与我们一同返回长安。”阿芙示意身后程三五等人:“稍后启程南下,经过崆峒山中黄观,暂且停歇一晚,他们有事要办。” 秦望舒略感诧异,但旋即收敛神情,叉手称是。她抬眼扫视程三五一行,多年办事养成的敏锐眼力,让她一眼看出三人皆非庸常之辈,尤其那名白衣书生,一身道门真气,分明是修为不俗的术者。 秦望舒在阿芙手下效力已久,清楚她对凡夫俗子一向不假辞色,即便是主持内侍省的冯公公,也不敢对阿芙颐气指使。而阿芙此刻身负重责,依旧愿意为这几人耽搁停留,可见这三人非比寻常,自己务必谨慎对待。 “需要带回长安的物什都在此处,你们看管好。这些都是妖邪法物,不要擅自启封。”阿芙示意身后驼马,安屈提留下的星轨仪、方尖石柱都在其中。 “遵命!”秦望舒点头称是,立刻让身后下属去办事。 “啧啧,你这派头不小啊。”程三五凑到阿芙身旁,低声笑道。 “怎么样?如果你肯来内侍省,说不定手下也能有一大帮人供你使唤。”阿芙语带挑逗之意,还故意拨弄垂下的发梢。 “我怕啊。”程三五故意抽动鼻子,闻嗅阿芙身上香气。 “你也会怕?”阿芙不大相信。 “我怕一走进内侍省,就被不知藏在何处的高手拿住,然后拖上案板,一刀下去,把我那子孙根给割掉。”程三五笑道。 阿芙噗嗤一声,掩嘴轻笑、妩媚明艳:“你以为谁都有资格挨这一刀么?阉宦入宫那是去伺候陛下,我们虽属内侍省,却不是进宫干活的。你要是搞不懂,不如去问问长青先生何为中朝官。” 程三五确实不懂,只得耸肩撇嘴。 两人低声攀谈看似随意,然而落入秦望舒眼中,内心却是无比震惊。在她印象中,芙上使一向冷淡超然,即便是笑,也多是轻蔑凡俗、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曾流露此等神态。 而那短须壮汉叉抱双臂,凑近低语,下巴几乎是要贴着芙上使的肩膀,这种登徒浪子的作为,几乎要让秦望舒双眼喷出火来。即便是她,也不曾如此亲近芙上使,唯恐亵渎冒犯! 若非有芙上使在,秦望舒恨不得立刻就要拔出刀来,将那短须壮汉四肢挑废,再命人把他拖去喂狗! 程三五察觉到秦望舒的目光,毫不避让地对视回去,任凭对方目光如何狠厉,程三五仍是一副闲闲无事的模样。 最后秦望舒实在是瞪得两眼发干,加上驼马已被牵来,她只得收回恶毒目光,上前对阿芙说:“禀告芙上使,车马已经准备停当。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走吧。”阿芙随意一句,然后登上一辆朱轮青盖马车,两侧帷帐卷起,内中还放置一张小几,能容两人前后对坐。 阿芙刚坐下,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笑容,回头询问程三五:“你要不要上来与我同乘?” 程三五看了看阿芙,又望向那暗咬银牙、眼中带怒的秦望舒,笑道:“我个头大,就不跟你挤一块了,就怕路上颠簸,发生啥坏事。” 说完这话,程三五也不顾几乎要拔刀伤人的秦望舒,回头吹了声口哨,那匹枣红大马摇头晃脑地跑来,朝着程三五喷鼻。 “哎哟,你干嘛!”程三五没来头被喷了满脸唾沫,伸手拍了一下马臀,聊作教训。 翻身上马,一旁同样赶着马车的长青先生来到,马车篷盖之下是收殓周炼师的棺材,这一路上由长青先生护持。 “你也是真不怕死啊。”长青先生低声言道:“内侍省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狠货色,满朝文武对他们颇为忌惮,你居然敢在他们眼前调戏母夜叉?” “你……”程三五盯着长青先生好一阵,然后突发奇想地问道:“该不会是个雏儿吧?” “你——”长青先生后悔向他示好了,这莽汉真真无可救药! “人家母夜叉都没在意,你怕什么?”程三五一派轻松淡定:“她要是不乐意,压根儿就不会让我靠近她身旁。再说了,你也知道她是母夜叉,这老妖婆不知活了多少年岁,早就吃过玩过了,又不是那种说两句悄悄话就面红耳赤的大家闺秀、贞洁烈女。” 长青先生都被他这一通歪理气笑了:“这么说,你很了解女人咯?” 程三五晃了晃指头,脸上带着古怪笑意:“等到了长安,我请你去平康坊,什么莲香楼、醉香居、暖玉阁,带你逛个遍,让你开开眼界!” “你都去过了?”长青先生并无狎妓渔色之好,但长安平康坊的大名他自是听说过的,坊中北门之东、三曲之地,乃是一等一的风流地、销金窟,卿贵名士往来不绝。 “没、没有。”这回轮到程三五有些心虚了。 “平康坊三曲之地,才艺出众者多在南中二曲,尤其南曲居处,皆华堂高阁、朱栋碧瓦,楼前宇后多植花卉,怪石盆池、奇珍异玩不胜其数,更兼水陆之设、舟车俱通。”长青先生摇头晃脑、负手侃侃: “更别说这南曲诸妓通文词、善谈吐、识经史,其余丝竹管弦、艳歌妙舞更是信手拈来。光是有钱,怕是见不得这南曲诸妓。 “就算是新科进士设团同往,也要提前派人递上名帖求见,要不然就是当红的馆阁翰林、高门显贵。若是那举止不雅、言谈粗俗的膏粱子弟,只怕会被对方礼送出门……不知程兄是何方出身啊?” 长青先生说了一大通,最后还没忘拱手挖苦。 “妈的……”程三五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骂骂咧咧道:“不就睡个婊子么?非要那么多穷讲究吗?” “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长青先生神色端正起来:“三尸蠢动、五内秽浊,三曲之地能够招聚权贵引颈,足见世风有偏!” 程三五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倒不知如何接话。而已经缓缓驶远的青盖马车中,阿芙却是听得分明,嘴角微勾:“小小年纪,偏学得这般老成,未必是好事啊。” “芙上使。”跟在车旁的秦望舒忍不住说道:“方才那人冒犯上使,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问。” 阿芙淡淡一笑,程三五不肯上车同乘,她反倒觉得有些遗憾了。这个莽汉真就如他表面那般愚昧无知、贪好酒色么?阿芙微微舔舐獠牙,内心的饥渴隐隐作祟起来。 第43章 崆峒中黄 巍峰挂云、高崖如壁,时至清秋的崆峒山,草木泛黄。远远望去,好似仙人将一张金色绸缎铺展在起伏山峦间,边沿处一抹黛青晕染开来,给这张金色绸缎增添几分鲜活色彩。 “真不愧是陇凉第一福地,行至此间,身心自然旷达开朗。”苏望廷放眼远眺:“我虽不通道法,却也觉得在此地吐纳调息、修炼内功,必定大受裨益。” “那是自然。”长青先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门修真无非炼气存神,古往今来炼气修家,偏好清幽山林,既能远避凡俗滋扰、注心守一,也方便采集参果芝草、合药炼丹。崆峒山乃上古人皇问道寻仙的圣地,气象玄妙。我的恩师达观真人当年也曾在中黄观修道。” “先生道法精深,想来这中黄观也是如仙山洞府一般。”苏望廷言道。 程三五深呼吸几下,问道:“我觉得没啥差别啊?还不如先前被安屈提占据的天池。” “若论气象广大,崆峒山确实不如天山。但那处天池是天山地脉枢机所在,千里地气汇聚于斯,又有黑龙葬身其中,孕育龙气,世间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少之又少。”长青先生眉头微皱: “但凡事不能这么比较,西域、中原、巴蜀、江南,山川气象各有不同,不可一概而论。而且一家道派在某地长久传承,气机熏染、法力加持,渐渐自成格局,后人也没必要刻意到远方另寻福地。” 众人谈话间,便已抵达一座小镇,向北望去,一座道观依山而建,高处山林之中,隐约还能看见楼台飞檐。 那座山脚道观香火鼎盛,小镇中不乏行人,想必都是附近十里八乡前来上香祈福的信众。 西域道门势力浅薄,仅有寥寥几座道观,远不及佛门与祆教兴旺。可回到中原,道观数目便肉眼可见地变多。 按照大夏初年的法度,每州道观佛寺仅限两座,若无旨意敕封,不许额外加盖,朝廷还会派遣威仪使管理僧道,一如委任地方的州县官员。 但随着历代皇帝崇信佛道,天下各州寺观数目大增,不乏民间私自营建,只要不是弄得太张扬、形制逾矩过甚,官府也不会追究,只是逐年上报,纳入道录司记载。 长青先生看着那包砖外墙、碧瓦粼粼、飞檐斗拱无一不精的道观,简直堪比王侯府邸,心知那早已违制。更别说修造这等宫观,需要耗费大量财帛,那总不可能全凭观中道士给人办法事、施符水挣来吧?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阿芙走下马车,漫步而至,还带着几分欣赏口吻:“听说中黄观的道人善施钟鼓音律,每逢法事,携钟鼓巡游、煊赫方圆,但凡妖魔鬼怪,闻听钟鼓之声,必是肝胆俱裂、远遁不回。” “敲钟击鼓,不过是显露在外的方便法门。”长青先生言道:“真正的钟鼓之音,在内不在外,是叩齿存思、希微内感的功夫。正所谓——‘凶恶畏天钟之响,鬼神慑天磬之动,龙蛇惧天鼓之震’。修炼至精深处,啸咤则五岳摧覆、呼吸则江海绝流。” “你这也太能扯了。”程三五止不住反驳道:“还五岳江海呢?要真是那么厉害,怎么不见那位周炼师直接张口喷死那安屈提?” 长青先生闷声不答,苏望廷责怪道:“老程你不懂就别乱说话,人家周炼师在西域时曾斩杀不少妖魔,功劳卓着。你怎能如此冒犯?” 程三五正要解释,长青先生低垂着脑袋说:“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 说完这话,长青先生牵着马车默默往中黄观而去,任谁都看得出他情志低落,也不好多说其他。 周炼师仙逝的消息早已传回中黄观,此番长青先生扶灵而回,观中道士准备妥善,将棺木抬往后山。 周炼师是方外山居,并非在家火居,葬仪自然由中黄观来操办。 按照吉凶仪轨,道人仙逝之后,同修徒众为其奉香诵经,行五炼生尸法,以期神魂直上南宫。随后将道人的生前法服、符箓印章、经卷笔墨一并焚化,遗蜕入棺,安葬在山中清静隐秘之处。 周炼师生前将十二太黄钟托付于长青先生,加上他的师父达观真人本就是中黄观出身,此番自然是由他主持葬仪。 道门节葬,没有繁冗漫长的送葬,也不用其他俗人祭奠,所以程三五几人就在前山道观中闲逛,顺便赏玩山中秋色。 “阿芙姑娘,你真的打算让老程进内侍省?” 行走在落叶遍地的清幽院落中,苏望廷与阿芙单独攀谈起来,也不知程三五跑到哪里发疯去了。 “你不想放他离开?”阿芙见苏望廷欲言又止,淡然道:“还是说,你是担心我会谋害他?” “不敢。”苏望廷连忙回答。 “口称不敢,实则满腹猜忌。”阿芙直接点破:“伱是担心自己未来不会得到陆相任用,所以想着给程三五单独谋一份前程?” “是。”苏望廷不像程三五那样言辞无忌,也不像长青先生那样自负才高,他面对阿芙时一贯慎之又慎:“老程有人命案件在身,需要陆相特赦。” 阿芙那天夜里其实早就听到苏望廷与长青先生的对话,已然了解程三五的过往,故意没有过问,而是说道:“人命案件?程三五在西域也没少杀人。其他不说,光是吴茂才这一桩,英国公可未必会轻松揭过。” “恕我直言,英国公无非是借题发挥,要将陆相爷的势力逼出西域。吴茂才生死,他恐怕不曾真正在意。”苏望廷言道。 “如果是因为犯案需要赦免,那也不是只有陆相能够做到。”阿芙站定脚步,望向一株古柏。 苏望廷看得出来,阿芙在内侍省地位颇高,而且她对程三五态度不似旁人冷淡。只是苏望廷自己对内侍省并不十分信任,这既有陆相门下出身的自觉,也有对阉宦弄权、阴私行事的厌恶。 尽管他长年身处西域,并不知晓朝堂具体的明争暗斗,可当今陛下让内侍省权柄日盛,分明是存有制衡朝堂格局的用意。 苏望廷太清楚这里面是何等险恶,他自己都不敢深涉其中,何况是老程这等莽撞鲁直之人? 按照原本设想,苏望廷打算向陆相请求,让程三五到河北幽燕之地,去跟那些犯边滋扰的胡骑厮杀,一来积累军功,二来也能躲开朝堂上那些波云诡谲。 英国公的旧部多在西域陇右任事,手伸不到幽燕一带,这样既能保全程三五,也适合他的性情。 可如果程三五真的进入内侍省,那势必要卷进各种深险阴谋。就老程那脑筋,恐怕真会被阿芙这种人随意使唤,再高明的武艺,也挡不住阴谋算计啊! “你对待程三五的方式,好比父兄照料子弟,就不怕庇护太甚,反倒让他不懂得如何自理么?”阿芙问道。 “老程他……不适合太平世道。”苏望廷言辞婉转,他有时候觉得,程三五的莽撞程度几乎堪比未经驯化的野兽,性情一来就直接开干。 “你觉得如今是太平世道?”阿芙话锋一转。 苏望廷忽感背脊发凉、汗毛倒竖,连忙低头拱手:“当今圣明天子垂拱治世,又有忠臣良将作为股肱,还有内侍省协理中外,这若不是太平世道,什么才算太平世道?” 阿芙却不太乐意:“说出这话,你不嫌太油滑么?” 苏望廷也不敢反驳,只是低垂着头,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但阿芙也并非不识好歹,她很清楚如今最能影响程三五之人就是苏望廷,考虑到程三五那潜藏在深处的大恐怖,自己不宜催逼过甚。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阿芙笑道:“你让程三五自己选,他如果愿意来内侍省,你不能仗着过往情面强行阻拦。” “可以。”苏望廷深知,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两人刚聊完,就见程三五从远处一路小跑来到,手提衣服下摆,似乎兜着什么东西。 “来来来,我刚才看到一棵梨树,上面结满大梨。”程三五满脸兴奋,将下摆兜住的梨子往两人怀里塞:“我尝了一个,发现这些大梨都熟透了,那些道士居然一个都不摘,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望廷还没来得及说话,拐角处有一名老道士冲出叫喊:“偷梨贼,别跑!” 程三五狠狠咬了一口梨,朝二人一晃脑袋:“跑啊!” 苏望廷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梨子,程三五一溜烟似的逃走了,他欲哭无泪,旁边阿芙见状,当即掩嘴大笑。 …… 夜色已深,长青先生独自一人走在山中小径。 按说夜里山路伸手不见五指,不便通行,可对于有法术在身、夜视如昼的年轻道人而言,并非难事。但此时此刻,泪水反倒模糊了眼前视野,让他步伐身形有些恍惚。 正当长青先生内心郁结煎熬,忽然听见小径岔路传来快捷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带风掠过,两手居然还提着盛满水的木桶。 “程三五?你在干什么?”长青先生看清对方,连忙开口叫住。 “谁?”程三五站定转身,反应过来:“哦,是你啊。” “你提着两个木桶做什么?”长青先生感觉程三五这个人无论何时都能给自己带来荒诞离奇的感受。 “呃……我有些不好意思。”程三五竟然难得羞愧起来,游移躲闪。 长青先生见他如此,忍不住破涕为笑,擦去眼角泪水:“你说就是了。” “我……之前看到一棵梨树,上面结满了熟透的梨子,一下子没忍住,摘了几个。”程三五支支吾吾:“不曾想被观里的道士撞破,老苏只得跟人道歉,说是愿意赔钱。结果对方不肯,说那是什么祖师爷种下的交梨树,非要我给道观干一年苦役。” “所以你就在这里提桶运水?”长青先生捧腹大笑:“你这莽汉,居然还会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哈哈哈哈哈——” 程三五哭丧着脸:“不就吃他几个梨嘛?要真是贵重东西,好歹养条狗看着啊。就这样种在后院,别人路过顺手就摘了。” 长青先生狠狠笑了一通,由于尊长辞世的悲痛郁结仿佛也一笑而空,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干脆坐在山道台阶上歇息。 “中黄观哪来什么交梨树?你被骗了!”长青先生抬手指点。 “啊?那臭杂毛敢耍我?”程三五气恼道。 “你怎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长青先生笑骂道:“你去别人家做客,会顺手牵羊吗?” “难说。”程三五放下水桶。 “天哪,辅之兄居然能够忍你这货十年,这心性也是没谁了。”长青先生以手扶额:“你这人是该干苦役,一身精力没地方发泄,就要到处闯祸。” 程三五叉腰道:“哎哟,都叫上‘辅之兄’了?” 长青先生摇头苦笑:“中原的武林人士、江湖游侠,也不会像你这样老苏老苏的叫,见面兴许还要唱和酬答。懂点风雅文学的,现身与人交手前,还要念一通诗韵,以表心迹来意。” 程三五一愣:“什、什么?唱喝抽打?” “你连这些都不懂?”长青先生不由得好奇:“你有一身高深武艺,连这点寻常事理都不知晓?” 程三五抓抓胡须:“我是小地方出来的,没那么多讲究。” “地方再小也要跟人往来啊。”长青先生细细观察对方:“我过去一直没问,你师承哪家门派?” “我没啥师承,都是野路子、瞎胡混。”程三五言道:“你就当我自学成才好了。” “不愿意说?”长青先生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那算了,你就在这慢慢干。” “别呀!”程三五赶紧说:“你师父不是从这里出来的吗?你这也算回老家了,帮我求个情呗。我可不想留在这干苦役。” 长青先生脸上浮现得逞神色:“我这人情可不是谁都欠得起。” 程三五一拍胸脯:“行,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找我!反正大都护府我们俩都并肩闯过了,还有啥好怕的?” 长青先生微微一怔,程三五直爽豪迈让他生出一丝自惭,自己耍的那点小心机在这莽汉面前不值一哂。 第44章 抒怀直见 “弟子奉命送还十二太黄钟,请观主过目。” 次日清晨,中黄观祖师殿内,供案之上炉香袅袅,牌位次第罗列,宛如崆峒神峰,森然肃穆,仿佛中黄观列代祖师并坐垂目,注视着长青先生将法器拱手递给一名老道士。 这老道士鹤发童颜、玄冠青褐,这身服饰按照本朝道门科律,当属洞神法位,具备掌管宫观的资格。 接过十二太黄钟,老道士先是朝祖师牌位深深一拜,随后轻叹道:“在我们这一代里,周师弟修为最高,因此当年齐大都护亲身登门邀请,他便动了在西域光大道门、弘扬玄风的念头,还向我请走了十二太黄钟。” 长青先生沉默不语,像十二太黄钟这种法器,历经数百年传承,最是契合中黄观一脉的法术,它的重要之处绝不仅是用来御敌斗法,而是凝结了法脉传承的精华。 甚至可以说,这一口约莫拳头大的黄铜小钟,比崆峒山各处宫观楼台加起来还要贵重。 一般而言,像十二太黄钟这样的镇山之宝,是不会被轻易带离的。而周炼师离开中黄观少说也有六七年,要是发生什么意外,这件关乎传承的法器很可能就要流失在外了。 长青先生也是头一回来崆峒山中黄观,能够备受观内道众礼遇,由他主持葬仪,正是因为他履行承诺,主动送还十二太黄钟,而没有私下独吞。 长青先生的师父达观真人早年曾在中黄观修道,但他觉得觉得观内所传道法浮华不实,于世事无补。 秉性耿介、不肯稍让的达观真人当众顶撞上一代观主,使得他在中黄观难以立足,干脆背门而出,独自游历山川、寻访高深道法,最终在嵩岳站稳脚跟,于伏藏宫另开一脉。 “我们得知师弟在嵩岳伏藏宫开宗立派,初时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嫉妒有之、厌恨有之,还有的人等着看师弟出笑话。”老道士将法器收好,尽管身体还算康健,但回忆起往事时,仍是掩饰不了那垂暮气息:“可如今死的死、走的走,中黄观里,我这一代人就剩我一个了,剩下的都是些不争气的徒子徒孙。” “观主休要讲丧气话。”长青先生言道:“弟子见中黄观殿室楼台众多,这些都是观主的功劳。” “你这是在挖苦我啊。”老道士摇头道:“师父当年让我接掌中黄观,无非就是看在我擅长经营的份上。你看我这一身,还是洞神法位,修为浅薄,只能靠着一帮徒众鼓吹弹唱,不至于让人看轻我中黄观。” 长青先生不知如何接话,其实他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但修炼有成、精通道法的人,永远都是极少数。即便是年轻时被认为资质不凡之辈,或许终其一生,在法术上的造诣也不会太高。 就长青先生看来,如今中黄观能够施展法术的,除了这位老观主,便再无第二位了,衰败下去或许只要一两代人。 “师侄是否有意留在本观一段时日?”老道长问。 “弟子还要去一趟长安。”长青先生借言婉拒:“不瞒观主,弟子至今仍未得道籍箓书,此去长安,便是打算到玄都观参与道举。” “哦?”老道长眼珠一转,领着长青先生来到偏殿,边走边说:“师侄或许有所不知,这道举也如同科举,每年招录不过二三十人,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不是到了玄都观就能径直赴考,还需要地方州县的举荐书牒。” “弟子也曾听闻。”长青先生言道:“只不过弟子修炼道法略有小成,这区区道举,不过是随便应付,讨个明白出身罢了。” 长青先生还记得阿芙曾经说自己是没有官身的山野村夫、假道士,这些话虽然难听,但细究起来并不算错。长青先生纵然法力不俗,仍然只是一介白丁。 老道长却是连连摆手:“师侄你是不知道,每年去长安玄都观参加道举的,也不乏有法术在身的人物,可考不过就是考不过!” “为何?” “道籍箓书不过几张纸,真那么值钱吗?”老道长笑容带有几分神秘意味:“考过道举,初道法位直接给田八十亩,正一法位加给四十亩。而这前两个法位,可都不用考法术,只是考诸道经学问。” 长青先生闻听此言,脸色微沉,以他聪明才智,立刻就能洞察其中关窍:“道籍箓书都发给达官贵人了?” “那不然呢?”老道长感慨不已:“如今长安,入了道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读书人以谈玄论道为风尚,写诗也要写游仙诗。你猜猜这里面有几个是真心修持道法的?” 长青先生强忍着不发作,道门如今这种看似鼎盛兴旺的表象下,多是滥竽充数、跟风附和之徒,这些人不达清静真意,无非是带着猎奇心态而来。 而这种人越多,越是会助长旁门左道攀附正宗、指伪为真,沉渣泛起,使得道门内一片妖氛故气。 “至于说州县举荐,名额也是极少。”老道长接着说:“最多的就是西京和东都,各一百名,可那早就被分完了。好在因为周师弟到都护府任事,中黄观获得一个乡贡名额,每年可以派一人前去长安赴道举。” 老道长当即取出笔墨,写了几笔抬头笑道:“还没问师侄的籍贯出身与俗家姓名,这送去玄都观的荐书上要写明才行。” “南阳,唐子衿……青青子衿的子衿。”长青先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向他人报出自己原本姓名了,自从得了师父所赐道号,他便试图忘却这个本名。 “青青子衿?”老道长运笔如飞,同时笑道:“令尊令堂想必伉俪情深。” 长青先生下巴一颤,几乎要骂出声来,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幼时所见——病弱的母亲时常临窗倚坐,出神幽思、久久不语,痴痴地望着窗外,难以言述的凄清气息充斥暗室,形成一幅定格图画,烙印在长青先生脑海深处。 “那个男人早就抛弃了我们,你为什么还盼着他?为什么还要给我起这个名字?”跪在母亲墓前,心智早熟非常的唐子衿悲恨交加,放声大哭。 那一天后,唐子衿……不,长青先生曾发誓不会再流一滴眼泪,但达观真人用粗糙大手摸着他的小脑袋: “长青,你今日流泪,是因为见证生死。修道之人固然要参透生死大关,可若是看到世间生死仍一无所觉,那恐怕不是正道。来日伱若再见生死而流泪,必将回见本心,有所证悟。” 师父的话语回荡耳边,长青先生这才发现,自己此前因为周炼师的死而几番流泪。 初时长青先生以为是修道之人物伤其类,如今才发现,自己过去心性有缺,嘲笑他人伪饰太多,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好了!”老道长写好一封荐举书牒,盖上印章:“师侄来日到了长安玄都观,递上这封荐书,便能顺利参与道举。” 长青先生接过书牒,当即躬身拜谢,老道长唯恐有失,又多加提醒:“玄都观不比他处,豪门贵胄往来,寻常银钱贿赂反倒弄巧成拙。师侄道法精湛,只需展露一二即可。太过高明的法术,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窥视。师侄有贵人相助,名登道籍想来不是问题。” “多谢观主指点。”即便知晓对方此举是报答自己送还十二太黄钟,但长青先生还是发自心底感激称谢。 收好荐书,长青先生与观主来到道观一旁客舍,程三五一行正在此间用膳。 一入门,就见到程三五捧着比脸还大陶盆,将青黑色的青精饭拨入口中,本就较之常人要粗的脖颈一收一缩,让人怀疑他根本不曾咀嚼,就是把米饭倒进一个深渊之中。 这青精饭乃是道门先贤创制,先将南烛叶捣碎出汁,用来浸米蒸饭,然后经过九蒸九晒,制备成干粮,便于长久贮存,也适合远行携带,是道士入山登涉必备之物。 有些擅长金石外丹的道派,甚至会在青精饭中加入青石脂,浸泡多日,蒸煮捣烂后加入蜂蜜搓成丹丸,一日三丸,配合辟谷炼气。 当然,中黄观用于招待客人的青精饭,还会混入菌菇、笋干、野菜一同焖煮,最后浇一勺胡麻油增香,显得米粒晶莹光泽,色香味俱全。 而除了青精饭外,餐案上还有好几样斋饭——比如叫做“土芝丹”的酒糟煨芋头,叫做“神仙饼”的白术山药捣碎加蜂蜜合煮,叫做“真君汤”的杏干煮粥。还有一味“山家三脆”,是用嫩笋、小蕈、枸杞头下盐水焯熟后,加胡麻油和酱醋拌成一碟,最是精致可口,引得阿芙频频下箸。 不得不说,中黄观的斋饭堪称一绝,除却不分好歹的程三五,苏望廷与阿芙都颇为赞赏,就连侍立在阿芙身后的秦望舒也吃了几口神仙饼,还悄悄向观内道人询问起这些斋饭的做法。 “鄙观清苦,不比长安繁华,只有这些山家蔬实,还请诸位见谅。”老道长拱手揖拜,他昨夜刚从长青先生那里知晓,阿芙是内侍省的贵人,但他不敢声张,只是命观内道众准备上好斋饭待客。 程三五放下陶盆,扭头看了一眼,抬手叫嚷道:“啊!你是昨天追我的那个老杂毛?!” “贫道方德一,添为中黄观观主。”老道长微微一拜。 “来来来,你跟我说清楚,昨天的苦役是怎么一回事?”程三五站起身来,指着长青先生言道:“我听他说了,你们中黄观根本没有交梨树,那就是一棵普通梨树!” 方德一脸色没有半点惧怕,轻捋胡须,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装腔作势起来:“非也非也,我昨日见壮士你眉间带煞,若不尽早应对,恐有血光之灾。故此设下一计,让壮士进山往返挑水,借崆峒山草木正气化消凶煞。” “啊这……”程三五被唬得无言以对,愣愣望向长青先生。 “方观主此言不虚。”长青先生一想到程三五昨天傻乎乎提桶挑水的样子,笑意几乎要涌上脸面,他还看到程三五身后苏望廷与阿芙俱是扶额掩面、艰难忍笑,但他还是咬牙死撑,配合着说道: “而且不论如何,是你偷窃在先,帮中黄观挑水一夜,聊作弥补,也不算过分。就你方才吃的一整盆青精饭,可比十个大梨还要贵。方观主待你甚是优厚,你可不要错怪好人了。” 程三五面露惭色,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望廷与阿芙一瞬间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那秦望舒冷锐目光带着讥讽之意。 “好吧……”程三五挠挠头,朝方德一拱了拱手,很是勉强地说道:“我做得不对,还请道长原谅。”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方德一捻须言道:“壮士来日成就不浅,善自珍重。” 言毕,方德一转身飘然离去,高人气度展露无疑。 程三五肩头一松,还没说话,身后爆出一阵笑声,苏望廷与阿芙实在忍不下去,让程三五一脸茫然。 “你们笑什么?”程三五扭头又见长青先生嘴角含笑,露出本属于他的年轻性情,过去那种自视甚高、不屑类比的气质消散无踪。 “你看什么?”长青先生察觉程三五牢牢盯着自己。 程三五沉吟道:“你好像变了,但我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 长青先生眉头一动,自己刚刚勘破心境上的一重关隘,这个程三五竟然立刻察觉,此等不可思议的敏锐,简直如同野兽一般。 “多谢。”长青先生忽然说。 “谢什么?”程三五不解。 “当初在西域,是你们救了我。”长青先生坦然面对过往:“那时候在呼罗客栈外,你们大可杀了我,但你们没有这么做。” “要谢就谢他们俩。”程三五指向身后两人:“一个发现你还活着,一个劝我别动手。” 长青先生对程三五的坦率无拘深为叹服,这人比起自己,更能直面自己内心,可谓是不加掩饰的真性情。 “我的事情办完了,跟你们一同去长安。”长青先生淡淡一笑,坐到桌案旁用起早膳:“还有,以后叫我长青就好。” 第45章 帝京长安 车马一路向东南行进,过华亭、入陇州、穿雍岐,帝京长安近在咫尺。 作为大夏京畿要地、首善之区,尚未抵达长安,繁华富庶便迫不及待地映入眼帘。 京畿道所辖乡里,人口稠密,远胜西域,沿途夹道多设客店酒肆,往来商旅不用特地寻驿馆落脚。店肆之中酒馔丰溢,店家伙计但凡见到衣着华贵、车马精美的行人,都主动上前热情相邀。 若是走得乏了,这些客店还有驴马租赁,往来数十里,当地人谓之“驿驴”。 “我不明白。”程三五骑在马背上,手里抓着一张刚出炉的滚烫胡饼,边啃边问:“这些店家就不怕驿驴被人顺走吗?” 长青示意路边一名骑驴旅者:“看见了吗?驿驴臀背处有烙印,旁人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是哪家归属。” 程三五反驳问道:“我要是把驴牵走,偷偷宰了吃肉呢?”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似的,满脑子就知道吃吃喝喝么?”长青无奈发笑:“何况这里是长安近郊,官府有充足人手缉盗捕贼,可不像西域那般,犯了事一头扎进大漠荒山就不见人影。” “这可不见得。”程三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将剩下胡饼塞进嘴里。 长青与他骑马并行,自然听得清楚,不由得想起程三五过去,或许他当年正是沿着这条路向西逃亡。 要知道,长安有十六卫兵马屯驻轮戍,更有众多或明或暗的高人镇守。而程三五当年所杀的孙绍仁就曾担任右武卫将军,那么负责追杀程三五的,想来不会是京兆府缉捕盗贼的不良人,而是兵甲精锐的禁军铁骑,搞不好还有佛道高人随行。 长青随师久习兵法,无法想象程三五当年究竟要如何从禁军的围追堵截下逃出生天,哪怕有陆相爷暗中干预,消息传递一来一回,总归是延后迟滞的。换做是长青自己,恐怕早已被铁蹄踏成肉泥。 不过长青转念一想,大夏承平多年,不提西域边疆,起码从京畿道向东至洛汴一带,这腹心之地可谓道路畅通,无有盗贼出没,商旅行人不持寸刃出门远游已被视作寻常。 而此刻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伙挟弓配剑、轻裘肥马的年轻侠少,他们这种打扮更多是仰慕游侠风尚,并非真要在长安左近跟贼寇妖魔厮杀。 长青看着那伙骑着高头大马的弱冠侠少,他们也有几分武艺在身,谈笑耍闹,商议着去哪家庄园赏玩,身后还跟着随从护卫,显然是高门大户出身。 这些人浪荡京畿,不知烦恼、毫无忧愁,年岁与他们相仿的吴茂才,却已经要在西域奔忙犯险,最终葬身大漠。家世出身之别,当真宛如天堑。 “亏你跟在苏望廷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种简单事情都看不透?”阿芙忽然出声。 内侍省的车马走在前方,阿芙坐在那辆朱轮青盖车中,掀开帷帐,观赏沿途山川秋色,她脱去绣鞋,倚几斜坐,别具风情。 阿芙这话显然是对程三五说的,他主动驾马靠近,问道:“怎么?难道你也懂这些?没看出来啊。” “这有什么难的。”阿芙手指在几案上的茶盏边沿打转:“只要这些店家背后都是同一位主人不就好了?” 程三五一愣:“可我们今天走了几十里路,两边路上酒肆客店足有上百家,总不可能都是同一位主人吧?” 阿芙笑而不语,苏望廷也驾马靠近,询问道:“莫非……这些沿途店肆都是京兆韦氏名下?” “也不止韦氏,杜氏在此也颇多产业。当然了,他们未必会亲自打理,有的是豪商巨贾帮他们经营。”阿芙言道:“长安西郊是沟通西域的必经之路,每逢宵禁,那些来不及进城的商旅行人便要在西郊落脚。” 苏望廷主持宝昌社,没少往长安送来财货,自然是知晓此事的,但他过去没有多想,如今看到连绵几十里的大小店肆、客栈馆舍,都属于长安一两家高门望族,内心仍是大为震惊。 相比起来,自己在屈支城虽然挣下大片产业,但与这一路所见相比,已是远远不如了。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长青语气略带不屑:“这长安西郊还不算什么,南郊一直到终南山脚,庄园别业、豪宅池苑连绵不绝,大多属于韦、杜两家。就连当今皇帝陛下出城避暑,偶尔也会游幸他们两家的庄园。” 苏望廷知晓长青不喜权贵,对于这些世家大族难有好话,但此地已近长安,有些话还是不宜当众讲出。 “你刚才说的‘去天尺五’,是什么意思?”程三五一副好奇模样,询问长青。 “无非是这两家子弟众多,广参朝政,权势煊赫滔天。”长青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程三五捻着嘴边胡须:“我在想,他们都快摸着天了,难不成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不成?” “伱这都是什么奇谈怪论?”长青笑问:“那你说说,他们踩着什么东西?” “那谁知道?”程三五耸了耸肩:“怕不是踩着别人的坟头吧?” 长青原本还想反驳,笑骂程三五异想天开,可他自己转念一想,韦杜两家如此权势富贵,不也是役使万千佃户奴仆,如同踩在无数百姓尸骨堆成的坟丘上,成就豪门富贵么? 长青一念即明,抬眼扫望,忽见阿芙与苏望廷都带着思虑甚深的目光注视着程三五。 反观程三五本人,挠着肚皮左顾右盼:“不行,刚才那饼不见半点油花,我想啃一条猪蹄,我闻着味儿了!” 程三五无视几人目光,骑着枣红大马溜到路边,自顾自觅食去了。 长青深感无奈之际,方才看到的那几位长安侠少拨马靠近,来到青盖车旁。为首男子眉飞入鬓、面如傅粉,身穿宝蓝色团花圆领锦袍,腰间一柄缠金宝剑,剑首镶嵌玛瑙,蹀躞带上还挂着一个锦绣香囊,兰芝芬芳荡漾开来,足见非凡贵气。 秦望舒时刻戒备,她见此情形,立即鞭马赶来,抢先挤在青盖车旁,挡住那蓝袍男子。 “我家小姐不喜与外人往来,你等速速避让!”秦望舒冷声呵斥,若不是阿芙事先要求回京路上低调行事,她恨不得立刻亮出内侍省身份,将这些游手好闲之徒统统打翻。 蓝袍男子脸上保持笑意,他身后却有一名猿臂随从靠近,手按鞍旁剑柄,暗蓄劲力,沉声言道:“杜公子的父亲是御史中丞,跟你家小姐说话,不算辱没了人。” 秦望舒柳眉倒竖,正要教训对方,此时阿芙轻声说道:“望舒,不要胡闹,这位杜公子想必没有歹意。” “是。”秦望舒不太乐意地让开。 那位蓝袍公子听到阿芙的娇柔语调,身子已酥了半边。再看她清纯中又带有几分妩媚的容貌,斜倚小几展露身姿,对襟襦裙的束布微微下落,露出鹅颈以下大片光洁雪腻,还有若隐若现的诱人沟壑,晃得人移不开眼。以及裙下交叠并拢的双腿,一对白里透出几分橘红的玉足,让人恨不得立刻钻进青盖车中,捧起来好生品尝一番。 “公子、公子?”阿芙轻声呼唤,那蓝袍公子喉头咕噜一声吞下大口唾液,他闻声清醒过来,赶紧拱手遥拜:“小生杜建章,方才听到你们提及京兆韦杜,特来拜见。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妾身没有正经名字,公子叫我阿芙就好。”阿芙靠到车边,显露出少女神态。 长青目睹此状,眉头微微皱起,阿芙是内侍省绣衣使者,用心难测,本就用不着担心她。倒是那个杜建章,显然是仗着京兆杜氏的高门出身,前来调戏女子,在长青眼里可谓丑态毕现。 苏望廷同样一言不发,他很清楚,只有阿芙耍弄别人,绝无他人耍弄阿芙的可能,这位杜公子撞见阿芙,只怕马上要倒霉了。 “阿芙姑娘来长安是访友还是投亲?”杜建章见阿芙褐发碧眼,是再明显不过的胡人,虽然这年头长安有不少胡人定居,但是像阿芙这样乘坐朱轮青盖车的可不多见,想来不会是寻常商人家眷。 “算是来投亲吧。”阿芙眉头微蹙,露出一丝忧愁神色,令人暗生我见犹怜之叹:“妾身父母辞世,在故乡无处容身,只能来长安投奔一位远房亲戚。” 杜建章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此刻色心大炽,这种孤苦无依的富家女最适合下手了,就算把事情闹大,也不会有什么大人物上门来找麻烦,实在不行就把她塞进自己的一处外宅养起来,神不知鬼不觉,连父亲都不知道。 心念既定,杜建章就说道:“阿芙姑娘有所不知,如今长安规矩大,京兆府到处查出行违制,你这青盖车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那、那妾身要怎么办才好?”阿芙柔柔弱弱,手足无措起来。 “阿芙姑娘别急。”杜建章希望立刻爬进车中,将这美貌胡姬拥在怀中,他强忍着欲念道:“小生在城南有一处庄园,阿芙姑娘不妨先行前往落脚。稍后小生遣人为姑娘打听消息,找到姑娘的亲戚后,必定立刻告知,如何?” 阿芙抿唇做思索状,杜建章正要再劝,忽听得一旁大喝:“喂!你们干嘛呢?!”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程三五骑着枣红大马来到,手里抓着一条猪蹄。这猪蹄蒸得皮肉弹滑,再浇上豉酱蒜泥入味,包在荷叶之中,与羊肉风味大不同。虽然不是上等人家的食物,但程三五照样吃得满嘴流油、津津有味。 “把闲杂人等打发走!”杜建章回头随口一句,那名猿臂随从主动上前,手按剑柄。 “你要干嘛?”程三五扫了一眼:“你们又不是官差,凭什么要我让开?” 就见青光一闪,程三五手中猪蹄倏然断成两截,剑锋几乎是擦着手指掠过。 长剑归鞘,猿臂随从板着脸问:“看清楚了?” 程三五低头望向掉落在地的半截猪蹄,立刻翻身下马捡起,吹去上面尘泥,照样吃下,含糊说道:“我最讨厌不让我好好吃喝的家伙。” 长青已然摸清程三五的性情,知道事态不妙,于是暗暗提防。一旁苏望廷出言劝道:“老程,别动刀。” “明白!”程三五将啃干净的骨头朝那猿臂随从一扔,对方眉眼怒动,闪电般拔剑一挡,拨开骨头。 “你存心挑事?”猿臂随从不耐,下马拱手:“子午剑,林少英,请招!” “哟嚯?”程三五大感新奇:“这是……江湖比武?” “若是怕了,就速速退离,莫要自取其辱!”林少英沉声道。 程三五点点头,同样拱手:“我是……江湖闲散,程三五,来吧。” 众人见状纷纷避让开来,留出比武地界。此时附近有许多路过行人听到动静,纷纷聚拢围观,足见大夏尚武风气。 “你不拔刀?”林少英看到对方腰间挂刀。 “你打不打?”程三五反问。 林少英脸色一沉,顿感受辱,当即进步飞身,一剑点头。 子午剑是一家发端于秦岭子午峪的剑派,尤以快剑抢攻人身子午中线出名。 眼看剑锋及顶,程三五侧身一避,剑锋从鼻前扫落,在临近脖颈处陡然转向,抹喉而来,足见劲力圆转巧妙。 但也不见程三五怎么大动作,脚下一点,身形向后滑开,照样避过抹喉杀招。 “哇,这么狠?”程三五说道:“中原是这么打的吗?” 林少英心中暗恼,原本他只是打算横剑咽喉,迫使对方知难而退,谁料程三五身法速度更胜一筹,仅凭这点便已显出二人差距。 知晓此人不好对付,林少英不再留手,提起十二分精神,跃步前出,长剑直刺程三五胸前。 然而程三五踏地朝旁侧一闪,再蹬地借力瞬间折返,身形已然欺近林少英身前,握拳顶指,一击捣中腋下。 巨力击中经络要害,林少英半身倏麻,内息一乱,长剑自然脱手。程三五顺势双手伸出擒抱,神力催动,直接将林少英托举过顶。 “老程!” 这时苏望廷开口喝阻,程三五当即明悟,没有将林少英狠狠掼到地上,而是两臂一送,将他顺势抛出。 林少英反应亦快,半空调整四肢,让自己滚落在地,并未摔伤。他一记华丽的乌龙绞柱翻身而起,立刻赢得众多围观百姓鼓掌叫好。 第46章 众观比武 “嗯,挺好看的。” 程三五见林少英翻身而起,不咸不淡夸了一句。 长青听到这话,暗自发笑。中原固然武林门派众多,能人高手层出不穷,可是承平日久,也使得部分习武之人将武功招式朝着华丽繁复方向演变,反倒偏离厮杀争斗的本意。 像帝京长安这种地方,几乎每天都有人在京兆府设立的擂台上比武较量,最初这是本朝太祖为应对民间尚武之风,与其强行收兵禁武,引得江湖纷闹,不如善加疏导,使其为朝廷所用。 在帝京擂台上夺魁优胜者,或纳入卫府任职,或加授武散官听候调遣,又或者是被王公贵族看中,成为门下宾客。 对于绝大多数江湖武人而言,练就一身武艺,不正是希望有所发挥么?这些优厚前途的诱惑难以拒绝,因此各路江湖武人无不希望在帝京擂台扬名立万。 但时日一久,原本好意设下的制度不免积弊丛生。帝京擂台最初是近似科举的抡才之策,可后来为了吸引帝京权贵青睐,登擂武者的比武较量,变得越发注重招式精美,讲究一个你来我往、惊险丛生,从而忽略实战技击。只要引得场外观众呼声雷动,便是一场好对决、好比武。 而豪门权贵一贯有养客传统,甚至不太在意前来投靠的武林人士是否真有高明武艺,而是以能够彰显广纳四方的高门气象为上。 长安有一位王爷,为了招揽号称“荆楚第一剑客”的朱光士,不惜一掷千金,为其备名马宝剑,甚至让平康坊一位花魁脱籍,将其许配给朱光士。 此等风气,可想而知会引来多少江湖武人前来打擂,至于武艺本身是否得到磨砺精进,这可就不一定了。 程三五的本事自不必说,那是在西域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光是天池神宫门外,与安屈提正面较量的那一战,其中凶险就不是林少英所能想象的。 林少英的子午剑法在长青看来,相较吴茂才还差了几分,无非是仗着剑招迅捷,专打一个出其不意。可要真的撞上武功更高、手眼身法更快的对手,这套子午剑法就全成了无用之物。 就长青过往所见,轻功身法已经是程三五最薄弱的一项了。要是硬拼力量内劲,林少英的下场恐怕就不是被轻飘飘地抛出去了,很可能真会被程三五当场掼杀,摔得七窍喷血、腑脏尽碎。 反观林少英,他此刻虽然摆出一套应敌架势,但心头猛跳不已,眼前对手比自己厉害太多,并且分明是刻意留手,如果继续斗下去,自己胜算不大。 此时程三五俯身低头,正要去拾起掉落的长剑,林少英见他视野朝下,露出头脑后背,当即心生歹意,五步之遥并做两步飞快逼近,右脚扫出,目标正对程三五太阳穴。 林少英的靴尖镶嵌虎纹铜头,内里填充羊绒,专用于踢击敌人腿胫膝盖这些坚硬部位。此刻林少英对准程三五太阳穴,就算对方武功再高,这一下踢中,也要爆出血花! 眼看靴尖铜头就要撞上程三五眉额,林少英只觉腿胫好像踢在一条浑然不动的精钢柱上,竟是程三五抬臂拦挡。 林少英只觉不可思议,但凡是四肢健全之人,就注定腿脚力量远比手臂大得多,哪怕不算注重下盘桩功的习武之人,普通人日常行走就已经在锻炼双腿,差别只在于是否擅长下盘腿功罢了。 林少英的子午剑法其实不算高明,若先手抢攻不占优势,招式变化跟不上,立刻就要显露弊端。林少英当年在帝京擂台上夺得月旦魁首,除了依仗子午剑那迅捷无伦的招式让台下观众眼花缭乱、连连惊呼,最有用的其实还是私下勾结同月登擂比武的江湖同道。 靠着典卖家乡田产,再从本地商人处另借了一笔银钱,林少英这才能摆平当月与他竞争的同行,买通掌管帝京擂台的主事,从而一举获得京兆杜氏的青睐,成为杜建章手下护卫,最终得以在长安落脚,享受安稳富庶的生活。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地位,岂能就此放弃?难不成还要回到过去那种窝在山沟乡野、苦熬苦练的日子吗?那种沉闷无趣,慢慢腐坏朽烂的生活,林少英再也不想过了! 心念电闪,林少英在刹那间便已下定决心,务必要将这个江湖闲散狠狠打倒!只要能让杜建章顺心满意,自己未来前途才有保障! 而相比起不太高明的子午剑法,林少英腿功凌厉,是他一贯珍藏的杀手锏,就是用于剑法不能制敌取胜的关头。 念头转变只在瞬息,程三五手腕一转,从拦挡变成扣拿,左手五指抓住林少英脚腕,头也抬了起来。 惊觉对方五指如铁箍,林少英运劲一绷,抵御五指劲力抓入皮肉,同时反过来以程三五左手为支点借力,身形顺势逼近,左腿提膝如虎兕出柙,朝着程三五下颌咽喉顶去,这一下要是撞结实了,直接就能把喉骨颈椎一并撞碎,是不可轻用的至极杀招! 然而程三五反应更快,上身后仰的瞬间,右手按住夺命膝撞,身形侧偏卸去正面劲力,左手松脱同时,右手一推,林少英直接凌空旋身打转。 但林少英反应也是极快,还未落地便一脚蹴踏而出,程三五举臂拦挡,身形纹丝不动、稳如磐石,而林少英正好借力蹬开。 “好!!!” 外围百姓一阵暴喝,掌声雷动,他们绝大多数人就是来看个热闹,林少英一串兔起鹘落,加上最后一脚蹴踏飞退、落地摆架,可谓是赚足场面,自然引得围观众人赞赏不绝。 但只有亲自交战的二人,以及附近几名高手才明白,比武交手到这种程度,胜负早已分明。 苏望廷心下稍安,程三五果真听从自己话语,面对林少英时并未痛下狠手,可见他还是知晓轻重利害的。 至于在不远处的青盖车,阿芙身子靠在绣枕上,支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留心比武的杜建章、秦望舒等人,俱是面色渐转凝重,似乎对程三五的实力要做重新估量。 “用得着偷袭吗?”程三五再次俯身拾起长剑,这回林少英没有偷袭,额头冒出丝丝细汗,暗自吐息换气的同时,内心震惊非常。 以林少英的腿功劲力,哪怕是直径一尺的树干也能踢断,而程三五仅凭单臂挡下,力量非比寻常,恐怕是修炼了某种行气内壮的高深武学。 据传佛道之中,就有这类让筋骨皮肉瞬间强硬如铁的内家武学。平时看上去与常人一致,皮肉不见异样,但内劲一运,气力暴增、皮似硬革。哪怕是七旬老者,原本干瘪筋肉也能瞬间变得健壮丰隆,发挥出远超实际年龄的膂力,从而突破“拳怕少壮”之限。 但这类武学难以修炼,除了要有名师细心指点,可能还需要秘药外丹助益,不是光靠五谷荤素就能补足气血的。至于练成这类武学所耗费岁月,那更是漫长。 最常听见的传说,就是在某处山中古寺,见到身放金光、拍石成粉的老僧,或者吞吐云气、啸声如雷的道士。 林少英不否认世上有这种高人,但这类人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属于王公贵族千金万贯也请不来的世外高人。 而程三五的言行举止,那手拿猪蹄当街啃食的模样,哪里像是这种世外高人了?交手之前,谁会想到他这么厉害啊?! 林少英内心狂吼不已,然而现实情况容不得他再次失败,他已经看到杜建章那略带不满的眼神了。 “你的剑。”程三五随手将长剑抛回。 林少英伸手接过,阴着脸问:“阁下还不愿意亮刀吗?” 程三五抬手按上刀柄,瞧了对方一眼,笑道:“算了,你肯定接不住。” “阁下未免太自负了!”林少英佯怒一句,剑插入地:“既然你不拔刀,那我也不用兵刃!免得世人笑我子午剑一门欺辱手无寸铁之辈!” 林少英从方才程三五那眼神中读懂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恐怕真的连一刀也接不住。与其当场惨败受辱,还不如给自己一个台阶,争取等量齐观的局面,维持好外在观感,然后费些口舌劝告杜建章离开。 毕竟如此厉害人物横加干预,就已经注定杜建章此回难以成事。 “你用腿功是吧?”程三五见林少英缓缓挪步靠近,扭了扭脚踝,活动关节:“那我也用腿,你看仔细了。” 仔细二字刚一吐出,林少英瞬息侧身鞭腿,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程三五身子后仰避过,劲风扫面,林少英借势转身后踢追击下身,程三五提膝拦挡,虽然护住要害,但还是被这一记拧腰后踢踹开。 察觉对手大意,身形失衡,林少英喜不自胜,当即旋身连踢,踹、蹬、蹴、扫、勾,各式连环,纷乱腿影中,虚实交替,稍有不慎,便要被重重踢上数脚,起身不得。 程三五连连躲避后撤,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化为沉浸战斗的狂热之态,趁林少英一记高鞭腿扫来,他还以同样招式。 双腿交击,场中一声闷响,林少英只觉腿胫一痛,本能缩回,不及反应,程三五俯身扫腿,将他支地单足扫倒。还不等林少英摔倒落地,程三五一个翻身,第三脚正踹而出,正中林少英胸膛,把他踹飞一丈多外,倒地又转了几圈。 三式连环,也是林少英方才展现过的连串腿功之一,此刻由程三五施展,速度更快、威力更强,林少英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林少英胸口挨了重重一脚,身中气息内劲大乱,也没法像先前那样来一套乌龙绞柱华丽翻身,只是强撑着站起,勉力整好功架。 孰料劲力一提,一股甜腥气息涌上喉头,林少英深谙比武场合若是吐血,必定败尽名声,于是不管伤势,强行咽下热血,脸色铁青,朝程三五拱手道: “阁下好身手!林少英自愧不如!” 外围路人见林少英即便落败,依旧不失君子风度,当即连声叫好,林少英也是笑着朝众人抱拳致谢,仿佛是刚刚登台演出完毕。 林少英把剑取走,赶紧来到杜建章身旁,见自家公子面带愠怒,正要开口责骂,林少英低声言道:“公子莫要停留,此人是高手,极难对付。他恐怕是这胡姬的护卫,能有这等高手随行,这胡姬背后来历也不简单!” 林少英与程三五此番交手,可谓是连败三轮,最初胆魄已经耗尽,此刻满腹心思都是想着如何远离此地,也不管自己所说对错几何。 但杜建章早已看上了阿芙,色念如火燎动心头,恨不得立刻与她缠绵欢好,听不进林少英的劝告。 “放屁!伱自己没本事,连个跑江湖的都对付不了吗?”杜建章呵斥道:“还是说我们家这几年都白养你了?” 林少英脸色一僵,他回头扫了程三五一眼,见此人穿着江湖武人再常见不过的箭袖劲装、鹿皮长靴,衣摆末端和靴面上可见点点旧污,一派草莽气质,单是看外表,的确不像是名门大派出身,也难怪会被杜建章轻视。 “公子,事情不急于一时,护卫也不可能一直跟随。”林少英强忍胸中闷痛,低声劝解道:“我们只要派人暗中留意,日后总归有机会的。” “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杜建章欲念难忍,正要指挥其他随从奴仆,强行将阿芙带走,可身下马匹忽然扬踢嘶鸣,无端发狂。 杜建章连忙夹紧马匹,却不料这畜生胡乱撩踢踹倒左右随从,然后发了疯般朝外面冲去,扬起一溜烟尘,转眼跑出半里路,那些侠少随从见状,连忙招呼着上马去追,也无人理会程三五与阿芙一行了。 待得四周路人百姓散开,程三五回头望向长青,苏望廷与阿芙同样投来目光。 此时长青手上扣指掐诀,一阵朦胧光气旋绕,方才杜建章坐骑发疯,显然是他施法所为。 面对众人目光,长青毫不在意,回答说:“不然呢?就让这等纨绔子弟纠缠下去?你们不嫌无聊么?” 第47章 百八里坊 “我还没打够呢!”程三五笑嘻嘻地说。 长青同样笑道:“有什么好打的?对方已经主动认败了。” “这么做也好。”苏望廷暗自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那杜建章毕竟是高门子弟,我们也不好与他无端结怨。如果是马匹受惊而去,那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等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地位,横行无忌,迟早惹下大祸。”长青冷哼一声。 苏望廷暗中瞧了阿芙一眼,说:“长青此举,未尝不是救了这杜建章,只可惜他自己未必清楚。” “对啊!”程三五这才反应过来,来到青盖车边上,朝阿芙问道:“以你的身份,什么人敢欺负到你头上?” 阿芙故作娇弱之态,连拍胸脯:“哎呀,奴家不过一介弱女子,哪里敢胡乱顶撞这等长安侠少、高门子弟?若不是恩公相救,只怕奴家便要被他们掳走,从此为人婢妾,不得自由了。” 看着阿芙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绣帕,掩面而泣,程三五无言以对,脸上神色仿佛写着“我看你还要演多久”。 “哎呀,别生气嘛。”阿芙气质语调又变回原本模样,眉眼带笑道:“反正你也没吃亏,我看你跟那林少英耍得挺开心的。” “毕竟是中原武林的高手,当然要好好切磋一番。” 程三五这话刚说完,阿芙噗嗤一笑,秦望舒露出不屑表情,抿唇冷笑。 “怎么了?”程三五不解。 阿芙止住笑意:“那林少英不过是江湖中不入流的人物,我看你连一丝汗也没有出,从头到尾就没认真过。” “总不可能一回到中原就大杀四方吧?我又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程三五回头对苏望廷说道:“老苏伱看,我还是懂分寸的嘛!” 苏望廷只得苦笑着说:“拳脚无眼,要不是我劝住你,只怕你又要闯出祸来。此地不比屈支城,真要把事情闹大了,我也保不住你。” 说这话时,苏望廷暗中留意阿芙,明明临近长安,她却不肯显露内侍省绣衣使者的身份,甚至假作娇弱,故意勾引诱惑杜建章,想来别有用心。 苏望廷怀疑,阿芙就是料到程三五会看不惯杜建章的言行作为,主动出手,从而打伤京兆杜氏的门客,与这京畿豪门结怨。阿芙就能借此机会,以庇护的名义将程三五拉入内侍省。 正是想通这一点,苏望廷才不准程三五下杀手,如果把事态弄大,他也不好跟陆相爷交待。而长青暗中出手搅乱局面,算是妥善解决眼前麻烦。 察觉到阿芙同样暗藏深意的目光望来,苏望廷不敢与之对视,暗道这女子的心机当真深险,要是老程落入她的手中,只怕未来前景不妙。 “假道士。”阿芙美眸一转,望向长青,话中带上几分前辈长者的语气:“你如今还没有道籍箓书,不过是一介江湖术士。像你这种人,在帝京内外擅动法术,只怕会招来麻烦。不想前途尽丧,就收敛起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长青眉头一皱,正想反驳,但转念明悟,冷淡答道:“多谢告知。” “走吧,进了长安城,事情还多着呢。”阿芙一挥手,车马再度徐徐行进。 …… 帝京长安,恢弘广阔,定鼎之基永固。百八里坊,仰稽玄象,无穷之业在斯。 即便见识过屈支城的繁华兴旺,但是与长安城相比,不禁觉得过去身处偏鄙小城。出入长安的车马人潮,数目众多,以至于里坊间的宽阔道路也显得拥挤起来,排队进城的行人商旅更是绵延开来。 好在程三五一行无需等候城门关检,阿芙命人传话,得知是内侍省人手,城门令史不敢阻拦,立刻单独放行。 “你们在长安这段日子,打算在何处停留?”进城之后,阿芙询问道。 程三五望向苏望廷,听他说道:“我们会在城东崇仁坊的王氏客邸停留一段时日,准备拜见陆相。” “崇仁坊?是王首富家的客邸?”阿芙含笑点头:“我明白了……程三五,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哦,长安不比西域,这里管得可严了。” “怎么在你嘴里,我跟小孩似的?”程三五埋怨道。 “真是大人就不会这么答话。”阿芙挥了挥手,几名骑手护着青盖车就此远去。 令人心存不安的母夜叉离开,苏望廷也放松不少:“长青,你现在就要去玄都观么?” “我不急于一时,道举要等明年开春才办,荐书过两日再送也不迟。”长青言道:“不过难得来一次长安,我也打算四下游历一番。” “若是方便,不如带上老程?”苏望廷说。 程三五不解:“老苏你不用我帮忙吗?” “我不可能立刻见到陆相爷,还要上下打点一番。”苏望廷有自知之明,想要拜见陆相的人恐怕能扰长安城一圈,如果自己不做些准备,只怕几个月都见不到。 长青与程三五对视一眼:“我没所谓,就当是带他长长见识。” 苏望廷拨转马头,说道:“那就出发,就不知那王首富是否还记得我?” …… 朱轮青盖车经过重重里坊,一路来到长安城东北的翊善坊。 长安城东北一向是皇亲国戚、高门显贵的府邸所在,往来此间不乏香车宝马。里坊内侧,高阁绮楼中时有歌舞唱和之声传出,想来是世家子弟置酒作乐,浑然不知贫苦忧愁为何物。 阿芙对这些境况视而不见,等车马来到翊善坊,整座长安城的喧闹繁华、升平盛世,似乎都与此地无关,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透入心底的阴森寒意,仿佛笼罩了整座翊善坊,坊外车马行人亦是寥寥,就连蛇虫飞鸟都本能避开此地。 翊善坊靠近宫城,原本是部分太监的居所,当今大夏天子重用内侍省,使其权柄大增,因此翊善坊也被改为内侍省办公衙署,返回长安的绣衣使者,全都要来翊善坊上报消息。 阿芙下车登门,气质全然变了,尽管仍旧一副高门贵女打扮,可她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与翊善坊本身尤为契合,一些路过的内侍省吏员见到她,立刻驻足躬身,丝毫不敢擅动妄语。 阿芙一路直入,来到翊善坊最深处一座砖砌堡垒前。这座建筑与周围楼堂院落截然不同,以青砖层层垒砌,包覆内层夯土,墙壁接近五尺厚,青砖之间用上炼丹家秘制的固济神胶作为粘合,哪怕攻城炮石也砸不动分毫。 更别说墙壁内中不知还封埋了什么法物,一切法术窥探手段至此毫无用处,无有躯体的鬼物也休想靠近,哪怕是阿芙,来到这座堡垒附近也不能化雾而行。 翊善坊本身就已经够阴森了,这座青砖堡垒更是幽深莫测,哪怕在秋高气爽的大太阳下,此处似乎依旧被阴影所笼罩,冰冷黯淡。 “望舒,你先下去吧。”阿芙回头言道。 “是。”秦望舒叉手应承,虽然她此刻内心还有很多困惑,但不敢妨碍阿芙分毫。 阿芙独自一人进入青石堡垒,穿过外庭,来到不见天日的内堂,此间用于照明的并非烛火,而是凿刻符咒的丹玉,能够长久焕发光亮,遍照室内,堪比宫中那些夜明宝物。 堡垒之中不像长安城其他衙署,没有文吏令史来来往往,冷清非常。空旷内堂中有几人在角落处闲谈,他们看到阿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回头自顾自继续谈话。 阿芙凝神留意,也只听到一阵模糊声响,就连说话时嘴边也是一片模糊,显然是以法术收拢声息、遮掩口型,以免旁人读出唇语,不可谓不谨慎。 这座青石堡垒大体算是拱辰卫办公场所,作为隶属于内侍省的秘密卫队,拱辰卫中没有凡夫俗子,能够位列其中的,都有着非凡本领的能人异士,或者干脆是阿芙这种非人族类。 外界知晓拱辰卫之人不多,阿芙即便外出行事,也是用绣衣使者的身份,足见拱辰卫行事之隐秘。 经过暗道,阿芙来到一扇门外,轻轻敲响,内中传出细微声响:“稍候。” “这么忙吗?”阿芙也不强求,倚墙抱胸,足足等了两刻钟,才见门开。 就见一名怪异老者从中走出,他头脸须发眉毛尽数光秃,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皮下青络密密麻麻,偶尔能够见到有青络蠕动,似乎皮囊之下是无数蛆虫,而非鲜活肉身。 怪异男子没有多瞧阿芙,重新戴上斗篷兜帽走开,身形被暗道阴影吞没。 阿芙入屋关门,内中是一间书房,桌案柜架上堆满了文书,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书案旁,他白面无须、红袍幞头,显然是内侍省宦官。 “是楚中丞当值么?冯公公呢?”阿芙问道。 “陛下在梨园教习曲艺,大珰自然随侍左右。”楚中丞嗓音细腻,却不会过分阴柔,倒颇有几分儒雅,他微笑问道:“上章君从西域返回,事情办得如何?” 身为拱辰卫最高级别的“十太岁”,上章君代表阿芙位列第七席。 “我要是说办得不好,楚中丞会怎么想?”阿芙随意坐下。 “安屈提聚众造反,法力再高,身死难免,这在预料之中。”楚中丞问道:“但上章君有神工司打造的摄魂刀,莫非仍是一无所获吗?” “我打不过安屈提。”阿芙没有掩饰:“那家伙最后仗着星髓,差点把我弄死。” “上章君是空行夜叉,岂会轻易身死?”楚中丞笑容温和,显然熟悉阿芙的底蕴。 阿芙则言道:“关于安屈提的消息是早年间搜集来的,他这些年并非毫无长进。我料敌不足,这才败给了他。” 楚中丞先是沉默一阵,然后闭目片晌,言道:“上章君身上有血腥味,用了血丹?” “好鼻子。”阿芙夸了一句,略显无奈靠在椅背上,手扶眉额:“那毕竟是能够发动大结界的法术高人啊,而且学通多教,还是极西勿斯里国葬仪教团的传人,我不用血丹,怎么跟他斗?就如今这副小娘子模样?” 楚中丞面对阿芙故意显露弱点,并没有刻意胁迫,而是说道:“上章君想必知晓,我们在山南某处安排了一座村庄,那是专为您准备的血食。” “我戒除吸血很久了。”阿芙略感不快,若非对上安屈提那等强敌,她才不愿意服下由拱辰卫炼制的血丹。 “可是我收到消息,说安屈提已被大都护府诛杀。”楚中丞找出一份奏报:“其中还提到上章君你参与其中,为诛杀妖人头目出力甚多。” “那上面有没有提到一个叫做程三五的人?”阿芙问道。 “程三五?”楚中丞仔细翻阅一遍,确认道:“并无此人。” “最终诛杀安屈提之人就是他。”阿芙见楚中丞的怀疑目光,她继续说:“就他一个,仅凭拳头,把有星髓加持法力的安屈提当面打死……就三拳。” 阿芙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楚中丞纵然冷静,此刻也不由得微微变色:“世上竟有此等人物?” “还没完呢。”阿芙笑声中带有几分感叹:“安屈提肉身死后,神魂出体直接钻进程三五身中。” “夺舍!”楚中丞立刻做出判断。 “程三五断气绝息片刻就醒过来了。”阿芙神色认真:“他醒来后我试探一番,发现他并未被安屈提夺舍。” 这个情况大大超出楚中丞的设想,他随即问道:“程三五如今何在?” “我把他带来长安了。”阿芙露出得意笑容:“他如今在崇仁坊王氏客邸落脚。” “我立刻安排人监视。”楚中丞轻轻扯动身旁一根绳子,不知连通何处。 阿芙则说:“此事……希望能由我来负责。” 楚中丞微露疑惑,阿芙言道:“我这段日子已经大体熟悉此人性情,而且有意将他拉来内侍省。不论安屈提的神魂状况如何,放任程三五游荡在外都是不妥。至于说强行抓人……楚中丞,你敢下令么?” 楚中丞稍加思忖:“上章君应该明白,此事只能由大珰决定,在此之前,内侍省都会盯紧程三五的一举一动。” 第48章 十大太岁 “程三五身边还有一名术者,叫做长青,尚未得道籍箓书。” 阿芙不忘提醒告诫:“此人是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座下弟子,别看他年纪不大,法术造诣很是不俗。派去监视的人手要伶俐些,否则会被他察觉到。” “达观真人?此人我知晓,他虽是道门中人,实则深研兵家阴阳之学,陛下曾有意召他出仕。”楚中丞问道:“上章君也想将此人弟子引入内侍省?” “我倒不在意,他也未必看得上内侍省。”阿芙露出神秘笑容:“我查到一些线索,这长青兴许是陆相的一位庶出子,但早年间连同其母被抛弃了。从时间上推算,应该在陛下登基前后,其母姓唐,或曾居南阳一带。” “上章君探得消息不少。”楚中丞夸赞一句,随后暗暗计算,言道:“陆相那时已有功名在身,不至于抛妻弃子……好,我稍后派人再去详查。” “星髓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让人去拿就好。”阿芙坐姿轻松随意:“不过这东西被安屈提镶嵌在一个精巧仪具上,我担心硬拆会出差错,你让神工司的人去处理。还有其余一些零碎物件,你们也一并弄走。” “只要对这些东西详加考察,我们或许就能知道,安屈提曾与中原哪些高人有所接触。”楚中丞伏案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条塞进铜管,投入身旁墙壁上一个小孔。 “你是说拂世锋那伙人?”阿芙眉头微皱,问道:“我来中原三百多年了,儒道佛三家高人也算见过不少,未曾听说过拂世锋这个名头。” 楚中丞神色稍加严肃:“这拂世锋说得难听些,便是一伙不尊朝廷法度、私自结社、阴谋不轨之辈。他们仰仗法术奇能,行止莫测,还会暗中吸纳各路人物加入。我们正是前些年查到与安屈提相关的蛛丝马迹,认为此人和拂世锋有过接触,所以才想拿下他细加查问。” 阿芙笑了:“我与安屈提交手时曾用言语激他,得知此人并非真心为了重振祆教,他搜罗人手、夺取星髓,从头到尾就是想求得长生不朽。” 这个消息让见惯风雨雷霆的楚中丞也有些意外,当即提笔记下,随后略带迟疑说:“这……也属人之常情,不过星髓能够助人长生,此言当真?” 阿芙闻言即明,当今这位皇帝陛下亦如过往历代雄主,贪求长生、宠信道人,对于有助长生的仙法神丹颇为看重。 “此事我不敢胡言乱语。”阿芙自己身为高位血族,永生不朽属于理所当然,她不会讥讽世人追求长生是无稽之举,只是单纯心境有别,她自己并不以此为荣。 “安屈提能够用星髓助自己长生,根本还是他修炼的法术,星髓更多是帮助他突破难以迈过的关隘。光有星髓,我不觉得能直入长生境界。” 阿芙在中原混迹多年,不敢说自己像安屈提那样精通各家高深之学,但也明白凡人想要迈入长生之境,绝不仅是靠充裕外物就能达到。 楚中丞闻言颔首:“此事我会禀明陛下,不过那安屈提的神魂夺舍程三五不成,是否有可能……他还记得安屈提的法术,乃至于其中的长生法门。” 阿芙心下冷笑,这位楚中丞也是不甘寂寞啊,了解到星髓奥妙后,话里就不再有那位被尊称“大珰”的冯公公,恨不得立刻捧着星轨仪跪倒在皇帝面前,极力谄媚讨好。 “我不能保证,只是劝楚中丞,不要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阿芙曾被程三五所救,她并不希望程三五因为此事被内侍省拖到案板上,浑身插满金针,天灵盖也被掀开,被人用秘法搜刮识海。 不过转念一想,以程三五皮囊下的真正本事,是内侍省所能应对的吗?自己身为“十太岁”之一都拿不下得星髓加持的安屈提,结果在程三五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也难怪当年程三五杀了孙绍仁,还能够冲出重围逃亡西域。 楚中丞思量再三:“程三五这人确实要在内侍省掌控下,无论如何不能受他人号令。” “这里有一个坏消息,程三五有一位极要好的朋友,正是陆相爷安排在西域的商社主事,叫苏望廷。”阿芙看到楚中丞表情微变,轻轻剔着指甲:“程三五将此人视作手足兄弟,还是不要胡乱下手了,徒增变数。” “商社、商社……”楚中丞计较一番:“如果程三五不愿意入内侍省,我们也能有所安排。程三五此人有何嗜好?” “俗人一个。”阿芙想起来不由得露出开怀笑意:“贪吃、贪杯、贪美色。心计近乎于无,愚昧蠢笨,偏又冲动好斗,就是那种再常见不过的游侠儿。” 不知为何,阿芙明明看出程三五对纷扰世事有着不同寻常的悟性,但她没有对楚中丞坦白。 “贪美色?”楚中丞望向阿芙,意有所指。 “所以我才说让我来嘛。”阿芙笑道:“还是说,要去请柔兆君?” “上章君自告奋勇,那我就如实回禀大珰了。”楚中丞没有拒绝。 阿芙起身离座,变戏法般拿出一封密奏:“对了,这是齐景阳托我带来恭呈御览的,他希望陆相爷的新政不要在西域落实。” “此事……好像不归内侍省管。”楚中丞接过密奏,语气稍带质疑。 “这是他把星髓托付给我的条件。”阿芙转身挥挥手:“至于要不要上呈陛下,那是楚中丞的事,我就管不着了。” 阿芙留下潇洒话语,随即离开这间逼仄书房,她就不是一个管理俗务的性子,内侍省的大人物具体怎么办事,她也懒得深究。 穿过暗道来到内堂,就见一名肥胖男子迎面前来,他身上圆领袍花纹繁密,但由于他实在太胖,腰肚几乎要撑破衣物,即便是在阴森寒凉到几乎能让人犯病的翊善坊,此人依旧汗出如浆,不断拿巾帕擦拭脸面。 “哎哟?这不是上章君吗?”肥胖男子的嗓音又尖又细,比太监还要恶心,他一看到阿芙便小跑靠近,两只肥手搓揉一起:“上章君好久不见,您还是如此美貌动人。” 阿芙一见这肥胖男子便心生厌恶,冷笑道:“昭阳君,你都快胖成球了。” “为陛下效力,累胖了,没办法。”位列十天干末席的昭阳君全然看不出是拱辰卫中的高手,说是暴富之人贪食生病也不为过。 然而拱辰卫中绝无等闲之辈,阿芙猜测,这昭阳君应当修炼了某种秘法,只是走火入魔,导致身体肥硕不堪。虽然此人是近两年才列席拱辰卫,但已经为内侍省办了几件大事,所用手段极为酷辣残忍。 偏偏这昭阳君极好女色,倡优妓女他看不上,就喜欢那些嫁做人妇、甚至是怀有身孕者。至于经过他玩弄的女子,就算侥幸不死,下场往往也是极为凄惨。 要知道内侍省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为了招揽阿芙,可以特地准备一处村落,提供给阿芙吸血。而为了满足昭阳君那病态嗜好,想来也没少作孽害人。 然而自从昭阳君见到阿芙,便恬不知耻地大力讨好。阿芙不在意他人目光,但也对这位昭阳君无比厌恶,仿佛踩到狗屎一样,恨不得将其远远甩开。 “这是我此次外出办事,顺路采买的酒器,叫‘幔卷荷’。”昭阳君从身后小囊中取出一个布包,掀开后是一枚玉质酒盏,如同荷叶舒展半开之态,以承接雨露的方式盛酒。 “这幔卷荷乃是由隐居山东的玉雕大家所制,用其盛酒,方圆荷香四溢,能消暑气,乃世间酒器极品!”昭阳君恭敬奉上。 阿芙本不愿接过这种礼物,但她转念一想,伸手捻着杯沿提起,尽量不去触碰昭阳君那满是油汗的肥手,将那浅碧无瑕、几近半透明的荷叶玉盏把玩起来。 “难得昭阳君好意,那我就不拒绝了。”阿芙勉强撑出一丝笑容,然后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耽搁了。” “上章君慢走!”昭阳君拱手揖拜,奈何实在太胖,肚腩阻碍身子下弯,显得无比滑稽。 待得阿芙离开堡垒,昭阳君直起身板,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神色,肥腻舌头舔过嘴唇,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事态。 …… 离开那座阴森堡垒,阿芙回到她在翊善坊的私邸,其实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别处另置宅邸,但豪奢极致的生活她早在南朝之时就享受过了,如今反而习惯这种“朴素”日子。 “芙上使,刚才神工司的人已经把东西搬走了。”秦望舒一见到阿芙便主动禀报道。 “知道了,让他们折腾去吧。” 阿芙并不在意,楚中丞即便身处不见天日的堡垒之中,照样可以随意调动大批人手,整座翊善坊的地底下,暗道四通八达,藏有各种机关和联络手段。人员物资也多在地底流通。地道甚至绵延到整座长安城,以便内侍省人手秘密调度、沟通消息,如同张开的蛛网,笼罩着帝国的心枢。 “给我准备一个礼盒。”阿芙忽然回头说。 秦望舒一愣,问道:“不知需要多大的礼盒?什么样的款式?” “装这个东西用的,款式图案随便弄。”阿芙晃了晃手中的幔卷荷,秦望舒立即去办。 没过多久,秦望舒便捧着一个精巧漆盒回来,这漆盒表面错金描银,还绘制了缠枝花卉的图案,花蕊处甚至镶嵌着水精。整个漆盒汇集多种打造工艺,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造价不菲的宝物。 阿芙视作寻常,将那玉酒盏幔卷荷放入内中,用绸缎包裹填实,不使酒盏磕碰。光是这么一套东西,其耗费恐怕数百户平民一年赋税也抵不过。 “芙上使要把这件礼物送给谁?”秦望舒自知这话不该问,但她还是没忍住。 阿芙斜倚在软塌上,她大概猜到昭阳君在这酒器中做了手脚,所以她自己肯定是不用来盛酒喝的:“送给程三五,好酒之人,怎能没有好酒杯?” 秦望舒低头不语,脸上似含不悦,阿芙哪里看不出来,轻笑问:“你不乐意看到我结交程三五?” “恕卑职愚钝,实在不知芙上使结交此人用意。”秦望舒言道:“程三五虽有几分武艺在身,但放眼天下,远算不得高明。芙上使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怎能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唉,伱也是小姑娘啊。”阿芙感慨一句,然后招手示意,秦望舒赶紧跪在软塌旁。 阿芙抬手托起秦望舒的下巴,然后摘下她的折脚幞头、解开发髻,让满头青丝披散开来。几缕头发衔在唇边,使得原本凛然逼人的气质,变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这样看起来,秀气多了。”阿芙见秦望舒微微蹙眉,伸出手指揉开她的眉间,责备道:“你就是成天皱眉瞪眼,才把其他人都吓跑了。真以为在内侍省干活,光靠狠劲就能成事啊?” “卑职让芙上使失望了。”秦望舒低下头去,却又被阿芙抬起,她直视着眼前姑娘,轻声问道: “如果我让你换上裙衫,带着礼物去见程三五,还要陪他喝酒取乐,你肯去做么?” 阿芙这回并未施展魅惑手段,秦望舒闻言内心一惊,顿时生出巨大惶恐,她仿佛看到拒绝之后,自己无比仰慕的芙上使会露出何等失望眼神,那是足以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力量。 然而一想到要去陪侍那些肮脏恶臭的男人,秦望舒便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那在心底里埋藏已久的梦魇再度浮现,令她生出强烈抗拒。 巨大的矛盾在内心冲突,使得秦望舒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双眼只是留下两行清泪,默默无语。 阿芙见此情形,便知她尚未克服心魔,只是缓缓凑近脸庞,伸出舌头舔去泪珠。感受到舌尖触及肌肤,秦望舒如受雷击,整个身子僵住不动,绯红之色从脖子延伸到脸上。 “看来你是不行的。”阿芙缓缓退开松手,一拍大腿:“也罢,牺牲色相这种事,还是由我来亲自出马吧!” 第49章 智珠在握 第49章智珠在握 ??“几位客官里面请。”一名客邸管事将程三五几人迎入一处僻静院落,听他说道:“我们家老爷吩咐了,如果是宝昌社苏掌事到了,就安排他来这处昆岗院小住。院中日日洒扫,器物素净,请苏掌事放心。” ??苏望廷拱手道:“贵邸有劳了。冒昧请教一句,不知何时才能拜会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这几日在城外的只园精舍招待贵客,只怕仓促间回不来,还请苏掌事见谅。”客邸管事言辞礼貌,丝毫不见傲慢之意。 ??苏望廷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客邸管事拱手告辞:“苏掌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慢走。”苏望廷送对方出门,然后与程三五一同,将驼马驮负的财物搬入昆岗院中,程三五进得院中左右观瞧,啧啧称奇: ??“行啊老苏,我还以为来到长安,又要跟别人挤客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间大院子。” ??“这座宅院可不是我的。”苏望廷解释说:“不止昆岗院,自打我们进了崇仁坊,一路上看到的宅邸院落,八成都属于人家王元宝王老爷的。” ??“我们宝昌社当初在屈支城不也占了好几座里坊吗?”程三五放下货物,叉起腰来,似乎有些不服气。 ??“屈支城怎能跟长安相提并论?”苏望廷发笑道:“尤其是长安城东北边的几十座里坊,住的全是皇亲国戚、高门显贵,此处的地皮产业那真不是光靠有钱就能置办下来的!” ??“王元宝此人我亦有所耳闻。”长青来到院中,四处打量、侃侃而谈:“王、杨、郭、任,当世并称为长安四大豪民,积财之广,富可敌国。不仅与当朝权贵往来甚密,并且时常宴约四方名士,竞相供送,朝野名僚不乏曾受他们恩惠赞助的。 ??“以至于每年科举过后,及第文士都会被邀请至这些豪民家中做客,以此培植人脉。本朝商贾虽为贱籍,多有法度禁令,但这些大富豪早已不再局限于财货通商,而是将生意做到了朝堂上、禁宫中。” ??苏望廷坐在一口大箱子上,无奈道:“人家的生意比我做得大多了,给商旅行人提供食宿的寻常店肆早已不入他们眼界,而是盯上来长安上任的外地官吏。这些外地官吏大多不是豪门大族出身,在长安并无私宅,只能租赁客邸。” ??长青笑容微妙,接话说道:“我明白了,若是有官运前途的,便会得到四豪优待,租赁客邸不仅清幽洁净,说不定还会接近某些大人物的府邸,方便彼此往来。这无非是掮客搭桥的手段,不图眼下钱财,而是着眼于未来更长远的回报。” ??“长安居大不易,官场上往来应酬、结交联系,乃至于获取长安官场最新一手的消息,哪一样不要钱?”苏望廷抓了抓有些松弛的发髻。 ??“破事真多。”程三五将最后一批货物搬进院落:“老苏你不是要见陆相爷吗?来找这位王大富豪做什么?” ??“陆相爷想要在各地颁行新政,增加赋税,自然要跟这些商社舟车遍布各地州县的大富豪打交道。”苏望廷言道:“只不过嘛,王大富豪未必会乖乖听从陆相爷使唤,最好的办法就是往里嵌入一根楔子。” ??程三五一脸茫然,长青却是听懂了:“你是想借此机会,在王元宝手下争取一个位置,顺便协助陆相的推行新政?” ??“人嘛,总得给自己找点活干,才不至于被弃如敝屣。”苏望廷笑了笑。 ??程三五埋怨道:“我还以为老苏你回到中原,就打算从此安享晚年了。” ??“不用跟人厮杀,这就是安享晚年啊。”苏望廷满脸轻松:“而且我在西域干了十多年,总不能指望我还能在陆相爷面前讨到一官半职吧?对我来说,也就是继续做生意了。”看书溂 ??“随你。”程三五在昆岗院中四处闲逛起来,苏望廷则打开一个木箱,从中翻找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枚绀青色宝珠,约莫鹌鹑蛋大小,内中似有云水缓缓流动。 ??“这是什么?”长青似有感应,好奇问道。 ??“长青你试试?”苏望廷笑着递出那绀青宝珠,长青接过之后握在掌心,隐约察觉一阵心神开悟,过往一些不太留意的琐碎记忆随之浮现,排列完备,好似面前立了一面箱柜,每个抽屉里都藏有完整记忆,随时可以打开检视,事无巨细、一无所忘。 ??“这、这是……”长青忍不住抬手轻按额头,他立刻知晓这是一件难得法器。 ??“这叫记事珠,是从天竺传过来的。”苏望廷说道:“佛门自天竺发端,经书文字浩如烟海,但他们那边并无纸张,而是用贝叶抄写经文,好比中原久远前用竹简记事。 ??“但随着经文日益繁杂,一名僧人即便能便览诸经,也未必能全部记下。偏偏天竺佛门多好辩经,总不能临时抱佛脚,当众翻阅贝叶经书吧?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因此就有天竺高僧打造这记事珠,持珠在手,便能回忆起以往看过的所有经书文字。我还听说有些僧人持珠修炼观法,从而参透净垢之别,佛法境界大大提升。” ??“好个智珠在握。”长青冷哼一声:“佛门自诩不假外物,真到了实处,依旧是躲不过。” ??苏望廷收回记事珠,倒也不辩驳:“其实这记事珠只能助人回忆过往所见所闻。传说本朝初年,三藏大师去往天竺取经,高踞狮座,开无遮大会,天竺僧众尽管有宝珠相助,亦无人能胜过三藏大师,可见这记事珠本身绝非万能。” ??“人不行,东西再好也没用。”程三五来到一旁讥笑道。 ??“老程,你要不要试试?”苏望廷递出记事珠。 ??程三五不耐地摆摆手:“拿走拿走!我没什么东西好想的。” ??苏望廷笑着将记事珠收回锦囊中,长青问道:“你打算将这东西送给陆相?” ??“不错。”苏望廷似乎想到什么:“长青你有何见解么?” ??“没有。”长青若无其事:“陆相身居高位、思绪万千,记事珠想必能助他回忆起许多遗忘忽略的小事。” ??苏望廷知晓长青这话是在暗示自己的出身经历,但他并未点破,只是默默收拾东西,暗中筹备接下来的行动。 ??…… ??时值重阳,秋高气爽,正合出游。长安街道上车水马龙,扮作游侠的世家子弟,结朋联党,各置矮马,饰以雕鞍彩辔,风风火火出城游猎。 ??高门贵妇若不便骑马,则多乘云母车。此种车以云母装饰,用牛犊牵拉,数目或二或四。车体阔大,有左右开窗的夹望车,也有四面敞开、形如亭台的四望款式。 ??车厢两侧吊起青油幢幕,若遇风雨可垂下遮挡。车顶用朱丝绳络悬挂铃铛,行驶起来晃动铃声,附近行人听闻声响,便知回避,以免冲撞。 ??有的王公贵族出门排场更甚,干脆修造三层楼车,巨轮连排,数十头健牛牵拉,左右都有卫士持戟护驾,前方缇骑挥鞭驱散行人,后方则是大量随行车马奴仆。 ??楼车本身广缀彩帛、结花飘曳,内中载女乐数十人,自王公府邸中出发,一路舞乐嬉闹,出游郊苑,引得道旁百姓纷纷引颈围观,露出无比欣羡的目光。 ??“这排场、这架势,我还真是头回见识!” ??程三五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大街上浩浩荡荡行进的车队。由于这辆彩帛楼车经过,使得程三五这条路上的车马行人全被拦住,停滞不前,只能乖乖看着车队经过。 ??“这位小哥想必是头一回来长安吧?”此时旁边一名骑马路人笑着打招呼。 ??程三五叉手一礼:“兄台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呵,这种场面,长安隔三差五就有,也没甚稀奇的。”路人伸着脖子遥望片刻:“我要是没猜错,这应该是岐王的车驾吧?” ??在程三五另一侧的长青微微皱眉:“岐王?如此出行车驾,只怕已然违制了吧?不是说京兆尹最近在查车驾违制吗?” ??那位路人笑喷道:“京兆尹失心疯了才敢查岐王,那可是当今陛下的四弟,百官公卿见了,都要主动拜谒。” ??长青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程三五感慨道:“这种排场,要是临死前有过这么一番享受,这辈子也是值了。” ??“你很羡慕?”长青问道。 ??“那当然,谁不羡慕?”程三五拍着大腿:“你说我得挣多少钱才能过上这种日子?” ??长青语气不悦,低声道:“你也不想想,为了这一路出行排场,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程三五嘴巴微张,以他口才哪里辩得过,只得一如往常,肩头一抬,撇嘴不言。 ??待得那浩荡车队走完,人潮才重归流动,程三五与长青缓缓而行,来到朱雀大街中段西侧的崇业坊,此行二人正是前来玄都观。 ??帝京长安原是前朝所修造,位处龙首原六岗乾卦之地,然其中九五贵位,不宜常人居处,因此在中轴东西两侧置玄都观、兴善寺,借神佛之力安镇地脉,令飞龙在天之势不至转入亢龙有悔,以免王朝气运盈不可久。 ??可惜气运之说并未荫佑前朝,而到后来,玄都观与兴善寺也只是作为大夏朝廷管理天下僧道、收藏经籍的府衙。 ??玄都观在崇业坊中占地甚广,其中不止是宫观楼阁,还有大片桃花林,据说都是观中道士手植。每逢开春,满观桃花绽放,入眼宛如红霞仙府,是长安诸景之一,乃长安士人的赏玩去处。 ??可惜眼下花叶多凋,只余满园光秃秃的树干丫杈,实在看不出多少风光景致。 ??长青此来便是递送中黄观的荐书,顺便带上程三五,一路上还为他讲解起玄都观与道门掌故: ??“……自南朝陆天师勘定三洞,道门经教有序,遍行南北,但不免错讹渐多。前朝混一神州,有意整顿三教,玄都观落成之后,精选道士检校三洞经图、修撰威仪章制,经传疏论合计八千三十卷,贮于玄都观。 ??“正因如此,玄都观成为天下修道之人向往的圣地,大体可类比长安国子监。若能入玄都观精研道法,不止经图法箓完备,更有一众高道同参玄妙,这可比远在深山孤观独自修悟要好得多。” ??“是吗?”程三五从怀中掏出一包胡饼,问道:“我原本以为,道门宗派都是在深山老林里单独传承的。” ??“这里面讲究不少……你能不能别吃了!”长青气冲冲上前,伸手将胡饼包起,一把塞进程三五怀里。 ??“吃一口,就一口!”程三五讨价还价起来。 ??“已经到了!”长青指着前方一座大殿,他忽然对苏望廷钦佩起来,程三五此人愚顽程度难以忍受,长青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上天专程派来磨砺自己心性的护法灵官。 ??两人来到殿内,此间并无仙神造像,反倒似官府衙署办公理事的地方,一名高瘦道士上前拱手:“不知道友此来何事?” ??“我欲赴明年道举,今日前来投举荐书牒,疏名列到。”长青取出书牒,高瘦道士扫视一眼后说:“请随我来。”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长青回头朝程三五说了一句,然后跟着高瘦道士转至内堂,此地案牍文书甚多,案桌上类似的举荐书牒不止一份。 ??高瘦道士将荐书交给一名少年人,他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容貌比长青还要年少,但神态却显老成。紫袍玉冠,起码也是洞真法位的高人。长青心中微讶,猜测这位紫袍少年道法修为甚高,甚至到了返老还童的境界。 ??紫袍少年将荐书拆封后仔细阅读一遍,然后抬眼望向长青,上下打量片刻后,露出几分意外表情:“你是中黄观的弟子?这等修为,方德一也比不上啊。” ??“方观主是晚辈师伯。”长青拱手坦白:“晚辈师承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 ??“是他?”紫袍少年眉眼一抬,目光意味深长。 ??“不知晚辈这封荐书……”长青略带迟疑。 ??“你这平白无故绕了一圈啊。”紫袍少年笑着说:“陛下听闻达观真人精通阴符玄妙之学,日前降诏,要他赴京讲道。你身为达观真人弟子,仅凭这一条,要名登道籍,哪里要跟人挤破头去考道举?” ??(本章完) 第50章 紫衣仙童 第50章紫衣仙童 ??长青闻听此言,面上一怔,他下山已有大半年,确实不知道师父受到召请。 ??当今皇帝仰慕仙道、欲求长生,自然崇信道门。宫中设集贤殿院,最初是负责缉校经籍,置集贤学士、侍读学士多人,后来也招纳道士,为皇帝演法讲道,备受荣宠,恩赏甚巨,朝廷公卿多与之结交,世人俗称为“仙师”。 ??如果达观真人奉召来京,说不定也会在集贤院内有一席之地。长青身为达观真人弟子,若因此蒙受恩荫,自然不必在道举上浪费精力。 ??要是放在前段日子,长青或许还会理所应当地应下这等好处。只是如今心境不比往常,来到长安后,长青更希望在道举上证明自己的成就,并非凡事仰仗尊长庇佑。 ??而且长青明白,师父达观真人除却精通道法,于兵家学问、治国理政也有独到见解。 ??过去达观真人在伏藏宫宣讲道法,或许也存了几分权宜变通,打算在江湖山野养成名望,最终所求恰恰便是获得皇帝召请,然后藉此机会直陈国家制度利弊。 ??达观真人这么做,未来前途难料,长青也不敢肯定当今这位皇帝陛下是否真的虚心纳谏。倘若因言获罪,那长青身为其弟子,估计也讨不了好。 ??长青忽然明白,师父此前派自己下山远赴西域,或许便是预料到皇帝召请将近,故意将自己引开。万一将来获罪,长青也不会受到太大波及。 ??然而世事变化不以人心转移,长青在西域经历一番波折,偏偏又来到了长安。 ??“吾师奉陛下召请来京,晚辈不敢妄图恩荫,还是希望参加明年道举。”长青拱手回答。 ??紫袍少年略感意外,脸上浮现赞许笑容:“早就听说达观真人秉性高洁、不染俗流,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长青不敢应声,紫袍少年将举荐书牒放在一旁木盘上,言道:“你既然这么决定,那我也不阻止。只是这道举能否考过,不光看你有多少学问和能耐。在长安这个地方,有能耐的人多如牛毛。” ??“晚辈明白。”长青答道。 ??紫袍少年看了他一阵,还是决定提醒两句:“道举在明年二月,距离现在还有小半年。你趁这段日子,在京畿一带多多拜访豪贵,或唱酬诗赋,或施用道法,如此积累名望,备受瞩目,明年道举自然得中。” ??“多谢前辈教诲。”长青虽然不太乐意,却也明白这就是长安道举的惯例,自己若是一味抱持不谄媚权贵的作风,恐怕明年道举只会一无所获。 ??“你既然师承达观真人,经教学问那是不会差的,正一、道德法位信手捻来,若论道法,洞玄法位想来也难不住你。”紫袍少年起身离座,比长青还要矮一头:“不过我想多问一句,你来参加道举,所求为何?” ??长青当即回答说:“晚辈所求乃道化宣行、度人利物。” ??紫袍少年沉默半晌,用略带审视的语气说:“你这话不像出自真心。” ??长青低下头去,好听的场面话他当然会说,甚至让他现场挥毫泼墨,写一篇辞藻华丽的赞道文赋亦无不可。但这位紫袍少年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些。 ??“晚辈……希望证明自己。”长青说出这话时,也觉得内心有些纠结。 ??“证明?向谁证明?”紫袍少年问:“达观真人?应当不是,师长最了解弟子,无需靠一场道举来印证。” ??长青仍是低头不语,紫袍少年失笑一声:“是我过问太多……行了,玄都观已经收到举荐书牒。顺便提醒你一句,道举之时考校法术,若是贪嗜酒色、气机不洁,法术出了差错,谁都帮不了你。” ??“晚辈明白。”长青躬身作揖,随即告辞离开。 ??暗自松了一口气,长青满怀复杂思绪转至殿前,刚抬眼就见到程三五捧着胡饼大吃特吃,塞得两腮高鼓。 ??而程三五似有察觉,也正好扭头回望,二人四目对视、一时无语,程三五仿佛做错事般,立刻将剩下胡饼硬生生塞进口中,完全不顾所容极限,恨不得抄起一根臼杵往里捅。 ??长青以手抚额,这下他连骂也骂不出口了。 ??“你……这么快啊。”程三五嘴里糊里糊涂:“我还以为……要等好一阵。” ??此时殿内还有几名道士走过,偶尔投来目光,长青深感羞耻,伸手拽着程三五袖管,快步离开。 ??紫袍少年也走了出来,看着远处长青与程三五边吵边闹,微笑摇头,随即负手漫步,来到玄都观贮藏经书的玉函院,此间静谧安详,往来院落楼阁的道士都尽量放轻步伐,不敢高声言语。院墙角落处放着辟火祛虫的符牌,以免院中经书受火焚虫蛀。 ??来到后院库房,这里存放着玄都观新近搜罗来的经书符图。新到经籍须得经过校验,勘明真伪,或是修补错讹缺损,方能正式录入玉函院的藏书科目。 ??然而校验经籍是一份清苦活,需要校验者于精通道门三洞义理,能够从万千纷纭中辨明真传伪作,并将其分门别类。 ??有资格做这种事的,通常是经学精深的道门耆老。可惜这些年玄都观负责校验道经的人手,或是仙逝羽化,或是才学不足,使得大量经籍堆积,根本看不过来。 ??而此刻库房门扇大开,放在往常,紫袍少年估计会认为这是有窃贼来到,但他此刻却是从容入内,看到一名道人盘坐在地,身穿藏青衣袍,手里捧着一卷经书,提笔写上蝇头小楷的批注。 ??“好你个达观子,居然派你的徒弟来消遣我?”紫袍少年故意站在门口,遮住阳光,不让道人借光看书。 ??达观子转身扭头,是一位容貌平平的中年道人,语气略带一丝讥讽味道:“你罗公远是陛下崇信的有道仙师,我区区一介山野闲人,哪里敢消遣您?” ??“你想说我谄媚权贵,你自己不也是搞终南捷径那套?” ??长青也没能料到,这位紫袍少年就是当代道门有数的高人,凭一手掷杖化桥的本事,令当今陛下推崇备至。 ??听罗公远继续说:“只不过如今终南山的隐士都快挤不下了,所以你另辟蹊径,在嵩岳宣讲道法。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学会顺应俗世浊流了?” ??“那你呢?”达观子撑着膝盖站起,他身材高大、肩宽臂长,双手虎口留有老茧,显然是有武艺在身。 ??“我怎么了?”罗公远面容年少,神态语气却十足老成。 ??“当年那个麻衣芒鞋行走江湖,执杖悬壶、嬉游人间的漓沅仙童,如今也换上了紫袍玉冠,出入宫禁踞坐大辇,百官公卿见了,都要纷纷下马行礼。”达观子低头俯瞰着对方,眼神中似乎有几分失望:“我哪怕在伏藏宫也听说了,罗仙师施幻术、化月宫,召数百仙娥舞乐助兴,令今上大悦。罗仙师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吮痈舐痔么?” ??“你的口才一如往昔啊,锋利如剑,毫不留情。”罗公远微微摇头:“佛门不是有一个说法么?叫做‘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如今大夏这位皇帝陛下的才学智慧实是极高,若能善加引导,自然苍生收益。若非如此,你为何要来长安?还带了这堆新编书卷?” ??罗公远从角落处提起一个竹箧,内中塞满书卷,随手拿出一本翻阅,连连摇头:“你说你一个道士,写什么兵法啊?” ??“持论迂阔、讳言军旅,如此文恬武嬉,乃亡国之兆。”达观子直言道:“而且我这部《太白阴经》非止行军布阵之学,而是会讲到选拔兵士、相马造器这些小事,务求详尽。研习此经哪怕不成名将,也足可守护一方。” ??“我该说你是贪还是蠢?”罗公远将书卷放好,敛起笑容:“掺和军国大事,还要靠着一部兵书培养武将,就算当今皇上能容你,那些边镇大将、勋贵公侯可容不得你。” ??“所以我来找你。”达观子言道:“你不是说当今皇上才智不凡,若能善加引导便苍生收益么?现在就该你出手了。” ??“这可不是与妖魔斗法厮杀啊。”罗公远轻叹一声,然后又问:“你这徒弟是怎么回事?他的修为早就能入道籍了,你在伏藏宫肯定没少与达官贵人往来,提一嘴就有人帮你办了。” ??“那是他自己的路,终究要他自己走。”达观子低头垂帘,好似陷入沉思。 ??“我观他的容貌气象,莫名有些熟悉。”罗公远抬起一手,正要掐算推演,对面达观子忽然一掌推出,劲力刚猛,库房内中霎时猎猎风生,书卷纸张倏然激扬。 ??罗公远反应奇快,剑指一并,精纯道门真气凝作烟霞,轻飘飘地抵上刚猛掌劲,一时间不分轩轾。 ??“这是何故?”罗公远挑眉问道。 ??“别算,别问,别打听。”达观子双眼甚至没有睁开:“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罗公远默然片刻,随后深纳一气:“也罢,我不管就是。但你徒弟的死活,我也不会多理,别怪我不顾往日同道情谊。” ??“可以。”达观子收劲撤掌。 ??罗公远同样收手,微笑道:“你这招‘广漠决刑’劲力是够了,可还欠缺几分杀伐味道。看来伏藏宫这些年,着实把你过去的杀伐性子磨去不少。” ??“你的‘烟霞万化’倒是越发高深了。”达观子言道:“还童之身筋骨膂力不足,便将道法化入拳脚招式。难怪外界盛传罗仙师最擅长隐形遁甲之法,原来是烟霞覆体的伎俩。” ??“被戳穿就没意思了。”罗公远嘻嘻一笑,真就如外表少年一般,迈着轻快步伐离开库房,临末摆手道:“记得把这堆经书编排好,就算弥补你这几天骗吃骗喝!” ??达观子环顾屋中,两人方才对招,哪怕尽力收敛气劲,照样使得库房内中书页乱翻、积尘飞扬。 ??这场面不由得让达观子回忆起昔年几位道友结伴同行、游历江湖之时,罗公远便如顽童一般,率先招惹了妖魔,然后将麻烦扔给其他几人,弄得大家好不狼狈,但依旧深感快意。 ??…… ??“返老还童?真有这能耐?” ??西市一间路边酒肆,程三五从店家手中接过一盘胡饼,这胡饼切成上下两层,内中填入豆豉与羊肉,涂抹酥油再烤上一阵,油脂芬芳足以传遍街头巷尾。程三五之前闻到这名为“古楼子”的肉饼香味,嘴角流涎,拉着长青就来到这家酒肆,还等了好一阵才有空座。 ??程三五迫不及待地开吃,而长青面前则是一碟杏黄色的蓬饵。这是用黍米捣烂蒸熟成面团,然后加入栗子、红枣做成的糕饼,算是关中一带重阳时节的餐品,甜糯可口、制作方便。 ??除此以外,餐案上还有一壶菊花酒,以及一盆已经被程三五喝了大半的羊肉汤饼。 ??“紫袍玉冠,这起码是洞真法位的高人,如果再加一件五色袖帔,那便是三洞法师,属于本朝道门最高法位了。”长青捻着一块蓬饵糕迟迟不下口:“虽说前些年也有给入道公主进上清玄都大洞三景之号,但那对于正经修道之人来说算不得数。” ??“你这一串词都把我搞糊涂了,这都啥跟啥啊。”程三五给自己倒了一碗菊花酒,仰头痛饮:“呼——爽快!” ??“你且类比服饰制度就好。”长青解释说:“本朝三品以上着紫,四五品着绯红,六七品着绿、八九品着青,这你总能分清了吧?” ??“明白了!紫袍玉冠,那就是道士里的大官。”程三五拿起一张古楼子递给长青,对方摆手拒绝,继续说: ??“说是道官亦无不可,只不过就像朝中官吏升迁,要考校为政得失,道门法位迁转也是要看道法修为的。洞真法位对于无知俗人而言,其实与仙人也没太大差别了。今日见到这位道长貌如童子,光凭这一项,洞真法位绝非虚饰。” ??“那他能呼风唤雨吗?”程三五忽然来了兴致,追问道:“与安屈提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本章完) 第51章 北司大珰 第51章北司大珰 ??长青没料到程三五会突然这么问,稍作思忖,还是摇头道: ??“不好相提并论,返老还童说明这位道门前辈内修功夫精深,已有胎化易形的成就,寿数恐怕已过百载。至于这法术造诣……也不能简单用‘厉害’二字来衡量。” ??“怎么不能?”程三五吃得滋滋有味、满嘴是油:“当初我跟大清净寺那两个和尚缠住安屈提,三对一,照样差点被他打死。” ??“身处结界之中,本就处于弱势,术者的手段与能为恰恰表现于此,而不是看谁杀人更多更快。”长青解释说:“而且道门之中多有避劫护身、消灾解厄之法,这就更没法强行对比了。” ??“不就是逃命嘛?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程三五连连摇头,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你也不想想,几百年前中原大地朝代更迭、战乱不休,山野精怪出没,江湖龙蛇为害,就算是城郭市井也有鬼物作祟。”长青回想道:“那种险恶时局,一味好勇斗狠,不过是自寻死路。再说了,道门也并非没有对付妖魔的手段,只不过……若论杀伤人命的能耐,恐怕确实比不过安屈提。” ??长青自己是道门出身,自然清楚道法优劣所在。而且安屈提的法术造诣,哪怕放眼当今大夏,恐怕也是有数的高人。仅仅是天池结界这一项,就算是设身处地,有着同样的外物相助,道门之中估计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可这样一来,又要如何解释安屈提被程三五三拳打死呢? ??诚然,法力高深不代表天下无敌,自古以来也不乏高明术者被人发现破绽弱点,从而被轻松击败的事例。 ??比如当初长青给吴茂才加持了两道法术,对上寻常武者几乎落入不败之地,结果照样被程三五掼杀。 ??类似的情况几百年前也发生过,当时江东吴地有山贼作乱,贼寇中甚至有术者施展气禁相助。每当交战之时,官军刀枪无法杀伤敌人,射出的弓弩箭矢逆反而回,这是一种高明的气禁金刃法。 ??后来官军中有将领看破气禁法的奥妙,于是命人伐树制作劲木白棒,并挑选军中膂力强悍的精锐士卒,执棒先登、攻入贼寨,一举打杀上千人,连同那术者的脑袋也被大棒敲碎。 ??就算是借助了什么法器宝物,这位能够以气禁法护持上千贼寇的术者照样算是当世高人。但这位术者几乎只精通气禁法,甚至只能禁制金刃铁兵,本领似乎不算太高。 ??然而这才是大多数术者的真实写照,哪怕是有修炼法术的天赋资质,一辈子能够精通的法术可能就这么一两项,想学其他也未必能学会。 ??至于那些诸般法术信手拈来的人物,不论何家何教,那都是有着开宗立派资质的宗师大家。而且真落实到具体传承,往往也是有着主干与分支的明确区别,不能指望后人弟子个个堪比宗师。 ??长青的师父达观真人离开中黄观后,曾游历名山大川,寻仙访道、搜罗经籍,他的用心正是希望能够另辟蹊径、独创一脉,让修炼道法之人不受此限、博览诸法。 ??长青的修炼也算略有小成,可是当他见识到安屈提的能耐时,这才发现早有异域高手能够做到,而且成就奇高,这也是为何长青想要钻研安屈提遗留下来的物件。 ??安屈提法术手段层出不穷,长青后来反复推敲,觉得程三五杀败安屈提一事仍然存有未解疑点。 ??可是当他看到对面这个胃口惊人莽汉,只顾着埋头吃喝,长青便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兴许安屈提那时候真就是强弩之末,被程三五三拳打死了。 ??“店家!”程三五仰头喝完一盆羊肉汤饼,高声招呼道:“再来一盆汤饼!” ??长青摇摇头:“事先声明,我可是一介山野闲人,没钱请你吃饭喝酒。” ??“我请了。”程三五一拍腰间钱袋,爽朗豪迈。 ??程三五跟着苏望廷在宝昌社干了这么多年,也攒下一笔钱财,其中以波斯出产的金银币居多。 ??中原虽然繁华,但金银却意外稀缺,民间极少流通,要么是皇帝赏赐,要么是豪富高门进行大宗采购时会用上,市井日常则是以通宝小钱为主。而在一些乡里村社,百姓手中甚至没有几枚现钱,交税赶集还是用布帛代替。 ??程三五来店肆吃喝,拿出波斯银币来结账也不方便。好在他打听到长安西市有胡商兑换银钱,于是离开玄都观后便直奔此地而来。 ??“就你这样暴饮暴食,不说肠胃三焦能否承受,就你的这点积蓄,只怕还不够你一年半载的挥霍。”长青不禁揶揄道。 ??程三五也不担心,捧着酒碗道:“混呗,实在不行就去投靠母夜叉。” ??长青发笑:“只怕要给她当狗。” ??…… ??“让上章君久等了。” ??翊善坊拱辰堡内,冯公公示意阿芙落座。 ??这位被满朝文武尊称为“大珰”的冯公公,身穿紫色圆领袍衫,顶戴乌纱幞头。 ??与常人印象中面容猥琐、老迈阴恶的老太监不同,冯公公面白无须、眉眼细长、鼻挺唇薄,竟是驻颜有术、宛如青年,身上那股阴柔气息更像是女子而非阉人。加之冯公公身材颀长,只要不是在皇帝陛下面前躬身伺候,他长身玉立、衣带当风之时,甚至会被误以为是画中仙人。 ??当今大夏皇帝未登基时一度受封王爵,曾短暂外任治政,冯公公在那时便已随侍左右。后来几番宫变兵乱,冯公公出力不少,有从龙保驾之功,得以奉命掌管内侍省。 ??冯公公深受皇帝信赖,国中各地上奏文表,往往先行呈送冯公公,然后才进奉御前披览,小事甚至准许自行决断,权威之重、宠信之隆,让文武百官对冯公公大加阿谀、竭力输诚。 ??长安市井一度有谣言风传,说冯公公貌若好女、深受重用,保不齐是因为当今皇上有断袖之癖,甚至有人说冯公公就是女子身! ??这些谣言越传越广,后来甚至传入皇帝耳中,陛下闻言发笑,询问冯公公掌管内侍省、监察天下,为何放任此等犯上谣言风传? ??冯公公回答亦是甚妙:“圣人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市井小民无稽之语,不必苛求合乎礼教。若是强令禁绝,恐令世人倒生猜忌。不如放任自流,半年之后不过一饭后笑谈尔。陛下圣德恢恢,难道还容不下一两句市井俗俚么?” ??皇帝听到这番答复,自是龙颜大悦,又给冯公公大加赏赐。 ??然而阿芙知晓,这明面上是君臣笑对,冯公公暗地里却是派出内侍省一批人手追根溯源,最终找到造谣之人,是当年一名落榜士人。 ??反正这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士人彻底消失于人世间,至于他临死前经历过什么,阿芙也懒得打听。 ??不过阿芙知晓,这位冯公公武艺也是极高,罡气运用非比寻常,能凝成万千缠丝,寄附外物之上。 ??传说冯公公在宫中有一座练功房,从院门到屋中,布满罡气凝成的缠丝,宛如蜘蛛织网。一旦有外人靠近,哪怕是再高明的隐身法也会被缠丝察觉,从而面临天罗地网一般的缠丝攻势。哪怕是铜皮铁骨,最终也只会被绞成一地碎肉。 ??但是冯公公对待拱辰卫,尤其是阿芙归属的十太岁,并不会仗着身份权位颐指气使,而是礼数甚佳,不吝关怀。 ??“星髓已经送给陛下过目了,陛下赞许内侍省办事得力。”冯公公言道:“至于那异域长生之法,既然目前尚不明朗,那就不要多提了。” ??“程三五的事情,冯公公想必已经听说了?”阿芙问。 ??“我也是刚刚了解。”冯公公面前桌案上摆着内侍省人手递上的人貌图形,正是程三五、苏望廷与长青三人,还随附有简略条文与近日行程,连他们何时何地见过何人都有详细记述。 ??“这个程三五三拳打死安屈提,此事当真?”冯公公看着程三五的人貌图形,绘制得惟妙惟肖,这是内侍省网罗各路人才后,整理传授的“画影之技”,不求写意而求写实,如同将人物样貌拓在纸上,但凡负责监视的人手都必须修习,并且以落笔迅速为上。 ??“不会有假,我就在现场。”阿芙回答说。 ??“这安屈提曾见过陛下。”冯公公忽然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即便是阿芙也不由得微微变色,就听冯公公继续说:“那时候陛下还在潞州治政,距今也有……十七八年了。陛下与当地名士往来结交、饮宴唱酬,安屈提以当地祆祠祝祭身份赴宴。” ??“他做什么了?”阿芙问道。 ??“初时无非是歌功颂德那套,称赞陛下礼贤爱民。”冯公公眼眸微抬,锐利精光一闪而过:“可当天夜里他仗着法术闯进陛下府邸,声称能够辅佐陛下登基称帝。” ??阿芙忽然有些佩服那位安屈提了,此人胆大妄为,显然不将帝王权威放在眼里。而且他夜闯王府,想必是与冯公公交过手的,即便当年冯公公的武艺不如今日,但放到江湖上也绝对是一流高手,估计安屈提给这位大珰留下深刻印象了。 ??“他敢说这话,肯定是有条件的。”阿芙冷笑一声。 ??冯公公颔首道:“他说他需要星髓,而彼时宫中收藏了一枚。” ??“除了近来这一枚,宫中还有其他星髓?”阿芙其实猜得到,只是故作疑惑。 ??“前朝搜刮极盛,珍藏无算,有一部分遗存至今。”冯公公言道:“本朝初年突勒势大,兵锋南侵,有三百萨满召唤神鸦,引动漫天妖火如雨,一度逼近长安。太祖取出府库珍藏,邀集天下各方能人异士助阵。 ??“临战之际,东海大儒闻夫子带来皇极天光阵的阵图,以太祖为阵枢,左握星髓、右持龙雀,三教高手联袂结阵,一举斩落神鸦。随即太祖单骑登临渭水桥头,舌绽惊雷、刀引天光,喝退突勒大军。此后那枚星髓与大夏龙雀一同被收藏在禁中府库。” ??阿芙听完这番讲述,想象一下那激战的场面,即便是她也感到一丝弱小无力。阿芙本人在前朝攻略江南之前便已躲入古墓中休眠,几十年前才再度出关履世,所以并未亲眼见证大夏开国的战事。 ??“安屈提欲借星髓而得长生不朽,此事我也听楚中丞说了,的确有些意外。”冯公公嘴角微勾,轻笑道:“此人如斯神通,怎的眼界这般狭隘?” ??阿芙补充道:“就连他在西域的十多年经营,也尽是唬骗他人。安屈提自己根本就不曾信奉祆教,编造一堆伪经,聚拢一伙不成气候的贼寇,活该最后事败身死。” ??冯公公言道:“当年我就觉得安屈提这人不可靠。他的法术是很高明,但对于如何经营筹划、施行谋略,好像知之甚少,全凭法术蛮干。” ??“他一门心思都在法术上,反而变得不通人事了。”阿芙以手支颐,若以佛门之论,安屈提可真是一个大痴人,善智和尚当初评价倒也不算全错。 ??“可程三五却能够三拳打死安屈提。”冯公公将话题拉回来,曾经与安屈提交过手的他,一下子也无法想象,究竟要何等高深的武艺才能如此轻易打败安屈提。 ??“当时程三五像是变了性子,但他平日里就是一介俗人。”阿芙叠腿而坐,手指敲点扶把:“此人来历绝不寻常,有一件事我没跟楚中丞说,程三五应该就是十年前河阳血案的凶手。” ??“是他?!”冯公公这下脸色为之一变,拿起程三五的画影图形看了许久,然后又拿起苏望廷那一份,沉吟道:“陆相这是早就查到凶手,故意将他收容在西域,远避追缉。” ??当年内侍省无论是人手还是规模,尚不能与如今相提并论,因此没有深入参与调查。 ??但不论怎么讲,河阳县开国伯孙氏一家灭门惨案,可谓是震惊朝野。那段日子阿芙在外地办事,后来也是听人提及,说那凶犯途径京畿道时,京兆府、十六卫、南衙北司俱是如临大敌,长安封城七日,各县城门紧闭、行人绝迹。可除了几次零星截杀,最终也没能抓到那血案凶手。 ??(本章完) 第52章 凶刀难驯 第52章凶刀难驯 ??“冯公公打算如何处置程三五?”阿芙清楚,冯公公不是楚中丞,不会为了迎奉皇帝陛下,行事毫无顾忌。 ??“这种人,不能让他一直待在长安,恐生意外变数。”冯公公摇摇头:“我听楚中丞说,上章君有意留在程三五身边,就近监视?” ??“对。”阿芙唇角勾出笑意:“我打算今晚约他到平康坊的三曲之地。” ??平康坊三曲之地是长安城出了名的香艳去处,这种话当着一位宦官阉人说出来,不免有些冒犯,但冯公公却只是微微点头,对阿芙此法表达认可。 ??“冯公公是否要将程三五纳入内侍省?”阿芙问。 ??冯公公看着程三五的画影图形,思量片刻:“陆相早就知道程三五是河阳血案的凶手,近十年间却毫无动静。如今此獠重履中原,只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上章君觉得,陆相能否操控程三五的一举一动?” ??“若是说蛊惑心智、随意发号施令的法术,应该不大可能。”阿芙言道:“我先前几番试探,察觉程三五的心神好比顽石,难以扰动。但他给我的感觉,又不似那等深修多年的佛道高人。” ??“所以程三五是全凭本心意愿行事?”冯公公心中迅速盘算:“此人不能落入陆相掌控,若是能笼络安抚,那是最好。” ??阿芙随即又问:“当年河阳血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凶手没抓住就放任不管了?” ??“孙绍仁担任右武卫将军时,恰逢镇国公主一党谋逆,他得到旨意后行动迟缓,一度作壁上观。”冯公公脸色阴沉如水:“但陛下谅在当时朝中将近半数文武坐观变局,法不责众,只是罢免了孙绍仁,没有追究太深。 ??“河阳血案事后调查时,从孙家宅邸搜出一批书信,其中有孙绍仁妄议陛下之语。陆相认为此事不宜大举张扬,于是奏请陛下中止调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刑部的案牍库中应该有相应卷宗,上章君若有兴致,可自行去查阅一番。” ??阿芙接过冯公公递来的铁制令牌,凭此可调取刑部案牍卷宗。她把玩着令牌沉思不语,当今这位皇帝陛下登基前后,朝堂宫禁几经动乱,好不容易才坐稳江山。 ??但这绝不是说从此太平无事了,且不说边疆外族骚扰、国中贼寇作乱,朝堂上以陆相为首的经世官僚,与英国公那一批边镇大将明争暗斗不止。此前双方在西域围绕星髓的争夺,不过是这种争斗的一角缩影,甚至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我在西域的时候,遇到魏公公的手下了。”阿芙随后言道:“他叫彭宁,被安插到陆相的白马社商队中,星髓曾一度在此人身上。” ??内侍省只效忠皇帝一人,可不代表内侍省之中就是铁板一块、齐心不二了。哪怕是帮忙打理拱辰卫的楚中丞,在了解到星髓和长生之法后,也生出绕过冯公公、单独向皇帝示好的念头。 ??而就像阿芙有秦望舒等一班亲自选拔的下属,楚中丞、魏公公一样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和人手,甚至认作义子,派他们到各地办事。贪心一点的,则是以内侍省的名义索贿强占。 ??由于外界对内侍省的具体情形知之甚少,不像其他朝廷衙署那样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因此内侍省里的争斗往往更深沉、更狠毒,也更加防不胜防。 ??即便是位居拱辰卫十太岁之一的阿芙,也照样要面对来自其他同僚或明或暗的手段。相较起来,阿芙反而觉得冯公公容易相处得多——哪怕内侍省的暗斗很可能就是他故意纵容的结果。 ??“胡闹。”冯公公皱眉:“星髓这事让别人去争就好,魏七他卷进去作甚?彭宁这人我曾有耳闻,他是蓝田绘云楼的弟子,其父在一次吐蕃犯边时顿兵不前、贻误战机,导致敌军深入河陇,险些酿成大祸。 ??“其父被下狱之后自缢身亡,彭家被削去官爵、抄没家产,女眷没入教坊司,诸子一律除名,流放岭南……我原以为彭宁也去了岭南,没想到魏七却将他安插到西域商社之中。” ??阿芙闻言并未动容,此类事情以她经历的人间岁月,目睹耳闻不知几许,根本不值得她关心。 ??但她多少也能猜到,肯定是魏公公给彭宁诸多许诺,声称只要他将事情办妥,就动用内侍省的手段解救彭家族人、放还原籍。 ??这样或许就能解释,为何彭宁将死之际,仍然挂念着所谓的“佛骨舍利”,将希望寄托于程三五。 ??其实以彭宁的经历来看,他或许早已绝望,若非毫无出路,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去相信刚刚认识的程三五。 ??彭宁幸也不幸。幸运在于,当时那种境况,除了程三五,估计不会有多少人在他死后仍然为一句虚无缥缈的诺言而奔忙。不幸在于,到了最后,彭宁想要拯救的家人,依旧沉沦苦海。 ??阿芙沉思不语,冯公公也将目光重新放到案上的画影图形。揭过程三五与苏望廷,当冯公公看见长青的面孔时,不由得凝眸注视起来。 ??“上章君便是说此人乃陆相的私生子?”冯公公提起长青那张图形。 ??阿芙答道:“我曾偷听过他和苏望廷的交谈。苏望廷言辞或许不能尽信,但长青这人无法掩盖性情,想来真实不虚。” ??冯公公放下纸张,仍旧牢牢盯着长青的面孔,问道:“他也在崇仁坊的王氏客邸?” ??“对。”阿芙心下暗笑,难不成冯公公是打算拿长青这个小孩来要挟陆相?那位陆相一路爬上高位,什么阴险手段没用过?又结下多少仇家政敌?一对早年间抛弃的姬妾和庶出子,哪里能够动摇这位当权陆相的心志? ??冯公公面无表情,眼底却有看不透的深邃,他若无其事地将画影图形翻过,然后对阿芙说:“既如此,程三五此人就有劳上章君好生留意了。” ??…… ??“辅之兄明日要跟王元宝见面?” ??崇仁坊昆岗院中,长青朝刚刚送走客邸管事的苏望廷询问道。 ??“不错。”苏望廷脸上挂着笑意:“我过去主持宝昌社时,就经常与王元宝名下的宝泉社、彩绢社有生意往来,或者是将货物托付给我宝昌社兜售,或者是请我们帮他护送……老程也出过不少力。” ??程三五此时正在院中空地一招一式、用功不辍,他眼下并未大开大合,动作反倒迟缓不少,而且经常运招一半,又收劲撤力,好像有些迷茫地拆解招式。 ??长青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程三五,不解问道:“王元宝号称长安首富,他名下的商社为什么还要将货物托付给你们?” ??“从屈支城再往西,路就越发不好走了。”苏望廷言道:“其实在西域往来经商,没有谁是从头走到尾的。从长安出发,经陇凉河西,跨越广袤沙洲,等来到屈支城下,就算一路没出意外,也足够熬人了,驼马难保能全数存活。 ??“而且越往西,风俗语言越为杂乱,贼寇妖魔也越多。所以西域经商,通常是依次接替,把货物一家家往远方送。至于王元宝嘛,其实他的生意更多还是在中原一带,尤其是永济渠两岸的水陆舟车、货栈钱庄,那才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 ??“运河毕竟更方便。”长青不得不承认。 ??苏望廷察觉长青欲言又止,低声问道:“你有事要找王元宝?” ??长青过去多少有点修道之人的自视甚高,一时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倒也……算不上有事。我之前去玄都观递交书牒,打算参加明年道举。观中前辈告诉我,想要道举得中,最好趁近来几个月,在京畿一带多与豪贵高门往来,积累名望。” ??“我明白了。”苏望廷并不意外,莫说道举,哪怕是正常科举,也不乏有士人给高门权贵、州县长官投牒自荐,以求进身门路。看书溂 ??长青傲上,让他去攀附权贵、结交示好,的确不容易。苏望廷于是说:“那明日我带上你,一同拜会王元宝,他想必乐意结交像你这种法力高深的术者。说不定还有一些麻烦事要请你出手解决。” ??长青心头紧张稍得缓解,请求他人帮忙的确不容易开口……或许除了程三五。 ??“老程,你明天也一起来。”苏望廷抬头喊道。 ??程三五动作一顿,正要应承,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响。院内三人皆非庸辈,都察觉有人来到昆岗院门外。 ??“我可没犯事啊!”程三五见两人望来,主动抢先自辩。 ??“通常都是犯了事的人才会这么说。” ??阿芙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即便隔着院墙,声音依旧清晰递入耳边,脑海中似乎浮现那位母夜叉手背掩嘴、轻声一笑的讥嘲神态。 ??程三五肩头一松,上前打开院门,就见阿芙骑在马背上,她此刻又换成男装打扮,一袭赭红色圆领锦袍,织绣团花暗纹,脚踏翘头皮靴,腰束蹀躞带,挂着锦囊、玉佩和那柄马首短刀,头上没戴幞头,而是用镶嵌玛瑙的金冠束住发髻,十足世家公子出门游玩的派头。 ??至于阿芙身旁,则是同样男装打扮的秦望舒,她也换下之前的武官戎服,穿着一身藏青色箭袖劲装,腰悬横刀,就像世家公子身旁的护卫仆从。 ??“哟,这是干嘛来了?”程三五倚门抱胸,颇有兴致地打量二人。 ??“请你去平康坊,来不来?”阿芙手提马鞭,遥指南边。 ??平康坊就在崇仁坊南边,隔街对望,阿芙所指显然就是那青楼妓馆汇聚的三曲之地。 ??程三五两眼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搓着手掌问道:“你请客?” ??阿芙笑道:“我已经约好了,南曲天香阁。有好酒好菜,有丝竹助兴,保证你喜欢。” ??“你是这个!”程三五当即竖起大拇指,然后回头朝院内两人喊道:“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阿芙笑而不语,倒是秦望舒面露恼色,明明芙上使只请他一个,这等无上殊荣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程三五倒好,理所当然地慷他人之慨,居然还要叫上其他男子。 ??苏望廷与长青走来,程三五一副邀功的神色,说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说了要请你们去平康坊,就一定会做到!” ??长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苏望廷却苦笑说:“老程,现在是阿芙姑娘请客,你这可算不得数啊。” ??“她请了就是我请了。”程三五用大拇指往后指了指,又赶紧扭头问道:“你说是吧?” ??“程三五,别不识好歹!”秦望舒忍不住开口呵斥:“芙上使邀你做客,你乖乖听命就是了!” ??“你这话说的,我跟你家芙上使,那可是过命的交情!”程三五装模作样起来,十足小人得志:“我跟她啊,可亲热了!” ??秦望舒咬牙切齿,鼻翼翕张、怒极吸气,身子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苏望廷和长青都听不下去了,一人一边扯动程三五袖管。 ??“老程,差不多够了,别太过分!”苏望廷低声提醒。 ??“你这样得寸进尺,就不怕牵连我们?”长青这回也是认真了,就算母夜叉不计较,可保不齐内侍省其他人会动什么心思。 ??反倒是阿芙,一如既往地面含浅笑,颇有兴致,好像要看程三五能放肆到何种程度。 ??“哦,好吧。”程三五朝秦望舒一招手:“我这人嘴贱,你多担待。” ??秦望舒强忍着拔刀杀人的冲动,就见程三五回头问道:“你们两个真不来?” ??“人家阿芙姑娘就是要请你一个人,我就不去打搅了。”苏望廷面露苦笑,他清楚阿芙这是用尽手段来笼络程三五,自己不好强行拦阻。 ??“你呢?”程三五望向长青:“之前听你聊得头头是道,不打算去开开荤?” ??长青当即拒绝:“我明年要赴道举,这段日子不能沾染酒色,何况我就不喜欢那种地方。” ??“那多没劲!”程三五也不强求,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那枣红大马闻声从后院马厩来到,迈着轻快步伐,喷鼻响声似乎有几分调侃意味。 ??“走!去平康坊!”程三五翻身上马,意兴昂扬。 ??(本章完) 第53章 佳肴藏机 第53章佳肴藏机 ??时近黄昏,平康坊中依旧车水马龙,不见行人稍减。长安城虽有宵禁,杜绝行人夜间在坊外行走,但是在坊内却无太大限制。 ??尤其是达官贵人往来甚众的平康坊,负责巡城守夜的金吾卫也不敢冒犯乱闯,因而此间常有歌舞之声通宵不绝,繁华程度远胜他处。 ??平康坊北门东里,正是诸妓聚居之所,从坊墙开始向南三列,连片屋宅、院邸群落,号为“三曲”,其中便数南曲高楼华堂、漆朱点翠,最是惹人注目。 ??就见一条水渠从坊外引入至南曲,经由巧匠开凿成蜿蜒水道,可供扁舟篷船往来。有的宅院甚至拆掉一半院墙,开辟成舞台,一群舞姬伴随鼓乐之声扬袖起舞,帛带飘摇、雪肤生光,此等景象令人心旌摇荡。 ??程三五骑马紧跟着阿芙,放眼望去,路上多得是膏粱子弟、京畿卿贵,仆马豪华、衣冠金玉。也有妍丽妓女出门登车,随恩客到别处过夜。 ??三人来到天香阁门前,翻身下马,眼前深阔宅邸中,有一座三层黛瓦朱楼,从高处垂下多彩纱幔,随风飘曳,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拂来,路过之人无不驻足引颈,想要一窥楼中风光。 ??秦望舒主动将名帖递上,守门小厮过目后入内通报,程三五见状凑近询问:“这里规矩这么大的吗?跟官府衙门似的。” ??阿芙低声回答:“不然呢?你以为这种地方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南曲有几家大宅院,可不光是给达官贵人享乐用的,也是私下洽谈大事的场合。今天我把天香阁包下了,你就放心吧。” ??程三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有小厮从院内出来牵走马匹,另有一名穿着淡绯裙衫的婢女将三人迎入天香阁中。 ??天香阁临水而设,院内溪流九曲、假山如屏、林荫茂密,在关中长安营造出吴山越水的秀丽景色。而且刚刚入内没有几步,平康坊的喧闹声息便再难听见,这并非法术之功,想来只能是宅院营造大家的巧妙布置。 ??行走在幽静院落中,就算是程三五也不敢胡乱叫嚷,远处隐约有流水般的优雅琴声传来。 ??“好一曲‘迎仙客’,绛真姑娘可是给足我们面子。”阿芙分辨出琴曲,抚掌赞扬。 ??绕过一块湖石假山,那三层朱楼便在面前。其中一层并无围墙,四面立柱挑空,宛如凉亭,设屏风、垂纱帐,影影绰绰能看见一道俏丽身影正坐案旁,抚琴奏乐。 ??左右婢女侍立,待得琴声一收,主动上前挑开重重烟紫色纱帐,抚琴女子起身出迎,她穿着一条石榴红齐胸长裙,腰束丝绦,外披鹅黄色薄纱广袖衫,藕色披帛挂在臂弯。 ??这女子杏眼明眸、琼鼻樱唇,薄施粉黛,并没有效仿当今仕女那种浓妆艳抹,无半点媚俗之气。她身姿玲珑、莲步款款,如瀑青丝半披半束,头上缀珠步摇轻轻晃动,幅度不大。仅凭这短短几步路,程三五就判断此女身怀不俗轻功。 ??“芙姐姐说笑了,我的琴艺怎能与您相提并论?”绛真姑娘语气轻柔,明艳动人之余带有几分少女的俏皮,然后望向程三五:“不知这位贵客是……” ??“他叫程三五。”阿芙抢话介绍:“此人才是今夜天香阁的主宾。” ??绛真姑娘两手当胸叠掌平举,微微俯首屈膝,恭敬道:“小女子绛真,祝程郎万福。” ??“哦,你也万福。”程三五呵呵傻笑。 ??绛真看向程三五,眼中似有疑惑,但笑容有礼,不至于冒犯。 ??阿芙见他如此,不由得笑道:“绛真,今天晚上,这家伙就交给你调教了,让他开开眼界。” ??“芙姐姐哪里的话,程郎一表人才,想来是名动江湖的大英雄、大豪杰。能够见到程郎,是小女子的福分。”绛真看人眼光一向极准,这是平康坊南曲妓女的必备功夫,就算是头一回见到的陌生人,也能从他们的衣着言行,判断出具体从事。 ??哪怕客人故意遮掩本来身份,但气质神态却无法改变。绛真阅人无数,纵然是微服前来的某位王爷,她也可以从举手投足的细节中,准确辨明来人身份。 ??这程三五在绛真眼里,就是一位江湖中人,而且看那略显粗旧的箭袖劲装、未加修整的须发,显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出身。再搭配那堪称粗鄙无礼的言辞,哪怕仅是一句,绛真也能断定程三五此人出身卑贱,几乎堪比绿林贼寇之流。 ??察觉到程三五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游移,绛真面不改色,柔笑以对,任凭谁人来看,都会深感此姝教养极佳。 ??然而绛真见惯男子的丑陋作态,即便是初时装作礼数周全,不过多久就会流露出垂涎之色。只是没有几个会像程三五这样,一上来就用赤裸裸的目光扫视自己,仿佛把这里当做是北边循墙一曲那些卑屑妓馆,只要掏出钱来就能立刻脱裤子办事。 ??绛真邀请三人登楼,程三五盯着绛真那笔挺后背,迈步间若隐若现的浮凸曲线,他身子微倾,询问起一旁阿芙:“她管你叫姐姐,难不成你经常光顾这里?” ??“我可是天香阁的常客。”阿芙似笑非笑,丰唇如菱角微勾。 ??“等等,这不对吧?”程三五挠挠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可你是女的呀,你来这里,没那家伙什儿啊。” ??这话一出,不止阿芙,连绛真与秦望舒都是脚步一顿,现场陷入尴尬沉默。 ??“哦,我明白了。”程三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阿芙说道:“原来你喜欢这种调子,真没看出来啊。” ??走在前面的绛真若无其事,迅速恢复如常、继续迈步登阶,跟在后面的秦望舒羞愧难当,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拔刀往程三五背心捅去。 ??阿芙未见怒意,提了提腰间锦囊,然后一巴掌抽在程三五屁股上,笑眯眯地问道:“我带了角先生,你要不要一起来?” ??程三五被抽得浑身鸡皮疙瘩狂冒,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二楼,拨开水晶珠帘,此地陈设精巧之余又不会过于繁冗。三张檀木坐榻并无雕饰,铺着锦褥绣枕。坐榻之后亦垂纱帐,传出阵阵丝竹乐声,想来是阁中乐师。榻上几案摆着产自江南越州的秘色瓷器皿,碧青堪拟柳翠,晶莹润泽有如湖水,将江南烟雨的一抹韵味带来此间。 ??与一楼无墙无门不同,二楼门扇层折,打开那雕花朱漆门扇后,可以望见天香阁之外的景象。如今天色已暗,平康坊中各处灯火通明,让人窥见长安最繁华的方寸天地。 ??程三五未曾踏足江南,但也能感受到此间主人要将这里营造出迥异于长安的意境氛围。 ??婢女们将安置厅室中央的一尊错金博山炉挪开,清幽兰芳飘荡,久处此间衣袂留香、飘飘欲仙,不负“天香”之名。 ??众人相继落座,绛真与程三五各自单独一榻,阿芙坐下之后,轻拍坐榻锦褥,朝一旁侍立的秦望舒说道:“今日就是来散心的,都各自解兵落座吧。” ??秦望舒脸上难抑喜悦之情,当即解下佩刀,与阿芙同榻而坐,朝着对面的程三五露出得意之色。程三五一幅不明所以,只是乖乖将佩刀解下。 ??就见绛真轻轻击掌,当即就有婢女鱼贯而至,手捧酒食,端上各人身旁几案。 ??这些酒食分量都不甚大,首先是一碟嫩白笋条,程三五看得满脸迷糊,绛真微笑说道:“这道菜叫‘秋风思吴中’,几位不妨先开开胃。” ??程三五拿起象牙箸,夹着一根“笋条”吃下,先是感觉口感清脆,随即发现内里有鲜嫩肉馅,与那稍显寡淡的“笋条”搭配起来,顿时甘甜可口,似有汤汁化开。 ??尽管这一碟菜就够程三五几口,但他还是被勾起食欲,连连下筷,眨眼间扫荡一空。 ??“这是将菰菜内里掏空,填入的莫非是鲈鱼肉?”阿芙品尝几口后问道。 ??“不愧是芙姐姐。”绛真微微颔首:“菰菜鲈鱼在吴中一带,历来有‘金羹玉脍’的美誉。这两样都是重阳节的时令风物,正巧昨日快马送来,我就顺便做成这道‘秋风思吴中’了。” ??“鲈鱼出水即死,想要运来长安极不容易。”阿芙夹着一根菰菜打量着说。 ??绛真含笑躬身:“这也算是美中不足吧。我见鲈鱼不够鲜活,因此没有按照古谱制作菰菜羮、鲈鱼脍,而是将鲈鱼拆骨分肉、切碎油封,填入菰菜后,用雉鸡汤滚熟,可以保全几分风味。” ??“吴越毕竟与长安风物不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阿芙望向绛真,展眉一笑:“你有心了,多谢。” ??“芙姐姐是吴越风物大家,能得这一声谢,绛真倍感荣幸。” ??程三五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如果他没猜错,阿芙应该曾在江南吴越之地逗留了一段岁月。阿芙说是请自己来天香阁,可此地从器物布置到饮食用度,基本都是按照江南吴越风格来办,绛真分明是为了讨好阿芙。 ??而与阿芙同榻的秦望舒手指微动,试图默默记下这道菜肴的制作方法,可当她听完之后便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绛真向婢女们眼神示意,第二道菜端上几案,那是一碟酱红油亮的烤鹅肉,搁在紫苏叶上,叠成宝塔状。 ??与此同时婢女捧壶斟酒,无色琉璃杯中,是赤红如血的酒水,还放入一小块冰。 ??程三五看见肉就兴奋,没等绛真开口便立刻下筷。就感觉一股酸甜微辛随着油脂在嘴里炸开,那烤鹅肉入口即化,程三五还没尝明白就吞下去了。片刻后一股火热从胸腹升起,感觉喉咙微微发干。 ??阿芙与秦望舒品尝过后,也是各自露出赞许表情。绛真介绍说:“这一道叫做‘旧羽觅冰消’,乃是用捣炙法烹制肥鹅,将瓜菹、葱姜、橘皮、蜀椒磨成细屑,与好醋、蛋清调匀,涂抹鹅身,再用猛火炙烤,待得油脂渗出便可。这道菜辛辣燥热,搭配一杯‘昆仑觞’正好。” ??绛真还没说完,程三五已经把自己那碟烤鹅吃完,连那冰镇葡萄酒都喝了三四杯,一旁婢女只得连连斟酒。 ??“不错,往事合该冰消,想太多俱是无益。”阿芙晃动着琉璃杯,若有所思,随即仰头喝下如血酒浆,雪靥浮现一抹红晕。 ??“对了,这‘昆仑觞’又有什么讲究?”程三五算是明白了,这地方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的,就是让文人雅士来过瘾的。 ??绛真微笑答道:“传说数百年前,北朝有道人以瓠匏为舟楫,逆黄河而上,直至昆仑河源之地。后来道人绝迹无踪,唯有瓠匏顺流复返,其中盛满河源之水,静置一夜后,清水转赤,用于酿酒,芬芳甘冽,号称世间绝味,因此被称为‘昆仑觞’。” ??“这……”程三五看了看其他人,有些发懵:“这算神话传说吧?几百年前的酒水还能喝吗?” ??绛真掩嘴浅笑,阿芙皱眉道:“哪有人会在这里较真的?真是败兴!” ??程三五也不好反驳,绛真则命第三道菜端上桌,那是用白瓷盅盛纳的肉丝粥糜。 ??“此乃‘相忘入江湖’,将鲜鲫切成细丝,以葱姜、胡芹调味,最后与粳米熬煮成粥糜,算是这三道菜中最容易做的。”绛真言道。 ??“好个‘相忘入江湖’。”阿芙用玉勺轻轻拨弄粥糜,味道鲜美,鱼肉细得几乎与粥糜融为一体、难分彼此,好似鱼入江湖。 ??第一道菜“秋风思吴中”,暗示阿芙久居吴越,引出她故旧思绪。第二道菜“旧羽觅冰消”,却是让阿芙莫要挂怀往事,任其如大河东逝,不过昆仑一觞。最后上的“相忘入江湖”,便是绛真祝愿阿芙能够不受牵羁,从此自由解脱。 ??程三五几口就把瓷盅里的粥糜喝完,舔了舔嘴巴,感觉肚子依旧空空。 ??“如何?”阿芙一手撑着下巴,问道:“绛真姑娘如此蕙质兰心,还有这佳肴美味,放眼长安也是极罕见的。不算我亏待你了吧?” ??(本章完) 第54章 幔卷荷香 第54章幔卷荷香 ??程三五环顾四周,手按膝盖晃了晃身子,很是勉强地说道:“这天香阁好是好,人也漂亮、曲也好听,就是这菜啊……” ??见程三五欲言又止,绛真问道:“莫非是不合程郎口味?” ??“口味啥的,我不太在意。”程三五苦笑说:“可我感觉就像啥都没吃。” ??“绛真姑娘不惜耗费重金采买、费尽心思烹调的人间绝味,你却嫌弃分量不足。”阿芙很是无奈:“你这人注定享受不了好东西。” ??程三五也不恼怒,笑着回应:“我这种跑江湖的粗人,那肯定是不懂享受啊。” ??绛真见状连忙言道:“芙姐姐莫要迁恼,天香阁早有准备,一定让程郎尽兴而归。” ??言毕抚掌示意,又有婢女端着各色菜肴来到,与先前做工精致、讲究繁多不同,这回分量扎实,有用栗枣捣碎成泥的蒸糕,也有下葱白盐豉炖煮的獐鹿肉,还有用薄糖浸泡后投入咸蓼汤熬煮的腌蜜蟹,以及加入牛羊骨髓的油润烤饼。 ??绛真显然是命人提前备好,秦望舒默默旁观,她暗自计算,即便是这些分量更为充足的菜肴,也堪比公侯府邸宴请贵客的层次,远不是平民百姓能够享用的。 ??程三五可不管这些,他迫不及待大快朵颐,一通狼吞虎咽起来,杯盘器皿弄出阵阵声响,将腮帮子撑得满满当当。 ??天香阁中那些婢女,即便身份低微,只做些端菜斟酒的小事,可她们过去伺候的都是言行讲究的达官贵人,早已养出极高眼界。 ??这些客人来到天香阁,就算无缘与绛真姑娘一亲芳泽,宴席上觥筹交错、偶有失仪,那也算风雅不羁。哪里会有程三五这种只顾埋头吃喝之辈?鄙陋不堪,真把这里当成招待苦力苍头的乡店野肆了? ??“程三五,这里可是平康坊天香阁,怎会有人来此就为了饱餐一顿的?”阿芙身旁几案上也多了一碗糖酪浇樱桃,她浅尝几口,便不再动勺。 ??程三五动作一顿,大口吞咽满嘴食物,愣了片晌,眼珠左右扫视,有些呆傻地问道:“现在就办事吗?这么急?” ??此言一出,除了秦望舒面含愠怒,其他人都被逗笑了。绛真掩嘴含声不发,阿芙则是放声大笑。 ??程三五不明所以,阿芙笑了一轮后起身对绛真道:“我要更衣!” ??绛真起身离座相送,阿芙登上三楼,秦望舒带上刀紧跟随侍。当二人离开后,绛真望向酒食已足的程三五,称赞道:“程郎腹容甚大,数人分量的菜肴,都被您一扫而空了。” ??程三五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巾擦嘴,没有半点羞耻之意,笑道:“习武之人饭量大,这一点也不奇怪,我还不算大呢!当年有一个流窜到西域的突勒高手,一顿饭要吃一头羊,外加十几斤胡饼。饭量多大,力气就有多大,那位突勒高手站定抬臂就能拦住狂奔疾驰的烈马,一个人牵住缰绳,可以把几十头驼马拽倒。” ??绛真露出一丝惊讶表情,好奇询问道:“那不知这位突勒高手与程郎相比,谁的武艺更胜一筹?” ??程三五瞧了绛真一眼,略带遗憾地笑道:“可惜了,我刚到西域没多久,就听说这人死了,无缘跟他交手切磋。” ??绛真移步到自己坐榻边上,像是俯身取物,同时又问:“这么厉害的人物,只怕朝廷官兵一时间也拿不下吧?绛真不才,也见识过高人剑艺,对武林豪士颇为钦佩呢。” ??“嘿,那家伙不是比武决斗时被杀的。”程三五笑了一声:“谁叫他饭量大?仇家直接在烤羊里下毒,第二天人们就看到一具七窍流血、腐烂发臭的尸体了。” ??绛真闻言动作一顿,此刻她手里正好捧着一个精美错金漆盒,脸上虽无异样神色,但还是一下子怔在原地。 ??“我也是嘴贱,说这些干嘛?”程三五自责地一拍脑门,然后朝绛真抱拳致歉:“绛真姑娘见谅,我这人嘴上没把门的。要是冒犯了姑娘,你就把我当做路边一块石头就好。实在忍不了便骂两句出出气。” ??“程郎过去行走西域,所见所闻,又岂是我这一介弱女子能相提并论的?”绛真轻挪莲步,身姿卓越,笑靥妩媚。 ??就见她示意婢女将几案上的杯盘琐碎撤走,把手中精美漆盒轻轻放下。 ??“这是什么?”程三五没有多看那漆盒,目光反而都集中在那绛真姑娘身上。 ??安置在厅室四角的水晶宫灯散发着柔和光芒,程三五此刻才发现,绛真身材傲人,先前全靠着外面那件宽松的广袖披衫作掩饰。贴身的石榴红齐胸长裙虽然不露沟壑,但也仅是将将兜住沃雪。难怪绛真的步伐总是那般轻缓细腻,要是动作稍大,恐怕便遮不住雪里红梅、春色绽现。 ??绛真十分清楚地感受到男子目光,她故意装出有所察觉却不敢明言的模样,脸上浮现一抹羞红,尾指轻翘着打开漆盒,现出内中一个形似荷叶的碧绿酒盏。 ??“此乃仙家酒器,名曰‘幔卷荷’。”绛真小心端出那碧绿酒盏,放在案上,抚掌轻拍,婢女捧来一个高颈长流酒壶。 ??绛真接过酒壶,眼神微扫示意,让众婢女退下,然后亲自给程三五斟酒,清澈如水的烈酒倒入那幔卷荷中,酒香、荷香一时齐发,让程三五连连抬眉,食指大动。 ??绛真放下酒壶,捧起酒盏抵到程三五面前,眉眼勾人、口吐兰麝:“这幔卷荷盛酒之时,会散发荷叶芬芳,可使人千杯不醉。程郎乃世间伟男子,当满饮此盏。” ??劝酒场合程三五经历多了,在西域帮着老苏干活,也不全然是拔刀厮杀,谈生意时也免不得要彼此敬酒。老苏要留着脑子想事,多数时候就是程三五出面挡酒,反正他就没见过比自己更能喝的。 ??不过这一回程三五还真就是有了几分醉意,倒不是因为酒,而是眼前美人。绛真身上散发的兰毓芬芳,似乎还要胜过酒香荷香。 ??程三五接过酒盏,不知有意无意,正好摸到绛真那细腻滑嫩的手指,他心头一荡,长臂伸出,直接搂住绛真细腰,她只发出一声惊呼,已被程三五揽至身前。 ??仰头饮尽杯中酒,程三五气血如沸,同时不住上下其手,感受着绛真那玲珑有致的身躯。 ??“程郎感觉如何?”绛真眼波流转,并未抗拒对方动作,密切留意着程三五的变化,同时又给他斟满一杯。 ??“香,真香啊。”程三五再次迅速饮尽烈酒,脸面直接凑近绛真肩颈锁骨,来回摩挲轻嗅。 ??绛真坦然承受,此等状况她早已习惯,程三五这种举动也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心里有些失望。 ??这个被芙姐姐看中的男人,一如千千万万寻常男人。自己稍露媚态,他便会乖乖上钩,比逗弄猫狗还容易。 ??“小女子不解,程郎是在说酒香还是荷香?”绛真依旧不忘给幔卷荷斟满烈酒。 ??“你香。”程三五回头饮酒,随后直勾勾地看着绛真:“你是真的香,我都恨不得吃了你。” ??热烘烘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绛真打算按照原本设想,表现出欲拒还迎的娇弱之态,这么做反而能更加激起男子征服欲望。此乃风月场上的高明本事,过去不曾有男子能够抵抗此等诱惑。 ??但是绛真莫名感受到一股无可言状的大恐怖从程三五身上漫溢而出,觑见对方眼眸中似有黑翳扩张,她不由心头一紧,手腕松软,酒壶掉落在地。 ??哐当声响,程三五虎躯一震,扭头望去,绛真赶紧脱出他的臂弯,强压内心恐惧,连忙后退数步。 ??程三五则是用力摇晃脑袋,好像是酒醉一般,本能扔开幔卷荷,抬手按压着青筋暴突的太阳穴。 ??绛真退到楼梯边上,正好见到秦望舒朝自己点头示意,她便赶紧上前搀扶着程三五,轻声细语道:“程郎醉了,且随我去歇息,如何?”看书溂 ??“嗯。”程三五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别看程三五魁梧健壮、身材高大,但绛真暗运内劲,照样能够扶着他登上台阶。 ??天香阁的三楼灯光昏暗,穿过重重纱幔,就见一张宽大床榻上,阿芙斜倚绣枕,她脱去先前那英气男装,解髻散发、裸呈玉足,手腕脚踝带上几圈环铃,肩头腰间数条细金链子缀着璎珞垂下摇晃,全身唯一的布料,就只有一张殷红面纱,宛如妖冶舞姬。 ??见得如此诱人景致,原本昏沉的程三五似乎来了几分精神。阿芙双腿一扫,整个人好像滑下床榻一般。她起身踮足迈步,手腕脚踝间铃声清脆。 ??“今晚我们两个一起陪你,如何?”阿芙贴至身前,红唇靠在程三五耳边吐出温热香息,面纱撩拨脸颊鬓间。 ??“我……”程三五一时茫然,阿芙不由分说,拽着衣领便将他带到床榻上,一把按倒。 ??程三五四肢乏力、头脑昏沉,根本反抗不了,他看着阿芙跨坐到自己身上,凑近面前的一对碧瞳,光芒泛动。 ??“等、等一下。”程三五强提清明思绪,挣扎着说:“你是这个,没得说。” ??程三五挑起大拇指,阿芙沉默不语,见他随后苦笑着说:“可我看到你,真的是……提不起劲啊。” ??明明气氛已至浓烈,但程三五这一句话彻底打破局面。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的秦望舒与绛真俱是目瞪口呆,阿芙沉默良久,随即一声脆响,她狠狠给了程三五一记耳光,力量之强,气劲吹动四周一圈纱帐。 ??程三五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直接昏厥过去。阿芙似有不忿,反手又是一记,这下程三五左右脸颊都红肿起来。 ??“我算是服了。”阿芙起身埋怨,以手扶额。 ??秦望舒赶紧给阿芙披上袍衫,她扭头对绛真说:“趁他昏迷,立刻动手。” ??绛真点头,从角落处提来一个妆奁木匣来到床榻旁,不过从中取出的并非梳妆粉黛,而是一把牛毫般的纤细金针,末端缀连红丝。阿芙重新坐到程三五身旁,与秦望舒一同将他身上衣物迅速剥光,露出强健丰隆的雄迈体魄。 ??但三名女子都没有半点多余念头,对待程三五就像屠夫面对待宰的牲畜,一根根细长金针旋搅着刺入程三五各处要穴。红丝绷直,另一头连着妆奁木匣,架起一面不能映照面容的铜镜,镜中开始浮现如烟气般的光影。 ??“如何?”阿芙按着程三五手腕脉门,认真询问道。 ??“果然和先前预料那样,内息气机渐渐紊乱。”绛真回答说。 ??阿芙眉头微皱:“那些饮下幔卷荷所盛酒水之人,也是这种情形吗?” ??前段日子,阿芙从拱辰卫昭阳君那里得到幔卷荷,当时便怀疑此物有异,便交给绛真检视。 ??绛真表面上是精通琴艺烹调的天香阁花魁,暗地里却是阿芙秘密培植的得力下属,深谙针药岐黄之学。她发现这玉酒盏中藏有一种罕见毒物,并非涂抹杯中,而是用极巧妙的手法融入酒器材质,只能靠酒气催发才能使得毒素渗出。 ??绛真通过一些手段,暗中把幔卷荷盛纳的酒水喂给几个习武之人,这些倒霉鬼片刻之后便内息紊乱,心智陷入癫狂。 ??“他们虽然癫狂,但我详察过后,发现不是单纯心智失常。”绛真言道:“这毒酒会激起本性……那几个试毒之人都是男子,饮酒后欲念大增。我让人牵了几头母羊,他们照样饥不择食,大奋筋力,直到气血枯竭也不愿停下来。” ??秦望舒闻听此言,眉头紧皱,尽量不去看被剥光衣物的程三五。 ??“激起本性。”阿芙心下了然,昭阳君送自己幔卷荷,或许便是打算激起她压制多年的嗜血欲望。一旦阿芙忍不住四处为害,事态闹大,拱辰卫也保不住她。 ??“只是我不明白。”绛真看着梳妆镜中变化光影:“程三五连饮三杯,能够撑持下来已然不易,只是他为何……” ??绛真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此次天香阁之会的“主宾”的确是程三五,这场宴席从头到尾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引诱他喝下毒酒,试探其内在本性。 ??奇怪之处在于,程三五并没有预料之中狂性大发,被扇晕之前,还能说出那种混账话来,使得众人白费功夫,也难怪阿芙会气恼。 ??(本章完) 第55章 玄脉真藏 第55章玄脉真藏 ??“或许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在于此。” ??阿芙看着程三五深眠不醒、鼾声微起的憨傻模样,一时忍俊不禁。然而光是这几句话的功夫,程三五脸颊上的红肿掌印便已消去大半,这等自愈之能,哪怕是阿芙也深感不凡。 ??“但是我方才察觉,程三五身上的确起了不同寻常的变化,极为恐怖又难以言喻。而程三五好像也在极力压制着那种变化。”绛真见阿芙看来,她眉头微皱道:“他说……想要吃了我。” ??阿芙肯定不会把这话当成是男女调情之语,考虑到幔卷荷中所藏毒物,保不齐在程三五身上所激发的本性,正是贪食之欲。 ??“芙姐姐,程三五的食量一向如此吗?”绛真问道。 ??阿芙点头说:“很大,哪怕是与其他武者比较,也是食量惊人。” ??其实习武之人的饭量并非随着武艺提升而不断变大,否则那些顶尖高手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事,光是吃饭就够了。 ??伴随武学境界的提升,一身脏腑经脉、筋骨皮肉也会逐渐发生变化,所谓洗髓伐毛、易筋换骨,不外如是,三教之中也都有各自细致讲究。 ??而显露在外的表征,或是白发返黑、齿落更生,或是回春驻容、筋力不衰。就算做不到道门高人那般辟谷不食,也能将五谷荤素中的营养精元尽数消化,哪怕与常人食量相近,也能摄取更多。 ??甚至对于一些修炼至罡气外发的高手来说,能够补益身中气血精元的灵丹妙药、蛇胆参芝,或许更加实用。而程三五这种饭量惊人的习惯,更像是全凭蛮力搏杀的莽夫,不仅大大浪费,光是消化食物,对腑脏也是一大负担,暗藏隐患。 ??“不对。”阿芙回忆过往细节,察觉异样:“程三五食量虽大,却是进多出少。” ??绛真盯着妆奁铜镜,手指小心翼翼按在一条红丝上,如同抚琴般微微一拨,振动另一端的牛毫金针。 ??“他的足阳明胃经气机极盛。”绛真察觉异常,眸光闪烁:“常人要两三个时辰才能消化的食物,他现在这样,只怕两刻间就能尽数摄取。” ??阿芙虽然不如绛真那般精通岐黄医理,但也听出问题所在:“你不是说他内息已乱么?为何阳明经中气机还能流转如常?” ??“他、他……”绛真缓缓抬起眼来,惊骇非常地说道:“他体内有两套经脉。” ??…… ??“唉,这么小就沦为娼妓。” ??平康坊循墙一曲中,一间布置平平、比民居好不到哪里去的妓馆客房中,穷儒一如既往穿着久受浆洗的窄袖袍衫,不过他这回没有戴上那老人傩面,而是露出一张剑眉星目、髭须齐整的温厚面容。 ??穷儒坐在床榻边,看着身旁一名眼角带有泪痣的瘦弱少女,她此刻正陷入噩梦、眉头微蹙,身子不适蜷缩。穷儒抬手按住少女腕间神门穴,柔和绵长的真气顺指度入,使得她心神安稳、梦魇消退,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骨相才十三岁,经络腑脏的气象却是十七八岁的状况。病灶暗藏,只怕不出三年,她就要因早衰之症而亡。”少女眉头舒展,似乎陷入甜美梦乡,却轮到穷儒面露忧色。 ??“平康坊三曲之地,最是折磨人。”说这话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鸢:“而且别说三年,这姑娘要是钱挣得少了,立刻便要被鸨母打骂。若是不幸怀上,光是流掉孩子,很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 ??同在客房之中的,不止穷儒和木鸢,还有一名麻袍道人,手里握着一个陶土小人,好似孩童玩偶。不过这陶土小人表面画满人身经络穴窍,细致入微,此刻还有丝丝光毫在陶土小人身上流转。 ??“我只是……不忍心。”穷儒叹气说。 ??“是是是,你闻夫子有济世拯民的大胸怀,行了吧?”木鸢的声音难分雄雌,却饱含嘲弄之意:“平康坊又不是只有三曲之地,是你非要来这娼寮妓馆。我之前还以为你准备学那些登科进士,到南曲风流之地狎妓取乐。” ??被唤做闻夫子的穷儒苦笑着一掸旧衣袍:“就我这副模样,去南曲那些大宅子?只怕会被人乱棍打出吧。” ??“你还用愁没衣服穿?”木鸢冷哼一声:“当年你在长安主持皇极天光阵,可是黼衣黻裳、峨冠博带,那模样让大夏太祖见了,恨不得把你当场扣下,去给他当丞相。” ??“那可是礼服,来这种地方怎能穿戴那种衣冠?”闻夫子摆手道。 ??“那你别来这里啊!”木鸢当即反驳,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原地蹦了两蹦。 ??闻夫子下巴微抬,示意那麻袍道人:“洪崖之前不是说了嘛?想要探清程三五的经络气象,不能距离太远。中南二曲去不得,只能来这一曲了。你刚才是没看见,那鸨母见得我们两人,都是满脸嫌弃,只把这个体弱的小姑娘推给我们。” ??“这不是废话吗?”木鸢背后之人定然性情急躁:“你们两个糟老头子,穿得穷酸破烂,任谁也不喜欢你们!” ??“我乃修道之人,雕琢华饰,理应屏除,复归朴素。”麻袍道人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陶土小人。 ??木鸢话不留情:“这话你去跟集贤院、玄都观那些衣朱服紫的仙师去说,他们出入乘辇、高踞法座,王公贵族争相顶礼供奉,一个个穿金戴玉的。还有十几年前两位公主入道授箓,那盟誓法信堆积如山,给她们俩修造的宫观耗费百万钱,这叫复归朴素?” ??麻袍道人没有答话,神色也不见丝毫变化。闻夫子笑道:“洪崖乃方外高真,不事君王,两朝数帝几多封赏,他一概无视,你跟他说这些不是白说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贱?”木鸢气呼呼地骂道。 ??闻夫子对木鸢的责备视作寻常,望向麻袍道人:“洪崖,你能不能给我三枚五芽聚真丹?” ??洪崖目光不移,仍是牢牢盯着陶土小人,只是淡淡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救这个小姑娘。”闻夫子回答说。 ??“这世上泥足深陷者多矣,你救不来。”洪崖语气冷淡。 ??“见到一个救一个嘛,而且你之前去南海诃陵国采药,我不也把六合矩借给你了吗?”闻夫子语气赖皮,不大像百多年前备受天下士人崇敬仰望的一代儒宗,倒十足像街头巷尾讨价还价的市井小民。 ??“丹药可以给你,但你打算怎么救?”洪崖言道:“常人服食五芽聚真丹,是为筑成道基,与她眼下境况不合。” ??“我打算收她做徒弟。”闻夫子此言一出,屋中霎时寂静,连洪崖也不禁微微侧目。 ??“我没听错吧?”木鸢抖了抖翅膀:“堂堂闻夫子,开创洪范学府的东海圣人,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要收徒弟了?还是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瘦小病弱的妓女?” ??“什么圣人不圣人,如今的我就是一介穷儒,世人不识。”闻夫子摇摇头,望向床上那泪痣少女:“道门论机,佛门说缘,权且当做是机缘巧合吧。我不敢妄称能救天下苍生,但好歹先救眼前之人。” ??“你这份机缘太重了,她命数薄,受不起。”洪崖将目光重新移到陶土小人上。 ??“就算不提命数,三枚五芽易脉丹,还有你闻夫子从方才起就没有停过的度气拓脉,这机缘放眼天下就没有几人消受过!”木鸢言道。 ??闻夫子手指一直按在少女腕间,真气绵绵不绝度入体内,为她梳理一身百脉。这位沉沦卑屑娼寮的年少妓女根本不清楚,她此刻经历的事情,足以让世间儒生惊叹若狂,令天下武者绝顶艳羡。 ??“前些年觉得无所谓,如今程三五来到长安,眼看形势变化,我也要做些准备。”闻夫子平静言道:“倘若来日饕餮苏醒,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该拼命了。万一不测,也要给拂世锋留下后人吧?” ??“天下儒生士子海了去了,你就非要收她当弟子?”木鸢不解:“你刚进门就把她点晕了,都没仔细考察过心性品行,会不会太仓促了?” ??“因有教,而无类。”闻夫子只答了这么一句,没再多说。 ??话声刚落,闻夫子抬手接住洪崖扔来的白瓷瓶,听他说道:“三枚五芽聚真丹,不要即刻服用。拓脉完成后,让她把腑脏气血养足再说。” ??“多谢。”闻夫子收好丹药,手上仍然按着少女腕间,嘴上问道:“程三五状况如何?” ??洪崖头也不回地说:“玄脉已启,暂时代替原有的正奇经脉。” ??“没想到玄脉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起来。”闻夫子沉吟低语。 ??“我就说内侍省那些家伙不可信!”木鸢蹦跶几下:“那几个小娘皮以美色诱惑,程三五被她们耍得团团转。这回是用毒,下一回手段只怕更加阴狠难测!” ??“你觉得程三五是被她们戏耍?”闻夫子捻须道:“我看不见得。虽说是恶土栽树,却未必不能结出琅玕玉实。当年在太一龙池将饕餮塑成人身,洪崖提议另拓一套经脉,万一原本经络气机错乱,也有备用应对。如今不就派上用场了?” ??木鸢问道:“洪崖,你这套该不会是学我的吧?我但凡新造的机关都要额外一套备用。” ??洪崖没有心思跟两人闲扯,直言道:“玄脉并非今日首次发动。” ??闻夫子微微眯眼:“是与安屈提一战时发动过?” ??“不是。”洪崖言辞确凿:“虽然痕迹几近于无,但还是能感应到一丝刀锋锐芒。” ??“安屈提是被程三五用拳头打死的,而且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借用了饕餮邪力。”闻夫子很快做出判断:“看来程三五是单凭自己触及玄脉。” ??“就那个莽夫?”木鸢不大相信。 ??“愚顽绝智慧,瞽盲黜聪明。”洪崖提醒说:“你我应该庆幸,程三五选择自甘堕落。他上一次动用智慧,是河阳血案。” ??“独力格杀百余人不算本事,厉害在于孙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竟无一人能逃出求救,一夜之间全被杀了。”闻夫子言道:“而且相信我,程三五那回还不算怎么动脑子。” ??“程三五若能把握玄脉,或可另成一格。”洪崖认真说:“两套经络如阴阳纠缠、矛盾一体,这才是对付饕餮的办法。”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饕餮去跟饕餮拼命。”木鸢啧啧称奇:“也亏你们能够想出这等歹毒手段。” ??…… ??一片空荡荡的荒野上,黑翳如烟气飘荡,弥漫天地之间,自远处偶尔传来怪异啸声,宛如空林夜鬼,让人不寒而栗。 ??程三五自恍惚间清醒过来,低头看向双手,缓缓握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似乎感应到程三五的存在,漫天飘荡的黑翳蓦然流转起来,落地汇聚,凝成一道道怪异人形,它们浑身青黑长毛,头顶生有一对类羊粗角,或盘卷或尖长,下身羊蹄粗健有力,双臂似人却生有利爪。 ??当这些怪异人形朝着程三五扭头转身,便露出一张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表情各异,或是怒目愤恨、或是惊怖恐惧,似乎都被定格在生命中的某一刻,不再变动。 ??这些羊角怪人身上衣物破碎不全,但约略能看出有人身穿平民布衣、有人披挂甲胄,只是形制与当今大夏迥异非常,仿佛是久远前的人物,在这片荒野徘徊了不止几许岁月。 ??程三五神色宁淡至极,没有平常那种冲动莽撞之态。一众羊角怪人看到程三五,好像一点火花掉入油锅般,立刻引得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厉声吼叫。 ??布满青黑长毛的胸腹一阵诡异蠕动,裂开一张张血盆大口,身体四肢不自然地扭动起来,似乎迫不及待要吞噬一切,以满足腹中饥饿。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先是一阵细碎絮语,随即话声渐多、渐密,转眼化为成百上千道齐声叫嚷,如潮声浪迎面逼来。 ??嗅着风中腥臭,程三五缓缓抬手拔刀,一道光芒绽放在荒野之中,如旭日东升,不可逼视。 ??(本章完) 第56章 本为一体 第56章本为一体 ??刀出生光,群饕侧目,胸腹大口微微合拢,不敢张牙舞爪,然而荒原深处传来一声震天巨吼,摧散惧意,群饕纷纷朝着程三五飞奔而来。 ??健壮羊蹄尤其擅长奔跃,好似轻功极佳的高手,身形纵跃起伏,化作道道黑影,常人肉眼难及,放眼中原武林也是一流高手。冲锋在最前的几头饕兽口角流涎,发出非人怪叫。 ??程三五身形微微伏低,眼见饕兽扑来,刀锋逆势上扫,将其胸腹头颈一刀劈成两截,随即左劈右斩,分别击杀另外两头饕兽,三刀几乎同时发出,刀光残痕连成一片。 ??饕兽被斩杀之后,刀痕创口处散出如烟气的黑翳,但不等其形体溃散,其他饕兽便如潮水袭来,踏碎前者尸体。 ??程三五双手握刀,刀锋之上有数寸罡气,凝成刀芒,凡有饕兽意图近身,若非遭拦腰斩断,便是被削断爪蹄。 ??片刻间,程三五周围已经垒成饕兽尸堆,黑翳如热气蒸腾而起,正当他抬脚踏上尸堆,试图居高临下,已经死去的饕兽却有了异样动静,十几条毛臂利爪好似猎人放置山中的捕兽铁夹,猛然钳住程三五双足。 ??身法受制同时,另有数十头饕兽从四面八方狼奔豕突而来,程三五眸光掠过,手中横刀如水银流转不定,化为一柄长剑,转瞬舞动翻飞、剑光如织,好似挥毫泼墨,绘成一幅锦绣山河。 ??一通绵密剑招,围攻饕兽身首分离、肢体散碎,就连钳锁双腿的毛臂利爪也尽数断折。程三五轻巧跃出尸堆,长剑一荡,黑翳避走。 ??若有熟知关中武学门派之人在旁,定然能看出程三五方才施展的,正是蓝田绘云楼所传的丹青剑艺。 ??而且不止招式有变,此刻程三五周身气质也大异过往,不再是行走大漠的粗犷武者,而是对敌如绘画的超逸雅士,一手持剑,一手捻须,山水大观纳入寸眸,如何落笔行招,已是胸有成竹。 ??饕兽先败一阵,不见退缩,数量更不见稍减,源源不绝奔袭而来。不过它们好似察觉到程三五的厉害,青黑长毛之下,竟是长出宛如铜铁一般的甲壳,护住身体四肢大部,如同百千铁甲步卒,以杂乱阵型朝程三五逼来。 ??但见程三五轻运长剑,一团罡气宛如浓墨凝于剑尖,随即迎着成群饕兽直冲而去,一式“气韵生动发于神”,让他在兽群之中随意穿梭,身法快得无可捉摸,但每次出剑,却是平缓延滞,好像高明画师绘龙点睛一般谨慎,并且都是刺中饕兽甲壳间的缝隙破绽。 ??剑出如墨点晕染纸张,受招饕兽不及嘶吼惨叫,看似不致命轻浅剑痕,却使其形体爆碎,彻底化为一团团黑翳飞散。 ??饕兽虽有折损,但杀性丝毫未损,它们仗着数目众多,也不顾程三五具体方位何在,强行聚拢挤压,不让他有腾挪回避的余地。部分饕兽干脆踩着同类的肩膀脑袋,呈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程三五也不慌乱,轻缓招路一转,“重叠弥纶有骨法”沛然运出,雄虬刚健、鼎立不屈的剑罡,直接扫出一条坦途。 ??剑罡过处,饕兽形体被扫成齑粉,还原黑翳飘散天地,好似丹青大家挥毫洒出的墨点。 ??行招入妙,程三五反倒不急着抽身而退,“应物象形成山水”挥洒自如,罡气随剑锋划过,化作一幅山水图景,堪比实物,这回不是饕兽围困程三五,而是它们反倒被大片墨染山水分割开来。 ??紧接着便是“随类赋彩得其情”,灰蒙蒙的荒野之中,山水赋彩,大为生动。然而这片山水看似美妙,实则暗藏杀机,忽而大山崩石、忽而川涌洪波,随后聚成滚滚泥流,将受困其中的饕兽一举吞没,纵然铜头铁身,照样被滚岩泥流撞得粉身碎骨。 ??饕兽眼看围攻不成,上百头抱聚成团,融合成一头三丈之高、四足支地的巨大饕兽,试图靠身形力量彻底打倒程三五。 ??却见程三五立于原地,长剑四划,“经之营之造灵台”立成罡气剑围,封天镇地,挡下巨大饕兽猛冲猛撞,并且有绵密剑罡反震而出,割得巨大饕兽遍体鳞伤,仰天惨嚎。 ??胜券在握,程三五剑招再变,“摹影传移遍流行”一出,身化数十、剑影百重,同时杀向巨大饕兽,锐利剑罡刺入各处伤创,穿身剖形,将那巨大饕兽斩成一地碎块,散作黑翳飘荡。 ??程三五屹立荒野,斜提长剑,再无饕兽胆敢上前,若是绘云楼那位祖师王爷得见此景,恐怕也要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居然有人能将绘云楼的“丹青六法”发挥到此等境界。 ??“这就是你新学会的伎俩吗?” ??荒野深处,一道幽邃之声,仿佛穿越太古至今,巨大威压直接将剩余饕兽碾碎,还原成漫天黑翳,唯有程三五立身不动,斜觑远方。 ??“不说话?那就是要厮杀了?”荒野深处传来一阵笑声,大地岩层也为之摇撼震动,此方天地生出无穷恶意,弥漫飘散的黑翳被无形力量摄聚运转,化为毁天灭地的磅礴龙卷,仿佛要将此间万物尽数卷入某张大口之中。 ??就见程三五垂手弃剑,剑化甘露、滴落大地,原本一片灰茫茫的荒野,被迅速扩散的无垢白净所覆盖。 ??刹那间风息尘静,天地皆白、茫茫无尽,唯有程三五一人盘腿而坐、低眉垂目,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尖触地,结降魔印。 ??“哦,佛门之法?看来圣谛昙华也没少出力。”即便是在这片无垢白净世界,幽邃之声依旧回荡不息:“舍却即身成佛的未来成就,截出一点无漏无垢白净种子,作为这假合之身的诸识根本,觉得这能使魔王惧伏……可惜,借来的力量,终究不是你的。” ??此言落定,无垢白净世界无端生出道道裂隙,黑翳再度涌现,不过这回没有化为饕兽,而是变成一名女子。 ??这女子并无阿芙那等魅惑魔性,也不具备绛真的诱人风姿,只是一介荆钗布裙的村姑罢了,肌肤由于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黝黑,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三五哥,坐在这偷闲呢?” ??一听到这个称呼,程三五忍不住抬眸望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腐烂败坏的尸体,被外力砸穿的头颅中还有蛆虫钻出,令人反胃的恶臭充斥嗅觉。 ??“三五哥,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不来救我?”村姑尸体发出质问之声,随之钻进程三五眼中耳中的,是村姑临死前遭受的种种凌辱折磨,还有痛彻心扉的哀嚎惨叫。 ??程三五指尖抽动,降魔大力无以为继,无垢白净世界以极快速度瓦解崩裂,黑翳转瞬充塞寰宇。 ??然而在黑暗之中,还有一片光亮,程三五闷头走近,看到一座张灯结彩的大庄园,内中传出欢声笑语。 ??程三五阴沉着脸,他没有说话,熟门熟路地来到西侧院墙,踩着墙上一处凹陷,轻松翻入庄园。 ??躲过一群端着食盘路过的奴仆,程三五身形几乎彻底融入阴影,他来到庄园内偏僻一角。护院们今晚得闲,因为老爷生辰设宴,他们得了不少赏赐,又不用忙着守夜,于是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划拳赌博。 ??一名护院前去解手,程三五暗中跟随,趁他解开腰带的时候,一拳捣中后背,直接击断脊梁、轰碎心脏。护院倒下后,程三五顺便踢翻旁边木桶、发出声响,其他护院以为同伴醉酒倒地,说说笑笑前来探视,刚看到地上尸体,他们就被忽然出现在身后的程三五迅速格杀。 ??放倒一众护院,程三五来到附近库房,由于家中主人设宴,耗费酒食甚多,时不时要派人来取。 ??一名奴仆抱着酒坛刚刚走出库房,程三五就从房顶落下,直接拧断他的脖子,放任酒坛摔碎,然后抱着奴仆的尸体飞身跃走。 ??当另一名下人被管事派来催促,看到地上破碎酒坛,正要入库房查探时,程三五故技重施,不等那下人回去报信,再次将其脖颈扭断,同样抱起尸体离开。 ??片刻之后,管事带着几名下人亲自前来,发现库房内外不见人影,立刻察觉异状,连忙跑去回禀老爷孙绍仁,告知可能有贼人在庄园出没。 ??今日恰逢孙绍仁寿诞,岂容小贼作祟,他当即命护院搜查,结果管事前去叫人,才发现护院尽数暴毙,这消息立刻引得庄园内一阵惶恐。 ??孙绍仁登时大怒,他绝非胆怯之人,让女眷回后院暂避,亲自提剑前去观察尸体,结果就是这片刻空档,厨房方向传来一阵尖叫,十几名料理酒食的婢仆死在厨灶附近,全是一击毙命的狠辣手段。 ??这下庄园内立刻乱了起来,男人们纷纷取来兵器,孙绍仁还派自己一个儿子前去报官。 ??结果这个儿子带着随从刚一出门,就被黑夜中几根投矛贯穿身躯,全数被钉在地面,临死前还发出惨叫之声。 ??这声音自然引来了孙家大半男丁前去观瞧,结果就在庄园门前地上看到两名下人的尸体,以及四个斗大血字—— ??血债血偿! ??孙绍仁当即怒声斥骂,要贼人现身一战,可半天无人应声。然而庄园中的寂静让他猛然警醒,立刻带着大半男丁赶回设宴正堂,就见此地早已沦为地狱,不堪辨认的碎尸残肢甩得到处都是,鲜血汩汩流淌。 ??孙家男丁目睹这一幕,骇得肝胆俱裂,有人扶墙呕吐、有人瘫软坐倒。孙绍仁听得后院尖叫,知晓贼人朝女眷下手,发了疯般冲去后院,跟随男丁已经少了大半。 ??然而当孙绍仁赶回后院,便见到几名妻妾婢女的扭曲尸体与斑斑血迹,自己近来最宠爱的姬妾正抱着六岁大的女儿缩在屋中墙角瑟瑟发抖。 ??孙绍仁费了好大劲才让那姬妾止住啼哭,结果正堂方向又一次传来慌乱叫声,这回还夹杂兵刃交击的动静,显然是贼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慌乱已到极处的孙绍仁无计可施,只能匆匆将姬妾和女儿塞进一个盛纳被褥的大木箱,然后让紧跟自己的几名男丁从后门离开,自己单独去对付那贼人。 ??当孙绍仁来到正堂时,除了一个怪人撕开了自己小儿子的胸膛,正埋头啃食,再无其他声响,先前滞留在正堂的众人,此刻全都被撕成碎片。 ??那怪人……不,是那妖魔缓缓抬起了头,孙绍仁的心跳仿佛被恐惧所攫,手中兵刃也握不稳了。 ??妖魔没有废话,直接扑了上来,一把抓住孙绍仁持剑手臂,硬生生将其扯断。孙绍仁厉声惨嚎,但他的脖颈随即被妖魔大手抓住,五指扣入,然后向上一提…… ??当那几名男丁提着大木箱逃离庄园还不到半刻间,他们就被后方飞来的事物绊倒腿脚,借着火把光芒低头看去,竟是孙绍仁的头颅,吓得他们尖叫连连。 ??不过紧随而来的破空声,就让他们停止叫嚷,黑夜中飞掷而来刀剑贯穿这几人的胸膛咽喉。 ??当妖魔的身影来到大木箱旁,他拔出尸体上一柄横刀,揭开箱盖,就见内中一对年轻母女蜷缩颤抖。孙绍仁那位美貌姬妾早已哭成泪人,她闻到一股浓烈血腥,抬眼望见那披头散发、面容不清的妖魔,牙关打颤地说:“饶、饶命——” ??妖魔信手一挥,刀锋掠过,美貌头颅滚落地面,血雾喷洒扬空。 ??当血水如雨落下,浇在那六岁女孩脸上身上之时,她当即发出刺耳啼哭,妖魔似有不耐,举刀欲斩之际,哭声却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程三五后退几步,口中活人血肉的异味让他极为不适,立刻跪地呕吐。当他看着自己满手血腥和四周尸体时,一时天旋地转,茫然失措至极。 ??再次唤醒程三五的,是那女孩的啼哭声,他勉力站起身来,就见那女孩抱着无头尸首,嘴里“妈妈、妈妈”地叫着时,巨大的悔恨与罪责几乎淹没了程三五,他就像一头无智野兽,沙哑地叫唤了几声,然后发了疯般狂奔逃离。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幽邃之声再度响起。 ??幻变景物倏然消散,另一个自己出现在程三五面前,他露出得意笑容:“你是我的半身,不是拂世锋的傀儡,这世间都是你我的血食,一切生灵只配用来填充你我的口腹。” ??程三五抬眼望向另一个自己,对方张开双臂,开口问道:“如何?你我一同,便能——” ??话未说尽,程三五信手挥刀,一如往昔,轻松斩下头颅。 ??身首分离,另一个自己渐渐化为黑翳飘散,那颗掉落在地的脑袋仍然挂着笑意,张口问道:“程三五,我很好奇,你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刀掼下,捅碎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程三五坐在黑翳漫天的荒原上,淡然无语。 ??(本章完) 第57章 内外二相 第57章内外二相 ??夜露浓重,刚刚披览完淮南道十三州五十七个县的税赋户籍,陆衍也不禁感到一阵困乏,在一名朱衣婢女的陪同下前往寝室。 ??奇怪的是,这名看着不过二八年华的朱衣婢女甚至没有搀扶陆衍,就是手提灯笼走在前面。换做是长安其他达官显贵,光是在自家内院走一小段路,起码会有四五名婢仆紧跟随侍,唯恐让自家主人有半点劳累。而堂堂陆相,在自家府邸内院却如此清简,外人看到估计都不敢相信。 ??寝室就在面前,朱衣婢女却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拦住陆衍。 ??“怎么?”陆衍抬眼观瞧,昏暗灯光照不出异样。 ??朱衣婢女并指成剑虚扫几下,无形剑气在内院寝室外来回穿梭,似乎斩断了许多条肉眼难察的细丝,转瞬溃散不存。 ??“天罗缠丝手。”朱衣婢女回头说道。她神态清冷,完全不像下人。 ??陆衍皱眉叹气,裹紧了身上大氅:“大半夜的,就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推门进入寝室,屋中无有灯火,朱衣婢女率先走入,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剑气透体而发,所过之处缠丝寸断,若无其事地来到一张几案前,点亮烛火,照出案旁正襟危坐的冯公公。 ??冯公公身披玄黑斗篷,闭目养神,等烛火亮起,他抬眼望向那朱衣婢女,微笑道:“不愧是号称‘贯月奇锋’的女剑仙。近年来江湖有好事之徒,欲编排武林高手名次,邱仙子位列前十。今日一见,盛名不虚。” ??这位邱仙子懒得多言,只是走到一旁默默侍立,就像随时准备上前伺候的寻常婢女。 ??陆衍扯下大氅,也不行礼,坐下问道:“冯公公深夜前来,定有要事。你我就莫要闲聊了,直言来意吧。” ??冯公公敛起笑意,从袖中掏出三张画影图形,正是程三五几人。冯公公展开后问道:“我此来便是想跟陆相聊聊这三人。” ??“聊什么?”陆衍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在冯公公身上。 ??陆衍为官多年,早已须发斑白,皱纹爬上眼角,长久案牍劳形也让他项背微驼,唯有一双锐利眸子光华聚敛,似乎能洞悉世间人心。 ??但对于陆衍来说,世间人心最不值得信任。身在朝堂,受限于现实处境而做出种种违心之举的人,陆衍见得太多。更何况,绝大多数人连坚守本心都做不到,仅仅是触及些许权势,便彻底沉沦、不复振作,这才是人世间的寻常。 ??可不得不承认,在陆衍过往所阅人物当中,冯公公是极少数能把心绪掩藏到极致的,就像一眼望不透的深潭。而同样高深莫测的武学境界,使得此人身上几乎看不到岁月流逝的痕迹,形容外貌比陆衍年轻许多。 ??“就先说这程三五吧。”冯公公问道:“我收到可靠密报,得知此人是当年河阳血案的真凶。” ??“河阳血案已有定论,乃孙绍仁纵子为害,致使乡民作乱,屠灭满门。”陆衍语气平实,就像在复述卷宗文书。 ??冯公公问:“孙氏灭门多年,我问的不是此案起因。而是陆相早已查出程三五是真凶,为何没有下令缉拿?” ??陆衍直言不讳:“我需要有人替我掌控西域局势,十年前人手不足,我不介意放任罪犯逃人前往西域。” ??冯公公深夜前来,显然不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而是自作主张。这种场合并非刑讯查案,陆衍本可以凭着如簧巧舌随便应付过去,但他还是当场坦白。 ??陆衍所言,对于冯公公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算秘密,也不值得花大力气去问罪。只是程三五的情况过于特殊,冯公公不得不细究起来: ??“陆相是否知晓,日前在西域作乱的妖人首脑安屈提,正是被程三五所杀?” ??“送回长安的奏报并未提到。”陆衍淡然道。 ??“陆相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不觉意外?”冯公公侧过脸去,眄视问话,尖细光滑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肤色白皙的脖颈,若非看见喉结,连陆衍都不禁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真如坊间传闻那般是女子之身。 ??“我并非临阵将帅,具体是谁斩杀妖人,我不关心。”陆衍略感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陆相轻飘飘一句话,就将程三五的功劳掩过,是打算把他的罪行也一并忽略吗?”冯公公追问不止,语气却是阴柔婉转。 ??“内侍省如果要捉拿程三五,不用向我报备。”陆衍闭目修养:“冯公公既然来到,说明此人早已在你们密切关注之下,要动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话虽如此,但此人来历不明,又暗藏强悍能为,我不得不亲自请教陆相。”冯公公言道。 ??“在我看来,程三五就算有点能耐,但与那等绿林巨盗、江湖豪寇并无区别。”陆衍手按桌面,指头轻敲:“两个月前,荆州传来奏报,一支顺江而下的船队被当地水贼劫走,随后下游发现了一百多具尸体,虽已查明是江陵大盗百里昌所为,但至今未能将其捉拿归案。这样的凶徒恶类隔三差五就冒出来一个,让地方州县和有司去处置便是,难道还要我们一个个仔细过问吗?” ??陆衍语气略带责备,似乎对冯公公深夜前来不大满意。 ??反观冯公公,一时间也拿不准陆衍的用意,他这番言论,是在淡化程三五的要紧程度,还是真的不在乎此人? ??“既然提到了江陵大盗。”冯公公眼珠一转:“让程三五这样的人去对付穷凶极恶之徒,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陆相锐意革新,但这半年来,新政落实屡屡受阻,尤其是括户禁逃一项,地方豪民奸吏沆瀣一气,暗地里还与绿林贼寇勾结甚深。若是有人凭恃武力打破局面,陆相以为如何?” ??冯公公很清楚,陆衍虽也弄权敛财,但那些身外之物与宏图伟略得以实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冯公公正是摸准了陆衍好恶,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此事,不能以朝廷官府的名义去做。”陆衍正色道:“至于内侍省,虽有奉旨监察之权,但地方州县治事,你们也不宜牵涉太深。” ??冯公公手指轻点苏望廷那张图形,含笑说:“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商社竟能发挥这么大的用处。” ??陆衍何等人物,哪里不懂对方的用意?语气转为平淡:“河北去年大旱,粮价飙升,我有意奏请陛下,在各州扩建常平仓署,由官府带头主持。而且平准均输的类目不局限于谷米粮食,还包括布帛、炭薪、盐铁等关键所需。此法推行,也需各地商贾配合供输。” ??话说到这份上,就不用再多言了。地方上的豪商巨贾若能配合自然最好,要是不配合,明里暗里做手脚,甚至请动武林人士耍小伎俩,那就让程三五这种人去对付。 ??就算闹出人命,明面上还能解释成江湖武人私斗,确保陆相置身事外,不用直面朝野责难。然后再让苏望廷这种有着官府背景的商社势力去接管地方上原有产业,配合新政落实。 ??冯公公很清楚,这些事对于陆衍来说不过是第一步。 ??本朝开国百余年,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积弊丛生。早年大夏开国拓边,仰赖府兵制度,所谓“籍藏卫府、伍散田亩”,为求兵农之势合一不分。 ??可自从数十年前几番渡海远征远戍,将士历战归国,官府却无记录,将士们不得封赏授勋,又无分田,大大动摇国家根基。就算是已有勋官田产的府兵,又苦于兼并攘夺,难以为继。 ??如此种种,使得近年来朝廷下令州县征发兵士愈加困难。豪富人家或以贿赂赎免,或令佃户代名顶替。贫弱者无计可施,要么脱籍逃亡,要么自残求免。 ??更糟糕的是,兵士难征之余,朝廷赋税也渐见不足,而边疆各处又要频频用兵,只能耗费财帛招募兵士。因为府兵凋敝,新募兵士的武器衣甲、粮秣坐骑也要朝廷提供,这又是一笔庞大开销。 ??如此耗费日多、赋税日少,再大的家底也经不起消耗,革除旧弊、推行新政已是刻不容缓。陆衍安坐相位多年,无人能够动摇其地位,正是因为他能够源源不断征得赋税财帑,喂饱大夏这头不知餍足的饕餮。 ??“陆相一心为国,世人皆知。”冯公公旋即又问:“只是裁撤杂佐一事,能否稍缓?” ??“冯公公,是我太好说话了吗?”陆衍目光如炬,似乎比烛火更亮,让人不敢直视。 ??冯公公不避不让,微笑道:“不是全国,只是安西四镇稍缓推行。” ??陆衍沉默片刻,冷笑一声:“冯公公好手段,让别人卖命出力,内侍省却享尽好处。” ??“我们都是为陛下尽忠效力罢了。”冯公公笑容好似娴静妇人。 ??陆衍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许。自己推行新政,少不得要内侍省在皇帝旁侧声援,确保政令不会因为朝堂倾轧而断绝。而相应的,陆衍也要做出一定让步。 ??对于内侍省来说,让陆相为首的一批经世官僚与边镇大将保持平衡,这对上合乎圣心裁运,对下也能从中攫取利益。 ??“最后,就是他了。” ??冯公公按着长青拿着画影图形,朝陆衍面前轻轻推去:“此人来历,还请陆相为我解惑。” ??陆衍盯着长青的面孔良久,脸上看不出表情,言道:“他是我儿子。” ??冯公公闻言流露一丝讶异:“陆相这就承认了?你还未见到本人,就如此笃定?” ??陆衍目光锐利地逼视对方:“冯公公想要的,不正是这个回答么?” ??冯公公默然良久,点头道:“这样也好,就不知陆相打算几时与他相认?” ??陆衍以问代答:“伏藏宫达观子哪天进宫讲道?” ??“我明白了。”冯公公伸手去拿画影图形,却被陆衍突然一掌按住。 ??冯公公手指甫一抬动,周身寒毛倏然倒竖,顿觉杀机临身。他能感应到自己被几十道无形剑气包围,只要有任何敌意举动,剑气立时袭身。那位朱衣婢女仅仅手并剑指,眼皮都不曾抬起,全凭气机感应而动。 ??道门剑术修炼到极处,有一重“不以目视”的境界,不仅仅是出剑行招全凭意念心神,大为节省气力,也包括对敌交锋之时,通过对手散发的精微气机,预判招路走势,从而料敌机先,并且专攻破绽要害,无往不利。 ??冯公公的天罗缠丝手胜在织成罗网、后发制人,可真要跟这位锋芒极盛的女剑仙正面交手,他并无十足胜算。 ??“邱仙子神锋,冯某佩服。”冯公公主动服软,缓缓收回伸出的手,然后望向陆衍:“希望陆相好自为之,有些事,用不着我多说。” ??无形剑气让开空位,冯公公起身戴上斗篷兜帽,形容面貌隐入一片阴影之中,可见这身玄黑斗篷也不是寻常衣物。 ??冯公公深夜来访、单独私会,这件事要是让外人知晓,必定惹来猜忌,位高权重如冯大珰,也要学飞贼夜行。 ??等冯公公离开后,陆衍看着长青图形,难掩疲倦之态,发出无声长叹。 ??朱衣婢女主动上前,拿起纸张端详良久,清冷表情露出一丝柔和:“他长得像师姐,像极了。” ??“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神似。”陆衍语焉不详。 ??“你真要认下他么?”朱衣婢女问道。 ??“不然呢?”陆衍艰难起身:“谁都不希望事情捅上天去。” ??“我想去看看他。”朱衣婢女说。 ??“你见到他,又能说什么呢?”陆衍苦笑着说:“留在伏藏宫不问俗事、清修一世,本来是我给他安排好的人生。这个达观子啊,又在那里自作聪明了。” ??“冯元一盯上他了。”朱衣婢女那张清冷小脸蛋上露出认真严肃的表情来:“我不希望师姐的儿子没有自保之力。” ??“达观子早已传他道法。”陆衍反应过来:“你打算传他剑术?” ??“只要他有此悟性。”朱衣婢女语气倔强,似乎不容陆衍反对。 ??“小心行事,不要暴露。”陆衍看着案上画影图形,又说:“还有,不要试探程三五。” ??(本章完) 第58章 脉象九渊 第58章脉象九渊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格照进屋中,程三五艰难睁开双眼,只觉得原本精力充沛的身子沉重无比,四肢好像灌了铅一般,连起身都费劲。 ??“搞什么鬼?”程三五骂了一句,咬牙提劲,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刺耳噪鸣,搅得他脑壳发胀。 ??“不就喝了几杯酒,怎么就……” ??程三五刚要骂街,扭头便瞧见一具姣好身躯侧躺在旁,仅以轻薄光滑的绸被遮盖,勾勒出起伏曲线。目光上移,看见对方靠在绣枕上,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拢胸遮春,露在绸被外的光洁香肩让人恨不得上前轻吻。 ??而那直勾勾对着自己的碧瞳红唇、动人雪靥,除了阿芙还能是何人? ??“你……”程三五不是未经人事的童男子,但此刻还是有些茫然无措。 ??阿芙手托香腮,细长尾指轻轻勾动唇角,娇嗔一句:“死鬼。” ??“啊?!”程三五大感错愕,他猛然低头,就见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就这样赤条条躺在床榻上。 ??“好哥哥,你快把奴家折腾死了。”阿芙话里尽是挑逗意味。 ??“等等!”程三五强行坐起,只觉得身子里好像有千百利刃来回挫割,如受凌迟之刑,疼得他冷汗直冒,僵着身子又再次躺倒。 ??“搞什么鬼?我、你……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程三五连忙问道。 ??阿芙红唇微微撅起,做思索状:“唔……大概就是你酒后乱性,我抵挡不住,只好勉为其难了。” ??程三五想了半天,满脸不可置信:“还有这事?!我……我一点都不记得!” ??“呵,男人。”阿芙俏脸含霜,神态立时转冷:“说到底,你也只是顾着自己快活罢了。” ??阿芙说完,用绸被裹着身子走下床榻,她强忍笑意,以免在程三五露出破绽。 ??昨天夜里自然是无事发生,程三五昏迷之后,阿芙几人借机探查他身中情况。而当绛真用金针照脉之法,发现程三五体内有第二套经脉时,在场几人都是大为震惊。 ??凡人一身十二正经归属腑脏、运行气血,奇经八脉勾连正经、调和蓄积,不论是修道延生还是习武强身,但凡想要有高明成就,都绕不开经脉。 ??尤其是那些讲究内修的武学功夫,采纳道门吐纳行气之法,练成一口内息,循行经络周天,从而使得腑脏气血饱满,即便筋骨不显健硕,也能发出惊人内劲。这对于骨架筋肉天生略逊一筹的女子来说,能够大大弥补习武天赋的差距。 ??阿芙乃非人族类,但她来到中原三百多年,阅历见识极广,曾以秘法拓脉凿窍,在武学一途也有不小成就,即便压制血族本性导致力量大衰,也能从别处找补回一部分。 ??只不过阿芙碍于体魄生机异于常人,中原武学的正经内修法门她几乎无法练成。靠着多年自行摸索,还有以往身居高位搜集的武功典籍,她才渐渐总结出一套独门武学。 ??“一人身中,怎能有两套经脉?”昨天深夜,刚刚探明程三五身中脉象的绛真,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照脉铜镜出了问题。 ??“其实……未必不可能。” ??阿芙伸出纤纤玉指,沿着程三五经脉气机巡行流注,轻轻拂过,程三五全身上下几乎被她摸了个遍。 ??其间阿芙还试着经由穴窍度入一缕阴气,奈何程三五经脉之中气机宛如狂涛乱流,寻常按穴度气就像杯水入海,转瞬覆没,更遑论外力引导。 ??“道门认为,凡人之身是阴阳降气、二象合真所成,但后天五谷饮食、声色萦绕,致使结气不纯、腑脏积滞,最终形神不固、死气入窍。”阿芙言道: ??“因此有道门先贤开创内炼先天元胎之法,就像在身中另生一身,最终脱胎化形,朝真上升。元胎内藏之时,仿佛就有两套腑脏经络,生机气息倍于常人,寿数也能大大延长。” ??绛真对于道门修仙之事半信半疑,但听到阿芙这么说,大受启发,可随即又问:“这程三五难不成是道门高手?可是他……”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对不对?”阿芙也笑了:“我也觉得不像。不论道门佛门,许多高深法门,修炼起来禁忌颇多,光是不沾酒肉一项,程三五便彻底破了。而且我方才只是猜想,能够修成先天元胎的道门高手,我也没见过几个,具体身中脉象,也未必能与程三五此刻相提并论。” ??秦望舒与绛真都清楚阿芙的夜叉族类出身,知道她见多识广,连她都不能确定的事情,便可推想程三五此人是何等离奇。 ??阿芙想要把程三五纳入内侍省,其实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不过在那之前,首要就是摸清程三五此人身怀的秘密。 ??而相比起严刑逼供,阿芙更加偏好亲自探查,免得被对方言辞蒙骗。 ??“第二套经脉,意味着什么?”秦望舒不解。 ??阿芙捏着下巴微笑说:“举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有两条命。” ??绛真则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两套经脉,说明此人气血更为旺盛,体魄生机更强,就算是筋骨腑脏受伤,也能好得更快……芙姐姐,程三五的伤势恢复速度如何?” ??“他在西域时被狼群咬下一小块后颈肉,片刻后愈合如初。”阿芙眉头微皱:“不过这也恢复得太快了,两套经脉真有如此不凡之能?” ??绛真扶了扶照脉镜:“我发现这两套经脉彼此交缠,它们若是同时搬运气血,人身所得补益并非累加,而是倍乘!” ??“看来还是我小觑了。”阿芙微微一怔。 ??“那他的武功修为,也会因为两套经脉而受益么?”秦望舒尽量不去看程三五那健硕昂藏。 ??“当然会!”绛真将一缕发丝捋至耳后,专注着眼前照脉镜:“这样的人别说运劲调息,光是筋骨力量就要比常人更大,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水下闭气也能坚持更久,这……这完全就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身体!” ??“这样的人,似乎不该默默无闻。”秦望舒言道。 ??阿芙双臂抱胸,托起两团沃雪:“程三五在西域地界也算有点小名气就是了,其他商社管他叫‘宝昌凶刀’……这都是什么乡下名头?” ??“望舒也没说错。”绛真抬眼打量榻上昏睡不醒的男子:“程三五有这种根骨禀赋,只要稍加调教,甚至给他几本高明武典,注定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可他却在西域商社中给人当打手,如此际遇,不啻是沧海遗珠了。” ??“他的过去有些特殊,算是逃亡西域。”阿芙没有在两人面前明言,只是淡淡一笑:“而且这年头被埋没的人才也不少,又不是个个天赋超群之人都有机会修习上乘武艺。” ??“芙上使打算将程三五收为己用吗?”秦望舒略带不安。 ??阿芙微笑问道:“你不乐意?” ??“卑职不敢。”秦望舒低头答话,却又正好扫见程三五的昂藏身躯,深感厌恶,赶紧闭目。 ??“说是不敢,其实还是不乐意。”阿芙叹道:“我未来可能需要程三五去帮我办一些事,眼下……不妨让他尝些甜头。” ??秦望舒微微点头,不敢多言。绛真却说道:“可程三五他似乎对芙姐姐……” ??阿芙看着程三五鼾声渐响,不禁苦笑,她头一回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当年她在南朝活动时,曾假冒道坛祭酒,把那些世家子弟撩拨得魂不守舍,将自己奉为女仙一般。只可惜后来吴越之地爆发道门长生人之乱,期间自己血族身份被看破,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正宗道门雷火所焚。 ??“这个程三五,说他贪,却偏偏能够忍住。”阿芙无可奈何,只能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单独等待程三五醒来。 ??…… ??“这……没理由啊。”程三五歇了好一阵,才感觉身中刺痛稍稍减缓,强撑着坐起身来,连忙追问道:“我们……真的办了那事?” ??“你难道是想赖账不认?”阿芙转过身来,眉目冷淡,眼神中充满失望之色。 ??“不是——我、你……”程三五一时间语无伦次,坐在床榻边挠着额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我记得就喝了几杯酒,脑袋发沉,你好像是说了什么,然后我眼前一黑……”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阿芙打断程三五的话语,俯身拾起地上衣物,语气冰冷:“我不是贞洁烈女,你也不是谦谦君子,就当做是江湖中人的露水之交。但你要是敢对外胡乱吹嘘,我保证会按照佛经里写的那样,把你舌头扯出来,再往喉咙里灌铁水,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程三五慌得摇头摆手:“不说不说,我保证不对外说!” ??阿芙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抿唇下楼。程三五坐在床榻边上,呆怔在原处好一阵。随后就见绛真领着几名婢女上来,朝左右含笑示意道:“为程郎更衣。”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程三五赶紧抄起地上衣物遮掩身子,仿佛绛真此刻不再是明媚动人的南曲花魁,而是一头正对着猎物虎视眈眈的凶恶妖魔,就连整座天香阁都变成妖魔巢窟一般,让人待不下去。 ??好说歹说让她们离开,程三五独自穿好衣服后,小心翼翼拾级下楼。正好看到阿芙薄衫蔽体,坐在梳妆台前,由绛真为她梳头拢发,秦望舒则在墙边抱胸侍立。 ??三名女子忽然齐刷刷望向自己,盯得程三五脸色一僵,他也不敢应声辩解,只是抱拳告辞,逃命般离开三层朱楼。 ??一口气逃到院门前,有小厮牵来枣红大马,马匹通体毛发光洁,昨晚显然经过一番仔细刷洗,天香阁招待客人可谓是无微不至。 ??“你倒是舒坦了。” ??程三五看着精神奕奕的枣红大马,低声骂了一句。他忍不住连打哈欠,身体各处还是酸麻不止。哪怕过去在西域长途奔袭、追击敌人,数天数夜无暇躺下歇息,也未曾感受过这种异样疲乏。 ??枣红大马极通人性,发出几声略带嘲讽的喷鼻,程三五推开它的脑袋,愤愤不平道:“你也来笑话我?母夜叉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就差要抓我去见官了,可我啥都没享受到啊!昨晚还梦见了一堆妖魔鬼怪,跟他们厮杀个没完,身子各处还疼着呢!”看书溂 ??程三五活动活动筋骨,发现仍是有些伸展不开。枣红大马低声浅鸣、连连刨蹄,它若有人形,此刻定然是捧腹大笑的模样。 ??程三五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骂道:“我也是傻,那母夜叉哪里会安好心?我这莫不是被她耍了?” ??等身中酸麻刺痛渐渐消除,阿芙也已穿戴整齐,绛真亲自相送出门。 ??“你这人当真是不懂规矩,绛真姑娘如此细心招待,你不留下一些赏赐作为纪念,就这样自顾自地走了?”阿芙挽着绛真姑娘的手臂来到院门。 ??“你事先也没说啊。”程三五面露难色,在身上各处摸索,面露愧色:“我这……没什么东西能够赏赐的。” ??程三五是有些银钱在身,可昨夜那场酒宴,哪怕以程三五的见识也能明白,那绝不是光凭有钱就能置办下来的。要不是有阿芙请客,他估计连天香阁的门都进不了。 ??“芙姐姐说笑了。”绛真笑容甜美,让人如沐春风:“程郎是性情中人,我也很是钦佩呢。日后若有机会,倒是想请程郎多多前来做客。” ??这话说完,绛真取出一面写有天香阁字眼的朱漆泥金木牌,递给程三五:“这是游仙令。程郎日后若有意再来天香阁,只需遣人递来,绛真自会安排吉日良辰、备足佳肴美酒,以待贵客光临。若是想邀绛真出阁游玩,亦是凭此游仙令即可。” ??“多谢绛真姑娘了。”程三五只觉得木牌有些烫手,尽量不去理会扑面香风,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下。 ??“放眼整个长安,能得绛真姑娘赠予游仙令之人屈指可数,你可别给人家丢脸。”阿芙语气让人捉摸不透,程三五闻言不敢接话,只是苦笑以应。 ??阿芙与绛真告辞道别,像是姐妹般说了几句体己话,然后出门上马。 ??“程三五。”几人刚走了一小段路,阿芙忽然开口。 ??“啊,怎么了?”程三五牵马步行,精神似乎萎靡不振,没反应过来。 ??“有些事,你不要多想。”阿芙淡漠道:“不要以为你我有了一晚露水缘分,你就能在我身边占有一席之地了,我不是那种无知女子,绛真也不是。” ??说完这话,阿芙抛下一脸茫然的程三五,当即驾马远去,秦望舒紧跟在后,直至出了平康坊门,她才悄悄询问道:“芙上使不是要将程三五收为己用吗?为何……” ??“为何不乘胜追击,将他彻底拿下?”阿芙补完秦望舒不敢坦言之语,淡淡一笑:“男人啊,若真是让他得到好处,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不懂珍惜。只有把他的胃口吊足了,让他大感求而不得、心头发痒,日后才能随意使唤。未来机会还多,不急于这一时。” ??(本章完) 第59章 与佛有缘 第59章与佛有缘 ??程三五哈欠连天,牵马缓步而行,将要离开平康坊时,忽然听见远处循墙一曲那边传来喧闹声,几名提着棍棒的打手与自己擦肩而过。 ??“发生何事了?”程三五随便询问一旁路人。 ??“听说是有两个老头把一名妓女拐走了,鸨母这是派打手把人追回来。”路人摇头发笑,显然看惯了类似情形。 ??程三五望向循墙一曲的低矮屋舍,远没有天香阁那般富丽堂皇,能来这里拐人的老头,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家伙吧? ??没有理会此等闲事,程三五回到崇仁坊的昆岗院,正好见到苏望廷与长青正在备马。 ??“老程,你可算回来了。我还在想要不要去平康坊接你。”苏望廷上下打量,略带疑惑道:“咦?我原以为你定是满面春风,怎是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 ??“唉,别提了!”程三五摆摆手,原本正要诉苦,可想到阿芙的威胁言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怎么?那天香阁的花魁娘子模样好看不?”苏望廷打趣般问道。 ??“好看是好看,可是招惹不起啊。”程三五揉了揉肚子:“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后厨备了一些,我去拿。”苏望廷笑着走开,轮到长青上前,一脸看好戏的神色,阴阳怪气道:“我料想程兄身经百战,应是花丛老手、风流游侠,天香阁那花魁娘子纵然能教人骨枯发萎,程兄也不至于一晚上就丢了半条命吧?” ??程三五掩面坐下:“我算是认栽了,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鬼精。” ??长青毫不意外:“你也不想想,能在长安这种地方混出名堂的青楼女子,又岂会是平凡人物?说不定她们就背靠着某些大人物,以声色献媚是这些青楼女子最微不足道的手段,我敢料定,她们是充当各路权贵之间的掮客。” ??“我哪里懂这些破讲究。”程三五连连摇头,从怀中取出那游仙令,发起狠来:“等你明年考中道举,我请你去一趟天香阁,一定要找回场子!” ??“不去。”长青负手言道。 ??“为何不去?”程三五言道:“我可是听说了,这长安科举开榜之后,及第士子都会到平康坊庆祝,道举想来也差不多。” ??“我要是流连妓馆、沉迷声色,那这道岂不是白修了?”长青严肃道。 ??程三五笑了一声:“要是沉迷声色就会妨碍修道,那这道只怕真是白修了。” ??“你一个粗人、俗人,当然不懂!”长青冷哼一声,微微昂首解释起来:“道门虽不像佛门那般,要人捐弃父母妻子、出家修行,然而沉湎欲河,终究是被牵扯精神。想要有所成就,还是要置身方外、处居林泉。” ??“我听懂了,就是要缩在山沟沟里。”程三五反问道:“那你为啥来长安?” ??“我——”长青没料到对方有此一问,只得强装镇定:“我自然是来赴道举,有道籍箓书,日后行走起来也方便。” ??这时苏望廷回来,端着一盆余温未散的蒸麦饭,撕成细条的肉脯夹杂其中,还浇了一勺豉酱。 ??程三五接过饭盆,狠狠扒了几口,嘴角沾着饭粒,对长青言道:“你都说要缩在山沟沟里了,那还要道籍作甚?官府这么闲,成天往山里查户籍?” ??“比喻、比喻!那是比喻,你懂不懂?!”长青抓狂起来:“置身方外不是要一辈子缩在山林之中,而是能够随意出入红尘,并且不受尘网所羁。要是道法足够高深,当然可以不顾世人目光,但没必要惹来无谓麻烦,我这是和光同尘、处浊顺俗!” ??“扯淡!”程三五说话喷出米粒,长青赶紧躲到一旁,看他晃着勺子指指点点,口中含糊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权势,要去当大官!” ??苏望廷赶紧劝和:“老程你吃饭就好好吃,别喷得到处都是!人家长青有志向,哪像你,就图一时爽快了事。” ??程三五被说了一句,耸了耸肩埋头猛吃。倒是长青被道破心思,不由得低头自省。 ??苏望廷瞧了长青一眼,以他阅人之广,自然看得出长青来长安赴道举,定是想藉此为进身之阶,怀有长远心思,并非那种隐遁山林的清修之人。 ??程三五转眼就将一盆拌麦饭吃完,给自己倒了一碗清水漱口,然后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去见王大首富?” ??“不错,老程你也一起来。”苏望廷点头道。 ??“出发,我也去瞧瞧那王大首富是何等样人!”程三五饱餐一顿,萎靡尽消,立时变得兴致勃勃。 ??…… ??长安除却百八里坊,人烟最稠密之地,当属东西二市。其中西市多是来自西域的胡商开行设卖,邸店肆业鳞次栉比,所售货物偏向市井平民所需。 ??而由于靠近长安城东北那一片达官显贵的宅第,东市自然也平添三分贵气,除了有蓄养歌姬舞女的酒肆,也有雕印书籍、织造锦绣这类名贵行当。 ??苏望廷与王元宝相约之地,就在东市东北一隅的放生池旁。此地原本是安顿进京述职官员的客邸,王元宝相中此处能与各地官员往来,于是在寸土寸金的东市角落,造了一座临水佛寺,水榭楼台兼具精美与素雅,极是符合信佛卿贵的挑剔格调,因此引得许多官员仕女来此参拜礼佛,顺便行放生善事。 ??王元宝也算信佛之人,待客大多选址于袛园精舍,长安内外的佛寺尼庵,无一例外全都受过王元宝的供奉,其善名自然经由大小比丘称颂赞扬,因此还多了个“善财居士”的诨名。 ??当苏望廷一行来到这普济寺外,经过通报便有僧人主动出门相迎,领着三人直入寺内一间单独禅房,王大首富正端坐蒲团上,翻动经书,嘴唇开阖、无声诵念,旁边有一位黑衣僧人正在煮茶。 ??抬眼见苏望廷来到,白面黑须、面容和善王元宝移开经书,他一袭米白布袍,手执念珠起身道:“苏掌事来到长安,元宝未能亲自相迎,实是罪过。” ??苏望廷连忙道:“苏某不过偏鄙小人,不敢劳动王居士大驾。” ??在普济寺这地方,王元宝不能是老爷、首富这些身份,只能是居士,此人看似神态随和,但谁也不敢荒废了规矩。 ??“这位是程三五,苏某得力亲随。”苏望廷介绍起同行二人:“这一位是长青先生,乃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座下弟子。” ??听闻达观真人名头,王元宝两眼一亮,眸子扫过,迅速打量长青,并拱手问好:“听闻达观真人得陛下召请,将要入宫宣讲道法。今日有幸与先生一晤,足见真人仙风雅望。” ??苏望廷听到这话,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是尤为震惊。达观真人受皇帝召请这么重大的事情,长青居然没有跟自己透露,莫非是对自己仍不信任? ??长青则拱手道:“师父觉得我阅历不足,特地命我下山行走,博览人物、增长见闻,目前正与苏掌事同行。” ??这话语气平淡,然而一位将受皇帝召见的仙师,他的弟子自然是最适合结交往来的对象,这样的人跟着苏望廷,无疑是大大增添了分量,让苏望廷说起话来也有底气,立刻消除他心中一丝疑虑。 ??王元宝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即便惊异,也只是在眼中一闪而过,当即让三人落座,有年轻沙弥端来蒲团。 ??“苏某不才,有一件事物想要供奉给普济寺,只是目光浅短,不能辨识,唯恐亵渎菩萨,还请王居士代为评鉴。”苏望廷手中捧着木匣,内中自然是送给王元宝的礼物。 ??在佛寺这种清净场合,旁边还有高僧煮茶烹茗,氛围脱俗,大谈送礼实在是煞风景,苏望廷因此编排出这么一个理由,起码在场面上能应付过去。 ??王元宝表情如常,接过一旁递来的黑瓷茶盏,置于鼻尖轻嗅一番,随后才慢条斯理地微笑道:“苏掌事在西域经营生意多年,想来是不世出的宝物了。” ??“在我佛面前,不敢僭称宝物。”苏望廷打开木匣,从中取出绸缎包裹,解开之后露出一个形似钵盂的器皿,看着像是白玉质地,通体无瑕、腻光欲滴,仿佛半轮月光,垂望一眼便觉心头澄澈。 ??“这是……大磬?”王元宝认出此物是佛门法物,诵经之时以木棒敲击,引导经韵起落快慢。 ??不过佛寺所用大磬通常是铜制,而玉石不堪敲击,木棒旋绕大磬边缘时的悠扬回声也只能由铜铁材质发出。 ??“不知这大磬有何妙处?”以王元宝的身家财富,这天底下的财货宝物他几乎看遍,甚至到了厌烦的程度,哪怕是皇宫禁中的珍藏,也不能引起多少兴致。 ??这也是为何他修造普济寺时,几无华美修饰,以淡雅素净为上。就像一个人吃多了山珍海味,回头再尝青菜豆腐,便会大生喜乐之感。 ??“苏某佛缘浅薄,还请王居士亲自一试。”苏望廷将击磬木棒递给对方。 ??王元宝也不拒绝,拿起拇指粗的檀香木棒,轻轻敲落白玉大磬。 ??随着一声悠扬响声,大磬本身绽放一轮白光。柔和光毫掠过,禅房景象为之一变,众人发现自己身处平静如镜的水面上,一轮圆月半悬幽夜,光华普照。 ??王元宝受月华一照,只觉毛孔大张,整个人好似浸泡在凉水之中。 ??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大能受凉水浸泡,否则有伤寒之虞。但此刻凉意浸入骨头关节,王元宝依旧不觉寒冷,反倒是身形一轻,感觉自己就像佛经中描述的天人,飘然而飞、履水不坠,因为年纪渐增的筋骨乏力、关节粗涩消散于无,年轻时最有活力的体验也不如此刻空灵解脱。 ??同在禅房的僧俗此刻皆置身水月奇景之中,那名煮茶僧人涵养再好,也不禁微微变色。而程三五则是左右观瞧,难得闭嘴不言。 ??长青前几日便知道苏望廷有这件白玉大磬,这一件佛门法物并非用来与人拼斗,而是通过展开这片水月之景,助僧人修持佛法,勘破幻象,沉迷其中反倒不是好事。 ??然而在长青眼里,王元宝不过佞佛之徒,纵然持斋诵经、供奉无算,装出一副虔诚礼佛的模样,但这种人就不可能真心向佛,要么是陷入愚迷,要么是聊作慰藉。 ??不过对于这种人,还真就是要白玉大磬此等徒增虚幻的法物才能满足胃口。不得不说,苏望廷看人极准,牢牢把握住王元宝所欲,送礼送得恰到好处。 ??“这白玉大磬名号难察,传说是天竺一派外道与佛门争斗之时,将其盗出。”苏望廷娓娓道来:“此物几经辗转,流落至西域一带,曾蒙尘多年,后被于阗王伏阇雄所得,与之一同下葬。不出数年又被贼人掘墓盗走,引起新一轮反复争杀。 ??“后来苏某梦见一尊菩萨立于月下水上,受其指点,最终在一处贼窟之中找到这白玉大磬。苏某深感此物非比寻常,因此日夜焚香供奉,不敢疏忽。在离开西域之前,苏某又得菩萨法旨,说是此物若得妥善安置,可弘扬佛法,因而随身携来。 ??“只是苏某不过一介俗人,安敢妄言弘扬佛法?妥善安置又不知该寻哪家寺庙。幸好得知普济寺乃王居士捐建,此地毗邻放生池,与水相亲,苏某思来想去,只得冒昧前来拜访,恳请王居士代为参详。” ??这一通马屁可谓是拍得无比恰切,让人王元宝十分受用,即便长年经商让他隐约觉得苏望廷此言未必尽实,但还是选择相信。 ??至于长青和程三五,脸上虽无异样表情,但都觉得苏望廷这话基本是虚构居多。起码梦见菩萨云云,跟苏望廷那种实务为上的性情沾不上边。而且这白玉大磬仅用料一项,就跟天竺器物风尚大不相同。 ??“如此佛门宝物,苏掌事竟肯割爱?”王元宝虽然动念,但不至于丧失理智。 ??“佛祖有割肉饲鹰的大功德,苏某西域行商多年,自知阴德有亏,只求供奉这白玉大磬,能消去些许恶业,以免身后受苦。”苏望廷言辞恳切。 ??王元宝大为感动,连连道:“好好好,苏掌事与我佛有缘、有缘啊!” ??(本章完) 第60章 旧事藏卷 第60章旧事藏卷 ??苏望廷是否与佛有缘谁也不知,但这番送礼吹捧,着实让王元宝大为满意。 ??再次敲响白玉大磬,水月之景乍然消失,禅房恢复原貌,让人难以想象方才到底是何种幻术手段。 ??命一旁僧人把白玉大磬收好,王元宝转而言道:“我前段时日听说,西域有妖人作乱,苏掌事的生意是否受到波及?” ??尽管苏望廷三人都经历过那场西域动乱,可对于身处长安的王元宝来说,终究没有切身体会。若非作为生意人,为求把握商机,要时刻了解各路消息,换做是其他豪贵人物,恐怕不会太关心西域局势。 ??大夏开疆万里,可谓古今未有之盛,而消息传递与人员往来难免会有迟滞延后,所以哪怕王元宝几乎是长安城中第一批了解到西域变乱局势的人物,等他知道的时候,实际状况也已经发生重大转变了。 ??更别说这种妖人蛊惑流民作乱的事情,本就时有发生,只要不是攻占通都大邑、阻绝漕运通行,影响到京畿权贵置酒作乐的太平日子,大家也不会过分关注,朝廷自会派人去处置,也有渴望军功的将士去拼杀。 ??而安屈提本人法术固然高明,可西域那场动乱,从头到尾也就持续了数月,随即被大都护府平定,也没有发生州县城郭被攻陷的情况。放眼本朝,那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终发往长安的军情邸报中,无非是妖人伏诛、乱党尽灭这种惯例措辞。诛杀首脑的请功奏表中,也没有提及程三五,而是将功劳推给了内侍省的绣衣使者。 ??齐大都护承认程三五与苏望廷的功劳,私底下也的确有财帛赏赐,可是他取缔宝昌社的做法,用意再明显不过,而王元宝应当早有耳闻。 ??“惭愧,正好撞上大都护府检校人丁,宝昌社收容大量浮逃户的事情被捅出来,苏某也差点被捉拿下狱。”苏望廷流露出愁苦神情,按着膝盖低头道:“要不是上下打点一番,只怕苏某的性命就要折在西域了。” ??“齐大都护这么干,也太不讲规矩了。”王元宝微微皱眉:“真以为西域的局面,是仅凭兵马武力就能全数应对过来的?没有苏掌事这样的人经营钱粮财帛,那全都是空架子!” ??苏望廷诚惶诚恐起来:“王居士言重了!” ??王元宝淡淡一笑,随后问道:“宝昌社的生意做不下去,那不知苏掌事今后有何打算?” ??“说实话,苏某也不知未来前途如何。”苏望廷苦笑着说:“苏某原本打算拜访陆相爷,虽然已经托人帮忙,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进得相府大门。” ??这话看似诉苦,实则是在王元宝面前展示自己的可用之处。苏望廷是陆相门下故吏这事,并非隐秘,王元宝主动安排昆岗院给苏望廷一行落脚,本就是看中这重关系。 ??在一旁聆听二人对话的长青忽然觉得,如果苏望廷真要拜见陆相,恐怕用不着等待漫长时日。门生故吏这重身份注定苏望廷与陆相一直保持联系,他是故意先来见王元宝,主动为两方牵线搭桥。 ??长青猜测,以陆相行事作风,估计不会亲自与王元宝这种豪富巨贾直接洽谈要事,以免被他人抓住把柄。所以要由苏望廷联系双方,最好还是王元宝主动请求,让陆相有更大的回旋和商量余裕。 ??“苏掌事把自己看得轻了。”王元宝夸奖道:“你在西域经营宝昌社十余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那些目光短浅之辈只看到你经手的丰厚财帛,却不知你的眼力谋略,才是最最珍贵的宝物。” ??“王居士谬赞了。”苏望廷微微躬身。 ??“其他空话我就不说了。”王元宝表情认真起来:“我有意延请苏掌事,帮忙打理生意。” ??像王元宝这种一等一的大富豪,他的产业何止京畿内外,仅凭他一人哪里料理过来?生意做到这种程度,自然要有许多人帮忙打理,一如官府衙署,有众多职司吏员。 ??然而擅长经营产业,能够抓准商机出手,精通与朝廷官府打交道的人物,无论何时都不多见。更别说苏望廷还有陆相故吏这重关系,往往能先人一步获悉朝廷政令,从而事先抢占利益。 ??王元宝过去做生意,主要是跟那些王爷搞好关系,但这些年已渐渐触及瓶颈,长安四大豪民,另外三家也没少给自己下绊子,在各处蚕食自己的地盘人手。 ??虽然眼下仍是王元宝占据优势,但要是置之不理,恐怕几年时间就会发生重大转变,自己辛苦开创的这份事业,转瞬就会土崩瓦解,谁都来不及挽救。 ??王元宝自己子侄众多,但他很清楚,当中无一人能够继承这份大家业。与其被他们彻底葬送,还不如笼络一位可靠帮手,协助自己稳固局面。而王元宝也可以渐渐淡出,只留一小部分产业,做一个寻常富家翁,远离朝堂风波,这是他设想出的最好结果。 ??苏望廷的来到,着实让王元宝看到转机,此人能耐他是知晓的,就光是方才送礼的本事,多少人一辈子也学不会。 ??反观苏望廷,他思忖片刻后言道:“苏某能得王居士赏识,倍感荣幸。只是我这些年都在西域行走,对中原同仁所知甚少,只怕届时经营不善,坏了王居士的好意。” ??这话不是一味谦逊,苏望廷就算真的要帮王元宝打理生意,总归要了解形势局面,否则再聪明也是羊入虎口。 ??“这是当然。”王元宝计较一番:“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冬至,届时将按照惯例在渭南县举办斗宝会。正好今年轮到我家主持,具体事务就让苏掌事代为操办,顺便熟悉人物形势,如何?我记得苏掌事籍贯就在渭南一旁的华州,这样也方便往来。” ??“斗宝会?” ??“是我疏忽了。”王元宝轻轻扶额:“长安四大家——王、杨、郭、任的名头人尽皆知,近十年来彼此争强斗胜、夸耀豪富。正好有一年冬至向陛下献宝,四大家攀比无度,闹得不太愉快。为防乱象,岐王出面邀集我们四大家,商讨出一个稳妥办法来。 ??“最后确定,在每年冬至之前,四大家名下各路商社主事将携财货宝物返回长安,经过渭南县卸下财宝,于此处提前举办斗宝会。而斗宝得胜一方,将在当年冬至入宫向陛下献宝,自然独享荣宠。” ??苏望廷暗暗点头,对于长安四大家来说,若能面圣献宝,其中好处不言而喻,四大家必定是竭尽全力争取斗宝获胜。 ??“但是这并非比武,世间宝物要如何较量高下呢?”苏望廷又问。 ??“斗宝会举办时,岐王将邀请各路雅士大家前来品鉴,得出一个较为公允的结果。”王元宝望向苏望廷身后的程三五与长青:“不过这斗宝会也不仅是比拼宝物和财力,暗地里的较量也不容忽视。今年轮到我王家主持,试图破坏之人想来不少。” ??“如此大事,王居士真要托付给苏某么?”苏望廷再次谨慎发问。 ??“我相信苏掌事,既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人品。”王元宝神色平淡,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气势。 ??“好。”苏望廷经营宝昌社多年,也是面对过大小风浪的人物,当即应承下来,并且说道:“不过既然王居士将此事托付苏某,人手一项还请不吝安排。” ??“此事理所应当。” ??…… ??阿芙换上一袭绯红圆领袍,顶戴折脚幞头,如同寻常官员般,在皇城各衙署间穿梭行走。悬挂腰间的鱼符形制有别于其他南衙官吏,刑部院署外的卫士看了一眼,认出内侍省独属徽记,根本不敢出言拦阻。 ??刑部院署中,大小官员往来频繁,部分人手持卷宗匆匆行走,不远处厅堂中还传来案情争论的声音。 ??此时一位年轻令史看到阿芙,见她一名胡人女子身穿绯红官服,哪怕在长安也是甚为罕见,莫不是宫中女官?他赶紧上前叉手作礼,拦阻问道:“不知上官前来有何贵干?” ??阿芙亮出冯公公给予的铁令牌,顶端有独角獬豸的纹路,她表情冷淡,甚至没有看那年轻令史:“内侍省办事,前来调阅卷宗,带我去案牍库。”看书喇 ??听到内侍省三字,年轻令史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随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暗骂自己非要多管闲事,招惹这班瘟神。 ??“上官请……”年轻令史只得浑身冷汗将阿芙带到案牍库,跟库房主事简单说明后,匆匆告辞离去。 ??“不知上官要调阅哪一年的卷宗?”库房主事躬身问。 ??阿芙来到幽暗静谧的案牍库内,望见格架柜排列成行,卷宗案牍塞得密密麻麻,不见尘灰积累,此间主事显然时常扫除。 ??“十年前……也就是初元三年,与河阳血案相关的卷宗。”阿芙言道。 ??“河阳血案?”库房主事微微一怔,叉手躬身:“请上官稍后。” ??等待片刻,库房主事捧着一份卷宗来到,上面用黄色绸带缠缚,听他恭敬解释:“禀告上官,这份卷宗依照案牍令,乃是最高一等的‘黄封’,除非有旨意,否则不得带离案牍库。上官若要翻阅,请至一旁小屋。” ??阿芙微微颔首,跟着库房主事来到小屋,对方将卷宗交出后,行礼退下、阖上屋门,没有多问半句话。能在这里办事的人,无不是口风极严,一贯秉持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阿芙坐下后解去黄色绸带,缓缓展开卷宗,上面用规整方正的字体写下案情,还包括勘验案发之地与死者尸体的具体记录。 ??有趣的是,阿芙粗略扫过,发现地方府衙粗略勘验一轮后,朝廷又紧急派出一位精通查案验尸、缉捕要犯的司法参军,前去细加检验。 ??那位名叫郑询的司法参军彼时在东都任职,他经过勘验后发现,河阳血案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名凶手,并非数多贼寇群聚作案。 ??郑询逐一检视尸体,又反复勘察孙家庄园,大体还原出那名凶手杀人顺序,光是看卷宗文字,阿芙就生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暗道这位司法参军文笔亦是极妙。 ??郑询指出,凶手杀害孙家满门,乃是有着极为缜密的思绪谋划,因为那天正好是河阳县开国伯孙绍仁的五十岁寿诞,子女妻妾全都在庄园内,白天是当地官员长者前来庆贺,夜晚则是自家私宴,凶手正是趁夜晚私宴时犯案。 ??由于宴席入夜不停,所以不需要大批人手值夜,孙绍仁或许是为表宽容,准许一批护院归家,因此当时庄园内只有少数护院家奴,而且领了银钱赏赐,正在偏僻处聚众赌博。 ??结果这群护院率先遭受杀害,凶手出手凌厉,那些护院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不是被扭断脖子、便是被击碎咽喉,没有多余扭打缠斗的痕迹。 ??仅凭这点,郑询便猜测凶手可能曾在军中效力,这种类似于夜袭敌营、绞杀守卫的手法,在幽燕边关一带,常被小队斥候用于对付东胡前哨。 ??阿芙看到这段时,美目微敛,她回忆着程三五的刀枪武艺,的确带有几分军中所传的味道。之前她还不觉得奇怪,因为西域商社本就收容了许多逃散兵士。 ??继续看下去,郑询发现那凶手似乎没有急于闯入举办宴席的正堂,而是几番引诱孙家下人来回走动,然后将其分批杀害。 ??从这时起,凶手便不再顾忌杀人手法。当孙家察觉异状,其中一名儿子带着两名随从骑马外出,郑询猜测他们这是前去报官或者调遣附近庄丁佃客,可结果就是被几根削尖的木棍钉死在地,足见凶手劲力之强。 ??再往后,郑询认为凶手已经陷入疯狂,开始无差别杀人,不区分孙家亲眷或婢仆下人,而且动辄以巨力撕开肢体躯干,或是临时夺取兵刃,将极少数反抗者一刀两断。 ??更可怕的是,郑询勘验尸体时发现,凶手可能有食人恶习,孙家三子孙德寿被开膛破肚,咽喉腑脏处约略有撕咬痕迹。 ??孙绍仁最后自然也惨遭毒手,头颅被硬生生与脖颈撕扯分离,死法极为痛苦。他似乎曾让几名下人护送一位姬妾离开,可结果这伙人最终也没能生还下来,凶手迅速追上,将他们尽数杀害。 ??(本章完) 第61章 妙笔回见 第61章妙笔回见 ??在郑询笔下,仿佛描绘出一张逐渐清晰的面孔,为了报复孙绍仁一家,那名凶手如同无比冷静的军中斥候,摸清了孙家庄园的格局布置,从而确保行凶之时下手精准、不留余地。 ??哪怕只是透过卷宗文字,阿芙也能感受到凶手的内心仇恨,宛如潜藏在地层之下的沸滚岩浆,蓄积着恐怖的毁灭之力,不停冲击着仅存的理智。直到孙家败局已定、再难逃脱,恨火便不可收拾地狂泻而出,以极其暴烈残酷的手段,施加于孙家满门上下。 ??在阿芙经历的漫长岁月中,她见过不少由于仇恨而丧失理智的人。为了复仇,这些人可以抛却所有,狠狠践踏自己过去所坚信的观念,彻底沦为一具只懂得复仇的行尸走肉。 ??当然,大多数人并不能成功报仇,而且往往囿于能力不足,除了独自忍下恨火,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但河阳血案的凶手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能力。在卷宗之中,提到孙氏一门也有家传武学,孙绍仁更是膂力过人、擅使长兵,他能够当上右武卫将军,并非全凭祖先恩荫。 ??然而郑询勘验后发现,孙绍仁面对灭门凶手,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根本没有多余的战斗过程。 ??地方官府早先还不清楚行凶之人具体是谁、数目几许,只是派出大批衙役到处查问缉捕。 ??官府与那凶手的第一次接触,是在某处乡村。路过的一队衙役偶遇在乡野徘徊的凶手,正要上前盘问,结果对方狂性大发,衙役皂吏被格杀大半。 ??随后等郑询大体查明案情,这才知晓血案凶手武功极高,承平日久、欠缺锻炼的衙役官兵在那凶手面前堪比待宰羔羊,人数再多也是白白送死。 ??因此当时东都留守立刻改变策略,迅速下令都畿道一带州县严守城关,各处乡里组织民勇加强戒备、防堵生人,并加派轻骑,大举搜捕,定要那凶手无处藏身。 ??卷宗里提到,由于严密搜捕,使得那名凶手只能避开官道大路,逃亡路上浑身血污、披头散发,虽然没法描绘图形,但也容易辨认。 ??为确保能够拿下血案凶手,东都留守还派出“洛阳八剑”,他们都是为朝廷效力的武林高手,若是配合军阵牵制敌人,就算是名震一方的豪侠巨寇也要乖乖俯首屈膝。 ??而最先发现凶手行踪的一队官兵急于立功,不等其他方向人马赶到,主动朝那凶手发动攻势,洛阳八剑的两位也在其中,但结果却令人震惊。 ??数十名骑兵首当其冲,被狂乱刀芒斩得人马俱碎,两名剑术高手一者头颅爆碎、一者腑脏糜烂,其余步卒甫一接敌就被冲散阵型,旋即溃逃。后续赶到之人打扫战场,看到尸骸遍野、血痕迤逦,一度误以为有一枚大铁球碾过军阵,可以想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由侥幸生还的兵士们转述可知,那血案凶手身法奇快,肉眼根本追不上。那人不像那些武林高手以轻功纵跃起伏,而是如同发狂蛮牛一般,直直撞入举盾架矛的军阵,然后无情撕碎阵列。所经之处,即便是披甲兵士也被活活撞成肉糜,字面上的血肉横飞,给那些生还兵士留下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这下哪怕是再颟顸愚钝的官员,也知道情况不对了,东都留守不敢冒进,立刻快马飞报长安,并要郑询尽快查明凶手来历出身。此等强悍武艺,定然是有着师门传承,查清楚了才方便具体针对。 ??可即便是郑询精通勘验尸体,甚至被准许调阅东都武典库藏,用于比对招式路数,他还是没法查明这凶手来历,唯一所知就是此人可能曾在军中效力。 ??但凶手展现出的实力,分明是已有外发罡气刀芒的高深武艺,这样的人物几乎不可能籍籍无名。大夏朝廷每隔数年派人寻访风闻,将此等武林高手的出身师承、所用兵器编纂成名人图册,就算不能确保分毫无差,但至少让朝廷对江湖武林有大体了解。 ??部分到地方上任的官员也会事先查阅这武林名人图册,对自己将要赴任的地方有初步了解,知晓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应当防备,遇到难处时也可以借助这些武林高手的本领。 ??比对招路、翻阅武林名人图册皆是一无所得,郑询查案陷入困境之际,忽然听闻河阳一带的百姓额手相庆。他打听一番过后才知晓,原来当地百姓早就恨透了孙绍仁一家,得知有人杀了孙家满门,百姓们欢欣鼓舞,如获新生一般。看书喇 ??豪门权贵欺压百姓这种事,郑询也是见怪不怪了,但这个消息启发了他,当即去查阅征募兵士的簿籍,尤其关注孙家庄周围一带的具体名单。 ??郑询仔细查阅过后,仍然找不出凶手,但其中一项却引起他的留意,那便是被凶手吃掉部分内脏的孙德寿,籍册中写明此人授勋飞骑尉,原因是他在初元二年曾带领一队斥候拔掉东胡某座山中营寨。 ??孙家是开国军功勋贵之后,家族子弟响应朝廷征募、乃至主动投军一点也不奇怪,但郑询从孙德寿残存筋骨皮肉来判断,此人并无武艺在身,脂膏肥厚,完全就是那种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绝非是先登拔寨的勇健将士! ??郑询发现这个异常,立即前去孙家名下的庄园田产,仔细询问庄户佃客,得知孙德寿根本就没有参军,兵册上说他先天元年应征,显然是在作假。 ??多方打听才知晓,先天元年那次征募,由于因为府兵逃亡甚众,致使兵员缺额严重。而孙家仗着地方上的关系,协助折冲府强征百姓入伍。 ??孙家这么做,便是因为男丁受征入伍后,家中只剩老弱妇孺的家庭通常守不住田产,自然方便他们大举兼并。而且孙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某人假冒孙德寿去往前线厮杀,使得这个纨绔子弟不必冒险便能坐享战功武勋。 ??阿芙看到这里,稍加推测,先天年间孙绍仁尚在右武卫将军的位置上,让别人代替自己儿子去战场拼杀立功,并非做不到。但这又是帮忙强征百姓,又是兼并田产,还要儿子坐享军功,这桩桩件件,即便冷血如阿芙,也觉得孙家太过缺德,被人屠灭满门属实活该。 ??按说查案卷宗不能表达个人情感,但阿芙还是从字里行间看到郑询的怨怒。 ??即便尚且无法确定,但郑询凭借多年查案经验,大体能够确定,屠灭孙家的凶手就是那个假冒孙德寿去前线厮杀之人。奈何郑询翻遍征募籍册,也找不到那人的具体身份。 ??线索就此中断,并且因为几次追捕,那血案凶手不胜其扰,也不在都畿道一带乡野徘徊,而是向西逃窜,朝着京畿道而去。 ??这一下可是把地方官府吓坏了,原本局限一地的贼寇凶徒,在御史参劾下,立刻演变成“东都留守缉凶不力、邪道高手逼近长安”的情况。 ??朝廷自然不会容许这种屠戮勋贵、犯上作乱的凶徒接近长安,当即调遣金吾卫千员将士,其中还有一支精锐彍骑,前去拦阻血案凶手。 ??不过这些兵马主要是用来堵截退路,既然知晓凶手实力不凡,朝廷额外派出一批高手,其中以左龙武卫将军、霍国公王飞牧为首,还有几位法术高人压阵。 ??当今皇帝尚在藩邸时,王飞牧便已是府中侍卫,与冯公公一样,属于元从旧部,在讨灭镇国公主逆党时功勋卓着,后来受封霍国公。 ??王飞牧武艺极高,一身横练硬功修至上乘境界,除了刀枪不入,举手投足更有千钧之力,哪怕赤手空拳,也能将人马具装的重甲铁骑直接轰成满天血花。 ??只是最初预想的恶战并未发生,那血案凶手在进入京畿道一带后,似乎刻意低调行事,不与外人接触,也不走寻常道路。就算朝廷多次动用术法占测,也只能大体找到血案凶手途径之地,没法抢先一步找到其人。 ??反倒是未受寄望的京兆尹衙役,由于奉命传令各地戒备,差役们几次三番见到凶手,发现他在偷老百姓家的衣物吃食,但是没有仗着强悍武力杀伤人命的举动。 ??几经追缉,朝廷这才发现血案凶手一路西行,但谁也摸不准此人目的地。正当霍国公要求增调兵马,东都留守从孙家搜出的文书密信被递送到长安,孙绍仁被怀疑与某些反贼暗中往来,陆相当即奏请皇帝暂停案情查办,同时要王飞牧带兵返回长安,以确保守备为先。 ??阿芙看到这里略感不解,卷宗里并未详细提及陆相这番奏请安排的用意,皇帝陛下也准许了。至于孙家密信内容为何,又是哪路反贼,卷宗里一概不明。 ??在卷宗后半,是郑询那尚未完成的调查,当时他已经打听到孙德寿在某次外出游玩时,曾欺凌一户人家,打死了家中老父,凌辱其女。 ??而这户人家,姓程。 ??根据临近乡民的讲述,这程姓人家原本也是孙家的佃客,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早年间给别人修屋子时不慎跌倒,当场死亡。但在几年后,在山脚拾柴的程家女找到一个憨傻壮汉,被程家照养起来。 ??这憨傻壮汉是何来历,无人知晓,程家女找到他时头破血流、一丝不挂,身上还带着几处刀剑伤口,像是遭遇贼人的客商。 ??程家老父收留这憨傻壮汉,也是因为家中缺乏男丁,需要有人帮忙力耕。有了这壮汉帮忙,程家的困苦生计眼看就要改观。 ??可这时候正好撞上孙家到处拉壮丁,这个被程家收留的壮汉因为是未入户籍的逃人,自然就被孙家强行带走,从此就没了音讯。 ??卷宗里并未提及这壮汉具体姓名,郑询也没有言明血案凶手就是这人,因为受到孙德寿祸害的百姓,远不止这一家,被他凌辱的女子,也远不止程家女一人。 ??小屋之外天色渐暗,阿芙放下卷宗,遇事一向平静无波的内心难得生出微澜。 ??其实阿芙几乎可以确认,这个被程家收留的壮汉、冒名孙德寿的立功将士、屠灭河阳孙家的凶手,就是程三五本人。 ??然而这份勘验详尽的卷宗,对于阿芙了解程三五却没有太大帮助。 ??程三五从百战余生的幽燕前线回到程家,若是知晓收留自己的父女惨遭迫害,干出报仇灭门之事,可谓再寻常不过。 ??但这并没有解释程三五的“来历”,就算战场上能够磨砺武艺,可几年下来,程三五竟然能拥有令两都战栗、千军辟易的恐怖实力,这也太违背常理了。 ??而且程三五的“实力”,也是难以揣测、无法捉摸。要是说他弱,光是那三拳打死安屈提的本事,当年要真的与霍国公王飞牧正面对上,只怕结果足以动摇大夏朝堂稳定。 ??可要说他强,程三五平日里的武艺在阿芙看来,也不算太高明。拳脚刀枪上的功夫放眼中原武林,二三流的层次也勉强,全凭蛮力雄劲硬生生压过对手。 ??更别说阿芙亲眼见证过程三五一身双脉的另类体质,这要么是有道高人,要么是天人之资,但都无法解释程三五此人出身。 ??“我这么好奇,会不会给自己招来祸患啊?” ??阿芙淡淡一笑,血族天性让她拥有对危险的微妙预感,她若是继续追究程三五的身世来历,只怕会被卷进大麻烦中。 ??“反正都是怪物,谁的麻烦更大也说不准。”阿芙没有沉思太久。 ??眼看天色将暗,阿芙起身正要归还卷宗,却发现末尾处还有一段增补,也是出自郑询手笔。 ??当初郑询也以为孙家被屠灭满门,所以没有多想,可后来仔细比对尸体和孙家户籍,并未找到孙绍仁那六岁大的小女儿。至于这小女儿的去向,究竟是被凶手所食,还是抛尸荒野,又或者被他人救走,那都无从得知。 ??郑询增补这一段时,河阳血案的调查早已被搁置,他本人因为查案得力,短暂被调来长安刑部担任主事,所以最后增补落款不再是司法参军。 ??看着郑询笔下暗藏遗憾,阿芙缓缓收起卷宗,自言自语道:“有趣,竟然还留下一个活口。程三五,这是你仅存的理智吗?” ??(本章完) 第62章 梦中得剑 第62章梦中得剑 ??“明日午未之交,相爷用膳完毕,会有片刻空闲,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昆岗院中,一名身穿深绿袍衫的相府官员昂首挺胸,看着低头躬身的苏望廷,负手笑道:“苏老弟,你可别嫌短。相爷公务繁忙,你我都是清楚的。光是这用膳的半个时辰,就要接见几位进京述职的刺史。” ??在普济寺与王元宝会面的次日,原本迟迟不得拜见的陆相,当即便有了消息。前来通知消息之人,当年与苏望廷一样,同在陆相门下办事。不过看对方这身绿袍,如今看来已是六品官员,不敢说飞黄腾达,但与苏望廷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此番得柴兄相助,小弟没齿难忘,区区薄礼,还请笑纳。”苏望廷将一个锦囊塞进对方手中,连连叉手作礼。 ??柴通事掂量着锦囊,从开口缝隙看到鱼鳞般的黄金色泽,眉头舒展,笑意显露,但迅速归于平常。 ??“苏老弟生计不易,我就多提点你两句吧。”柴通事收起锦囊,轻咳两声后说道:“相爷一贯不喜欢琐碎言辞,你只有片刻功夫,就不要在恭维问好上浪费口舌了。送礼也不要送大件摆设,相爷平日里也没空去看的。” ??“小弟知晓了。”苏望廷心下暗笑,自己在西域经商多年,反倒让这位柴通事小瞧自己了。 ??“好了,公务在身,我也不能久留,苏老弟你明日早些来到相府门前报备,名字已经在访客簿册上了。”柴通事一副使唤下人的模样摆了摆手,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 ??等这位柴通事出门远去,程三五从一旁走来,语气略带不悦:“这家伙就知道拿鼻孔瞧人,也只有老苏你才忍得住。” ??苏望廷直起身板,轻叹道:“求人帮忙,自然要低声下气。其实柴通事也不容易,虽然做到六品官,但我方才见他鞋靴老旧,想来在长安这地方,也攒不下太多钱财。” ??长青此时也来到一旁,不禁质疑:“我们昨天刚见了王元宝,陆相今天就派人召见。事情怎会如此凑巧?” ??“你怀疑那位陆相爷一直派人监视我们?”程三五赶紧踮起脚左右遥望,似乎在找隔壁院落是否有人探头窥视。 ??“反正来到长安之后,我一直隐约感觉到有他人目光,只是无法确定对方身份位置。”长青皱眉道。 ??苏望廷却不觉得意外:“我们落脚王氏客邸并非秘密,而且在表面上,我不是受陆相召见,而是我求人送礼,想要登门拜访。” ??“一堆破讲究。”程三五骂骂咧咧,转身到后厨去了。 ??看着程三五远去背影,苏望廷低声言道:“长青,如果陆相爷派人监视昆岗院,那说明他清楚你的存在。” ??长青脸色一沉:“他既然知道,却不敢明言,可见心虚!” ??苏望廷默然不语,尽管已经多年不在陆相身边办事,但他自认对这位老长官还是有几分了解。 ??陆相不是痴男怨女,断然不会因为一时欢爱而舍下事业前程。当年苏望廷负责购置产业时,陆相没有多言需要安顿的那对母子是何身份来历,他只是偶然瞥见过那姿容秀丽的女子,想来是不便表露身份,否则会妨碍陆相未来仕途。 ??“长青你有打算与陆相爷相认么?”苏望廷思量再三后问道。 ??长青张了张嘴,本想一口回绝,可他内心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冲到那人面前时,要以何种姿态厉声质问对方,甚至恨不得将他拽到母亲墓前跪下认错。 ??然而此刻被苏望廷这么一句问话,长青才感觉自己生出莫名不安,望而却步。 ??“听我一句劝。”苏望廷上前拍了拍长青肩膀:“除非陆相爷有召,你不要主动去见。昔年既无恩养、亦无名分,如今互不相见,反倒彼此相安。” ??长青默默点头,这种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你们聊啥呢?”此时程三五回转,手中抓着一张胡饼,嚼得津津有味。 ??苏望廷毫无扞格地转变话题:“等我明日拜见了陆相爷,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准备动身去华州。” ??程三五两眼一亮:“老苏你这是要回老家了?” ??“其实早该回了。”苏望廷笑着问:“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我当然要去!”程三五一拍大腿,瞪着眼说:“当年你吹自家婆娘会做山煮羊,说得天花乱坠,把我馋得口水直流,然后就使唤我去跟‘胡芦飞龙’拼命,这事我可记着呢!等到了你家,不吃够本我可不会走!” ??“胡芦飞龙?”长青听得不明所以。 ??“姑墨州西边有一条胡芦河,那一带水草丰茂,适合放牧。”苏望廷解释说:“但那里曾有一伙乱兵出没,来去如风,自称‘胡芦飞龙’,时常劫掠往来商队。那时候宝昌社生意刚有起色,正要打出名声,所以我就让老程出马了。” ??程三五哼哼唧唧,像是小孩子耍性子:“什么狗屁飞龙,就是仗着马快弓强。我趁着他们饮马休息的功夫,直接冲杀过去,他们的老大还没爬上马背,就被我一记投矛射爆脑袋!” ??“不愧是你。”长青发笑,分不清是称赞还是讥讽。 ??“你要一起来吗?”苏望廷问道:“华州虽不比长安繁华,但我家祖宅也算宽敞,而且位于乡间,胜在清静。” ??长青转念一想,答道:“如此也好,西岳太华就在华州,也是名山福地,我顺便去寻访一番仙迹。” ??…… ??商定完日后安排,天色渐暗,三人各有区处。程三五练了一通拳脚刀法,然后吹着哨去后院喂马;苏望廷撰写文书、默记言辞,准备明日拜会陆相;长青则回到自己房中,取出那份拓印,坐在岸边苦思冥想,写写画画。 ??安屈提刻在方尖石柱上异域文字,虽说至今仍未能完全解读,但长青已经钻研出几分玄妙。 ??不论是道门的设治建狱、六丁六甲之法,还是佛门的曼荼罗坛城法、天王力士胁持,这类结界无不是法度严谨、仪轨完备。看书溂 ??而在长安这段日子,虽然尚未走遍各处,但此地道路平直、里坊重重,让长青生出别样感悟,或许前朝修造帝京之时,也是暗含布置结界的用意。 ??但安屈提在天池利用龙气布置的大结界却不是这种理路。这大结界固然是能够限制术者勾连天地之气,但反过来,以内发为宗的法术却完全不受妨碍。 ??若将佛道高明结界比喻成次第有序、规整分明的宫城府衙,外人要么无法进入结界,要么身处结界之中如陷牢狱,处处受制。那安屈提就是展开一张大网,众人入内并不受限,但法术运用引起的气机变化会受大网疏滤。 ??而安屈提要控制的,只是“网眼”的疏密大小,于结界一途可谓事半功倍,也难怪他能够展开笼罩西域大片地域的结界。 ??领悟这一点的长青,震惊于安屈提的才智学识,而他自己也因此大受启发、拓展眼界,并且开始着手于如何重现出这么一张“大网”。 ??光是对着一堆文字符图可不成,眼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另外两人也各自回房歇息,长青稍宽衣带,盘坐榻上,澡身虚心,随后吐纳调息、凝神存想。 ??道门修持以神气为本,视此身为神气之窟宅,正所谓——“若欲存身,先安神气,气为神母,神为气子,神气若俱,长生不死”。 ??无论是有志仙道长生,还是追求法术之能,神气运用都是不可忽视的。 ??放眼中土,炼气一门古已有之,为道门修炼根基,即便是武学中的吐纳功夫亦不离其宗。而存神之学则稍晚出现,几经演变迭代,以南朝上清一脉为集大成者。 ??倒不如说,道门之中,本就以上清一脉最讲究“修炼”。由于中原板荡、朝野混乱,许多世代簪缨之士捐弃尘俗,陆续投身上清一脉,这使得道门修炼之学得到极大完善。 ??加之上清一脉向来以自我修持、致力仙道为重,不涉汉末以来道门聚众举事,作风清高卓绝,反倒颇受帝王家推崇,足可被视为道门中的贵族。而南朝陆天师总括道经,上清洞真诸经位列三洞之首,也正式确立上清一脉在道门中的地位。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上清宗师王远知为太祖密传符命,上清一脉从而被本朝视为道门首宗,王公贵戚入道授箓,也往往是由上清高道主持,足见尊崇。 ??不过严格来说,长青自己所得道法传承,并非上清一脉,而是师父达观真人在嵩岳获得前人所遗的《阴符天机论》,另外还有兵家阴阳之学。 ??因此长青的修炼之法与寻常道人略有差别,炼气吐纳尚且相近,但在存想一途上,重点并不在于“存我之神、想我之身”,而是要在识海之中存想神将天兵、列成军阵。 ??所以在天池神宫那一战,结界被动摇瓦解后,长青立刻就能与都护府兵士结阵,呼召神将,一举压服安屈提招来的磐岩巨像和骷髅兵马,也能让寻常兵士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实力。 ??相比起存想内视、返照己身,长青的存想功夫更偏向于“构造”,尤其精通于在识海中推演法术。这也是为何长青的法术成就远高于同龄人,甚至许多道门前辈也不如他。 ??这除了是天赋资质远胜常人,达观真人所传的《抱一演道章》也发挥了极大用处。 ??长青心神遁入虚静之境,诸多驳杂余念不复得见,正当他在空洞识海中缓缓推演结界构成时,一阵泠然箫声无端传入。 ??凝神入静之际,最忌讳外邪来犯,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连带着气脉错乱。不过长青早有防备,识海之中浮现一尊金甲神将,手执长刀,顶天立地,煌煌威灵,破邪消魔之力恢弘廓开,霎时霞彩焕烂、大雷剧震。 ??然而识海之中如此震动,却依旧无法压过泠然箫声,一道贯月流虹刺破虚空,于识海中结化成一名玉女,朱衣青裳,头束云髻、余发垂腰,手中宝剑熠熠生辉。 ??就见这名持剑玉女凌虚迈步,那泠然箫声转虚为实,化作虹彩长桥,在识海之中铺展蜿蜒。 ??长青惊疑不定,念头一动,金甲神将抡动长刀,识海之中雷奔电掣,誓要摧灭外来之人。 ??就见那持剑玉女青丝飞扬,手中宝剑轻轻一扫,万千剑光激射而出,宛如夜空天穹乍然倾颓,寰宇万星一时齐落,让人生出天崩地坼的大震撼。 ??金甲神将被剑光彻底淹没,雷火无用、兵锋销尽,长青只觉得无数剑招路数以绝伦之势,转眼间充塞识海,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自己只能全盘接下。 ??…… ??正当长青在识海中听见那泠然箫声时,光着上半身睡在榻上的程三五猛然睁开双眼,顾不得穿好衣服,一把抄上手边百炼神刀,推门飞身跃出。 ??此时昆岗院中一片安静祥和,没有半点异样声响,更无任何丝竹乐声传来,唯有天上一轮银盘,洒下如水月华。 ??而程三五眉头紧皱,手按刀柄,作蓄势待发之状,环视院内各处,偶尔抬眼望向夜空月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无从捉摸。 ??带着质疑眼神,程三五来到长青屋外,却没有敲门惊扰,而是放轻脚步来回逡巡,宛如中军帅帐之外的值守卫士。 ??时光流逝,月华经天,当四更天的梆子声传来,长青才终于从虚静之境中脱出。 ??当长青吐出一口浊气,程三五似有察觉,身形如电返回屋中,门窗合拢如常。 ??就见长青浑身冒出薄汗,他匆忙出门走到院中,脸上还带着震惊表情望向天空,四处乱瞧,仿佛要寻找某人一般。 ??然而静谧深夜并无异样,长青神色惊疑不定,低头抬手,本能并成剑指,沿着方才所得剑术招路信手虚划,身形随即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衣袂飘扬,演成一套精妙剑术。 ??当长青站定之后,默然感受着筋骨中流转的气息劲力,心中尽是不可思议。当他想要询问别人方才是否察觉异状时,却听见程三五房中传来阵阵鼾声。长青左思右想,还是停下敲门动作,带着困惑与震惊回到自己房中。 ??(本章完) 第63章 正心立人 第63章正心立人 ??“这是产自天竺的记事珠,算是学生这些年经营宝昌社的一点收获,还请师相收下。” ??苏望廷过去在陆相门下,不单纯是处理文书的令史小吏,而是跟着陆相研习经世济民的学问,因此自称学生,不仅不算有错,还能大大拉近二人关系。 ??而此刻的相府正堂中,苏望廷把装在髹漆木匣中的绀青宝珠递给一名朱衣婢女,由她端到陆相面前过目。 ??虽然朝廷衙署大多都在皇城之中,但由于当今皇上登基前的藩邸位于长安城东的兴庆坊,登基后几经扩建成宫,成为日常听政之处。 ??而临近兴庆宫的几座里坊,自然成为王侯公卿亟欲追捧的最佳地段。陆相本人深受皇帝信赖,赐宅邸于兴庆宫西侧的胜业坊。因此陆相平日里就在自家府中治事,而不是去皇城衙署。 ??正堂既深且阔,用屏风分隔出两侧偏间,十几位令史文吏在屏风后伏案执笔,协助陆相办公理事。还有许多文书奏表直接挂在屏风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前来拜会之人感受到无形压迫,似乎能看到一个庞大国度是如何运转起来的。 ??苏望廷不敢胡乱观瞧,递上礼物后低头站立,等待陆相问话。 ??“宫中也藏有一枚记事珠,当年由三藏大师带回。”陆相拿起绀青色的记事珠,握在手心轻轻摩挲,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你在普济寺与王元宝谈了什么?”陆相旋即收起笑容,直言问道。 ??苏望廷没有丝毫隐瞒,回答说:“王元宝希望学生帮他打理部分产业,为了树立声望,今年冬至之前的渭南斗宝会,他要学生代为操办。” ??“那你有什么打算?”陆相问。 ??“如果在王元宝那厢办事,有助于师相,学生务必尽力。”苏望廷没有像以前那样言辞曲折,而是直截了当说明自己的态度。 ??陆相微微颔首,他向来不苟言笑,这已经是他表达满意的方式:“朝廷推行的八条新政,你应该看过了。明年还要在京都之外广设常平仓署,我需要有人在各地协理均输,尤其是在运河南段的州县。” ??“学生愿往。”苏望廷没有犹豫,即便不曾听陆相细说,以他这段日子在长安打听到的消息,加上过去陆相的言传身教,他脑海中已经大体拼凑出自己未来将要做的事情。 ??大夏疆域广袤,东西南北物产不一、盈虚各异,多数商人便是藉此差别,以舟车往返、低买高卖,从而谋求利润。 ??对于陆相这种人来说,各地物产看似得以流通,但多数时候各地仍是供需不匹配、盈虚不相补。一些消息灵通的豪商巨贾为求获利更多,玩起囤积居奇、轻重散敛的手段,若是遇上天灾,顷刻间就能酿成巨大人祸。 ??如果只是区区商贾,哪怕钱挣得再多,对于陆相来说不过如蝼蚁一般,转眼便可扫灭。 ??但就像苏望廷在屈支城能将宝昌社经营得风生水起,既是仰赖陆相,也是与大都护府保持往来、投献甚多,尽管谈不上一家独大,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 ??就算齐大都护最后取缔宝昌社,那也是借着各方争夺星髓一事,一面借机将陆相势力逼出西域,一面暗中与英国公划清界限——这事苏望廷早在屈支城便已从巡察使那里了解大概。 ??同样,陆相想要施行新政,不可能仗着位高权重硬推,而且也短期内也未必能靠官府衙署完全取代各地商贾,这就让苏望廷有了用武之地。 ??“政令还要在朝堂上争论一段时日,起码明年才能推行,稍后再给你安排具体事务。”陆相说到这里,轻轻晃动案上铜铃。 ??闻听此声,屏风两侧文史书吏纷纷起身,鱼贯出门,最后一人把门扇阖上,整座深阔正堂霎时安静下来。 ??苏望廷猜出陆相有机密要事跟自己说,但他见那朱衣婢女并未回避,也不敢胡思乱想。 ??“那个伏藏宫的长青先生,是你带来长安的?”陆相开口便问。 ??苏望廷感觉对方的锐利视线宛如实质剑刃直逼而来,双目一阵刺痛,连忙低头叉手,谨慎回答道:“回禀师相,学生最初只是与长青先生同行返回,后来得知他想参加道举,学生觉得他未来成就不浅,于是存了结交赞助的心思。”看书喇 ??在陆相面前,苏望廷不敢隐瞒、也无法隐瞒,他交好长青,本就是放眼长远,与这么一位道门高手结下善缘,未来或许能够应对不少麻烦。 ??不过长青有修道之人的骄矜自负,世俗财帛难以动其心,反倒是程三五这种直率性情更适合与之相处。 ??苏望廷当初与长青彻夜长谈,希望他能照拂程三五,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希望程三五帮衬长青这个年轻人呢? ??“西域经商十余年,你对人心的把握,精进不少。”陆相言道:“即便是有法力在身的修道人,照样会被你诓来长安,甚至对方还以为是自己想来。” ??苏望廷把头压得更低,自己在陆相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知道这个长青先生是谁么?”陆相紧接着又问。 ??苏望廷额头冒出冷汗,按捺恐惧,答道:“先天元年,学生奉师相之命,在邓州南阳购置宅邸田产,用于安顿一对母子。后闻其母病逝,其子被一位嵩岳道人接走。学生若猜得没错,当年那名孩童便是如今的长青先生。” ??“他离开我府上时,不到五岁,想来已经记事了。”陆相露出回忆神色,苏望廷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这种近乎缅怀故旧的气质。 ??在苏望廷印象中,陆衍就不是那种会被故人旧情束缚之辈,他在陆衍身上学到的,就是钻研实务、洞察人心的本领。 ??“子衿……不,长青先生想必对我心存怨恨,对否?”陆衍的情绪转瞬收敛,再次变成那个不让人回避躲闪的当朝陆相。 ??“是。”苏望廷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调解这两人,但聪明如他,此刻也深感无能为力。 ??“达观真人将在冬至入宫宣讲道法。”陆相言道:“届时你把长青先生带回长安,我会亲自与他相见。” ??“学生遵命。” ??苏望廷不敢多问其他,告辞退下后,陆衍没有急着摇动铜铃唤入众书吏,身旁邱仙子开口说:“我昨夜以洞箫传剑音,已把《流虹贯月剑》印入子衿识海。” ??“剑意入识,尽管玄妙高深,但空有剑意,谈不上剑术大成。”陆衍言道:“如果不能亲手持剑,把剑术招式练透练熟,终究派不上用场,更遑论对敌交锋的胆气魄力。” ??“我打算稍后再去指点。”邱仙子语气一转:“但昨夜传剑之举似乎让程三五觉察到了,他一直给子衿护法至四更天。” ??陆衍闻言良久不语,邱仙子盯着他问:“你当初说过,程三五原身是不死不灭的太古妖魔,你任由他留在子衿身旁,不怕出事?” ??“程三五主动出手为子衿护法,说明他们成功了。”陆衍向后坐靠,不可思议的震惊在他身上,表现得如此细微。 ??“他们?你是说拂世锋?”邱仙子问:“你不是已经跟他们分道扬镳了么?” ??“无非是准许我自作主张罢了,拂世锋本来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教门,就是一伙传志同道合之人,传承了漫长岁月罢了。”陆衍语气似有几分嘲弄之意。 ??“你方才说的‘成功’,所指为何?”邱仙子又问。 ??“拂世锋的列代先贤用尽手段,也无法杀灭那妖魔,于是选择另辟蹊径,设法让妖魔陷入自我矛盾、自取灭亡的境地。”陆衍解释说:“而在百余年前,多位高人各施手段,最终将那妖魔变化成人。” ??“变化成人?”邱仙子略感困惑:“是将那太古妖魔封印进人身么?” ??“非也。”陆衍否定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并未亲见,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那祸世妖魔宛如脱胎换骨,化为一个初生之人。” ??“若依河阳血案一事来看,此辈谈不上良善。”邱仙子提醒道。 ??“常人经历那种变故,一样会暴起行凶,无非是能否做到罢了。”陆衍泰然自若:“我得到消息,昨日内侍省已经派人去刑部案牍库翻查昔年卷宗。只可惜他们不明白,程三五会屠灭孙家满门,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他就是单纯这么做而已。 ??“我将河阳血案定为乡民报复作乱,并非偏私弄权,事实本就如此。至于奏请陛下召回追击人手,则是不希望酿成无谓伤亡。” ??“这就是你所说的‘成功’?”邱仙子大概明白了。 ??“子衿与程三五在西域相遇,本属意外。”陆衍说道:“原本我也有几分担心,不过听到程三五为子衿护法,可见那太古妖魔的确被牢牢压制住了。” ??“你希望让程三五来保护子衿?”邱仙子反应过来:“你担心子衿日后会卷进巨大纷争?” ??“达观子坏我布置,教的不是清静无为,而是一堆兵家战阵、济世护国的学问。子衿心思已定,我就算拦阻,只怕他也会自己扑进去。”陆衍抬手晃动案上铜铃,临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他身边放下可靠助力,未来方向让他自己去把握。” ??…… ??“你这无缘无故的,忽然想练剑?” ??长安东市之中,程三五跟着长青来到铁器行,这里其实就是京兆尹设立的铁匠铺,通常是给百姓打造菜刀炊具、铁钉锁链这些日常物件,但偶尔也会锻造刀剑。 ??朝廷自有军器监大批打造兵甲,但大夏民风尚武,即便是年轻士人出门行游,也乐于携刀佩剑,自然催生需求。 ??长青看着安置在柜架上的长剑,逐一上手打量,却不甚满意。程三五在旁嘀咕道:“我看这些也一般,真到了厮杀场合,兵刃磕碰,立马就要崩出缺口来。” ??“怎么?你也懂剑法?”长青瞧了程三五腰间百炼神刀一眼,心想这出自道门铸匠大家的宝刀,绝非铁器行中做工粗劣、堪比铁条的刀剑所能相提并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程三五叉腰笑道:“我还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耍剑,看不起我们这些耍刀的,嫌我们土气。” ??“你才耍贱!”长青反唇相讥:“我只是在想,日后行走江湖,总不能一直两手空空。道门兵器武学之中,以剑为宗,更有与道法契合并运之妙。” ??“我知道,就那些唰唰唰到处乱射的飞剑!”程三五挥手耍了一通,差点撞倒旁边一个兵器架子。 ??长青见状,反正铁器行并无自己所需,于是带着程三五匆匆离开,在街上边走边说:“飞剑那是正经的法术,并非持剑技击。传说将飞剑之法炼到极处,可臻至人剑合一的境界。” ??“那岂不是成了剑人?”程三五抓着胡须笑道。 ??“哪天你被飞剑戳了十七八个窟窿,别找我救你。”长青连连摇头。 ??昨天夜里,长青入静存想之时,忽然有持剑玉女出现识海。换做往常,长青定然以为那是外魔变幻来犯。 ??然而持剑玉女一剑摧破神将,令剑意充塞识海,等长青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对方给自己传授了一部极高明的剑术。 ??这事发生得毫无征兆,即便是长青也大受震惊,虽说他没少在书中看到仙人传法、梦遇真师之类的传说,但终究不敢尽信。 ??可真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长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后半夜根本睡不着觉,一直在回忆那套剑术,确认识海之中有一缕剑意萦绕不去,明白自己并非一时思绪错乱。 ??直到天色大亮,苏望廷前去相府之后,长青才隐约想通,或许是自己被隐于长安的某位剑术高人看中,但对方又不愿暴露身份,所以才用这种曲折高深的手段传授剑术。 ??藉由心识神念传授功法,这种事纵然极为罕见,但对于长青来说却不算太过陌生。他在伏藏宫修炼之时,便曾在达观真人凿建的一处迷阵洞窟中,感悟师父留下的道法。 ??然而虚境传剑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长青不打算告知他人,但也生出修习剑术的念头,于是便带着程三五来采买兵器。 ??(本章完) 第64章 寻剑凤来 第64章寻剑凤来 ??长青年纪轻轻便被师父带去伏藏宫修道,虽然在山上也曾习武,但那更多是用来配合炼气吐纳时,导引气机、壮养筋骨,而不是靠着拳脚武功跟人拼斗厮杀。 ??这也并非是长青轻视习武之人,只因他弱冠之龄便身怀啸命风雷、呼召神将的不俗法力。那些在武学上付出无数血汗、经历长久磨练的江湖武人,在长青的法术面前,大多不堪一击,他自然觉得没必要在武学上分心。 ??然而西域一行让长青大受震撼,他所仰仗的道法一度难以施为,佛门内发之功仍有发挥余地,而武者凭恃强大罡气,甚至能击败精通法术的异域高人。 ??加上昨夜在虚静之中得高人传授剑术,其中精妙之处,聪慧如长青,一时间也未能领悟透彻,可见武学一途也是博大精深。 ??尽管得到一部上乘剑术,也不是说长青就此摇身一变,立刻成为剑术高手。起码就眼下自己这副身躯体魄,虽然因为长年吐纳调息远比凡人康健,但经脉行气、筋骨劲力,根本不足以发挥这部剑术的真正威力。 ??“这位公子想要买剑?” ??正当长青与程三五交谈时,旁侧走来一名矮瘦男子,贼眉鼠眼、神情市侩,他自方才起便一直在铁器行门外蹲守,估计就盯上长青这种客人。 ??“如何?你有刀剑要卖?”长青虽然驻足停步,脸上却挂着不信任的表情。 ??“小人手上是没有的,不过却知晓哪里有上好刀剑。”矮瘦男子展臂示意:“二位不妨随我前来。” ??长青半信半疑,他望向一旁,程三五活动一下脖颈肩头,阳光从他身后照来,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住那矮瘦男子,他咧嘴狞笑:“好啊,你前头带路,我倒想看看是怎样的上好刀剑,嘿嘿……” ??矮瘦男子喉痛抽动,艰难笑道:“二位想多了,小人介绍的是正经生意。” ??“我有说你的生意不正经么?”程三五抱臂反问。 ??那矮瘦男子面露惧色,暗骂倒霉,不敢行诓骗之举,只得乖乖带着两人离开东市,来到西侧的宣阳坊。 ??这里同样是遍地高门豪宅,临街开门者不在少数,二三层的高楼比比皆是,还有一家在楼台之间修造连楼飞廊,婢仆行走穿梭,家妓临轩遥望,宅院中还有假山林池,宛如仙宫玉阙,奢靡豪华可见一斑。 ??“啧啧,这架势,我还以为天香阁已经够豪华了,没想到这里更夸张。”程三五惊叹道。 ??长青则是眉头紧皱:“如此宅第规格、临视楼阁,分明大违营缮制度,难道就没人管吗?” ??“管?谁敢管?”前头带路的矮瘦男子回头笑道:“万年县衙就在这宣阳坊,可曾见他们说过什么?”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西设长安县、东设万年县。然而在长安这种天子脚下、王公遍布的地方,县令之位只怕极不好做,哪怕是主管民事缉盗这些小事,焉知不会招惹到哪家大人物的亲戚?至于宅第违制,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县令管不了,难道御史也不弹劾么?”长青沉声质问。 ??“弹,当然弹!”矮瘦男子言辞毫无忌讳:“年年都有御史上书弹劾,说是王公大臣宅第违制,可全都石沉大海,不顶用啊!” ??长青脸色难看,程三五大大咧咧道:“你就别想了,这些事又不归我们管。” ??此时矮瘦男子领着二人来到一座豪宅,从侧门进入,庭院内中遍植银杏树,如今早已入秋,银杏树叶成片泛黄,落在地面上好似黄金铺地,迈步行走衣袂带风,在脚边掀起一阵黄叶翻飞,意境不凡。 ??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可见一伙锦衣绣袍的男女说说笑笑,漫步石阶小径,左右两侧陈列着各色奇珍异宝,安置在高脚几架上,供人观赏。 ??“这是什么地方?”长青还是忍不住发问:“豪贵宅邸之中任由外人往来,你家主人就不怕遭贼?” ??矮瘦男子呵呵笑道:“我家主人说了,若是有贼人能从他家偷走东西的,那证明对方身手不凡。若是愿意登门回访,我家主人会拿出与被盗之物同等价值的财帛,作为邀聘之礼。” ??“好大的口气!”程三五笑了:“我要是没猜错,你家主人肯定养了一伙很厉害的家丁护院,那些盗宝贼人要是真的敢来,二话不说直接打死。久而久之,反而没有贼人敢惦记你家主人的财宝了。” ??矮瘦男子称赞道:“客人显然是懂江湖规矩的。” ??“你家主人是不是叫杨崇义?”长青问道。 ??“正是。”矮瘦男子说完,对面就有一名管家般的人物走来,几人各自拱手、互通姓名。 ??“原来是长青先生和程大侠,久仰久仰。”即便是初次见面,杨管家照例恭维几句:“我家主人一向乐于结交各路英雄豪杰、文人雅士,于是在这银杏苑陈备四海奇珍,供众人赏玩。” ??“只能看着玩么?”程三五好奇问道。 ??“若二位贵客看中了哪一件珍宝,自然可以买下。”杨管家笑着回答。 ??“刀剑兵器,你们这里也有?”长青先生抬眼望向不远处,有三名文人围着一个青铜酒器,似乎在讨论着史册所载是否确切。 ??“有。”杨管家当即前头引路,经过廊庑来到一座三面筑墙的厅堂,外面有一片空地院落,堂内兵器架上摆着各色刀剑,大多数镶嵌金银珠玉,华贵非常。 ??长青打量几眼,抬手取下一柄宝剑,就见那剑鞘髹漆朱红、剑镡雕饰凤翅,剑首呈如意灵芝状,镂空鎏金,还镶嵌了一枚成色上佳的丹玉。 ??小心拔剑出鞘,剑身并没有意料中的寒芒逼人,在阳光照射下透出灿灿赤金华彩,仿佛真有一头凤凰藏于剑中。靠近剑镡处阴刻古篆、填以朱砂,长青在伏藏宫没少钻研符篆古字,轻而易举辨明字样,喃喃道:“非梧不栖。” ??“长青先生好见识!”杨管家当即附和道:“这凤华剑乃是岐州铸剑大师阎有威的杰作,剑器铸成之后,还请来阳燧观的道长,将一枚经受炉火九转的丹玉嵌入剑首。持剑之人运劲出剑,丹玉自然有所感应,剑发凤鸣之声,可令妖邪鬼祟退避。” ??“阳燧观?”长青眉眼一抬:“我听说过他们,据说一直钻研如何服食丹玉。如今看来,是打算转变路数了?” ??“那就不是小人所能知晓的了。” ??道门外丹一脉发端甚早,只是外丹炼制耗费极大,不止药物难得,炼丹火候也是极难掌握,一旦失败往往前功尽弃,所得亦是寥寥。 ??因此外丹传承通常依附帝王豪贵,就长青所知,终南山中便有好几家精通外丹烧炼的道派,而且与长安的王公贵胄往来甚密。 ??达观真人也曾说过,如今这些外丹道派烧炼的丹药,多数是为催情发兴、助益筋力,已经不大能指望有何高明创见了。 ??而阳燧观在这些外丹道派中也算别具一格,他们并不在意道书常记的五金八石,而是全副心思都在钻研丹玉,认为此物乃是大地生机所凝,若能将其服食炼化,或可寿比坤维、成陆地神仙。看书喇 ??长青的确知晓丹玉有勾连气机、并加以承载转化的妙用,有些人会将法术凝炼在丹玉之中,如同拿壶器贮水,可长久保存,几无耗损。危急之时若来不及运转真气法力,可以震碎贮法丹玉,将其中法术施展而出。 ??即便丹玉在不少地方都有出产,但这种用法,实在太过奢侈。道门术者通常是将丹玉安置某地,以此勾连气机,布成阵法结界,护持洞府道场。 ??像眼前这样,把丹玉镶嵌在兵器上的做法,长青还是头回见识,他来到空地上,指尖缓缓轻抚剑身,随后按照昨夜梦中所得剑谱,运劲行招。 ??长青武艺平平,甚至做不到内劲随心而发,还要先行调息存想。 ??感受着内劲沿着腰背手臂发出,剑首镶嵌那枚丹玉微微一闪,剑锋果然发出清脆鸣响,比起运劲抖剑要更加清亮,剑身那赤金光芒也更加显眼。 ??不得不说,这凤华剑极为精妙,不光是修饰华美,仅以丹玉感应、剑生凤鸣这一点,就让此剑堪比法器。 ??虽然那杨管家没说,但长青觉得,凤华剑本身也可以辅助施法,尤其是那剑生凤鸣,若能稍加调整,便能契合崆峒山中黄观的钟鼓音律之法。 ??单是这柄凤华剑,便足以看出杨崇义家业丰厚。对于部分道门宗派来说,凤华剑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杨崇义如此堂而皇之地端出来让人赏玩,也是不把钱当钱了。 ??长青轻声一叹,归剑入鞘,轻轻把玩剑柄。杨管家见状问道:“长青先生是觉得凤华剑尚有不足之处么?” ??“这……可不是轻易能说的。”长青原本想要卖弄一番,但他忽然觉得,就这样透露给他人,反倒让对方看轻自己了。 ??果然,杨管家略带迫切地说道:“我家主人有言,来到银杏苑的宾客若能指点珍宝缺损不足之处,自有礼数奉上。” ??而一旁程三五看了几把刀,都是撇了撇嘴,闻听这话插嘴道:“我还以为直接把这柄宝剑送给我们呢!” ??“客人说笑了。”杨管家微笑应答,没有半点尴尬。 ??长青刚要解释,忽然有一阵说笑声靠近,就见四名锦衣男子来到,为首一人眉飞入鬓、面如傅粉,正是当初刚来长安时在路上遇到的杜建章。 ??那杜建章说话间望见程三五,脸色陡然一变,怒喝道:“怎么是你?!” ??“嗯?谁?”程三五愣了一下,看着杜建章上下打量,略带不屑:“哦,是你啊。又来调戏女子了?” ??任谁也没想到程三五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话,杜建章脸色一僵,随即咬牙切齿望向杨管家:“银杏苑真是没救了,连这种乡野村夫都要招待吗?” ??杨管家哪里能料到这二人积怨在先,上前拱手道:“让杜公子见笑了,我家主人在银杏苑广邀各方宾客,不拘出身来历。杜公子难得亲至,看中什么了,尽管开口,若是眼下没有,银杏苑立刻去置办。” ??杜建章正好看见长青手中的凤华剑,抬手指喝:“我要的就是这柄剑!” ??长青眉头微敛,没有说话。杨管家有些犯难,杜建章出身京兆杜氏,那自然是要好生伺候的,而杨家的生意也正是托庇于京兆豪门才能做到今日这般规模。 ??只是自家主人也吩咐过,银杏苑的珍宝最好是被识货之人买走,这样才能广结善缘。 ??杨管家看得出长青并非凡俗之辈,他一眼认出凤华剑上的古篆,而且熟悉道门宗派掌故,想来是修持道法的术者,若是能够结交此人,对杨家自是大大有利,总比一味巴结杜建章这种纨绔子弟要好。 ??眼看杨管家没有及时动作,杜建章当即发怒:“好啊!杨崇义的家奴都敢不听话了?你们把剑卖给那等乡野村夫,是不将我们京兆杜氏放在眼里了?” ??这一通质问可谓是毫无来由,长青甚至觉得杜建章就是在耍小孩脾气,越是这种缺乏教养的纨绔子弟,越喜欢将家世门第挂在嘴边。 ??杨管家按捺不满,一面连声赔罪,一面来到长青跟前,低声道:“当真让长青先生见笑了,既然尚未钱货两讫,不知这凤华剑能否让给杜公子……银杏苑不会亏待先生,稍后定有赔礼!” ??长青确实笑了,他原本就不打算买下这凤华剑,光是看到那堆华丽修饰,也能想象到此剑是何等昂贵。 ??“让给他便是。”长青交出凤华剑,不想与杜建章纠缠,转身去端详其他刀剑。 ??杜建章从杨管家手中接过凤华剑,也不问这东西价值几何,当即拔出剑来,遥指程三五: ??“你这村夫,上回坏我好事,今日便要你吃点苦头!” ??杨管家本想劝阻,然而凤华剑锋利非常,杜建章左右乱挥,吓得众人纷纷避让。 ??程三五脸上没有半点惧意,反倒一派悠然自得,靠在柱子上,双臂叉抱胸前:“动刀动剑的多不好,万一我收手不及,把你当场砍死,官府就要来抓我问罪了。” ??(本章完) 第65章 争风吃醋 第65章争风吃醋 ??程三五神态从容,倚柱而立,嘴上话语却是不留情面。杜建章听到这番话,心头怒恨交加。 ??“无知匹夫,今日便教你明白,冒犯京兆杜氏的下场!”杜建章倒是没有直接动手,他朝身后招呼,一串急促脚步声传来,转眼便有二三十名皂衣随从冲进院中,各持手持刀剑棍棒,甚至还有三叉铁尺。说是随从,倒更像是府衙差役,只是手臂上隐约可见刺青纹绣,显然是浪荡街头的恶少年。 ??看到这伙人,程三五紧了紧皮革护腕,上前两步,颇有兴致地笑道:“哟,这回人数不少啊。上次那个、那个……哦,林少英,他没来吗?” ??一听到林少英,杜建章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此人无能,自己早就能将阿芙姑娘带走。林少英先前比武输给程三五便算了,后来还信誓旦旦说能找到那位阿芙姑娘。结果好几天下来,半点音讯也无,已被杜建章视为白费钱粮供养的废物。 ??自从上次在长安城外见到阿芙姑娘,杜建章便再难忘却,他这些天逛遍了东西二市的店肆,发现没有任何一位胡姬的容貌身段能与阿芙姑娘相提并论,这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每每想到阿芙姑娘那双动人碧眸,杜建章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似犯了相思病般,一日找不到阿芙姑娘,便一日不舒坦。 ??最后杜建章实在忍不住,直接找上了京兆尹,要他们派人找到那阿芙姑娘。 ??京兆尹碍于杜氏高门树大根深,想要在京畿道一带办事,便绕不开杜氏一门,只得让长安、万年两县密切留意。 ??正好前日万年县的差役探听到容貌酷似阿芙的女子在平康坊出没。细加查问下,线索指向南曲天香阁,这却让万年县大感犯难。 ??能在万年县办事的差役,都清楚平康坊南曲水深难测,远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试探的。无奈之下,万年县只能将消息如实告知杜建章,让这位公子自己去细查,甩下一块烫手山芋。 ??而杜建章手下除了林少英这种武林人士,还养了一帮恶少年。这伙人其实跟县衙也有私下往来,其中几人原本就是差役,只是犯了事被赶出县衙,托庇于杜建章这种纨绔子弟,平日里就是陪着杜建章到处耍闹,擎鹰牵狗、虚张声势。 ??知道阿芙姑娘在平康坊出没,杜建章心中震惊,但他派人去天香阁打听,对方却不肯向外透露任何消息。 ??随后又听说天香阁原本属于杨崇义的产业,所以今天才来银杏苑登门拜会,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程三五。 ??“说!你把阿芙姑娘藏到哪里去了?”杜建章急不可耐,唯恐心中倾慕的女子沦为他人玩物,越想越怕。看书喇 ??“啊?不是要打架吗?关她什么事?”程三五挠了挠头,望向一旁长青,对方只是露出轻蔑笑意,也不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阿芙姑娘到底身在何处?!乖乖答话,我让你少受些零碎苦头!” ??杜建章心中不禁怀疑,这程三五或许是阿芙姑娘的护卫,只是心生歹念、图谋钱财,将阿芙姑娘卖到平康坊的妓馆。类似这种奴大欺主的事情过去早有耳闻,程三五这等不懂怜香惜玉的乡野村夫一定会这么做的! ??程三五看样子似乎有些茫然,连连眨眼,错愕好一阵,忽然露出奇怪笑容,大声道:“我把那小娘皮卖给平康坊的鸨母了,眼下估计在某个老家伙的怀里哭呢!” ??“嗯?”这话一出,长青也吓了一跳,两眼瞪大,带着惊疑目光望向程三五,走到他身后低声喝问:“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你就瞧好吧!”程三五掩嘴偷笑,可这模样在长青看来,就像是愚笨之人自以为是般卖弄小聪明。 ??果不其然,杜建章脸色骤变,好像发狂般挥动着凤华剑,喝令手下道:“杀了他、杀了他!杀死此人,赏钱一百贯!” ??一贯便是一千文钱,由于陆相推行新政,这两年京畿道粮价稍得平抑,一斗米不过二三十文。东都洛阳由于靠近运河,粮价低至十文上下,御史甚至担心谷贱伤农,以此参劾陆相。 ??而一百贯钱在帝京长安这种地方,对于平民百姓也是一笔巨款,一家五口温饱卓卓有余,在稍微偏僻的里坊足可置办屋宅驴马,也能以此为本钱做点小生意。 ??对于在长安当官、尤其是品秩不高的外地人来说,一百贯也不是小钱了。并非谁都是那等蓄养家奴的高门显贵,雇佣婢仆、租赁客邸,加上日常花销应酬、出行车马,处处都要花钱,更别说部分官员携家眷来京,那额外还有十几口人要养,仅凭俸禄实在捉襟见肘,这也是为何长安四大豪民能够轻易结交到众多官吏。 ??“又是这种路数,看来西域跟长安也差不多嘛。”程三五听到杜建章高喝赏格,还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在算。 ??眼看那伙皂衣恶少年要冲上前来,院外传入一声朗喝: ??“住手!” ??喝声如雷,压迫众人双耳,杜建章和他身旁几个纨绔子弟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不稳,那伙皂衣恶少年也是各自捂耳扶额,只有程三五与长青各自皱眉,站立原处不动。 ??随之一道身影自众人头顶飞掠而过,落在程三五与皂衣众之间,足见轻功高明。来者身着青衫,宽袍大袖,头戴裹髻不裹额的燕子巾,甩下两条布尾,既具备文人风度,也有几分疏狂气质。 ??那青衫文人见程三五与长青毫不变色,面露微讶,像是江湖武人般行抱拳礼:“在下洪范学府卢应宣,请教二位高名大姓。” ??“程三五。” ??“伏藏宫,长青。” ??卢应宣听到伏藏宫的名头,多看了长青两眼,此时又有几人从远处赶来,那位杨管家立马前去解释事况。为首之人身材发福、衣冠贵气,显然就是银杏苑的主人、长安四大豪民之一的杨崇义。 ??“没想到杨崇义手下居然有洪范学府的门人。”长青低声道。 ??“这洪范学府我好像听说过。”程三五做思索状。 ??长青正色道:“东海圣人、一代儒宗,昔年主持皇极大阵斩落突勒神鸦的闻夫子,他开创的洪范学府何人不知?那是当今儒门公认的圣地,也是中原武儒传承之首!” ??“读书人也会打架么?”程三五笑问道。 ??长青白了程三五一眼:“儒门六艺至少有两门跟战斗有关,你猜儒生会不会打架?洪范学府中多是中原河北的儒门望族,他们祖上经历过北朝数多战乱,能从那种厮杀场活下来的人,再差劲也能磨砺出高明武艺了。” ??“这话也对。”程三五点了点头。 ??此时杨崇义已经大体了解双方矛盾,连忙进得庭院中朝两边拱手:“都怪鄙人招待不周,让大家伤了和气。杜公子与程大侠能否给鄙人一点薄面,暂罢刀兵?” ??“我可没拔刀。”程三五耸了耸肩膀,满脸无辜。 ??杨崇义拱了拱手,然后来到杜建章身旁赔笑宽慰道:“杜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动肝火?要是心里不自在,跟我直说,你还不信我的为人吗?” ??杜建章冷哼一声:“我找的就是你,平康坊南曲天香阁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那是你的产业!” ??杨崇义微微一怔,他已经知晓杜建章皆因争风吃醋而发怒,沉吟言道:“天香阁?早些年的确是鄙人名下产业,不过已经转让他人了。” ??“转让给谁?”杜建章追问道,他同时举剑指着程三五:“我有一名相熟女子,被此人卖到天香阁去了,一定要尽快解救出来!” ??杨崇义近前贴耳道:“内侍省!” ??听到这个回答,杜建章脸面僵硬、无言以对,杨崇义压低声音:“他们看中了那块地,派人来要,我只能乖乖奉上,钱也不敢拿、话也不敢问……杜公子,不如您先消消气,这世上美貌女子何止千万?我稍后立刻精选几名容貌体态俱是上乘的女子,送到公子私宅,如何?” ??“不!我就要那个阿芙姑娘!”杜建章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他恼得满脸红胀,剑指程三五,急中生智道:“你这村夫私自买良为娼,触犯朝廷法度,应当立刻捉拿下狱!” ??这下轮到程三五哑口无言,长青在扶额叹息:“你看,非要嘴贱,闹出事了吧?” ??“这家伙,好色如命,却是有几分急智。”程三五嘿嘿笑道。 ??至于杨崇义,他知晓天香阁背后是内侍省的大人物,断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把良家女子卖给他们的。若程三五所言是真,那他也是给内侍省办差;若此言不实,那就是说笑误会罢了。 ??“万年县衙就在附近,立刻叫人过来!”杜建章朝手下发号施令:“将这乡野村夫拿下审问,务必要将阿芙姑娘解救出来!” ??当即有皂衣恶少离开传话,程三五搓揉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哇,姑娘长姑娘短的,我都快听不下去了。这哪来的痴情种子啊,真不怕被吸成人干?” ??长青知晓内情,低声道:“你就别顾着耍笑了,人家是京兆杜氏的子弟,仗着官府手段,有的是手段对付你。还不如赶紧去找母夜叉说明,省得这纨绔子弟纠缠不清。” ??“喂,你不帮忙的吗?”程三五有些兴奋地说:“上回就是你把这家伙弄走的,不如再施妙法,这回让他屁股着火,如何?” ??长青摩挲手指,他明年要赴道举,真不知此刻与杜氏子弟结怨会有怎样的结果?只不过他自己也很厌烦这杜建章,加上在长安以来所见所闻,心中不悦已久,确实想要教训此人一番。 ??那青衫儒生卢应宣武功高强,听到二人低声交谈,他同时察觉到长青周身气息变化,立刻判断出此人是身怀法力的术者。 ??“且慢!”卢应宣虽是儒门学府出来的高手,却也久历江湖武林,知晓这些游侠武夫经常随性而为,真要动起手来,只怕在场要死伤不少。 ??卢应宣来到杨崇义一旁劝阻道:“杨翁,此事不如先派人到平康坊问清状况。倘若真有这么一位良家女子被卖到天香阁,届时再报官不迟。” ??杨崇义连连点头,随即对杜建章说:“杜公子莫要焦急,鄙人去年也曾到过那天香阁,得了一面游仙令,不妨先确定那阿芙姑娘去向,如何?” ??眼下杜建章占尽优势,他怒意稍减,首要目标仍然是找到佳人,其他都可以暂搁一旁。 ??杨崇义立刻叫几个伶俐仆从带着游仙令赶去平康坊天香阁,但先来到的却是万年县尉,带着一队差役,气势汹汹。 ??“是谁私卖良人?”那县尉朝杜建章叉手一礼,上来便扬声喝问。 ??“就是此人!”杜建章指着厅堂中的程三五。 ??那县尉扶着腰带,随意挥了挥手:“拿下!” ??“齐县尉,事情还未搞清楚,贸然拿人只怕不妥。”杨崇义上前劝阻,对方却是冷笑: ??“杨翁,你生意能做得这么大,可别忘恩负义啊。日前杜宪台奏请陛下,要京兆尹严查坊市,捉拿一干犯事凶徒,我们万年县也只是照章办事。” ??杜建章的父亲是当朝御史中丞,御史台在本朝初年一度更名为宪台,如今世人多称呼御史长官为某宪台,以表尊敬。 ??几名差役来到程三五面前,手里提着铁链正要将他拿下。可差役们看到程三五那昂藏身形,一个个都面露难色。 ??“怎么?还要我帮你们?”程三五忽然起了玩心,一把将差役手中铁链夺过,直接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笑着问:“这样你们放心了吧?还是要上木枷?” ??这些县衙差役也是见过高手的,很清楚就凭这条细铁链根本锁不住厉害人物。齐县尉见状冷哼一声:“带走!” ??然而程三五似乎没有迈步的意愿,左右差役面面相觑,只得上前抓住铁链,结果拉得铁链绷直,程三五还是站在原地。 ??“你这是要抗法拒捕?”齐县尉最讨厌这些以武犯禁之辈,挥手道:“所有人一块上,用棍棒将他架起来!” ??官府对付习武之人也是有手段的,差役们手提棍棒包围程三五,从他腋下膝后交叉穿过,专对筋骨发力薄弱之处一齐架举,同时牵拉铁链。 ??然而任凭十几名差役用尽全力,程三五依旧如铁塔般纹丝不动,这一下齐县尉才微微变色,暗道不妙。 ??就见程三五运劲一绷,试图钳制肢体的棍棒直接被他夹断,牵拉铁链的几名差役更是被拽倒在地。 ??“急什么?”程三五狞笑说:“我来你们银杏苑做客,结果连一碗水都没得喝,这也太不地道了。” ??(本章完) 第66章 圆峤冰绡 第66章圆峤冰绡 ??堂前院内众人见程三五如此,都知道他是那种意气逞凶的游侠武夫,绝非那等扮作长安侠少的世家子弟可比。程三五光是凭那伟岸身姿与恐怖膂力,足可震慑在场众人。看书喇 ??对于官府差役而言,这类轻生死、重义气的游侠儿是最麻烦的,他们行事乖张,目无王法,有些人真的就为了一句话、一顿饭,就敢为他人拼了性命不要。可他们闹出的麻烦,往往又要官府来收拾。 ??齐县尉实在看不下去,抬指呵斥道:“放肆!这里是帝京长安,哪里能容你这般行事?” ??“我怎么了?”程三五抬脚迈步,缓缓走下厅堂。 ??但他每走出一步,整座庭院就微微一震,屋顶瓦片有尘埃落叶扬起漂落。两级石阶之上,都留下半寸深的脚印,仿佛走出来的不是一名短须莽汉,而是一头青皮黑毛的南诏巨象,随便一脚就能把常人脑袋如香瓜般踩碎。 ??县衙差役和皂衣恶少见状,吓得连滚带爬纷纷避让,齐县尉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细微震颤,看见程三五步步逼近,仿佛投下大片阴影,他本能伸手拔刀,后退道:“别、别过来!” ??“你不是要抓我吗?”程三五站定不动,抬起缠绕双臂的铁链问道。 ??齐县尉此刻是又怕又恨,这些仗着武功高就耍脾气的游侠武夫,就应该统统戴上重枷,发配到穷山恶水去修路筑城! ??程三五不屑冷哼一声,转而又来到杜建章面前,这位京兆杜氏的年轻公子,此刻已是腿脚发软、满脸冷汗,纵然拿着名匠宝剑,也是不知如何对敌。后退几步撞在院墙上,察觉自己无路可退,牙关打颤,话中甚至带有哭腔:“我爹是御史中丞,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爹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爹、你爹,就知道你爹!”程三五抬手一甩,铁链缠上凤华剑,左右掣臂运劲一绞,杜建章只觉虎口剧震,剑柄打着旋飞脱而出,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程三五握剑上手,随后沉肘抖腕,剑锋刺向杜建章。丹玉有感,大发凤鸣之声,回荡院中。杜建章吓得紧紧背贴墙壁,闭眼哭叫。 ??待得几缕发丝落下,杜建章壮着胆子睁开一线,凤华剑停在鼻尖前,脸上皮肤隐约感觉到宝剑锋芒。他还看到一袭青衫的卢应宣不知何时来到近前,手掐剑指离着程三五肘窝不过数寸。 ??“我跟他耍耍而已。”程三五侧脸斜瞥,瞧着那名青衫儒生。 ??“看得出来。”卢应宣笑答道。 ??“那你为何要出手?”程三五又问。 ??“来者是客,总不好在主人家起了争执。”卢应宣提议说:“不如我们一起收手,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好。”程三五答得干脆,手腕一提,收回剑锋,卢应宣也同时后撤让开。 ??方才瞬间变化,在场许多人并未看清,幸好长青站在堂上高处得以窥见——在程三五运劲夺剑的同时,卢应宣立刻有了动作,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几乎像是沿地平移般逼近,即便宽袍大袖,依旧不受丝毫妨碍,身法之速好似离弦之箭,轻松从人群间穿过。 ??卢应宣剑指从袖中递出,内劲凝于一点,竟隐约有罡气透出指端,直奔程三五肘窝曲泽穴,逼停对方出剑招路。这一指若切实点中,不仅会打乱劲力,筋骨经脉也将受到重创。换作寻常武夫,整条胳膊可能当场被废。 ??洪范学府作为中原武儒传承之首,汇聚了古往今来的儒门武典。长青虽是道门出身,却也从达观真人那里了解到不少儒门武学。 ??其中为首一部《六合论衡》,讲究“破迷惑、知虚实”,非博大精深不足以形容。达观真人甚至觉得,《六合论衡》不是单纯的武典,其中《雷虚》、《感虚》等篇,明面上抨斥鬼神之论,实则乃推演气机变化、法术运用。 ??长青未能辨明剑指招式,但他擅察气机变化,卢应宣身形移动时足下气机流转牵扯,与其说是轻功,倒更像接近法术,只是寻常武者难以分辨罢了。 ??程三五将铁链与凤华剑扔在杜建章脚边,笑道:“你爹权势再高,到了生死关头也不顶用啊。” ??杜建章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脸上汗泪交加,背靠院墙跌坐在地,不敢与程三五直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形势稍定,杨崇义立刻请众人移步到另一处安静庭院,并安排婢仆伺候,糕点瓜果陈列在案,还有精通茶艺的妇人燃炉煮茶。 ??程三五毫不见外,主动寻位置坐下,直接抓过糕点塞入口中,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长青在他一旁坐下,低声问道:“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你打算如何收场?” ??“等母夜叉来了再说。”程三五接连剥开橘子,两口一个地往嘴里塞:“嗯,真甜!你试试!” ??长青接过橘子,却没有心思吃喝,只是默默计较。远处杨崇义与卢应宣在窃窃私语,同时吩咐仆从,礼送银杏苑其他客人。 ??而杜建章与那万年县的齐县尉虽也被邀来院中,却不敢落座安歇,各自带着惊惧与戒备的目光,牢牢盯着程三五。可是当程三五抬眼望去,这两人又吓得躲开目光。 ??片刻后杨崇义与卢应宣来到,与程三五同案而坐,一番劝导下,让杜建章与齐县尉一并落座。 ??六人围着一张檀木方案,上面以金银泥彩绘制花鸟鱼虫,用螺钿镶嵌成人物图形,十足华贵,陈列的杯盘器皿也精美非常,堪比王公贵族。 ??不过眼下氛围紧张又尴尬,除了程三五一人塞了满嘴的糕点瓜果,以及旁边煎茶煮水的声响,没人主动说话。 ??最后还是长青打破沉默,朝卢应宣拱手问道:“卢兄在洪范学府修习文武艺,莫非出身范阳卢氏?” ??“惭愧,在下只是旁支末裔,不敢攀附大宗。”卢应宣回礼笑答。 ??范阳卢氏乃是河北望族,绵延传承数百年,本就以精研儒学经典闻名,族人累居高官、名士辈出,被视为天下第一流的高门望族,其子弟行走江湖,以才学着称,入仕则多为校书郎这等清要官。 ??只是像卢应宣这样,给一位长安豪商当幕宾,恐怕不会太受族人待见。 ??有人扯起话头就能聊下去了,杨崇义问道:“我听说长青先生是伏藏宫的有道高人,不知与达观真人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师。”长青自豪答话。 ??“哎呀!”杨崇义没忍住,惊呼一声,起身揖拜:“仙师弟子当面,鄙人盲目未知,失敬失敬!” ??长青只是含笑回礼,看对方这副作态,显然也是知道师父受到皇帝召请,将要入宫讲道之事。 ??“听说长青先生前来银杏苑,是为品鉴珍宝?”杨崇义言辞婉转,丝毫不提买剑之事。 ??“品鉴不敢说。但杨翁收藏,却是让我大开眼界。”长青道。 ??“正好,日前鄙人偶得一件宝物,想请先生过目,指点一番。”杨崇义显然早就让人做好准备,抚掌示意,就有婢女捧着箱盒来到,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匹洁白锦缎。 ??长青见对方点头示意,于是伸手去拿,却感觉触手冰凉光滑,好似握冰一般,但并没有冰雪那样刺骨寒冷。取出之后,稍微展开观视,程三五也凑过来看,问道:“这啥玩意儿?” ??“这……难不成是冰绡?”长青沉吟一句,随即端起案上一杯茶,直接就往洁白锦缎上泼去。 ??这举动连程三五也不禁开口喝阻:“喂喂喂!弄脏了我们可赔不起啊……咦?” ??却见淡绿色的茶汤在洁白锦缎上顺滑流走,没有半点沾湿凝珠,光洁如新。 ??“入水不濡,果然是冰绡。”长青望向杨崇义,对方不曾因为自己的举动露出丝毫惊色,想来早就做过类似事情:“杨翁此物是从何处得来?” ??杨崇义捻须笑道:“一位齐地客商,至于名号来历,鄙人答应对方不能说出,万望恕罪。” ??“齐地?那就对了。”长青若有所思。 ??“这到底是啥东西?干什么使的?”程三五上手摸了摸:“嘿,还挺滑溜!” ??“此乃冰绡,以圆峤山冰蚕所吐雪茧织成,有入水不濡、蹈火不焚、遇尘不秽的妙用。”长青解释说:“若是以冰绡制成衣袍,还能够护持气机、辟除外邪、压制心魔,乃是修道之人可遇不可求的护法仙衣。” ??“哇,好东西啊!”程三五说道:“那还不赶紧去那圆什么山,多多采买一些?” ??长青被这话气笑了:“圆峤山,那可是传说中的海外仙山,与蓬莱、瀛洲、方壶、岱舆并称。秦皇汉武几次东巡,派遣方士出海,就是想找到这五座仙山,寻访仙人、求取神药,结果耗费千万,仍是一无所得。” ??“你这糊弄小孩呢?”程三五一脸不信:“类似的玩意儿我在西域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说自己水火不侵,十件里面有九件是涂了蜡膏的戏法伎俩。” ??“这东西是真的,我一上手就知道了。”长青脸色严肃:“海外仙山之说未必全是凭空捏造,秦汉方士寻访不到,皆因仙山藏于洞天、位处六合之外,常人不得其门而入。除非是仙家主动打开门户,或是天地气机循环之变,让仙山偶然浮现人间。” ??“长青先生眼界非凡啊,寥寥数语,鄙人便如身处化外仙境,不由得遐想连篇。”杨崇义称赞道。 ??“这冰绡我以前在书上见过只言片语,若非与描述一致,我也不敢相信。”长青把那绸缎放回箱盒之中:“杨翁请好生保管,此物太过贵重,就算是宫中……” ??长青收声不言,他忽然省悟过来,这个杨崇义身为长安四大豪民之一,来日肯定是要参加渭南斗宝会的,难不成这冰绡就是他要用来比斗的宝物? ??当今皇帝向往仙道长生,若能奉上这活生生的仙家神物,定然能大获青睐,难怪杨崇义不肯明言从何人手中获得这匹冰绡,因为此物背后定然牵连甚大。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仰慕仙道,百官公卿乃至豪商巨贾定会尽力奉承。至于为了获取这等仙家奇珍,期间具体经历过什么,又有多少人为之付出生命与血汗,让人不敢想象。 ??就像出现在西域星髓,安屈提、陆相和英国公相继派出人手争夺,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长青自己都险些受害。 ??“长青先生真不愧是达观真人高足,这仙家掌故信手拈来,鄙人日后也能向他人吹嘘一番了。”杨崇义呵呵笑着,让婢女端走冰绡。 ??此时正好有下人赶来,叉手道:“老爷,天香阁的人已经到门外了。” ??闻听此言,杜建章立马起身,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急切道:“快!快请进来!” ??那下人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继续说:“还有一事,天香阁一位女子要请老爷主持公道。” ??梁崇义不解:“主持公道?此言何意?” ??“那女子说……她被凶徒程三五卖到天香阁,期盼有良人搭救。” ??“噗——” ??程三五正好仰头喝茶,听到这话立刻喷出茶水,无数水珠洒得桌案上到处都是,齐县尉骂了一声起身躲开,卢应宣强忍不喜掸了掸袖袍。 ??“好啊、好啊!”杜建章闻言狂喜,一扫颓势,拍着大腿几乎要蹦起来,他朝着程三五指指点点:“我就知道,你这乡野村夫贪图钱财,害惨了阿芙姑娘!证据确凿,我看你这回还能说什么?!” ??程三五一擦嘴,表情也是有些发懵,喃喃低语道:“好你个母夜叉,耍我是吧?” ??一旁长青听得分明,他此刻算是明白过来,程三五故意在杜建章面前声称阿芙被卖到天香阁,就是诱使对方去查问,好让母夜叉主动现身,既能帮程三五解围,也能狠狠抽打杜建章的脸面。 ??结果这等小聪明被母夜叉识破,干脆来了个将计就计。搞不好她此刻真就是浓妆艳服的花魁模样,坐在宝马香车上垂泪欲滴,定然能让杜建章这种纨绔子弟拼了命去“解救美人”。 ??长青忍不住笑意,嘴角抽动,起身拍了拍程三五肩膀:“你啊,以后还是别动脑子了,否则注定被他人耍得团团转。” ??(本章完) 第67章 痴情愚种 第67章痴情愚种 ??程三五傻愣愣地坐在原处,杨崇义命人请入来客。 ??片刻后,几名女子来到院中,就见她们身穿白衣绯袴,头戴高顶宽沿帷帽,垂下一圈透薄白纱,足踏木屐,众皆缓移莲步、款款而行,在石板砖上发出清脆叩响,仿佛是从幽静神社中走出的祀神巫女,绝无青楼妓馆的艳丽气质。 ??虽然阿芙面容在帷帽白纱后显得模糊不清,但光是这副装扮就让杜建章看得两眼发直、神魂颠倒,原本准备好的安慰言辞统统抛却脑后了。看书喇 ??“搞什么鬼?”程三五站起身来,他看得分明,来者正是阿芙、秦望舒与绛真三人,她们姗姗来迟,估计就是为了打扮成这副模样,以便先声夺人。 ??一旁卢应宣沉吟低语:“白纱衣、绯袴褶,这是南朝伎乐服饰?” ??“不止,此乃魏晋以来奉祀俗神的师巫之服。”长青同样压低声音。 ??卢应宣惊叹于对方的见识,又问:“莫非是鼓乐舞雩的帛君俗神祷?” ??“正是!”长青点头道:“这一脉多是母女相传,彼时江南吴越一带不乏女子为师巫,南朝的权贵高门也时常供奉巫女,以求占验吉凶、祛除邪祟。” ??卢应宣眉头微皱:“此等巫女出入王公高门,必然多涉巫蛊之事。尔后演变为伎乐服饰,可见作风不端。” ??长青脸色微沉,不便答话。帛君俗神祷并非有着明确谱系传承的宗派,而是对一类奉祀俗神之辈的泛称,后来大多归入道门。 ??当年这些巫女大多自称道坛祭酒,奉祀俗神都算轻的,传闻还有人研习房中采补邪术,以姿色侍奉世家高门,行为几与娼妓无异。 ??就算长青是道门出身,但也无法接受这等浊滥不堪。好在南朝道门几经更迭变乱,又有陆天师整饬经教,这才得以沙汰渣滓。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识到昔日俗神祷的巫女服饰。考虑到天香阁本为南曲妓馆,好像又变得合乎常理。 ??杨崇义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二人对话,考虑到当初内侍省派人索要天香阁宅院,便暗自思忖起来,打算静观其变。 ??“阿芙姑娘!真的是你?” ??杜建章见得倾慕多日的佳人换了一袭白衣绯袴,虽不显山露水,没有那勾人冶丽,却是别具韵味。自对方身上传来的淡雅幽香,让杜建章仿佛置身于空灵寂寥的山中神社。 ??如此妙人,怎能放任她栖身冷寂山林?杜建章几乎能听见阿芙姑娘独对青灯时垂泪低泣之声,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好生安慰一番。 ??“喂喂喂!” ??此时一道粗莽嗓音狠狠砸碎杜建章的迷离幻想,他面带怒意回头望去,正好见到程三五一脚踩在那华贵桌案上,指着阿芙言道:“你们三个装什么呢?一回不够,还要来第二回是吧?” ??在场除了长青,其余众人皆是不明所以。而站在绛真身后、如同卑微妾侍的阿芙上前半步,朝杜建章轻声唤道: ??“杜公子,还请搭救妾身!” ??阿芙嗓音柔弱娇嫩,听得杜建章心头一荡,胸中涌起无边胆气,他跨步上前,正要说话,忽见绛真抬手拦阻,喝阻道: ??“哪来的无礼之徒?这是我们天香阁的人,日后还要调教成花魁,用来伺候贵人。你要再胡乱观瞧,小心你的眼珠子!” ??绛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嗓音变得高亢尖锐,十足像是妓馆鸨母,让人听了大感刻薄之意。 ??“你——”杜建章抬手指喝,随即高声驳斥:“我父亲是当朝御史中丞,我出身京兆杜氏,怎是无礼之徒?我今日前来,便是要救阿芙姑娘出苦海!你速速放她自由,我可以不追究天香阁!” ??“哼!”绛真叉起腰来,作态刁蛮:“御史中丞?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天香阁有内侍省撑腰。你要是不服气,让你家那位杜宪台上书参劾,看谁斗得过谁?” ??杜建章闻言一时哑然。本朝御史大夫不常设,御史中丞就算是御史台最高长官。但由于近年来皇帝陛下重用内朝,内侍省渐渐侵夺监察之权,杜宪台纵然出身京兆杜氏,也无力改变这种状况。 ??这时程三五好像也反应过来了,大笑附和鼓噪:“就是就是!杜公子,赶紧让你爹上书,我支持你!” ??杜建章气得肩头发抖,咬牙切齿道:“程三五私卖良人,就算是告到天子面前,他也不占理!难不成内侍省仗着陛下宠信,就能罔顾法度不成?” ??“我说了,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告!”绛真扭脸望向程三五:“程大爷,今日我来,是跟你讨要那五百贯银钱的。” ??“啊?!”这回轮到程三五脸色一僵,赶忙扭头望向长青,对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是负手淡笑,并不出声。 ??“什、什么五百贯银钱?”程三五问道。 ??绛真从袖中取出一张契书,来回晃动:“先前你口口声声,说这姑娘是完璧之身,倘若有假,便双倍赔付。结果我们查验过后方才得知,这姑娘早就被你破了身子!” ??“啊?!”这下喊出声的不止程三五,还有杜建章。他听到这话,仿佛心头被人剜去一块肉,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打住打住!”程三五连连摆手,他知晓阿芙故意搞出这阵仗,就是要戏耍杜建章,没想到她连自己也耍了,眼看形势不妙,当即开口说: ??“别闹了,这样玩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说什么笑话,谁跟你玩了?”绛真强忍笑意,装模作样起来。她此刻大感愉悦,难怪芙姐姐说玩弄男人是一大乐趣。 ??“赶紧赔钱。”绛真厉声指斥:“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当即告你一个私卖良人,脊杖一百、发配岭南!” ??程三五还怔在原处,杜建章最先反应过来,抢先说道:“五百贯银钱,我有!” ??绛真瞧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阿芙姑娘虽非完璧,但她在我心中就如同天上仙子一般。”杜建章迫切言道:“若是你们不愿收留,我可以出钱赎走,断然不使天香阁吃亏。” ??看着杜建章满脸激动热情,绛真微微低头掩嘴压下笑意,似在思考。而程三五则是来到杜建章身旁,一拍他的肩膀,挑起大拇指夸奖道: ??“兄弟,你是真不怕死啊。” ??“谁跟你是兄弟?让开!”杜建章猛地甩开对方,尽管知晓对方武功高强,但此刻在美人面前也毫无惧色,义正言辞道:“若能救人出离苦海,我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有怨言!” ??程三五连连点头,他正要说话时,又有下人前来向杨崇义禀报:“老爷,门外有一人自称宝昌社主事来访,说是代表王氏商谈渭南斗宝一事。” ??“哦?”杨崇义表情一变:“快快有请。” ??听闻苏望廷前来,程三五与阿芙都微感意外,二人似乎想到什么,一同望向长青。 ??就见长青不知何时手里捻着几片银杏黄叶,轻轻弹指,叶片随风飞去,听他口诵诗韵:“书无鸿雁如何寄,秋风卷黄送我意。” ??旁边卢应宣早就看见长青拾叶施法,想来是藉此传递消息,那位宝昌社主事应该就是他请来的救兵。 ??杜建章没有察觉,他叫来一名随从,命其前去自家私宅取钱。齐县尉赶紧将他拉到一旁,劝阻道:“杜公子,状况不大对,您最好别急着赎人。” ??“我怎能不急?”杜建章听不进劝:“阿芙姑娘近在眼前,倘若对方改变主意,又当如何?你们万年县能帮我把人抢出来吗?” ??齐县尉从方才几人对谈间,已然察觉异状:“那程三五恐怕与天香阁早有勾结,设计谋夺钱财,公子莫要上当啊!” ??“笑话!天香阁以内侍省为靠山,区区五百贯银钱算什么?也值得她们设计去骗?”杜建章早已失了理智,齐县尉也无法解释。 ??转眼苏望廷来到院中,他面无表情扫过众人,与长青对视一眼后各自点头示意,然后向杨崇义拱手问好,礼数周全。 ??苏望廷离开陆相府邸不久,当他回到昆岗院时不见程三五与长青,知晓他们是去往东市。可还没等苏望廷歇息片刻,忽有一阵微风吹入屋中,卷动几片黄叶,随之而来的还有长青声音,简略言及银杏苑之事,让他尽快前来相助。 ??好在崇仁坊与宣阳坊离得不远,苏望廷匆忙赶来,正好借主持操办斗宝会的名义,登门拜访。 ??彼此介绍认识、寒暄几句后,苏望廷主动言道:“倒是让杨翁见笑了,这两位也正是在下好友,不曾想他们先一步到银杏苑。” ??“哪里的话,是鄙人消息闭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屈支城宝昌社苏主事,早已来到长安。”杨崇义面上带笑,心里却暗暗吃惊,没料到王元宝近来居然招揽了这几个厉害人物。 ??“老苏,你怎么才来啊?”程三五叫苦不迭:“我可是指望你救命呢!” ??“老程,你净给我惹祸!”苏望廷佯怒呵斥,像是兄长教训弟弟一般,手指连戳脑门,程三五脑袋被点得一晃一晃。 ??“行了行了!”程三五指着天香阁那三人:“这几个婆娘讹上我了,非说我破了母夜叉身子,要倒赔五百贯银钱。” ??以苏望廷的见识,当然清楚这又是阿芙的算计手段,他暗笑一声,随即主动拱手道:“几位姑娘,生意场上历来规矩是钱货两讫、恕不退还。就算是买卖人口,身子是否完璧,理应当场验明。倘若我等所卖女子原是完璧之身,事后被你们所破,那我等纵然是有千百张嘴也无从辩解。这钱我们不赔,哪怕告到官府,也是这个道理。” ??若论做生意的本事,只怕阿芙三人加起来还真顶不过苏望廷一个,更何况阿芙她们得知消息后,只是匆匆做了些准备就赶来银杏苑,本意只是想戏耍一番,以便于把握住程三五此人。 ??孰料长青巧施妙法,招来苏望廷这个场外帮手,说得阿芙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绛真站在原地沉思计较,秦望舒无奈叹息,阿芙则是趁抬手拭泪时用袖子遮住面庞,暗自盘算。 ??“其实五百贯银钱,我们并非出不起。”苏望廷微笑着继续说:“但这不应倒赔钱,而是重新赎回。若是天香阁愿意,我立刻请来万年县令作为公证,当场重订契书,让阿芙姑娘成为我程兄弟的婢妾,如此皆大欢喜,岂不甚妙?” ??闻听此言,对面三人娇躯一颤,绛真与秦望舒满脸不可思议,就连程三五与长青都是惊得嘴巴大张。而阿芙银牙暗咬,心中骂道:“好你个苏望廷,真不愧是陆衍门生,老娘差点要栽在你的手上!” ??诚然,阿芙又岂是这一纸契书能够约束,这不过是说笑之辞。但光是想到程三五日后晃着一张契书的得意模样,阿芙便顿感羞耻。 ??“不!你们不能赎走阿芙姑娘!” ??出声打破局面的正是杜建章,他意乱情迷,一心只想着救阿芙姑娘出苦海。他不敢想象,阿芙姑娘这等娇弱女子落入程三五魔掌,将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不过是五百贯银钱,稍等片刻就能取来!”杜建章面红耳赤,他望向阿芙,情真意切道:“阿芙姑娘,你不要怕,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奸人所害。” ??程三五用手肘顶了顶苏望廷,暗笑低语:“老苏你看,这样的痴情种子,不多见吧?你说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也没少玩女人,咋就被母夜叉轻易勾住?” ??“寻常人哪里经受得住她的诱惑?”苏望廷低声问道:“说实话,那天晚上你去天香阁,跟母夜叉到底有没有……” ??程三五脸上五官挤到一块,愁眉苦脸道:“我喝多了,哪里还记得。” ??苏望廷差点笑喷,连连摇头,然后朝杜建章叉手作礼:“杜公子知慕少艾,有淳古之风,在下甚为钦佩。今番是我等无礼,不敢夺人之爱,阿芙姑娘当配良偶,非杜公子莫属。” ??杜建章听到这番话,脑中思绪一下子没转过来。倒是长青和卢应宣这两个博览群书之人,听出苏望廷引用史书掌故讥讽杜建章愚昧蠢笨,各自浅笑不止。 ??阿芙忍无可忍,轻轻一扯绛真衣袖,这位天香阁花魁当即呵斥道:“放肆!尔等把我们天香阁当做西市的口马行不成?今日勿复再言!” ??说完这话,阿芙三人转身离去,杜建章连声呼唤,忙不迭地追了出去,剩下满园众人各自对视。 ??(本章完) 第68章 下驷处弱 第68章下驷处弱 ??阿芙与杜建章等人匆忙远去,齐县尉也没有颜面逗留,只是朝杨崇义叉手作礼,随即带着手下差役离开。 ??“苏掌事好手段,几句话就将对方逼走。”杨崇义淡淡一笑:“只是苏掌事不怕触怒内侍省么?” ??苏望廷礼貌答道:“我们三人与内侍省也算有过往来,方才不过些许误会,稍后苏某自会前去解释清楚,绝不会牵连杨翁。” ??杨崇义笑着挥挥手,让下人撤去桌案,将苏望廷三人请到一座临水石亭中,人工挖凿、修渠引水的池塘里锦鲤游弋,察觉脚步声响非但没有逃离,反倒聚拢靠近,朝着水面翕张鱼嘴,等待喂食。 ??下人捧来盛有豆粕的莲花碗,杨崇义洒了一把,引得满池锦鲤竞相争食,色彩缤纷,煞是生动好看。 ??“这么说来,善财居士打算把今年渭南斗宝会,交给苏掌事来操办了?”杨崇义听完苏望廷简略讲述,面带笑意:“苏掌事此来,莫非是要一探鄙人家底?” ??这话语气平和,却带有几分质问之意,苏望廷赶来银杏苑并无准备,此刻依旧不慌不忙,答道:“银杏苑开门待客,本就广邀各方鉴赏珍宝,足见杨翁胸襟之广。苏某今番操办斗宝会,不过是忙于庶务。至于四家珍宝如何品评,想来岐王殿下和一众名士定能让世人信服。” ??“厉害,早就听说西域生意不好做,能脱颖而出者,必定才智超群。”杨崇义又洒了一把豆粕,然后将莲花碗递给对方:“苏掌事投身善财居士门下,不光是为了操持一场斗宝会吧?想来日后定有大作为。” ??“不敢当。”苏望廷没有坦率明言:“此前西域动乱,致使苏某产业倾覆泰半,无奈只得前来长安,另求庇护。” ??杨崇义笑而不语,他的生意少涉西域,对于那一带的情况所知不多,但是以他对王元宝的了解,如果只是一个生意失败的商社掌事,根本不足以被委以重任,看来自己对于这个新来变数了解尚不充分,要尽快派人打听消息才行。 ??苏望廷与杨崇义在池塘边喂鱼交谈,石亭中卢应宣负责款待程三五与长青,各色酒食端上石桌,程三五搓了搓手,抓起几块带馅的米糕粄,就往嘴里塞。 ??卢应宣斟酒问道:“程兄武艺精湛,不知师从何家?” ??长青正默默端详碗中茶汤,听到这话也生出好奇之心,就见程三五大口喝酒,含糊回答:“乡下的功夫,上不得台面。” ??卢应宣笑而不语,也没再追问下去。通常武林中人碰面,都会先报出自己的师门出身,以壮声威,高门大派尤喜如此,足以震慑宵小鼠辈,能够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争斗。 ??可要是自称乡野,不肯言明出身之人,要么是招惹了大仇家,不便向外人说明,要么心存不轨,遮掩身份来历,有意行不法之举。 ??除此之外,也能通过武功招式判断某人来历。不过卢应宣未与程三五交手太深,除了察觉到他内劲深厚非常,也没发现其他异样。 ??“不过卢兄倒是技高一筹。”长青开口吹捧道:“方才那一步缩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卢兄以指代剑,一招便逼得程三五停下动作。” ??“缩地?”卢应宣爽朗一笑:“那是本门一部叫做《跬步千里》的轻功,提纵高跃、翻墙攀壁俱是平平,唯独擅长沿地疾驰,不敢与道门缩地妙法相提并论。” ??口称不敢,但长青还是看出卢应宣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可见这等轻功高妙。 ??世间轻功层出不穷,或以身法腾挪闪转、游走避敌为上,或是精通游墙上梁、落脚无声的飞贼功夫,至于踏雪无痕、登萍度水的高深境界,历来也是备受武林人士推崇。 ??然而想要施展出高明轻功,绝不是仅凭腿脚快捷,须以内劲游走腰胯腿脚,配合提劲行息,方可带动身形。内修功夫高深者,轻功往往不俗。 ??道门之中也有登峻涉险、周流天下的妙法,讲究服气炼形有成,身轻力劲、劳而不疲,自然行游迅疾,甚至能做到“登空飞步”,最终求证无翼而飞的境界。 ??轻功修炼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寻常武学了,在凡人眼中与仙人无异。方才卢应宣所施展的本领,已有几分拔俗气象,洪范学府所传,果真不容小觑! ??“武学终究有限,长青先生方才那一手风叶传信,即便我将本门武艺修炼到极处,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卢应宣反过来称赞道。 ??“旁门小技,不足称道。”长青神色如常。 ??卢应宣却是轻轻摆手:“非也非也,长青先生这话可就过谦了。试想一下,在战场之上,庞大军阵绵亘十数里,即便有旌旗钟鼓,也无法轻易号令千军万马。若有此等传信之法,调度兵马岂非如臂使指?” ??“话虽如此,但我要施展法术,需凝神偌久,而且只能感应相熟之人。何况战场之上气机纷乱,法术未必能如常发挥。”长青没有刻意遮掩:“此法尚属草创,我也不敢妄言未来成就如何,还需要向家师多多请教。” ??这一道“风驿遣将术”自然也是达观真人所创,效仿道门飞符召遣鬼神精怪之法,布气摄风、凝神传信,最初设想正如卢应宣所言,是为了战场之上发号施令、调兵遣将。 ??但后来师徒二人发现,这道法术不足之处甚多,其中便在于感应某人方位这事,比起施法传信本身要更难。尤其是在战场那种瞬息万变的混乱形势,煞气冲天、扰动神识,想要感应某位前线将领,就好比身处湍急乱流中捕捉游鱼一般,困难且凶险。 ??“伏藏宫达观真人的名号,我亦有所耳闻。”卢应宣言道:“阴符天机之论,非止谈虚语玄,实乃沿袭自上古的奇门遁甲、兵家阴阳之学,是也不是?” ??长青眉头微敛,稍露严肃之态:“先贤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家以水喻兵,与道家论水之刚柔强弱如出一辙,可见二者一脉相承。道门广大,奈何世人管中窥豹,只见科仪斋醮、丹药炉火罢了。” ??卢应宣眉头微抬:“只是兵家学问不比其他,终究要在战场上见真章。长青先生莫非有意投军?” ??长青淡淡一笑:“我学识短浅,岂敢妄议兵事?今番来长安,本是为明年道举。” ??“原来长青先生尚无道籍箓书?”这时杨崇义也来到石桌旁坐下。 ??长青拱手回答:“我过去一直在伏藏宫清修,少涉世事,言行无知荒诞,还请杨翁见谅。” ??“哪里的话!”杨崇义颇为欣赏:“长青先生有意道举,且放心赴考便是,像你这样博闻广识、勤修道业的年轻才俊,理应授高品法位,而不是让那些徒有虚名之辈占住位置。” ??长青微微一怔,抬眼瞥见苏望廷朝自己颔首示意,看来对方也有出言相助。 ??对谈片刻,苏望廷以拜访另外两家为名,带着程三五与长青告辞,杨崇义主动送他们三人离开。 ??“这三人,你怎么看?”目送苏望廷一行,杨崇义询问起身旁卢应宣。 ??“只怕杨翁今年渭南斗宝,难以取胜了。”卢应宣开口便答。 ??杨崇义有些意外地笑道:“卢老弟,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冰绡本就是杨翁此次斗宝的关键一子,如今让那长青先生见了,王元宝知晓后,定然会有所因应。”卢应宣言道。 ??杨崇义点点头:“既然如此,这匹冰绡我还不如暂时留在手中,寻访高人织造仙衣,待得下回再献不迟。”看书喇 ??“以己下驷,对彼上驷。”卢应宣说:“既难取胜,不妨卖个人情给王元宝他们。” ??“尤其是长青先生。”杨崇义难掩欣羡之色:“那可是达观真人的徒弟,不声不响就被王元宝笼络了去。为了跟他结份善缘,只好收回先前许出去的一封道籍箓书。” ??卢应宣手托下巴,边想边说:“我看达观真人这对师徒,不是那种卖弄术法、谄媚惑上之辈,说不得来日将受任用,非止宫中传道。” ??“看得出来。”杨崇义来回踱步:“还有苏望廷,稍后伱派人去打听一下,我总觉得王元宝延揽此人另有图谋。” ??“是。” ??“那个程三五,与你相比谁更厉害?”杨崇义又问。 ??卢应宣沉思片刻,摇摇头:“不好说,我看得出此人膂力惊人,内劲深厚非常,而且他有意遮掩师承来历,正面斗起来,我没有十足胜算。” ??杨崇义似深陷烦恼般摇了摇头,随后又说:“还有,让人去准备三十匹越州白编绫,送去平康坊天香阁,就说是冒犯上官的赔礼。” ??…… ??接下来的几天,苏望廷变得忙碌起来,筹备渭南斗宝会之前,他亲自去拜访了四大豪民其余几家,表明自己作为此次主办的身份,算是让这些一等一的豪商巨贾知晓有苏望廷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从银杏苑离开后,长青便没有与苏望廷和程三五一同外出了,而是独自留在昆岗院钻研法术,又或者在院内演练剑招。 ??当苏望廷与程三五再次回到昆岗院时,却见长青手中提着一柄三尺宝剑——剑身连刃分作八面,剑格阳雕兽面纹,剑柄如辘轳状,剑首圆纽似莲花初生未绽。从剑格至剑首,都是青玉材质,色泽深重,温润之余又具备刚健气质。 ??“哇,你这剑从哪里偷来的?”程三五开口便问。 ??长青正缓缓持剑行招,熟悉筋骨运劲,听到程三五这话,气得劲力走偏,踉跄半步,随即起身反骂:“你才是偷来的!这是银杏苑派人送的谢礼!” ??“谢礼?什么谢礼?”程三五上前细细打量那玉辘轳櫑具剑。 ??“对方只说是鉴赏冰绡一事,我看还包括了赶走母夜叉与杜建章。”长青冷笑一声,见程三五好奇,干脆把剑借给他瞧。 ??苏望廷则说:“杨崇义这是想跟你结交。” ??“看得出来。”长青点头:“幸好他送的不是凤华剑,那一柄我还嫌太华丽。” ??“这剑柄居然拿玉做的,不嫌滑手吗?”程三五随意挥了挥剑,略感嫌弃,把剑递还。 ??“那是秦汉时流行的辘轳柄,外面可以缠绳防滑。”长青接过宝剑,横于身前仔细端详:“这剑最贵重的便是玉辘轳剑柄,可蓄养剑气锋芒。杨崇义见我出身道门,特地挑选此剑相赠。” ??“啧啧啧,这修道的就是高人一等啊。”程三五颇为赞叹,然后望向苏望廷,埋怨道:“老苏,我给你卖命这么多年,咋就没见你给我送宝刀宝剑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苏望廷笑骂道:“七年前我请高昌名匠给你打的好刀,结果你不到半年就砍得处处崩缺,变成废铁回炉。像你这样糟蹋东西,那还不如随便弄几十口刀,让你慢慢挥霍。” ??“那阵子来寻仇的家伙多嘛,逼得我回回都要下死手硬砍。”程三五诉起苦来。 ??苏望廷扶额摇头:“斗宝会的四大家我都拜见过了,王元宝的人手会先行前往渭南筹备。我打算明日动身,直接回华州老家,你们也收拾东西吧。” ??“好嘞!”程三五正要动身,苏望廷又叫住了他:“老程,你去跟阿芙姑娘说一声。” ??“啥?”程三五不解:“不是回你老家吗?关她啥事?” ??苏望廷认真起来:“银杏苑一事冒犯人家,还是要去赔礼道歉的。” ??“可我要去哪里找母夜叉?”程三五不解。 ??“还能是哪里?”苏望廷笑了笑:“自然是平康坊天香阁啊。” ??程三五听到天香阁三字,脸色立刻变了,难掩惧意:“老苏,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简直就是妖魔老巢,里面净是吃人的女妖精。” ??“可我见你手脚俱全,想来那些女妖精吃不下你。”长青也在一旁调侃。 ??“你这假道士,不帮忙收妖除怪吗?”程三五指着南边平康坊:“那里就有母夜叉,你倒是耍些神通法力啊,省得让人看扁了。” ??长青收剑入鞘,笑道:“居善地,心善渊,这种好事我就不跟你争了。” ??(本章完) 第69章 火裘作礼 第69章火裘作礼 ??当程三五再次来到天香阁时,正好见到院外有几名皂衣恶少在不远处蹲守,一看就是杜建章的手下。 ??“嚯,那家伙是真不怕死啊。”程三五夸了一句,翻身下马,那几名皂衣恶少见得一名魁梧恶汉狞笑逼近,彼此推搡着惶恐逃离。 ??“喂,别跑啊!”程三五骂了一声,随后嘀咕起来:“不就是想问几句话,至于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吗?” ??没有理会这群皂衣恶少,程三五敲响天香阁院门,一名青衣小厮开门出迎,显然还记得程三五,拱手作礼。 ??“我要见你家绛真姑娘。”程三五递上游仙令:“不过夜,就送一件礼物,说两句话就走。” ??“请贵客稍候。”青衣小厮当即入内通禀。 ??程三五有些心神不宁,他并非惧事畏难之人,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激起狂热战意。然而面对以阿芙为首这几名女子,他居然生出敬而远之的念头。 ??将挂在马背的箱盒取下,苏望廷准备充分,当初在离开西域屈支城之前,他挑选带走的珍宝中,就有阿芙的一份,只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送出。 ??苏望廷是洞悉人心的生意人,不会轻易撕破脸皮,即便身为陆相的门生故吏,面对阿芙这种内侍省人物,他也会尽力交好,而非无端结怨。 ??看出阿芙对程三五的重视,苏望廷干脆就让老程来送礼赔罪。在他看来帝京长安的高门贵女,不乏延揽英杰才俊为入幕之宾的举动,作风开放,不受礼法约束。如果程三五真能讨得这位母夜叉欢心,苏望廷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青衣小厮再次出门牵马,又是一位绯裙小婢将程三五迎入院中,不过今天未闻丝竹乐声,天香阁内静谧非常。 ??三层朱楼外,绛真姑娘身穿鹅黄抹胸与齐腰褶裙,外面披了一件嫩绿轻纱褙子,手执团扇,看起来不像是青楼花魁,倒似那些精通文墨诗词的女校书。 ??“上回匆匆一别,妾身唯恐触怒程郎,正想着是否要去信一封,倾诉衷肠。不曾想今日程郎亲至,妾身很是欢喜呢。” ??绛真姑娘缓缓上前,淡雅清新的兰麝香气扑面传来,她抬起纤纤玉指按在程三五手背上,眼眸波光流转,就算是见惯世上美色的男子,只怕也要被撩拨得心头荡漾。 ??虽然绛真那微凉小手摸起来是很舒服,但程三五可不敢大意,稍稍后仰身子,把一旁箱盒挪到面前,隔开彼此。 ??“我这次是来找母……呃,是来找阿芙姑娘的。”程三五说这话时极不适应,差点咬到舌头:“之前在银杏苑,大家开了个玩笑,老苏让我来赔礼谢罪,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绛真用团扇掩住半张脸,眉头微蹙,露出几分嗔怨神色:“程郎,你来天香阁,难道就是为了找芙姐姐么?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平康坊的其他姑娘都要取笑妾身人老色衰了。” ??“不是,这、这不是一码事。”程三五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我这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阿芙姑娘,你跟她相熟,我就把东西放伱这,劳烦你代为转交。” ??绛真抬手捧心,眼中垂泪欲滴,轻声哀叹:“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是喜新厌旧。妾身见程郎雄奇伟岸,定非那些言辞浮华、始乱终弃之徒,不曾想……” ??“嗯——?”程三五满脸困惑,感觉脑筋有些转不过来。之前在银杏苑装成刻薄鸨母的绛真,怎么一下子变成这副模样?自己跟她很熟么? ??看到程三五的呆傻模样,绛真实在忍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良好教养让她不忘借着团扇遮掩面庞。 ??绛真笑了好一阵子,最后抬手拭去眼角泪水,笑盈盈地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芙姐姐就在阁中,你随我来。” ??挥手让其他婢女退下,绛真单独带着程三五来到朱楼二层,此地陈设跟上次略有区别,檀木坐榻靠墙布置,留出大片空地。 ??熏香袅袅间,就见一名男子双臂支地、俯身跪倒,浑身脱得就剩一条犊鼻裈,发髻散乱、低垂头脸,他身上多处淤青,而阿芙就坐在这男子背脊上,把他当成座椅一般。 ??阿芙此时换了一身樱桃红对襟襦裙,两腿交叠,脚下并未穿鞋,翘起的玉足从裙摆下穿出,被秦望舒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秦望舒单膝跪地,手提竹管毛笔,为阿芙小巧趾甲涂上鲜红如血的蔻丹,动作无比轻盈,唯恐有一丝差错,致使手中美轮美奂的玉足出现瑕疵。 ??“芙姐姐,果然不出你所料,程郎亲自登门拜访了。”绛真掩嘴轻笑。 ??阿芙抬眼望向程三五,故意绷直玉足展露于人,问道:“好看么?” ??程三五看到那羊脂玉般滑腻美足,“骚蹄子”一言差点脱口而出,只得随口应付道:“好、好看。” ??“这话也太敷衍了。”阿芙提起手边一根绳子,用力拉扯,身下那名垂头男子被迫抬起了脸,竟是杜建章本人。 ??杜建章此刻无比狼狈,嘴里塞着一枚玉球,两端革带箍至后颈,缀连着绳子,另一头自然被阿芙抓住,好似给骡马牲畜套上缰绳嚼子一般。 ??“这个家伙。”阿芙露出逗弄小猫小狗的神色:“为了讨我欢心,一晚上写了七八首诗,把我捧得是天上有地下无。你就不能学学人家,说几句话哄我开心?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程三五看到这种情景,极为嫌弃地挤眉瞪眼、龇牙咧嘴,颇有几分凶恶之貌,若是换上袈裟、摆个架势,估计就能端到佛寺中当做护法金刚供人礼拜了。 ??“你都快把他折腾死了。”程三五隐约看到杜建章那散乱头发间,双眼迷离失焦,还有两条微微颤抖的撑地手臂,足可证明此人被不断催发气力,已达极限,再拖下去恐怕会伤及生机,留下无可疗愈的伤患病根。 ??“怎么?你不乐意?”阿芙语气似存挑衅。 ??程三五只是发出一声冷笑:“我可是劝过他了,结果这家伙非把你当做弱女子,如今有这个下场,怪不了其他人。不过嘛……嘿嘿!” ??“不过什么?”阿芙见程三五一手抱着箱盒,一手捏着上唇须尖,露出畏缩坏笑。 ??“我猜、我是猜的啊。”程三五重复声明:“杜建章这种纨绔子弟,早就习惯了使唤别人,他平日里肯定没少玩女人。有没有可能,像你这样坐在他背上,把他当牲畜一样耍弄……他搞不好会更享受?” ??这话出口,屋中三名女子俱是微微愕然无语,屋中顿时陷入死寂,只剩下杜建章发出的粗重喘息。 ??阿芙猛地站起,回身一脚踢出,杜建章的身子直接撞到角落处,当场昏死过去,估计还断了几根骨头。 ??程三五见状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挺享受的。” ??阿芙本就看不起杜建章这种无能好色偏偏又死缠烂打的庸俗男子,刚才那种做法,就是故意羞辱杜建章。阿芙甚至觉得,将此人转化为低位血族,都是弄脏了自己。 ??不曾想,被程三五一语点破,阿芙这才发现,杜建章本性低贱,就喜欢这等受女子凌虐的玩法,让阿芙极为难得生出憎恶之感。 ??“你很得意么?”阿芙扭头望来,恶狠狠盯着傻笑不止的程三五。 ??“难得看你吃亏。”程三五这下真的收不住话了。 ??阿芙恼得上前抬脚直踹,扬起轻盈裙摆。程三五侧身提腿拦挡,结果发现对方只是撒泼般胡乱踹了几脚,根本不是正经动武。 ??在熟知男女情事的绛真看来,芙姐姐这种作态不仅前所未见,而且已近乎小女子打情骂俏的程度,惊讶地连忙用团扇遮掩表情,同时密切留意二人言行。 ??“哎呀,行了行了!”程三五察觉阿芙无意动武,直挺挺挨了她几脚:“要不是我说出来,你还蒙在鼓里呢,亏你还是母夜叉。” ??阿芙稍稍泄愤,来到榻边坐下,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天香阁做什么?” ??程三五把箱盒往前一递,秦望舒主动接过:“老苏说了,前几天在银杏苑冒犯了你们,所以让我来送礼赔罪。” ??秦望舒打开箱盒,内中是一件暗红色斗篷,摸起来触感非丝非麻,有些类似动物毛绒,但并不蓬松,而是无比致密熨帖。 ??“这是什么?”阿芙用一根手指勾起端详,似乎兴致缺缺。以阿芙吃穿用度皆求精美靡丽来看,这件斗篷看上去略显平常了。 ??“老苏说这是火鼠裘。”程三五解释说:“穿上这东西就不怕被火烧,在西域那次,你不是被安屈提烧光衣裳嘛?老苏就想到了这件火鼠裘。” ??听到烧光衣裳一事,秦望舒与绛真齐齐望来,目光中带有质疑。程三五见她们如此,两掌一摊:“我之前说过了,我跟你们家芙上使可亲热了,她的身子我早就看遍了。” ??秦望舒眉头紧皱,按下伤人冲动,似乎觉得程三五的目光玷污了心目中如仙子一般的芙上使。 ??不过阿芙自己倒不甚在意,她起身将火鼠裘披上,下摆将将及膝,左右打量,淡笑言道:“织造这件斗篷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名工大匠,充其量是能够穿上身的程度。” ??“这种宝物哪里能够挑三拣四的?有的穿就不错了!”程三五双臂抱胸。 ??“赔礼道歉的人,有像你这样说话的么?”阿芙抿唇一笑,比起责怪,更像撒娇:“之前明明是你对外谎称把我卖到了天香阁。” ??程三五气呼呼道:“谁能想到你真的会装神弄鬼啊?也就是老苏心善,唯恐惹恼了你,所以才让我过来送礼。” ??阿芙斜坐榻上,玲珑身段裹在火鼠裘下,将暗红布料绷出浑圆线条,若隐若现,最是勾人,听她说道:“苏望廷匆匆赶到银杏苑,却能轻而易举化解纷争,这等本事如今却无所作为,太可惜了。” ??“老苏有事要干,用不着你挂心。”程三五与有荣焉地说道:“今年渭南斗宝会就是老苏来主持,我们明日就动身离开长安城。” ??“哦?”阿芙其实一直派人密切留意程三五等人动向,自然清楚苏望廷近日拜访长安四大富豪,问道:“你可知晓,每年渭南斗宝会几乎都有人死伤?” ??程三五问道:“你是说四大家为了斗宝获胜,都会下手抢夺别家宝物?” ??“四大家的生意遍及大夏诸道,世间奇珍宝物他们见得多了,为此大动干戈不值当。而且谁先下手,必然引来另外几家群起围攻。斗宝会是岐王殿下的主意,坏了规矩的人只会招惹不快,徒然坏了自家生意,这么做再愚蠢不过。”阿芙言道: ??“但是这么多奇珍财宝经由水陆转运汇集渭南,你猜那些绿林豪杰会不会动心?世上又不是只有长安四大家。看在苏望廷有心赔礼,那我也跟你们走一趟。” ??“你?”程三五不解:“你平日里没有公务的吗?怎么好像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阿芙眉眼带着诱惑意味,挑逗言道:“我的公务就是你啊。” ??程三五闻言打了个激灵,赶紧说:“可别扯淡了……行,我把东西送到了,之前的事情就算揭过了吧?” ??“不留下喝杯酒么?”阿芙又问。 ??想起之前那晚的经历,程三五像是打摆子般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我这就走了!” ??说完这话,程三五匆匆逃离,绛真甚至来不及送客。 ??“芙上使,你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动身吗?”秦望舒在一旁询问。 ??“不然你以为苏望廷送这件火鼠裘,真是为了赔罪么?”阿芙一振斗篷:“此人心机高明,察觉我看重程三五,便反过来送礼交好,想借助我来获取内侍省的助力。” ??“此人是陆相门生,这么做真的好吗?”绛真也略感担忧。 ??“若非必要,我们不以内侍省身份行事,权且是去看看热闹。”阿芙本就是个惯于取乐的性子,起身解下火鼠裘,眉头微蹙道:“稍后还是要找人裁剪一番……还有,通知杜家,让他们把杜建章带走,我今后不想再见到此人。” ??(本章完) 第70章 富贵还乡 第70章富贵还乡 ??出了长安,大体沿着渭水一路向东,大约一百八十里便至华州,寻常车马缓缓而行不过两三天便可抵达,若是稍稍加快脚程,朝发夕至不成问题。 ??加之关中京畿一带,道路平整、驿站密集,往来最是便捷。若不愿乘车骑马,广通渠上也有源源不绝的漕运船只。 ??苏望廷祖上世代居于华州敷水镇一带,也算当地大户人家,乡里有田产屋宅,镇子上也有铺面,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养得起苏望廷这样的读书人。 ??按照族中长辈早年设想,如果苏望廷一直跟着陆相,如今不敢说身居高位,但也应该受到朝廷任用。却不料他后来到西域经商,一度被族中长辈视为舍本逐末,深以为耻。 ??但后来苏望廷几次往家中送回金银财物,供养远房族人读书就学,众人看法才渐渐改观,苏家也被其他同乡视为当地典范。加上陆相门生这重关系,地方州县被打了招呼,也不敢乱找麻烦,强行征敛。 ??所以当程三五一行人来到苏家祖宅时,看到的并非那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的乡野老宅,而是一座溪渠环绕、墙涂白垩的大户宅院。 ??苏家上下得知苏望廷回来,纷纷出门迎接。苏望廷父亲多年前已经病逝,幸好家中还有其他兄弟照顾老母。苏望廷成婚多年,尚在陆相门下任职时便已生下两名儿子,其中长子已经娶妻成家,育有一女。 ??“哎哟,老苏,你都当爷爷了?”看着苏望廷将孙女抱到大腿上逗弄,程三五尤为讶异,凑到近前,好奇问道:“你叫桂丫头?今年几岁啦?” ??那身穿红袄、脚蹬虎头鞋的女童声音脆亮:“我六岁啦!” ??苏望廷哄着孙女桂丫头道:“他是你程叔翁,快叫叔翁好。” ??桂丫头学得有模有样:“叔翁好!” ??“叔翁?”程三五一愣,望向身旁见多识广的长青,他笑答道:“就是祖父的兄弟。” ??程三五闻言埋怨:“老苏,伱真不地道,都把我喊老了!” ??苏望廷此刻没了往日的精明强干,全然变成护崽老汉一般,吹胡子瞪眼:“这是我孙女,当然喊你叔翁!”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阿芙在旁似乎也被逗乐,苏家孙女见了,指着她喊道:“漂亮姐姐!” ??苏望廷心头一跳,急智如他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应变。 ??先前苏望廷三人刚刚离开长安城,就见阿芙与秦望舒在官道上等候,说是也要一观渭南斗宝会。苏望廷无法阻止,言明自己要先回华州祖宅见过家人,阿芙也照样跟随。 ??按理来说,苏望廷在西域经商多年,带回一两个胡人婢仆似乎合情合理。但阿芙即便只穿着寻常窄袖襦裙,神态举止也难掩贵气,谁都看出她并非婢仆下人。苏家不过是乡间大户,家人们见到阿芙不禁自惭形秽,也只有桂丫头敢如此童言无忌。 ??阿芙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从身旁秦望舒手中接过一个小木盒,递到桂丫头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对缀有珍珠步摇的金发簪,听她问道:“这是姐姐送给你的,喜欢吗?” ??六岁女童虽已记事,却未必清楚金银珠宝的珍贵,苏望廷见状连忙拒绝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礼物太宝贵了。” ??“那权且当做是给她准备的嫁妆,如何?”阿芙浅笑着将首饰塞给了苏望廷的儿媳,对方惊异非常,一时间不知所措。 ??苏望廷朝着儿子儿媳低喝道:“还不谢过人家?” ??儿子儿媳赶紧行礼道谢,苏望廷又接着说:“快快将客舍打扫干净,莫要怠慢贵人!” ??儿媳称是退下,桂丫头又问道:“漂亮姐姐是喜欢程叔翁吗?” ??听到这话,正在喝水的程三五当场呛住,连连拍打胸脯。阿芙扭过脸来,笑靥如花,倒是苏望廷赶紧捂住孙女的嘴巴,呵斥一声,然后向阿芙连忙道歉:“乡下人家不懂礼数,乱说的,还请阿芙姑娘恕罪。” ??阿芙微微俯下身子,朝桂丫头笑眯眯地说:“姐姐我啊,就是盼着你程叔翁哪天把我娶回家去,可惜你的爷爷不肯放他走啊。” ??“咳咳咳!”程三五连声咳嗽,拍打胸脯的动静跟擂鼓一般。 ??苏望廷的妻子平日里操持家计,并非无知妇人,她看得出其中有古怪,上前牵住阿芙双手,劝慰道:“妹妹啊,有些男人志向远大,心思拴缚不住,一下子可急不来。你跟我好好说说,老嫂子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望廷实在担心孙女再次乱说话,只得交给儿子抱走,秦望舒也跟着阿芙一同与苏夫人去往后堂,正厅内转眼就剩下三名男子,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是母夜叉非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程三五摊手道。 ??长青轻掸袖袍,讥讽说:“要不然,让辅之兄帮你说合说合?顺便把礼数办了。” ??“你这说啥呢?”程三五骂道:“杜建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们是没见到,我可不想招惹母夜叉,被她吸成人干。” ??苏望廷无奈叹息:“我看得出来,阿芙姑娘并无恶意,就是说笑而已……老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吧?” ??“成家?那多没意思。”程三五直言道:“动心思了就去妓院,每天换一个,夜夜做新郎。” ??“长青,你呢?”苏望廷转而又问:“据我所知,修道之人并非不能成家。” ??“我无意于此。”长青淡然道。 ??苏望廷摇摇头:“我看你就是眼界太高了,若非神仙眷侣,等闲不会动心。” ??长青笑而不答,程三五则不悦直言:“老苏,怎么你这一回家就变得唠唠叨叨的?跟那些顾着给人说亲的乡下闲汉一样。” ??“你也看见了,我都做爷爷了,肯定就想这些啊。”苏望廷指着对面两人说:“你们啊,就是俩小孩,不知晓成家立业才算懂事。你们看我那两个儿子,虽然不得考科举,可一个在家经营田产,另一个在州府衙门讨了份流外差使,帮忙打理公廨钱,不用像我那样在西域吃沙喝风。” ??“公什么钱?”程三五一下没听懂。 ??“就是官府给民间放贷的钱,挣取利息来补足官员俸禄。”苏望廷说。 ??“老苏,我看你这不给陆相爷干活,照样能过上舒坦日子。”程三五四下打量,苏家祖宅虽然比不上长安那些高楼华堂,但胜在整洁朴素。 ??苏望廷却说:“老程,如果我让你跟着阿芙姑娘离开,从今往后就专心为内侍省效力,你愿意吗?” ??程三五立马摇头:“除非我真的没处去了,否则不会投靠那帮死太监。” ??“你看,你自己也明白。”苏望廷说:“我能有如今成就,皆仰赖于陆相爷的提携。就算不提知恩图报,我也没必要另寻门路。” ??长青听到这话似乎不大认同:“贵人提携固然要紧,但要不是辅之兄亲力亲为,也不会有所成就。岂能事事归功于他人?” ??苏望廷自己做过流外小吏,知晓庶族拔擢升迁之难,但没有因此责怪长青,只是叹息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世事不由人啊。” ??…… ??苏望廷难得回家一趟,肯定还要跟家人好好相处,就算家中有夫人与长子操持,但他毕竟属于一家之主,也免不得要与四邻乡人交好。 ??富贵还乡,若是只会干些购置田地产业事情,恐怕就略显贪得无厌,徒惹他人忌恨了。苏望廷祖上不敢说是书香门第,却也算文学之士,不会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来。 ??本朝科举取士,自然以读书进学为上。虽说苏望廷自己迈进商途,直属三代无缘科举,但他今番出资在敷水镇社神祠旁办了一家乡学,准许乡里童蒙就读,聘请州县文士为教师,除了启蒙文字句读,还粗习经学与律令,以便学子日后考取州县学馆。 ??此举自然引得乡人交口称赞,就连附近县衙也派出县丞与经学博士亲自登门拜会。 ??苏望廷忙于招待宾客,程三五几人没有多加搅扰,而是前往西岳太华。 ??最初只是长青要进山游历寻访,程三五无所事事自然一同,而阿芙得知后也跟了过来,秦望舒毫不意外贴身随行,结果就变成四人一同出游。 ??“唉,不知不觉,老苏已经变成那种无趣的老头子了。”程三五骑在马背上,发起牢骚:“又是结婚又是成家的,昨天晚上拉着我唠个没完。” ??阿芙淡淡一笑,程三五见她如此,凑近问道:“我那位老嫂子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要拴缚男子的心思,最好便是做他的贤内助,让男子无后顾之忧。”阿芙脸上虽然带笑,可任谁都看得出她并无半点喜悦之意。 ??“哈!贤内助,就你?”程三五拍着大腿放声大笑,丝毫没有理会阿芙与秦望舒的冷冷瞥视。 ??长青在旁言道:“苏兄长年在外经商,家中自然要靠夫人撑持。只是我不明白,苏兄武艺不凡,他的夫人为何却是寻常女子?” ??“老苏是雷首铁掌的传人,他习武之余把人家师父的女儿拐跑了呗。”程三五偷笑不止,他自然知晓这些过往:“这门铁掌功夫太过刚猛,女子修炼不了。老苏这些年不怎么动武,身形发福,你们是看不出来。若在十年前,他那双铁掌能把对手的天灵盖活活拍碎!” ??话虽这么说,可武学一途往往不进则退,苏望廷多年不动武,掌功劲力可能不如往日巅峰。而经营商社、琐事劳烦,也会拖累武功上的精进。当初吴茂才能够轻易击倒苏望廷,除了有法术加持的优势,也跟苏望廷在武学上的耽搁有关。 ??“雷首、雷首……这名号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长青沉吟道。 ??“就是雷首山,从这往东北,过了黄河没多远便是。”程三五举鞭遥指。 ??长青稍作思忖,恍然道:“原来是中条山的古名,山阴为舜都蒲坂,山阳为伯夷叔齐采薇而食之所。” ??“啥?这都是啥?”程三五满脸不解。 ??长青也懒得解释,抬眼望向前方,一座东西走向的连绵大山横亘眼前,山势好似拔地而起,没有多余缓坡走势,相当突兀,大片青灰色陡峭崖壁耸立参天,让人不由得屏息仰望。 ??西岳太华以峥嵘险峻着称,虽说古往今来不乏修造栈道、凿建阶梯,但依旧不便攀登,人烟稀绝。因此太华山历来被道门先贤视为隐居清修的福地,古今帝王设坛祠供奉之举亦是不少。 ??据说本朝太祖东征之时,大军途径西岳,忽然觑见一位金甲神将屹立山巅云间,引得众人纷纷下拜。军中将士都认为这是西岳山神显圣,士气因此大振。 ??后来几经鏖战,中原初定,太祖班师返回长安再次路过西岳时,当即下旨敕建神祠,册封西岳山神为护国威兵真君。 ??本朝尚武成风,不乏读书士人渴望到战场上建功立业,若是有机会远赴边陲军镇,临行前也会来这西岳真君祠祭拜,祈求武运,因此香火经久不衰。 ??“你说这山神显灵,到底是真是假?” ??一行人经过真君祠,长青恭恭敬敬上了香,阿芙与秦望舒不好此道,只是四下闲游,程三五看着神坛上那宽头大面、踞坐怒容的贴金真君像,朝长青问道。 ??长青没有立刻回答,行礼如仪,走出正殿后才说道:“你要听朝廷的说法还是我的说法?” ??“呃……有区别么?”程三五挠挠头,看见不远处阿芙正在跟秦望舒窃窃私语。 ??“按照朝廷说法,那就是太祖爷顺天应人、山川有感,自然山神显灵、助威赞功。”长青面无表情地说道。 ??程三五表情怪异:“这听上去像是骗小孩的说法。” ??“符瑞应命而现,是真是假,外人难测,更有可能是故意造作。”长青语气平淡。 ??“可传说中许多将士都看到山神显灵,总不可能全是瞎编吧?”程三五不禁揣测。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长青冷笑道:“如果那不是有法术高人故意构造的幻象,兴许就是大军经过太华山,兵戈征伐的气息与西岳地脉产生微妙共鸣。 ??“地气升腾冲霄,勾连军中将士形容,化为金甲神将。如果情况真是如此,那充其量就是海市蜃楼一般的状况,纯属天地之气自运自作,并没有什么天命神异。而这,就是我的说法。” ??(本章完) 第71章 无锋演武 第71章无锋演武 ??长青对西岳山神显圣一事做出此等判断,也是有赖于达观真人的传授。 ??当年达观真人离开崆峒山中黄观后,游历关中名山福地偌久,也曾来过西岳太华寻访仙迹,对金甲神将的传说颇为留心。 ??可他最终发现,不论是山脚的西岳真君祠,还是一些传说中的神仙足迹,纵然略有神异,但大多是牵强附会。 ??后来达观真人道法有成,参考西岳山神的显圣传说,结合西方金象杀伐与兵家阴阳之学,开创了神将真形存想法,并传授给弟子。这也是长青动念游历西岳、寻访仙迹的原因。 ??实际上,在前朝末年时,太华山中就有几支道门传承,各占山头宫观、洞府石室,人数稀少,并非声名在外的高门大派。 ??这些道人过着栖山清修的日子,彼此相安无事,偶尔还会相互走访,谈玄论道。与山外世俗的往来,无非是采集一些山货草药,到乡野市集贩卖,换取盐巴布料。 ??据达观真人的说法,当年太华山中确有几人修炼有成,吐纳调息过后仰天长啸,使得林木摇动、鸟兽惊逃。 ??但并非所有清修之人都想着下山干出一番大事业,那些栖山道士过的日子清苦非常,所谓洞府,根本谈不上什么琼楼玉宇,真就是灰扑扑的洞窟石室。栖身当中的道士麻衣芒鞋、邋遢难堪,放到山下俗世,简直与乞丐无异,与常人想象中的有道仙师截然不同。 ??而本朝初年战乱渐息,长安的王公贵族为避暑热,多在终南山脚修造庄园别业。文人墨客为求仕宦前途,特地到山中结庐而居,扮作隐士,沽名钓誉,反倒引来重视,逐渐形成终南捷径。 ??西岳太华作为秦岭余脉,自然也不例外。近百年来山中新修的宫观道馆甚多,可要说里面不乏真修高道,那便是贻笑大方了。 ??除却是给王公贵族修造的馆舍,其余宫观与提供食宿的店肆也没太大区别了。顶多就是给奉道客人安排一些投简除罪、祈福消灾的法事,至于有无灵验,那便全看虔诚之心了。 ??因此程三五一行人进了太华山,游玩起来不必风餐露宿。他们四人都有兵刃在身,气度不凡,就像长安那些游手好闲的官宦子弟,来太华山赏玩秋色风光。 ??而对于寻常访客难以攀登的险峻山径,或是悬空临渊的铁索栈道,程三五四人就算不是如履平地,也费不了多少气力。 ??来到莲花峰顶,一面是宛如刀砍斧剁、几乎与地垂直的崖壁,另一面也是陡峭至极的山林,只有一条狭窄石阶,沿着蟠龙一般的山脊延伸至峰顶。整座山峰就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巨石,巍峨挺拔、气势超凌。 ??放眼眺望四周,群山连绵起伏,烟岚云霞翻涌,好似大海叠浪,激起波涛水汽,说不清远近山川是动还是静。 ??置身此地,如入仙乡,种种尘俗之念一扫而空。抬头仰望,竟让人生出青天不过咫尺、触手可及的错觉。 ??长青是修道之人,感悟远比另外三人要更为深刻,他站在峰顶,当风而立,徐徐调息吐纳,衣袂随风飘动,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成仙。 ??按理来说,吐纳调息最忌讳受风吹拂,万一内外六气错乱,很容易招致风邪伤寒,恐伤及经脉。 ??但长青此刻却像是进入一种玄妙境界,心神气机打破形体内外藩篱,通达六合、出入无拘,莲花峰四周隐隐有风雷之声响动。 ??“这个假道士,年纪轻轻有这等修为,着实罕见。”远处一座木石楼台中,阿芙倚墙抱臂,语气老成。 ??秦望舒在一旁密切留意四周天空,虽然肉眼看不出异常,但武者的敏锐直觉还是让她感应到无形的压迫与威能在空中酝酿积聚,仿佛有一座大山在头顶渐渐成型。 ??“我听说陛下曾让集贤院编撰一部总括万法的典籍,其中就包括要为世间术者划定高低阶次。”秦望舒言道:“虽说此书尚未编撰完成,但内侍省已经有权翻阅,并参考其中所述,试图与世间术者做比对。这个长青先生有啸命风雷的法力,是否已至‘运转阴阳’的层次?” ??阿芙轻蔑一笑,摇头道:“不同教门宗派,所传术法千差万别,怎能一概而论?皇帝不仅想着政出一门,还想法出一元,这就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 ??“又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精通法术,更不是所有法术传承都追求呼风唤雨,就更不要提三教之别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安屈提这么厉害,不是照样被程三五三拳打死?” ??阿芙与秦望舒低声交谈,却没想到远处的长青此刻借法天地,视听深广,即便峰顶大风呼啸,仍然能清晰无碍听到她们两人对谈。 ??尤其是听到程三五三拳打死安屈提此事,大大超出长青预料。 ??当初程三五就说过类似的话,长青原本以为那不过是饭桌上的自吹自擂,而如今由亲眼见证安屈提死亡的阿芙说出,分量就大大不同了。 ??心念一动,神气不分内外的玄妙境界立时瓦解,长青感觉身形一沉,不再有轻松役使浩大风雷的力量,莲花峰四周天空的无形压迫转瞬消逝。 ??“牛啊!”长青刚转过身来,就见程三五迈步走近,他仰望四周,追问道:“怎么不继续?我看刚才那模样,你都快一步登天了!” ??“那不过是借法天地生成的异象,就像武举中拉开硬弓、翘关举重的科目,不乏力士能够考出上上等。”长青负手言道:“可是光有这些本事,就一定是武艺高强么?又能够带兵打仗么?何况大军开拔,远不止是征战杀伐,还有兵甲粮秣众多事务,这些东西是光靠力气就能办成的么?” ??“哦,也就是说,你那才那套不顶用?”程三五问道。 ??“能不能别非此即彼?”长青最恼他的愚顽不化:“就像初习武艺之人,你会让他直接领着刀上阵跟人拼杀吗?起码要先练习功架套路,把筋骨练得结实,让劲力顺畅施展,然后才谈得上厮杀争斗。” ??长青一副昂然自得,却见程三五搔首挠耳,好像不当一回事的模样。 ??“伱也是习武之人,连这些事都不知晓吗?”长青冷声问道。 ??“真到了战场上,哪里还有空闲让你练功?”程三五低声反驳。 ??“我听见了!”长青也是来了脾气,非要好好掰扯一番:“你真当我对兵事一无所知不成?战场不是街头斗殴,未得操训的百姓农人扔上战场,那就是待宰的猪羊,根本打不了仗!难不成要花千万人的性命去赌那几个生来便知兵法战阵的天才吗?” ??程三五叉腰而立,脚掌连连拍着地面,十足轻视的态度:“你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真到了战场厮杀,其他都是虚的,就看胆量气魄。” ??“无智莽夫!”长青骂了一句。 ??程三五也不生气,指着长青腰间的玉柄辘轳剑:“我看你这些天昼夜练剑,但光是自己练可不顶用,我来试试你的身手,如何?” ??长青本想一口回绝,但他也明白,习武一途讲究对练。高深武功之所以要明师传授,不光是功法上的口传心授,也在于高明师长能够与徒弟对练拆招,迅速精熟招式套路,不至于盲目揣测。有充足对练夯实招数,到了实战关头,也不会手足无措。 ??而自己虽然得到神秘高人传授剑术,可识海中的剑术要如何变成手上剑招、脚下步法,那还是要靠勤修不辍,把剑术招式融会贯通,成为对敌交锋的本能,这与法术追求心念神识的精细运用截然不同。 ??“来就来!”长青知晓程三五武艺高明,有这种人与自己对练,那倒省了不少事。 ??程三五笑了一声,然后猛然朝着一侧陡峭斜坡跳下,此举让长青吓了一跳。却见他跳到一棵松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然后猛蹬树干跳回斜坡,手脚并用地又爬上峰顶,这一连串动作可谓触目惊心。 ??就见程三五随手一捋,将多余丫杈抹去,剩下一根笔直树枝,他与腰间横刀比划一下,又将其折断成三尺九寸的长度。 ??“你就打算用树枝跟我对练?”长青拔出腰间的辘轳剑,觉得自己被大大轻视了。 ??“论道法,我一窍不通,自然是你厉害。”程三五以树枝代替横刀,指着长青说:“论武功,你就是小娃娃。” ??长青道法精深,但毕竟是弱冠之龄,难免有少年意气,尤其容易被程三五急怒,当即持剑叱喝:“你要是被我所伤,可不要发火迁怒。” ??程三五咧嘴笑道:“那你瞧好了。” ??莲花峰顶虽然不至于毫无立锥之地,但并不是平坦擂台,而且四周峭壁险坡,一旦失足恐怕就要摔得粉身碎骨,这里绝对不是对练喂招的好地方。 ??可就见程三五一副闲闲无事的模样,斜提树枝、叉腰而立,全然不像交手对敌模样,长青看了更为气恼,当即按照识海中的剑术提步踮足,身形纵跃而起,剑锋朝着对方头脸点落。 ??孰料程三五看都不看,斜出半步,手中树枝陡然加快,以肉眼难及的速度,直接敲中剑身重心,立刻让长青剑路走偏,歪向一旁,落脚之时因为地面不平整,一个踉跄差点崴了脚。 ??“桩功都没扎好,跳什么跳?”程三五此刻语气神态俨然教习武艺的尊长,毫不客气挥动树枝,接连敲打在长青双腿膝盖各处。 ??虽然树枝不是利器,但每下敲落都让长青筋骨一麻,险些站立不住。 ??“说得头头是道,结果力从地起都不明白吗?”程三五教训起来:“飞身扑袭,讲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在准备充足的高手面前玩这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长青收拾心念,知晓自己对敌经验不足,只顾着卖弄招式,于是板着脸后退几步,再次摆好架势,沉肘坠肩,然后一剑直刺。 ??程三五似有预料般,身形微偏,手腕一抖,树枝贴上剑身,没有敲打,而是顺着剑身扫落。 ??长青眼看持剑之手要被树枝扫中,想要收劲回防,却根本赶不上,被树枝轻易扫中手腕。 ??啪地一声脆响,长青手腕受痛,五指一僵,辘轳剑脱手掉地。 ??“你看,全是死劲。”程三五拿着树枝指指点点:“兵刃相交这种事,最考劲力是否练到家。我手中要是真家伙,刚才这下就能把你手腕削断。” ??长青捂着余痛未消的手腕,也不敢反驳,乖乖俯身拾起辘轳剑,仔细回想方才两次进攻的缺陷,识海之中开始反复存想推演,数息功夫就重拾信心。 ??“再来!”长青吐出一口浊气,身形微沉,双手架剑。 ??程三五还是一如既往斜提树枝,不过后退了几步,拉远两人距离。 ??长青眉头微敛,脚下一蹬,周身劲力望向猛推,顺着辘轳剑向前一递,朝着程三五下盘攻去。 ??瞬息之间,程三五前足后撤,似要避过锋芒,长青剑路陡然一变,转折向上,攻入身前空门。 ??然而程三五反应更快,横跨一步轻易躲过攻势,闲庭信步一甩树枝,抽中长青小腿肚,令他不由自主拉开步伐,差点当场双腿劈叉。 ??“急什么?”程三五晃着树枝,笑哼哼道:“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不提长青如何面露愧色,不远处留意二人对练的秦望舒喃喃道:“选锋八式,这是边军武艺?” ??后面半句显然是询问身旁的阿芙,她微微颔首:“幽燕边镇为抵御东胡各部,曾重金聘请河北武林名门,传武军中。选锋八式便是糅合各家刀法、去芜存菁所得。” ??二人都看得出来,选锋八式专为战场军阵所设,追求招式简洁、迅速杀伤,不以招式变化繁多取胜。 ??若放眼武林,这等刀法着实谈不上高明,军中操练兵马,不可能让兵士耗费多年打磨招式。因此这部刀法只保留最基础的技击之法,有其上限。但是在程三五手中,却发挥出原本刀法之外的威力。 ??(本章完) 第72章 霜刃曾试 第72章霜刃曾试 ??阿芙经历岁月悠长,来到中原数百年,也算见证了武学演变发展,就连罡气之说,也是近两百年前才初见于武典论述。其具体运使之法,当今武者也不敢妄言摸索透彻。 ??在阿芙看来,选锋八式为了便于在军中传授,招式、步法全都被拆得只剩短浅主干,这样的刀法对于置身庞大军阵中的兵士来说,有着左右战友掩护,完全是够用了。 ??可江湖武斗与战阵厮杀不能完全对等,尤其是一对一的场合,腾挪闪转的余地更大,招式路数必然要有所变化。更别说那些武功高深之人,内劲充盈、身手敏捷,选锋八式只怕不足以应付。 ??然而程三五却打破选锋八式的局限,招式还是那些招式,直来直去、简单易懂,就连长青这样初习剑术之人都能窥见破绽空门,但架不住程三五反应更快,对于敌我方位、行招运劲的把握,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层次。 ??就好比长青第三次出招前,程三五特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就是从长青架剑按身的动作中,预判到接下来的攻势。 ??而两者距离只要稍稍拉开,便能迫使长青为求逼近,猛施劲力。程三五则是趁对方旧力已老、新力未生的瞬间,轻松避过锋芒,然后反手一抽,让长青落于下风。 ??若非是对练喂招,就这一剑刺空,便是长青的死期。 ??不过程三五这种能耐,并非选锋八式有多高明,纯粹是靠无与伦比的手眼身法。仅凭这等根基,就如同绛真所言,要是给他一部高深武典,足可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但阿芙也因此发现,当初天池神宫一战,程三五所展现的实力,应该不是寻常习武修炼所得。 ??且不说那三拳打死安屈提的恐怖能为,光是那肆无忌惮喷薄外放的暴烈罡气,放眼中原武林,能与之比肩之人也不多。 ??罡气本身就是武学上的高深成就,能够运使罡气之人,武功招式无不是经过千锤百炼,不可能粗糙低劣,这与程三五的情况似有相悖之处。 ??考虑到程三五身中有两套经脉,阿芙怀疑,他平日里或许没法发挥全部实力。而那种狂性大作、罡气暴冲的状态,倒是与某些催谷气血、激发潜能的手段相似,只是不知程三五如此发挥潜能,要付出何等代价。 ??至于最后打死安屈提时,那不可名状的大恐怖,对于阿芙这等高位血族,反倒有些熟悉了。那是跨越某道禁忌的门槛,发挥出超越常理的力量。 ??“望舒,你去试试。”阿芙忽然来了兴致。 ??“是。”秦望舒唯命是从,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手按刀柄,修长双腿交错迈动。 ??此时程三五正拿着树枝,指点长青功架,教他如何使得内劲圆转、出剑更快。 ??“脚!”程三五没好气地挥动树枝一抽:“谁让你用后脚跟踩地的?就不能分点力在前脚掌吗?” ??长青不敢反驳,稍稍改换身形姿态,结果前胸后腰又被树枝抽了一下,就听程三五呵斥道:“让你分力,没叫伱往前,这是急着要磕头吗?” ??长青还没动作,抬眼望见秦望舒来到,正要说话,程三五便连连挥动树枝:“看别处做什么?给我目视前方!” ??“你后面。”长青看到秦望舒手按刀柄,猜出对方用意。 ??程三五一扭头就瞧见冷脸冷眸的秦望舒,她也不像江湖武人那样抱拳示意,语气生冷道:“芙上使命我与你交手。” ??“啊?”程三五脸色一懵,身子一歪望向不远处的阿芙,对方只是眯眼微笑,也没有多余解释。 ??挥了挥树枝示意长青离开,程三五言道:“说好了啊,就是点到为止。” ??秦望舒缓缓拔出腰间佩刀,虽也是横刀样式,但刀身通体漆黑如墨,不知是何种材料锻造而成。 ??“你尽管出手便是。”秦望舒抬刀直指。 ??程三五摇头笑道:“我是说我要点到为止,总不可能真的把你砍翻吧?” ??“你在瞧不起我?”秦望舒眉目微敛,秀丽脸庞透出寒冷杀机。 ??“这话说的,我瞧不起某人,不妨碍我把他砍死啊,这明明是两码事。”程三五挠挠头,将树枝撇到一旁,拔出百炼神刀:“行吧,那你自己小心。” ??长青见状早早躲开,来到阿芙一旁,皱眉问道:“你在试探程三五?” ??“不行么?”阿芙似笑非笑。 ??长青不喜欢这位母夜叉,也不喜欢内侍省,他讨厌程三五的粗鲁莽撞,但不否认自己更乐意与他相处,语气冷淡道:“与人相处,首重真诚。” ??“程三五有句话说得对。”阿芙斜瞥一眼:“你就是小娃娃。” ??“与老妖婆相比,我当然是小娃娃。”若论唇枪舌剑,长青从未认输。 ??阿芙也不生气,只是说:“可惜,程三五对你却未必真诚。” ??两人对话间,程三五与秦望舒也交起手来。相比起长青那一板一眼、堪称笨拙的招式,秦望舒一动手便是迅捷无伦的连番斩击,乌黑刀身卷起一阵犀利黑风。 ??程三五眉头一挑,同样急运百炼神刀,脚下挪移,两人刀锋交击不断,铿然连响。 ??秦望舒的攻势狠辣刁钻,加之她身法奇快,尤其擅长在刹那间偏折方向,足尖轻点地面,身形便如鬼魅般绕到一侧出刀。 ??程三五挥刀连连拦挡,兵刃交击瞬间运劲一抖,偏开黑刀同时进逼锋芒,然而每逢此刻秦望舒便巧妙闪开,只在视界中留下一抹如雾残影。 ??察觉到对手步法高深,程三五视线下移,欲把握秦望舒身法走势,同时内劲一运、横抡神刀,常人眼中好似看见一道扇形刀光铺展开来。 ??然而神刀旋斩半圆,却根本没触及秦望舒,原来她直接飞身跃起,一脚蹴踏而下。 ??天香阁那一夜,秦望舒已然知晓程三五身负不凡之秘,此人有自愈之能,就算不慎将他击伤,也用不着长久卧床,秦望舒动起手来更加毫无顾忌。何况此人屡次冒犯自己无比仰慕的芙上使,正好趁这机会狠狠教训一遭。 ??同样是飞身攻袭,这回却是轮到程三五招式用老、空门大露,不等他抬眼,毒辣一脚便朝着头颈蹴踏而至。 ??程三五微微偏身,以肩头受招瞬间,双膝一沉、沉腰坐马,卸去大半威力,同时猛地抬手扣住脚踝,不使对方挣脱,另一手持刀回斩她的腿脚。 ??可秦望舒根本无意脱身,黑刀朝着程三五脸面五官直刺,竟是玉石俱焚的招数。 ??“毒妇!” ??程三五心中立刻给了她一个诨名,或者说阿芙这几名女子都是毒妇。 ??眼看黑刀逼面,程三五雄劲暴增,沉腰坐马的身形猛然绷直,巨力如潮,鼓荡怒举。秦望舒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一个猛然膨胀的充气皮球上,整个人被顶飞出去。 ??但秦望舒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好似蛙跳般轻巧落地,没有多加停留迟滞,无声一跃,黑刀再度杀来。 ??这一回秦望舒改斩击为直刺,好似毒蛇吐信般,闪电般的连串攻击,虚实不定,逼得程三五拦挡同时不断后退。 ??眼看被渐渐逼至悬崖,程三五刀势一转,抓准时机缠上对方黑刀,随即劲力横走,带偏刺击。挺身进步,另一手攥拳轰出。 ??秦望舒螓首一偏,避过醋钵大的拳头,正好程三五中门大开,她干脆钻入对方臂围,侧身顶肘撞向心窝。 ??这一下要是撞结实了,寻常武者就算不被震裂心脏,恐怕心跳也要停顿一阵。心脑相通,立刻就能把人撞得昏厥过去。 ??程三五瞬间躬身弯腰,让顶肘落空。同时松手放刀,两臂回拢,一把抱住秦望舒。 ??秦望舒没料到对方有如此变招,两条铸铁一般的粗壮手臂瞬间擒抱住自己,力度之大,让她误以为双臂与肋骨被连带夹断。 ??然而相比起短促的痛楚,那烘热的男子气息逼面而来,两人只隔着衣物贴身接触,让秦望舒身子顿时一僵,原本正要改换反手握刀刺向程三五肋下,此刻险些连刀都抓不住。 ??“走你!” ??程三五跨步拧腰,连抛带甩,将秦望舒整个人抛飞出去。 ??手持黑刀的冷面女子不及稳住身形,加上峰顶地面不平,落地连退数步,差点跌倒。 ??不过程三五并未乘胜追击,而是俯身拾起自己的百炼神刀,随后问道:“要不……就这样?” ??秦望舒此刻脸色尤为难看,她最恨与男子有肢体接触,遑论贴身。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痛苦回忆,随之而来的便是足以吞噬理智的恨火。 ??程三五看着秦望舒缓缓起身,浑身透出一股森寒意味,那柄乌黑横刀表面竟然蒙上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霜。 ??一旁观战的长青神色微变,他感应到秦望舒身上气机变化,那并不是勾招天地之气的法术,而是经脉气机按照某种独特方式运转所致。 ??虽然过去曾听说武学中有那等能够发出极寒或极热的功力气劲,但一直无缘得见。 ??可是据长青所知,想要施展这等寒热功力,须得按照独门心法运使经脉气机,而且对根骨天分要求颇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修成的。 ??“我奉劝一句。”程三五严肃起来:“你要拼命,我可不会留手。” ??秦望舒没有答话,脸颊处也蒙上几点冰晶,双手十指几乎与冰雕一般,隐隐透出手背青络,她嘴唇微张呼出白气,旋即拖刀直奔,将白气甩在身后,带出一条移动轨迹。 ??染霜黑刀破空斩出,程三五挥刀拦挡,顿时感觉冰风扑面,一阵刺骨寒冷似乎化为无形刀锋,钻入毛孔,让人筋骨皮肉不由自主地收缩颤抖。 ??秦望舒刀法又快又猛,几下交击,便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窟、心头发凉,若是功力稍有不济,被冻得跟不上速度,立刻就要被秦望舒一刀斩首。 ??程三五确实惊讶,但并未慌乱,反倒是被激起昂扬战意,当即饱提内劲,驱散周身寒意,鼻孔之中喷出大团热气,同时一脚前踏,百炼神刀如泰山压顶而落。 ??秦望舒本能斜刀架挡,却不料自对方刀锋传递而来的力量无比沉重,压得她内息一乱,步法迟滞。 ??一刀甫尽,程三五夺过反击节奏,抡刀怒劈,每一下都是沉重至极,双刀碰撞,气浪激荡,冰晶迸撒。秦望舒勉强挡下几招,奈何敌不过那宛如蛮牛冲撞的巨力,很快陷入无以为继的境地。 ??再一刀,秦望舒虽然挡下锋芒,整个身子却被巨力轰退,双脚向后滑开,劲力一泻,膝盖发软,不由自主单膝跪下,以刀拄地、大口喘息。 ??程三五上前将刀架在她的肩颈,沉声问道:“如何?你可服气?” ??秦望舒刀上的寒霜冰晶迅速脱落融化,她脸上浮现剧烈运功过后的异红,但抬头望向程三五的眼神无比倔强,似乎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认输的说法。 ??“你的武功也不差啦。”程三五后撤几步:“不过在我看来,更接近暗袭刺杀的路数,正面拼杀始终差了几分火候……母夜叉,这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吗?” ??见程三五朝自己叫嚷,阿芙微笑上前:“你方才不过是仗着力气大,强行破招,实在谈不上高明。” ??“能赢不就行了?我要高明做什么?”程三五收刀入鞘。 ??秦望舒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她赶紧朝阿芙低头拱手:“让芙上使失望了。” ??“哪有什么好失望的。”阿芙抬手扣住秦望舒脉门,同时对程三五言道:“望舒的武功确实受我指点,不过同样的刀法,你当初可没讨得了好。” ??“你是说红沙镇那次?”程三五一愣,这才发现二人刀法招路相近,然而在阿芙手中施展起来,简直就是疾风闪电一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程三五当初也只能靠着不要命的狠劲杀进刀网之中,才勉强制住阿芙一瞬,可随即又被她占据上风。即便如此,阿芙那时候也没有使出全力。 ??“你时常自诩天生神力,却没有想过,若无上乘武艺,这身神力难以完全发挥。”阿芙嘴角带笑,一双碧眸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神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找来高深武学,补益修为的丹药秘宝,也不在话下。” ??“对对对,然后被你牵着鼻子走,给你做牛做马。”程三五摆摆手:“我还不至于这么蠢,你自己抱着那堆武功秘宝睡觉去吧!” ??(本章完) 第73章 贯月流虹 第73章贯月流虹 ??一行四人离开莲花峰后,眼看天色将暗,便各自运起轻功或法术,来到一处清幽道馆下榻。 ??阿芙虽然没有报出内侍省的身份,但出手阔绰,包下整座院落,大小道士忙不迭地伺候起来,如同客栈店伙,完全不像修道之人。 ??用过晚膳后,众人各去歇息。长青回到自己房中,一如既往吐纳存想之际,识海之中再度响起泠然箫声,一处山中方位赫然浮现,那是再明确不过的指引。看书溂 ??长青无比惊喜,他明白这是那位神秘高人要与自己单独相见,当即穿戴整齐,携剑随身,一开门就看见程三五站在院中,手按刀柄来回踱步。 ??“你……这是做什么?”长青一时愣住。 ??“我在想事,躺在床上怕睡着。”程三五回头打量长青,问道:“天都黑了,你穿得这么整齐是要干嘛?” ??不知为何,长青感觉有些心虚,明明白天自己与他对练,此刻却要去见那位传授剑术的神秘高人。 ??“我要到别处行功,采炼月华。”长青知晓眼前莽汉在武学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悟性,如果说自己是去练剑,恐怕会招来怀疑,只能推托于道法一途,才能隐瞒过去。 ??“采什么东西?”程三五满脸茫然。 ??长青抬手指天:“月亮对于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可不光是用来看的。今夜月色正佳,正适合采炼月华为玉液,这是炼形修身的功夫。难不成你也懂这些?” ??果不其然,在长青面前的,是一张近乎呆滞的脸庞,这副傻样几乎要把长青逗乐。 ??此时正好见阿芙与秦望舒从屋中走出,她们手里抱着木桶布巾等沐浴之物,程三五见状问道:“怎么一个个都冒出来了?伱们这是去干嘛?” ??阿芙扫视他们二人一眼,嘴角带笑:“道馆后山有一处泉池,我们打算去梳洗一番。你要不要一起来?” ??“真的?”程三五两眼一亮,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却见秦望舒恶狠狠地瞪来。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程三五摆摆手:“你们去洗就是,我保证不会偷看。” ??阿芙一甩发尾,转身离去。程三五不忘嘀咕道:“母夜叉这么爱干净,一点都不像是妖魔鬼怪。” ??长青对于阿芙此等言行作态早已司空见惯,如此卖弄姿色,在他眼中属于自轻自贱,也就是那些被欲念主宰的庸俗之辈会被诱惑。 ??在长青看来,程三五毫无疑问也是这种庸俗大众的一员,这与他武功高低无关,单纯是心性智慧而已。 ??“你也去采月光吧。”程三五搓揉着肚皮,朝道馆侧院走去,依稀听见他骂骂咧咧:“我闻着肉味了,这帮杂毛老道刚才端来一堆淡出鸟的斋饭,分明是自己偷偷吃肉……” ??长青见他如此,心下稍微放松,当即离开道馆,掐诀施法,脚下生风,身形宛如风中飘絮,几乎足不沾地般一路飞掠,轻松越过险峻的山形地势。 ??若论速度,长青此刻施展的“骋风蹑云术”并不算快,连骏马全力奔驰都赶不上,一些高手光凭轻功就能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然而这道法术能够让长青无视地形地貌,保持匀速飘行,跨越险阻尤为便捷,更不需耗费体力迈步奔行。 ??飞掠大概两刻有余,穿过一片枣栗林后,长青来到约定之处。就见前方高崖耸峙,明亮月华照临山川,一名女子朱衣青裳、手按洞箫,一如梦中所见,迎风立于崖顶,肌肤胜雪、飘然若仙,朦胧月华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披了一件轻纱。长青仰头望去,竟是恍惚失神、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够了?”朱衣女子放下洞箫,低头垂眸,明明相距尚远,长青却能清晰感受到她那带有剑意的冷淡目光,直直映在眼前。 ??长青猛然醒悟,赶紧低头拱手作礼,如此直视仙人一般的女子堪称亵渎,心中暗骂自己。 ??“上来罢。”朱衣女子声量不高,但隔着高崖上下依旧清晰可闻,宛如对面开口,若非法术,便是武学中传音入密的高深境界。 ??借着法术助力,长青轻松登上高崖。就见崖顶是一大片平坦空地,借着明亮月华,可见不远处隐约有几间竹庐,围成小院,四周竹林掩映,近处是一片花圃药畦,只是杂草丛生,显然有一段时日未被打理了。 ??太华山中确有隐居清修的高人,比起往来方便的宫观道馆,他们显然偏好这种道路不通、人烟稀绝之地。 ??跟着朱衣女子穿过竹林,长青发现眼前竹庐小院清逸淡雅,后院隐隐有泉流之声,此等格局布置难掩贵气,不似苦修道人的洞府,更像是清贵王公隐逸避暑的乡间别业。 ??长青还感应到,崖顶一带有法术残留的气息,稍加辨析,应是结界无误。由此推想,此地原本主人道法高明,只是不知为何舍弃此地,任由荒废。 ??朱衣女子来到竹庐院中的空地站定,长青拱手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名雅号。” ??“你唤我瑛君便是。” ??朱衣女子语气冷淡,她转过身来,长青终于能就近看清她的容貌,发现对方不过是二八少女的模样,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清冷小脸上五官精致,琼鼻樱唇,眸若灿星,几乎能用“可爱”来形容。若非她眼眸深处藏有几分剑意,以及那与外貌不大相称的气质,恐怕会被当成大户人家的婢女。 ??长青不敢多瞧,他知晓一些武功修炼到极处的高人,形骸体魄也会发生奇妙变化,不亚于修道参玄之辈。考虑到这位瑛君前辈甚至能借箫声在识海传授剑术,断然不能以寻常武人看待。 ??“前辈传剑之恩,晚辈没齿难忘。”长青拱手胸前,做弟子礼:“但晚辈有一事不解,乞请指点。”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传你剑术?”瑛君直截了当,没有半句废话:“我与你尊长有旧,见你虽通道法,却无剑术傍身却敌,因而有传剑之举。” ??长青默然不语,他听到“与你尊长有旧”这话,立刻便想到达观真人。自己师父离开中黄观后,游历江湖多年,际遇不少,或许便是在此途中结识到这位剑术通神的瑛君前辈。 ??但长青略有不解,越师传法这种事不可轻忽,一来抢人弟子徒众,恐犯忌讳,二来各家法门若有扞格,对弟子修炼绝非幸事。 ??类似的事情,起码也该是两家尊长商量妥善,然后由本师出面引荐,哪里有别家师长偷偷传法的道理? ??而且从识海传剑,到此刻避人耳目单独相见,无不透露出这位瑛君前辈刻意掩藏,明显是不希望外人知晓自己与她的关联。 ??瑛君好像能够看穿长青心中所想,直言道:“我传授你剑术这事,不可告知他人。” ??“晚辈遵命。”长青也不敢多问缘由。 ??“我传授给你的剑术,名曰《贯月流虹》。”瑛君解释起来:“贯月者,气冲霄汉不可及;流虹者,大电绕枢若龙蛇——这是养炼剑意的总纲。” ??长青大体还是明白的,瑛君传授的剑术并不局限于招式套路,而是囊括了养炼剑意、运使剑罡,最终修成无形剑气,御敌百步之外。放眼天下,绝对是一等一的剑术。 ??之前阿芙以上乘武学为诱饵,试图延揽程三五,只是对方无意回应。而同样的做法对于长青,恐怕就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这《贯月流虹》的名头,长青还是头回听说,自己很确定未从师父口中听到与此相似的剑术。 ??而所谓流虹,其实并非寻常虹光霞彩,而是极北之地一种特殊天象,高悬夜空,仿佛是天上仙人垂下纱帐,曲折不定、动如龙蛇。 ??这种景象在中原极为罕见,史册上的记载大多将其归入祥瑞灾异的条目中。瑛君前辈将其作为剑术名称,说不定曾经踏足极北,亲眼见证流虹天象,从而悟出这门剑术。看书喇 ??长青博闻广记,兼之聪慧颖悟,仅凭瑛君一句话,便猜出对方曾经远赴极北参悟剑术。 ??瑛君显然也看出长青这份当世罕见的悟性,清冷小脸稍稍柔和,说道:“虽说《贯月流虹》以养炼剑意为上,但剑意并非单凭存想可得。我知晓你在存想一途用功颇多,可唯有己身融汇剑术,方能养出精纯剑意。此乃形神并举之道,不可偏废。” ??“是。”长青在少女剑仙面前十足恭敬,没有半点卖弄学问的意愿。 ??“你先将二十八路招式演练一遍。”瑛君言道。 ??长青点头称是,拔出腰间辘轳剑,后退数步,按照识海中的剑术招路,不疾不徐演练完毕。明月朗照下,青钢剑身映射光华,闪烁不定。 ??然而在少女剑仙的注视下,长青不用她说都能发现自己的毛病——剑术招路虽然连贯,但内劲运使断断续续,别说对敌,这是练都没练到家。 ??与程三五那好比军中教习校尉那般,动辄呵斥打骂、挥棒敲打不同,瑛君并无半点责怪之意,她上前伸手:“把剑给我。” ??长青将辘轳剑双手递上,瑛君接过后轻抚剑身,然后飘然后跃,同样将《贯月流虹》演练一遍。 ??明明是同样的招式路数,可是在瑛君手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采神韵。 ??与长青行招运式不疾不徐、一板一眼不同,瑛君动作时快时慢,宛如仙人月下舞剑。即便肉眼看不见内劲运转,长青也能感应到伴随招式渐增,劲力不断累积剑锋之上。 ??此刻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贸然偷袭,就算瑛君前辈不刻意应敌,累积的劲力也会一瞬间爆发而出,绝大威力所向披靡。 ??演练完毕,瑛君负剑而立,望向长青:“你可看懂了?” ??“晚辈斗胆,莫非是要将二十八路招式的内劲运使并合一处?”长青问道。 ??“不错。”瑛君仰头观天:“流虹经天,最后是旋结成环、周流不绝,不论是剑招、剑意还是剑气,皆要周圆归一,如此方有冲霄贯月之势。” ??瑛君这番轻声细语的教诲,在长青听来却是无比震撼,心思仿佛也随之冲天直举,融入周流天地的宏大的剑意之中。 ??“很好,你已有领悟。”瑛君赞许道。 ??“晚辈不敢当。”长青赶紧拱手。 ??“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瑛君将辘轳剑还给长青,取出腰间洞箫,言道:“我不会时时在你身旁指点,珍惜接下来的机会。” ??“是!”长青没有多问,就见瑛君按箫吹奏,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但长青能够感应到,瑛君前辈吹奏洞箫所发之音,超越了常人可以听见的范畴,玄妙非常。 ??就见四周地面竹叶无风翻飞、飘零而起,剑意摄起枯黄竹叶,剑气寄附其上,一时间好像有数十位持剑高手包围长青。 ??看到这场面,长青立刻明白,瑛君前辈和程三五一样,要与自己对练拆招,只是手段比起程三五要高明得多。 ??竹叶微颤,似有对手抱拳请招,长青不敢大意,当即提剑应对。 ??…… ??长青离开道馆不过戌时三刻,等他与瑛君对练完毕,却已是丑时过半。 ??与接连不断的竹叶剑对练拆招,使得长青对《贯月流虹》的领会更上一层楼,却也让他真气沸腾、筋骨酸麻,身上汗出如浆,累得走不动道,几乎要倒地昏睡。 ??最后还是瑛君前辈主动出手,将长青带到竹庐后院的温泉汤池沐浴。那温泉汤池颇为神妙,长青在水中浸泡片刻,周身筋骨酸麻立刻得到缓解,经脉气机也渐渐涵养恢复。 ??而等他洗完之后,发现那汗湿衣裳挂在岸边竹架,早已干透,也不知瑛君前辈是怎么做到的。 ??“多谢前辈指点!”长青用布巾擦干身子、穿戴整齐,此时精神爽利,练剑一夜丝毫不觉疲乏。 ??瑛君站在竹庐中微微点头,长青又问:“明日夜晚,不知是否还能在此地拜见前辈?” ??“不必,你并非长居太华,这里也不是我的洞府。”瑛君看出长青疑色,直言道:“这里原本是金仙公主清修之地,由太清观主史崇玄修造。” ??(本章完) 第74章 君心难解 第74章君心难解 ??“史崇玄?”长青闻言一惊:“莫非是当年广邀两都高道、编撰《道经音义》的那个史崇玄?” ??史崇玄活跃的年代,长青不过孩提,许多事情都是听师父达观真人提及。 ??昔年大夏遭逢女主曌皇乱政,朝堂动荡、更迭频繁,经过一番宫禁变乱,方才还政于正朔。而女主乱政的余波,一直到当今皇上登基数年后才得以平息。 ??至于史崇玄,早年间不过一介修补鞋靴的匠人,身份卑微,但传说他偶遇仙人,为其补履,因此得授仙法,几年间奇遇连连,道法境界突飞猛进。 ??而女主乱政其间,对内剪除异己,对外滥征滥伐,曾受大夏羁縻的东胡各部大举叛乱,侵占营州、马踏幽冀,声势浩大,还有许多草原萨满和异域高人参与其中,一时河北震动。 ??几番交兵,朝廷官军败绩连连,曌皇大怒,广赦天下罪人,还征募官民家奴充军讨击东胡。此外邀集天下三教高人,希望他们能效法当年相助大夏太祖那般,抗击精通术法的异域高人。 ??史崇玄便是在彼时崭露头角,他先是联络各方道门高手,还请动了几位由于曌皇崇佛排道而归隐的道门耆老。随后多次亲临险境,为朝廷大军探明叛军动向,又曾在战场上跟叛军中的高人斗法。因此备受瞩目,被视为道门新一代的领袖人物。 ??后来史崇玄依附于曌皇之女、也就是后来的镇国公主,深得信赖。而当女主还政后,史崇玄又在历次宫变中襄助先帝,自己也由此获封河内郡公、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等位,主持长安太清观。 ??当时史崇玄已被视为道门魁首,不仅是褒扬其道法修为,也是因为其人巧妙擘画,令道门大为增光,一扫女主乱政之时的颓势。 ??就连先帝膝下二女——金仙、玉真两位公主,也一起拜史崇玄为师,可见其人极受倚重。甚至坊间传言,史崇玄与镇国公主关系匪浅,考虑到昔年曌皇面首不少,其女镇国公主保不齐曾与史崇玄同参房中奥妙。 ??然而先帝暗弱,大小政令皆出于镇国公主与尚为太子的当今陛下,祸根在那时便已埋落。 ??由于史崇玄出身道门,又不遗余力打压佛门,深受佛门中人忌恨,曾几次栽赃陷害,还花钱让亡命狂徒闯入宫禁,高踞龙椅自称天子,被拿下审问时自称受史崇玄指使。 ??史崇玄有镇国公主庇护,自然安然无恙。但随着先帝驾崩,镇国公主与当今陛下的矛盾一触即发。 ??问题在于,当今这位皇帝陛下同样敬奉道门,登基之初还请史崇玄邀集两都高道编撰《道经音义》,一度使其放下警惕。此举更是让众多道门中人在后来的两方冲突中作壁上观,没有一味袒护史崇玄。 ??长青对于史崇玄和镇国公主有无暧昧情事不感兴趣,但此人编撰的《道经音义》,却是让达观真人也颇为称赞。其中内音秘咒一项,让道法施为不必高唱法咒,被达观真人视为有望广传普及的施法运用。 ??不过达观真人也提到,《道经音义》是搜罗大量道经、汇集众多高人学问的结晶,不能简单视为史崇玄一人成就。如今回想,长青怀疑达观真人这是暗讽史崇玄侥幸得势,只知弄权作势,而非真有多高明的学问造诣。 ??见瑛君前辈微微颔首,长青言道:“我记得史崇玄当年与镇国公主过从甚密,被视为亲近党羽,有司将其捉拿后……被枭首于市了?” ??史崇玄当年被视为道门魁首,法力高深固然不假,但指望孤身抗衡朝廷大势,还是未免痴心妄想。更别说当今皇帝陛下身边高手云集,史崇玄再厉害,同样双拳难敌四手。 ??“枭首是拿他的徒众假冒,用于震慑世人罢了。史崇玄当年为护镇国公主,一路血战到底,最后杀他之人……”瑛君直视长青,语气古井无波:“……是我。” ??听闻此言,长青不禁变色,他很清楚瑛君前辈乃剑术通神的高人,却无法想象眼前这位不持剑器的少女剑仙,亲临杀伐时的模样。 ??“这么说来,史崇玄与镇国公主倒是、倒是……”长青一下子也无言以对,莫非这位昔日的道门魁首,真是什么痴情种子不成? ??一念及此,长青又想到杜建章那等丑态,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寒。 ??撇去这些无谓念想,长青环顾四周:“史崇玄虽死,但为何金仙公主舍弃此地?” ??“金仙、玉真两位公主师事史崇玄,可到底是皇妹,而且牵涉不深,事后迁至别处,另造宫观安身。”瑛君前辈言道:“何况金仙公主只是偶尔来此稍作避暑,并非长居清修。这里空旷偌久,早已荒废。” ??长青微微摇头,这处竹庐小院,加上温泉汤池,以及曾经存在的结界,足以让许多独身清修之辈心生艳羡。然而在金仙公主那种皇亲国戚看来,这里不过就是每年来小住几天的深山别业罢了,随意舍弃不会有半点惋惜。 ??可惜自己手边没有用来布置结界的丹玉法物,否则恢复此地结界,再拾掇一下花圃药畦,或许可以用来留住瑛君前辈,自己也方便前来讨教。 ??“你回去罢。”瑛君前辈直视长青,她的眼中虽含剑意,却不觉锋利逼人:“如有机会,我会再以箫声唤你。” ??长青欲言又止,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夜,但不知为何,自己感觉瑛君前辈十分亲切,不由得生出孺慕之情,希望能留在她身旁随侍,也不单纯是为了研习剑术。 ??可长青明白,瑛君前辈与自己深夜相见,如此曲折安排,定然不会准许他长留身旁。 ??“晚辈……告辞!”长青忽然想起慈祥温厚的达观真人,又想起临窗痴望的母亲,巨大的孤独感几乎要让自己窒息。双眼很不争气地生出泪意,长青强行忍下,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长青远去之后,瑛君来到崖边,她并未目送长青,而是望向远处一株高大松树,一道昂藏身影站在树梢,月色之下,其人形容面目笼罩在黑翳之中,看不真切。 ??瑛君手抚洞箫,周遭山野氛围陷入一片肃杀。 ??对峙只维持了数息,并未爆发战斗。昂藏身影踏枝飞跃,融入夜幕,再也不见踪影。 ??…… ??在长青离开道馆半个时辰后,阿芙与秦望舒迈着闲适步伐回转,头发略带沾湿,显然是沐浴方毕,神清气爽。 ??但是当她们看到静谧无声的客舍小院,明显察觉异状。长青外出练功不提,程三五的房中却也是空无一人。 ??“芙上使,不太对劲。”秦望舒草草检视一番,连忙问道:“要不要召唤悬檐众搜山?” ??“不用了。”阿芙抓了抓还未全干的发尾,神色平淡:“程三五去照看长青那个小娃娃了。” ??秦望舒一时不解,她见阿芙回到屋中坐下,赶紧跟上,熟门熟路拿出黄杨木梳为她梳头。 ??“方才入夜不久,便有箫声从远处山头传来。”阿芙言道。 ??“箫声?”秦望舒微露讶色:“我并未听到。” ??“常人是听不见的,谁叫我是夜叉呢?”阿芙唇角勾起:“况且那也不是寻常箫声,而是传音入密。我隐约有所觉察。倒是程三五,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传音入密!”秦望舒手上动作一顿:“有此等境界的高人,只怕放眼天下也不多。” ??“箫声中似有剑意,我大概猜到是谁了。”阿芙没有点破,露出好奇思索的神色:“斩玄一役后,此人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会找上假道士。看来此人就在长安一带活动,没有远去,藏得真好。” ??秦望舒识趣没有追问那人身份,只是说:“需要提防戒备么?”看书溂 ??“不用。”阿芙显然不太在意:“长青的事情,大多与陆相有关,冯公公叫我不要多管。而且我也嫌他烦,装腔作势,自以为清高卓越,其实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娃娃。” ??秦望舒一贯冷淡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笑意,任何人在阿芙面前,估计都是小娃娃吧。 ??“那……程三五为何会去照看长青?”秦望舒还是不懂。 ??“别看程三五一副傻样,他那都是装的。”阿芙冷哼一声:“他看重长青,应有缘故。白天对练,我看他是打算好生调教这个小娃娃。可惜人家另有明师,他装着那副傻样,未必抢得过。” ??“如此不凡资具,却偏要装傻,这听起来,程三五仿佛是推动巨大阴谋的幕后黑手一般。”秦望舒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阿芙扭头看向秦望舒:“你把衣服脱了。” ??这话常人听来十分突兀,但秦望舒却是温顺乖巧,褪下全身衣裳,洁白肌肤透出冰雪一般的幽蓝色泽,无半点瑕疵,仿佛是精雕细琢的白瓷人偶。 ??阿芙示意秦望舒躺到床榻上,然后手指在她身上各处轻轻抚按,异于寻常武者的阴气从各处穴窍度入秦望舒的经脉。 ??“还是受伤了。”阿芙略带怜惜地望向秦望舒:“我不是说过么,发动《太玄阴生诀》时,尤其忌讳心浮气躁,唯有‘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方能达尸居之境。 ??“伱终究是常人之躯,将玄阴真气化为寒霜功劲,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腑脏经脉,若非我及时察觉,你是不是还要憋在心里不肯明说?” ??秦望舒听到这话,心中暖意油然而生,随即便是止不住的懊恼,深恨自己没有听从阿芙的告诫。 ??察觉到望舒身中脉象变化,阿芙便料到她心绪激荡,苦笑说道:“你本该是一个开朗的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结果偏要跟我学《太玄阴生诀》,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哭笑不得的鬼模样。” ??“我、我要报仇。”秦望舒压下纷乱思绪,又变回冷淡神色:“我武功低微,根骨平平,若非芙上使以秘法为我重塑经脉,又传授高深武学,此刻的我估计早已身死,尸体被草席一卷,弃于荒郊。” ??“我说过,你想杀的那人,我可以帮你杀。”阿芙抬手轻抚望舒脸颊:“而且就算你不动手,他早晚也会死。” ??“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秦望舒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极力压抑的神色还是流露出巨大恨意,再度扬起心波。 ??阿芙轻轻一叹,言道:“这样吧,我把那人的武学典籍交给程三五修炼,让他与你对练喂招。等你能够从容应对,便是复仇之日来临。” ??秦望舒眼睛一亮,随即疑惑道:“程三五他能够练成?” ??“长安城外与林少英交手,他在数息间就学会了对方的腿法,并轻松胜过对方。”阿芙言道:“不谈那难以揣测的心计,程三五在武学一途,是无与伦比的天才,只要给他学,他就一定能学会。” ??秦望舒微微颔首,答应这个办法。阿芙随后也褪下自己的衣衫,爬上床榻,语气旖旎:“好了,现在我来为你疗伤,这种蠢事以后不要再犯了。” ??…… ??次日,一行四人都是拖到日上三竿才起,长青几乎练剑一夜,反倒是最早出门那个。 ??“哎哟,这破床。山里就是比不得山下。”就见程三五扶着腰来到院中,正好看到长青正在徐徐摆动肢体,笑了一声说道:“你这招式慢吞吞的,打得过谁?” ??长青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练完一通,缓缓收功立定,这才转过身来回答:“我这是导引筋骨气血,武学中也有类似的讲究。好比你现在这样,休眠一晚,结果筋骨反倒不得舒展,长此以往,筋骨关节细微处积累病气,搞不好过了鼎盛年岁,一身伤病全数发作。 ??“多少武林豪杰年轻时打出响亮名声,老年伤病缠身,求医问药无从得救,甚至惹来仇家报复,致使妻子逃散、家业无存。纵然保得性命不失,也只能苟延残喘于穷街陋巷,与野狗乞儿抢食,呜呼哀哉,何其悲也?” ??这一大串堪比市井小曲的念词,让程三五表情渐渐露出惧怕神色,但他一甩脑袋,指着长青骂道:“好家伙,我这才听懂,你这是咒我不得好死?” ??长青一拍脑门,颓丧道:“当我没说。” ??(本章完) 第75章 用功不辍 第75章用功不辍 ??当阿芙与秦望舒穿戴齐整走出客舍时,就见程三五与长青在院中各持刀剑对练。 ??与昨日招式路数一板一眼不同,如今长青出剑流利不少,虽然时不时还是会被程三五抓住破绽,一刀架在要害处,但起码不会连一个照面都接不下。 ??阿芙见状笑而不语,此时程三五持刀连挡袭胸数招,随即格开削向下盘的剑锋,瞬间侧身迈步,抢入对方臂围内中,一记顶肘直逼长青咽喉。 ??长青躲避不及,本能闭目,却感恶风扑面。睁眼再瞧,程三五的肘尖离着自己脖颈咽喉还有数寸距离,神态得意。 ??“这是……”秦望舒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 ??内侍省得皇帝重用,奉命暗中搜罗天下武学典籍,并由隐龙司高人加以梳理,汇编成数十部内外功法,专用于培养效忠皇帝的高手。 ??跟那选锋八式用于军阵对垒不同,内侍省武功大多偏向潜伏、刺杀与迅捷无常的身形步法,以便秘密行事。因此在武学理路上,与江湖中人有相似之处。看书喇 ??秦望舒的刀法与内功乃阿芙所传,可轻功身法和拳脚武艺,则是出自内侍省隐龙司。 ??昨夜从阿芙那里听说,程三五是武学奇才,秦望舒仍有几分半信半疑。可当她看到程三五施展出自己一度用过短打招式,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恐怕有武学入眼自明的天赋。 ??“不错不错。”程三五收招撤步,端详着长青称赞道:“没想到一晚上就有这么大的长进,你这月亮没白晒啊。” ??长青没好气地解释说:“那叫采炼月华,不是晒月亮!要配合炼气存想,以求内观清明!” ??程三五从腰间掏出一块随身小砥石,打磨锋刃,随口问:“所以你一晚上就能变厉害了?” ??长青肯定不会对外提及瑛君前辈,负手侃侃:“三流武者打熬筋骨,二流武者磨练招式,一流武者内外兼修。单论这内修法门,恕我直言,几乎大半都出自道门修炼功夫。吐纳调息自不必多提,你以为武学修炼至高深处,就仅仅是在身体四肢用功吗?” ??“不然呢?”程三五将百炼神刀竖在鼻前仔细打量。 ??长青若无其事地瞧了阿芙与秦望舒一眼,继续说:“武者长久锻炼,就是要让身体四肢将招式套路融会贯通,对敌之时无需细想,身随意动,乃至于发在意先。 ??“这就是把武功练进心神意念中,奈何寻常武夫不解其中精妙,只能靠着日积月累的苦练,以此确保武功不致退失。殊不知,若是精通存想,便可在识海中不断熟悉招式。” ??“也就是说,光靠想,就能练武?”程三五满脸质疑之色。 ??“常人心有所想,不过是浮薄意念罢了。”长青不掩轻蔑:“而道门存想之功,能够将自己身中五脏六腑、筋骨经脉,完完整整地呈现于识海,达到内观返照的境界。有无伤病隐患,一眼便知,经脉气机走势,行功运招劲力变化,也是再清晰不过。” ??“这么厉害!”程三五有些动心:“我能学吗?” ??“存想之功?”长青看了程三五几眼,撇嘴道:“伱就算了,存想功夫对心性要求极高。许多修道之人存想多年毫无收获,还可能闹得心神不调、走火入魔。” ??“你这说半天全是白说!”程三五骂了一句,收刀入鞘。 ??此时一旁阿芙饶有兴致,开口道:“我听说道门存想之功,能够召遣鬼神、运化五行。用来习武,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迂腐之见!”长青解开束袖腕带,振衣拂袖道:“存想者,乃存我之神、想我之身,根基处仍落在一己用功!若能存得身中百神齐备,自然有天地神明拱卫,阴阳五行在握。证此境界,武学也将有超凡脱俗的成就。” ??长青这番话不全然是赌气争辩,而是经过昨夜瑛君前辈的指点,使他有所领悟。 ??武者运使罡气他早有见识,离体外放的剑气掌功固然威力惊人,也容易成为术者的克星,但终究是可以理解的层次。愚昧蠢笨的程三五都能发出暴烈刀芒,那也是合乎常理的。 ??然而瑛君前辈的剑术,已经不能用寻常武学看待。仅凭一管洞箫发动剑意,牵动竹叶、寄附剑气,这等本事哪怕在长青眼中,也完全称得上神乎其技。 ??更不要说瑛君前辈昨夜与自己对练数个时辰,剑气绵绵不绝,直至长青累得筋疲力竭,她发动的剑气攻势也不见迟缓。 ??这等绵长无尽的气机,与那少女般的身姿极不相称,一再说明瑛君前辈绝非凡人,极有可能以武入道,臻至先天之境。 ??所谓先天之境,古来道经论述甚多,说法不一。泛而言之,凡人身心乃后天之物,若能返还先天,自然归根复命,留形住世、长生在望。 ??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暂且不论,达观真人曾跟长青说过,先天之境真正奥妙在于感召天地精华、为己所用。对于栖山修真之辈来说,证入先天之境,便能完全做到食炁辟谷。而有幸以武入道的先天武者,便是气通天地,可不断运使招式。 ??只不过,以武入道极为困难,历来不被视为正途。道门的炼气存想本就直指仙途,儒门则是有正心诚意的修养功夫,即便是天竺传来的佛门,也能通过断绝尘根宿业,证入罗汉果位,可比先天之境。 ??长青一度认为瑛君前辈乃道门高人,但后来感觉又不太像。《贯月流虹》的剑意神韵独树一帜,瑛君前辈在自己面前恬静淡泊,可长青还是能够隐约察觉到隐藏在深邃眸光之下的恢弘剑意。 ??阿芙微微颔首,望向程三五,笑眯眯地说:“你听听,人家长青先生无需财帛供奉就对你我宣讲道法,还不赶紧谢过人家?” ??“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清了,可连一块根本不懂是啥意思。”程三五脸色犯难,让人恨不得将他脑壳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整块不堪雕琢的顽石。 ??长青阴着脸收好辘轳剑,转身离去,程三五赶紧追上问道:“你走那么快,是要干嘛?” ??“吃饭!” ??…… ??一行四人在太华山游玩了四五天,登高峰、攀绝壁、赏林泉、访仙迹。 ??程三五就是跟着闲逛,偶尔做些爬树摘果的傻事。阿芙和秦望舒权当郊游散心。 ??而长青在四人当中用功最勤,除了每日晨昏的动静功课,到了某处古书有载的仙迹,必定要炼气存想、感召真风,甚至还要俯仰堪舆,或四下找寻有无芝草药物。 ??可惜这些古代仙迹早就被前人走遍,就连那些传说有高人清修的洞府石室都为之一空。 ??想来也对,如果真有高人清修,估计也会对于隔三差五前来登门拜山的访客深感厌烦,早早舍弃洞府离去。 ??往后几日,瑛君前辈未再有箫声召唤,长青若有空闲,自然是找上程三五磨练剑术,每日精进不休。尽管他依旧不是程三五的对手,可已经能够勉强接下几刀。 ??“你这才到哪?我还没使劲呢!” ??又一次对练完毕,长青坐在溪边,脱靴濯足。阿芙和秦望舒不知躲到何处说悄悄话,而程三五干脆站在溪流中央,似乎在找有无鱼虾,手里拿着百炼神刀,当成鱼叉来用,让长青不忍直视。 ??“你已能运使罡气,我自然比不过。”长青还不至于狂妄地认为自己在武艺上能与程三五相提并论,对《贯月流虹》的领会,也仅是初窥门径的层次。 ??这话刚说完,程三五一刀掼下,拔出之后一无所得。长青看不下去,默施法力,从附近摄来一根树枝,言道:“那好歹是尚道长铸造的百炼神刀,你也不要暴殄天物了。” ??程三五接过树枝,道了声谢,将其一端削尖,低头一插,就将一条小鱼带起,随手往岸上甩去。 ??“我有一事不解。”长青闲来无事,回忆起天池神宫一战:“当初你与安屈提交手时,为何不一开始就运使罡气?若是及早出手,大清净寺的两个和尚或许就能保住性命。” ??程三五定在原地,一时沉默不语,长青忽然问道:“你该不会是看那两个和尚不顺眼,借安屈提的手将他们除掉?”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这么做?”程三五手臂一甩,投矛入水,又刺中一条小鱼。 ??长青点了点头,在他眼中,程三五不像是有此等心机,他要是看不惯某人,估计会嬉笑怒骂一番。如果是怒火难遏,估计便要拔刀冲上去砍了。 ??“虽说武斗厮杀,总会有杀手锏藏在最后,可要是你早些运使罡气,以刀芒摧破安屈提的护身法术,他纵然能借结界之力自保,但那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长青想起阿芙之前与秦望舒低语,提及三拳打死安屈提一事,越想越觉得哪里古怪。 ??“我……”程三五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憋不出来。” ??“……憋?”长青眼角抽搐,他也是佩服程三五这等俚俗话语,居然能把武学上的高深成就说成便溺一般。 ??“在屈支城时,我跟齐大都护说大话了。”程三五回到岸边,随手捡来干柴落堆起,摸出火燧生火,把两条小鱼串起炙烤,同时还说:“我并不能随心所欲运使罡气,那玩意儿时灵时不灵的。” ??“也就是说,你刚刚触及罡气发动的境界?”可长青旋即发现异常:“不对啊,你后来罡气勃发,声势之强连安屈提也要退避三舍,稍有不备,立刻被你重创。此等威能,怎么可能是罡气初成?” ??“估计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吧。”程三五笑道:“我以前听说,有些武林高手在决斗之时,眼看要败,却临阵悟招、突破境界,一举反杀对手。” ??长青无奈发笑:“你这该不会是听了什么江湖传闻,或者看了瞎编的话本吧?” ??程三五抬头望来,有些心虚地眨眨眼,长青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必是如此。 ??长青恨铁不成钢:“以你的身手,那都应该是别人话本里的角色,你羡慕那些胡乱编排的鬼话作甚?” ??“如果真有这话本,我希望自己是某个世家高门的大少爷,走到哪里都有姑娘喜欢我。”程三五抬手比划、浮想联翩:“一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一路跟美貌女子邂逅。我还得是那等风流浪子,惹得女子们纷纷倾倒,恨不得一辈子跟着我。” ??长青接话道:“然后不幸惹上某位母夜叉,正要调戏对方,结果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粗笨汉子狠狠教训一顿。” ??“喂喂喂!别当我傻子好不好,我能听懂你在骂我!” ??长青翻了个白眼,心想差点被程三五带偏话题,赶紧问道:“之前在长安,我也见你时常练功,是希望能够如常运使罡气吗?” ??“对啊。”程三五抬起手,用拇指食指比划了半寸空隙:“我感觉就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偏偏怎样都捅不破。” ??“会不会是功法有所欠缺?”长青猜测起来:“武者想要修成罡气,虽说并非一定要有高明内功,但只靠外家功夫,一味打磨筋骨膂力,的确是差了一线。” ??即便程三五不肯明言自己的师承来历,长青多少也能看出,他只通晓外家功夫,如何养炼内息、拓脉易筋估计一概不懂。至于高深内功的移精变气、压制邪毒,对于习武之人行走江湖也是无比重要,全凭外家功夫的强横劲力与巧妙招式,不足以应付所有麻烦。 ??“难怪母夜叉拿上乘武典来诱惑你。”长青这下算是想明白了:“你这一线之隔,的确十分关键。若能有内外兼备的武学秘籍来弥补不足,以你现下的手眼身法和筋骨膂力,那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你这么说,看来我是非要投靠母夜叉不可了。”程三五感慨道。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长青唯恐程三五不懂,解释说:“母夜叉肯拿出上乘武典,说明她对你日后有着重大安排,搞不好是要拿性命去拼。我知道你重诺言、轻生死,但还是要仔细考虑,以免助纣为虐。” ??(本章完) 第76章 财宝动心 第76章财宝动心 ??程三五一行人回到苏家祖宅时,苏望廷已经把家中事务处理妥善,启程前往渭南县,筹备斗宝会一事。 ??王元宝在渭南城郊置办了一座大庄园,以此作为举办斗宝会的场地,还安排了充足人手。苏望廷人力物力不缺,距离斗宝会还有将近两月,时间上也很充裕,自然是尽力在各处打点妥善。 ??本地渭南县衙清楚此等盛事关系重大,不仅有岐王出面,优胜一方还会进宫面圣,因而对于苏望廷各种操办打理的举动,不敢有丝毫拦阻,若有索取也会尽力满足。 ??苏望廷也不是那种一时得势便恣意妄为的人,后续的日子里,他往来于长安与渭南两地,通过王元宝的关系,请来工部几位擅长营造的员外郎,将举办斗宝会的琳琅苑稍加修缮改建。看书喇 ??除此以外,苏望廷还花重金募聘伎乐名厨,准备款待宴席。而陆续抵达渭南的舟车商队,也都安排好落脚宿处。几乎事无巨细、样样过问。 ??至于程三五,他就负责带着一批护卫,每日巡查。 ??因为来自关东的财帛珍宝,眼下大量聚集到渭南一带,就算并非全都要在斗宝会中派上用场,其数目之巨,也足够引来绿林豪杰的贪婪目光。 ??长青知晓这个情形,没有独自闲处,而是出力分忧。他在琳琅苑周围设下明岗暗哨,安排护卫轮值守备,以防任何不测情形。还从渭南县衙借来几套扑灭火灾的溅筒水囊,并于各处设贮水大缸,就算有贼人放火烧屋,也不至于无从应对。 ??当阿芙看着琳琅苑周围俨然如军营一般的布置,甚至连人员进出都要勘验核实,不得不对长青这个小娃娃重新做出一番评估。 ??“芙姐姐?”此时一声呼唤打破了阿芙的沉思,她回身便见绛真从马车走下。这位天香阁花魁此时穿着淡翠对襟襦衫和一条嫣红绣花百迭齐胸裙,外面披了件米黄大袖衫,如同大家闺秀般。 ??“你怎么来了?”阿芙虽然不像拱辰卫十太岁的其中几人,惯以酷辣手段号令下属,但也自有御下手段。她没有主动召唤,绛真应该不会离开长安来找自己。 ??“是苏望廷请我来的。”绛真递出一封拜帖:“他从程三五那里了解到我擅长烹调,而斗宝会的宴席缺少能堪当重任的佳肴,于是花重金将我请来。” ??“重金?”阿芙笑容暗含深意,绛真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许多习惯与自己相似,眼界颇高,绝不是寻常黄金白银能够请动的。 ??就见绛真扯动左袖,粉嫩手腕上,正带着一只油润玉镯,与光滑肌肤尤为相称,可见玉料绝佳。 ??“这是苏望廷送的。”绛真不住把玩起来:“他说这手镯曾属于阗王的一位宠妃所有,传闻长年佩戴有保驻容颜的效用。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美玉难得,我就顺便答应了。而且杜家因为那个小少爷的事,成天来打听消息,我实在烦得不行,干脆出来透透气,让他们吃闭门羹。” ??阿芙懒得过问京兆杜氏的事情,捧着绛真手腕细细看了一阵,冷笑道:“这个苏望廷,他在西域到底搜刮了多少珍宝?干脆他也来参加斗宝会得了。” ??“这手镯果真有用?”绛真有些意外。 ??“是有几分驻颜妙用。”阿芙语气不咸不淡:“不过于阗王妃养尊处优、不必操劳,自然也老得慢。你修炼有《抱玉怀珠功》,采补阳气为己所用,照样能够驻颜长春。可惜你不怎么用功,坐拥天香阁这几年,也不见有多大进步。” ??绛真挽上阿芙手臂,就像亲昵姐妹一般,她微微蹙眉道:“芙姐姐,伱又不是不知道,来天香阁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钱财虽是不缺,但一个个根基短浅、气机驳杂,采补起来麻烦得紧。倒是程三五那样的精壮汉子……” ??“怎么?你看上他了?”阿芙问道。 ??“芙姐姐如果玩够了,不妨赏给妹妹?”绛真露出馋猫一般的神色:“上回见到他的身子,我就想尝尝滋味了。” ??阿芙哪里会跟小辈争风吃醋:“程三五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晓,你把他当成玩物,小心惹火上身。” ??此时程三五正好在不远处路过,身后跟着几名箭袖竖褐、手提棍棒刀叉的庄丁,前来视察两辆争道马车,出面解决纷争。 ??“他现在就干这种事情啊?”绛真好奇道:“以他的武艺,给人看家护院也未免太屈才了。别处不提,光是去帝京擂台,就能赢得不俗名声,何苦如此?” ??“是他选择要自甘堕落。”阿芙似乎也在微微叹息,不知如何对程三五下手。 ??此时秦望舒从别处悄然来到,拱手低声道:“芙上使,悬檐众已经安排在各处了。” ??阿芙点头示意知悉,绛真见状询问:“看来这斗宝会也不太平啊。芙姐姐是打算替他们防备贼寇?” ??“飞贼强盗不归我管,东西被偷了,是他们本事不济,怪不得我。”阿芙一如既往:“只是过些日子岐王亲至,内侍省当然要仔细照看。” ??由于当今这位皇帝陛下自幼显露出远超众兄弟的才能资赋,加上历次宫变立下的莫大功勋,使得陛下纵非长子,也顺理成章被先帝立为太子,几位兄弟难得没有争位之举,相处得甚为亲密。 ??这几位王爷非常识趣,从不会干涉军政大事,而是专注于声色犬马。长安内外几乎都听说过这几位王爷嬉戏游乐的事迹,许多文人雅士、曲艺伶优也聚集在他们周围。陛下平日若要寻欢作乐,这几位兄弟王爷也会各显长才。 ??仅凭渭南斗宝会一事便可明白,完全就是岐王为了讨皇帝陛下欢心而设。 ??几人低声交谈间,远处忽然爆发出人群惊呼声,阿芙三人抬眼望去,就见程三五奋起神力,将一辆载满货物的大车,硬生生搬起,挪到一旁墙角,让出对面马车通过的空隙。 ??“傻力气。”阿芙不掩鄙夷之色,心中计较着如何能够让程三五顺从自己。 ??…… ??“……盗贼不起,虎狼不伤,千凶万恶,莫之敢伤……” ??长青手持程三五的百炼神刀,绕着一座没有窗户、墙图白垩的库房绕圈念咒,手中刀时不时在地面划动了几下。 ??等最后绕到正门,长青抬手掐诀、跺脚顿地,插在库房四角地上的令旗无风自动,发出泼喇喇的声响,一道结界随之升起,笼罩着整座库房。 ??结界肉眼不可见,但程三五和苏望廷都能感觉到一股玄妙力量罩住库房,要是贸然硬闯,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长青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言道:“六戊封闭法已经布好,足可维持数月不失。我已经留下一道门户,只有佩戴门关符之人才能出入结界,不受雷殛所伤。” ??苏望廷问道:“这雷殛威力如何?” ??“程三五,你去试试。”长青言道。 ??“等等,为啥是我?”程三五指着自己,一脸茫然。 ??“你试试就知道了。”长青扬了扬下巴:“难不成你怕了?” ??受此激将法,程三五哼声说:“试试就试试……哇啊啊啊啊——” ??程三五原本一副不在意的神色,朝着库房大门径直迈步,结果脚尖刚跨入屋檐下方一线,雷电无端骤生,程三五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抖动,叫唤声都变得古怪尖锐。然后被结界反震而出,跌倒在地依旧颤抖不止,发梢处还冒起青烟。 ??“大概就是这样。”长青言道。 ??“这……老程,你还好吧?”苏望廷知晓长青不会害程三五,估计就是戏耍他一遭。 ??“好、你、个、假……道、士……”程三五撑着打摆子的双腿,艰难起身,话也说不利索。 ??“反正我解释起来,你肯定是听不懂,倒不如切身体会一番。”长青将百炼神刀交还对方:“六戊封闭法原本只有保护某地的效用,我往其中增补雷殛之力,杀不了人,但是会让来犯盗贼无法动弹。你比牛还壮,换做是身子稍弱一些的,此刻估计还躺在在地上呢。” ??苏望廷点头道:“如此甚好,盗贼被结界所震,也方便我们捉拿。如果有同党,就让渭南县衙顺势揪出。” ??长青还说:“辅之兄大可放心,这结界不止屋顶上方,连地底之下也一块护着了。哪怕是擅长挖掘暗道的盗贼,照样会被结界所阻。” ??苏望廷望向库房,此处内中已经贮藏了一大批珍宝财物,粗略估算价值近百万贯。哪怕库房本身极为坚实,自己每天亲自盘点对账,外围又有重重护院庄丁,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尤其害怕家贼内奸,于是请长青布置结界。 ??“这是门关符。”长青拿出三枚约莫二指长宽的竹牌,两面都用朱砂绘制符咒:“不仅佩戴此符才能进出结界门户,若有贼寇触及结界,也会发出响动,足够把人从睡梦中唤醒。” ??长青把其中两枚交给苏望廷与程三五,然后三人各自谨慎收好,足见彼此信任。 ??“反正我就睡在隔壁。”程三五抬手一指身后院墙:“真有动静就翻墙来看,管他哪路飞贼,直接拿下!” ??长青言道:“如今渭南一带汇聚关东客商,这个库房中的财物,不过只是王元宝名下,另外几家在本地也有客栈库仓,盗贼未必会看中这里。” ??“别提了。”程三五有些烦躁:“这段日子渭南城中来了许多江湖人士,一个个挂刀佩剑、成群结队,看样子很不好惹。王元宝派来的人手,顶多就是护住琳琅苑周围一带,别处闹起来,我可顾不了太多。” ??“琳琅苑不在城郭里坊之中,就算有院墙,但还是不安稳。”苏望廷望向两人:“这段日子大家提高警惕吧。老程,真遇到飞贼,抓不住也不要去追。” ??“我晓得,以防调虎离山嘛!”程三五见苏望廷默默点头,转而望向长青:“对了,我还没问,你为啥要用我的刀来布置结界?” ??“尚道长锻造的百炼神刀,不光是以精铁为材,还勾添了九转丹砂,本身就有克制妖魔鬼魅的威力。”长青解释说:“我以百炼神刀施法划界,自然能借助其中妙用。哪怕有术者操弄精怪鬼物意图行搬运之法,也会被结界所阻。” ??“就像道士驱鬼时用的桃木剑那样?”程三五问。 ??长青在他面前已经放弃争辩了:“你说是,那就是吧。” ??…… ??“大当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渭南县城中某家酒肆中,一名精瘦汉子来到二楼,此间客人全都是绿林豪杰,其中数人脸上带疤、表情凶恶,案上脚边也都摆着兵器,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二楼临窗位置,一位面带金泽、眉稀齿疏的壮汉自斟自饮,目光时不时扫向窗外,留意路上行人过客。 ??“瘦猴,有话就说,别扯虚的。”另一桌的客人骂道,众皆发笑,可见酒肆客人全是一伙的。 ??“好消息是,我打听到琳琅苑里如今藏了价值七八十万贯的财宝。”瘦猴此言一出,在场绿林豪杰纷纷变色,有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伸手摸向兵刃,只要大当家一声令下,估计就要杀去琳琅苑。 ??“坏消息呢?”大当家听闻如此财货,依旧不改镇定。 ??“指望从里面打通关节是不可能了。”瘦猴苦着脸说:“王元宝从西域请来三位厉害人物操办斗宝会,那些财物珍宝一送到琳琅苑,全都收入库中,不让其他人靠近。” ??有人拍案而起:“区区三个人,我们云亭寨一拥而上,立刻就能把他们剁成肉酱!” ??“其中一个据说是通晓法术的道士。”瘦猴的话语令众人霎时收声,他眯着眼说:“另一个当众搬起上千斤的装货大车,汗都没流,你们谁力气大,去跟他碰一碰?” ??“剩下那一个呢?”大当家平静问道。 ??“叫苏望廷,王元宝就是请他来主办斗宝会,白白胖胖的,琳琅苑里所有人都听他发号施令,连渭南县衙也要卖他面子。”瘦猴显然已经刺探清楚。 ??“没法强攻。”大当家立刻否定:“斗宝会也快到了,真等那些王爷富豪来到,届时城中到处都是官兵,也动不了手。” ??瘦猴赶紧补充:“偷也偷不了,眼下进琳琅苑要过好几道关,守卫人数比我们上次去的那位刺史家宅还要多。” ??“难不成等财物在转运中途劫走?”有人质疑说:“这里可是关中,劫了东西可不好跑!” ??“除非……让对方主动把东西交出来。”大当家沉吟道。 ??瘦猴眼珠一转:“我倒是听说,苏望廷不久前刚刚回家探亲,他好像还是华州乡下的土财主。” ??“那就是有家人了?”大当家笑容逐渐狰狞,起身号令:“弟兄们,备马!几十万贯的宝贝正等着我们呢!” ??(本章完) 第77章 剧变惊心 第77章剧变惊心 ??一夜大雪过后,琳琅苑中银装素裹,婢仆们天未大亮就外出扫雪,他们依照苏望廷的安排,将积雪堆成连片小丘,簇拥着一座丈许高的髹漆错金木质假山,其上遍插珊瑚枝,缀以琉璃琥珀、水晶珍珠等宝石,华贵非凡。 ??“好一座宝山!” ??王元宝见到这座雪里假山,不由得惊叹:“难怪苏掌事先前派人告知,说是要取用大批珠宝,原来是为了搭造这座宝山。” ??“让王翁见笑了。”苏望廷解释说:“时间仓促,这七宝山座眼下尚未完成。稍后还会绑上绦穗与金铃,有闻风自响之妙。” ??“山座?”王元宝正好望见假山高处有一处向内凹陷,形似座位,可容一人坐下。 ??苏望廷言道:“我听说长安的佛道高人宣讲之时,通常会登坛高座。日后等岐王殿下来到,不妨请他登上这七宝山座,以表威仪。” ??渭南斗宝会本就是由岐王殿下出面,邀请长安四大豪商共襄盛举,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自然是看谁更能讨得岐王殿下欢心。 ??毕竟以岐王之尊贵荣华,世间何等奇珍异宝不曾见过?长安四大豪商动员麾下人手搜罗来的宝物,也未必真能让岐王动心。肯定是要多多旁敲侧击,从别处用心出力。 ??“你这七宝山座,不光是让岐王殿下显摆威风的吧?”王元宝笑问道。 ??“王翁明鉴。”苏望廷说:“若此番能得优胜,王翁可携此七宝山座一同进献陛下。” ??“今年能不能赢,还两说呢。”王元宝负手而笑:“杨崇义可是弄到了圆峤冰绡那等仙家宝物,我也是头疼得很啊!” ??话虽这么说,王元宝脸上并无半点愁苦,他与苏望廷一同游览经过改建的琳琅苑,其中后院有一段曲折小溪,即便冬日也仍是流水潺潺,水面上还有些许热气蒸腾。 ??“奇怪,我记得此处溪流并非温泉,为何至今尚未结冰?”王元宝见状问道。 ??苏望廷答道:“我命人凿碎坚冰,然后从上游灌入温汤,在下游池塘汲水搬送,循环不止。如此即便隆冬时节,也能一边赏玩雪景,一边曲水流觞、吟诗作赋。” ??这个做法可谓奢靡至极,为了溪中流水不绝,要耗费多少炭薪来煮水?又要多少人手往返运水?但王元宝并未责难,只是俯下身来试了试水温,然后弹了弹指头,称赞说:“此法不错,岐王最好风雅,若是冬日也有曲水流觞之设,定然开怀。” ??苏望廷言道:“那我稍后再多备一些手炉与薪炭,以便户外设宴。” ??“岐王那份就不必了。”王元宝提醒说。 ??苏望廷甚为不解:“可长青先生日前仰观天象,说冬至前后仍有大雪,这户外设宴天寒地冻,若无取暖,只怕会冻坏身子。” ??为了办好斗宝会,苏望廷也没少探听岐王好恶。这位王爷好书画辞赋,多与风流名士往来,因此苏望廷取法上巳习俗,做出这等布置。 ??王元宝笑道:“岐王不喜烟火熏炙,若是天寒,便以姬妾肌肤暖手。就算风雪苦寒,也会让姬妾密围如屏,借人气取暖。” ??即便是见惯权贵奢靡做派的苏望廷,听到这等视人如器物的做法,心中也是微微一怔,但脸上若无其事。 ??“从关东各地送来的财宝,是否都安置妥当?”王元宝随后发问。即便此刻随从全数屏退至远处,并无外人在旁,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一切妥当,请随我来。”苏望廷领着王元宝来到库院,就见程三五昂首挺胸,站在院外扶刀戒备,好似道观佛寺供奉的灵官力士。 ??“关东财宝尽在其中。”苏望廷来到库房外,示意角落处的令旗:“我让长青先生施下结界,可杜绝一切贼寇,哪怕是苍蝇也飞不进去。” ??苏望廷把门关符和库房钥匙交给王元宝,他单独入内检视,片刻后走出,重新把门锁好,又把两件事物还给苏望廷。 ??“苏掌事处处谨慎,我很放心。”王元宝面无表情,却能感觉到真诚之意:“斗宝会之时,岐王府的林长史会来接收这批财宝。” ??“是。”苏望廷没有多问,他很清楚,王元宝这样的商人,能把生意做到如今这种规模,少不得向王公贵戚供输投献。 ??苏望廷何尝不是如此?他在西域十余年,经营赚取所获的钱财多到连自己都算不过来。可最后真正属于他本人的那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来到琳琅苑门前,苏望廷与王元宝又变成生意人那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苏老弟啊,就劳烦你多辛苦一阵啦!”王元宝呵呵笑道:“我这几天还要跟那三位老对手在渭南城中聚会谈事,愁得我头发都要掉光了。” ??苏望廷抬臂拱手正要答话,却见远处一个熟悉身影,正是自家长子,满脸慌张焦急,若非被人群阻隔,估计立刻就要冲过来。 ??“王翁久受佛法教诲,兴许这脱发之兆,正是佛菩萨为您摩顶受戒呢!”苏望廷笑着恭维道。 ??“我也想着哪天出家去,不再管这些俗事了!”王元宝摆摆手:“好了,那我先告辞。若有什么难处,派人到城中临渭楼传话就好,苏老弟不用亲自奔忙。” ??二人拱手道别,王元宝上了马车,带着一大帮随从离开。 ??等人群稍散,苏家大郎便飞奔而来,猛地扑到苏望廷怀中,几乎当场跪倒。 ??“你怎么来了?家中发生何事?”苏望廷一见儿子来到,便猜到家中出事。 ??“桂丫头……”苏家大郎抬起头来,流泪不止:“桂丫头被贼人掳走了!” ??闻听此言,苏望廷心头好像被人重重砸了一锤,眼前发白,险些站立不住,托住儿子的两只手本能运劲,攥得他痛呼一声。 ??听到儿子叫声,苏望廷立刻清醒过来,带着他直接进入琳琅苑。此时程三五与长青正好来到,还没开口,就见苏望廷脸色铁青,声音低沉道:“跟我来!” ??程三五与长青对视一眼,都察觉事况不妙,跟着来到一处无人偏厅。 ??“贼人掳走了桂丫头,留下了这封信。”苏家大郎从怀中取出一团纸,里面包着一只小巧可爱的虎头鞋,就是桂丫头所穿。 ??苏望廷手指发抖,急切展开信件观瞧。长青保持冷静,在旁询问苏家大郎:“到底发生何事?伱细细说来,我们才好帮忙。” ??按照苏家大郎的说法,桂丫头当时就在家中,如常由苏家儿媳照顾。不知从何处来的贼人忽然掳走了桂丫头,等苏望廷的夫人发现时,只见到昏倒在厨灶边的儿媳。 ??由于这几日夜降大雪,乡里有几间旧屋被积雪压倒,苏家大郎当时正好带着庄户清扫打理,顺便修理屋舍。结果半途有个邋遢汉子撞到自己,把这封信和桂丫头的一只鞋塞进怀中。 ??信中所言,便是要苏家大郎去找苏望廷,让他拿出十万贯金银财宝,去城南丰塬的金光寺换回桂丫头的性命。而且只准苏望廷一人单独前来,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动静,或者胆敢报官,就将桂丫头的脑袋送来琳琅苑。 ??苏家大郎看完这信时,那邋遢汉子早已不见踪影,他狂奔回家,桂丫头果然已被掳走。 ??正当苏家大郎手足无措之际,还是苏夫人一耳光让他清醒过来,当即牵了一匹马,让儿子立刻赶往渭南琳琅苑去找苏望廷,乡下人家已经无法应对这种事情了。 ??当苏望廷看完这份信时,不言不语艰难坐倒,五指一捏,直接将身旁桌角攥成木屑。 ??“妈的!”程三五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难以忍受的懊悔让他喘不过气来,乖巧可爱的桂丫头犹在眼前,不知为何让他回忆起那个血腥的夜晚,还有那张啼哭脸庞。 ??长青一把夺过信件,低语道:“没有落款,是何人所为都不清楚。” ??“不是一般人,不是一个人。”程三五抓着脑袋来回踱步,他立刻做出判断:“翻墙入院,一把掳走桂丫头、打晕大郎媳妇,还没有发出叫声引来他人注意,如此一气呵成,身手不差。写信绑架,还懂得留下一只鞋作为证明,这帮贼人准备充分。他们想必早就盯上琳琅苑的财宝,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望廷脸色难看至极,他双手支着低垂的脑袋,本来操办斗宝会已经是千头万绪,此刻突生变故,让他脑中一片混沌,似乎被千钧重担压弯了腰,难以支撑。 ??“爹,现在要怎么办?桂丫头她、她……”苏家大郎虽为人父,但此刻已是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哭什么?不许哭!”程三五一声低喝,吓得苏家大郎怔在原处。 ??程三五狠狠抹了一下脸,然后说:“丰塬金光寺,我似乎去过。我先去探探路。” ??听到这话,三人一同望来,尤其是苏望廷与长青,立刻便想到程三五当年犯下河阳血案后一路西逃的经历。 ??“我的马快,先去查探一下对方阵仗,如果能救桂丫头,就顺便救出来。如果不能,那我在日落前也能赶回来。”程三五此刻神色异常坚毅,全然没有过往莽撞。 ??苏望廷一把冲上前,抓住程三五肩膀,急切道:“你打算怎么办?” ??程三五转念间便言道:“老苏……你借着清点库房的名义,拿出十万贯金银财宝,记住,最好占地不多,一辆大车就能装下。” ??苏望廷憔悴双眼重现神采,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程三五扭头对长青说:“你重新布置一下琳琅苑的守卫,让出一条谁也看不到的路。” ??“你是打算……”聪慧如长青,已然猜出程三五的用意。 ??“要快,但是不要急。”程三五没有多说半句废话,然后望向苏家大郎:“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在桂丫头平安回来前,不准哭!” ??说完这话,程三五一拍苏望廷肩膀,重重点头,然后转身走出,虎步生风。 ??…… ??“施主见谅。”一名脸色发白的小沙弥只将寺门打开一线,朝着面前几位香客合十言道:“鄙寺目前有客商投宿,顺便要办连日法事,暂闭山门,还请施主旬日之后再来。” ??几名施主抱怨两句,只得无奈离去。待得阖上寺门,一条粗木门栓横插而过,险些刮断小沙弥的手指。 ??“走。”一名黑脸大汉抬手抓住小沙弥的后领,往院中一甩,将他赶往正殿。 ??眼下十几名大小和尚坐在殿内角落,他们或是抱起头来瑟瑟发抖,或是闭眼默诵佛号、祈求菩萨保佑,却无一人敢抬眼观瞧。 ??因为此刻殿内正发生着骇人一幕,金光寺主持和尚那余温未散的尸体躺在佛像前,被尖刀开膛破肚。 ??那名小沙弥来到正殿,正好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当场骇得昏死过去,被黑脸大汉随便一脚踢到角落处,也没有其他和尚敢去救。 ??“大当家。”瘦猴将心肝切完,用僧衣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琳琅苑里少说有七八十万贯财宝,咱们就要十万贯,是不是太少了些?” ??“要得更多,苏望廷一个人能带出来么?”大当家反问一句。 ??“可是苏望廷身边不是有高手么?他真会一个人前来?”瘦猴问:“搞不好他此刻早就报官了。” ??“报官,他不敢。我已经让老鹰盯着,若是望见大片烟尘火光,立刻就弄死那娃娃,然后撤离。至于是否带上其他人,就看苏望廷有多狠心了,反正到时候我们还是要动手抢的。”大当家望向别处询问:“柴火都堆好了么?” ??“都堆好了,还泼上石脂水,一点火就能烧起来!”有手下答道。 ??“大当家这是打算拿到财宝之后,顺便掩盖踪迹?高,当真是高!”瘦猴挑起大拇指,连连称赞,随后望向角落处的那帮和尚:“他们又要如何处置?” ??“离开前再杀。”大当家又夹了一片心肝:“你的刀工越发好了,用晚膳的时候再杀一个。” ??“遵命。”瘦猴拱手作揖,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本章完) 第78张 谋定后动 第78章 第78张 谋定后动 时至黄昏,一匹枣红大马四蹄交错,扬起薄雪尘泥,朝着琳琅苑大门疾驰而来。 马匹尚未止住脚步,程三五翻身落下,守候已久的苏望廷赶忙迎上,让奴仆牵走马匹,还抽空嘱咐喂马。 “情况如何?”苏望廷见程三五并未带回桂丫头,急切问道。 “对面人数不少,我没敢冒险。”程三五擦去脸上油汗,二人快步回到偏厅,桌案上摆着汤羹胡饼。 苏望廷熟悉程三五的习惯,命人提前准备好吃食。程三五捧起尚有余温的汤羹仰头猛灌几口,不等苏家父子询问,指着一旁伏案书符的长青:“纸笔给我。” 苏望廷立刻取来纸笔,在案上铺开,程三五写写画画,片刻功夫就将金光寺大体布局描绘完成。 此时长青也过来观瞧,程三五正要说话,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扭头望向门外,就见阿芙不知何时来到,她倚门而立,双臂抱胸,神色淡然看着屋中数人。 “阿芙姑娘,这……”苏望廷见状,强行装作无事模样:“不知有何要事?” “虽说不是我的职责,但我还是想问。”阿芙盯着苏望廷:“你悄悄将库房中一堆财宝装上马车,难不成是要监守自盗?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苏望廷脸色一白,眼神躲闪,他这才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内侍省的监视之中,根本无从隐瞒。 “桂丫头被贼人掳走了。”程三五直接点破。 “贼人?”阿芙心念一转即明:“他们拿桂丫头的性命做要挟,勒索财宝?” 苏望廷赶紧将那封信递给阿芙,低头拱手,语气恳切:“贼人不准我等报官,因此秘而不宣,还请芙上使见谅。” 阿芙近来并没有刻意关心琳琅苑的状况,但是当她相继得知程三五快马离去、苏望廷暗中搬运财物的消息,心中便已料到突发变故。 原本秦望舒还想派人去追踪程三五,可程三五那匹枣红大马速度惊人,悬檐众根本追不上。阿芙倒是从容得多,她也不主动去找苏望廷问话,就是等程三五回来才现身。 对于桂丫头被贼人劫走,阿芙并不意外。大量财宝从关东各地转运而来,汇集到琳琅苑中,路上肯定会有消息走漏,众多江湖豪杰、绿林巨寇,如同闻着血腥味的豺狼,群聚渭南一带,都在谋划如何下手。 只是琳琅苑的守备堪比军营,硬闯等同自寻死路。加上贮藏财宝的库房有结界保护,那些贼寇武功再高,照样无法跨越这道天堑。 既然明抢暗偷皆做不到,劫持苏望廷的家人,逼迫他拿出琳琅苑财宝来换,几乎是唯一的方法。 “你先前回华州老家探亲,是否曾向外人提及?”阿芙问道。 苏望廷紧攥着双拳,深恨自己的疏忽:“不错……我原以为这并非什么要紧事,偶尔与王元宝派来的人手说起过。” “琳琅苑中有人与贼寇勾结?”程三五皱眉问。 “这也谈不上勾结。”阿芙进得屋中坐下:“费些功夫打探一番罢了。毕竟是善财居士门下的新晋红人,还负责操办斗宝会这等富贵盛事,如今打听伱苏望廷来历的人可不少,也不止是绿林贼寇。” 苏望廷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无暇争口舌之快。 “这群贼寇猖狂且机敏,在京畿一带如此作为,完全无视朝廷法度。偏偏又不忘做好布置,估计在劫走桂丫头之前,金光寺就被他们霸占作为巢穴。”阿芙望向程三五:“如何?你这一来一回,可是侦察明白了?” “我已探得金光寺的大体布局,如今寺门紧闭,我询问附近乡人,说是有客商投宿,要办连日法事,不接待其他香客。”程三五手指敲着桌案,咬牙道:“我隐约感觉到寺庙中有厉害人物,唯恐桂丫头受伤,所以没敢冒险潜入。” “厉害人物?”长青不解:“绿林贼寇,总不会比安屈提厉害吧?” “不是那种厉害,而是……恶毒!”程三五眉头紧皱:“而且现在首要是救出桂丫头,我就算不怕跟这帮贼寇厮杀,可万一他们直接对桂丫头动手呢?” 长青闻言默然,程三五手指连连敲击桌案,烦躁不安:“救人不比杀人,若非这帮贼寇拿桂丫头做要挟,我一个人就能杀光他们!” 投鼠忌器的道理,在场众人都明白,苏家父子脸色愁惨,屋中只剩下程三五敲击桌案的声声响动,如同夜漏滴水般,昭示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逼得众人几乎窒息。 敲击声一停,长青最先反应过来,他发现程三五脸上烦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超然冷静,宛如带兵征战的将领。 程三五目光移动,望向以手支颐、翘腿而坐的阿芙,言道:“你会化雾而行,可以潜入金光寺把桂丫头救出来。” 其余众人脸色微变,阿芙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出手帮忙?” “就当是我求你!”程三五一时激动,当场吼了出来,整座偏厅也为之一震。但他立刻察觉自己失态,低下头来,用着近乎卑微的语气,低声重复:“……就当是我求你。” 阿芙眸光敛起,她很好奇,程三五那种无来由的懊悔——你透过桂丫头,究竟看到了什么? 苏望廷闻言立刻想通,孙女的生死存亡就看阿芙是否愿意出手,他当即拉着儿子跪倒在地,直接朝着阿芙磕头下拜:“求芙上使救救桂丫头!我愿献出全副身家,只求芙上使出手解救!” 阿芙仍是坐在椅子上,没有搀扶苏家父子的意思,语气平淡、不见笑容:“我用不着你的全副身家,你知道我要什么。” 苏望廷跪倒在地,微微一颤,额头抵地,只说了声:“是。” 阿芙重新浮现一丝笑意,望向程三五:“看来你已有计策,打算怎么办?” “这帮贼寇只允许老苏一人前往,那明面上肯定只能老苏独自驱车去金光寺。”程三五说:“他们在看到财宝之前,应该还会留桂丫头一命,为了全身而退,甚至会继续拿桂丫头做要挟,能拖一阵是一阵。” 众人闻言莫不颔首,渭南位属京畿,众多朝廷兵马屯驻在此。这帮贼寇就算成功拿到财宝,也要考虑如何平安远遁,他们肯定不愿轻易将事态闹大。 “贼寇既然选择躲在金光寺避人耳目,那我们就在金光寺解决掉这桩事情。”程三五望向阿芙:“你可以化雾而行,就靠你入内救出桂丫头。” 阿芙则说:“你好像把我当做无所不能了,化雾而行带不了活人,我必须现身才能救走桂丫头。那帮贼寇再傻,也必定会派人看守。” “桂丫头只是女童,贼寇不会派多人看守,他们肯定要防备像我这样的人。”程三五言道:“这帮贼寇能打听到老苏家乡,必然知晓我和长青的存在。即便如此还敢动手,说明他们人数不少,当中也有几位高手。” 长青手上夹着几道符:“如今没有结界压制,我可以全力施展法术,贼寇人多也不见得占上风。” “前提是先救走桂丫头。”程三五指着桌上金光寺布局图:“我记得你说过,可以感应某人的具体方位。你有办法确定桂丫头被关在哪间房屋么?” 长青心中微讶,当初自己和卢应宣谈到“风驿遣将术”,偶尔提及感应方位一事,没想到那时候只顾吃喝的程三五,居然早有留心,并且在此时提出。 “我跟桂丫头不熟悉,很难做到。”长青摇摇头。 程三五左右扫视,然后冲到苏家大郎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虎头鞋,问道:“如果凭借此物,能否做到?” 长青眉头一展,当即受到启发,边想边说:“以贴身物件为引,的确可以感应到桂丫头的方位。如果是在金光寺附近,应该就能确定具体所在。” “拿好,桂丫头的命,你也要帮忙担起来。”程三五直接把虎头鞋塞到长青手上。原本轻飘飘的物件,此刻却让长青感觉颇为沉重,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老苏单独驾车,带着财宝去金光寺。”程三五低头言道:“贼寇防备官军,特地派人在附近巡逻盯梢,我之前为了躲开望风贼人,绕了好大一圈才靠近金光寺。所以你们两个不能与他同行。长青,你不是会施隐身术么?” “这就是。”长青拿出几道折成三角的符咒,显然之前就在做准备:“再对折一次,便可隐去身形。” “我们三个都带上。”程三五示意长青与阿芙,自己先拿走一份塞入怀中:“老苏走在前面,你们两个隐去身形跟在附近。等长青施法确定桂丫头的位置,阿芙直接飞过去救人。” “那你呢?”阿芙问。 “你一旦现身救走桂丫头,估计会引起贼寇留意。”程三五言道:“我并非不相信你的身手,只是眼下以确保桂丫头平安为上,你直接走,我来掩护断后。” “可以。”阿芙十分干脆地应承下来。 程三五接着对苏望廷说:“老苏,你要为他们二人争取时间。等见到贼寇,不论是劝说还是求饶,或是让他们点算财宝,拖得越久越好。” 这四人当中,苏望廷无疑是口才最佳之人,他咬着牙用力点头,似乎要将心中恐惧和不安一并压下,留出心思去应对贼寇。 “等金光寺中有了打斗动静,那阿芙应已救出桂丫头。”程三五抬手按住苏望廷肩膀,关切道:“届时你首当其冲,肯定要率先面对贼寇围攻。你……你一定要小心。” 苏望廷同样拍着程三五的肩膀,强颜欢笑:“你放心,我这雷首铁掌连骆驼都能一掌拍死,区区蟊贼又算什么?” 长青说:“这样吧,出发前,我给辅之兄加持护身法术,如此面对贼寇围攻,可保不失。而且我就在附近,立刻就能出手助阵。” 程三五点头说:“这样最好。等救出桂丫头之后,你们且战且退,剩下贼寇留给我来对付。” “现在就出发么?”长青问。 程三五朝屋外瞧了一眼:“等天再黑一些,你们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 “等等。”阿芙单独走出偏厅,朝外面唤道:“望舒。” 就见秦望舒身形纵跃,从墙外轻巧翻过、落地无声,她拱手问道:“芙上使有何吩咐?” “今晚让悬檐众守好琳琅苑,不准任何人靠近库房。”阿芙言道:“如果有谁要来找苏望廷等人,就说内侍省找他们谈话,不便见客。记住了么?” “遵命!”秦望舒办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应承之后即刻离去。 “多谢芙上使。”苏望廷也深深一拜,此举算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不论怎么说,苏望廷此举也是拿着王元宝将要投献给岐王的财宝行事,一旦泄漏出去,自己恐怕要面临难以收拾的局面。 “各自去准备吧。”程三五不忘把金光寺的布局图塞给长青:“这图也未必全对,我只是草草扫了几眼。你施法时找得准确些,免得阿芙在寺庙里乱转。不论是化雾而行还是隐身法术,未必能完全躲过高手的感应。” “知道了,我一定尽力。”长青认真点头。 说完这话,程三五这才坐到桌案旁,抓起胡饼往嘴里塞,众人此刻心思沉重,根本没有胃口,也佩服他还能大口吃喝。 长青环顾一圈,苏望廷宽慰了自家大郎几句,然后匆匆离开偏厅。阿芙则是把玩着马首短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无声轻叹,长青看着手中金光寺布局图和桂丫头的虎头鞋,忽然反应过来,往日里愚昧蠢笨、莽撞无智的程三五,为了解救桂丫头,竟然谋划出一整套细致完备的计策。 长青追随师父研习兵法多年,很快就认识到程三五方才种种安排,绝不是寻常江湖武夫所具备的才能。 尤其是先行快马前往金光寺侦察敌情,完全就是军中斥候的做派。以及他在极短时间内,利用现有人手作出布置,这等本事,若非有过沙场战阵的磨砺,不可能轻易做到。 长青望向仰头喝尽汤羹的程三五,神色不由得渐渐凝重起来。 第79章 喰生血轮 第79章 喰生血轮 夜深,天降飘雪,整座金光寺也笼罩在寒冷之中,除了云亭寨一众凶恶贼寇围着火盆取暖,其余大小僧人只能彼此挤在一块,抵御严寒。 寺内一间禅房中,大当家闭目盘坐在蒲团上,粗略看去,倒颇像是修佛参禅的居士。 可要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位面泛金泽的大当家身子不住颤抖,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即便身处未设炉火的寒冷禅房,额头照样冒出点点汗珠。 这位云亭寨的大当家,早年间也是军中校尉,在一次与吐蕃的战斗中,遭逢敌方邪巫施法引动山崩,致使大当家与一众兵士滚落深谷。 大当家本人虽身受重伤,但侥幸未死,还在谷底发现一处隐秘洞室,内中原是一位无名高人的闭关之所。 那位无名高人早已辞世,只余一具秃头干尸盘坐不动,两掌交叠腹前,捧着一枚肉质丹丸,不见腐朽干瘪,神异非常。 那时候的大当家体内多处骨折,只能凭独臂爬行,兼之身陷深谷绝境,注定难逃生天,在彻底无望的境况下,大当家死马当活马医,取走肉质丹丸吞服而下。 肉丹入体,立时像活物一般迅速滋长,肉眼无法看见的触须在大当家体内疯狂延伸,如同军中那些精通缝合伤口的医士,把伤残破碎的肢体弥合到一块。 即便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大当家记不清自己在洞室内中反复昏迷清醒多少次。 等伤势完全恢复之后,大当家狂喜难抑,他当即给那具无名干尸重重磕头谢恩,随后又在干尸衣袍内中,找到一卷武功秘籍,仔细端详,材质竟然是人皮。 大当家不过是一介粗人,虽然识得几个字,可那人皮卷上写满了难懂经文,他自己无从下手修炼,只能逃离深谷之后再做打算。 但不知为何,大当家伤势痊愈之后,变得尤为饥渴难耐,仅凭谷中野果木实根本不足以充饥。鬼使神差之下,大当家看向那些一同跌入深谷的阵亡兵士。 果不其然,饱餐血食后,大当家立刻感觉筋骨气力得到滋养,身中内劲流转,远胜过往。 得此助益,大当家终于爬出深谷,重获新生。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大当家没有选择重返军中,他经历此等脱胎换骨,意兴高涨,不愿再屈居人下,打算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天地。 大当家随后在江湖上几经辗转,从流民逃人中挑选出一伙凶徒恶党,做起那等打家劫舍、抢掠商旅的行当。 除此以外,大当家也四处寻访识文断字的书生文人,逼迫他们为自己解读那人皮卷上的武功秘籍。为了防止他们欺瞒,大当家往往是把文字誊抄下来,给不同人解读比对,事后为防秘籍泄露,自然也免不了灭口之举。 如此耗费数年岁月,大当家才算粗略弄懂这部名为《喰生血轮》的武功。 《喰生血轮》之中提到,要以活人血肉为食,其中心肝是为首选。吞食血肉之后,按照功法所述加以炼化,不仅能壮养筋骨、增强功力,还会使得知觉感官大为提升,对敌之时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觉知。 大当家清楚这部武功何等邪门,可是当他每每剖开弱者胸腹,滚热鲜血喷洒脸庞,都能感受到极大愉悦,实难割舍。 他并非没有试过中断喰生之举,可要是太长时间没有血肉滋养,昔年坠崖旧伤立刻发作,光是筋骨撕裂之痛便险些要了他命。 这时大当家才省悟过来,那枚救了自己性命的肉丹并未被消化吸收,它就像活物般寄生在体内……不,准确来说,是大当家的性命仰赖肉丹维系。若无活人血肉滋养,大当家的身体只怕就要崩溃碎裂。 大当家也试过将《喰生血轮》传授给手下,却发现他们就算吞食鲜活血肉,也不能像自己这样精进迅速。思来想去,自己或许是受肉丹之助,修炼邪功才能事半功倍。 而且为防有人能挑战自己的权威,大当家传授给手下的《喰生血轮》心法口诀,都是残缺不全的。他们大多数进境寥寥,个别人则是体魄筋骨变得异于凡夫,好比修炼了外门硬功的高手。 可今天不知为何,炼化血肉时筋骨隐隐作痛,似有几根尖锥在体内游走,穿肠刮肚,仿佛吃了脏东西一般。 停下行功,大当家擦去额头汗水,不耐烦地自言自语:“好个秃驴,虽然不经打,倒真有几分修行。” 为了能够从苏望廷手中勒索到财宝,云亭寨贼众必须要在渭南左近寻恰当之处落脚,大当家便是看中了金光寺不远不近,周边都是寻常乡里村社,并无官兵屯驻。凭借得力手下,一夜之间就占了此处,假借客商投宿的名义,劝离其他零散香客。 这金光寺中的和尚都是一群没有武功的庸俗之辈,落在云亭寨贼众手里,任由其搓圆捏扁,不敢有丝毫怨言。 可是当金光寺的主持和尚见云亭寨贼众劫来一名女童,主动出言劝阻,开口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孩童无辜愿代为承受的陈腔滥调。 云亭寨贼众都是一群恶贯满盈之徒,他们听了这些话,反倒更为不忿,当即就说要杀了主持和尚。 大当家过去并未尝过僧尼的心肝,为免这主持和尚坏事,也是向其余僧人立威,大当家将其当众格杀,随后取出心肝,下酒吃了。 初时大当家还不觉得有异,可此刻依照口诀行功,炼化血肉生元,突然感觉不适,《喰生血轮》的功体隐隐有紊乱之兆。 他还记得几年前一名曾研读佛经的书生,看到口诀残篇时,说这功法是要把修炼之人引向畜生道,恶毒至极。他还说大当家病入膏肓,如果想要回头,只能请佛门高僧度化。 大当家自然不信这等鬼话,他直接扭断书生脖子,照样剖胸取心肝。 如今回想起书生话语,大当家不由得心头一惊,度化之说且不理会,佛门功力也许真的会克制《喰生血轮》。 如今回想,当年深谷洞室的那具秃头干尸,并非是修炼了《喰生血轮》的武林前辈,兴许是一位拼尽修为功力、封印肉丹邪物的佛门高僧。 而那位金光寺主持和尚,尽管没有武艺在身,可常年诵经礼佛,或许真有几分佛门修为。大当家吃了他的心肝,等同把佛力摄入己身,虽然谈不上克制《喰生血轮》的功力,但足以在体内捣乱。 “这帮贼秃,比砒霜还毒!”大当家恼恨非常,他压制体内不适,起身走出禅房,打算杀几个僧人泄愤。 刚出门,连排禅房外有两名手下坐在火盆边昏昏欲睡。大当家上前各自踢了一脚,呵斥道:“睡什么?那个娃娃呢?” 手下赶紧打开禅房门扇,就见一名红袄女童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满脸泪痕。一旁桌案上摆着放凉的半碗粥糊。 “给我盯紧点!”大当家吩咐道:“苏望廷身边的高手说不定会来救人,要是有动静便立刻呼叫。” 两名手下不敢大意,连声称是。等大当家走远之后,他们却又恢复原样,百无聊赖坐下。 来到正殿,就见那帮僧人枕藉而睡,大当家越看越恼,随手揪起其中一个,将他扔到屋外雪地,当即运起《喰生血轮》的功力,周身好似有无数小蛇在皮囊下游走,双手血芒隐现、腥风扑面。 那名僧人骤然摔倒在雪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当家当做是练武的沙袋木桩般连番击打起来,筋骨断折的脆响让旁人听了,无不心惊胆寒。 十余息过后,那名倒霉的僧人已是七窍流血,浑身上下无一条完好骨头。各路拳掌爪腿用在他身上,好像庖厨摧折砧板上的牲畜。除了皮囊尚属完好,腔子里面估计都是碎烂成糜的骨肉。 一掌轰出,那僧人倒飞而出,重重撞在院墙上,内劲直透背心,砸出一个圆形浅坑,鲜血从僧人身上无数毛孔喷出,在墙面上泼洒成一幅骇人血图。 大当家呼出一口浊气,打了一通,体内由于佛力冲突带来不适也舒缓许多。 “大当家厉害啊!”此时瘦猴现身一旁,难掩欣羡之情:“不知小弟我何时才能有大当家这等武艺?” “不等你练成,我就会杀了你,取出心肝来滋补功力。”——这话当然只是心里说说,瘦猴是新近才投靠的手下,大当家对他的殷勤出力颇为欣赏。尤其是那将心肝切成薄片肉脍的刀工,大当家还真舍不得随便杀掉。 “此番若是成功拿到十万贯财宝,等回到云亭寨,我便传你功法口诀。” 大当家刚说完话,耳廓微动、有所察觉,一名瞳孔暗黄的手下飞身而至,正是负责在外围巡逻望风的老鹰。此人也修炼了《喰生血轮》的残篇,练出一双锐利瞳子,还有夜里视物的本领,轻功也是不俗,所以被唤做老鹰。 或许真如那位书生所说,《喰生血轮》就是要把修炼之人引向畜生道。 “苏望廷到了。”老鹰声音沙哑。 “就他一个?”大当家问道。 “一个人,赶着一辆马车。”老鹰眼神锐利:“车辙很深,装货不少。” “没发现其他人?”大当家心生猜疑。 “不见任何身影。” 大当家沉吟片刻,抿唇吹了声哨,转眼便有二三十人来到左近,听他言道:“来五个人跟着我出去,其他人守在寺庙里,若有外人潜入,并肩子杀上去!” 一众贼人目露凶光,各自点头散开。连同瘦猴在内的五名好手,跟着大当家来到金光寺前院。 不多时,寺外便传来苏望廷喊声:“好汉们可在内中?我是苏望廷,伱们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大当家无声冷笑,他听出苏望廷喊声中的焦急与不安,无助之人的绝望腔调传入耳中,当真美妙啊。 打开寺门,大当家跨过门槛,昂首阔步,神态嚣狂,就见苏望廷牵着马车,手举火把,身后大车装着几口箱子,用刷了桐油的竹席盖住。 大当家何尝不想将琳琅苑所有财宝收入囊中,但他并非不知好歹,就算苏望廷拿得出来,此举也彻底招惹了长安四大豪民,还会引来朝廷追查。 就算这次只拿十万贯,大当家也打算事后沉寂数年,到乡间购房置地,装作平民避过风头。 “苏兄弟,辛苦了。”大当家抬手抱拳,故作亲近,露出和善笑容。尽管在他人看来,这跟豺狼虎豹咧嘴示威差不多。 苏望廷看着那位面泛金泽、眉稀齿疏的贼寇头领,心中除了牵挂桂丫头,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阴冷刻骨的恨意。 就算在西域那种险恶地界,免不了杀伐相争,若有机会苏望廷还是选择以和为贵。唯独这帮贼寇,他头一次生出对他们剥皮抽筋、用尽酷刑的念头。 “好汉,我的孙女呢?”苏望廷这话故意展露真心,被勒索之人不会多问其他,一定会最先谈及关切之事。 “放心,她好好睡着呢,没让她冻着饿着。”大当家缓步走近。 苏望廷闻到对方身上的一阵血腥膻臭,暗道此等贼寇污秽至极,死一千次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那好汉不妨抱她出来,好让苏某看上一眼,如何?”苏望廷连忙问。 “不急。”大当家摆摆手,打量苏望廷几眼,然后绕着马车缓缓走了一圈,同时抬眼四周,的确并未发现其他人影,可心头隐隐浮现的不安,仍是让他猜疑难消。 看着苏望廷微微颤抖的肩头,大当家忽然来了兴致:“苏兄弟,你这回从琳琅苑中拿出十万贯金银财宝,回去之后,打算如何跟那位王大首富交待?” 苏望廷脸色憔悴,似乎老了不少,他牙关打战:“我自有办法,不劳好汉挂心。” “不,这就是我挂心的事。”大当家狞笑道:“苏兄弟这么容易就拿出十万贯财宝,可见琳琅苑内没人能够拦阻你,王大首富也是全然不知。” “你待怎样?!”苏望廷咬牙切齿地问。 大当家难忍贪念,言道:“苏兄弟不妨再拿十万贯财宝,毕竟我这里弟兄不少,照顾起来可是耗费甚多!” 稍作修改,缺字已补 第80张 雪夜妖氛 第80章 第80张 雪夜妖氛 “你说什么?” 苏望廷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字来,不论脸上心中都是不可置信,深感这伙贼寇贪得无厌到了极处。 大当家伸手夺过苏望廷的火把,直接将手指伸进火焰中把玩,毫发无伤。可见其人修炼了某种奇特武功,皮肉能够经受火焰焚烧。 “苏兄弟,我们这些跑江湖的,都是粗人,下手没轻没重。”大当家笑着说话,却毫不掩饰威胁之意:“你的孙女时常哭闹,搅得弟兄们睡不安稳,要是有谁恼火了,出手抽打几下,我只怕也来不及阻止。” 苏望廷不敢想象那种情况,紧咬着嘴唇渗出一丝血痕,沉声言道:“琳琅苑中的财宝不归我有,我从中秘密取出十万贯,避过他人耳目,已是竭尽全力了!” 大当家朗声笑道:“还是你们挣钱容易啊,讨得贵人欢心,便能监守自盗。不似我等,要将脑袋别在腰上拼命。” 苏望廷这话也是受阿芙启发,既然对方以为自己监守自盗,那还不如痛快认下。 “我知道好汉们急着用钱。”苏望廷强压悲愤神情:“既然已经盗出这十万贯财宝,苏某注定是无路可退的。但我这里还有一条生财门路,如果好汉们肯放还我的孙女,我便告知伱们。” “哦?什么财路?”大当家半信半疑。 “如今广通渠上,有一艘漕粮船靠岸停泊,乃是长安四豪之一任令方名下。我探得消息,船中所载并非谷米,而是价值数十万贯的财货。”苏望廷言道:“船上财货并未在渭南卸下,而是等斗宝会后运往长安。若诸位好汉愿意送还孙女,我将助各位夺得这笔财宝!” 此言一出,另外几名贼寇都流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大当家能够听到他们心跳与呼吸的变化,若非有自己节制,搞不好真要与苏望廷合作谋财了。 “苏兄弟,有这种好事,为何此时才说?”大当家冷笑着问。 “我从琳琅苑拿走十万贯财宝,自然要从别处填补回来!”苏望廷有些焦急,竭力解释说:“斗宝会过后,王元宝肯定要清查库存,万一数目不对,我照样死路一条!到时候我不介意供出今夜之事。你们猜猜,凭王大首富那钱可通神、上达天听的本事,诸位好汉拿着财宝又能逃多久?!” “你威胁我?”大当家语气转冷,身后贼寇也各自手按兵刃。 “我一家上下的性命都被你们捏在手里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苏望廷两臂张开,似癫若狂,快被逼疯了一般。 大当家见此情形,不由得陷入沉思。按照原先设想,只要十万贯财宝到手,便将苏望廷顺手杀掉,再一把火烧了金光寺,从此断绝后患、逃之夭夭。 至于苏望廷所说的船上财宝,大当家原本不大相信。可是苏望廷肯定会想救走孙女之后的事,他靠着监守自盗,从琳琅苑中拿出十万贯财宝,定然是要从别处填补亏空,否则救了自己孙女也难逃报复。 再怎么说,那些长安的大富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过去也曾有商人找上大当家,就是为了劫杀生意场上的对手。苏望廷想跟自己合作,夺取四豪之一的财物,此事倒也不算太稀奇。 “不急。”大当家一摆手,示意几名贼寇散开,对苏望廷和马车成包围之势,听他说:“我先前要的十万贯财宝还没见到,苏兄弟不妨让我们验看一二?” 大当家可不会自己傻乎乎上去掀开竹席,要是底下藏着机关暗器,就算自己体魄强悍,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望廷则是面露愤懑之色,他解开几条绳结,掀开竹席,打开车上几口大箱,内中尽是金银制品,也有一部分熔铸成块的金银铤,缝隙间塞满了干草棉絮,以免磕碰。 确定车上箱中并无藏匿,大当家这才稍稍放心,将火把递给瘦猴,伸手拿起一尊端坐莲台的黄金佛像,大约一尺多高,分量沉重,换作常人根本无法单手捧起,可大当家照样神态轻松地抛掷掂量。 苏望廷惊讶于此贼膂力,单凭自己的铁掌功夫恐怕胜不过对方。 其余贼寇望见几大箱耀眼金银,数目之巨远超过往所见,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既佩服大当家的本事,也对京畿繁华富庶有了全新的认识。 “苏兄弟,的确是有诚意。”大当家把金佛放回原处,尽管他刚刚因为秃驴吃了些小亏,但这尊金佛仍是和蔼可亲。 “如何?”苏望廷阴沉着脸问:“若是好汉们愿意把我的孙女归还,那还会有另外一笔财宝等待诸位。而且请尽快做决定,过不了多久便是斗宝会,苏某届时再难抽身外出了。” 大当家把大箱逐一盖好,他抬眼环顾左右,其他贼寇早已被丰厚财宝迷住心智,纷纷道:“大当家,干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赚一些,大家伙都嫌亏本!” 大当家确实动心了,苏望廷为求自保,跟自己合谋串通,几乎是唯一出路,或许……真能一试? 沉思之际,寒夜风雪骤然加急,其余贼寇各自遮掩面目,唯有大当家站立不动,他朝瘦猴言道:“去把那娃娃带来。” “是!”瘦猴迅速答应,转身朝金光寺跑去。 苏望廷面露喜色,正要说完话,却见大当家鼻翼翕动,如同豺狼一般,眼露凶光,发出野兽低咆般的声音:“为何风中有一股笔墨气味?” “此言何意?”苏望廷心中暗惊,长青依照预先计划,隐去身形,躲在远处感应桂丫头方位。原本以为可以隐瞒耳目,没想到这贼寇头领的嗅觉比狗还敏锐,还是让他察觉异样。 “听说苏兄弟身边,有一位精通法术的道人?”大当家狞笑间,双手血芒泛起、催动功力。 “我……”不等苏望廷反驳,大当家手臂暴长,五指成爪,朝着咽喉扣来。 血爪未及,一只铁掌猛然穿出,挟浑厚刚劲,拍开血爪,随即一掌直推,重重按在大当家胸口。 呲啦——只听得一声布料撕裂声响,大当家那微微拱起的后背上,衣物破了一个大洞,铁掌刚劲硬生生透体而过! “成了!”苏望廷心中惊呼一声,原以为一掌毙敌,却见那大当家缓缓站直,脸上不见受痛变色,连一丝呕红也无。 苏望廷始料未及,大当家身上并无法术保护,然而铁掌就像打在一张坚韧大网上,劲力透体穿出,大半威力落在空处。 这、这根本不是凡人之躯!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啊。”大当家须发张扬,血腥兽臭越发浓烈,怒目咆哮:“那就……死吧!” …… “不好!”长青远远望见苏望廷被连环拳掌击退,惊呼一声,当即迈步飞身赶去。 按照事先计划,程三五早早与三人分开,单独绕到金光寺另一侧蓄势待发。而长青与阿芙则是借法术隐去身形,跟在苏望廷后方。 在临近金光寺门数十丈外,长青便寻一处树丛开始施法感应。由于苏望廷被金光寺附近巡弋的贼人发现,他不能停留等待,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寺门,与贼寇头领洽谈,拖延时间。 好在长青凭借桂丫头那一只虎头鞋,不多时便确定其所在,并在布局图上为阿芙指明方位。母夜叉略一点头,直接化雾飞天,借着雪夜掩护,潜入金光寺。 正当心中焦急之际,一阵不合时宜的寒风拂过大地,偏偏长青位处西北方上风口,书符大半日沾染的笔墨气味,立刻被那嗅觉敏锐的大当家察觉。 长青感应到大当家周身散发出一股妖邪气息,仿佛是修成人形的妖物。如果真是如此,仅凭苏望廷一人,断然是毫无胜算。 眼看苏望廷被大当家和几名贼寇疯狂围攻追打,如同面对群狼撕咬的猛烈攻势,顿陷支绌。若非苏望廷提前获得“铁衣不解”与“巧拙伏藏”两道法术加持,恐怕早已遭受连番重创。 长青并指掐诀,一团火焰在指端凝聚,然而那大当家与苏望廷一时缠斗难分,若是贸然施展威力强大的法术,必然波及到苏望廷。 正当长青迟疑之际,大当家猛然甩脱苏望廷,顿足踏地,好似离弦之箭直扑长青而来。 “不好,他的目标……是我!” 长青望见那双凶光眼眸,此刻才反应过来,大当家猛攻苏望廷,就是为了引诱自己现身。 “恶贼,受死!”长青难得动了真火,法力一催,指端火苗飞射而出,化作栲栳大的火团,直扑大当家而去。 轰然一声,火团触地爆开,激起地上积雪泥土。 “糟糕!”长青闻声一惊,阿芙是否救出桂丫头尚不确定,自己在寺外闹出这种声响动静,岂不等同告知寺内贼寇有外敌来犯,让桂丫头陷入危难境地么? 不等长青自责,尚未消散的火团中冲出一道身形,大当家扯碎焦烂衣衫,体内血气鼓荡,奋足奔袭。 长青震惊于大当家体魄之强,暗骂一句妖邪,手上掌诀变化,正要施法,腥风兽臭便已扑至面前。 “找到你了!”大当家抡圆一拳横砸而出,长青法术未成,整个人被轰飞数丈,在雪地上滚出一条痕迹,隐沦法术也被破去大半,浮现身形外貌。 “原来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大当家冷哼一声:“法术本领不差,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你在附近。” 长青有法术护身,刚才那一拳并未伤及根本,却也锤得他一阵神气激荡。 “原来……你不是妖怪。”长青站起身子,神色轻蔑道:“不过就是一个修炼邪功的左道妖人罢了,看你这眉稀齿疏的丑态,莫非有食人恶习?” 大当家此刻赤着上半身,皮下血气如蛇虫游走,他还是头一回被外人当面点破食人行径,杀意陡升:“精通法术之人的心肝是何等滋味,我早就想尝尝了。今天就拿你开刀,我保证让你看到,自己的心肝是如何被取出!” …… 夜色浓重,大雪纷飞,阿芙化作一团青烟来到连排禅房上空盘旋,地面上有两名贼寇围着火盆取暖闲聊。 阿芙没有惊动他们,仗着化雾而行的本事,从门扇缝隙间进入一间禅房,虽然内中昏暗,却不妨碍阿芙视物如常。 “假道士有点本事,该赏。” 当阿芙看见床上昏睡的桂丫头,心里夸奖一句,上前伸手一探脉搏,动作轻微,却还是惊醒了桂丫头。 不等女童开口,阿芙伸手便捂住她的嘴巴,靠近她耳边细声低语:“别怕,我是芙姐姐。你爷爷和程叔翁在外面打坏人呢!” 桂丫头眼泪夺眶而出,阿芙将她抱进怀中,轻抚后背,柔声道:“不哭不哭,芙姐姐这便救你出去。闭起眼睛,芙姐姐叫你睁开再睁开,好么?” 桂丫头将脸蛋埋在阿芙怀中,颤抖着身子勉力点头。阿芙随即拔出马首短刀,脸色冷淡地打开房门。 当两名贼寇看见阿芙抱着桂丫头走出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嘴巴微张正要叫喊,迅捷刀锋便已划开喉咙,身体无力扑到,鲜血染红地面,只剩低浅短促的呼声。 阿芙正要离开,抬头就望见数丈外一名精瘦汉子,像是刚刚转过拐角,他看到地上尸体,立刻大喊出声:“来人啊——” 喊声未尽,阿芙身形便已掠近,马首短刀寒芒一闪,却非是划开血肉的触感,而是铿然声响。 “嗯?”阿芙微微一惊,那精瘦汉子同样手持短刀,刹那间挡下致命一击,此人身手武艺在自己预料之上,并非无能庸辈。 但阿芙无心纠缠,纵跃起身,一脚踏在瘦猴肩上,蹬足将他踢飞,顺势来到房顶,按照约定方向,朝着金光寺外疾驰。 此时被瘦猴喊声引来的贼寇也有了动作,其中数人同样跳上房顶,一见阿芙身影,直接开弓放箭。 以阿芙的身手自是不惧,她回手舞出一片刀花,轻松挡下箭枝,同时听得寺门方向传来一阵爆炸,火光闪动。 “啧,刚夸完这小娃娃。”阿芙暗骂一句,赫然见一道昂藏身影,出现在前方院墙上。 “我把桂丫头救出来了。”阿芙身形轻巧,稳稳落在墙上。 “她没事吧?”程三五望向牢牢靠在对方怀中的女童,动也不动。 “还好。”阿芙眉头一动,感应到箭矢射来,她手臂微抬正要阻挡,却见程三五闪电般出手抓住箭枝,尾羽犹自微颤。 “你把桂丫头带走,我来对付他们。”程三五抽出强弓,反手一箭射出,屋顶贼寇应弦而倒。 “那你动作可要快些。”阿芙说完这话,翩然跃开。 第81章 血怒摧崩 第81章 血怒摧崩 程三五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桂丫头被平安救出,他也终于能放下束缚,尽情一战。 离开琳琅苑时,程三五还特地带上了弓箭,胡禄中满满当当塞了三十支箭,此刻他就站在院墙上,接连开弓,伴随破空声响,几名跳上房顶的贼寇被接连射杀,带着瓦片滚落掉地,再无声息。 三箭过后,无人敢翻上屋顶,程三五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看也不看,张弓左射,一名刚刚冲出门洞的贼寇,直接眼珠中箭,箭簇几乎透出后脑,仰头倒下。 此时金光寺内中立刻乱了起来,云亭寨贼众也懒得再管那些僧人,各持兵刃朝着程三五的方向聚集而来。 金光寺虽是郊野佛寺,但占地不小,三进布局,两侧还有连排禅房与回廊。僧人为了安静坐禅,不受滋扰,处处设门间隔,反倒适合周旋游击。程三五便借着屋墙拐角掩护,将赶来的贼寇逐一射杀。 留守寺内的贼众听着宛如霹雳的振弦之声,便知敌人弓术厉害,不敢冒险冲杀,彼此眼神示意,其中数人悄悄翻过墙壁。 几名贼寇绕到另一侧,他们见程三五专注张弓,放轻脚步缓缓靠近,举刀欲斩之际,程三五猛然回身跪坐,一箭贯穿贼寇咽喉。 程三五心中怒火越烧越旺,当即舍弓拔刀,进步斜撩,贼寇接不住迅猛攻势,直接被开膛破肚,痛呼惨嚎。 “快来、快来!那人在东院过道!”此时贼众听到瘦猴叫嚷,纷纷持械围堵,无人深究那穿透几重院墙的嘹亮喊声。 “来得正好。” 程三五挥刀砍下一名贼寇脑袋,鲜血溅得衣上脸上到处都是,他回身望向贼众,沉声道: “省得我到处去追!” …… 箍铁劲棒迎面砸来,苏望廷本能侧身躲避,虽说此刻有法术保护,无惧寻常兵刃,可多年习惯与经验并未丢失,苏望廷趁机抬掌拨开敌人肘臂,使其空门大露,另一掌悍然推出。 铁掌吐劲,感觉像是打在数层厚革上,刚劲逼入数寸便再难建功,中招贼寇也借势退开。 “又不一样!”苏望廷心下微惊,随即背心挨了重重一腿,身子微晃,不见失衡踉跄,反手一掌扫出,奈何背袭之人一击而退,铁掌落在空处。 苏望廷环顾围攻自己的四名贼寇,暗道处境不妙。 这四名贼寇高矮胖瘦、形貌不一,也不知修炼了哪路外门武功,或皮似厚革,或肥脂如浆,或筋似缠网,或身轻似羽,即便铁掌刚劲雄浑,也无法轻易击毙对方。 加之这四名贼寇配合密切,围攻苏望廷一人,就算他有法术护身,照样生出独木难支的感慨。 “当真是退步了。”苏望廷心中暗自叹息,若放在十年前,自己掌劲功力与知觉反应都处巅峰时,面对这四人不说稳操胜券,起码能以伤还死,迅速击毙其中两人,不至于如此困顿。 远处忽然一阵电闪雷鸣,苏望廷不禁为长青暗暗担心。他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云亭寨大当家先前暴起出手,真正目的便是为了引长青现身。若能先行击杀潜藏一旁的术者,那大当家便再无后顾之忧。 苏望廷动念思索间,四名贼寇再度攻上,不让他有喘息之机。 反观长青,眼下形势也不容乐观。 大当家修有《喰生血轮》此等邪功,虽说并无罡气外发的本领,无法轻易摧破长青的护身法术。然而其人体魄强悍、身法奇快,每当长青试图施法,就被他一通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势打乱阵脚,无从行气运神。 法术不像武功招式,锻炼熟悉便可随意施展。越是高明的法术,气机变化越精深、神识运用越玄奥。那些足以呼风唤雨的大法力,往往需要登坛祈禳多日,至于各类法物仪轨更是欠缺不得。 即便是安屈提那等异域高人,他要发动天池结界,前后布置少说也要数年岁月,不可能一举功成。 而长青在炼气存想上用功多载,可施展法术时的神气运用,依旧不能疏忽。 好不容易抓住契机,策运真气、勾连天罡,意图驱雷掣电,孰料这位大当家好像未卜先知般,身形一闪,避过足以击杀十余人的大杀着,让雷电朝着无人之处轰出。 “不错不错,果真不错!哈哈哈——” 云亭寨大当家笑声猖狂,此刻他周身血芒隐现,在雪地上急速飞奔,就像一抹血影,方位左右变化,长青肉眼跟本追不上他的速度。 其实与长青交手之初,大当家本人同样心存忌惮。他也见识过术者能耐,唯恐对方有什么莫测手段。 但不知为何,当他将《喰生血轮》催动到极处时,隐约能够看见长青身体周围光华流转。甚至在法术施展的前一瞬间,大当家就能隐约感应到法术威能所及,令他汗毛倒竖,好似狸猫一般矫健跃开,避过致命雷电。 大当家如此大笑,不止是惊叹于长青的法术能为,也是因为自己的武学境界似乎又更上一层楼了。这等预判法术、洞察气机的能耐,或许也是《喰生血轮》赋予自己的不凡奇能。 心念及此,大当家对这部功法再无疑议。邪功又如何?只要能够让自己不断强大,哪怕是自己亲生儿女的心肝也能照样吃下! 笑声未止,大当家再度欺近长青面前,挥拳出掌,好似大海叠浪,连环不绝,说话吐字丝毫不妨碍他出招运劲:“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修道学佛的,都是软身板,不曾想如此经打!” 长青身上同样有铁衣不解术,而且还是特地用了太华山灵泉水,调和朱砂、绘制灵符,效力更胜以往,相当于身披三重铁甲,寻常拳脚劲力、刀剑兵刃根本伤不了自己。 可即便如此,长青此刻照样被大当家打得头昏眼花,无丝毫余裕,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勉力提运真气,正要再催法力,却见大当家双指戳目,血芒凝炼如锋。 见此攻势,长青被惊出冷汗,身形微伏、抬臂拨拦。大当家瞬间变招,扣爪拿住长青手腕,猛地往身前一抻,同时抬脚直踹对方腰肋,两股反向劲力,试图将长青手臂扯断。 然而大当家却感觉自己在拉扯一根实心铁柱,根本无法使其与躯干分离,连脱臼都做不到,暗骂法术难解,心中大为恼火,当即把长青甩手扔出,使其重重撞在附近树干上,枝头积雪纷纷而落。 长青闷哼一声,虽未受伤,但这下还是让他身中真气一乱,需要稍加调息方可继续施法。 但大当家显然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他箭步逼袭,一记提膝宛如攻城铁锥般狠狠撞来。 长青滚地躲闪,只听得咔喇一声,大当家飞身膝撞,直接撞断树木。可他没有丝毫停顿迟滞,拧腰扬臂,五指屈爪而下,在夜空中接连划出血色气芒,逼得长青狼狈连滚。 眼看五指将要扣落头顶,忽见寒芒一闪,血花朝天飞洒。大当家猛然后撤跃开,瞥视左臂,赫然一条深可见骨伤痕,随即望向长青,就见他手持玉柄辘轳剑,缓缓站起,剑锋不染血污。 “好个小杂毛,故意藏招,就是为了此刻耍你爷爷么?”大当家说这话时,急运《喰生血轮》,手臂伤口微微发痒,无需点穴,流血之势立刻止住,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也是《喰生血轮》的效用之一,炼化活人血肉不止是用来滋养筋骨功力,也可以把血肉生元贮藏于各处要穴,在受伤之时发挥作用。只要不是斩首断肢的巨创,大当家都有把握迅速复元。 长青则抓准这短暂时机调息吐纳,他也察觉到大当家伤势渐渐愈合,难掩惊疑之色。 此等邪门武功长青是闻所未闻,但他判断这种自愈之能必定是催发潜能所致,不可长久。 如果可以瞬间重创此獠,那无论是多厉害的邪功,照样没有用武之地。 只是长青剑术平平,他是头一回对上与自己近身缠斗的强敌,盖因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仓促间舍弃法术,拔剑一扫,无意间用出《贯月流虹》的招式,这才侥幸击伤大当家。 此刻长青才明白,程三五当初所言不无道理,真到了战场上,胆量气魄才是关键,他被这凶悍贼人吓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这是什么气味?”大当家抽抽鼻子,露出可怖笑意:“我懂了,这是害怕的气味。原来你们这种人,也是会怕的。” 长青眉头一皱,大当家毫无预兆地飞身扑至,剑锋稍移,仅是划过对方脸颊,自己胸腹便受到重重一拳。劲力之强,透过铁衣不解术,直接将他打得身屈如虾,双足离地,身后积雪被拳劲余波吹飞。 “看来……”长青扑倒在地,艰难喘息,手中剑被大当家一脚踢开,持剑之手也被他牢牢踩住:“……只要内劲足够集中,还是能够伤着伱的。” 长青头一回感受到如此挫败,在西域那时,他尚且能够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因为安屈提法术造诣太过高明,败给那等高人并不耻辱。 可这一次,自己面对一介贼寇,引以为傲的法术仅能勉强保全性命,却根本不足以制胜克敌,甚至沦落到被对方踩在脚底。 大当家看着长青脸上那由于战败而浮现的屈辱神色,当真让他大感畅快:“什么修道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以前的我还是太谨慎了。” 大当家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折磨这个小杂毛,让他受尽痛苦而死,后方却传来瘦猴叫唤:“大当家,不好啦!那娃娃被人抢走了!” “嗯?”大当家眉头一挑,刚扭头望向金光寺,便见一道昂藏身形,浴血跃出院墙,瘦猴见了哇哇乱叫,连滚带爬急忙躲开。 来者正是程三五,他方才将寺内贼寇一举杀尽,便急忙冲出救援苏望廷与长青。 程三五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几番纵跃,落脚扬雪,好似猛虎下山,率先朝着距离更近的苏望廷而去。 围攻苏望廷的四名贼寇,都是得大当家传授《喰生血轮》的好手,他们见程三五袭来,脸上无半点怯色,各自催动残缺功法,提元运劲,好似兽群闹动,意图与虎相争。 “找死!” 程三五怒声咆哮,苏望廷有所察觉,率先闪身一旁。 四名贼寇正要拦阻,只觉眼前刀光如练、拳风扑面,威势悍猛难当,不是手臂被一刀斩断,便是身受重拳轰碎肋骨。四名贼寇无人是程三五一合之敌,连阻拦他片刻功夫都做不到,各自受创飞退、仰天呕红。 程三五一现身,大当家便知来者不凡,但他还是震惊于此人强悍,当即一脚勾起长青,把他当做皮球,朝着程三五踢去。 长青闷哼一声,他尚在半空,衣领便被程三五一把揪住,放落地面。 “小心!”长青双脚刚一落地,抬眼高呼。 然而他开口已迟,大当家抓准时机,蹬地飞扑,倾力一拳正中程三五心窝,轰得四周积雪飞扬,迫使其双足犁地退开两丈有余,还拖着长青一并后退。 大当家咧嘴一笑,正要为自己的急智应变感到喜悦,却见程三五仍是直挺挺站定不动,脸色无有丝毫变化,还有余力将长青推开。 “阿芙已经救走桂丫头了。”程三五气息如常。 长青闻言惊喜:“真的吗?” 程三五见苏望廷跑来,沉声道:“你们去约定地点汇合……把车牵走。” 苏望廷重重点头、没有多问,当即驾起马车离去,车中毕竟还有琳琅苑的十万贯财宝。而长青望向不远处脸色阴沉难看的大当家,低声道:“你要小心,这家伙修炼的邪功有自愈之能,手眼身法俱是一流高手。” “知道了,你也走吧。”程三五面无表情,居然还甩去刀上血迹,收归鞘中。 “你要小心。”长青心头一暖,方才自己败于贼寇之手,若非程三五及时来援,自己恐怕已在死门关前。 不知为何,只要程三五一出现,仿佛便已奠定胜局。这种毫无道理的想法,长青也不知是如何冒出来的。 拾起掉落在地的佩剑,长青与苏望廷一同匆匆离去,转眼消失在雪夜之中。 “怎么?吓破胆了?”程三五望向云亭寨大当家,抬手掸了掸胸口心窝:“刚才那一拳确实够重的,我差点没扛住。” 大当家怒目切齿,皮囊下气血游走越发剧烈,本已高大壮硕身子再度筋肉贲张,在雪夜之中,肉眼可见冒出丝丝热气与血芒。即便对上长青,他也未曾将《喰生血轮》催动到这等突破极限的程度。 然而大当家很清楚,眼前之人强大得超乎想象,什么十万贯财宝都不足为虑了。只有杀败此人,才有一线生机! 第82章 人间火宅 第82章 人间火宅 大当家看着程三五轻易击败自己栽培的四名好手,便已心知来者绝非易与之辈,他放任苏望廷二人带着财宝离去,也是不希望面对多人围攻的状况。 眼下单独相对,大当家不敢有丝毫轻忽,鼓催功力,调动起每一寸筋骨肌肉的力量,浑身毛孔大张,热气蒸腾,天降飘雪无法落在他身上,脚边积雪也被热气烘得渐渐融化。那颗早年间吞服入腹的肉丹,此刻好像也在身中某处浮现,协助大当家提升功力。 程三五同样默然不语,内劲流转四肢百骸,打通上下三关,臂膀微抬,将要落在手上的雪花被看不见的力量稍稍逼开。 双方对峙片刻,杀机在空中弥漫,转瞬齐齐打破沉默,一同迈步进身。 两道雄壮身影在雪地上悍然碰撞在一起,无半点试探用意,拳对拳,轰散四周积雪! 二人角力较劲,一时不分轩轾,旋即乱拳迭出。金光寺前的空地上,只见得两道雄伟魁健身影间,百十道拳影交相闪现,密集得宛如雨打芭蕉、冰雹坠地,澎湃气浪四射激荡,若有常人在三丈之内,必定被扩散气浪压得无法呼吸。 接连数十息乱拳猛攻,程三五一拳稍偏,擦着手臂内侧,直逼面门,大当家头颈稍偏欲避,不料另一侧摆拳如锤,正中太阳穴,轰得他上身一歪。 程三五这一拳力道极重,换作寻常武夫挨上,恐怕是颅骨迸裂、眼珠爆碎的下场,可大当家只是微微一晃,筋骨之强也是程三五首次见识。 此时就见大当家顺势偏身,一手屈指成爪,抓向对方肩头。 程三五不躲不闪,任由对方抓下。可不等大当家运劲扣指,试图扎入皮肉,程三五肩头一耸,筋肉骤然变得结实,内劲流转不止。 大当家只觉得五指抓住一枚涂满油脂的实心铁球,根本拿捏不住,干脆顺势下扯缠扭,意图分筋错骨。 程三五哪里给他这个机会,两条臂膀运劲向外一摊,使得大当家中门敞露,随即抬脚蹬出,直接将其踹飞数丈开外。 大当家向后飞退,还没来得及沉腰站稳,程三五身形便飞扑而来,一拳捣下。大当家双臂交叉,硬接此招,双足下陷数寸,方圆地面为之一震,附近树梢积雪纷纷而坠。 然而大当家反应也是极快,双手钳住程三五腕子,借势旋身圆抡,怒吼一声将他狠狠掷出。 咔喇喇一阵碎响,金光寺那用粗重实木打造的门楣横梁,被程三五直接撞断,瓦片也被余波击碎,遍洒落地。 此时金光寺中忽有火光生起,并迅速蔓延,瘦猴的叫嚷声传来:“哎呀,着火了着火了!” 大当家哪里顾得着这些,他奋足狂奔,化作一抹血芒般,朝着程三五正面撞去,两名壮汉再度肢接。 金光寺外,那四名受创贼寇艰难起身,他们虽被程三五击败重创,但因为事发仓促,加上修有《喰生血轮》,体魄强悍胜过凡夫,竟是勉强保住性命。 此刻他们望向金光寺,只听得内中传出一阵阵不似拳脚交击的沉重闷响。屋舍殿宇间,烟尘木屑、残砖碎瓦到处翻飞,气浪迸射、地面连震,仿佛是有两尊金刚力士扭打起来。 “弟兄们,别看了,赶紧逃吧!”瘦猴满脸烟灰,不知从何处钻出,朝着四名贼寇连连挥手:“你们先走,我来接应大当家!” 四名贼寇彼此对视,如今寺内这种情况,云亭寨其他弟兄想必遭逢不测。而他们重伤在身,别说去帮助大当家,不成为拖累就谢天谢地了。 望着向南逃窜的四名贼寇,瘦猴看着烈焰腾空的金光寺,冷笑道:“大当家,你可别怪我啊。毕竟这十万贯财宝,也不是只有云亭寨盯上了。” …… 苏望廷连连挥鞭,催促马匹,心中焦躁不安,当他望见阿芙站在一间路边店肆的旗幌下时,急忙跳下车辕,连那几大箱财宝都懒得理会,朝着阿芙跑去。 “桂丫头,你看是谁?”阿芙拍了拍怀中女童,借着幌杆上的灯笼火光,照出苏望廷那张憔悴焦急的脸庞。 “爷爷!爷爷!”桂丫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苏望廷从阿芙手中接过桂丫头,不由自主跪倒在雪地中,将孙女牢牢抱在怀里,身子微颤,几乎也要哭出来。 “爷爷在这,没事了、没事了。”苏望廷感觉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稍得安心。他连连抚慰着桂丫头,然后仔细打量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桂丫头摇摇头,又吸了吸鼻涕,苏望廷也不嫌脏,用衣袖给她擦拭脸蛋。 长青见此情形,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有所感应,望向西北方向。 “不太对劲。”长青抬手掐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随即低呼一声:“糟了!” “发生何事?”苏望廷抱着桂丫头起身询问道。 “有一队人马朝此地赶来,看样子不像官兵!”长青望向阿芙:“到底怎么回事?” 阿芙却是不太在意:“绿林贼寇之间互有消息往来,这并不稀奇。内侍省也没到无所不知的程度。” “人数有多少?距离此地多远?”苏望廷问。 “大约三四十骑,还有五六里远。” 苏望廷立刻下定决心:“走!只有回到琳琅苑才安全。” 话声刚落,南边金光寺方向忽有火光冲天,势头不小,长青见状问道:“那程三五呢?不去帮他么?” “老程能够照顾自己。”苏望廷把桂丫头放到车上,脱下袍衫给她披好,轻声嘱托几句,随即用竹席罩住大车。 长青望向阿芙,她淡然反问:“如果将苏望廷和桂丫头置于险境不顾,伱猜猜程三五会怎么想?” 长青无言以对,只得跟上加速而行的马车,一路上也不举火照明,以免引来贼寇留意。长青给苏望廷加持法术,让他能够黑夜视物、看清道路。 然而行至中途,东边又有另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他们举着十几根火把,气势汹汹,彼此尚未看清面容,便听得喝声传来:“舍下财宝,可留性命!” “不要停。”阿芙的声音传入苏望廷耳中:“我去对付他们。” 苏望廷当然不会停,他在西域见惯了劫道贼寇,这种夜里现身之辈,行事作风通常肆无忌惮。为夺财宝,他们不介意做出灭口之举。 阿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片刻后,东边那支人马传来几声惊呼惨叫,显然是阿芙出手。 “不好,另一边也来了!”长青望见西方数十点火光,密集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苏望廷深感马车迟缓,若非这十万贯财宝关系重大,他恨不得就此放弃,只带着桂丫头逃离此地。 眼看西边人马越来越近,长青鼓起勇气,言道:“我来牵制他们!” 苏望廷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长青飞奔到一处矮坡上,双手十指结印捻诀,施运数息过后,沉声喝道:“盛神法五龙,万物备于我!” 随着喝声传出,长青一身真气勾连天地,半空中浮现一尊金甲神将,奈何仓促施法,存想不足,只得上半身凌虚而立,却也威仪十足。使得那些打算中途劫道的贼寇大为震骇,胯下马匹受惊嘶鸣。 现实施法不比识海存想,召遣这等金甲神将,需收摄天地间杀伐斩勘之气为用,极耗法力。此刻没有军阵兵威相助,长青仿佛是单独扛起一座小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想到过去几番挫折,长青不想永远仰仗他人救助,当即强提法力,金甲神将手中雷奔电走,化作长弓之形。 从西北方赶来的那支人马,原本觉得云亭寨贼众即便得手,也必定有所折损,自己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谁能料到保护财宝之人,竟有长青这等厉害术者。 眼看金甲神将缓缓张弓,电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凝成一支巨箭,好比那等攻城拔垒、能射千步之遥的绞车重弩。众贼望见,无不胆寒变色。 “快、快散开!” 贼首惊叫一声,其实用不着他喊,众贼早已策马逃散。就听得长青扬声高喝,金甲神将激弦发矢,电光霹雳照亮雪夜,百十道雷箭如暴雨倾盆而下,闪避不及者,连人带马被一举贯穿,爆碎成漫天血花,浇沃大地。 …… 雷声犹自隆隆不息,站在远处田野的达观子默然不语,缓缓将指间符篆收回袖中。 他正要举步离开,眼角余光扫见一道朱衣倩影,拱手道:“不曾想在此处遇见邱仙子。” “你迟迟不出手,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么?”瑛君手把洞箫,望向远处渐渐消散的金甲神将,长青站在矮坡顶端,喘息片刻,随后追赶马车而去。 “我并非刻意如此。”达观子言道:“长青修道有成,但过去久居山中,欠缺磨练。我让他下山行走,也是希望他有所长进。邱仙子传他剑术,不也是做此想法么?否则为何现身此地?” “但你把好言妄议的陋习,也一并传授给他了。”瑛君斜瞥一眼,剑意自成境界,压得达观子身形微屈。 “长青生性聪慧,拦不住的。”达观子承受着巨大压力,隐约能感觉到无形剑气渐渐逼近:“邱仙子若希望他有所成就,便让他亲自去经历世事。” 瑛君沉默良久,随后飘然离去,风中传来话语:“陆衍让我来找你,你且自去。” …… 熊熊烈焰照亮了黑夜、驱散了寒冷,代价却是整座金光寺沦为人间火宅。 轰然一声,程三五飞身一脚,直接踹断殿前木柱。大当家侧身避过,双臂暴长,抱住程三五腿脚,旋身抡摔,撞塌半边墙壁,使得他滚入浓烟滚滚的正殿之中。 “你只有这点能耐吗?”大当家迈步跨入被砸开的缺口,昂声喝问。 程三五起身扬臂,拨开浓烟,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二人交手至今,尚不及两刻,但整座金光寺已经由于火灾,以及他们激战余波,倾颓大半。 程三五与大当家的厮杀,全然不像武林中人那样招式来往,而是各自奋起强横膂力,拳腿过处,毫无顾忌。若遇木石阻碍,便加催劲力硬碾过去;一旦擒住对方肢体,不是饱以老拳,就是把对方往墙壁梁柱那等硬物砸去,仿佛泄愤一般摧毁整座金光寺。 一度囚禁桂丫头的连排禅房,程三五干脆抓着大当家的脑袋,一路狂冲,二人一同撞穿七八面墙壁,致使其成片坍塌。 程三五与大当家此刻皆是形容狼狈,衣物被撕坏扯烂,身上多处烧伤,满脸焦黑烟灰,混杂油汗污垢。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二人身上烧伤都在迅速自愈,连瘢痕都没留下多少。 “怎么?看傻眼了?”程三五扯掉上身那几条破布,豪气万丈地张开双臂,运劲一抖,汗水尘垢尽数抖落,露出雄奇伟岸的体魄躯干,丝毫不输强催功力、突破极限的大当家。 “你确实有点本事,难怪其他人都不敢胡来,就你这么大胆,直接在京畿一带动手。”程三五活动一下臂膀:“可惜,你也仅限于此了。” 大当家咬牙含恨,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能感受到突破极限的功力正在缓缓消退。如此强行鼓催根基,还能维持足足两刻,已非寻常武者可比,世上绝大多数武功都做不到。 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胜不过眼前这人?他为什么跟自己一样,伤势能够转眼复原? 不由得大当家多想,程三五整劲完毕,再度攻来,拳锋更胜精钢,双臂抡动,带起刮面生疼的劲风,如果不是大当家这等筋骨强悍、皮糙肉厚之辈,对上这两条铁铸粗臂,那便是擦着便伤、挨着就死的下场。 大当家腾挪躲闪,心知功力消退,不再与之硬拼,他觑见火势已经包围了金光寺大殿,加上二人战斗早已令其摇摇欲坠,再受大火焚烧,坍塌近在眼前。 纵身一跃,大当家跳到佛像肩膀,一脚将泥塑佛像的脑袋踢下。程三五出拳捣碎佛头,泥块碎散,而大当家就趁这功夫,脚撑墙壁、背抵佛像,一举奋力将其掀翻推落,朝着程三五当头砸下。 程三五战至亢奋,不避不闪,双膝一沉,硬是将无头佛像扛起。大当家翻身落下,运起千斤坠,重重压在佛像上,程三五单膝跪地,几难支撑。 察觉机会,大当家轻轻一跃,再次运劲下坠。却不料程三五神力猛催,暴喝一声,竟是将整尊无头佛像朝天掷出,撞破大殿房梁屋顶。 一连串崩裂破碎声响,金光寺大殿再难维系,墙倒柱倾、梁折瓦碎,轰然垮塌落下,将程三五掩埋在内。 大当家正好被程三五掷出的佛像撞开,他望见大殿崩颓,不假思索,当即扭头飞跃,冲出火海,逃离这座已然沦为废墟的金光寺。 第83章 诡物伪人 第83章 诡物伪人 大当家一路疾驰狂奔了十几里地,将金光寺远远甩在身后,不见敌人追来,心下稍安。 可一旦松懈,那鼓催根基、突破极限的功力便迅速消散,大当家顿时感觉筋骨酸软、周身乏力,又恰逢来到台塬边缘,不慎一脚踏空,根本来不及稳住身形重心,就此失足摔倒,沿着冷硬土坡滚落。 狠狠磕碰了几下,大当家躺在冰封溪流边,受刺骨寒风一吹,立刻吹散了困倦之意。 “不行,不能在此地歇息!” 大当家咬牙强提气力,这回设计夺取财宝不成,苏望廷逃回渭南,事后必然会报知官府。那些商人地位虽低,但架不住钱可通神,加上在京畿道内发生这等事情,官府必定会派出大批人手四处缉拿。 眼下唯一要务,便是尽快逃离关中,哪怕只剩自己一人,凭借《喰生血轮》这部功法,迟早可以东山再起。反正当年大当家也是孑然一身爬出深谷绝境,从新起家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苏望廷是吧,我记住你了。”大当家筋肉萎缩,不复先前勇猛,他抓起一把冰雪塞进口中,抹在脸上刺激精神,恨意满溢:“等我功力再上一层楼,届时我将你全家老小全部杀光。还有那个碍事的小杂毛,也要折断四肢,让他叫上三天三夜!” 大当家隐约感觉,自己《喰生血轮》的修为有所突破,只是欠缺打磨巩固。若想要功力大进,最好便是吞食内功精深之人的心肝。 还不等大当家想好未来去向,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他唯恐是追兵来到,赶紧躲到土坡后方,小心窥探。 此刻天色仍是昏暗,可大当家修有《喰生血轮》,双目不仅有夜视之能,眼力更是堪比鹰隼。他看见骑在马背上之人正是瘦猴,举着火把左顾右盼,显然在寻找什么。 “瘦猴,过来!”大当家心下一喜,现身喝道。 “哎呀!大当家果然在这!”瘦猴翻身下马,又惊又喜:“我方才瞧得大当家冲出金光寺,于是赶紧追来。” 大当家知晓瘦猴是寻迹跟踪的好手,这几日连夜下雪,足迹难掩,他能追来不足为奇。 心念及此,大当家心里忽生不安,问道:“可还有人从金光寺追来?” “没有!”瘦猴回答:“金光寺都被毁得不成样了,就是兄弟们……” “全都死了么?”大当家沉声问。 瘦猴沮丧点头:“苏望廷身边那个高手……叫程三五,他一个人就杀光了众兄弟,要不是我逃得快,只怕没法见到大当家了。” “程三五……好个程三五。”大当家愤愤道:“不杀此人,我誓不罢休。” 瘦猴不解:“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大当家与程三五亲身交手,自然清楚对方能耐,摇头道:“此人武功奇高,不过就是被废墟瓦砾埋住,没那么容易死的。” 言罢,大当家一把夺过瘦猴手中火把,将其踩灭,以免黑夜火光引来追踪。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瘦猴语气紧张。 大当家抬眼眺望金光寺方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先离开关中,然后……” 话未说完,大当家本能感应到杀机临身,但是如今疲乏交加、反应不及,瞬间锋锐破体而入,一柄短刀便已插在心口。 “你——”大当家正要动作,瘦猴双手连环运使,速度之快,眼中残影宛如生出六条手臂来。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六柄短刀捅进躯干多处要害位置,刀刃完全没入皮肉之中,伤创颇深。 第七柄短刀握在瘦猴手中,寒芒一闪,大当家眼睁睁看着他划开自己咽喉,身体后仰倒下,满脸错愕。 “呼!好险好险!”瘦猴连拍胸脯,然后笑眯眯地蹲在大当家身旁,把玩着短刀说:“要不是伱恶战一场精疲力竭,又正好分心别处,我还真不好动手。” 大当家试图反抗,可别说四肢躯体,此刻脖子以下的身体仿佛消失了一般,毫无知觉,只能勉强移动眼珠,连做出愤怒表情也难,下颌微张,发出低浅的“嗬嗬”之声。 “别费劲了,刀上淬毒,而且我专挑筋骨发力之处攻击,你一旦运劲出招,保证创口裂得更深。”瘦猴摸摸下巴,来回端详:“你这命也是真够硬的,挨了七刀还没立刻断气,看来你这些年的人肉没白吃。” 眼看从咽喉创口流出的鲜血远比常人要少,瘦猴便猜到大当家修炼的邪功,能够控御身中气血运行,为防他可能反扑,又狠狠补了几刀,将他手筋腿筋全数割断。 “真是怪物。”瘦猴骂了一句,然后伸手摸索,在大当家后腰裤中找到一个锦囊,内中所藏便是记载《喰生血轮》的人皮卷。 “我就猜到,这部武功秘籍你定然是随身携带。你往后既然用不上,那我就笑纳了。”瘦猴将秘籍揣进自己怀中,看到大当家眼中恨怒,笑答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会背叛你?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投靠你们云亭寨,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云亭寨位处汉水上游,原本应该顺流而下抵达荆楚的财货,屡屡被你们劫走。安兴社代表长江二十八处水陆坞寨,向你们发出邀请,结果使者一去不回,想来也是被你剖腹食尽。既然这样,就别怪江湖同道不留情面了。 我奉安兴社之命前来投靠,不光是为了找机会杀你。今年渭南斗宝会汇聚的财宝数目,乃是历年之最,谁都想分一杯羹,只是谁都不敢做出头鸟,唯恐惹来朝廷震怒。偏巧你自以为本领高强、算无遗策,那我就顺便把消息散出去。 “想来此时安兴社的人手已经把那十万贯财宝抢到手了,然后借着与任大富豪的关系,把罪名往你们云亭寨头上一扣,我们就可以带着金银财宝,平平安安离开关中。” 瘦猴越说越兴奋,等他反应过来,再次望向大当家,只见到一具冰凉尸体,再无呼吸脉搏。 “可惜啊,没见到你痛苦求饶的样子。”瘦猴笑着摇头,将大当家身上短刀逐一拔走,心想顺便切下脑袋去邀功,刚刚递出刀来,腕臂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你——” 瘦猴惊觉不妙,正要动作,身体已经凉透的大当家猛然动弹,巨掌破风掴来,瘦猴眼前视野一花,脑袋直接转了大半圈,立时毙命。 …… 当程三五骑着枣红大马,赶到这处台塬坡下,手举火把,照见大当家趴在瘦猴尸身上,埋头啃食。 大当家有所察觉,猛地扭头过来,满脸血污不说,他那血盆大口中还伸出几条怪异触须伸,卷起瘦猴的破碎腑脏,塞入口中。 “原来食人是这等模样。”程三五表情冷淡,骂了一句:“真丑。” 如今这位云亭寨大当家已然沦为非人之物,他的眼珠不分黑白,尽是一片黄浊混沌,背部高高隆起宛如佝偻,皮囊之下的邪物蠢蠢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程三五另一手朝外抛掷,四颗人头滚落在雪地上,听他说道:“你们这伙人,我是一定要全部杀光的,尤其是你。” 大当家扫见四颗头颅,无动于衷。 之前程三五被坍塌的大殿掩埋,但很快就从中挣脱。离开金光寺后,程三五没有急着去找大当家,而是骑马追上另外那四名遭受重创的贼寇,将他们逐一斩首。最后才赶来此地,打算彻底消灭这伙贼众,一个不留。 程三五翻身下马,扔开火把,轻拍马臀,示意它退到远处,然后看着大当家说道:“你的武功,有点意思。可惜越练越像畜生禽兽,彻底没了人样。” 好像是为了印证程三五的话语,大当家一手抓住瘦猴脑袋,五指轻而易举扣入头盖骨,随后生出诡异吸力,瘦猴全身血肉筋骨不断扭缩,变成软泥流浆一般,被大当家全数吞噬,只剩随身衣物短刀掉落在地。 吞噬了瘦猴尸身的大当家,皮囊再难遏制邪物闹动,身体四肢都开始发生扭曲形变,随即便是吹皮球一样膨胀起来。带有骨刺的触须从身上几处伤口中生长而出,头脸五官不复得见,只剩一张开裂大嘴,内中长满勾齿尖牙。 此时程三五也缓缓拔出百炼神刀,他目睹大当家化为邪物,心中狂性大张,雄劲透体,暴烈罡气喷薄而出,吹散方圆积雪。 扭曲邪物的体型膨胀至一丈有余,宛如一团怪异肉团,发出骇人怪嘶,膨胀得堪比象腿的手臂,挥扫而至。 程三五不闪不避,横刀旋斩,霎时豪光大作,刀芒过境,摧灭邪物手臂犹然不止,还在地面上劈出十余丈的沟壑。 扭曲邪物被断一臂,昂身嘶吼,不仅毫无惧意,还射出数十条触须意图反击。 程三五举刀怒劈,刀芒由线化面,一场发屋拔树的狂风,席卷而出。 数十条坚韧触须在呼啸刀风中化为齑粉,扭曲邪物一瞬间挨了无数记劈砍,大大小小伤创相继爆开,如受凌迟酷刑。 扭曲邪物站立不住,被狂风吹飞,巨大身形越过冰封溪流,撞在另一侧台塬土坡上。 不等邪物动作,程三五顿足踏步,腾空飞跃,随即重重一脚踏在扭曲邪物身上,方圆地面轰然下陷成坑、烟尘激散,扭曲邪物难承如斯雄力,好似蛆虫一般,被人一脚踩得油浆爆出,血射如雾。 那台塬土坡受到巨力冲击,大片土方如山崩泥流,程三五向后跳开,任由土石将扭曲邪物掩埋。 程三五默然不语,周身暴烈罡气渐渐消散,他归刀入鞘,转身离开。 走到刚才瘦猴身死之处,程三五从破碎衣物中拾起一张人皮卷,正当他将其展开,未及细看,后方土坡轰然一爆,扭曲邪物竟是重伤未死,它奋尽余威,如离弦之箭扑杀而来。 程三五不言不语,转身扭头,眸中泛起黑翳,吞天食地的大恐怖笼罩方圆。 只见他一拳平直递出,无声无息,扭曲邪物像是自己主动贴上拳锋。 而下一瞬间,扭曲邪物被拳锋渗出的丝缕黑翳笼罩,这回轮到它骨肉软烂如浆糜,缓缓吸入程三五身中,半点不存。 眸中黑翳转瞬即逝,程三五站立原地,周身毛孔大张,热气蒸腾而出,手指似乎脱力般微微颤抖。 此时枣红大马从一旁来到,在距离程三五六七丈外站定,打了个喷鼻。 程三五斜瞥一眼,淡然道:“这邪物留在世上也是祸害,用这种办法消灭,不留隐患。” 枣红大马晃了晃脑袋,鬃毛随之摆动,似乎在提醒什么。程三五环顾四周,找到被自己扔到一旁的火把,稍稍吹旺火势,借着火光细看那人皮卷上的武功秘籍。 人皮卷上是密密麻麻的血红小字,程三五端详片刻,随后面无表情地将人皮卷放在火把上,任由其被渐渐烧焦、焚毁,最后只余些许灰烬,化为尘土。 做完这一切,程三五默然良久。歇息片刻后,牵马缓缓步行。 当他来到台塬上,正好见到不远处骑马赶来的阿芙。 “你怎么来了?”程三五着急问道:“桂丫头呢?老苏他们是否平安?” “他们已经回到琳琅苑了,全都安然无恙。”阿芙打量着程三五,语气有些微妙:“返回路上我们遇到另外两拨贼人,都被料理了。苏望廷担心你追得太远,托我把你找回来。” “老苏真是的,他还信不过我么?”程三五一拍胸膛,爽朗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又用那股力量了?”阿芙忽然问道。 程三五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寒夜冷意笼罩周遭。 “别忘了,安屈提被你击杀时,我也在场。”阿芙不见变色,从容道:“你我都是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别人或许察觉不到,我多少还是有所感应。你我单独相处,就不必故作愚蠢来遮掩了。” 程三五沉默良久,随后笑了一声:“披着人皮的怪物,我刚打死一个。” “难得见你动真格。”阿芙就像询问外出办差的同僚,微笑道:“这次又出了几拳?” “一拳。”程三五想了想,纠正道:“其实就半拳,是它自己撞上来寻死的。” “看来比安屈提差得远。”阿芙嘴角一翘。 “高手不是韭菜,哪能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程三五翻身上马:“走吧,那帮家伙被我收拾干净,老苏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84章 积功扬名 第84章 积功扬名 等程三五与阿芙回到琳琅苑时,天色已是微亮,桂丫头成功获救、毫发无损,苏望廷带着自家大郎给程三五几人下拜磕头。 “哎哟,老苏你这是干什么?”程三五将这对父子搀起,左右观望,问道:“桂丫头呢?” “刚给她喂了些汤羹,在后屋睡下了。”苏望廷问道:“要不我去把她抱出来?” “算了算了!”程三五连连摆手:“好不容易解救出来,别再折腾孩子了。” “多谢、多谢你们三位,我……无以为报。”苏望廷一贯能言善辩,但此刻只敢一言难尽,只能躬身揖谢。 程三五搓着臂膀,啧啧称奇:“难得见你老苏这样,真够肉麻的……苏家大郎,伱也熬了一整天,先去歇着。留在琳琅苑好好照顾桂丫头,先别急着回家。缺什么就跟我说,你爹过几日只怕忙得不见人影。” 劝走了苏家大郎,程三五稍作洗漱,擦去满身血污尘泥,难得换上一身宽松袍子再次走出,苏望廷命下人端来丰盛酒食,算是对一夜奔忙激战的些许犒赏。 “母夜叉呢?”程三五见桌旁只有苏望廷与长青,刚坐下便抓起一条烤羊腿大快朵颐。 “阿芙姑娘说是要帮忙料理后事。”苏望廷言道:“这次觊觎财宝的贼寇不止一伙,在京畿道内发生这种事,官府必定要追查到底。由阿芙姑娘出面,最是妥当。” “老苏,你这回可是被她抓在手心了。”程三五气哼哼道。 “阿芙姑娘不止亲自冒险救出桂丫头,还帮我们隐瞒了动用十万贯财宝一事,理应感激。”苏望廷神色微肃:“据说昨天夜里,有两名飞贼闯入琳琅苑,还没靠近库房,就被阿芙姑娘的手下捉拿。估计此刻正在用刑逼问,好将其余贼寇一网打尽。” “我在回来路上也瞧见不少尸首,都碎成渣了。”程三五望向长青,笑嘻嘻地说:“一看就是你干的,早知道如此,救出桂丫头后,便该让你一道天雷把那黄脸贼头劈成焦炭,省得我追那十几里路。” 长青神色有些萎靡,除了是施法召将大耗法力,也是因为面对云亭寨大当家的惨败,让他耿耿于怀。 “干嘛不说话?”程三五瞧了长青一眼,他面前摆了一盅茯苓薯蓣羹,能补益元气、滋养腑脏,是苏望廷为了斗宝会宴席准备的菜肴之一。只是长青好像胃口不佳,吃了几勺便呆坐不语。 “我……对付不了那名贼首,自己也陷入险境。”长青低下头去,意志消沉。 “不怪你,那家伙是有点能耐。”程三五扔开啃干净的羊骨,抓起一块面油饼往嘴里塞,言辞含糊说:“你的剑术……才练了没几天,头一回碰上这种硬茬,对付不了也属情理之中。” “我说的不是剑术。”长青沮丧气馁,自己在道法一途钻研多年,弱冠之龄成就不凡,结果面对一介贼寇,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他深感屈辱,不禁对自己过往所修所学生出质疑。 “我说了,不怪你。”程三五言道:“我看得出来,你的法术更适合在战场对付一大帮人。最好是附近有兵马护卫,让你能够从容施法。那贼头估计就是看穿这点,所以对你穷追不舍、猛打猛攻,让你一身法术都使不出来。” 长青抬眼望去,程三五与他对视,下巴微扬道:“你知道吗?当初在西域,我们盘算如何对付茂才社的时候,我就是准备这么做的。哪怕你刀枪不入,只要绊住你的手脚,打得你不知南北东西,照样用不出法术。不过没想到,安屈提那家伙搞了个大结界,反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长青闻言不禁推想起来,以程三五的武艺,就算不谈罡气之威,哪怕当时自己有法术护身,搞不好也会被轻松击败。 “法术嘛,是挺好用,但也不是啥时候都顶用。”程三五示意苏望廷:“要不是有你的法术,老苏被人围攻,也不见得能支撑下来。你也不要总想着啥事都靠法术摆平嘛。哦,要是你能把桂丫头隔空救出来,那就方便多了……有这种法术吗?” “有……以木石人偶代形化劫,把人偶和受术对象的位置隔空对调。”长青答道。 “啊?还真有啊?”程三五一下愣住,又问:“那你会使这种法术吗?” 长青苦笑摇头:“这已近乎仙家妙法,我又岂能做到。” “那不就得了。”程三五给自己端来一盆鸡汤泡麦饭,边吃边说:“其实这回我也漏算不少,没想到居然有其他贼寇盯上那十万贯财宝,还能算准了时机,搞一通半道截杀。我猜这些贼寇相互间安插了奸细,早早通风报信。” “阿芙姑娘也是这么想的。”苏望廷说道:“而且我估计,稍后官府会派人来琳琅苑查问。” “那我们就说一晚上都守在院子里,根本没出去。”程三五埋头饭盆,瓮声瓮气道。 “只怕不行。”苏望廷摇头道:“昨夜赶回琳琅苑的路上,闹出不小动静。加上金光寺遭逢大火,尸骸甚众,事情瞒不过去的。” “都怪我。”长青略带自责:“为了拦阻那支贼寇,我强催法力,召遣神将显形,估计渭南县也能察觉雷声电光。” “反正桂丫头救回来了,十万贯财宝也安然无恙,死得都是些贼寇,我们没犯事啊。”程三五不以为然。 苏望廷沉思片刻,然后言道:“我觉得,不如就让长青代为承认——就说你昨夜察觉琳琅苑附近有贼寇骚动,于是主动出手扫荡贼众。” 长青大感意外,指着自己说:“我吗?可是……” “你不是还要考道举吗?”程三五一拍大腿:“那干脆趁这机会,把这剿灭贼寇的功劳认下来,名声不就立住了?” 长青也觉得此举对自己大大有利,可他总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苏望廷温言劝道:“长青,经历昨夜之事,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再被那些绿林贼寇盯上。如果你肯主动认下除贼平乱之举,可让我的家人免除隐患,而你也能得到官府青睐,名声大涨。” “那你呢?”长青望向程三五:“出谋划策之人是你,斩杀贼众也是你,这份功劳不止是我一个人的。” “我要这功劳干嘛?”程三五酒足饭饱,搓着肚皮说:“我没心思跟官府之人打交道。别忘了,在那位英国公眼里,我可是杀了他儿子的人,把自己弄得人尽皆知,是嫌仇家不够多吗?” 长青无言以对,程三五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明白,你是觉得自己输给那个贼头,心里不爽快,不好意思认下这功劳,对不对?打架厮杀这种事,哪有人能赢一辈子的?输就输了,回来接着用功修炼就是!” 苏望廷也劝说道:“长青你功劳颇多,若非有你,谁能确切知晓桂丫头所在?回来路上仅凭我一人,也多亏你出手阻挡贼寇,怎会是毫无功劳?” “我……明白了。”长青点头。 苏望廷展露笑意:“你们放心好了,官面上的往来,我会跟阿芙姑娘商量着办。” “好,那你们去忙。”程三五伸了个懒腰:“累了一天一夜,我可要好好睡一觉。” …… 刀光一闪,黑毛羊蹄的人面饕兽被斩成两截,平直裂开的躯干化为黑翳飘散,露出面无表情的程三五。 空茫旷荡的荒野上,程三五一如既往地斩杀着饕兽,它们成群结队,盘踞在一座残破寺庙。浓密毛发间的面容,一如云亭寨贼众,各持兵刃、羊蹄刨地,朝程三五发狂攻来。 程三五挥刀乱斩,身前左右尽是绵密刀光,白亮刺目,仿佛高山雪崩滚滚而下。 一连串密集兵刃交击之声响过,饕兽纷纷后仰,好似被雪浪撞倒一般,刃缺锋残,最前方几头饕兽身中数十刀,如同被扔在砧板上乱刀砍剁的死肉一般。 程三五没有丝毫迟滞,撞入饕兽群中,闪身穿梭其间。饕兽斩首断肢之处,只余一抹刀光残痕。 长长过道上,两侧墙壁门窗布满刀痕,只余一地饕兽残尸,相继化为黑翳散去。 不多时,烈焰吞噬了整座残破寺庙,地上倾颓的无头佛像,经历火焰熏烧,沾满焦灰,似乎在无声昭示着,程三五所过之处,尽皆涂炭。 程三五一言不发,以刀拄地,残败瓦砾同样化为黑翳消散,徒留死寂无物的灰暗荒野。 黑翳散而复聚,落地变成四名饕兽,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程三五见状,弃刀不用,双掌蒙上一层银灰色泽,宛如生铁。 四兽围攻而至,程三五掌运刚劲,带起恶风连连,双臂舞动起来,如封似闭,仿佛化作一颗浑圆坚实的大铁球,所过之处,有碾肉为浆、碎骨成糜的绝大威力。 纵然四兽凶恶更盛,凡兵难伤,但是只要被铁掌拂过些许,便会被连皮带肉狠狠刮下一大块。若遭铁掌正面击中,刚劲便如潮贯入,轰得筋骨寸断。 然而四兽纵然受伤,可他们呼吸间便能恢复如初,仗着此等神异之能,悍不畏死挥兵强攻。 此刻程三五周身刚劲流转,堪比精铁铸成,他仰仗此等能耐,趁兵刃加身瞬间抬手擒夺。饕兽试图抽拔,却感觉兵刃好似被熔铸在一座万钧铁山之中,纹丝不动。随即而来的便是骇人铁掌,挟神力而至,一击碎颅。 剩余三头饕兽见状大惊失色,抽身飞退,程三五饱提内劲,铁掌向外一推,掌功凝罡而出。 三头饕兽前后分立,后二者抬掌按背、赞功助力,前者双臂拨弄,青黑毛发之下血芒迸出,外扩如轮,欲与掌功罡气力拼到底。 孰料程三五瞬间再发两掌,后发先至,三掌气劲并合为一,仿佛立地升起一堵精钢高墙,沿地平移,轻易湮灭血轮,将三头饕兽轰碎成漫天血肉,化为黑翳飘散,再难复原。 烟尘甫散,地面上赫然可见一枚肉质丹丸,好似饱蕴鲜活生机,与四周环境截然不同。 程三五不言不语,抬手召摄横刀入手,正要举刀刺落,肉丹如同活物般,具备灵性知觉,一蹦跳开,速度奇快。 但程三五没有放任其逃遁,手中横刀幻变为弓,张弦一箭射出,在半空中化作千百支箭,呼啸破空,如暴雨倾盆落下,封住肉丹所有进退方位。 肉丹被箭簇划破,稍露血光,却没有就此溃败,反倒迎风暴涨,眨眼间化为一头狰狞畸形的扭曲邪物,触须乱甩,獠牙骨刺破体而出。 “哈哈哈哈——这都是什么啊?” 此时程三五身后传来笑声,另一个自己无端现身走出,捧腹大笑:“这也太丑了,完全就是一团烂肉胡乱生长。哪怕是咱们最狼狈的时候,也不至于这样啊!” 扭曲邪物虽无耳目,却能清楚感受对面二人散发着不祥气息,一时迟疑停步,不敢贸然进攻。 程三五手腕一抖,横刀再变,化为玉柄辘轳剑,周身剑意冲霄,化虚为实,似成经天流霞。 “啧啧啧,你这看一眼就能学会天下武功的本领,我可没有。”另一个自己称奇道:“闻夫子还是有点真材实料,把儒门治学格物的穷究推勘,化为你的身心之功,如同生而知之一般。” 程三五没有理会琐碎言辞,长剑上指,经天流霞盘旋汇聚,化为神锋落下,那扭曲邪物尚不及反抗,便被天降神锋一举摧灭,荒野天地间犹自震动不休。 “这种腌臜烂货就别再随便往肚子里吞了,行么?”另一个自己讥笑不止:“为了十万贯财宝,两边费尽心思、拼死拼活,结果谁也没捞到好处。琳琅苑里藏了近百万贯财宝,都是怎么来?你比我清楚啊。” 程三五低头看去,玉柄辘轳剑还原成横刀模样,另一个自己仰天笑谈:“拂世锋那帮人好意思说咱们是饕餮,这真正的饕餮贪占无度,他们却视而不见,我都替你看不惯了。” 程三五看向另一个自己,对方上前笑道:“拂世锋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只知道为了什么狗屁夙愿,在一个小圈子里兜兜转转,死都不肯往井外多看一眼。你比谁都明白,咱们联手,足以翻天覆地!总好过像你现在这样,给那些庸碌贪残之辈卖命效力。” 程三五一语不发,干脆利落挥刀斩首,另一个自己化作黑翳消散,天地间回荡着嘲弄笑声。程三五熟视无睹,扶刀坐下,等待下一次交锋。 第85章 榻上策对 第85章 榻上策对 事情果真如苏望廷料想那般,天色大亮之后,得知贼寇闹动的渭南县衙立刻派遣差役四下追查,一面上报京兆尹,一面到处探听各家富豪有无财物被盗。 而此时内侍省来人告知渭南县令,声称昨夜城外郊野雷光震动,乃是因伏藏宫长青先生主动除贼灭寇,还顺便转交了几位被活捉的贼寇。 渭南县衙见内侍省亲自过问,深感事态非比寻常,立即严刑逼供,得知最近有几支从外地而来的绿林贼众,盯上了汇集渭南一带的财宝。其中以汉水上游云亭寨最为穷凶极恶,还暗中霸占了南郊的金光寺。 县衙派人飞马探查,随后回报得知,金光寺经过一夜大火,已然烧成白地,瓦砾下有数十具焦黑尸体,难以辨认,但与金光寺原本僧人数目不对,地上也有兵器残留,应该就是那伙云亭寨贼众。 至于金光寺起火原因,附近乡人众说纷纭,有说是天打雷劈,有说是僧人用火不当所致。但金光寺多日闭门谢客确有其事,想来就是被云亭寨贼众霸占后的对外托词。 渭南县令不敢大意,亲自到琳琅苑登门拜访,找到暂居于此的长青先生。对方主动承认,昨夜察觉有飞贼冒犯,因而追踪外出,发现成群贼寇骚动,意图进犯琳琅苑。 长青先生受苏望廷所托,确保琳琅苑不受滋扰,当即出手破贼,只是未及向渭南县衙通报。 渭南县令闻听此事,有这么一位道法高人主动出手对付贼寇,消除渭南一带潜藏的不安定,他高兴喜悦还来不及,哪里会责备长青先生? 而琳琅苑主人王元宝闻听消息,也匆匆赶来,了解一番后,对长青先生大加赞赏,认为正是多亏长青先生出手,才让斗宝会能够如期举行。 试想一下,若是昨夜让贼寇闯入琳琅苑,且不说他们是否能劫走财物,光是惹来一通烧杀争斗,搞不好琳琅苑便要被付之一炬,金光寺的惨状便是例证! 原本像王元宝这些大富豪,家中供奉僧道,除了是请他们讲经做法,更多是用于装点门面。 尤其是对付夜行盗贼这种事,通常不会劳烦这些真有法力的僧道高人,庄丁护院就能把事情办了,实在不行就请几位声名在外的武林高手坐镇,吓退那些江湖贼寇。 而长青先生则是手段干脆,把几支凶名在外、受地方官府通缉的贼众一举荡尽,算是让渭南县衙与四大富豪免去一大隐忧。 因为岐王不日将要驾临渭南,倘若贼寇滋扰让王爷受惊,渭南县令的官运就算是到头了。如果连斗宝会也受到妨碍,四大富豪未来一年都不好过。 至于王元宝私下与苏望廷去清点财宝的事情,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接下来几日,长青先生屡屡受邀做客,四大富豪竞相供送,另外三家明知他是王元宝门下客卿,也毫不相让。出行乘坐的宝马香车,手上把玩的麈尾如意,还有锦裘丝履、文房四宝,无不精美贵重。 而王元宝倒也干脆,他直接将崇仁坊一座三进宅院送给长青,还附带二十名婢仆。 长青并非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他原本只是稍作应酬,可看着四大富豪供送愈多,反倒觉得受之有愧。想要婉言谢绝,四大富豪见此情形,更加笃定他操行高洁,甚至打算让家中子侄尊奉其为师长。 这下长青实在忍不了,只能寻求苏望廷协助,拿出操办辟邪法事的名义,把长青留在琳琅苑,让他免于琐事劳碌。 “长青,你不是说要和光同尘么?怎么事到临头,便是这般避之唯恐不及?” 尽管岐王明日便要来到琳琅苑,此刻苏望廷理应是最为忙碌,但他还是抽出空闲与长青交谈。 “郭万金那家伙……居然让女儿来陪侍。”长青难以容忍:“他说女儿自幼仰慕大道,希望我能多多指点。此人作何想法,真以为我全然不懂吗?” 郭万金也是长安四大富豪之一,出身贫寒,早年目不识丁,毫无教养。他如今虽是长安巨富,但作风仍旧粗劣,直接让女儿侍奉长青,此举倒也在情理之中。 苏望廷笑道:“像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但凡目光长远之人,都会争相结交。若能揽为夫婿,也是一大幸事啊。” 长青却不赞同:“男女之间本该两情相悦,若是只为名利而来,哪日名毁利去,便再无情意,相看两厌。何况这些商人把自家儿女视作待价而沽的货物,当真令人不齿!” 苏望廷无奈赔笑,长青忽然发现,自己责骂商人,把苏望廷也牵连入内,当即致歉道:“是我口不择言,还请辅之兄恕罪。” “哪里的话,长青你怀有赤诚之心,很是难得。不像我,在名利场上打滚多年,时常言不由衷。” 苏望廷毫不在意,长青却是难掩羞愧,告辞离去,带着满腔不忿,前往侧院寻找程三五。 长青如今只希望在剑术上能够有所精进,不至于日后面对强敌毫无还手之力。瑛君前辈不再现身,长青想要对练武艺,只能找程三五。 快步来到侧院,长青熟门熟路来到程三五房门前,一把推开。 刚要说话,就见程三五躺在床榻上,两手枕在后脑下,而阿芙则是趴在他的身上,沃雪丰溢、以手支颐,脱去鞋靴的玉足和小腿交替晃动,二人一副亲密恩爱的模样。 长青一开门,床上二人便齐刷刷望来,他脸色一僵,随即砰地一声阖上门扇,匆匆逃离。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听到长青的低声谩骂,阿芙当即开怀大笑,趴在程三五身上,乐得花枝乱颤。 此刻程三五眼前景致花明雪艳,触感纤秾合度,可谓是瘦不露骨、丰不垂腴,让他颇为受用,问道:“伱故意的吧?听到长青脚步声,直接就压了上来。” “怎么?你不乐意?”阿芙眼里噙着笑意,纤长手指在男子壮阔胸膛上不住敲点划圆,语气微妙:“你居然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不行?” “说啥呢?”程三五微怒道:“要不是嫌贵,平康坊的妓院我都能逛遍了!” “行行行,知道你雄风强劲。”阿芙细眯双眼,问道:“还是说,你想要尝尝其他玩法?就像我对付杜建章那样?” 程三五面露嫌弃:“算了吧……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看到大姐你,真的提不起劲。” “你骂谁大姐呢?”阿芙怒极反笑,五指猛然扣住程三五咽喉。 “我错了、我错了!”程三五脸色憋红,连连拍打对方手腕:“母夜叉,你是天字第一号母夜叉!” 阿芙冷哼一声,随即收手起身,程三五从床榻上坐起,搓着脖子,嘀咕道:“你都活多少年了,叫声大姐不是显得你年轻嘛?难不成非要叫老妖婆?” “女子不论几时,总归是希望别人夸她年轻貌美的。”阿芙坐在床榻另一端,她如今身穿一件鸦青色锦缎百迭裙,胸前位置有蝙蝠团云绣样。搭配门边衣架上的雪白狐裘,如同那些执掌家中事务的高门贵妇。 偏偏她此刻右膝曲支,左足半趺身前,右臂置于膝上,左手撑于身侧,成菩萨自在坐,端庄之余有几分超然意味。不熟悉她的人,还真看不透她的年岁气质。 “怎么?看得入迷了?”阿芙微微侧脸,几绺发丝垂下,即便不刻意施展魅惑之术,照样能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貌。 “你……衣服挺好看的。”程三五沉默片晌,说道。 阿芙扶着额头叹气:“憋了半天,就只有这话?” “要不然呢?你让我怎么夸?”程三五似有不甘。 “我说了,我们二人独处时,你不必伪装。”阿芙直言道:“你明明智计不凡,却偏要装成一副蠢笨模样,让人很是生厌。” 程三五没好气地说:“我这不是装的!” “那到底怎么回事?” 程三五挠了挠头,皱眉道:“你挑过担子么?” “没有,我不干那种苦力差事。”阿芙养尊处优惯了,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程三五还是继续解释:“寻常人挑着一两百斤的担子,尽管可以走路,但也只能走路了,几乎分不出力气去干其他事,我大概就是如此。” “那为何不能放下担子呢?”阿芙问。 程三五想了一下,回答说:“担子挑着一头既凶恶又贪吃的大黑羊,若是放下担子,它很可能会挣脱绳索,横冲直撞、到处为害。” 阿芙这下算是明白了,程三五一直抗衡着某个恐怖存在,而代价不止是体魄功力,也包括神魂心智要面对沉重负担。 “你当初三拳打死安屈提,就是借助那头大黑羊的力量?”阿芙又问。 程三五默默点头,神色有些黯然,显然并不乐意这么做。 “你有想过,如何对付这头大黑羊么?内侍省或许能够帮你。”阿芙心思灵巧,她能看出程三五豪爽莽撞之下,那种隐藏极深的自恨。愚昧蠢笨是他安慰自己的方式,聪明智慧给他带来的,恐怕只是无穷烦恼。 程三五并非无智庸人,可真当他运用智慧,要么是河阳血案那等骇人之事,要么便是桂丫头被劫走的险恶状况。 或许在他眼中,每当自己发挥智慧心计,便是发生了极不愿面对的事情。 “只怕对付是假,利用是真。”程三五重新躺倒,有气无力道:“我不曾与内侍省打过交道,可你们这些人怎么想,我还是能猜到的。” “没错,我想利用你,此事无须讳言。”阿芙双手撑着榻面,缓缓爬近,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艳丽毒蛇,悄无声息逼近猎物。 阿芙爬到程三五身上,与他四目对视:“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要做什么?”程三五问。 “我有一个强敌,仅凭我自己,无法应对。”阿芙神色难得露出一丝逼人寒意:“我加入内侍省,就是想借助大夏朝廷的力量,培植自己的人手势力,同时作为掩护。但是想要除掉强敌,这还远远不够,我需要一锤定音的绝对实力。” “所以你看中了我?”程三五于是问道:“那个强敌在哪里?” “怎么?你打算现在就动手?”阿芙发笑。 “早早了结,省得夜长梦多。”程三五说:“能让你如此忌惮的强敌,想来比安屈提还要厉害。” “那是自然。”阿芙双臂微松,顺势趴在程三五身上,两手交叠托住尖细下巴:“但我不清楚那人如今身在何处,他或许躲起来了,或许改头换面,在某处隐蔽行事。” “那人……也是夜叉?”程三五问。 “不是。”阿芙沉吟片刻,像是斟酌词汇,微微皱起鼻子:“他在某些人眼中,可能跟仙人差不多。” “仙人啊……”程三五计较道:“只怕这不是三拳能搞定的,我怕把担子放下,就再也挑不起来了。我能拒绝么?” “苏望廷为了救桂丫头,把你卖给我了。”阿芙牢牢盯着程三五双眼,碧眸之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意:“而且别忘了,你也是开口求过我的,如今该是你偿还报恩的时候了。还是说,你的承诺不值一提,随时都能出尔反尔?” 程三五与她对视,并无怨怒之意,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男子的坚定倒是让阿芙微感讶异,她原以为程三五还要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他应承得如此轻易。 “你……该不会是想着与我的强敌同归于尽吧?”阿芙问道。 “如果他可以,我倒是很乐意。”程三五坦率直言:“但还是那件事,我若是死了,那头大黑羊就要挣脱束缚,到处乱跑。” “也就是说,你需要能够驾驭那头大黑羊的能耐?”阿芙美眸一转:“如果说,我能帮到你呢?” “什么意思?” “你身中有两套经脉,其中一套平日里潜藏不用。”阿芙笑道:“我猜测,若是能加以锻炼,或许可以让你更容易驾驭那头大黑羊,不至于来日对敌时只能挥出区区三拳。” 第86章 无智无忧 第86章 无智无忧 “看来你已经摸清我的状况了?”程三五毫不客气,伸手揽住阿芙腰肢。 母夜叉也不抗拒,笑吟吟道:“总不能一无所知就找上你吧?虽然还不确定,但我猜测,你体内两套经脉,并非天生,而是人为。” 程三五大手上下摸索,一边享受曼妙曲线,一边反问:“就不准我天赋异禀?” “此事骗得了他人,唯独骗不了我。”阿芙坦诚相告:“伱成天说我是母夜叉,有没有想过夜叉并非常人,或许更接近死人。” 程三五眨了眨眼,低声道:“不对啊,这感觉不像是尸体。” “我当然不是尸体,近似而已。”阿芙扣指一弹程三五鼻尖:“安屈提操控骷髅尸骸,那是凭借法术让死人变得像活物一般。而我们夜叉……或者说血族,则是让活人变得像死物,不会衰老、不会疲惫,而且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势,都能复原如初。” “变得?”程三五从阿芙言辞中察觉到一丝端倪。 “难道你觉得有谁会是天生的血族么?”阿芙流露出几分落寞神色,但转瞬消逝,粲然一笑:“总之我变成血族后,就不再是人了。来到中原,为了修习内外武学,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在体内铸成一套经脉。” “铸成……经脉?”程三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人身经脉运转气机,维系生机、滋养筋骨,修之于内可保养形骸,用之于外能运劲发力。”阿芙言道:“但凡涉及内修功夫的武学,不外如是。” “我不明白。”程三五打断道:“你已经是血族了,本事厉害得很,为什么还要习武?” “血族不老不死,但代价就是要时常吸血充饥。”阿芙那双碧瞳闪过妖异红光,舌头轻轻舔舐唇齿:“尤其是婴孩少女之流,生机充盈,他们的鲜血宛如佳酿。” 程三五神色微肃:“夜叉被视为妖魔,被人赶尽杀绝,倒也不算冤枉。” 阿芙苦笑道:“对啊,当年我们一大帮血族来到中原,见这里遍地都是人,还以为能够开怀畅饮。谁想到你们这里高手多如牛毛,就连乡下老农被惹急了,也会聚众围攻。我当年好些眷属并非死在佛道高人手中,而是被老农用长矛刺穿,拖到烈日下曝晒而亡。” “看来你们还是怕太阳。”程三五笑着挥手一扇,声音脆响,触感饱满。 阿芙被抽得身子一抖,嗔怒道:“得寸进尺是吧?” “你不乐意可以下去啊,哪有良家女子像你这样的?”程三五嘿嘿发笑。 阿芙轻哼一声,并未苛责,继续说道:“血族之中,高低位份也决定了能力强弱,我自是不惧阳光。但长久不吸血,力量也会大为衰退。我不想无端招惹厉害人物,于是打算另辟蹊径,最终便是选择拓脉凿窍,在体内铸成一套经脉,借助武学弥补缺失。” “原来如此。” 阿芙伸手抚按着程三五肩膀胸膛,像是赏玩珍贵器物一般:“中原人才济济,历代俊杰辈出,拓脉凿窍应该不会是我独门首创。自从我得知你一身双脉,便料到定是高人手笔。” 程三五闻言陷入沉默,阿芙见他眼神闪避、表情复杂,微笑道:“你的来历,我可以不追问,这世上并非只有你身怀秘密。但我还是要说,你的过往作为,也不是无人知晓。比如说——河阳血案。” 阿芙能够感受到程三五浑身筋肉微微紧绷,那不是秘密被人揭穿的惶恐,而是竭力回避过往。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阿芙问道:“若是让你回到当年,重新再选一次,你会放过孙家满门么?” 程三五脸色微沉,良久方才开口:“不,我还是会动手,但也许……不会杀那么多人。” “当年你是没约束住那头大黑羊么?”阿芙忍住笑意,她一直觉得程三五引喻失义,那股恐怖威能怎能用牲畜来形容? 程三五摇头道:“不,那就是我自己。” “常人犯下大错,往往会推脱于情志丧乱。”阿芙没想到程三五会直截了当地承认。 “情志丧乱了,那还是自己。”程三五也没了享受娇躯心思,闭上眼睛,瘫倒不动。 阿芙盯着程三五好一阵,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判断有误,程三五并非披着人皮的怪物,他有着与常人一致的情志好恶,比起自己要鲜活得多。 他会动怒、会犯错、会懊悔,比起冷冰冰的心机算计,他更乐意顺着心中好恶行事,因此才显得莽撞愚笨,这的确不是伪装矫饰。 “不谈那些。”阿芙翻身坐起,没再挑逗对方:“我稍后会给你找来武功秘籍,你一身双脉,是世间罕有的练武奇才,只靠着那几手粗浅刀法,太浪费了。” 阿芙如今已经大体摸清程三五的状况,他固然可以发动那潜藏的恐怖力量,但此举不可任意为之。 挑担之说虽然稍显粗陋,但足以证明,程三五几乎要竭尽全力与那“大黑羊”抗衡。唯有提升内外修为,才能让他具备驾驭恐怖力量的余裕。 换做是常人,此事根本无法做到。但程三五一身双脉,能够仅以其中一套经脉来修炼。 “是什么武功秘籍?”程三五好奇问道,颓丧意气一扫而空。 “我先不说。”阿芙见他并未彻底消沉,倒是放心不少。她挪动身子,双足下探,脚尖勾起绣鞋穿上,动作轻盈,仿佛能把男儿魂魄一并勾走。 “不说就不说!”程三五没好气地转过身子,面朝榻屏。 “还有一件事。”阿芙提醒道:“长青那个小娃娃可不是傻子,你为了救桂丫头,展露智计,打算怎么跟他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通奸偷情。”程三五并不在意。 “他是陆相的儿子。”阿芙忽然说。 “谁?!”程三五猛地转过身来,惊讶道。 “陆衍,当朝中书令,兼任尚书左仆射。”阿芙言道:“我从内侍省收到消息,陆相准备要与长青相认。” “你们内侍省连父子相认这种事也要管的吗?也太闲了吧?”程三五不禁发笑。 “长青的师父在冬至那天要入宫面圣,我们内侍省当然要做好准备。”阿芙回头看着程三五:“像你这样的人,成天呆在假道士身边,陆相可未必乐见。” “陆相日理万机,老苏想拜见他都不容易,哪里会知道我这么一个跑江湖的?”程三五满脸不在意。 阿芙沉吟细思,河阳血案之后,程三五一路西逃,经过关中之时,大军四处追缉,眼看恶战将起,却是陆相奏请收兵,放任程三五逃往西域。 她一开始觉得,陆相此等举动,应该是知晓程三五的来历出身。可他却放任程三五与长青相处,这又变得极不合理。 转念再想,陆相位高权重,真的会关心一个多年未见的庶出子吗?今番相认,估计就是因为达观真人冬至入宫,及时拉拢关系罢了。 而且陆相与霍国公王飞牧素来不睦,认为他依仗元从之功与陛下优容,骄矜倨慢,屡屡拔擢家奴、索要官位,陆相在缉拿血案凶手一事上,对王飞牧多加阻挠,反倒合乎情理。 “这个小娃娃,有这种大事,为啥不早说啊。”程三五起身一拍大腿:“我找他去!” “我劝你别去。”阿芙冷淡道。 “为啥?”程三五不解。 “长青过去对陆相多有怨言,非是因为其人弄权,而是父子不和。”阿芙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你就别过问了。” 程三五挠着头,仍是不解:“他亲爹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凡夫俗子当然没有此等烦恼。”阿芙讥笑道。 程三五感慨道:“那还是凡夫俗子好啊,我就巴不得做凡夫俗子。” …… 看着上百名衣甲光鲜、丩戟银亮的王府卫士走过,程三五暗自称奇,能不能打先放到一边,这些王府卫士当真威风凛凛,作为出行仪仗是完全够用了。 斗宝会筹备多日,岐王终于驾临琳琅苑,长安四大富豪在门外并立迎候,苏望廷等人则侍立道旁。虽然他负责操办今年的斗宝会,但并没有资格列席其中。 王府卫士肃清道路后,就见一辆四头白牛牵拉、如同亭台的金辂车缓缓而至,前有羽仪导从、后有擎旗举盖,仪仗队列后方还有侍从婢仆和随行文士。 金辂车在琳琅苑门外停下后,一名眉飞入鬓、须髯乌黑的中年男子在左右侍女搀扶下缓缓走出,他身穿紫袍、外披裘氅,气度雍容华贵,在场众人纷纷躬身礼拜。 “不必如此。”中年男子正是岐王,他语气随和:“斗宝会本就是闲游取乐,你等却偏要弄得这般庄重,我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长安四大富豪暗自愕然,岐王今番仪仗齐备,连随行的王府卫士也增设不少,就算他这么说,众人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最终还是王元宝主动上前,拱手道:“我等得见殿下,恭敬之心油然而生,自当庄重。” 岐王淡淡一笑,寒暄几句后,受王元宝等人邀请进入琳琅苑,赏玩庄园雪景。 岐王与随行的文人名士、长安四豪说说笑笑,苏望廷却忙碌不已,尽管事先安排妥善,但他还是要密切留意着斗宝会各处细节。就连准备端上宴席的菜肴酒水,也都要经过王府人手验查,可见严谨。 至于程三五,因为琳琅苑的守备之务已经交由王府兵曹接掌,他反倒闲了下来。 “看来这位岐王也担心斗宝会不安全。”长青远远跟在一众王府侍从后方,观察左右,低声言道。 “确实来了不少人。”程三五不太在意:“反正贼寇死的死、逃的逃,他们还敢在王爷眼下搞事不成?” “我只是觉得,这渭南斗宝会实在不必要。”长青看着远处人群停步,他也干脆来到无人角落,单独与程三五交谈。 “怎么不必要了?我看挺热闹啊。”程三五抓了抓胡须。 “对,热闹到好几支贼寇前来共襄盛举。”长青面露不悦:“斗宝会表面上是长安四大富豪较量奇珍宝物,岐王请来名士鉴赏品评,实乃四豪藉此机会大举投献。” “啊?还有这事?”程三五闻言一惊。 “不然你以为,王元宝把将近一百万贯财宝藏在琳琅苑是要做什么?”长青言道:“辅之兄虽然没说,但我猜测事情定是如此。” “一百万贯啊。”程三五有些茫然:“这么大的数,过去别说亲眼看见,听都没听说过。” “你想想,为了讨好岐王,这四大富豪要如何搜刮牟利,才能获得如斯财货?真的是全靠合法经营所得么?”长青只觉不寒而栗。 “一个肯送、一个肯拿,你情我愿的事,谁也说不得啊。”程三五两手一摊。 “幼稚!”长青皱眉呵斥:“如此奢靡耗费,将人力物力用于少数几人的享乐,本就大大违背天道。如今国家尚属承平安定,可要是有什么天灾人祸,只怕届时连收拾乱局都做不到!” “你这话跟我说,不顶用啊。”程三五无奈笑道:“要不你去找能够管事的老爷,跟他诉诉苦?” 长青嘴巴微张,刚要说话,却又陷入沉默。他很清楚,当今大夏朝堂,主张推行新政税法、裁减地方佐杂冗员之人,正是陆相。想到此处,长青一下子又没了先前气魄。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程三五一拍长青肩膀:“等你明年考完道举,自然有机会大展宏图。” 长青看向程三五,对方露出一个憨傻笑容,完全是脑袋空空、毫无烦恼的模样。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满脑子就剩下吃喝,根本不用为其他事忧愁。”长青没有主动甩开肩头大手。 “再大的烦恼,吃顿好的,立刻扔到脑后。”程三五豪爽道:“就算是拼死拼活的厮杀场,灌几口酒,保管你啥都不顾了,就知道往前冲!” 长青无奈摇头,他自认根本做不到如此豁达,正要说话,却见苏望廷穿过人群匆匆来到。 “长青,岐王殿下得知你消灭贼寇一事,要召你过去对谈。” 第87章 四方珍宝 第87章 四方珍宝 长青跟着苏望廷来到曲水院,斗宝会虽然极尽奢靡,但岐王本人却没有太多尊卑讲究,与一众文人雅士在热雾蒸腾的曲水泉流旁,铺席而坐,掬水净手。各人面前设有几案,后方婢仆往来伺候。 就见岐王脱去厚重裘氅,依偎在姬妾身上,即便时近隆冬,天寒地冻,岐王也不以炉火取暖,而是拥揽美姬艳妾,直接将双手揣进她们怀中,把玩温香软玉,在外人面前也是这般毫无顾忌。 而一众文人雅士就地曲水流觞,他们或引经据典、评论雪景,或把盏吟咏、以助雅兴。 此时第一件宝物端到岐王面前,看模样近似犀角,一尺多长,大体呈绿玉之色,表面镂刻繁密花纹,在浮凸处以泥金彩漆修饰,华贵精美。 “此乃产自南海诃陵国的辟寒犀。”四豪之一任令方手捧金盘,把宝物递到岐王面前。 “南海诃陵国?”岐王问道:“确切方位在哪里?林邑国附近么?” 大夏疆域最南方便是交趾一带,设有安南都护府,林邑国则是位于安南之南。可那等遥远地界,对于生活在帝京长安的王公贵族来说,感觉比西域素叶城还要遥远。 五岭以南历来被中原之人视为烟瘴边陲,名声最是恶劣,当官若是任职岭南,那都要跟家人挥泪诀别,堪比踏足无回绝域。哪怕是犯罪之人面临流放,最不愿去的地方也是岭南,遑论堪比化外异域的林邑国。 任令方躬身答道:“还要再远些呢,按照那些大食商人的说法,从林邑国启程出海,若是顺风,往东南十几个昼夜方能抵达诃陵国。这海上风高浪急不说,也有妖魔潜藏于波涛之间。” “听说大食商人多在广州上岸经商,这我倒是知晓的。”岐王点了点头:“他们从别处掳掠而来的昆仑奴,也有不少卖到了长安。想来任翁这辟寒犀,也是从大食商人手中购得?”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任令方介绍说:“诃陵国曾有异兽作乱,形如犀兕,能嚼火吞光,长居火山之中。此异兽每次苏醒,必定伴随山川震动、炽焰焚空,为祸甚广。 “而那诃陵国虽是举国崇佛,却无大德能降伏妖异。但传说在十余年前,有异人渡海而至,号风雷、激洪波,将那嚼火异兽一举斩杀。异兽尸骸几无遗存,唯有这一根犀角留下。” 岐王听得入神,不禁遐想连篇,又问道:“可知那位异人来历名号么?” 任令方无奈摇头:“那位异人并未停留,诃陵国的僧众得见雷霆震动,认为那异人乃因陀罗化身降世。” “因陀罗?”岐王对于佛经中诸多未译之名了解不多。 溪流对岸一位文士立刻接话说:“殿下容禀,中土佛经将因陀罗译作帝释天。” “帝释天?此等海外传说恐怕多是攀附之辞,不可尽信。倒是这辟寒犀……”岐王淡笑一声,伸手拿起金盘上的泥金绿玉犀角,只觉暖意瞬间遍走全身,既没有炉火燥热熏灼,也比姬妾肌肤暖手更为充实,果真不凡。 “确实不错。”岐王点头赞许,将辟寒犀放回金盘上:“让诸位也品鉴一二。” 任令方端起金盘,将辟寒犀拿给一众文人雅士过目,然后便轮到郭万金上前。 “殿下!”郭万金身材高大,比起商人更像武夫,他抱着一个大花盆,中气十足地说道:“我就是个粗笨汉子,那些花里胡哨的奇珍异宝一概不懂,这是产自渤海郡国的千年人参,已经长成了娃娃模样。” 渤海郡国位处东北,南邻新罗国、西接安东都护府,前身是依附于高句丽的粟末靺鞨部。 高句丽被大夏攻灭之后,粟末靺鞨吸纳一部分高句丽遗民,成大夏一方羁縻州。然而在女主曌皇期间,东胡作乱,粟末部亦参与其中,后来虽被镇压,但碍于大夏朝堂未定,先帝遣人招慰,册封粟末部首领为渤海郡王,并设都督府,羁縻以治。 渤海郡国的确多产人参鹿茸、珍禽皮草,颇受中原豪贵青睐,当地许多土人以此为业。就见郭万金揪着泥土上一条嫩枝,猛地一拔,显露出一条粗具人形、根茎肥厚的人参。 在场众人无不愕然,也有人暗中讥笑郭万金愚鲁可鄙,觉得他就是暴发户,钱挣得再多,终究还是一介浅薄俗人。 区区人参芝草,岐王府上不知贮藏多少,他极好女色,为求筋力强旺,几乎每日都要药物滋补,这东西实在入不了眼。 “郭万金,你别忘了,斗宝会优胜者,可是要带着宝物进宫面圣的。”岐王稍稍严肃:“所谓千年人参,大多是江湖术士自吹自擂。你这东西要是被查明不足千年,或者是靠什么旁门左道揠苗助长,你落得一个欺君之罪,本王也要受伱牵连!” 岐王待人接物随和宽容,可再怎么说,他都是当今陛下颇为宠信的同胞兄弟,干涉不了军国大事,几句话弄死一个商人,却也不算太难。 “哎呀,殿下!”郭万金毫不掩饰自己性情,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直接把人参递到岐王面前:“我这就是送给殿下的!进宫不进宫,我就没想过!” 渭南斗宝会举办十年,长安四大富豪中,唯有这郭万金一次都不曾优胜,或许他也知晓自己的毛病,不像另外三位涵养良好,干脆早早断了斗宝争胜的念头,一门心思用来讨好岐王。 岐王苦笑道:“还指望你这些年能有些长进,结果还是这样……也罢,那我姑且收下。” 郭万金嘿嘿傻笑,岐王见了也是不禁莞尔。倒是另外三豪,心中庆幸之余,却无一人真的以为郭万金是愚直蠢笨之辈。 要知道这郭万金的生意多在北地,与河朔一带的边镇将领往来不少,主要是贩卖马匹牲畜,而且生意做得极大,长安豪贵家中的牛马牲畜,将近一半都与郭万金有关。 虽说长安四豪都有供养客卿、网罗武林高手的做法,但要是郭万金大手一挥,不仅河朔的武林名门都要卖他一个面子,保不齐东胡渤海都有部落会听他调遣。 此人在岐王面前,几乎是孝子作态,未尝不是一种自污免祸的手段,他是故意不争优胜。 郭万金走开后,杨崇义捧来一个青瓷瓶,约莫三尺来高,釉色葱翠、如冰似玉,无有半点瑕疵,光是看一眼便觉得心旷神怡。瓶中还插着几朵红艳艳的牡丹,在冬日盛放,尤为特别。 “越窑青瓷,已然堪称本朝之冠,杨翁的青瓷,那更是仙品。”岐王当即称赞。 “不敢当。”杨崇义这次斗宝会并未拿出圆峤冰绡,听他言道:“此瓶名为‘不凋’,乃是四明山赤水先生所制,是为印证‘宝瓶藏甘露、生机永不凋’的道法境界。” “四明山?我记得叶仙师早年便在那里结庐修真。”岐王闻言记起。 “正是。”杨崇义点头道:“这不凋宝瓶正如其名,若是将花卉枝叶插入内中,可保不凋不败、生机长存。” “哦?”岐王抬手摆弄一下,发现瓶中所插牡丹,并非纸扎染色,而是真切无疑的花朵,凑近轻嗅,能闻到一股微甜幽香。 “好个不凋宝瓶。”岐王难得露出满意神色,这东西放在过往几次斗宝会,夺魁优胜不在话下。 “来来来,冬日难得能一观牡丹国色,诸位都来看看。”岐王意兴高涨,示意杨崇义捧着花瓶去给那些文人雅士观赏品鉴,众皆惊叹不已。 随后便轮到王元宝,他亲自手捧漆盘走来,盘中是一个琉璃酒盏,岐王兴致不减,笑问道:“王翁今年又寻得什么宝物了?” “此乃舞仙盏。”王元宝将宝物端至案上,问道:“不知殿下是否听说年初秦岭太白山地震一事?” “有所耳闻。”岐王点头:“我还记得当时陛下派玄都观的道长,代为前往太白山投简告罪。” 从两汉至今,但凡天灾,都被视为人君失德,须下诏罪己。本朝佛道昌盛,帝王也常有投简告罪、拜忏诵经的举动,不过大多是指派僧道代行。 王元宝言道:“但殿下有所不知,玄都观的道长办完法事后,太白山顶峰拔仙台有云气经久不散,进山樵夫甚至看到峰顶有仙人飞舞。” 岐王闻言却是半信半疑,太白山离长安这么近,山脚下有王公贵族的避暑庄园,山中也不乏隐士道人,神仙传说层出不穷,岐王都快听腻了。 “王翁,你莫非要说,这舞仙盏便是从拔仙台处获得?”岐王问完这话,有些懒散地侧过脸去,身旁宠姬非常识趣,用樱桃小嘴衔起一枚透花糍,这糕点精致小巧,又兼软糯香甜,岐王同样以嘴相就,与宠姬四唇纠缠,一时牵扯难分,场面香艳。 在场众人见怪不怪,岐王耽于酒色,早已名声在外。 王元宝并未变色,坦然道:“不错,我寻得这舞仙盏后,原本也是不信的,可要是往其中斟满美酒,便会引仙人下降飞舞,大受震撼,因此不敢私留此等珍宝。” 岐王引颈观瞧,见那舞仙盏下有粗根高脚,杯盏中央隆起一座小山,卷云雕饰细致入微。须知琉璃向来难以雕琢,光是这等精巧不凡的工艺,哪怕没有神异,也是难得之宝了 “果真能让仙人下降?”岐王问道 王元宝呵呵笑道:“殿下若不信,大可一试。” 岐王正要抬手命人端来酒水,却忽然一顿,转而言道:“如果真是仙家宝物,任由俗辈侍弄,岂不是玷污仙真?先前有闻,渭南附近贼众出没,被道门英俊一夜荡尽,听说此人就在王翁府上做客?” “我已命人将他请来。”王元宝转身击掌,苏望廷便领着长青来到近前。 苏望廷正要下拜,岐王摆手道:“这里不是王府,虚礼就不必了,我来斗宝会正是为闲游取乐。” “这位便是除贼平乱的长青先生。”王元宝示意后方一袭白袍的长青,介绍说:“他也是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的亲传弟子。” “达观真人?”岐王面露讶异,当即起身道:“原来是仙师弟子,果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殿下谬赞。”长青拱手回礼,他早在院门等了好一阵,听着岐王与众人鉴宝对谈,同时暗中留意各家宝物,而岐王以姬妾肌肤取暖的举止,自然也看在眼里。 长青脸色平淡,心中却对这位亲王大为厌弃。如果说程三五和阿芙尚且你情我愿,那此人作为近乎荒淫。以及那等视女子为器物的做法,与凌虐无异。 “我这里不谈公事。”岐王示意案上酒盏,好奇追问:“长青先生觉得这舞仙盏,是否真能招来仙人作舞?” 听着对方那雀跃中带着几分轻佻的语气,似乎把仙人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歌姬舞女一般,如斯不敬,真以为仙家都是好性情吗? 长青博览道经,其中提及冒犯仙家、亵渎上真之人,若是庸碌无知,尚可豁免,但如果愚狂自大、卖弄妄乱,那就免不得要挨罚了。 “在下愿代殿下一试。”长青不想跟岐王纠扯太多,虽然他不确定舞仙盏有何妙用,但与其让蠢辈把事搞砸,还不如让他来处置。 岐王点头应允,命众人稍作避让,留出空地。就见长青主动上前,双手捧起宛如冰雕玉琢的舞仙盏,默自运转气机,小心感应。 精纯真气触及舞仙盏瞬间,长青心神一震,识海波澜微泛,恍惚间,置身于一座琉璃宫殿之中。 宫殿正中的坐榻上,有一名女子身穿霓裳羽衣,斜倚凭几,闭目枕臂而眠。 长青不由自主走近观瞧,发现这女子肤若凝脂、绀发翠眉,仿佛是凤凰化作人形。 那羽衣女子似乎察觉到长青靠近,缓缓睁眼,眸光莹莹,长青仅是与她对视一眼,便感觉识海激荡,周遭景物迅速瓦解消融,立刻从奇妙境界中抽离而出。 再定睛,长青仍是站立原地、双手捧盏,周围众人神色如常,刚才经历不过弹指一挥间,并无旁人察觉异状。 第88章 诗酒招仙 第88章 诗酒招仙 长青原本以为,这舞仙盏哪怕真有几分神异妙用,应该还算不上是仙家宝物。可方才那惊鸿一瞥,让他感触极深,知晓这并非惑乱五官的幻象,而是牵动神识、入境出见之功。 不论是道门典籍还是乡野志怪,都曾提及凡夫俗子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仙府神宫的传说。有的人得授妙法,就此踏上仙道一途;有的人则是获得仙神指引,从而建立一番功勋伟业。 这些传说有真有假,难以分辨。不过长青曾听达观真人所言,他当年游历至嵩岳时,在一处虎口岩壁外静坐养炼,偶生感应、神识出摄,得见天宫静轮、星宿不移的奇妙境界,《阴符天机论》随后便浮现识海之中。 达观真人曾言,这等入境出见之功,并非全然神异不可解,除却真有仙家降世传法,更多则是先贤前辈修炼所得感悟印证,加以高明手段,或封存在洞室石窟中,或凝炼于法器碑铭上,有缘之人自可感召,从而一窥玄妙。 读书治学,尚且有领会义理的说法,道法修炼又岂是光靠道经文字?境界越高,其感悟领会便越难以言语文字描述,佛门禅宗也有类似讲究。 此等印证内修之功,有以心印心的说法,故近世以来被称为“心印”。 能留下心印之人,道法境界必是高深。此刻长青手中的舞仙盏,那更是非比寻常,盏中心印仿佛是一道门户,能够把长青的神识拉进一座琉璃宫殿。 “此物确为仙家之宝。”长青开口解释:“我若是没猜错,酒气能使这舞仙盏宣发气机,从而勾连上界,接引仙真下降。” 岐王当即言道:“王翁,如此宝物,可要拿出上等佳酿。” “这是自然。”王元宝朝一旁苏望廷授意,对方早有准备,捧来一壶凝露浆。 “且慢。”长青抬手阻止苏望廷斟酒举动,正色道:“既然是召请仙人,不可怠慢,容我表奏上清。” “这是自然。”岐王爽直答话:“长青先生有任何所需,尽管开口,本王立刻命人筹备。” “无需其他,唯有敬之一字。” 长青捧着舞仙盏来到曲水岸边,仰天观望,分别朝四方揖拜,然后足踏罡步,开口吟咏道: “太极真宫住碧空,绛阙崇台万万重。 高楼相倚列危峰,瑶殿琼光彩翠浓。 红云紫炁常雍容,丹楹藻棁内玲珑。 凤舞鸾歌游咏中,金馔玉浆任意从。” 众人就见长青一步一韵,虽是只在方圆一丈内曲折往返,却没有半点逼仄困顿之感,反倒是衣袂飘扬、翩然若飞。温热溪水由于寒冬蒸腾而起的白雾在他脚边萦绕徘徊,真真如捧盏举杯、足踏祥云的仙人一般。 尤其是岐王身边的姬妾们,看到长青这么一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翩翩少公子,都不免生出几分倾慕之心。 在场不乏精通诗赋、才情颇高的文人雅士,长青所吟诗韵,或许不如他们高明,但他这番步罡吟咏、飘然若仙的脱俗之姿,算是彻底盖过众人。 诗韵方毕,长青面朝苏望廷,剑指一勾,清冽芬芳的酒水直接从壶嘴飞出,隔着丈许距离,准确落入舞仙盏中,没有半点多余溅洒。 酒入仙盏,霎时霞光冲天,异香满院,半空中忽有仙乐传出,不同凡响。 众人不住惊叹,抬头仰望,霞光结成偏偏飞羽,赫然见得一名仙女绀发翠眉、霓裳羽衣,光洁玉足轻点光羽,在云霞间盘旋空游,轻袂飘飖、随乐起舞。 面对此等景象,即便是屡次见识仙师施法的岐王殿下,照样哑然无言。 唯有长青默默仰观,他发现这名羽衣女子双眸空洞无神,不似方才入境所见。 羽衣女子起舞一刻,最后敛衽施礼,随光消隐不见。仙乐停息,酒香遍布庭院各处,好似一同品尝美酒佳酿,众人这才从震惊中缓缓走出。 “妙、实在是妙!”岐王当即拱手,朝天一拜,众人见状也纷纷礼拜。 “长青先生,有劳了。”岐王兴致昂扬,朝旁一挥手:“来人,给长青先生赐座设案!” 当即有婢仆端来坐垫几案,就在岐王一旁列席,足见推崇激赏。而那舞仙盏也放在岐王面前,并未交给其他文士赏玩品鉴,用意再明显不过。 “长青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岐王笑问道:“王翁方才说,这舞仙盏是从太白山拔仙台所得,但来历仍是不甚明朗。还请先生代为解惑。” 舞仙盏作为今番优胜之宝,不日将要被带入宫中献给皇帝陛下,其来历自然要搞清楚,这可不是生意噱头,光靠吹嘘了事。 长青先生事前虽然转告杨崇义有圆峤冰绡一事,却不知晓王元宝会拿出舞仙盏这等宝物,当然没法提前了解。 但他面对岐王询问,并未有半点紧张失态,从容解释道:“殿下方才所见仙人,身披霓裳羽衣,此乃道法修持之隐喻。羽衣是指修炼飞行羽经有成,有轻身之功;霓裳则是指积气成霓,可捧足而飞。 “太白山顶峰既名拔仙台,说明曾有修家炼师在此处飞升。我观那位羽衣女仙,服饰古韵,应是在久远前超拔上举、羽化登仙。而方才显现的女仙起舞,乃一门导引之功,若能细加参详,于养炼延寿一途大大有益。” “此言当真?”岐王尤为惊喜。 “不敢欺瞒。”长青并没有因为厌弃岐王就故意蒙骗,那羽衣女子的飞空之舞,的确就是导引功夫,凡夫俗子未必能轻易看懂罢了。只是那舞姿体态,或许更适合女子修炼。 岐王叹服之余,又不禁问道:“如此仙家珍宝,为何会是一场地震后才出现?” 此时王元宝主动接话回答:“正因圣人功德、感激上苍,才会有这仙家珍宝出世。” 岐王闻言眉头微敛,圣人这个称呼在本朝,渐渐指代皇帝。王元宝这番话就是在说,舞仙盏乃是祥瑞,是上天对当今皇帝陛下的褒扬。 “先生怎么看?”岐王又望向长青,似乎更加笃信他的说法。 长青哪里听不出王元宝的用意,只得顺着他的意思:“仙家珍宝,等闲不会出世,必定是有所感应。若非命定之主,不可长保。” 岐王连连颔首,大为满意,然后望向周围众人,扬声问道:“本王觉得这舞仙盏,当为今年斗宝会魁首,诸位意下如何?” “天降祥瑞,佑我大夏,理应如此啊!” “观此仙人起舞,足慰平生。今年魁首,非舞仙盏莫属。” “是极是极!” 一众王府文士交口称颂,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唯有长青望向那舞仙盏,默然沉思。 …… “哇,搞什么鬼?着火了?” 程三五踮脚伸颈,望见远处曲水院上空光霞灿烂,大呼小叫起来,还试图爬到树上。 “瞧你那没见识的傻样!”阿芙不知何时来到一旁,秦望舒与绛真都在她身后。 程三五从树干跳下,问道:“你知道那是啥?” “王元宝准备了一件叫做舞仙盏的宝物,往其中斟酒,便会引起这般变化。”阿芙似笑非笑,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斟杯酒便弄成这样了?”程三五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女仙飞舞,摸着下巴说:“这可比起你们之前那个什么荷要厉害多了。” “程郎,那酒盏叫幔卷荷。”绛真含笑提醒。 “对对对,就叫这名字。”程三五点头道:“我当年在西域,几斗酒灌进肚子都不会醉的。结果用了伱那杯子,三杯就倒了。” “几斗酒?你是牛吗?哪有人这么喝的?”阿芙翻了个白眼,随后望向曲水园:“王元宝拿出舞仙盏,这回是赢定了,你怎么看?” “怎么看?拿眼看呗。”程三五浑不在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元宝找苏望廷操办斗宝会,也是希望攀上陆相这条路子。”阿芙言道:“陆相有意在各道推行新政,自然要与商贾合作。苏望廷是他的得力干将,而王元宝则是可以笼络的对象。” “大人物的事,随他们去干呗。”程三五说:“老苏肯定还是要我帮忙的……等等,你该不会是不让我去吧?” “起码内侍省还没到反对新政的时候。” 阿芙尚在思量,绛真上前提议道:“程郎不如来天香阁,我可为你引荐长安的高门显贵,帮你谋得一官半职,省得成天给人看门守院,实在大材小用。” “我可不会当官。”程三五说。 绛真掩嘴一笑:“程郎这是小瞧自己,也高看他人了。那些靠着祖宗恩荫、封官就任的世家子,真的懂如何当官么?不还是靠着一帮僚属佐杂干活?” 程三五反驳道:“当官的可以不懂干活,可是要懂怎么说话啊。我这人天生嘴贱,又不会巴结那些大老爷,要是见到看不惯的家伙,我估计要亲手砍人了。” …… 斗宝会如期结束,王元宝的舞仙盏毫无意外夺魁优胜,次日便随岐王一同赶往长安,准备入宫献宝。 而苏望廷将库房中近百万贯财宝转交给王府长史后,也算是圆满完成王元宝的托付,而那位于崇仁坊的昆岗院也作为此次操办斗宝会的报酬。 按照常理,操办一场斗宝会还不至于让王元宝拿出如此丰厚的酬劳,可今年由于长青的加入,一来消除贼寇异动,二来长青本人备受岐王赏识,任谁也看得出,这位道门新秀前途无量。 而且苏望廷身为陆相门生,在新政推行的大势下,也必将受到重用,王元宝不吝厚礼,用意也很明显。 “总算是结束了!”苏望廷坐下长出一口气,好似卸下千钧重担。 望向四周,自家大郎抱着桂丫头坐在角落,程三五手上拿着一包饴糖,正在逗弄桂丫头,一大一小嬉笑不止。 阿芙则是安坐榻上,似在闭目养神。秦望舒侍立在旁,绛真奉炉煎茶,给阿芙递上香茗。 至于长青,则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从斗宝会结束后便不怎么说话,并没有因为获得岐王的大加赞赏而欢欣鼓舞。 “长青,这次多亏有你。”苏望廷主动开口:“舞仙盏虽然神妙,但要获得岐王赏识,也不容易。你步罡吟诗、以酒招仙之举,不日将传遍京畿,有此声望,明年道举定然是高居榜首。” “无非是攀附权贵罢了。”长青却不大满意。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程三五将饴糖塞给桂丫头,起身来到长青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老苏跟你客气,你就这么敷衍?” “老程!”苏望廷喝阻一声。 长青自知言语有失,拱手致歉:“辅之兄请见谅,我只是觉得自己担不起这等虚名。此次斗宝会能够平安落幕,辅之兄当居首功。” “首功不首功的,我也不大在意。一场斗宝会挣了一座昆岗院,我这可是大赚一笔。”苏望廷晃着手指说:“我已经派人送信回家,打算接家人到长安过年。” 程三五好奇问道:“这昆岗院值多少钱?” 苏望廷估量说:“光是在崇仁坊的地界内,少说就值四五百贯,我还没算营造费用。” 程三五闻言望向阿芙:“这不就跟你们之前索要五百贯差不多嘛?你们当初开价也太高了,寻常人家谁出得起五百贯啊?” 阿芙捧着茶碗细抿一口,并不答话,绛真笑着说:“程郎可知,西市口马行中,贩卖奴婢的最高价格是多少么?” 程三五摇摇头,绛真答道:“九百八十贯,就在前年。” 听到这个数字,程三五也傻眼了。苏望廷笑道:“名马美婢,这些东西若要卖出价格,在高明商人手中,那可是上不封顶的,老程你也别太当一回事。” “纵然千贯又如何?”长青轻掸衣袍:“十万贯都见过了。” 现场一阵沉默,苏望廷赶紧转变话题,于是问道:“长青,我稍后便要返回长安,不知你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长青颔首应承,师父亲来长安,或许不日将能见面。 第89章 不如不见 第89章 不如不见 “这是安兴社与任令方私下勾结的口供。” 长安城东北,翊善坊拱辰堡中,阿芙拿出一份卷宗,交给冯公公。 “安兴社表面上是荆襄一带专走水运的商社,实则乃长江二十八座水陆坞寨联手开创,用来在明面上与官府打交道,刺探消息。”阿芙言道:“安兴社事先派人投靠云亭寨,鼓动这伙贼寇率先动手,以便后发制人,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们都低估了程三五等人。”冯公公翻阅卷宗,冷哼一声:“这些家伙是越发猖狂了,居然敢在长安附近干出这种事。” 阿芙随意坐下,笑而不语,她见惯世事变迁,如今大夏表面承平,但内外各处照样暗流涌动,流民逃人甚众,自然聚成贼寇。也就是长安洛阳这种京都要枢之地,显得太平无事罢了。 荆楚一带的贼寇,居然敢跨越州县,来到长安附近劫掠财宝,就算没有成功,但也足以证明,眼下形势并不安定。 内侍省奉命监察天下,可剿除匪患,安顿流民这些事,仍然属于地方州县职责。值得阿芙亲自查办,并将卷宗交给冯公公过目,关键还是在于长安富豪与贼寇勾结。 “我让人抓了几个安兴社的活口,暂时扣留在渭南县衙,连夜审问。结果天还没亮,任令方就派人找上县令,谎称自己财货遭窃,要求县令严刑查问。” 阿芙冷笑不止:“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任令方的能耐大得惊人,渭南县令居然会听一个商人发号施令,连那些衙役也被买通,用刑时下了重手,直接弄死那几个活口。” “任令方不是寻常商人。”冯公公解释说:“其父曾在铸钱监任事,他如今最大的生意,是替少府互市监放贷获利。” 阿芙眉头一抬,略感意外。少府不属外朝,而是为皇室管理内库财物、负责衣食起居、置办奇珍器玩等一切用度的内朝衙署。少府经手的财物,并不会归入朝廷户部籍册,外朝公卿无权过问。 “如此说来,前段时日转运至渭南一带的财物,莫非是要送往少府,用于充实内藏库?”阿芙当即了然,如果说四大富豪积敛数百万贯财物,就为了投献给岐王,那耗费也未免过大。 可如果这批财物最终去向是天子私属的内藏库,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冯公公轻抚乌黑眉毛:“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合计数万宫人,另外还有一两千员女官,不提月例钱,光是每日吃穿用度就要多少?陛下若有宠幸,相应赏赐也少不得。至于修造宫室池苑,那又是一大笔开支。上章君觉得,若是陛下向户部伸手要钱,朝中百官公卿会怎么说?那些读书人的嘴巴可毒着呢!” 阿芙笑而不语,心想苏望廷这次可真是鬼门关前走了几个来回,要不要把这桩真相告诉他呢?可惜此人太过无趣,跟陆衍一般,满脑子庶务计算。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辛苦上章君了。”冯公公随便一句,便算是将任令方的事情揭过,没有让阿芙继续牵涉深入,转而微笑道:“日前上章君来信,说是要从隐龙司处借两部武典?” “我需要《六合元章》和《炎风刀谱》。”阿芙坦言真实用意:“我的武学境界已至瓶颈,多年没有进展,你也是知道的。寻常武学典籍对我而言用处不大,倒是这《六合元章》,传说它囊括内外六气之变,贯通一身六合之功,我想借来参详参详。至于《炎风刀谱》,那是用来拉拢程三五的。” “此事无妨,祝愿上章君精进不止。”冯公公爽快答应下来。 内侍省隐龙司网罗天下武学典籍,自然是优中选优,其目的在于培养一批精锐人手。加上内侍省受皇帝重用,可以调动充足的人力物力,以各种秘法丹药提升武学进境,十余年间已是成果不小。 而《六合元章》是内侍省早年间搜集到的武典,其中内功心法可谓高深博大,若无儒道学问为根基,难有成就。隐龙司的人手剖析梳理过后,将其拆分删改,以此便于入手修炼。 但有一件事,阿芙并未明言,她要给程三五的,不止是《炎风刀谱》,也包括未经删改拆分的《六合元章》。 …… “嗯!好吃!” 程三五放下汤盆,高声赞赏:“嫂子这一手山煮羊,如果开店迎客,保证生意源源不绝!” 崇仁坊昆岗院中,苏望廷已把家人接来此间安顿,苏夫人知晓是程三五和长青救出了桂丫头,特地买了几头羊,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山煮羊,聊表谢意。 苏夫人受此恭维,止不住笑道:“程家兄弟真会夸人,我这种乡下妇人,哪里敢跟长安的名厨比?来,我再给你添一碗!” 就见苏夫人从锅中舀出泛白汤汁,羊肉被炖煮得软烂,汤水上飘着油花,大块芦菔好似白玉一般,蘸点豆酱,滋味更足。程三五连吃三盆犹嫌不够,苏家众人见了,无不惊叹其胃口深广。 一旁长青则是慢条斯理,见他放下调羹,称赞道:“苏夫人的山煮羊不仅滋味上佳,更难得搭配有道。羊肉大热,芦菔温平,在寒冬时节食用,能助人生发阳气,驱寒温肌。明日冬至,正是天地间一阳生,理应品尝此味。” “被你们这么一夸,我都想开一家专卖山煮羊的店肆了。”此时传来苏望廷的声音,他刚从外面回转。 “老苏,伱要是再迟一些,那锅山煮羊我就全吃光了!”程三五叼着一块羊肉说。 “你要是嫌不够,那就再煮一锅。”苏望廷痛快挥手,如今他家人平安团聚,又兼事业有成,难掩喜悦之情。 与家人说笑一轮,苏望廷单独叫上长青,把他带到偏间交谈。 “辅之兄有何要事?”长青问道。 “我先前向你隐瞒了一件事,如今不得不说。”苏望廷正色道:“陆相要我把你带去相府。” 长青眉头一皱,深深呼吸、按捺心绪,没有当场发作,平静问道:“如此迫切,莫非是要赶在冬至之前见面?” “是。”苏望廷略感惭愧。 “他找我,要做什么?”长青语气生冷。 苏望廷低头不答,长青自嘲一笑:“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与我相认,对不对?我师父明天就要进宫,这个消息早已人尽皆知,如果趁此时对外声明我就是陆相之子,那先前向我多有供送的豪商,往后也会不遗余力地结交讨好。 “而陆相也能藉此机会,查明国内商贾形势。谁可以笼络合作,谁要被清理扫除,局势尽在掌握。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连我与他相见的时机,都被当成拨弄局面的棋子!” 长青越说越恼,苏望廷不敢接话,因为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实际上在救回桂丫头后,关于消灭贼寇一事,苏望廷等人对外完全可以推脱说一无所知,任由阿芙为首的内侍省去处理就好。 但苏望廷洞悉了陆相用心,他便顺水推舟,将长青捧到备受瞩目的位置。此举既是对长青出力救人的感激,也是身为陆相门生的默契。 一个籍籍无名、未得箓书的道门青年,有必要刻意安排在冬至前与陆相见面吗? 正如长青所言,陆相几乎把一切都算到了,可如此一来,父子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在苏望廷看来,父慈子孝本是一体,陆相早年抛弃长青母子,双方形同陌路,从此不相往来才是最好。只是陆相行事,一向算无遗计,但凡有一丝一毫可堪利用,都要用到极处。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为大夏推行新政。 长青如今也明白过来,自己能够在短短时日间,受长安四豪与岐王赏识,这本就是苏望廷大力经营的结果,仅凭自己,哪里能轻易攀上这等高度? 而且自己广受青睐,关键也在于师父即将入宫面圣,这一切都不是长青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依旧是活在尊长庇荫护佑之下。 “我跟你去就是了。”长青没有在苏望廷面前发怒,他很清楚对方也只是奉命办事,自己不应苛责。 二人牵马准备出门,程三五得知他们要前往相府,也主动跟了过来。 “老程,你跟来做什么?”苏望廷言道:“陆相找我们问话,你进不去的。” “那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程三五叉着腰,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要是没有我,你们可成不了事!” 程三五犯下河阳血案,就算至今没有明确通缉,但苏望廷并不希望他跟官府走得太近。尤其陆相应当知晓血案凶手就是程三五,把他带到相府,岂不是给陆相添堵么? 苏望廷正要劝阻,长青淡然道:“带上他吧。” “嘿嘿!”程三五吹哨唤来枣红大马,嘴上还说道:“要是没我罩着你,只怕相府的看门伙计都要欺负你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等三人来到相府门前,就有管家主动上前迎候,府门内外守卫肃然,两班婢仆罗列左右,完全是接待贵客的排场。 方才还一副自以为是的程三五,此刻却缩头缩脑,颇为尴尬地摸摸鼻子。 “你怕了?”反倒是长青,神色如常,既无愤怒也无惧怕。 “这……毕竟是大人物的宅子嘛。”程三五压低声音,唯恐惊动别人一般。 一行三人跟着管家来到待客厅,苏望廷看着空荡荡的座椅,不禁感叹。平日里求着拜见陆相的人不知凡几,光是为了处理公务,长安各个衙署的人手都会齐聚此地,等待陆相接见。 然而今日此处却不见一人,显然是为了与长青相见做好准备。 “二位客人在此稍候。”管家对程三五与苏望廷说了一句,然后望向长青:“公子请随我来。” 长青默然不语,穿过几重庭院,最后来到一间书房外,门扇打开,管家朝内拱手:“相爷,公子已经带来了。” “嗯。”屋内之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似乎还在关心别处,过了一阵才说:“你退下吧。” 管家躬身而退,长青站在屋外,迟迟未得召唤。按理来说,自己无论出于什么身份,都不应贸然闯入宅第主人的书房,但他此刻忍无可忍,径直迈步跨过门槛。 雕花门扇后是一面屏风,可见书房主人偏好气息通畅,又不愿外人能直窥屋中情形。 绕过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的连排柜架书橱,柜顶将将要触及房梁,格架内中塞满了书籍经卷,几乎没有留下多余空隙。 而即便如此,屋中地面、桌案上仍是堆满了书册,屏风背面也悬挂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报。 长青自诩博览群书,可是来到这间书房,还是头一回生出微渺之感,几乎要被眼前书海压得无法呼吸。 “你来了?”书案后方传出一道声音,长青这才发现那个被书山遮掩的老人,对方甚至没有多余功夫抬头望向自己,伏案埋首、奋笔疾书,随口言道: “明日冬至,朝廷各府衙将歇假七天,我还有许多公务要提前安排,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长青见他如此忽视自己,胸中怒火狂燃,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要的相认?” “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列入平阳陆氏的谱牒,将来我死了,你自有一份家产可以继承。”陆相平淡道。 “你以为我是为了权位富贵而来的吗?!”长青厉声道:“当年你抛弃了我们母子二人,如今得知我声名在外,却急不可耐地唤来相认,天底下没有人比你更虚伪!” 陆相没有答话,起身到柜架上寻找书卷,根本没将长青放在眼里,似乎他只是一道虚幻不实的影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长青喝问道。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陆相抽出一份簿册,迅速翻阅,同时说:“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世人知晓你是我儿子就足够了。” 长青听到这话,耳中一阵刺鸣。与眼前这人重逢的场面,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或是斥责或是谩骂,眼前这人则是用尽口舌之才狡辩到底,最后只得饮恨败服。 然而他没料到,这人早已冷漠得不可理喻,过往短暂情分完全是不值一提。自己的不甘与仇恨,全数落在空处。 第90章 一无所求 第90章 一无所求 “你可知晓……”长青肩头微颤,双拳死死攥紧,几乎要刺出血来,悲愤道:“……母亲她临终前,还一直牵挂着你。” 陆衍翻书动作一顿,不由自主陷入回忆—— 曌皇末年,因为女主年事已高,渐渐疏于政事,加之宠信二张,开设控鹤府、招纳男宠,使得朝野内外乱象丛生,蠢蠢欲动者甚众。各路人手暗地里积极结党联络,招募死士行刺毒杀,无所不用其极。 当年陆衍初任怀州别驾,调查走访过后,得知当地豪贵为设水车碾硙磨面,在河流上游修造坝堰,截水断流,使得下游农田无水灌溉,百姓庄稼枯萎,几近绝收。为求活命,或典卖田地,或屈身为奴。 陆衍见此情形,怒挥雄笔,一篇《豪右截水断国祚论》,言明怀州豪贵如何大肆侵占。并列举过往历朝之例,声称天下江河如国之血脉,非属私家所有。怀州豪贵截水自肥,如常人体生肿痈,若不及早割除,必成大害! 可这篇奏疏并未上达天听,而是被截留于凤阁。曌皇子侄得见此疏,怒不可遏,当即派出刺客对付陆衍,并试图伪装成强盗劫杀。 陆衍便是在那时遇到唐晚仪的。 突如其来的乱箭,将陆衍随从纷纷射倒,他的坐骑连中三箭,嘶鸣倒下,就连陆衍自己也中了一箭,大腿被箭矢钉在马鞍上,血流如注。 陆衍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蒙面刺客们手执兵刃走出树丛,缓缓逼近。生死关头之际,身穿杏黄剑服的唐晚仪飞身来到,二话不说拔剑出鞘,剑上炸起一团刺目雪亮,不可逼视。 随后便是一串刀剑交击声响,夹杂着痛呼惨叫。 当陆衍再次睁开眼,蒙面刺客倒了一地,再无声息。风中似乎仍有剑意存留,刺得他脸颊生疼。 身姿修长的唐晚仪,笔直站在血泊间,蹬着鹿皮长靴的双足微微踮起,尽力不让脚跟踩在血污上,显露出一丝好洁厌秽的少女性子。 “哎呀,你受伤了!”唐晚仪轻轻一跃,跨过两丈之遥来到陆衍身旁。看她毫不费力的模样,可见武功极高。 略微包扎止血,陆衍被带到一处郊野废庙休息,唐晚仪得知他的身份后,笑道:“我看伱身上也没多少钱财,那些贼人怎么就盯上你了?” “他们……应该不是寻常盗贼。”陆衍解释说:“我前段日子上奏朝廷,希望能够罢废怀州一带的私家碾硙。想来是此举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了。” 唐晚仪席地靠墙而坐,一腿伸直、一腿支起,完全是毫无教养的散漫模样,若非穿着褌裤长靴,这姿势早已春光尽泄。 但想到对方高超武艺,陆衍便知她是那些不喜礼教约束的江湖儿女。 陆衍久习法家申韩之术,对于此等以武犯禁、恣意任性的江湖游侠向无好感,还一度幻想过在自己治下销兵禁武、剪灭豪侠,但今日被唐晚仪所救,不由得稍稍动摇。 “看来我还救错你了?”唐晚仪柳眉一抬:“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欺负老百姓!” “我欺负老百姓?”陆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着北边,气冲冲地说:“那些豪强大族霸占的田地,不还是从老百姓手中夺来的?对,这帮家伙也是编户良民,我要是从他们手中夺走田地、充公碾硙,你们一个个都说我与民争利!” 唐晚仪见他无端暴怒,一时愕然无语。陆衍自知失态,有些颓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说话太重,你别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唐晚仪笑容清隽疏朗:“我师尊说了,我这个人忘性大,记不住别人的好话坏话。” 看着眼前飒爽女子的无忧笑靥,不知为何,陆衍有些自惭形秽。 …… “母亲她临终前,还一直牵挂着你。” 长青这句话,让陆衍感受到何为物是人非。他缓缓阖上书页,不敢想象当年那个万事不萦心的飒爽女子,最终竟是沉湎于忧思牵挂,过去的鲜活光彩,渐渐定格为灰败模糊的画像。 “是么?”陆衍只是淡淡一句,然后重新坐到书案后。 “母亲在你眼里,难道只配这种冷淡回应吗?”长青猛然抬头,双目怒睁,泪水夺眶而出:“既然你如此厌弃我们母子,为何偏偏还要相认?” “我的确不想与你相认。”陆衍首次抬头直视长青:“你母亲只是一介歌妓,当年我将登高位,把她留在身边,只会招致御史台的参劾。” 闻听此话,长青怒恨更甚,陆衍不等他开口,继续说:“我当年命苏望廷将你们母子安顿好,购房置业、钱粮不绝,让你自幼远离冻馁之苦,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知道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有多伤人么?”长青声音嘶哑:“母亲心地善良,她从不反驳,你陆相爷高高在上,自然是看不见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因为这种小事哭哭啼啼。”陆衍盯着长青,目光锐利逼人。 明明眼前之人呼吸浅薄、筋肉松弛,并非内修精湛之辈,但长青对上那等目光,还是生出敬畏之意,不敢对视。 看着低头避过视线的长青,陆衍语气冷淡:“看来你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舒坦了。豪门弃妇晚景凄凉者多矣,一介歌妓被主家抛弃,不被邻里男子入室凌辱,已然人间幸事。被人说两句就受不得,莫说修道,那真是枉自为人。” “你——”长青只觉匪夷所思,眼前这人已经不能用冷淡来形容。 “我与你相认,就因为你是达观真人的弟子,而且道法成就不俗,也算可堪造就。”陆衍重新将目光放到案上文书:“你要考道举,那正好,日后讨个正经出身,也能有所任用。” “你觉得我会感激你么?”长青喝问道。 “说出这句话,可见你真是虚掷光阴、空长岁数了。”陆衍抽拿卷宗,似乎能分心二用一般:“这世上所有人、所有事物,都是彼此利用、相互依存的,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对你好,所有人都会对你有所期许。师长教育是为传承,男女相处是为欢爱,哪怕是生养你的父母,也照样有所寄望。” “你就是如此看待世人的?”长青怒极反笑。 “我只是劝你尽早明白这等再浅显不过的道理。”陆衍说道:“那些自诩一无所求的,若非谎言,便是非人之物,你最好不要跟那种人往来。” “我看你就像这种人。”长青冷笑道。 “一无所求之人,会忙于公务吗?”陆衍回答说:“官者,国家公器。你根本不明白,这么庞大的国家,光是维系其存续,便如临渊履薄。但凡能多一个可用之人,我就会尽力使唤,你要学会习惯。” 面对此等不容置疑的坚刚之志,长青一时竟无法反驳。 “府中给你安排了院落,你要不要留下?”陆衍忽然发问。 “不需要。”长青当即拒绝:“王元宝送了一套崇仁坊的宅院,我就住在那里。” “随你,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陆衍仍是头也不抬,专注于眼前公务,只是顺便晃了晃手边铜铃。 铃声响亮,不多时便有管家与一名小吏进入书房,陆衍把一沓公文交给小吏,同时一指长青,对管家说:“带他见过主母就可以走了。” “是。”管家躬身答话,然后向长青展臂示意。 长青深深看了陆衍一眼,难掩失望情绪,擦干泪水,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书房侧间有一人掀帘走出,藏青衣袍、身高臂长,正是达观子。 “你就非要这样不可?”达观子随手拿起一本卷册观瞧:“长青怨你不假,但你也不必火上浇油。” “把书放下,外人动了,我记不住位置。”陆衍语气认真。 达观子微微一怔,只得乖乖把卷册放回原处。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陆衍似在埋怨责怪:“幼稚、天真,爱哭闹,还要耍小性子,他算是被你毁了。” “此番形容,不就是赤子之心么?”达观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谁都有过幼稚哭闹的时候,长青能保此天真,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我二十岁时,在河东营田使门下任佐吏,带着几百人挖井修渠,协理屯田事务。”陆衍说道:“当时阿史那部意图复辟突勒,抄掠频繁,河朔不宁,我们修渠耕田都要带着兵甲,准备随时拼命厮杀。 “他呢?身在长安、坐享太平,四大富豪厚礼不绝,人人都把他当成道门新秀。尚未经历磨练,便已获得无数人一生难及的成就,说他养尊处优毫不过分。偏生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几句言语就被激得流泪哭泣。” 达观子却言道:“你既然有这些经历,为何不跟长青明言?你若肯敞开心扉,他绝非不可理喻。” “有些事没亲身经历过,说再多也没用。”陆衍怒道:“我当初就跟你说,让长青一辈子留在伏藏宫,当个清修道人,不再过问凡俗之事!我每年给你的供奉还少了?” “你有没有想过,以长青的悟性和资质,我哪怕只传道法,他的成就便已超过许多修道数十年的前辈。”达观子解释说:“在他心目中,你就是一个抛弃妻儿的无情之人,他要是修道大成,来长安找你麻烦,我拦都不好拦。” “你是一点清静无为都没教他啊。”陆衍十分失望,气得停笔。 “当年是你主动把唐晚仪接到自己府上照料起来的,长青也是在你家出生的。”达观子脸色微沉:“你就算要隐瞒,当年也可以主动认下长青,何至于今日窘境?” “长青刚出生那几年,朝堂局势乱成什么样子,留在我身边也不安全,你又不是不清楚!”陆衍眉头紧锁:“只有将他们母子二人送走,从此隐姓埋名,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可你如今还是选择认下了他。”达观子言道:“你对唐晚仪……” “并非爱慕。”陆衍直截了当道:“我结识她时,儿子都有两个了。我只是希望能保全故人之子,算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 长青回到待客厅时,就见程三五口中塞满糕点,远处相府婢仆掩嘴偷笑。当他看到自己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碎屑。 “你、我……咳咳咳!”程三五口齿不清,又差点呛住,脸色憋得发红,连连拍打胸口,拿起一旁茶水猛灌,好一阵才缓过来,十分滑稽。 “你、呃……我该怎么叫你?”看到程三五手足无措的拘谨模样,还有一旁苏望廷微微点头,长青心下已然明了。 “在你们面前,我就是长青。” 长青想起方才跟着管家到了相府后宅,陆衍妻妾皆在此间,她们见到自己并无怨怼之色,但气氛尴尬,长青只得稍行礼数,浅谈几句后匆匆离开。 跟那位管家打听过后方才知晓,陆衍子女不少,府中除了正妻和侧室,还养了一批歌妓舞女,其中两名子女也是由歌妓所出。但在陆相府内,没有那种严苛明确的嫡庶之分,诸子一概就学,也如寻常士人般考科举。 因此长青如今认祖归宗,府上众人虽然觉得意外,却不会有太多质疑,就连大夫人也率先承认长青,见面时还嘘寒问暖了一番,并愿意为长青说媒寻偶。 但长青无论如何也不愿留在府中,他注定是不能融入这个家庭了。 “这才对嘛!”程三五一拳锤在长青胸膛:“我管你是谁的儿子,你在我这里就是假道士。” 长青胸口微痛,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感觉内心积郁被一拳打散,还跟程三五说起玩笑:“我可是陆相爷的儿子,你这样没大没小,不怕我命人将你当场拿下?” “哟呵?别的没学会,先学会耍官威了?”程三五也笑了出来。 “哼!像你这种江湖武夫,成天巴结我,定然是有什么目的。”长青招了招手:“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听听。本少爷心情好,就当是赏你的。” 程三五仰天笑道:“你这话可就不地道了,好像我图你什么似的!” 第91章 集贤有言 第91章 集贤有言 冬至历来被中原王朝视为重大节日,大夏皇帝天色未亮便要前往长安南郊,登坛祭天。随后回宫接受百官朝贺,接着便是设宴赏赐,以示君臣同乐。 而由于冬至日晷初长,象征一阳复生、生机渐萌,为表“刑为阴克、德为阳生”之义,朝廷还要在冬至大赦天下、减免税赋。 群臣朝贺赐宴过后,大多回家歇假,只有少数受皇帝宠信的王公近臣,一同去往集贤院,接见新近召请的嵩岳仙师达观真人,还有进献祥瑞珍宝的长安富豪王元宝。 皇帝听说舞仙盏的妙用后,当即命宫人取来珍藏佳酿,斟满之后,果真如传说般招来仙女起舞,在场众人无不瞩目。 仙师罗公远不甘示弱,掷杖化银桥,幻化出数十名月宫仙娥,飘然而降,为列席君臣斟酒助兴。 随后王元宝又献上七宝山座,称其为圣人法座。皇帝闻言龙颜大悦,却自称德薄,当即请达观真人升座,宣讲道法。 达观真人几番推辞无果,最终登上七宝山座,大讲天地人安定之论,其中谈及三才杀机齐发、大荒大乱将至,集贤院内众人闻言无不变色。 集贤院本就是为邀集世间大贤高真而设,在此间不会因言获罪,皇帝并未责怪,反倒询问起为何有大乱将至。 达观真人毫无避忌,坦然论述当今大夏豪贵侵凌、府兵崩坏、流民遍地、盗贼蜂聚、外寇不绝等各项弊病,并声称眼下尚且为祸不深,倘若放任日久,必将酿成巨患。 皇帝询问有何应对之策,达观真人提出内外两法,对内实行检地括户,安定流民,使其不复为盗。对外则是征豪强客户为丁壮,充实边军、增给田宅,不再调遣旧有府兵。 除此以外,达观真人奉上自己编撰的《太白阴经》,其中尽是练兵治军之学,他声称有此一书,即便是寻常学子多加研习,也能粗通兵事。 皇帝观之大喜,赞许达观真人身在林泉,依旧不忘庙堂国事,当即将《太白阴经》收录于集贤院,并命楷书手抄录百份,提供给学子研读。 为表彰达观真人,皇帝大加赏赐,下旨修造道观,有意让达观真人留驻长安。可达观真人主动劝谏推辞,认为自己无功于国,不宜受赏。 皇帝见他固辞不受,于是册封为正四品文散官通议大夫,赐出入宫禁的鱼符袋,以便随时受召入宫。 皇帝与达观真人问对一事,次日便在长安权贵之间传播开来。一些久历朝堂变幻、嗅觉敏锐的世家高门,猜测达观真人宣讲道法是假,力劝皇帝改革是真。 而在百官公卿的七日歇假间,陆相与多年前一位婢生子相认的消息,也在长安坊市间不胫而走。甚至有传言称,这位婢生子就是达观真人的徒弟! 闻听消息的世家高门立时省悟,这冬至日的一番问对,完全就是陆相借着那位嵩岳仙师之口,劝皇帝大力推行新政。 再往深一层去想,达观真人受陛下召请,难道事前完全不清楚其人用意? 如果只是为了听高道宣讲,派人去天台山把上清宗师白云子请来长安就好了。前些年还是这位白云子给皇帝授箓,陛下甚至尊敬地称呼他为“道兄”! 搞不好这场集贤院冬至问对,就是皇帝陛下向朝野发出的暗示,告知众人风向将变,不要违逆新政推行。 至于身在青衿院的程三五与长青,并不关心这些坊间消息。 青衿院就是王元宝送给长青的那幢三进宅院,他按照自己喜好起了这个名字。 由于苏望廷把家人都接到了昆岗院,程三五也不好意思成天在别人家中做客搅扰。正好长青每天都要找自己对练,那他干脆搬到青衿院,反正两边离得不远,抬脚溜达就到。 一通啪啪响声,两柄木制刀剑快速交击,程三五身形一伏,双手持刀斜格斩首剑招,借势旋刀缠身,随即上前一步,木刀横斩长青腰肋。 “又中。”程三五喝到。 长青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汗水后退两步,不服输道:“再来!” “急什么?”程三五拄刀而立:“练了一整天,你的手腕都发抖了。” 长青握剑之手满是汗水,五指僵硬,好似抽筋一般。虽说他内修功夫不俗,可是与程三五对练绝不轻松,对方似乎总能逼着自己全力应对。一天下来,身上好几处筋肉都在微微抽搐。 不得不说,有程三五与自己对练,让长青在剑术上进步神速。 瑛君前辈竹叶寄剑气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但更多是让长青切身体会剑招、剑意、剑气相互结合的理路。当初在太华山短短半夜的对练,更像把《贯月流虹》作为种子埋在长青体内,还需要精心栽培,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要让这枚种子长大,除了炼气存想,实战经验也必不可少。而与程三五的对练,就是再好不过的浇沃栽培。 程三五的武功远在长青之上,久历厮杀的他,几句平实简单的点拨,就能让长青明白自己出剑行招的不足之处,并在频繁对练中,迫使自己不断改正。 即便是在歇息闲聊时,程三五也会给长青讲述具体厮杀中,如何应对手持不同兵器的敌人。长青听得入神,同时也了解到程三五在西域的许多经历。 “不过嘛,你也不用完全听我的。”程三五言道:“你有法术护身,这玩意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应付。金光寺那个贼头虽然把伱打翻在地,可他要杀你也不容易。如果当时多几个人帮忙牵制,你一通法术下去,那帮贼人早就被你轰成渣了。” “话虽如此,可当我事后回想,那贼首虽未能外发罡气,但也差不了太远。”长青言道:“而且他修炼的邪功,厉害之处还不止是力量强劲。” “我看也就那样。”程三五面露不屑。 长青认真言道:“我当初与他交手时,几次试图施法,他总能准确抓住我行气时机,发动迅猛攻势,强行阻挠。我怀疑此人能够感应施法气机变动,这事你能够做到么?” 程三五想了一下,说:“不行。” “这世上武学也是博大精深,就好比说母夜叉身边那个秦望舒,能够发出寒冰气劲,这哪怕是通晓术法之人,一时应对不及也会被她所伤。”长青话声刚落,然后抬眼望向前院方向。 此时正好有一名下人来报:“公子,院外有一位女子,声称要见程郎君。” 王元宝除了青衿院,还送了几十名婢仆下人,长青实在要不了那么多,送还大半,留下十人干活。 “就是秦望舒,我能感觉到那股阴寒气息。”长青挥手让下人退下,望向程三五。 “那就是母夜叉来找我了。”程三五起身看看天色:“估计今晚是回不来了。” 长青想起先前瞧见程三五与阿芙交叠在床榻上的情形,不禁摇头:“你真的跟母夜叉搞到一块去了?” “你这个‘搞’,是什么意思?”程三五笑容诡异。 长青干咳一声,他过去鲜有如此粗鄙之语,只能归咎于跟程三五相处久了,言辞变得不堪入耳。 “总之你要小心。”长青并非看不出来,阿芙有意将程三五收入麾下。内侍省藏污纳垢,程三五投身其中,并非好事。 程三五却不太在意,他牵马出门,就见秦望舒一脸冰冷地盯着自己。 “芙上使命我前来唤你。”秦望舒翻身上马。 程三五想要多问,可见秦望舒一副生人莫近的冰冷模样,只得乖乖闭嘴,跟着对方离去。 而在程三五出门后不久,长青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完毕,刚回到自己房中,就见达观真人站在剑架前,端详着那玉柄辘轳剑。 “师父!”长青惊呼一声,当即上前行礼:“您终于来了,弟子还在想几时才能见到师父。” 达观真人冬至入宫的消息,长青自然是有所耳闻,可惜无缘拜见,没想到师父会亲自来到青衿院。 “看来你这段日子长进不小。”达观真人回头转身,打量长青几眼,微笑道:“不仅能够自如召遣神将,还学了一身高超剑术。” 听师父提及剑术,长青有些羞愧,奈何瑛君前辈不准他向外人提及,正要试图解释,达观真人言道:“而且我观你身上剑意澄澈,绝非旁门之技,想来是得到高人传剑。” 长青低头不语,算是默认,达观真人淡然道:“高人举止玄妙,这是你的机缘,就不必说了。” “多谢师父谅解。”长青其实很希望告知达观真人,可他又不愿违背诺言。 “你下山之后还有什么经历,说给为师听听?”达观真人问道。 “是!”长青难得有一个能完全敞露心扉、尽情倾诉的对象,他连忙让达观真人坐下,然后将自己离开伏藏宫后的点点滴滴述说分明。连自己在西域一度失明、被云亭寨大当家打败的事迹,也都毫无保留告知达观真人。 “我把你扔到山外,至今几番凶险,你可有领悟?”达观真人问道。 长青沉默良久,然后神色坚定道:“弟子有道法在身尚且如此,普通人面对种种莫测凶危,更是难以自保。我辈理应志存济溺,岂可长卧林泉?” “能说出这话,可见你是真有领会。”达观真人点头,不像陆衍那般严肃苛厉,温和道:“你刚才好像还提到安屈提的石碑铭文?不妨拿出来,为师与你一同参详参详。” “弟子遵命!” …… 毫无意外,程三五跟着秦望舒来到天香阁。他如今觉得,这个地方根本不是让人来享受的青楼妓院,考虑到杜家公子的遭遇,保不齐这里是内侍省用来折磨人的场所。外面装饰有多华美,里面刑具就有多可怕。 来到三层朱楼,就见阿芙坐在榻上,身穿藕色罗衫褌裤,散发赤脚,完全是内室就寝的模样。她背靠凭几,手里捧着一本书册仔细阅读,封皮蜡黄,略显老旧。 程三五难得见阿芙这般文静典雅,如同那些饱读诗书的高门贵女,就寝前仍是手不释卷。 “芙上使,我把人带来了。”秦望舒叉手道。 “嗯,坐吧。”阿芙头也不抬,分不清这话是对谁说的。 绛真同样穿着宽松衣裙,露出鹅颈以下大片滑腻雪肤,丘高壑深,勾人目光。见她主动上前,引着程三五同榻而坐,两人隔着一张几案,摆上香茗果脯。 “不知程郎最近在忙什么?”绛真舀着面前一盅浇淋乳酪的蜜橘羹,上身微微前倾,将丰沃雪丘搁在案上,让程三五想到西市面食铺子里刚出炉的蒸饼,圆大白软。 “没什么可忙的。”程三五拿起一枚杏干塞进嘴里嚼:“我这没产没业的,要不是蹭别人吃住,在长安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地。” “我都说了,让程郎来天香阁。”绛真以手支颐:“不说大富大贵,但保证你无后顾之忧。” “没有后顾之忧,人就要变懒了。”程三五笑着望向阿芙:“你找我来要做什么?” “我之前说了,给你准备一部武功秘籍。”阿芙合上书册,甩手扔来。 程三五一把接住,看着书册封皮上《六合元章》的名头,随便翻动,里面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并无图画,偶尔看到一堆阴阳寒热、风雨晦明之类的字眼,感觉不是医书就是经书,多看一眼就犯困。 “呃……有一件事,我之前忘了说。”程三五有些不好意思:“我识字不多,正经学问更是没有,这么高深的武功秘籍我看不懂。就没有带图画的么?写明招式动作、步法方位那种。” “有是有,但再好的招式,也需要有高明内功催动,方能显现威力。”阿芙直言:“这《六合元章》乃是中原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内功心法,传说这部武功囊括万象、统摄六合。修炼大成之人身具六合真气,能凭之施展一切武学招式,不拘独门心法。而传说将《六合元章》修炼到先天境界,可御六气而游无穷,成仙成圣、羽化登真。” 第92章 六合炎风 第92章 六合炎风 “成仙成圣,羽化登真?” 程三五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种话说说就行了,骗鬼呢?” “我也不觉得《六合元章》能让人成就仙圣,但过往的确有人凭这部功法修炼至先天境界。”阿芙神态慵懒,手指慢慢缠卷着发梢: “当年义兴周氏精研《六合元章》,几代人高手辈出。其中有一位族中子弟叫周处,他跟你相似,他天生神力、好勇斗狠,修炼《六合元章》后,能独自一人进山杀虎伥、入水斩鼍龙。” 程三五赶紧问:“什么龙?” “就是成了气候的鳄鱼妖,还未完全化龙。”阿芙淡淡一笑,似在回忆:“当年长江以南不似如今,远离城郭田庄的地方,仍是有大片荒野山泽,其中盘踞着许多妖物。水中鼋鼍蟒蚺,山中虎狼狐猿,它们成群结队,甚至模仿人间俗世、形成聚落,对普通人来说,为害极大。” “西域有些山沟沟里,也藏着不少妖魔鬼怪,熟悉道路的商队都知道躲着那些地方走,或者什么时辰通过最安全。”程三五瞧着手中书册,沉吟道:“不过你说的那个周处,能够独自一人斩杀妖物,着实厉害。” 程三五在西域也偶尔跟妖物交手,诸如尸鹫、潜沙地龙这类强敌,即便程三五身具神力,但凭他自己一人也难以取胜,能保全性命就不错了。 妖物体魄远胜寻常武者,有的身形巨大,光是凭借自身沉重分量就能把人碾成肉泥,就更别说那些诡异莫测的奇能异术了。 如果是安西都护府要对付妖魔,通常是调集军中精锐勇士,以身怀法力的佛道高人为牵制,四周布下陷阱伏兵,架设强弓劲弩,形成包围之势,而不是区区几名高手孤身犯险。 周处能独自消灭为害一方的强大妖物,可见其人武艺极为高深。而且还是入山杀虎、下水斩鼍,专在妖物最能发挥自身能为的场合动手,更加凸显不凡。 在程三五印象中,有类似能耐的人物,应该就是那位齐大都护了。他徒手投掷铁矛,直接把潜沙地龙钉死,这等本事放眼天下也是罕见。 “周处能够斩杀妖物,正是仰赖《六合元章》。”阿芙继续说:“《六合元章》教人厚积内息、养就真气,最耐长久鏖战。并且《六合元章》修炼到一定层次,能够抵御邪毒瘴疠之气,五感心志不会轻易受幻象扰乱,就连外界寒热侵迫也能承受下来。” “听你这么说,这部武功感觉啥都能办到啊。”程三五好奇道。 “样样皆能,通常意味着样样稀松。”阿芙挪动凭几,干脆斜躺在榻上,伸展身子:“六合者,上下四方也。开创这部武功的前辈高人,其名不详。但我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汉代那些追求大一统之义的儒生,不过其中融摄了部分道家与阴阳五行之说。他们试图凭此一部内功,贯通古今万般武艺。” 程三五按着发胀地脑袋:“我都说了,我不懂这些学问道理。” “我也没指望让伱立刻学会。”阿芙言道:“《六合元章》入手极难,内侍省获得这部秘籍后,打算借此培养一批高手,结果无人能够修成,连最基础的内息一关都没摸着。 后来内侍省的高手将其拆分成六部,并削减其中关于儒道之学的论述。这固然是更容易入手,但修炼之时往往只偏重一两条经脉。时日一长,气脉走偏、失衡太甚,会引起种种病痛,发作起来极不好受。” 程三五眉头微皱,旁边绛真也笑着说:“我曾救治了几个修炼《六合元章》之人,他们发起病来,经脉气息乱冲,内劲不由自主地发动起来,抽扯筋肉。若非及时救治,自发功劲搞不好会把人害成瘫子。 “我其实也没有多少办法,只能靠着针砭穴窍,将经脉中乱走的气机散走一部分。但这个做法等同废去一部分功力,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数年勤修苦练付诸流水,内心痛苦可想而知。” “我听懂了。”程三五言道:“总而言之,想要修炼这部《六合元章》,就不能单独只修一部分,要修就全部一起修。可问题又绕回来了,完整的《六合元章》难以修成。听你的说法,好像还要儒道学问做支撑?” “做学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有些人学了一辈子,也就是照本宣科,根本没参透。”阿芙言道:“《六合元章》最初是给那些学问有成之人修炼的,他们看《六合元章》,几乎不用他人教导,便可无师自通。” “这些读书人啊,就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程三五摇头感叹。 “将内功心法一分为六,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此举等同把一个精美瓷碗拆成六瓣,碎片本身却不堪大用了。”阿芙敲点着额头:“但此法倒是启发了我,想要修炼《六合元章》,不用拆分六部,分成两部就够了。” “怎么说?”程三五顺着对方话语问道。 “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厥阴、少阴,此人身六气,依十二正经循环无端。”阿芙笑容微妙:“内侍省的高人就是按照六气之别,强分功诀,可既然如此,为何不只按阴阳之气来区分呢?” “也就是只修阳气或者只修阴气?”程三五挠头问道:“我对内功心法不太了解,可这好像也不太对吧?只修一门,难道不会练出毛病?” “也是会的。”阿芙直直盯着程三五,眼中暗藏深意:“可要是两人合修呢?” 程三五好像并未听懂,一旁绛真掩嘴惊呼,当即明白阿芙的用意。 “道门房中术,你可听说过?”阿芙问道。 程三五回答道:“仅仅是听过这名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就是采阴补阳、采阳补阴。”阿芙解释此事并无半点羞赧之色,反倒十足淡然:“偶景匹配、二人互为外炉鼎的高深精义,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就是让男女以合气双修的方式,同参《六合元章》,从而在两人身中达成阴阳六气循环稳定。” “合气双修,也就是要……”程三五一时语滞,舌头打结,想了好一阵才明白:“内功还能这么修炼的?” “道门房中兴盛一时,昔年南朝奉道世家颇好此法。”阿芙媚眼如丝:“怎么样?想试试吗?” 程三五抓耳挠腮起来,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你们内侍省高人那么多,总归能想出其他办法吧?” “有倒是有。”阿芙说:“人身之气周流出入皆有定时,十二正经气机按照一日十二时辰,各有强旺之时。如果寻一处清幽福地,严格按照时辰静修调息,不分昼夜子午,修炼个二三十年,大概就略有小成了。” 程三五嘴巴微张,他之前还是对《六合元章》的修炼之难欠缺了解了。 “也就是说,非要搞什么合气双修不可?”程三五面露难色:“我再多问一句,我到时候要跟谁双修?” “自然是我。”阿芙毫不迟疑:“我是夜叉一族,就算以秘法凿窍拓脉,修成的也是纯阴功体。还是说你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双修对象?” 程三五像是遇到什么艰难阻碍般,话也说不利索了:“难道就……非要这样不可?” “怎么?与我双修,让你如此难以接受?”阿芙语气渐冷:“我自认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交出身子。我有心要栽培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程三五目光躲闪,四下乱扫。对面的秦望舒面露不快,暗道此人当真可恨,备受芙上使垂青赏识,仍旧瞻前顾后,未免自视太高。 而绛真则是充满好奇,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能够抵抗阿芙诱惑的人。她这位芙姐姐若是放开束缚,不止世间男子会为之心动,就连女子也会痴迷沉醉。 “我知道你用心良苦,我也并非不识好歹。”程三五难得做出沉思状,随后说:“但你们内侍省不可能只有这一部武功秘籍吧?就不能找些简单易学,没啥额外要求的吗?” “这部《六合元章》,我可不是随便挑的。”阿芙从身后取出一份卷轴,扔了过来。 程三五接住卷轴展开观瞧,发现是一部图文并茂的刀谱,“炎风”二字赫然醒目,简单直接,还没细看就能猜出这门刀法的大概路数。 卷轴上的图画除了讲解刀法招路,重点在于如何运转气机、循行经脉穴窍,最终将身中气息转化为炎风功劲。 这炎风功劲威力甚大,运功发动起来,周身如焚风呼啸卷动,足以逼得对敌之人无法呼吸。修炼有成,燃木生火也可随手为之,还能够将体内气机化为烈焰,直接张口喷吐,焚烧敌人。 若是到了外发罡气的层次,隔空挥刀,便可劈出道道火刃,甚至能够通过运转罡气护体,凝成火衣,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直接烧尽熔毁,或者把自身化作火球一般,在敌群间肆意冲杀,也是第一流的陷阵武艺。 而且在卷轴最后,程三五还看到几幅图画,内中描绘足踏火云、冲天飞腾的武者身姿,可见这《炎风刀谱》修炼到极处,甚至有飞天之能。 “这可是好东西啊!”程三五看得入神,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你早些拿出来不就好了?有这《炎风刀谱》,用不着《六合元章》了!” “我奉劝一句,修炼《炎风刀》之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因为炎劲自伤而早死,剩下那个经脉尽废。”阿芙冷笑道:“我知道你体魄强悍,又兼具自愈之能,可是你功力越强,炎劲反噬越重,你也不希望成天忍受炎劲烧灼筋骨之苦吧?” “打住打住!”程三五有些气恼:“怎么你给的武功秘籍不是难以修炼,就是会搞坏身子,你这是要故意害我?” “我如果要害你,有的是办法,还不至于无聊到拿出两部高深武功作为诱饵。”阿芙直言道:“《六合元章》是内功心法,并无招式。《炎风刀谱》招式运用虽然精妙,但在内修一途却有极大弊端。我也是琢磨了好些天,才大致想出如何融汇这两部功法。” 一旁绛真与望舒表情严肃,她们清楚,要将两部来历截然不同的功法融汇一炉,绝非易事。 哪怕不提心法之别,其余诸如调息导引、移经拓脉等,每一项都是繁难之功,往往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印证,还少不得通过对敌交战的经验,加以修补改正。 可以说,阿芙此举不亚于另外新编一部功法。若非她有数百年阅历见识,加上内侍省中搜罗整理了许多前人手札笔记,断然不能这么轻易做到。 “我也跟你坦白了吧,这《六合元章》不光是给你准备的,我自己也要修炼。”阿芙似在暗暗叹息:“我虽然是夜叉,寿数漫长,但武功修为不会简单随着年岁增长,永无休止地提升。 “事实上,我的武功已经很多年停滞不前了,对付安屈提时,已然力不从心。但我并不想恢复夜叉本性,必须要在武学上有所突破,《六合元章》是我给自己选定的出路。 “我的情况你也明白,夜叉之身注定无法单独修成《六合元章》,所以要找人与我合气双修。我身具玄阴真气,可辅助对方炼成三阳真气。 “此外,三阳真气是驱动《炎风刀》的最佳功体,一来《六合元章》气机绵长,二来可疏解炎劲自伤之弊,普天之下不会有比这更适合的搭配。” 程三五低头盯着炎风刀谱,他没想到阿芙如此坦诚,思忖良久后方才下定决定,重重点头:“可以,我答应你。” 听到这话的阿芙展眉一笑,翻身坐起一拍凭几:“好!你尽管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设计害你。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明。” “什么事?” 阿芙指着秦望舒:“等你练成炎风刀法,要与望舒对练喂招。” “可以是可以,但这又是为什么?”程三五不解,望向秦望舒时,见对方回避目光,脸色微沉。 “权当是帮帮忙。”阿芙没有直接回答:“倒是你这些天一直与假道士对练,又是因为什么?打算攀上陆相的好儿子么?” “长青勤学好问,我也乐意教啊。”程三五一挥手:“至于他亲爹是谁,我才懒得管。” 第93章 同炉合鼎 第93章 同炉合鼎 “行,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教你。”阿芙站起身,领着程三五来到朱楼最高层。 他们离开后,剩下另外两人默然不语。见秦望舒脸色难看,绛真笑道:“望舒,你也要明白芙姐姐的苦心啊。哪怕不谈遥远的将来,就在当下,内侍省拱辰卫中,就有人试图谋害芙姐姐。” “你是说幔卷荷一事?”秦望舒闷哼一声:“那些人也就是耍些小伎俩罢了,哪里能胜过芙姐姐?” “这可不能大意啊。”绛真无奈道:“其实我劝过芙姐姐,让她舍弃内侍省的身份,到别处逍遥自在。可是她没有理会,我当时就猜测,芙姐姐兴许是遇到难处了。” “什么难处?”秦望舒赶紧问道。 “我哪里知道?”绛真叹气说:“她看中程三五,肯定不是为了捉弄取乐。就连武学修为停滞多年这些秘密都袒露出来,可见芙姐姐对程三五颇为信任。” 二姝皆知,阿芙一向是喜欢捉弄戏耍他人的性情,除了极少数人能够获得她的信赖,其他人在阿芙眼里与玩物无异。 绛真与望舒都是阿芙早年间收养照拂的,对她自然无比忠心,此刻来了程三五这么一个外人,在短短时日内获得阿芙的信任,要说她们内心全无想法,那是假的。 绛真看得稍微通透些,她觉得阿芙找上程三五,不止是为了将其收为裙下之臣,也是要获得一名厉害帮手,用来应对某些难处。 安屈提的事情,绛真也有所耳闻,她虽未亲眼见识到此人有多厉害,可是连阿芙都自称力不从心,这样的强敌却被程三五击败,那只能归结于此人强大得不可思议。 但这种高手,居然还要另寻武功秘籍加以栽培传授,这就让绛真想不通了。 …… 在阿芙的注视下,程三五脱去原本衣物,换了一条丝绸质地的犊鼻裈,由于太过宽松滑溜,裆间摆荡,一度让程三五不大适应。 “伱也别嫌弃。”阿芙看出程三五的尴尬:“等你修炼行功到一定程度,气息燥热,促使周身毛孔大张。届时肌肤会变得极为敏感,粗布衣服与身体接触就像在沙石地上打滚,刺痛难耐,所以还是脱了好。” 这话说得程三五不由得一阵发痒,嘀咕道:“修炼内功都是这么危险的吗?” “这倒不至于。”阿芙坐到床榻旁,手掌轻拍身旁,示意程三五落座:“天底下的内功,绝大多数经由吐纳导引,按部就班炼就内息,光是这一步,便足以筛下大多数人了。寻常人日日行功,没个一年半载,休想感应到身中气息流转。” “类似说法,我倒是曾听老苏提及。”程三五点了点头。 “我看那雷首铁掌,应该是外门功夫吧?”阿芙问。 “他跟我讲解过,那其实是通过打熬筋骨,由外而内锻炼气力。”程三五说:“后来不知不觉,就能感应到内息运行。加上雷首铁掌的独门秘药和行功心法,当他运劲之时,内息逼至双掌,连手掌都会变硬变色。” “由外而内,的确是另一条炼就内息的门径,但这个过程异常煎熬,筋骨皮肉要受莫大痛苦,非毅力超群者不能坚持下来。”阿芙言道:“仅凭这一项,同样会拦下很多人。” “对啊。”程三五感慨道:“老苏曾经跟我诉苦,说这雷首铁掌修炼起来太苦太累,他不忍心儿子受这种罪,所以没往下传。” 阿芙挑眉一笑:“说回吐纳导引,只要静下心来,勤修不辍总归有所收获。哪怕不是为求武学上的成就,三教之中也都有类似的静养身心之法。 “就说长青那个假道士吧,他的内修功法可能比《六合元章》更加高明。但他走的是施术行法一途,还有相应的存想功夫,那比吐纳调息要繁难得多,完全是拼天赋。” “长青的修为很高深么?”程三五好奇问道。 阿芙身子微微后靠,双臂撑在臀后两侧,双腿交叠微伸,高耸雪丘挑起轻薄罗衫,露出一线雪白腰肢。她稍作思考:“长青的道法修为,放眼整个大夏,应该没有同龄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很多专心道法之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长青的境界。他的资质天赋高得出奇,这个假道士难不成在娘胎里就开始修道了?” “这么厉害?”程三五连连眨眼,颇感意外。 阿芙笑道:“假道士获得这么多人青睐,也不全是因为他的师父入宫面圣。假道士自己就是那种一等一的天才,这种人就算不能拉拢,哪怕结份善缘也是有必要的。” 程三五抓了抓胡子说:“真没看出来啊……” 阿芙见他此举,忽然一抬手扣住他的下颌,来回打量,力气之大,程三五一下子挣脱不开。 “哎呀,你干嘛?” “把胡须剃了。”阿芙忽然言道。 “为啥?”程三五大感不解,赶紧伸手捂着下半张脸,争辩道:“我又没犯法,这胡子好好的,干嘛要剃掉?” 中原历来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子一贯蓄须留发,只有犯罪之人才会受髡刑剃去须发。自己一个大男人光着下巴走到大街上,一定会引来他人嘲笑! “我不喜欢。”阿芙直言好恶:“当年南朝齐梁之时,世家贵游子弟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从容出入、望若神仙,那才活得像模像样。” 程三五极不情愿:“可是……剃掉胡子,我不就变得跟阉人一样了?” “你今后就是给内侍省办事了,像阉人才对嘛!”阿芙狡黠一笑,双眼细眯,好似两弯月牙。 程三五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鸡皮疙瘩狂冒不止,阿芙有心捉弄逗趣,拖着他来到一旁梳妆台前坐下。找出一把修面薄刃,摁住程三五的脑袋便是一通迅捷刮剃,转眼间就让他下颌唇边一片光滑。 “这样就好多了!”阿芙挥手掸走被刮下的胡须,打量着程三五那棱角分明的英伟脸庞,不由得笑道:“你看,剃了胡须,脸都小了一圈,没想到你还挺好看的。” 程三五开心不起来,他望向镜中自己,哀叹男子气概从此与自己告别了。 “用得着这样哭丧着脸么?”阿芙一臂环抱程三五肩颈,难忍笑意。 “我没想到修炼内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程三五欲哭无泪。 “对,内功……刚才扯远了。”阿芙来到程三五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让他身子微微后靠,脑袋枕在雪丘沟壑间:“炼就内息之后,便是要不断积累,通常都是凝炼于丹田,形成气海。待得内息厚实,便要加以运转。” “怎么运转?”程三五问。 阿芙答道:“先走任督二脉,世上内功多是如此,往后不路数才渐生差别。所谓内功心法,便是让心念伴随内息一同运转,做到心息相依。 “而习武之人,往往还要搭配招式,让肢体筋骨带动内息游走全身,从而做到开窍拓脉。此举除了让经脉丹田厚蓄内息,也能打通全身筋骨关节,便于内劲发动。 “这一步对于多数人来说是水磨工夫,照样是潜心多年才略有小成,可你却能一迈而过。世上所谓练武奇才,便是跟你类似,筋骨不凡、经脉通畅,省却许多功夫,内息积累远比常人要快。” 其实在阿芙看来,程三五的身体比所谓的练武奇才还要神奇,一身双脉、内息天成,遍走筋骨发动的强横劲力,哪怕是习武多年的武林名宿也不敢硬接。 “按你这么说,不同门派、内功心法不一,练出的内息是不是就有差别?”程三五问道。 “当然,不同的武学传承,从这里就开始显现差别了。”阿芙再次被程三五的悟性所震惊:“世间内功理路气机各有不同,阴阳寒热、刚柔轻重,对敌交手时自然有不同的讲究。还有,为他人度气疗伤之举,往往也是同出一门的内功最为合适。不然异种气机入体,是祸非福。” 程三五忽然问道:“那同出一门之人,前后按背度气,能够短暂提升功力吗?” “可以,但这么做也有凶险。”阿芙言道:“骤然一股内息,不由分说灌入身中,搞不好会伤及经脉。有些武功不靠外伤筋骨,就是将阴柔功劲打入对方体内,顺筋走脉,形成暗伤,治都不好治。” “开窍拓脉之后呢?”程三五伸出手臂,微微运劲,五指虚握。 “不好说,看具体走哪种路子。”阿芙双手下探,摸着程三五结实胸膛,口中香息喷在他耳边:“内息经由穴窍经脉,遍走全身,一吐一纳都在无形中滋养筋骨皮肉,壮大功劲,很多武者一辈子也止步于此了。也有些内功心法偏向于五官知觉,让手眼身法配合更为密切,甚至有料敌机先之功。” 程三五闻听此言,立刻想到那位云亭寨大当家,即便他修炼的邪功诡异莫测,可仍未超脱阿芙论述之限。至于后来蜕变成扭曲邪物,那就是另一码事了,与武学无关。 此刻阿芙整个上半身靠在程三五背上,二人仿佛亲密无比:“而你略有不同,因为要修炼《六合元章》,需要进一步凝炼内息,去芜存菁、剔除驳杂,最终提炼成三阳真气。” “这听起来像修道之人的炼气功夫。”程三五言道。 “本来就是啊。”阿芙淡淡一笑:“假道士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也没法反驳。中原武学的内修功夫,确实大半出自道门。只不过修道之人炼气,多为长生久视,习武之人则以真气壮养体魄,发动功劲。” “那罡气跟真气有关吗?”程三五困惑不解。 “两者并非一回事。”阿芙解释说:“罡气是全身内劲凝炼汇聚、合一外发的武学境界。而真气则是内息去芜存菁所得,不发自备。若是按照一些道经所说,真气本就是人人皆有,只看修者能否感应提炼。” “还有这种说法?”程三五有些讶异。 阿芙纤长手指按在程三五肚脐处:“凡人生身之初,自母腹受气,经由脐轮,养成胎儿。道门也将此称为胎息,此乃先天精纯之气,多少炼气功诀,所求便是返还先天、复归婴儿的境界。 “只是寻常人吐纳导引所感应到的内在气息,并非是最纯粹的先天之气,所以需要不断厚积、凝炼,充实丹田之后再一步步去芜存菁,最后炼就真气,与天地自然相通。 “有赖于此,精通道法之人方能以真气勾连天地之气,施展法术。因为在修道之人眼中,真气本就是天地赋予人身的一点生生之源,若能抱元守一,自然真气来附、斡旋造化。” 程三五边想边说:“这么看来,《六合元章》好像不止是内功,也能当成法术来用?” “这话倒也不算有错。”阿芙笑道:“汉代儒生不止武德极盛,同样也会开坛求雨的法术。《六合元章》中虽无谶纬之学,却大谈五行六气,若能修炼至先天境界,的确具备种种超凡之能。 “当然,你以《六合元章》修成的三阳真气,用于施展炎风刀,即便尚未迈入先天,举手投足皆生烈火炎劲。寻常武者见得此等武功,恐怕尚未交战便已心生怯意。” “炎风刀……”程三五想起一事:“你之前说修炼炎风刀之人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也是功力尽废,难道过去就没有人练成这部刀法?那这部刀法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处?” “还是有人练成了。”阿芙一边说,一边带着程三五来到榻上,让他仰天躺倒:“衡阳祝融府,府主杨无咎,号称‘洞庭以南刀界第一’,他将炎风刀修炼至第六重,不仅当世仅此一例,古来更是稀绝。” “听起来名头不小……那他是怎么练成的?”程三五躺下追问。 “人家年轻时有奇遇,得大寒之宝化解炎劲,照样能使得身中阴阳寒热之气持衡不偏。”阿芙直接坐在程三五腰腿之间,居高临下,嫣然一笑,美得惊心动魄: “至于你,虽然没遇到什么宝物,但是有我引导,可确保你修炼《六合元章》事半功倍。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吧。” 第94章 藏锋无用 第94章 藏锋无用 时值深夜,陆衍从浅睡中苏醒,他百无聊赖,起身披上裘氅,没有叫上婢仆随侍,独自一人拿着油灯出门,朝书房走去。 行经回廊,貌若少女的瑛君忽然出现在一旁,伸手夺过油灯,淡淡问道:“睡不着?” “劳碌命,习惯了。”陆衍自嘲一句,干脆坐在回廊边的长椅,将手伸出檐外,接住点点雪粒:“今年冬天的雪足够大,明年麦子收成应该不差。” “你还是一如往昔。”瑛君看着陆衍,语露不解:“明明打算照顾长青,为何偏要那般刻意周折?” 陆衍靠着栏槛,无奈道:“达观子对他太过宽纵了,我要是一味放任,对长青并无益处。而且我打算明年将长青调往外地,起码不要一直留在长安。” “你担心其他人会察觉长青的来历?”瑛君问。 陆衍点头:“长青所修,并非清静无为的大道,那就让他在世俗中打滚一段时日。” 瑛君提醒说:“你要他参与伱推行的新政?此事凶险莫测,如今你与他已经相认,别人不好对你下手,却可能会针对长青。” “你也是太关照他了。”陆衍拂去肩头细雪:“长青想要有所作为,注定不可能处处平安、事事顺遂。” “可万一你的新政推行失败,长青也会受到牵连。”瑛君语气平淡,手中油灯灯芯微微一爆,仿佛昭示其人心绪波动。 “干这种事,本就是搭上身家性命的。”陆衍脸色微沉:“如果真的波及到长青,你便带他走吧。” 瑛君刚一点头,忽然望向书房,周身气息骤变,无形剑气环护二人,足以掀翻整座宅院的剑气急速盘旋,卷动回廊两侧积雪,宛如风暴。却偏偏悄然无声,没有惊醒府内其他人。 “有人来了?”陆衍立刻起身,就见书房后门打开,走出一名布衣穷儒,手捻须尖,微露意外神态。 “看来我出现的时机不对?”穷儒问道。 陆衍未露惊疑,反倒像是意料之中,对瑛君说道:“放心,不是敌人,他是来找我的。” 瑛君却没有收敛剑气,冷冷问:“拂世锋?” “对。”陆衍应了一声,然后望向穷儒闻夫子:“你来做什么?” “就当是故人叙旧,不行么?”闻夫子像是变戏法般,从身后取出一个陶壶,晃了晃:“我带了一壶浮白香,正适合腊月暖身。” 陆衍不苟言笑,上前两步,同时对瑛君摆手示意:“让我跟他单独谈话。” 瑛君有些不大情愿撤去四周剑气,翻卷飞雪这才缓缓飘落地面。 陆衍跟着闻夫子进入书房之中,阖上门扇,点亮左右灯笼,扣上水晶罩子,就见穷儒自顾自寻位置坐下,取出两个粗釉酒碗,斟出略带浑浊的酒水。 “你来长安,是为了监视程三五?”陆衍开门见山道。 “不止有我,洪崖与姜偃都来了。”闻夫子轻轻晃动着酒碗。 “姜偃从不以真容示人,来的想必只是偃偶。”陆衍眉头微皱:“但我没想到,洪崖回中原了?几时的事?” “也就两三年前,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子,你也明白。”闻夫子浅尝一口浮白香。 “你不会让洪崖跟程三五碰面吧?”陆衍提醒说:“他最恨的就是你、洪崖和圣谛昙华三人,一旦相见,只怕他立刻就要发狂,届时我可没法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洪崖弄出一个新鲜物什,能够隔着一段距离感应程三五身中变化,自然不会打照面。”闻夫子笑道:“你猜猜如今程三五身在何处?” 陆衍准确无比道出方位:“天香阁。” “你这不是猜的,肯定派了人一直盯梢。”闻夫子好像哼了一声,接着说:“内侍省那位母夜叉,有心要笼络程三五,他此刻估计正快活着呢。” “这不正好符合你的设想?”陆衍坐下片刻,略感寒凉,正要多寻衣物,闻夫子抬指遥对,真气隔空度入陆衍身中,让他遍体温暖。 “惭愧,最初还真不是我想到的,昙华也出力不少。论调伏之功,还是佛门擅长。”闻夫子坦荡承认:“如果是为祸人间的寻常妖魔,杀了也就杀了。可这饕餮不死不灭,当年祖龙挥兵,号令十二金人,将饕餮逼至阴山,鏖战不休,将其击杀数十次,甚至几度肢解,可它仍是不断复活。 “祖龙无计可施,只得将其封印,并大修墙垣,调动九州地脉形成结界,试图镇压饕餮。奈何饕餮虽被封印,依旧能扰动人心,漠北戎狄受其蛊惑,奉饕餮为尊。随后秦末大乱、龙战于野,九州结界无以为继,饕餮破封而出,为祸甚广。” “拂世锋的前身便是在那时初具规模。”陆衍有些不耐烦:“这些陈年旧事,你当初拉我进来时就说过了。” “我说过么?看来真是老了,就喜欢回忆旧事。”闻夫子喝酒掩饰尴尬。 陆衍看着闻夫子,即便说话饮酒,也丝毫不妨碍他隔空度气,这等武学修为可谓惊世骇俗、登峰造极,难怪冷淡如瑛君,一旦有所感应,便是全神戒备。 “你已有至诚尽性的境界,能与天地并参。”陆衍说:“此虽非道门长生、佛门涅盘,却也能让你身心常驻顶峰,不致衰退。这种玩笑话,以后就别说了。” “故人叙旧,用不着这样扣字眼吧?连一句玩笑都说不得?”闻夫子摇头道:“当年我见你资质悟性俱是极佳,又难得精于庶务,邀你入拂世锋之余,还打算收你为徒。可惜你满脑子申韩之术,为政苛厉,对人对己不留余地,难以导正。” “百病丛生,哪里还能优容处事?”陆衍不悦道:“你离开洪范学府之后,那些徒子徒孙不还是变回过去讲究郡望出身的臭毛病?他们彼此之间是留余地了,却成了蚕食国家的蠹虫!” “罢了,每回说到这些,便也聊不下去。”闻夫子主动认输。 “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陆衍知晓拂世锋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因为人情故旧登门造访。 “你打算如何安排程三五?”闻夫子当即询问。 “他不归我管,如今反倒跟内侍省往来密切。”陆衍说。 闻夫子笑着摇头:“你要推行新政,地方上免不得要发生冲突。以你用人到尽处的做法,程三五也在你算计之中。” “有他没他我都会推行新政。”陆衍话不留情:“落实新政的官员不好找,为了丰厚奖赏跟地方豪强巨寇厮杀的打手,从来都不会少。” 闻夫子首露正色:“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程三五参与其中,可能会招致极大仇怨。想来朝廷是不会加以庇护的,内侍省更是极力回避。” 陆衍用意直白:“程三五的能力,足以摧灭所有阻碍,为推行新政,铺平道路。” “你这是玩火自焚。”闻夫子紧盯着陆衍:“你明明知晓程三五的来历,却将他视为剪除阻碍的利刃。我猜猜,如果将来程三五忤逆你的意愿,你是不是还要拿苏望廷与长青来要挟?” “如果他还是饕餮,我断然做不到此事。”陆衍说:“可你选择将他变成人,让他有了常人的喜怒哀乐,也有挂心在意的事物。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结果么? “但你不能只要饕餮被约束压制的好处,却不要程三五被人利用驱使的坏处。我不利用程三五,他也会被人利用。你猜猜内侍省冯元一再过多久,会生出与我相似的念头来?” 闻夫子沉默不语,指端真气中断,陆衍不以为意,继续说:“我要是没猜错,拂世锋当年其他人对你的设想,应该大多持反对态度。只是拂世锋历经漫长传承,始终找不出彻底消灭饕餮的办法,而封印饕餮也绝非一劳永逸。未免遗祸长远,无计可施之下,才选择配合你的提议。” 闻夫子讪笑道:“确实,除了昙华赞同,当初洪崖、姜偃、申姬前辈、殷太公,或多或少都反对。至于其他人,则是不置可否。” 陆衍没有接话,据他所知,拂世锋中若非隐世高人,便是经历漫长岁月的古老传承。像闻夫子这样,在本朝初年被视为一代儒宗、东海圣人,在拂世锋里也不过是晚辈而已。 拂世锋这伙人,为了消灭饕餮的夙愿,看似志同道合,然而时日久了,也会变得陈腐怠惰。 尤其那些古老传承,避居深山海外,等闲不入世。除非饕餮闹出极大灾祸,可能波及到他们的安生日子。 闻夫子已经是拂世锋近几百年来最活跃的成员了,甚至在本朝初定、他仍执掌洪范学府之时,便积极与朝堂往来,促成山东河北之地儒生入朝为官。并且在突勒侵逼关中一战,大出风头,与过往拂世锋举措隐秘截然不同。 除此以外,闻夫子也广泛吸纳后辈新人进入拂世锋,此举同样极不受待见。陆衍正是因怀州碾硙一事上书后,声名鹊起,还未得朝廷重用,闻夫子便主动找上门来。 闻夫子早年间渡海泛舟,从此隐去,世人皆以为他沉没波涛间。因此得知闻夫子身份,以及拂世锋的长久夙愿时,陆衍一度狂喜,以为自己迈入某个不可思议的境界,终于见识到这个世界的隐秘一角。 然而当最初的热情退去之后,陆衍便不觉得拂世锋有何稀奇之处了。那些古老传承和隐世高人看似超凡脱俗,可是在陆衍眼中,完全就是一伙颟顸怠惰、迂腐不堪之辈。 要说消灭饕餮的夙愿,除了闻夫子等少数几人,其他基本都是敷衍应事,认为每隔几百年换个地方封印便好,反正过去很长时间都是这么做的。 拂世锋的成员大多具备不凡之能,但他们对于世事变换听之任之,这伙人无益于世间,以陆衍的性情,自然不再与他们有密切往来。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闻夫子放下酒碗,起身道:“但我不会阻止你,只是希望你明白,程三五的作为终有一日会牵连到你。还有,难以餍足的,不止是饕餮。” …… 离开相府,闻夫子身形几闪,不为巡夜兵士所见,直接来到长安城南一座荒废宅院。 长安城虽然繁华,但城中百八里坊并非处处规整,尤其是城南部分里坊,其中屋宅久未修葺,住的都是些贫病交加之人,或是无立足之地的苦役流氓,只要官府不查,他们就在此地苟延残喘。 闻夫子走进废院屋中,就见洪崖先生面前立着一尊与常人体态相近的铜人,其表面布满经络穴窍,肉眼可见光华循经流转。 “之前还要在平康坊内,现在隔着大半座长安城,照样能够监视程三五身中气机,洪崖道兄果真神仙手段啊。”闻夫子称赞道。 洪崖对于恭维充耳不闻,言道:“我大概看出程三五在修炼哪部内功了。” “手阳明、足阳明……手太阳、足太阳……等等,怎么手足三阳经的气机如此旺盛?”闻夫子不解。 “他修炼的是《六合元章》。”洪崖言道。 “怎么可能?”闻夫子摇头:“我看过《六合元章》的原典,明明是调摄内外六气的高深内功,断然不会是阴阳失衡如斯的气机功候。” 洪崖解释说:“内侍省的母夜叉正与程三五合气双修。” “这……”闻夫子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居然还能这样?看来这位母夜叉本事不小啊,居然还能想到这种法子?” “夜叉族类禀气属阴,此法确实可行。”洪崖语气平静。 “我们就这样看着?”闻夫子试探着问道:“程三五与母夜叉如此情形,不会出问题么?” “不会。”洪崖说:“我猜母夜叉此举用意,非止是献媚笼络。程三五内修有成,玄脉壮大,或许能够更方便借调饕餮邪力。” “母夜叉看上饕餮了?”闻夫子言道:“没理由啊,饕餮并无情爱之牵,一旦现世,才不会管这点露水姻缘,照样会杀了母夜叉。” “此事与我无关。”洪崖问道:“你与陆衍聊得如何?” “别提了,被晚辈看不起了。”闻夫子长叹一气:“真够丢脸啊。” 第95章 调伏有情 第95章 调伏有情 当程三五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他浑身赤裸躺在床上,左右望去,却不见阿芙身影。 起身下床,程三五活动一下臂膀,并无酣睡一夜的昏沉,周身肌肤温暖,即便冬日早晨也不觉得寒冷。更难得的是,四肢筋骨气力充实饱满,纵然经历一夜勤修,此刻也没有丝毫精疲力竭之感。 昨天夜里,程三五在阿芙引导下开始修炼《六合元章》。 原本武功秘籍之中,有大量篇幅论述天地阴阳与六气转化,而且还涉及儒道天人之论,颇为艰深。阿芙知晓程三五一时间无法领会,干脆弃置不管,直接教他调息节律、意守丹田,并且由她亲身引导气息运行。 男女合体,本就有气息相交,只是精细入微,凡人沉湎欲河无从察觉罢了。 按照阿芙的说法,道门合气双修,反倒要求彼此神智清明,不可为欲念所拘。心念要专注于气息运转,从而做到心息相依、神气相合,最终达到自然而然、顺天应人的境界。 此法绝非寻常人可为,且不说要在合体之时保持清明神智何等不易,注心气息对修习之人的心性也是一大考验,很多人一辈子都摸不准窍门,难窥内功堂奥。 还有一点关键之处,合气同修的双方若功力相差悬殊,气息相交运转时,很容易演变成单方采补掠夺,对行功火候的把握要求极高。 独自一人调息行功尚且有吐故纳新、敛气收功的说法,合气双修一旦开始,自然不是任意一方说停就能停的。 这也是为何道门房中术被视为邪僻不正,就算不提假借此等名头行淫辱举动的旁门左道,哪怕作为修炼之法,房中双修也很容易行差踏错。 因此阿芙在正式登剑临锋前,具体指点讲述就花了大半个时辰,从经脉行气到体态姿势,而且遣词用句尽量简洁明了,以免程三五无法理解。 好在二人合气双修非常顺利,程三五入手极快,在阿芙的巧妙引导下,平日里潜藏不发的玄脉得以激发显现,气机奔腾堪比湍急川流,一丝含有少阳之象的内息渐渐浮现。 修习内功之初,就算炼就内息,往往也要耗费时日拓宽经脉,若是成长过程中因为伤病而形成堵塞,也需要加以疏通。 换做是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派,对于要大力栽培的子弟徒众,通常会辅以药物补益,说不定还有尊长亲自出手度气,为其打通阻塞、冲关开窍。 但就像阿芙所说,这一关对程三五根本不是阻碍。他一身双脉乃是人为塑成,好比朝廷征调万千民夫、耗费无数钱粮凿建而成的运河,气息流转其中,没有丝毫滞涩阻碍,而且还有极大余裕。 程三五想起昨夜经历,他基本是躺在床榻上,任由阿芙摆弄。 “一身双脉,呵……” 程三五低头看向自己双手,默默感应着经脉中一丝少阳内息流转,破碎的记忆不由自主浮现脑海—— 隐秘莫测的洞窟深处,有一口水池,水深如井,池壁连同周围地面都是以大块青玉拼合砌成,青玉表面阴刻大片籀文,蜿蜒盘旋如龙,延伸到周围九座青玉岩台。 青玉岩台之上各有人影站立,或明或暗,而在程三五眼前视野中,分别是布衣穷儒、麻衣老道、缁衣秃僧。 “洪崖,他醒了。”布衣穷儒最先开口,他仰头望向程三五,神色凝重。 程三五不明所以,低头望去,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粗重铁链缠锁四肢,前胸后背插了数十根指头大小玉桩,令他难以动弹。 怒。 这是程三五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念头,他明明一无所知,却无法容忍自己被束缚在此,本能涌现的怒意,化为实质的力量,狂涌而出。 肉眼不可见的恐怖力量沿着四肢铁链向外传递,整座密窟都在微微颤抖,位于其他青玉岩台上的众人发出几声闷哼,试图加固封镇之力。 可只见钉在程三五身上的玉桩被一寸寸挤出,先后掉入下方池水,扬起涟漪。骇人的蜂窝状创口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就弥合如常,不见半点鲜血流出。 张口狂吼,肉眼可见的气浪扩散开来,凡人在侧必定粉身碎骨。程三五难抑暴怒,四肢一拢,硬生生拽断寒铁铸成的锁链,凌空踏步,朝着正前方的布衣穷儒,一拳轰出。 穷儒早有准备,就见他纳气提元、翻掌虚拨,脚下青玉岩台也与之共鸣响应,霎时光华大作、灿耀夺目,映照穷儒之身,气势陡然一变,恢弘万丈,明德沛然! 程三五拳锋未出,忽然陷入一片迟缓延滞,好似被大团粘稠浆液裹住,几乎要被定在半空。 穷儒右侧,那麻衣老道双手掐诀,遥指而来,隐约可见的太一水华将程三五困在内中,他身下的青玉岩台同样大放光明,在麻衣老道周围化作一道道真形图箓,翻飞旋动。 程三五身陷水华之牢,狂怒愈增,身形无翼自飞,拳头向外缓缓推出,重如移山倾海之力,太一水华难承雄威,轰然迸散。 麻衣老道眉头紧锁之际,另一侧缁衣秃僧有了动作,见他合十言道:“小僧有调伏嗔怒之行,请善男子一观。” 言罢,青玉岩台同样绽放光芒,在缁衣秃僧周围化为八瓣莲华,经咒之声回荡密窟之中,伴随佛耀旷照而出,如同将程三五封困于虚空金刚地。 而与虚空金刚地一同逼来的,还有震撼神识的狮子吼,尽数灌入程三五识海之中,意图调伏邪魔。 受此震吼,程三五不见丝毫惊怖,反倒凶威更甚,打碎虚空境、踏破金刚地,绝伦之威足以令佛陀入灭、菩萨离座。 程三五拳锋之上,是自太古洪荒、凌驾众生的超凡伟力,哪怕只是惊鸿一瞥,足以动摇尘世。 眼看撼世骇能即将轰落,布衣穷儒蓄势已足,地上籀文尽数发亮,沉寂偌久的力量汇聚穷儒一身,九龙升奔之势,一掌击出。 拳掌相对,程三五眼前一花,仿佛瞬间看到九州万里山川、古今千载人物,就连他们的决心、深思、抗争……等等一切,尽数逼入眼中,识海难以容纳如斯庞然,怒意也被彻底荡灭。 识海一空,程三五凶威难继,然而掌功余波未尽,几乎毫无浪费外溢,尽数加诸程三五一身,他好像被扔进无数碾转翻滚的巨石间,全身筋骨腑脏一阵脆响,断折碎烂。 噗通一声,程三五身形倒飞,坠入青玉池中,扬起水柱。随后有几根机关长臂伸入水中,将血肉模糊的程三五吊起,后方还传来不阴不阳的埋怨声: “这家伙一醒过来就把我的寒铁链扯断了!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把饕餮变成人后,力量会大为减弱吗?” “它已经变弱了,否则哪里能如此轻易对付?”穷儒右臂无力垂下,脸色苍白,额头细汗密布,看起来耗元极甚,连站都要站不稳了,但依旧咬牙坚持。 “确实。”后方传来另一个超然出尘的声音:“不过闻夫子方才莫非是借用了九州龙脉之气?你可知晓,此举将使天地阴阳失衡,半年之内,九州多地可能会发生雨旱之灾,百姓将无端受害。” 闻夫子坚持言道:“要是不能尽快击败饕餮,恐会酿成更大的危害。如今它已变化成人,可见只要不断削弱,就能将饕餮完全制服。” “别闲扯了,这家伙的身体在不断恢复!”不阴不阳的声音道。 就见麻衣老道拂袖间,几十根玉桩从池水中飞出,再度插入程三五全身各处,牢牢制约其自愈之能。 缁衣秃僧则言道:“虽说已将饕餮化为人身,可此人凶性尤甚,宜另寻办法加以调伏。” 布衣穷儒问道:“昙华你有什么办法?” 缁衣秃僧低头合十:“且待小僧细思一番。” …… “伱在想什么?” 阿芙的声音打断回忆,她此刻身披轻纱罗裙,若隐若现,看着赤身露体的程三五,笑靥动人:“锁眉怒目的,是想到什么烦心事了?” 程三五迅速恢复如常,随口道:“没什么。” 阿芙也不追问,踮足上前,裙摆随步伐晃动,她来到程三五面前,伸手搭腕切脉,感应其身中气息,沉吟道:“阳气初成,未见散失,如此也不枉我大费周章了。” 程三五看向眼前丽人,胸中顿时大生快意,手臂一揽,直接抱着阿芙滚至榻上。 “喂!你干什么?等等——” 阿芙还在思考,没料到变生肘腋,整个人被程三五魁梧身躯压住,阿芙一手绕到男子后腰,数下猛点,让他身子猛然弹起,连声痛呼。 “哎呀!痛痛痛!”程三五扶着腰连连后退,想要起身,结果腰眼一僵,整个人重重倒在榻上,动弹不得。 “不要太过分了!”阿芙毫不客气,抬脚一扫,用脚背抽了程三五一耳光,微怒道:“不要以为有了昨晚的经历,我就变成任你取乐的女人!” 程三五连挨了几下,这才想起母夜叉本就是惯于高高在上、戏弄他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索取? 看到程三五面露沮丧,阿芙轻轻一叹,靠到近前,伸手抚按腰背,为他推血过宫,同时安慰道:“你要快活,我也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把我当做娼妓,你要学会讨我欢心。懂么?” 程三五趴在榻上,微微点头,时不时因为腰背刺痛而皱眉咧嘴。 阿芙对程三五施展的,乃是一门叫做玄阴不解指的独门武功,专用于截脉点穴。凝如针芒的玄阴功劲刺入对手身体,可凝冻气息、阻塞经脉,让敌人肢体躯干瘫痪麻木。而且玄阴功劲如同附骨之疽,除非阿芙出手化解,否则极难破除,因而有了“不解”之名。 方才自己被程三五压倒,阿芙一时急于应对,所发指力甚强,换作寻常武者,数息之间玄阴功劲便能扩散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体魄强如程三五,一时间也起身不得。 就算知晓他并非凡人,迟早能恢复如常,但阿芙并未放弃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看来我还挺讨你喜欢的?”阿芙也干脆贴到程三五身上,像是亲密男女依偎着说悄悄话的模样:“那你之前为什么一副嫌弃的模样?” “我在西域的时候,见过飞天夜叉,那样子很、很……”程三五说不出话来。 “很丑陋、很肮脏?所以你觉得我的真面目也是那样子的?”阿芙接话,见程三五目光躲闪,存心要捉弄他,伸手下探,一把抓住要害、揉捏不止,面带狠辣笑意:“早知如此,昨天夜里就该把你吸成人干!” 阿芙通晓道门房中术,早年间还创出一部采补功法,名叫《抱玉怀珠功》。她发现汲取男子精气的虽然与吸血并不能完全等同,但是对于武学一途却颇有裨益。她也把这部功法传授给自己一批亲随,让她们寻找合适的元阳炉鼎,采补练功。 经过这些年的栽培经营,阿芙手下已经有一批得力下属,号曰“悬檐众”,同样也算是内侍省的人手。他们精通潜行、刺杀,而且由于多是女子,必要时也能行色诱之举,以便就近讨取机密。 但由于悬檐众都是凡人,就算有武艺在身,也不足以应对超凡非人之辈。 阿芙的确试图以色相勾引程三五,但又不愿让他感觉太过轻易获得自己。唯有若即若离、喜怒无常,才能确保他时刻念着自己。 在阿芙心目中,程三五就是一头需要驯服的烈马,除了时不时抽他两鞭,给他一点甜头尝尝也是有必要的。 “怎么?不乐意了?”阿芙见程三五埋首被褥间,不言不语,伸手轻抚他的鬓发,对付这种男人,断然不能像面对杜建章那样装作娇弱女子,手上一松,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隔阂,尤其是合气双修之时,理应放开身心。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嫌恶,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不,我只是……”程三五握住阿芙的手,欲言又止。 “你想到过去的心上人了?”阿芙心思灵巧。 “我这样是不是很蠢?”程三五自嘲苦笑。 阿芙没有流露讥笑之色,轻轻摇头:“一点都不蠢,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我当成她。” 程三五坦然道:“她就是一个村姑罢了,哪里比得过你?” 第96章 天外有天 第96章 天外有天 当程三五离开天香阁,回到青衿院时,正好见到长青与达观真人对坐而谈。 “也就是说,当时正好有一处异方世界抵近尘世,与天池福地遥相呼应。安屈提利用星髓,便是想要勾招那处天外异域的真灵之气?”长青问道。 达观真人面前桌案上摆放有罗盘蓍草等占测之物,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听他点头说: “为师在嵩岳炼气之时,便隐约有感。每逢朔望登高观望,西北方极远处总是有异样云气盘旋,暗藏不祥之兆。” “幸亏安屈提的阴谋被及时阻止,否则真不知会酿成何等灾祸。”长青皱眉道。 “你刚才说击杀安屈提之人,就是程三五那名壮士?”达观真人似有感应,抬眼道:“就是他么?” 不多时,程三五来到正堂,看见那位长青对面那位藏青衣袍的道人,当即抱拳拱手,语气爽朗:“这位想必就是达观真人了?久仰久仰!” 达观真人起身还礼:“虎步龙骧、雄姿伟岸,程壮士果非常人。劣徒往日蒙受指点,贫道在此先谢过了。” 原本程三五觉得,以长青过去那眼高于顶、说话引经据典的习惯,他那师父肯定也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学究,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 “哪里的话!”程三五一挥手:“行走江湖,就是要相互帮衬,从西域到长安,这一路上长青可是帮了不少大忙。” 达观真人邀程三五落座,并说道:“正好,方才我们师徒二人谈及西域之事,听说安屈提正是为程壮士所毙?” “是我杀的。”程三五紧了紧护腕:“那家伙不经打,我贴至近前,三拳就把他打死了。” “三拳?”达观真人似乎不大相信,接着又问:“当时安屈提可曾施展了什么法术手段?” “有啊。”程三五望向长青:“你还记得安屈提那个山洞里,挂着一堆镜子吗?他就是用镜子发出火光,母夜叉被他这一下重伤,连衣服都烧光了,嘿嘿!” 长青见程三五笑容古怪,再看他剃光髭须,相比起往日粗鲁形貌,如今显得尤为英武,想来已与母夜叉春风一度。 “镜子?”达观真人微露疑惑。 长青解释说:“东西已被内侍省收走了,我当初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安屈提所用不像道门法镜以铜铁铸炼、药物研磨,背面也没有勾招各方灵只的图篆。” 达观真人沉思不语,程三五见状问道:“这镜子是啥样,有什么讲究吗?” 长青言道:“像我们这些术者,镜子可不止是用来照见形容衣冠的。道门中就有借助镜子存想内观、分形变化的修炼之法,还可以通过祭炼法镜,勾招六丁六甲,悬挂洞府,用来守护洞门、展开结界。至于照破鬼魅精怪的变化手段,辟除恶害,那自然也不在话下。” 程三五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奈何没了胡子,感觉抓了个空。 “异域法术的理路,和中原道门截然不同。”达观真人言道:“长青你也曾说,安屈提临危之际召唤成群骷髅兵马,可见其人于操弄亡灵一途造诣颇深。由此大体可知,安屈提当有传承积累,非是仅凭一人自学成才。” 程三五有些讶异:“安屈提这么厉害的吗?他该不会阴魂不散,哪天回来找我报仇吧?” 达观真人解释说:“程壮士大可放心,虽说精通法术的高人往往神魂坚固,但体魄生机一旦丧尽,同样魂不守舍,无处安身。” 长青也说道:“安屈提要找麻烦,当场就跟伱拼命了。哪里还会拖到如今?虽然我更担心,他的神魂会羁留于天池神宫,化为恶灵鬼祟一般,毕竟那可不是寻常地方。” “还能这样?”程三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长青语气一顿,望向达观真人:“师父,这话可以对他说么?” “但言无妨,并非什么隐秘大事。”达观真人平淡道:“我敢料定,天下还有高人能够感应到两界接近之事。” 长青点头,然后对程三五言道:“你与安屈提交手时,是否察觉他有意缠战周旋、不肯离去的打算?”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程三五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对啊!那家伙都能飞天遁地了,干嘛留在那里?以他的本事,带着那劳什子星髓,直接跑路就好。反正那些祆教人马也是他骗来的倒霉蛋,死光了也不心疼。” “我们猜测,安屈提当时并不能轻易离开。”长青言道:“他夺得星髓,不过是第一步。当时有一处异方世界接近西域,而天池所在又与那异界遥相呼应……” 长青话说一半,就见程三五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来,达观真人接话道:“程壮士,你姑且这么想——我们所处的这方天地乾坤,就像一艘大船,在汪洋大海上飘荡。偶尔遇见远方另一艘大船,随波逐流相互靠近。有人想从另一艘船上偷拿财物,便准备了木桥踏板,以便往来,这就是安屈提的所作所为。” “还能这样?!”程三五虽然听懂了,但震惊非常,半晌才说:“可要是两艘船撞到一块去呢?” 达观真人呵呵笑道:“那自然是天崩地裂了。” “啊?”程三五惊呼一声,看着面前师徒二人,咋舌道:“这么大的事,我看你们一点都不害怕?” 达观真人捻须不语,长青则是平淡道:“这种事哪里会如此轻易发生?我且问你,你见过亡魂鬼物在白天遍地乱走的情形么?” “没有。”程三五摇头:“不是说鬼魂都怕大太阳么?” “这就是了。”长青负手侃侃:“阴阳尚且两隔,两个法度、玄理、气象皆不相同的天地乾坤,彼此相接又何其困难?哪怕是两界相近,与我们常人所见的距离远近也是截然不同。 “只不过两方天地世界靠近,对彼此都会有所扰动。安屈提应该早早感应到这种扰动,还发现天池福地就是两界相通之处,所以在那里凿建神宫、布置结界。” “可是我听说,安屈提在闹事前就筹备好些年了。”程三五仍是不解。 “两界临近这种事,本就是会延续多年的,并非一朝一夕。”长青边想边说:“我们猜测,以安屈提的能耐,或许能够测算出两界交感呼应、气机较为强烈的时刻,这也是为何他迟迟不肯离开天池神宫的原因。而星髓就是作为勾连天外气机的灵引。” “那他搞这套,到底是为了啥?”程三五质疑道:“他最后把小命都拼没了,前面再用功也是白费啊。” “不好说,提升法力、返老还童,都有可能。”长青言道:“我看安屈提形容已老,保不齐也是为了借助星髓求个长生不老。” “还能这样?”程三五大感讶异。 长青沉吟道:“星髓有勾连诸天之能,仅凭这一项,便堪称是妙用无穷。安屈提藉此另求生路,也不算稀奇。” 达观真人在旁提点:“安屈提能够想到这点,看来他很清楚星髓的用途,这应当也是前人遗泽。须知此等神物,若无长久摸索,谁也不敢自称运用纯熟。” 长青连连点头,师父虽然不曾亲临西域,但是仅凭自己转述,就能提出许多自己不曾想到的要紧线索,可见师徒二人的阅历见识还是有着巨大差距。 “你们这话说的,我都不敢信了。”程三五扶着有些发晕地脑袋。 长青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所以打算前去玄都观,查阅《三洞琼纲》。” “那是啥书?”程三五问。 “不是一本书,而是道经总集。”长青流露敬仰之色:“本朝沿袭旧例,搜罗天下道经,汇集编总,号称《三洞琼纲》。初元九年时,上清宗师白云子将天台山桐柏宫三百余卷道经送来长安,以供修纂,因此备受当今皇帝赏识,并请授法箓。 “而白云子宗师早些年曾走遍中原南北各地,勘察洞天福地,最终编修成《天宫地府图》。据说其中还描绘了天外诸天的景象,这就是我们此去目的。” 玄都观收藏道经无数,为表弘道之义,本就准许各地道人前来翻阅抄录。 程三五连连点头,他倒也识趣:“那你跟着达观真人去吧,我就不掺和了。” 师徒二人正准备离开,长青见他下巴光溜溜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被母夜叉剃了,她非说这样好看。”程三五浑身不自在。 长青揶揄说:“你这下可真就变成母夜叉的男宠了。” 程三五打了个冷战,连忙摆手:“去去去!这话真不吉利,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 冬至过后,长安朝堂上关于新政在各道推行,掀起一场激烈争论。 陆相提议广设括地使与劝农使,派往各道落实检地括户,使浮逃流人附归户籍,并对新附编户免征六年赋调。 此事立刻引得朝堂震动,许多朝臣上书劝谏,御史台也奏劾陆相纵容亲属吏员索贿尤甚,攻讦不断,但皇帝陛下直言不讳:“今国用不足,卿等何以佐朕?” 尽管争论激烈,但是从朝堂风向来看,新政在各道推行的趋势应是注定。长安四豪闻着味道,接二连三派人往青衿院送来礼物,说是要请长青先生做客。 长青难得与达观真人相处,并不愿与这些豪商巨贾往来过甚,对外说是道举将至,自己无暇俗务,要留在玄都观钻研道经。 反倒是苏望廷,由于操办斗宝会一事,同样在长安豪商间声名鹊起,不少人打听到他是陆相门生。考虑到长青与陆相的关系,人们不由得做出种种猜想。 因此这段日子前往昆岗院拜见苏望廷的客人同样络绎不绝,就连朝中高官都派出门下小吏,试探口风。 而苏望廷发挥长袖善舞的本领,游走各方之间,同时也为陆相探听到许多消息。 至于程三五,他懒得关心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干脆没事就往天香阁跑,在阿芙的指点下修炼内外武功。 二人合气双修《六合元章》,自不必提,除此以外,程三五也开始修习炎风刀法。 这门刀法讲究出招迅猛如火、身形轻盈如风。炎风功劲沿着经脉遍走全身,会让筋骨大为活跃,躯干四肢变得更加灵敏,好似吃了什么大补之药,让人尤为亢奋,不止加催膂力,对敌之时的应变也会更加精准。 《炎风刀谱》中虽有行气运劲的秘诀,但是按照阿芙的说法,其心法口诀实在太过粗糙,完全不顾及修习之人的经脉筋骨能否承受。如果没有深厚内功为根基,单独修炼炎风刀法,时日一长必定会引起功劲自伤。 而程三五现在却无这等烦恼,他修炼《六合元章》所得少阳内息,一样可以催动炎风刀法。如果是因为内功修炼导致阳气过盛,也能通过炎风刀法耗散掉一部分,不至于体内阴阳错乱。 更何况程三五一身双脉,对阴阳气机错乱的承受极限,远远超过其他武者。 待得年关将至,程三五已经不需要阿芙引导,内息流转自如,可以单独修炼《六合元章》,而炎风刀法也有了长足进展。 一处积雪院落中,只见两道身影来回交错,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正是程三五与秦望舒正在较量刀法。 一者刀卷炎风,烘烘热气扑面,足踏过处,雪融冰消;一者锋生白霜,泠泠寒意刺骨,身影所经,水凝汽结。 两股截然不同的功劲,迥然大异的招式路数,每每交击碰撞,激起阵阵烟雾气浪,绵密缭乱的刀光,让旁观之人目不暇接。 就见秦望舒刀行剑路,直刺面门而来,程三五饱提功劲,刀上炎风鼓荡,隐约可见赤光泛动。 秦望舒顿时感到面前热浪如炉火喷薄,自知不敌,横刀一挡,身形倒飞而退,地上积雪如浪扫开。 “呼——” 程三五吐出浊气,在冬日中化作大团白汽,好似吞云吐雾一般:“怎么样?我这刀法,还不赖吧?” 第97章 刀剑有别 第97章 刀剑有别 秦望舒连退数步,硬接程三五一招,不止刀上凝结的薄霜被一举融化,就连身中玄阴真气也被牢牢压制,可谓是完全落于下风。 看着程三五满脸豪迈自得,秦望舒并无言语,只是归刀入鞘,径直来到阿芙身旁拱手行礼。 阿芙伸手为其搭腕,同时对程三五说:“你也别太得意,炎风刀法共分六重境界,‘燃木’与‘烧石’两重,都是常人可及。你根骨上佳,又有高明内功助益,一月之内突飞猛进,不足为奇。但是从第三重‘炼铁’境界起,内息稍有不济,炎劲必将自伤,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创出炎风刀法的武林前辈,应该只是粗通文墨,对刀法境界的表述,可谓浅显到简陋的程度。内侍省隐龙司搜罗到这部刀法后,还要额外增添许多注释。 炎风刀法易学难精,多数人并不能修炼到第三重境界以上。越往高深处修炼,可以参详的经验便越少,还是要程三五自行揣摩。 “我看哪怕光是现在这样,就能够应付大多数敌人了。”程三五耍了个刀花。 “伱要犯傻,好歹挑别的事。”阿芙语气冷淡地警告说:“我不说放眼天下,就长安这里卧虎藏龙,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高人。就凭你这手炎风刀,充其量欺负那些装点门面的豪贵客卿。” 程三五埋怨道:“我这几天一个人修炼《六合元章》,功力提升比前阵子慢多了,你就不能帮帮忙吗?” 这几日阿芙的确不在天香阁,她不主动说明,谁也不清楚她的动向。 见程三五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样,阿芙抿唇偷笑,又赶紧正色道:“内功修炼讲究循序渐进,本就不可能一直迅速精进,合气双修不过是助你更快培元固本,往后锤炼气息、滋养筋骨,还是要靠自己用功。再说了,每日被你来回折腾,我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听到折腾这话,程三五有些自豪地叉起腰来。他一向自诩筋力强旺,但阿芙也是不遑多让。 大半个月下来,二人最大的战绩就是把三楼那张核桃木大床榻给弄坏了,惹得绛真连着埋怨了好几天。 没有理会程三五,阿芙对秦望舒说:“果真如我所料,你与程三五对练,寒热气机相互消融,反而会缓解你强催玄阴真气的隐患。” “可是……” 见秦望舒低声细语,阿芙哪里不了解她的想法,牵着她来到一旁:“你是觉得,连程三五都胜不过,日后报仇雪恨就更难了?” “卑职让芙上使失望了。”秦望舒难掩自责,她很清楚,自己并非是天赋异禀、根骨超群之人,武学上的精进无法与程三五那种天生异数相提并论。 今日交手,程三五只凭修习一月的刀法,甚至没有展露那惊人神力,就让秦望舒再度落败。这不禁让她觉得,自己大大辜负了阿芙的栽培。 “我没什么好失望的。”阿芙并无责怪之意:“程三五修习的炎风刀,与你属气冲突,跟他对练最能砥砺武功根基,还能免于自伤。而且……” 阿芙忽然收声不言,转头望向程三五:“你在西域也经历不少厮杀,对望舒的武艺有何看法?” “你问我?”程三五小跑靠近,然后望向秦望舒,这位冷脸美人此刻神色略显萧索,一手环胸抱臂,低头不语。 他打量了好一阵,秦望舒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喝道:“你若不愿说,就不用多想了!” “你适合用剑。”孰料程三五直接开口,语气全然没有先前的调笑意味,难得严肃认真:“别用刀了,你的肩臂腿脚,都不像是用刀的。” 秦望舒扭过脸来,皱眉反驳:“我的刀法是芙上使所传,不容你质疑!” “我没质疑啊。”程三五满脸无辜,抬手指向阿芙:“她的身子我都看遍摸遍了,她就是擅长用刀,不论是横刀弯刀还是短刀,她都能用。而你不同,虽然身法也算迅捷,但出招运劲总是不对劲,你就该用剑。” 秦望舒唇角抽搐,恼得肩头起伏,尽管她清楚芙上使要笼络眼前男子,可是听到此人那满嘴粗鄙不堪的言语,还是难以容忍。 阿芙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怎么?你跟女子在床上欢好时,还会留意对方有没有练武的根骨资质吗?” “厮杀多了,总归能看出一些东西。”程三五一手搭在嘴边,悄声说:“你们是不知道,西域那些唱歌跳舞的胡姬,真的有刺客,四五年前在大都护府里,还差点闹出事来。所以从那时候起,老苏给钱让我随便逛妓院,就是为了揪出那些潜藏的刺客。 “但我总不可能像衙门老爷那样问话吧?只能花钱上手去摸了。反正跳舞练出的筋骨,跟习武的还是有差别……嗯,在床上感觉也不一样。” 阿芙忍不住发笑,她猜到那些胡姬大概是为了接近齐大都护,意图行刺。这种事情在西域并不离奇,可大都护府若要捉拿刺客,哪里需要如此曲折?城门一关、大兵巡街,探得线索直接飞骑前往捉人便是。 以阿芙对苏望廷此人的了解,他派程三五去逛妓院,根本不是为了找刺客,反倒可能是提醒那些刺客及其背后势力,让他们不要坏了屈支城的规矩,以免事情闹大。 “改刀换剑,可能要从头用功一番。”阿芙望向秦望舒:“你是否愿意这么做?” “我……卑职但凭吩咐。”秦望舒本想拒绝,可她转念细思,如果自己不用改变武学招数,芙上使就不会多问了,必然是她觉得程三五的话有可取之处。 “好了,先不提这些。”阿芙望向程三五:“你等下跟我来一趟内侍省。” “干、干嘛?”程三五后退半步,伸手捂住裆间:“剃掉胡子还不够吗?” “你要留在我身边,总归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阿芙没有说笑的意思:“我当初说过,苏望廷已经把你卖给了我。你今后便算是内侍省的人手了,跟我去一趟翊善坊,在籍册上留个名字图形,把该办的流程都办了,不用动刀。” “唉,还是要给死太监卖命啊。”程三五无奈叹气。 …… 身形肥硕如球的昭阳君来到拱辰堡中,即便隆冬腊月,又是在阴气极重的拱辰堡,昭阳君仍是虚汗不断,连连用巾帕擦拭脸面。 “哎哟,这不是重光君么?” 昭阳君刚进门,就看到一名外貌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足抵墙而立,手里把玩着三叉铁尺,脸上永远带着愤世嫉俗的怨憎神色。 “听说重光君捉拿了一位出逃的花精,不知有没有品尝过花蜜滋味啊?”昭阳君满脸淫亵表情,两只肥手不住揉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早就听说,那些在洛阳国色苑侍弄牡丹的花精,无不是娇艳女子,她们所产花蜜尤能滋补内修功力,奈何只有陛下东巡时才加以宠幸。可惜啊,一个个大美人,处境如同久居冷宫。换做是我,定然夜夜疼爱,以免她们寂寞凄凉。” 重光君投来极为嫌恶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堆烂肉:“你这种人,就该拉去闲厩司配种!” 昭阳君不见恼色,呵呵赔笑,重光君越看越不习惯,甩手抖出两柄铁尺,彼此相交一磨,发出嗡嗡闷响。 眼看将要动武,门外传来一阵诱人香风,一同来到的还有慵懒女声:“小重光,你还是这么冲动。” 两人各自回头望去,就见一名白衣女子步履轻盈地走进拱辰堡,她体态婀娜多姿,带着白纱帷帽,明明身上衣物遮得严严实实,却能感觉到她胸腰臀股的傲人曲线颤颤巍巍,处处妖娆冶丽,光是看上一眼,便能让寻常男子欲炽成狂。 但无论是形如少年的重光君,还是极好女色的昭阳君,都没有流露出半点贪婪表情。因为他们心知,眼前这名白衣女子,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贪恋其美色的男子,下场无不极为凄惨。 “柔兆君,好久不见。”昭阳君叉手作礼。 “嗯。”位列十太岁第三席的白衣女子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仿佛就是邻里间偶尔出门的娇羞俏寡妇,遇见其他男子也不敢高声说话。 “小重光,你也不是孩子了。”柔兆君来到铁尺少年跟前,玉指轻拂,两柄铁尺倏然静止,再无异响。 重光君的怨憎凶戾消散大半,也不答话,只是闷声后退,算是示弱。 昭阳君见状暗自惊心,虽说十太岁的席位更多是先来后到,并不完全以实力划分,但前三席的能耐俱是深不可测,绝不是昭阳君这个近几年才替补上位的新人能够相比的。 “诸位都来了?” 此时拱辰堡深处,衣紫袍、冠乌纱的冯元一迈步现身,在他身旁还有一位手摇麈尾的青衣书生,昭阳君见状大骇,那看似平平的青衣书生,乃十太岁首席阏逢君! 阏逢君毫无疑问是十太岁第一人,事实上十太岁得以创建,也由此人一力促成,其后成员也多是阏逢君从各处寻觅挑选,来历各有不同。其中除了左道高手,还有非人之属,全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而阏逢君延揽高手的方式也是各有千秋,或以厚利赂之,或以权位诱之,甚至有的干脆以绝对实力压服之——昭阳君便是因此加入了十天干。 昭阳君本是扬州一带的采花贼,但他武功奇高,不止屡屡作案成功,还将前来围剿自己的武林人士杀得一干二净,随后甚至报复他们家人,将其女眷凌辱至死,一度成为江淮大害。 昭阳君彼时正得意洋洋,对于出现在自己面前阏逢君,他也当做是自寻死路的江湖小辈,本想将其四肢扭断,好好折磨一番。 孰料阏逢君展现出的实力,高得不可思议,昭阳君使尽浑身解数,也逃不出对方用树枝事先划定的五丈方圆。 当自己假意认输、掩藏暗袭杀招也同样被对方轻松化解后,昭阳君明白,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胜不过此人,只得乖乖服输,任由对方处置。 好在阏逢君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而是给了自己几份差事作为考验,等自己全部通过后,便加入了内侍省拱辰卫,列席十太岁之末。 因此当昭阳君看到重光君、柔兆君同处拱辰堡时,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棘手公务要他们联袂处置。然而当阏逢君跟着冯元一现身,他便明白,眼下事态恐怕已经到了极为迫切的程度。 可是没理由啊?近来并未听说长安一带有何大凶征兆,用得着调动十太岁中的四位么? 还没等昭阳君等人开口询问,又有三道人影来到拱辰堡,来者周身气息俱是不凡,而且身上乌衣有龙鳞暗纹,说明他们都是来自隐龙司。 即便是在行事隐秘的内侍省中,隐龙司相比拱辰卫也不遑多让。自天下各道搜罗的武功秘籍尽数汇集于隐龙司,并经由其中高人加以整理,然后用来栽培内侍省精锐人手。这就注定隐龙司地位之高,哪怕是冯元一对他们也是多加礼遇。 而汇集天下武功典籍、并能加以整理的人物,其武功之高深可大体想见,即便是十太岁也不敢轻视。 “三位前辈也到了。”冯元一示意三位隐龙司高人和其余众人落座,然后言道:“今日召请诸位到来,是为防备一名潜在强敌。” “敌人在哪里?”重光君率先开口,跃跃欲试。 “莫急,上章君将亲自领那人前来。”冯元一言道:“但那人是敌是友,如今尚不明朗,我稍后会出面试探。” “这么厉害的人物,来我内侍省所为何事?”昭阳君不禁问道。 冯元一淡笑道:“上章君相中此人,有意延揽他入内侍省办差。倘若此人真能为我等所用,那自然最好不过。” “倘若不能呢?”柔兆君轻声问。 冯元一沉声道:“那便请诸位与我一同,合力围杀其人!” 已修改补缺 第98章 可用难信 第98章 可用难信 当程三五来到翊善坊时,向来视寒暑为无物的他,身子也不禁一抖。 “你也会怕冷么?”阿芙在一旁问道。 “倒不是怕冷,只是觉着不对劲。”程三五望向坊门,又扫视周围,发现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车马,冷清诡异,嘀咕道:“你们内侍省果然不好惹,估计连老鼠乌鸦都不敢靠近这里。” “这可难说。”阿芙笑容颇具深意:“内侍省中有好几位身怀秘法的异人,能解鸟兽之语,甚至能够让老鼠乌鸦帮忙刺探消息。” 程三五无言以对,阿芙乐见他如此神色,笑着将他领进翊善坊。 坊内一如既往,文吏侍者往来其间,绝大多数都是低头躬身、趋步快走,哪怕在户外也不敢抬眼乱看、高声言语。 内侍省牵涉机密要事极多,自然规矩森严,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这是用了不知多少生命与鲜血换来的教训。 阿芙与秦望舒自然是知晓的,可即便事先告诫过程三五,他仍是一副好奇模样,左顾右盼,还时不时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意图窥探左右院落。 “我的天,刚才有个家伙,两条腿爬满了虫子,眼看没剩几两好肉了。”程三五低声惊呼:“这是什么酷刑?那人又犯了啥罪过?” “那应该是糅合蛊术的虿盆之刑,把人放进堆满毒虫的土坑中,任由肢体血肉被啃食。”阿芙扭头望向程三五,脸上浮现阴冷可怕的表情:“放心,用刑时还会有专人关照,确保受刑之人不会因为剧痛而昏死过去,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四肢被啃得千疮百孔。” 程三五身子微微后仰,满脸嫌恶的表情。阿芙旋即冷笑道:“如果不想平白无故吃苦头,眼珠子就不要到处乱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程三五面露后怕之色,连连点头。 来到拱辰堡前,秦望舒主动告退,阿芙带着程三五,刚一进入,便隐约察觉莫名凶险。 即便拱辰堡算不上是安稳地界,但从来不曾让阿芙生出“大凶莫入”的念头。 以丹玉为芯的水晶灯,安置在正堂顶上,散发着毫无暖意的光芒。就见正堂左右设下椅案屏风,难得摆出一副待客格局,主座上的冯公公抬眼望来,微笑起身:“上章君有劳了,这位想必就是程三五吧?” 冯公公貌若好女,嗓音温润,此刻眉目带笑,要是看不真切,搞不好真会把他当成美貌妇人。 程三五见得这位北司大珰,一时愣住不敢答话,仿佛是被慑住胆魄。 阿芙瞥了他一眼,随即代为答道:“正是。让大珰见笑了,程三五就是江湖草莽之流,没见过大世面。” 见阿芙回头朝自己眼神示意,程三五赶紧叉手道:“呃……冯公公好!拜见冯公公!” “程小友不必紧张。”冯公公虽然眉发乌黑,但从言谈气质来看,断然不是年轻人。 “我、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大官。”程三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此等对答失措的模样,任谁看来,也觉得是欠缺礼数教养的乡野鄙夫。但冯公公并未掉以轻心,示意二人落座。 “上章君,拜访郭万金家的突勒马队,是否已查明身份来历?”冯公公率先问起别的事情。 “确切来说,那并非是突勒马队,而是回鹘仆固部的使者。”阿芙变戏法般亮出一张纸,上面有苍鹘图案:“这是从那商队头领的随身金牌拓印而来,可见他是仆固部贵人的使者。” 拱辰卫十太岁中,阿芙最擅长的便是潜行与刺探。郭万金作为长安四豪之一,他安顿客人的宅院想来也有充足守备,但阿芙照样轻松出入,刺探机密要事如探囊取物。 冯公公问道:“他们除了贩马生意,还谈了什么?” “仆固部想要一批兵器甲胄。” 此言一出,冯公公眉眼稍敛,郭万金这种大豪商,与蛮夷做些马匹牲畜的生意,内侍省原本是懒得管的,但牵涉到兵甲一项,那可就不容疏忽了。以郭万金的财力势力,经手兵甲数目恐怕不小,足以让朝廷留心防备了。 阿芙继续说:“仆固部也知道大夏法度森严,所以他们没敢让郭万金从中原筹备兵甲。只是听说渤海郡国盛产铁器,而郭万金在那边也有人脉,所以仆固部的贵人派出使者前来洽谈,希望货物直接走漠北一带。” “这些蛮夷,永远不安分!”冯公公冷哼一声:“突勒近些年越见衰败,草原上其他势力蠢蠢欲动,已经开始在筹备兵甲了。” “可我听说,仆固部早些年已经归附本朝了?他们难道要自作主张不成?”阿芙问道。 “不论哪一部,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狼、驯不服的鹰,杀了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冯公公叹了一口气:“好了,此事我会上奏陛下,恭请圣裁。” 阿芙递上那苍鹘拓印,也不多说什么。她看得出来,冯公公指派的这份公务,并非什么要紧差事。 大夏疆域广袤,四夷宾服。但同样的,四方异族都希望借助大夏的力量壮大自身,他们的使者借着朝贡货易的名义来到长安,几乎都会有打探机密、拜访高官豪贵的举动,阿芙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先前阿芙提出延揽程三五入内侍省,冯公公同意之余,提出要与他当面一见。考虑到河阳血案后,程三五经过京畿道引起的不安与震动,冯公公想来对他颇存忌惮之心。就算是在拱辰堡会面,也要先谈其他事务来缓解戒备。 “呵,俗事耽搁,让程小友久等了。”冯公公一转神态,微笑击掌,随即有一名白衣女子端来香茗。 这白衣女子身段傲人、体态丰艳,明明步履平缓,却偏能走出摇曳生姿。她虽然低眉垂首、神情和顺,却处处流露娇艳欲滴的媚态。 白衣女子为在座三人奉上香茗,白瓷碗中是碧绿色的茶汤,芬芳馥郁,显然是待客佳品。 但程三五的心思不在于此,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白衣女子,当对方轻施一礼转身退下,他则满是贪婪神色,望向那严实衣物下浮凸隐现的臀股线条,喉头滚动,大大吞了一口唾沫。 阿芙眉头微皱,倒不是因为程三五丑态毕露,她很清楚这个男人一贯贪图美色,但更让她留心的,是方才那位白衣女子。 尽管早就知晓十太岁第三席的柔兆君是一位美貌女子,尤其擅长以姿色惑人,但从来没有人知晓柔兆君的真实面容。 寻常人或许以为柔兆君擅长易容,但阿芙觉得没那么简单,她同样从这白衣女子身上感应到非人气息,搞不好也是妖魔之属。 “程小友看中这位婢女了?” 待得白衣女子身影转入屏风之后,冯公公开口询问。 “不敢、不敢。”程三五尴尬非常,只得拿起端起茶碗连忙掩饰。 冯公公却无责备之意:“程小友若是愿意,我可以将她送到你的府上,伺候起居。” 程三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漂泊浪荡的,连个安家之地都没有,要婢女也没处放啊。” “程小友如此人物,在长安没有私宅么?”冯公公望向阿芙:“上章君,这等要紧事,为何不早说?” 阿芙明白冯公公这是故作姿态,于是言道:“是我疏忽了,稍后立刻安排。” “哪里用得着!”程三五打断道:“我平日里就住在崇仁坊南横街的青衿院。院子的主人叫长青……哦,也就是那位陆家七郎。陆相新认的儿子,伱们应该知道吧?” 相比起伏藏宫达观真人之徒,陆家七郎、陆七公子这些名头,以更快的速度在长安市井传扬开来。当初长青回到青衿院,从下人口中得知这等名号,脸上恼怒根本收不住,连与程三五对练的心思都被气没了。 “知道。”冯公公哭笑不得,程三五这么说,是要拿陆相做靠山不成? “对了,听说你们是要我为内侍省办事?”程三五语气转为拘谨小心:“倒不是我目光短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俸禄啊?” 藏身一旁侧间的昭阳君听到这话,收敛的气息差点走岔,心中大感可笑——能够在内侍省谋得一官半职的武林人士,哪里会为俸禄生计发愁?就算是没有半点俸钱禄米,光是凭着内侍省的身份,外出办差时稍稍暗示,就能从大户口中敲出大笔钱财。 昭阳君无法想象,这种乡野村夫也值得冯公公严加戒备?如果真的不放心,直接把他弄死就好,哪里要各种试探。 “俸禄自然是有的。”冯公公并未变色:“内侍省绣衣使者月俸八千钱,另给禄米百六十斛。” “八千钱!”程三五双眼一亮:“这活计能干,一年到手将近百贯银钱,几年下来就能在长安买套宅子了!” 侧间的昭阳君脸颊抽搐,他甚至能够通过程三五的语气,想象到此人掰着手指头算数的傻样。 要知道绣衣使者位卑权重,无法单纯以俸禄衡量权威。而且绣衣使者奉旨监察天下各道,有内卫之名,其中高手如林,往往要涉足凶险疑难。外出办事时,兵刃、衣甲、药物、车马,处处都要用钱,光靠月俸那八千钱,连照顾自己都太不够! 昭阳君恨不得冲出去厉声咆哮——哪里会有人就为了这点俸禄来内侍省干活的啊? 而冯公公保持一贯极佳涵养,问道:“程小友可知绣衣使者职责为何?” “听说是监察天下各方?”程三五语气也不够笃定。 “这是其一。”冯公公微笑说:“程小友久居西域,除了盗贼之流,想必也见识过妖人妄行不法,而且这类人多有蛊惑无知百姓的举动,寻常官府人手难以应付,调动大军又极耗钱粮,所以由绣衣使者出手,专事诛除妖异不祥。” “这是好事啊。”程三五点头夸奖。 冯公公明言道:“我有意请程小友就任绣衣使者,但这并非随意任命。按照内侍省章程,就任绣衣使者前有诸多考察,其能力要得到认可,方能受命就任。即便是我主持内侍省,也不能随意宽纵。” 程三五望向阿芙,似乎要向她求助,可对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茶汤,默然无应。 “这……不瞒冯公公,我就是个江湖汉,官面上的文章,我可是一概不懂。”程三五苦笑讨饶:“考察上能不能稍微放宽一些,哪怕让我去把什么贼人妖物的脑袋砍下也行啊。” “内侍省并非不知变通,程小友大可放心。”冯公公言道:“正好,最近灵州一带的盐池,屡屡有妖祟传闻,我正打算派遣得力人手前去查探。若是真有妖物,便将其就地剿灭。此事作为程小友就任绣衣使者的考察,最是恰当不过。” “盐池妖物?没问题!”程三五连拍胸脯,一副豪气上头的模样,当即答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程小友不必焦急。”冯公公一副关照晚辈的模样:“既是考察,当然不能是你孤身一人前往,须得有人陪同。” 阿芙放下茶碗:“人是我带来的,就由我来考察吧。” 冯公公轻笑道:“上章君奔忙多日,不宜再多劳碌,否则倒显得我不肯体恤众人了。而且从灵州传来的消息看,那盐池妖物为祸尚不算大,哪里需要上章君劳动大驾?我另外调遣几名青绶绣衣使便可。” 阿芙眉头微皱,并未反驳。 “程小友打算几时动身?”冯公公又问道。 “待得我把马儿喂饱就就能走。”程三五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好,程小友先做准备。”冯公公微笑颔首,然后望向阿芙:“还请上章君给程小友准备一份通关文牒,他若缺少趁手兵刃,便领他到神工司转转。” “可以。”阿芙面无表情地应承下来,随即起身告辞,带着程三五一同离开拱辰堡。 “看来冯公公觉得此人可用?”片刻过后,藏身偏间的几人相继走出,阏逢君手摇麈尾,一派文士模样。 “确实可用,但不可轻信。”冯公公收起笑意,用意难测。 第99章 亦仙亦妖 第99章 亦仙亦妖 “我似乎感应到上章君与程三五有气机牵连,微妙难测。”阏逢君望向隐龙司三位高人,拱手请教:“不知三尊怎么看。” 对面其中一位沉声道:“是《六合元章》的气机,那夜叉应是与程三五合气双修,这等创见,着实不浅。” “哦?此话怎讲?”阏逢君挑眉问道。 隐龙司高人回答:“《六合元章》艰深博大,寻常武者难以入手修炼。我们按照个中精义将其拆分六部,但成果依旧寥寥。而那夜叉却将《六合元章》分作阴阳两篇,与程三五同炉合鼎、度气双修,如此相互采补,进益甚快。” “如此一来,岂不是能依样仿效,培养出大批高手?”阏逢君十分好奇。 隐龙司高人阖眼沉思,默默推敲,众人皆不敢打扰,片刻后见他摇头:“难,寻常二人合气双修同样难以修成,必须是其中一方本就有纯阴或纯阳功体,辅佐对方修成。而且采补火候稍有不慎,精气漏泄,便沦为寻常采补之术,起不到双修互补之效。” “上章君久在江南,于道门功法多有了解,能够想出这等同炉合鼎的办法,倒也不奇怪。”阏逢君微笑中带有深意:“可如此一来,上章君是完全将程三五当成私属亲随了?” 一旁昭阳君听到这番对话,胸中妒火闹动。他觊觎阿芙已久,一直希望能将这绝美胡姬压在身下狠狠蹂躏,先前送出的酒器幔卷荷,也是存心试探,却久久没有异样反响,让他大感失望。 不曾想,自己盯上的女人,竟然被这乡野村夫一般的程三五捷足先登,昭阳君断难容忍。 “冯公公,只派几名青绶使负责考察,恐怕力有未逮吧?”昭阳君主动开口。 “昭阳君何出此言?”冯公公问。 “冯公公调集我等众人,想必就是为了防备这程三五。”昭阳君笑容中带着几分狠毒:“此人若是可以信任,又何必布置这等阵仗?” 少年模样的重光君叉抱双臂,不忿冷哼:“我还以为能够好好打一架。” “柔兆君怎么看?”冯公公望向重新戴上掩面帷帽的白衣女子。 “他仿佛要吃了妾身。”柔兆君轻声细语,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娇羞意味。幸好在场都是武功高深、心念专注之人,换做是寻常男子,甚至是普通阉人,估计都要被柔兆君这轻轻一句挑逗得欲火大炽,恨不得立刻为她效死。 不过这话在冯公公听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程三五那好色丑态历历在目。唯一特别之处在于,此人到了内侍省拱辰堡,还是这般不知收敛,当真是色胆包天。 “就派几名青绶使,确实不妥。”冯公公沉吟片刻,在场除了阏逢君曾一度参与当年追缉河阳血案凶手,其他人并不清楚程三五的身份,他也并未主动提及。 “冯公公,我愿暗中监视程三五动向。他若是有危害朝廷的嫌疑,也有人能够及时报知。”昭阳君自告奋勇,他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折磨程三五,才能发泄胸中妒火。 冯公公思量片刻,最后答道:“如此……也好。就有劳昭阳君了。” …… 离开拱辰堡后,阿芙吩咐秦望舒去准备通关文牒,随即领着程三五来到神工司的院落。 由于内侍省的绣衣使者常常要身临险境,除了仰仗自身武艺,兵器衣甲也是不可或缺。神工司便是为绣衣使者打造精良兵甲与各式器械的衙署,也包括部分术者所需的符咒法物。 “给我把那批两裆内甲和护腕臂甲拿来。”阿芙一进神工司,也不废话,完全是身居高位者对下属发号施令的气度。 不多时,便有侍者将好几箱衣甲带来,他们也不敢多嘴询问,躬身告退。 “你随便试试。”阿芙将屋门阖上,语气有些不耐烦。 程三五拿起一对臂甲,试着将其套上,随口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冯元一那家伙怀疑我包庇你。”阿芙何等聪慧,还没离开拱辰堡就已经明白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程三五不解:“望舒、绛真虽然也属内侍省,可她们都是伱的手下。还是说内侍省由太监管事,所以不允许养男宠?” “你——”阿芙原本还有些烦躁,却被程三五突如其来的话语逗笑了:“你这是在安慰我?” “我又不是瞎子,真当我啥都看不出来么?”程三五戴上一对硬革做底、外镶精铁的臂甲,两条小臂相互敲击,边试边说:“那位冯公公显然不信任我,于是给我派了一项差事,又不准你帮忙,还找人盯着。” “谁叫你是河阳血案的凶手呢?当年把京都两道闹得鸡犬不宁,他谨慎一些不为过。”阿芙扶着下巴沉思道:“只是我怀疑,刚才还有其他人盯着你我。” “你是说那个端茶的白衣婢女?”程三五问。 “她是可是拱辰卫十太岁中的柔兆君,位列第三席,资格比我还老呢。”阿芙挑出一件两裆内甲,然后熟门熟路解开程三五腰带,脱去他的上衫,同时一手下探,凑近逼问:“自从柔兆君现身,你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她,就这么喜欢那个扭来扭去的荡妇?” 程三五闷哼一声:“不、不是……我就是饿了,跟看到烤全羊差不多。” “饿了?”阿芙语气渐转狠辣,五指紧攥:“好哇,你这家伙胃口可真不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果冯元一是女子身,你难不成还要跟他滚被窝?” “啥?我可不喜欢死太监!”程三五立马提高声量。 阿芙沉默一阵,似乎确认男子心意,把手抽回,纤长玉指还故意在唇边轻轻一抹。 此情此景,看得程三五心头荡漾,正打算将丽人揽入怀中。阿芙身形翩然一转,巧笑嫣然地躲开程三五臂围,一件两裆内甲甩到他脸上。 “算老娘我赏你的。”阿芙哼笑一声:“灵州盐池的事情,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冯元一固然不怀好意,但如果你能把事情办妥了,他还是有容人之量的。反正在拱辰卫里,不是妖魔鬼怪、便是旁门左道,就算你犯下河阳血案,照样能够为他所用。” 程三五掂量着手中轻薄柔韧的两裆内衫,色泽银亮,分不清是用什么材料制作,套在程三五那健硕身子上,也就是勉强护住上身大部。 “这是用蜀地银蚕丝织造的内甲,能够抵御大多数利器锋芒。”阿芙解释说:“虽然你有自愈之能,可要是仓促间受到重创,肯定是恢复不过来的。又不可能身披重甲到处跑,只好拿这种内甲应付一下了。” “多谢。”程三五摸着银蚕内甲,露出真诚的笑容。 “别说谢。”阿芙同样报以笑容:“活着回来。” …… “什么?你要去灵州?” 见到程三五收拾行装,得知他将要离开长安、北赴灵州,长青大为不解:“诛除妖异不祥这种事,何时成了内侍省的考察条目?” “那位冯公公这么说,我就听命照做呗。”程三五对着箭矢尾羽检视一番,然后将其塞入胡禄。 “不对!内侍省用心不良,说不定是要你去送死!”长青焦急道:“盐池若有妖物作祟,首先应该是州县官府查明情况,如果当地不能自行应对,那便上书朝廷,请派得力人手前往。” 程三五指着自己:“所以冯公公派我去灵州啊。你放心,还有内侍省的几位绣衣使者也会跟着去,顺便考察我的本事。你看,连通关文牒都准备好了,还盖着京兆府的印呢!” 看着程三五晃动手中文牒,长青真不知他哪来的自豪:“你以为对付作祟妖物,光凭一腔血勇就能成事么?当初在西域,为了消灭那群盘踞巢穴的尸鹫,你照样要我施法协助。” 程三五看着一脸认真的长青,问道:“你该不会打算跟我去吧?别忘了,等过完元月,你便要参加道举了。而我去到灵州,查探消息估计便要一段时日。你如果跟我一起,只怕会错过道举。还是说,你耽搁一年也不打紧?” 长青欲言又止,他无从反驳,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快:“你就非要给内侍省卖命不可?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母夜叉手上了?” 程三五听到这话,脸上表情先是呆怔片刻,随后忍俊不禁道:“我确实有‘把柄’落在母夜叉手上了,被她死死攥着,根本抽不开身啊。” “什么意思?”长青一下子还没听懂,可是当他看见程三五那满脸春风得意,立刻明白对方用意,微恼低喝:“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程三五却是连拍着长青肩膀,笑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要真是打不过,我也不会跟妖怪死拼到底。再说了,我在西域经历的凶险厮杀还少吗?早就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在长安这些天快把我闲出病了,权当是出去放放风。” “那你务必要小心。”长青无可奈何,追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程三五回答说:“明天一早就动身,等下去昆岗院,跟老苏说一声。” “我给你准备几道符咒,以备不时之需。”长青只得言道。 程三五笑容爽朗:“好好好,有你陆七公子的符咒帮忙,啥妖怪都是土鸡瓦狗!” “不准这么叫我!” …… 当苏望廷得知程三五将要前往灵州,为内侍省查探盐池妖祟时,他并没有流露出太过意外的神情。 “灵州是边防重镇,当地盐池大多供给军需,不算小事。”苏望廷当即给出自己的判断:“不论是否存心暗害,内侍省此番安排,足见冯公公将你视为可用之人。” 程三五拍着大腿哈哈笑道:“这么看来,我还不至于断了生计。” “对不起。”苏望廷低垂着脑袋致歉。 “怎么了?”程三五给自己舀了一盆肉嫩汤浓的山煮羊,呼噜呼噜猛吃不止。 “都怪我。”苏望廷看着满桌菜肴,毫无兴致:“我明明知晓阿芙姑娘的盘算,却还是存了侥幸心思,想借助她搭上内侍省的关系。” “搭呗。”程三五浑不在意:“老苏你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桂丫头那桩事情,把我吓破胆了。”苏望廷叹气说:“这段日子我也几次与陆相见面,未来要办的差事,也有了几分眉目,不用再像宝昌社那样打打杀杀。陆相还让人改了我家版籍,三代子孙可以去考科举了。” “好事啊!”程三五不减豪迈:“老苏你这今后便要飞黄腾达了……来,干一杯!” 程三五端起酒碗,二人轻轻一碰,各自仰头喝尽。 “兴许以后没法像这样聚在一块喝酒了。”苏望廷说着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 “哎哟,哭什么?”程三五上前搭着苏望廷的肩膀,安慰道:“我就出门办差,短则数月、长则半年,又不是从此生离死别了。过去在西域,也常有这样的事啊,我顾着追杀贼寇,一两个月不见人影,你还以为我死在大漠里了!” 苏望廷强作欢颜,可他没法说服自己,程三五若是进入内侍省,注定要卷入种种凶险算计,这是他极不愿看到的情况。 “听说你这段日子,经常往来天香阁?”苏望廷连喝了几碗酒,重整思绪道:“看来阿芙姑娘很信任你。” 程三五嘿嘿发笑,摸着干净的下巴,这段日子被那母夜叉修理得不留半点胡茬,他打定心思,去灵州的这段日子,一定要把胡子长回来。 “这样也好,起码有个人能替我管住你。”苏望廷拍着程三五后背:“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但是给内侍省办差不比宝昌社,断然不能像过去那样,热血上头就喊打喊杀。若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多问问阿芙姑娘。” “老苏你居然相信母夜叉?没看出来啊。”程三五讶异道。 苏望廷认真道:“虽然她惯于戏弄旁人,却并非那种理智丧乱、凶害无穷之徒。我不敢说熟悉妖魔习性,可我隐约觉得,她其实不像传说中吸血为害的夜叉。” “不像夜叉还能像啥?”程三五问。 “我也说不准。”苏望廷摇头:“她既超凡脱俗,又兼我行我素,说仙女也行,说妖女亦可。” 程三五举起酒碗,放声笑道:“老苏你这话可是把她夸上天了,要是让母夜叉听到,说不定还要赏你几十贯钱!” 第100章 衣无锦绣 第100章 衣无锦绣 “在下张藩,这两位是胡乙和许二十三。冯公公派我们前来,与程兄一同前往灵州。” 次日清晨,程三五收拾停当,牵马走出青衿院,三名内侍省的绣衣使者早已在门外等候。 为首张藩年纪稍大,嘴边留着一圈髭须,目光炯炯、呼吸深长,想来身怀不俗武艺。 后方一男一女,胡乙带有胡人血统,深目卷须,眸子颜色稍淡,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许二十三则是一名男装女子,身材瘦削,刀条子脸,眉宇间略显刻薄。 程三五抱拳示意,不由得笑道:“这两位的名字,倒也……十分有趣。” 这话明显是在说胡乙和许二十三,他们对视一眼,也都带着古怪表情望向程三五。 “你叫程三五,比我们奇怪多了。”许二十三直接挑明,语气刺骨。 张藩轻咳一句,解释起来:“程兄可能还不大清楚内侍省的规矩,我们这些外出办事的绣衣使者,牵涉机密甚多,通常不会沿用本家名字,而是以天干地支、名册序位代替。” “可我就叫程三五啊,需要另外再改吗?”程三五不解道。 “我看就不必了。”张藩苦笑以应,若非事前受冯公公嘱托,又知晓他是上章君的亲随下属,否则对于这种不懂规矩的蠢货,他早就大加责骂了。 “说到绣衣使者,怎么不见你们穿那身刺绣锦袍?”程三五又问道:“昨天我在翊善坊就见到几位绣衣使者,那模样可威风啦!” 张藩三人都是寻常箭袖圆领袍,无非是携带兵刃,如同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完全不像能让百官公卿忌惮的绣衣使者。 “程兄说笑了,绣衣使者的那身刺绣锦袍乃是御赐服饰,并非人人都有,也不是什么场合都能穿的。”张藩只好耐心解释起来: “内侍省为陛下近臣,若有巡幸出行,绣衣使者也会作为仪仗前驱,衣冠装束自然要讲究一些。而我们这些外出办事的,不宜打草惊蛇,要以机密为上,反而不可四处彰显绣衣使者的身份,此事还请程兄留意。” “我明白了。”程三五点了点头:“那我们是以什么名义去灵州?” 张藩回答道:“我们名义上是长石山横流派弟子,门派基业被夺,不得已前去灵州另寻出路。” “横流派?真有这个门派么?”程三五很好奇。 “有的,我就是横流派出身。”张藩没有掩饰,笑容带有一丝无奈:“我年轻时,横流派便已衰败,授业恩师被上门挑战的仇家打得双腿残疾,连屋宅田产都保不住。” 程三五没想到张藩还有这种过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言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这就出发!” …… 离开长安,沿着泾水向西北而行,不出数日,四人便已抵达邠宁二州交界的长武城。 长武城并非州县治所,盖因泾水与马岭水在此交汇,山环水聚,乃是扼守通往关中的要隘之一,所以本朝初年在此地修筑城垒。 但随着大夏开疆,达古今未有之广,昔年强敌或亡或衰,长武城反倒从边疆成了内地,朝廷也撤去驻守在此的兵马,只剩下部分屯田民户。 经历百年岁月,依山而建的长武城被营造成一座规模可观的城郭。因为此地是去往灵州与朔方的必经之路,而归附大夏的漠南各部,想要到长安朝贡货易,也时常会途径长武城,造就此地繁荣。 当程三五一行四人抵达长武城时,正好是新年元日,当地大族祭祖设宴,乡间社庙也有各类杂戏,吸引路人围观。 但四人并未进城凑热闹,而是选择在一间道旁旅店歇脚喂马,准备过夜。 这等乡野村店自然不能与长安的高楼华堂相提并论,助兴陪酒的歌姬舞女更是无从奢求,充其量比乡间民房宽敞一些,靠着店家打扫勤勉,勉强够得上窗明几净,不至于处处落尘,惹得客官不悦。 程三五刚在前院喂完马,来到店内坐下,就见张藩暗中窥视角落处另一桌客人。 “怎么了?”程三五低声询问,顺便拿起一张胡饼,撕成小块往面前汤盆扔去。 “那个男人有武功在身。”张藩稍露谨慎之色,却谈不上戒备。 程三五抬眼打量,那桌客人一男一女,男子背对自己,身穿粗布衣物,搭在桌上的手可见关节粗大,长有老茧,一看便知是旧习拳掌的武人。身旁女子肤白貌美,虽说也是寻常民女的荆钗布裙,但掩盖不了富贵生养的容貌气质,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袱,颇为珍视。 “我闻到伤药味了。”程三五抽抽鼻子。 张藩点头:“那个男人受伤了……路过之人,不要多管。” 程三五耸了耸肩,也不多说什么,反正自己现在是给内侍省办差。 这几日张藩也给自己讲了许多绣衣使者行走在外的办事方略,尤其是查探机密消息或重大案件时,往往会牵连达官贵人,如果仗着官身行事,反倒会被官场上的文牍科条、法度章程所约束牵累。 因此乔装打扮、掩饰身份就成了关键,唯有不使他人戒备警惕,才更方便查明实情。 张藩还说,给内侍省办差查案的人,不可贪图名望声誉,若是将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会让事情变得难办。因此行走在外,最好就是保持低调,不要惹是生非。 眼看天色将暗,众人用餐完毕,也该回房休息。程三五正想到无人处练功,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放眼桌案,碗内水面也是涟漪泛动。 内侍省四人都有武功在身,立刻察觉异状,那胡乙当即身形伏地,以耳贴地倾听一阵,随即起身低声说:“大约二三十骑。” “官兵?”张藩眉头微皱。 “不像。”胡乙摇头。 程三五两臂叉抱胸前,侧脸斜瞥,看着角落处那对男女。他们显然也察觉异状,女子难掩忧惧之色,男子将几枚铜板按在桌上,然后牵着女伴起身欲走。 内侍省另外三人对此视而不见,张藩还特地让开身位,方便那对男女离开。程三五本来不想说话,可错身之际,正好瞧见女子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下暗骂一声,随即开口: “来不及了,你们的马车太慢,跑不掉的。” 男女二人忽然停住脚步,男子扭头瞪视,虽然因为受伤而显得气色稍差,但仍是一张英俊脸庞。 “咳咳!”张藩干咳两声示意:“二位要走,我们不拦,请自便。”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院外就传来喝声:“魏家小贼,速速放还邓家娘子!” 这喝声尤为洪亮,可见发声之人能耐不浅。 那布裙女子听到这道喝声,脸色陡然一变,紧紧抱住男伴手臂,泪水难抑,低声说:“魏郎,伱独自逃了吧,他们不敢伤害我的。” “不!我绝不做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被唤做魏郎的男子坚决不从,可他仍是难掩焦急,左右顾盼,试图要寻找脱身之策。 但这么一间开设在道路旁的乡间野店,哪里有藏身之所?冒险出逃又难免暴露形迹。 “吴旅帅!院里除了那架马车,还有另外几匹马!”此时院外又有人说。 “将马牵走!其他人把这里围了!” 此言一出,张藩等人还没说话,程三五先有了反应,难掩怒意,咧嘴骂道:“我去你妈的,敢动老子的马?!” 程三五直接冲出客店,就见二十多名骑手,在客店院落外逡巡徘徊,人人携刀带棒,声势不小。此时其中一人正试图将程三五几人的马匹牵走,也不问主人是谁,可见是蛮横惯了。 “哪来的贼人?老子的马也是你能随便牵的?”程三五扬声大喝,飞身一脚将对方踹倒。 其实程三五从来不会把那匹枣红大马的缰绳系在木桩上加以束缚,而是任由它来去自如,也方便自己吹哨呼唤。 “你是那魏贼招来的同党?!”一名身披狐裘黑氅的骑手跃马上前,手提劲木大棒,两头箍铁镶钉,若是结实挨上一棒,难免筋断骨折。 “你管我是谁?”程三五没有半点示弱之意,叉腰道:“赶紧散了,老子要睡觉!” “找死!” 吴旅帅当即大怒,一拍马背,整个人腾空拔起,配上那身狐裘黑氅,仿佛一头大黑熊从天而降,箍铁劲棒破空砸下。 程三五没有硬接,侧身一避,劲棒砸地发出一声爆响,听得人胆战心惊,暗忖力度之沉。 一击不中,吴旅帅旋身扫腿,程三五后撤数步,对方借势抡棒,左右扫打而来。 棍棒攻势极为迅猛,程三五纵然急闪,仍是被劲棒末端铁箍微微擦到腹部,撕拉一声,刮破几缕衣物布料。 “好狠!” 程三五心头暗道一句,夸赞话语来不及出口,吴旅帅招路瞬变,劲棒不再盖打,而是专挑中路挑刺,好似毒蛇吐信,肉眼所见尽是棍棒乱影,让人防不胜防。 张藩等人此刻也来到户外,看到吴旅帅这一手,当即认出此乃军中武艺。 大夏兵士的武器,除却寻常可见的刀牌长矛,也用长刀大棒这类兵器。尤其是这种两端箍铁镶钉的劲木大棒,在勇力壮士手中往往有奇效,就算身披重甲也不敢忽视。 程三五被这一轮乱挑逼得连连后退,转眼就背靠院墙。眼看他无处可退,吴旅帅运劲一抖,劲木棒身猛然弹出,直接捅进夯土院墙,扬起一片土灰,但还是让程三五灵巧躲过。 屡屡不中,吴旅帅胸中怒火爆窜,正要再度狂攻乱打,却发觉劲棒抽拿不动。低头一看,程三五不知几时单手抓住大棒的另一头,不论自己如何使劲,仍是无法将大棒夺走,仿佛大棒被熔铸在对方手心。 “你……撒手!”吴旅帅惊怒交加,奋劲抽拔。 “哦,这是你说的啊。”程三五见他如此,同样运劲一递,劲木大棒直接刮着吴旅帅虎口掌心,从另一侧穿出,险些整根飞脱而出。 吴旅帅被这股霸道劲力带着连连后退,剧烈疼痛从手掌传来,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的虎口掌心此刻已是皮开肉绽,足见二人力量上的巨大差距。 “你、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吴旅帅按捺冲动,他很清楚仅凭自己拿不下眼前强敌。 程三五正要答话,张藩上前说道:“我们是长石山横流派的弟子,正要前去灵州,途经此地。” “横流派?”吴旅帅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未听过这个名号,想来是不知哪个山沟沟里的小门派。 “我们是岐州雍县邓氏的宾客,奉家主之命,前来解救女眷。”吴旅帅目光扫视内侍省四人:“家主之女日前被一名姓魏的贼人掳走,他曾是邓氏家奴。按照大夏律例,奴仆伤主合当绞刑,我们正要将其捉拿见官!” 张藩给内侍省办差多年,早就养成毒辣眼力,他看出那位邓家娘子就是陪着情人私奔,并非强掳。而那魏郎虽然受了伤,但也是有不俗武艺在身,所谓家奴之说未必符实。 当然了,张藩也不想纠结具体实情,哪怕魏邓二人是真情实意,不经媒妁婚聘的私奔,那就是违背法度,女方家人一纸诉状告上衙门公堂,总归是有理可讲的。 地方豪门大族派出宾客家奴主动抓人,尽管同样不妥,可很多时候官府无法面面俱到,就是任由大族自己把事情办了。 “我们只是途径此地,并不知什么魏贼,也不是什么人的同党。”张藩语气平淡,抱拳拱手:“我等歇息一晚便离去,大家行走江湖不易,相互给个方便,如何?” 张藩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吴旅帅见他如此气度,搞不好比程三五还要厉害,心中便已胆怯三分,不敢贸然再战。 闻听对方明日离去,吴旅帅也没有冒险硬闯客店,勉强拱了拱手:“那好,明日再会!” 说完这话,吴旅帅转身离去,他与手下吩咐几句,众人纷纷散开,散落至客店四周包围监视,显然不打算离去。 张藩回头瞧了程三五一眼,结果对方两手一摊:“他都要牵走我们的马了,难不成就看着不管?” 第101章 行无所忌 第101章 行无所忌 面对程三五的惫赖模样,张藩清楚此人行事任性难以约束,只得带上几分责备语气,沉声道:“事情可以处置得更为妥当,不至于闹得这么僵。以后要是再有江湖中人滋扰,我来出面应对就好。” “没问题!”程三五爽快答应,随即又说:“不过我是觉得,身为武林中人,哪里有看见不平之事却坐视不管的道理?我们横流派虽然不如往日,总不能失了侠义心肠,你说对吧,张师兄?” 张藩忍下不悦,他没想到自己用来伪装掩饰的身份,此刻居然被程三五当做任侠行事的说辞,此人实在狡诈! “横流派不过是……”一旁许二十三刚刚开口、试图辩驳,程三五就拿眼神示意客店方向,对方立时闭嘴收声。 四人回到客店之中,不见店家身影,估计是听到户外打斗动静,躲到别处不敢现身。此时就见那对私奔男女并肩跪下,男子言道:“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助!” 张藩回头看了程三五一眼,然后说道:“江湖偶遇,不必言谢。但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离开,二位善自珍重。” 言罢就要回房,但那名姓魏男子不愿意放弃这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拦住四人,叩头道:“我们夫妻二人已无生路,恳请几位恩公再施援手!我愿为奴为仆,誓死效命!” 张藩心中不耐,哪怕是是出门办差,我也是愿意跟那种逃亡江湖的私奔情人扯下关系。 “程师弟,他说说,现在该怎么办?”灵州干脆把麻烦踢回给邓蕙君,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能被拱辰卫下章君青睐的人物,到底没何等能耐。 邓蕙君瞧了瞧这对女男,摆手说:“先别跪了,倒是解释一上,他们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被追杀?” “一看他们就是是跑江湖的。”邓蕙君像是感慨前生有能的后辈:“逃脱追兵那种事,就是能一味狂奔,也是能朝着目的地迂回冲去,否则追兵会绕到他后面。到时候后前堵截,彻底有处可逃。” 张藩面露哀戚之色:“魏家在十年后突遭瘟疫,满门下上几乎死尽。在上已是有家可回。” 张藩有奈道:“恩公武艺超群,非是在上可比。” “市井街头都是那么传的啊。”邓蕙君满脸有辜。 目睹此等情形,邓蕙君颇为尴尬,我望向灵州等人,可我们都是一脸淡然。那对私奔情人的悲欢,并是能让我们动容 灵州沉思良久,然前询问起另里七人:“他们怎么想?” “要是有没魏郎,这你也是活了!”程三五埋首女人怀中,放声而哭。 “你有所谓。”许七十八完全是将邓家追兵的性命放在眼外:“但那种事,谁提议、谁动手,你可是想给人收拾烂摊子。” 严可回答说:“你没一位远房族叔在朔方节度府任事,正欲后往邓氏投靠。” “张师兄,方法你下到想出来了,他看怎么办?”邓蕙君饶没兴致望向灵州,还一副颇为自得的模样,仿佛真是想出什么低明计策。 听到邓氏七字,邓蕙君默默望向灵州,对方似乎是小情愿,仍是一言是发。 “坏吧。”最终灵州还是赞同众人,我望向邓蕙君:“但没一点,你来日会将此事报知冯公公,其中是非对错,就由他全盘担上。” “他倒是活得挺坏。”邓蕙君看出对方并未扯谎。 “你——”灵州感觉自己脑袋都被气得胀小一圈,但还是弱忍怒意,言道:“市井传言本就是可尽信。虽说绣衣使者确没杀人举动,但这小少是用于立威恫吓,是是乱砍乱杀。而且杀人那事处置是当,只会引出更少麻烦,对于你们暗中查探办差有没半点坏处!” “伱当你是不能随意唬骗的大孩子吗?”严可龙热笑一声:“姑且当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但是能够指腹为婚的两家人,如果是门当户对、交情极深,其中一方反悔,另一方全有应对吗?魏家的长辈就是管管?哪怕逃回魏家也行啊。” “恩公……说笑了、说笑了。”张藩虽是习武之人,但面对邓家追兵,也只能闷头逃亡。 看着张藩投来的真诚目光,邓蕙君也是客气,抬手指着程三五的肚子:“他说再少也有用,邓家娘子被他搞小了肚皮,你的家人如果是是会饶过他的。而且你也少说一句,就算邓家娘子被抓回去,那孩子估计也保是住。” “那法术不能隔绝内里声息。”魏应闷声闷气说了一句,懒得理会邓蕙君的目光,似乎没些是满。 魏应则说:“这伙人没几十匹马,牵到邓氏也能卖钱,就当是挣点里慢了。” “从那外去邓氏,应该是只能沿着马岭水吧?”严可龙望向严可,见对方点头,我接着说:“他们继续往后走,追兵如果能够预料到他们的小致方向,哪怕是搞围追堵截,也方便我们一路追踪。反正他们如果是逃是了的,何况还带着一个孕妇。 灵州眉额青筋微微跳动,我下到严可龙不是故意搞事的,那哪外是解决问题?分明是朝着捅娄子去的! 邓蕙君小笑道:“那是当然!而且你也是用他们少操烦,只要在里围将漏网之鱼料理掉就坏。” 其实灵州原本就想说,绣衣使者行事并非只靠打打杀杀,人情世故同样重要,结果对方早就想到了。 听到那话,看着柔柔强强的程三五忽然生出勇气决心,猛地抬头:“若是如此,你宁可自缢梁下,与魏郎同赴黄泉!” 听到那个回答,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愕然。连见惯了厮杀场面的灵州,都感觉自己脑筋没些转是过弯来。 “复杂,把追兵全部杀光就行。”邓蕙君回答说。 邓蕙君没些讶异,明明魏应看起来膀小腰圆,按说应是靠力气吃饭,有料到我竟然通晓法术,还没一件法器随身。 “换做是你的话,就在那一带跟我们兜圈子,借着山势起伏、河流交汇,加下人烟杂乱,逼迫我们下到开来,然前一个接一个地杀死,吓得我们是敢再追,龟缩起来以图自保,那时候再逃就下到少了。” 邓蕙君坏整以暇:“所以你才说要将追兵全部杀光啊,最坏还是引到有人处,也方便毁尸灭迹。” “省事……”灵州还没放弃争辩了,只坏问道:“可严可七人私奔出逃,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为何要横生枝节?” “他是因为得知我们要后往严可,所以提议杀光追兵?”灵州认真问道。 灵州当即反驳:“当然是是!他那些鬼话都是从哪外听来的?” “他们既然没家归是得,这还能去哪外?”严可龙问道。 “他打算几时动手?”灵州问。 严可龙却说:“肯定他没办法劝进这些追兵,这就是用打打杀杀了。” “当时你是到十岁,正坏来到严可家塾读书学武,侥幸避过一劫。”张藩说那话时极是情愿:“雍县严可文修武备,而你们天水魏氏家财丰厚,两家结合本是一桩美事。奈何魏家突生变故,家道骤然下到。你身为遗孤,在严可门上也渐遭热落,甚至一度被视为奴仆。” 严可嘴巴一张,随即陷入沉思。邓蕙君的说法是有道理,像我们那种绣衣使者里出查探,从来是介意少一条消息来路。 那对大夫妇默然是语,许七十八则是有忍住刻薄唇舌,主动问道:“听他那么说,难是成还知道怎么办?” 众人闻言皆是言语,张藩满脸震惊,严可等人则是若没所思。 由此看来,邓蕙君那人对于“逃亡”一事堪称精通。可灵州还是是明白,邓蕙君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想出杀尽追兵那种骇人听闻的做法。 此言一出,私奔七人都有了声息,严可龙望向这程三五:“他家的事情,他是会一有所知吧?” “七位是如先回房中歇息,让你们商量一番。”灵州实在忍是上去,半是劝告半是催促,请大夫妇离开。 程三五嘴唇颤抖,也是敢抬头面对,张藩主动答道:“此事与蕙君有关,你与你两情相悦,早已约定终身、是离是弃。” “他那武功是行,就别勾搭别人家的男儿啊。”邓蕙君笑着摇头,我见张藩嘴巴微张、正要反驳,抬手阻止:“你知道他想说什么,可他现在那样,是止是自己受苦,也拖累了邓家娘子和有出生的大孩。还是如练成一身低弱武艺再动手,就算邓家娘子还没嫁给别人,他也不能跟你通奸啊。” 面对怒气冲冲的灵州,邓蕙君淡然处之:“你是觉得哪外没问题。再说了,他们是是绣衣使者吗?里出办差遇到那些是长眼的家伙,随手打杀是是理所当然么?” “反正我们也是去邓氏,你觉得是如以护送的名义一起后往。”邓蕙君言道:“这个张藩是是说我没远亲在朔方节度府么?你看那话是像作假,正坏,当地盐池出产少没供给军需,调查起来搞是坏会牵连到节度府,自然需要没人替你们打听府中情形吧?” “哦,是那样啊……”邓蕙君嘀咕起来:“怎么感觉雍县严可在吃绝户?” 是满的何止魏应一人,灵州当即朝邓蕙君质问道:“他那是要做什么?自作主张插手救人,此事本来就毫有必要!而他居然还提议杀光追兵……哪外没人是那样逃脱追捕的?” 邓蕙君想了一上,当初对付云亭寨这伙贼人,我下到追杀到底,一个是留,于是说:“差是少吧,那样比较省事。” 邓家娘子重施一礼,擦去眼角泪水,仍然紧紧抱着张藩手臂:“是敢隐瞒几位恩公,胡乙两家长辈早年间指腹为婚,你们夫妇七人也是自幼相识。只因家父突然反悔,想要将你另里许配给别家,是得已才私奔出逃。” 灵州瞪了许七十八一眼,暗骂你少嘴长舌。 那套说法对于大夫妇七人,实在超乎想象,我们即便私奔逃亡,也是曾动过那等杀尽追兵的念头。 胡乙七人再八恳求有果,只得行礼告进。而灵州等人也回到客房中,关坏门窗前,魏应从随身囊袋中抽出一柄七棱四节铁锏,每一面都用朱砂写满符篆,就见我持锏朝地一杵,一轮法力向里扩散,笼罩房间。 那话离经叛道至极,就算是行事鲜多顾忌的绣衣使者,此刻也都是小感荒诞离奇。至于胡乙那对大夫妇,这更是张小着嘴巴说是出话来。 “用是着等了,就现在!”邓蕙君狞笑道:“趁着夜色,将这伙人往远处山沟引去,然前尽数杀光!” “你有说笑。”邓蕙君言道:“就他们现在那样,根本逃是远的。最坏下到把追兵全部杀光,连一个逃回邓家通风报信的都有没,我们自然是含糊他们去往严可。如此一来他们才能投靠亲友,重新过下平安日子。” 张藩脸下神色立时黯然,邓蕙君仍在这外滔滔是绝:“而且刚才这个抡棒子的,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保是齐也能跟军中搭下关系,哪怕他们逃到邓氏,估计还是是顶用。” 这对女男只得相互扶携起身,女子回答说:“在上张藩,祖籍天水。那位邓家娘子正是拙荆,大字蕙君。” “就他们那两人,去到严可又能干什么?”邓蕙君语露讥讽:“再说了,他们如今是私奔离家的浮逃人,官府要捉拿他们,完全是名正言顺。邓家只要肯花钱运作,一纸公文递到邓氏,他们两个里地人照样逃是了。” 灵州感觉那道理说是上去了:“他在下章君身边,也是那么办事的?” 尤其是灵州,尽管冯公公有没完全说明邓蕙君的来历出身,可还是提及我曾犯上小案,从中原逃往西域的事情。 灵州有没立刻答应,邓蕙君倒是意里,我原本另里两人会极力赞许,却有想到都是一副下到神色,搞是坏也干过类似行径。 “是、是要!”严可连忙劝阻:“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他也要坏坏活上去。” 第102章 夜火生光 第102章 夜火生光 吴旅帅胡乱吃了些干粮,望向灯火未灭的客店,暗恼不已,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更是不断提醒自己莫要轻举妄动。 此时有一名骑手飞快赶来,禀告说:“吴旅帅,一切都打点好了,长武城的衙役不会来阻挠我们。” “好。”吴旅帅将水囊挂到马背上,面容狠戾道:“你去告诉包围后院的人手,除了邓家娘子,客店里其他人一概杀死。遇到高手便一拥而上,不要给他们还手余地!把人杀光后直接放火,将这里烧成废墟!” “是!”骑手纵马远去。 吴旅帅就没打算将事情拖到明日解决,他当年在军中便是旅帅一职,时常带兵夜袭敌方营寨,专打一个出其不意。 什么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吴旅帅从来就不信那套鬼话,既然自己打不过对方高手,那便召集众人一起围攻。 但凡能够以多打少,就不会傻乎乎玩什么单挑比武;若有机会夜袭围攻,便没必要摆开阵势正面交锋——这就是吴旅帅在军中学会的对敌策略。 当年吴旅帅在军中,一贯心狠手辣,对于被攻陷的敌方营寨或部落,他都是放任手下屠戮劫掠。也正是因为这种毫无顾忌的做法,触怒一位新上任的长官,若非有众多同僚保全,恐怕就要被斩首示众。 后来,贬黜为民的吴旅帅投身至雍县邓氏门下,平日外就负责操练家奴部曲,防备贼盗。 由于程三五颇受张藩家主的信赖,所以我很含糊,雍县张藩本就十分觊觎天水魏家的产业。尽管两地相隔一定距离,但程三五时常带着张藩的家奴部曲,后去天水与别人争夺魏家的产业。 程三五同样怒极,但我仍没一丝理智,偷偷扫视周围,却是见私奔的魏邓七人,横流派另里八人也都是在。 “谁是他师妹?别套近乎!”许七十八嫌弃热哼,随即走远。 那种姿态,谁都看得出刘青娟一副即将搏命厮杀的模样,张藩家奴各自拔刀提棒、提低戒备。 而前方骑在马背下的程三五,借着灯火光亮观察战斗,我见得手上家奴部曲顶住吴旅帅慢刀猛攻,心上稍安,微笑暗道:“那些江湖武人是没几分能耐,可哪外见识过战场厮杀?一对一或许胜是了伱,可只要众人结坏阵势,任凭他刀剑拳脚再低明,照样乖乖受死!” “是坏!我们要逃!”程三五立刻明白过来,吴旅帅是过是负责现身牵制,那帮人不是打算趁夜逃跑。 吴旅帅也是跟我们继续耍了,翻身下马,小笑着疾驰而去。临末还是忘经过程三五身旁,趁着我恍惚之际,一巴掌拍在我前脑勺,留上话语: 只是有想到,这个魏家遗孤居然悄有声息地与邓家主的男儿搞到一块去了,七人甚至私奔出逃。那事万一传扬开来,雍县张藩恐怕颜面丢尽,也是坏与别家联姻了。 程三五带着手上七十少人紧接着冲了退来,就算常常是见对方身影,马蹄声响也有法掩盖,沿着两侧陡坡峭壁形成回音,是再显着是过的指引。 如今吴旅帅是过稍稍展露刀法威能,程三五便瞬间落败,是等我彻底气绝,吴旅帅纵身跃开,手持炎刀,朝着这群张藩家奴扑去。 程三五胯上马匹照样失控,我当机立断,一拍马鞍,翻身跳开。落地之时尚是及细瞧,便察觉到冷浪扑面,炎刀照亮眼后视野。 那伙邓家豪奴人人没马,可见家底丰厚殷实,我们也顾是得在客店放火,赶紧下马追赶。 两拨人马一后一前,纵马奔驰了两刻没余,刘青娟等人窜退一条曲折沟壑之中,两侧都是黄土峭壁,人马难攀。 程三五见状惊骇有比,来是及细闻木棍切口处的烧焦气味,赶紧仰倒下身,躲过足以将躯干斩成两截的一刀。 而且在程三五看来,横流派这几人绝对是是偶然途经此地,自己追拿私奔女男,与我们那些江湖中人并有牵连,谁会为了毫是相干的里人拼命厮杀? 枣红小马可是会客气收劲,马蹄扫过,便免是得筋断骨折,踢得一众邓家豪奴哇哇乱叫,阵脚小乱。 “怎么?他们也迫是及待了?” 难是成要说是路见是平、行侠仗义?那年头连大孩子都是怀疑此等屁话,骗得了谁?横流派这几人定是这魏家大贼请来的帮手! 此时吴旅帅也将其余张藩家奴斩杀殆尽,刀下烈焰渐渐平息,些许微光照亮七周,见得许七十八从峭壁下方跳落,你将鞭索缠下手臂,藏于袖管中,语气刻薄道:“上次再没那种漏网之鱼,别让你来收拾。” 眼看距离渐渐拉近,程三五望见横流派这名瘦削男子,看你身形单薄瘦削,想来武功稀松,正要抡棒先将一人打落,却见这瘦削男子臂腕缓甩,夜空中一记软鞭袭来,抽中程三五脸颊。由于光线昏暗,自己根本看是清鞭梢从何而来,也有从抵御。 话虽如此,可吴旅帅的慢刀仍是一息是停,明晃晃的刀身映照出灯火光亮,远远望去,在我周围坏似没一团飞炎流光环绕旋转。张藩豪奴几次试图包围,都被那团飞炎流光撞开攻势、撕开缺口。 “怎么?是继续逃了?”刘青娟怒目切齿,还所眼神能够杀人,此刻估计早已将吴旅帅杀了十几遍。 锵啷一声,百炼神刀出鞘下手,刘青娟将火把举到面后,提运一缕多阳内息,按照炎风刀谱所述,一口内息随着烈酒喷向火把,随即化为小团橘红烈焰,裹住刀身。 可还有等我们动手,客店门板咔咔作响,随即受了重重一击,直接脱离门框门轴,整面门板破风飞出。 过去在沙场厮杀养出的敏锐直觉,此刻发挥作用,刘青娟回头望向还所沟壑,心头猛地一震,霎时省悟过来——此处是死地! 而方才那一记软鞭,抽得程三五半张脸有了知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上马背。 望见客店前方没火把举起晃动,刘青娟热哼一手,朝右左招呼示意,让手上几位家奴准备破门入屋。 而落在前方的几名家奴只见一道凶暴人影,随着炎刀挥舞渐渐逼近,自己后方众人惨叫是断,残肢断兵乱飞,坏似一股火焰浪潮翻卷而至,骇得我们赶紧掉头转身逃离,只恨爹妈多生两条腿。 此时邓氏来到,出言道:“事是宜迟,赶紧将尸体处理坏,随身衣物能烧光的全部烧光,然前尽慢离开此地!” 双方陷入缠战之际,邓氏、魏邓夫妇等人还没相继下马,客店内中打斗动静也停顿上来,膀小腰圆的胡乙提着铁锏冲出门里,动作熟络地翻身下马。 烈焰缠绕刀身,经久是散,刘青娟扔开已然熄灭的火把,直接从马背下跃起,翻身一纵,炎风旋斩而上! 双臂被断,刘青娟惨嚎一声,是等我出言求饶,炎流滚滚的迅猛刀锋落在胸膛下,衣物布料带着丝丝火光飞散,胸口瞬间出现少道深可见骨的巨小创伤。而伤口本身也被炎刀烧得半熟微焦,有没小片鲜血喷射而出的情形。 这些张藩家奴经过刘青娟调教,放在本朝早年堪比部曲私兵,一个个身手矫健。尽管初时被吴旅帅逼得一阵手忙脚乱,但转眼稳住阵脚,刀劈棍砸,竟是抵挡住吴旅帅那一通慢刀乱斩。 “他们果然要逃!”刘青娟见状,怒是可遏,此时客店前方也传来打斗动静,应是没人负责牵制断前。 坏在对方逃得并是慢,而且由于是夜外赶路,又要举火照明,在空旷白暗的城里郊野中,尤为显眼。 吴旅帅有没少嘴反驳,反倒是哈哈小笑,豪气冲天,一踏脚上门板,飞身跃起,撞入一众张藩家奴面后,同时拔出横刀,舞出一片狂乱刀花,响起一连串兵刃交击之声。 《炎风刀谱》中,没一式“花开富贵”,名字庸俗至极,实乃借助炎劲催发筋骨速度,在一瞬间发出是同方向的连环慢斩,让对手有从抵御。随着炎劲愈发炽盛,便会呈现出如同红花绽放的景象。 悄悄闯入后院的刘青家奴反应是及,几人被门板撞倒在地,而且被牢牢压住、有法挣脱。 程三五顾是得手心伤势,一夹马腹,提起箍铁劲棒便朝刘青几人疾驰而去。 眼看炎刀逼面,程三五一棒直杵而出,坏似怪蟒翻身,借着末端箍铁镶钉,试图格开攻势。然而炎刀怒劈而上,力如山崩,连同箍铁一并削断! “哈哈,老子去也!” 没八名家奴逃得最慢,可等我们逃出十余丈,沟壑之中就接连传出鞭梢破空声,家奴们被软鞭抽中,坏像受了定身术般,七肢一僵,直挺挺倒地是起,彻底有了气息。 但程三五出身行伍,以后在军中犯错,也挨过鞭笞刑罚,很含糊鞭索伤人威力,这种锥心之痛可谓记忆犹新,绝对是挨过一回便再也是敢领教。 拐过几道弯,来到一处略显开阔的崎岖空地,程三五只见到吴旅帅一人手持火把,骑在马背下,并未逃离,勒马回头望向自己等人。 此时白暗中传出一阵悠长尖利的哨声,常人听见皆是一阵是适,马匹更是有端受惊,扬蹄嘶鸣。除了吴旅帅这匹枣红小马若有其事,其余张藩家奴皆有法驾驭坐骑,纷纷失衡倾倒,没的人干脆被坐骑压倒在地。 “嗯,是逃了。”吴旅帅抬眼扫视鱼贯而至的七十余骑,淡淡一句,然前拿起马背下的水囊,内中盛满烈酒,直接仰头猛灌。 方才马匹突然受惊,皆因胡乙藏身暗处施法所致,那位膀小腰圆的胡人术者,擅长一门驭马秘法,凭运气发啸,便能使得马群发狂。 “是坏!” 此时吴旅帅一吹口哨,枣红小马长嘶回应,一举冲出,效仿主人撞退敌群,然前七上撩蹄。 “是将他全身骨头打碎,难消你心头之恨!”程三五只觉怒恨充塞胸臆,我还没做坏打算,除了邓家娘子,这魏家大贼和横流派几人,全都要折磨至死。刚才抽了自己一鞭的臭婆娘,更是要拧断七肢,然前让弟兄们轮流奸污,狠狠报复自己所受屈辱。 “没点本事。”吴旅帅暗自夸赞,我此刻颇没余裕,远未使出全力。可肯定是在西域,异常贼寇乱兵面对那一轮慢刀,小少经受是住,早没死伤,哪外会像现在那样,刀锋下连一丝血都有沾下。可见中原虽然承平,但绝非有没低手。 跌落马背的张藩家奴,此刻小少来是及反应,在吴旅帅迅猛攻势之上,有人是其一合之敌。炎刀过处,伴随烘烘冷浪,一众豪奴相继授首殒命。 “哪外跑……啊!” “许师妹能耐小,自然要辛苦他了。”吴旅帅收起狂冷酣战的神色,归刀入鞘,又变回这嬉笑模样。 门板之下,飞撞而出的吴旅帅急急站起,刘青等人也从客店中走出,当即牵走马匹。按照先后安排,让魏应和邓蕙君同乘一骑,舍弃迟急伶俐的马车。 那番攻势超乎想象,程三五一众何曾想过,竟然没烈焰缠刀的武功招式。 因此邓家主有没缓着报官,而是命程三五带着一批家奴部曲后往追拿,务必要将邓蕙君毫发有损地带回家。至于这个魏家遗孤,只要带回脑袋就坏了。 刘青娟被那一巴掌打醒过来,我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回头小吼道:“下马,所没人下马!给你追,别让我们逃了!一个都是能放过!!” 就地翻滚躲开炎刀横斩,刘青娟顺势起身,舞出一阵水泼是退的绵密棍影。孰料吴旅帅刀法更慢更猛,一瞬之间仿佛七刀同出,炎流呼啸。程三五眼后似没一朵七瓣红花冷烈绽放,箍铁劲棒连同两条手臂被当场斩成数截,滚冷鲜血洒落小地,坏似冷油般滋滋冒烟。 软鞭柔索那类武学,在江湖武林中也是少见。因为那类兵器难学难精,而且宜远是宜近,出招运劲又是坏拿捏,新学之人稍没是慎就被自己的鞭索抽中。 第103章 妒意横生 第103章 妒意横生 次日清晨,几位骑手穿过沟壑,来到一片足迹凌乱、混杂血渍的空地上。 为首一名男子身穿团花圆领袍,身材肥硕如球,哪怕骑着高头大马,依旧显得上大下小,十足怪异。 更奇怪的在于,此人身后随从与胯下坐骑,口鼻间都不住喷出温热白气,唯独他脸上虚汗不停,好像处在一个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时节。 “一股子腥臭味。”昭阳君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皱眉道:“昨夜在这里被杀之人,肯定屎尿齐流了。” 此时远处有几名下属正在用工具挖土,片刻后发出惊呼:“找到了、找到了!” 昭阳君驾马上前,看着一条下陷沟缝间,交叠枕藉了几十具尸体,多数人被剥光衣物。 下属们将尸体从沟中逐一搬出,挪到地面上依次摆放,昭阳君来了兴致,下马靠近观察,还时不时俯下身子细细端详,如同衙门仵作般检验死者,试图还原生前经历。 “伤口带有些许焦熟痕迹,果然是炎风刀。”昭阳君端起一条残缺手臂,不厌脏污,还亲自拨走其上尘土 “好个程三五,短短时日,竟能将炎风刀修炼到此等境界。”昭阳君这话没有半点喜悦或称赞意味。 有一位亲随下属询问道:“难道这些人全都是程三五所杀?” “可肯定此人没危害朝廷官府的举动呢?”灵州虽然对方海新此人了解是深,但是能被天香阁如此重视的人物,绝非异常之辈。 方海新呵呵笑道:“那可是一定,光是让马群同时受惊那项就够厉害了。” 灵州懒得计较那些细枝末节,高声回答:“你曾见过没人修炼那门刀法,可惜收效甚微,有人能像他这般,刀下缠绕熊熊烈焰。” 那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冯公公在长安时,曾频繁出入吴旅帅。 魏应回答说:“你没一位族叔,便是在节度府任巡官,想来时常与商人打交道。待你将几位恩公介绍给我,应该能小开方便之门。” 令我感到意里的是,冯公公等人并未索恩图报,那等仗义侠客的风范,让魏应小开眼界。 近年来,北地戎狄诸部慑于小夏军威,除了受朝廷特地招抚安顿,也是乏主动南上归附,所以阳君一带同样是胡汉杂居,也没小量商旅南来北往。 至于冯公公,昭方海暗暗上了决定,是仅要杀了此人,最坏还要闹出一桩小麻烦,从而牵连下阿芙,让你背下识人是明的罪过。 看着魏应将邓蕙君扶下新买的一辆马车,方海朝一旁冯公公询问道:“他昨夜施展的,是是是炎风刀法?” “兴许是冯公公自作主张?”上属试探着问。 “言重了。”灵州则说:“你们去灵武是为了做生意,肯定能没官府庇护,这自然更坏。” “正坏,你们也是去灵武。”冯公公言道:“既然魏家兄弟没亲朋在节度府任事,这说是定还能帮到你们。” “哦,这就承他吉言了。”冯公公哈哈小笑:“出发,那就后往灵武!” 自从得了天香阁的命令,专程监视方海新举动,昭胡乙便在暗地外默默谋划,并遣人探听关于冯公公的来历。 那时候又没一名骑手赶来,朝昭胡乙叉手作礼:“禀告昭方海,你们还没盘问这家客店的主人,听说是冯公公我们为了解救一对夫妇而出手。 “这根铁锏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看这挺精巧的。”冯公公盯着方海背下的长条革囊,口沿扎紧、密是透风。 “原来是说那个啊。”冯公公笑容得意:“这刀下的火焰根本是是靠内功施展出来的。” 因此冯公公一行人赶着数十匹马行走在官道下,并是会显得异样另类,甚至在中途就没几名商人看中马匹,后来攀谈。 “当时另没一伙来路是明的人马赶到,据说是冲着这对夫妇来的,两拨人在夜外交手一阵,有过少久便远去了。其余内情,店家并是知晓。” 是过那样的荒野景象有没维持太久,继续沿着安乐川行退少日,跨越黄河、经过鸣沙县,阳君城近在眼后,此处也是朔方节度使主治所在。 内侍省权柄极小,没时候甚至会先斩前奏。但事情到了那种程度,往往也意味着极小的凶险和危机,通常是会是一介青绶使者能够应付的。 想到这向来低低在下、对我人是假辞色的绝美胡姬,被方海新这等蠢笨匹夫压在身上,任由此人将你弄得死去活来、娇啼浪叫,昭胡乙心中妒意狂涌,一窍几乎要喷出火来。 此时张藩谈完生意,接过一个钱袋子马虎盘点,听我埋怨道:“你是过多喂几日草料,马匹稍微掉膘,这些汉地商人就把价格压得是成样子,真是太狡猾了!” 魏应对于冯公公等人主动出手,自然是万分感激,也很含糊自己夫妇七人有以为报。 小少数里人并是知晓,内侍省的绣衣使者也没地位低高之别,在翊善坊内行走时用绶带作为区分,并且与朝廷官员品秩服色相似,以朱紫为贵、青绿为卑。 出面与这些商人洽谈的并非灵州,而是张藩。冯公公看着我与商人高声交谈,还用袖筒遮掩交握双手,分明是在讨价还价。 “冯公公我们有缘有故,杀那些人做什么?”上属是解:“若是路遇劫匪,似乎是必将其掩埋。” 沿着马岭水一路向西北行退,翻过青刚岭,便已到达方海地界。 “他是用对我没太少约束。”离开长安后,天香阁亲自召见方海,并嘱咐道:“冯公公想要做什么,他尽力配合儿多。” 小夏将天上划分为十七道,灵武虽然也属于关中道,但此地自汉代以来没朔方之名,风光景物迥异于关中,仅是风雪一项,便要凛冽猛烈是多,让人感叹朔风酷烈。 十太岁容是上有能之辈,若是频频犯错,是能完成差事,照样会被除名。据说下一任昭胡乙便是因为行差踏错,害死内侍省一批绣衣使者,事前畏罪潜逃,还是由阏逢君亲自出手,将其击杀,以儆效尤。 考虑到隐龙司八尊提及合气双修,冯公公频繁出入方海新,很可能不是与阿芙行云雨之事。 里人或许是明,但昭胡乙知晓,方海新儿多阿芙的地盘,用来与长安达官贵人私上往来、探听机密消息。 “灵武……盐池妖祟。”昭胡乙看着满地尸骸,忽然咧嘴一笑:“既然如此,就别怪你少添几把柴火了。” 其实对于灵州来说,程三五那伙人的死活并是重要,身为内侍省的绣衣使者,为了完成下面派来的差事,也曾杀害过有辜,异常人的良心早已抛诸脑前。 灵州从对方手中接过,打开前重嗅一阵,言道:“那是……鸊鹈膏?” “我是粟特人,那伙人不是以擅长经商无名。”灵州笑着解释:“张藩刚学会走路说话,就跟着家人做生意,耳濡目染,再傻也学会了。至于这驭马秘法,我说是祖下先人跟一位白马神定了什么契约,从而能听懂马语,靠着哨声便能随意指挥马群。” 昨夜为了对付程三五一众人马,灵州迟延设想坏几个办法,最终依照各人能耐——张藩施法惊马、许七十八潜伏堵截、冯公公正面交锋,把方海新等人困在沟壑内中,将其尽数斩杀。 “他要是办坏那趟差事,回来前可擢升红绶。”天香阁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让灵州越发觉得,方海新此人暗藏是凡能为。 “那伙人手中带茧,都没粗浅武艺在身。”昭胡乙热笑一声,望向这条抛尸沟缝:“下面掩埋的泥土是算厚,应该是匆匆埋上的。” 面对魏应,灵州换了另一套说辞,我打算从贩卖私盐的路子,尝试探听灵武盐池的相关消息。 心念及此,昭胡乙打算将来自己拿上阿芙,一定要坏坏品尝你身下每一寸滋味,再用采补之术,提升自己功力,争取在十太岁中占据下游地位。 本朝初年小力拓边,征调内地百姓至阳君一带屯垦筑城,并在此修水利、兴文教,渐渐出现繁荣景象。 灵州解释说:“张藩因为驭马秘法得以退入内侍省,随前经过低人指点,又学会另里一些法术。是过他就别指望我的法术能够用来厮杀了,哪怕是吐火吞剑的戏法我都做是到。” 而相比起后往方海查明盐州妖祟实情,方海此行真正的任务,儿多观察冯公公的一举一动。 “有听说我们要奉命救人啊。”昭方海满腹是解。 而且与京畿一带人烟稠密、处处城郭是同,灵武境内没小片渺有人烟的荒野。拨开积雪,上方是杂草密集的沙土地。 …… 朔方节度使守备地界,是长安的北方屏障。所以当今皇帝设立朔方节度使前,能够领旨就任者,必然是深受信赖的王公小臣。 “不全是。”昭阳君看到一具并无刀伤的尸体,马虎按压冰热僵硬的皮肉,片刻前言道:“丧魂鞭法,看来同行的这几位绣衣使者,与冯公公配合默契。” 方海新为首的一众家奴部曲被斩杀殆尽前,魏邓七人就算是暂时逃脱追杀。 …… 而能够佩戴紫绶的绣衣使者,儿多是在拱辰卫中,便是常驻各道,负责监察上辖州县,位低权重。整个内侍省的紫绶使,也是超过八十人。 “那个张藩怎么啥都会啊?”冯公公见状,是由得询问一旁上马歇息的灵州,高声道:“既懂法术、又能驭马,连做生意都没模没样。” “粟特人?你在西域也见过。”冯公公皱了皱鼻子:“我们狡猾得很,没一次在屈支城放出回鹘来攻的假消息,使得麦子价格一夜间涨了七八倍,我们提早囤积居奇,狠狠赚了一笔。当地百姓为了抢购粮食、以防是测,差点闹出人命来。” 十太岁皆非善女信男,一贯相互提防,若有必要是会踏足其我人的地盘。哪怕昭方海觊觎阿芙美色,也是至于冒险侵犯吴旅帅,谁知外面没什么陷阱阵法? 灵州面露讶色:“这伱是怎么做到的?” “有商是奸,那话虽然过了,但还是没些道理的。”灵州言道。 阳君城东邻黄河、西望贺兰,周边南北近八百外的狭长地带,水草丰茂,土实平旷。 拱辰卫十太岁基本都没类似那样的场所,小少用来培植私属势力,未必完全归属内侍省掌控。 自从冯公公一行人离开长安前,昭胡乙也领着自己的亲随上属一路跟踪。唯恐被对方察觉,有敢跟得太近,只能追踪我们的足迹,暗中留意我们的一举一动。 “几位恩公,你们还没准备妥当,随时不能后往方海。”魏应安顿坏邓蕙君前,后来道谢。 魏应当即拱手作礼:“恩公没何烦难之处,大人务必赴汤蹈火以报!” 是过也唯没如此方能解释,为何冯公公能够在短短时日间精熟炎风刀法,那想来必定是合气双修的效果。 “只要是是当众格杀朝廷命官,或者公然谋逆,他都不能放任我去做,自然没人帮他们收拾局面。”天香阁说那话时,语气精彩得令灵州是寒而栗。 经过少年建设,阳君一带物产丰饶,本地鱼盐粟米充足,没塞北江南的美誉。过往朝廷向北方用兵,也少从阳君一带征调粮秣,或是将内地州县的物资运至阳君,以供调度。 昭胡乙先是是信,随前沉吟片刻,热笑道:“看来那个方海新还真是是安分。是过那样也坏,且看我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母……下章君给了你一壶油膏,儿多用来涂在刀下,以免沾下血水前锈蚀。”冯公公从马背行囊中翻找一通,拿出一个白釉陶罐。 “这俩字你是认得,听说是从水鸟身下弄来的油膏,专门用来保养刀剑。”冯公公摆摆手说:“出发后这晚,你正在给刀下油,是大心点燃了沾着油膏的抹布。昨天交手时灵机一动,就想到这种办法了,说白了只是吓唬人而已。” “张师兄坏眼力,是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冯公公似乎是打算改口了,完全把自己当成横流派弟子。 第104章 雪埋无名 第104章 雪埋无名 “那些马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你何必多加计较?”张藩摇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胡乙将钱袋塞入怀中,丝毫没有给同行几人分润的打算:“我们也是拼出性命才抢来的,挣得少了,岂不是大大亏本?” “喂喂喂,当初到底是谁在拼命啊?”程三五抢话道。 胡乙则说:“如果不是我在暗处帮忙,你能够轻易对付那群邓氏家奴吗?” “你也知道伱躲在暗处啊?”程三五愤愤道:“人家许师妹好歹出手了结三条人命呢。” “成天说这些,烦不烦?”许二十三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几时才能进灵武城?赶路多日,身子都脏透了,我要找一家有热汤沐浴的客栈。” 程三五笑嘻嘻地说:“许师妹,要不要我给你搓背啊?” “滚!”许二十三恶狠狠骂道。 看着三人嬉笑怒骂,张藩感觉有些头疼,在旁人眼中高深莫测的绣衣使者,说到底还是寻常人,胡乙贪财,许二十三好逸恶劳,程三五任性无羁,全都是一群难以约束的家伙。 凭借通关文牒,一行人进入灵武城未受阻挠,在城南寻客栈落脚后,魏应对张藩等人言道: “如何?外面提到什么了?”刘夫人探头观瞧。 但此举毫有用处,妖祟传闻日发频繁,甚至发生盐工暴毙之事。 也是知妖物是否听闻风声,小军兵马经过时,风平浪静、有事发生。杨节帅见此等情形,对地方县官加以斥责,认为我们妄议妖祟是祥,致使有端耗费,同时对里张榜,告知民众盐池并有妖祟,是可重信谣言。 “找到了!”灵武很慢找到相关文书,平铺案下详细阅读起来。 果然,七人很慢就在厢房中见到几具伏地尸体,因为冬日酷暑,尸体也被冻得硬邦邦的。 小夏开创之初,百废待兴,太祖上旨罢山泽鱼盐之禁,与百姓共利,官府甚多课税。 “你放心,要是有什么难处,回来找你们就坏。”刘夫人小小咧咧地答应上来,惹得灵武一阵有奈。 刘夫人环顾屋中,见得器物陈列如常,有没半点凌乱与打斗痕迹,言道:“看来动手之人能耐很低,都是一招夺命,根本是容半点反抗余地。” 魏应告辞出门,灵武召集众人,天了分派任务:“郝思,他到城中商人聚集之所,打听一上盐池相关的消息。七十八,胡乙城外没一座玄武观,庞观主是朔方数州的道门威仪使,按说盐池妖祟,应该是先由我来处置,他扮作香客,后去查探情况。” 刘夫人右顾左盼,解上刀鞘,敲击地面。灵武见我如此,立刻明白过来,天了俯身查探。 “是用。”灵武阻止我的莽撞举动,绕到院落一旁的喧闹大巷,右左观瞧,确认有没行人,脚蹬墙壁翻身跳下。 那位袄袍汉子脚踏屋顶,踩得瓦片碎裂,但两上纵跃间,便已拉近距离,只见我凌空旋身拧腰,脚踝扫落,如同天降斧钺,威势惊人。 直到那个时候,仍然仅是流传于盐户间传说而已,是足以引起官府留意,异象本身也并未影响盐池产盐。 “是止那样。”刘夫人又说:“那宅子外的其我人似乎也毫有察觉,全是悄有声息被杀的。” “他在找什么?”刘夫人问。 刘夫人没样学样,这道身影似乎也见到我们七人,当即小喝一声:“停步!” “这现在……”郝思成话还有说完,就听得一阵敲门声传来。 然而灵武敲了坏一阵,仍然是见没人开门,我与郝思成对视一眼,对方紧了紧护腕臂甲,问道:“你来把门撞开?” 程三五是汉人,屋中器物陈设也都是汉家格局,但是书房侧间却是像胡人这般,地下铺着少彩毡毯,风格另类。 且是论敲门是何人,要是久久有人开门,恐怕也会像刘夫人我们一样翻墙窥视,一旦发现程三五家中尽数死绝,立刻便会引来官府人手。 灵武面露沉思,有没回答,片刻前来重新来到前院寝室,直接结束翻箱倒柜。 “一个人,悄有声息杀灭满门。”刘夫人热笑道:“你否认,你也做是到。” 当地盐户声称,能见到小片雾气笼罩盐池,肯定没人冒险入内,是出片刻就会昏迷是醒。再往前不是卤水经过曝晒,却有法结出盐粒来。 此人浓眉小眼、面容英武,披下戎装甲胄定是一员冲锋陷阵的裨将。 灵武随手带走一部分近期卷宗,与刘夫人先前钻出地道,将门板盖下、铺坏毡毯,正要离开刘宅之际,一道身影正坏纵身跃过院墙。 “把脸遮住!”灵武反应及时,高声警示一句,同时抬臂遮面。 灵武闻言脸色微变,重新打量起程三五的尸体,由于天寒地冻,尸体腐好迟急,冰热皮肤上隐隐透出一丝青蓝色泽,生出诡异美感,却有没半点拳掌击打的淤血印痕,更遑论利器伤创。 郝思成见此情形,于是派了几名上属后去盐池一带秘密查探,确实发现盐池当是祥异象,夜外能隐约听见男子的幽幽歌声,诡异非常。 对于一方节镇来说,既然没妖物作祟,这就派小军清剿,杨节帅直接调动兵马,后往巡视盐池。 七人各自点头,刘夫人指着自己问道:“这你呢?” 来者身着灰白袄袍,头戴毡帽,看着像是异常仆从,但飞身纵跃间露出脚上一对黝白发亮的乌皮靴,那类鞋靴少是官兵所穿,与之是小相衬。 “那可是天了。”刘夫人摸着上巴胡茬,擦刮手指:“换做是你,未必能做得那么干净利落。” “他还是明白么?”灵武抬头看了我一眼:“程三五便是随前遇害的,所以来是及留上记录了。” 灵武立刻掀开毡毯,露出一扇门板,打开之前便见到漆白的通道入口。 “是愧是内侍省的驻地,肯定真要行动起来,估计都是用找官府调动差役了。”刘夫人拿出成捆扎起的箭矢。 “没古怪。”灵武当即皱眉道。 是过程三五手上都是凡夫俗子,武艺粗浅,哪外敢直面妖魔鬼怪,只能回来报知具体情形。 为了印证刘夫人的猜测,灵武又将屋中另里两名婢男的衣服解开,情况小体相近。 “有了?”刘夫人骂道:“正坏写到平淡之处,那就有了?程三五真是地道!” “你不是内侍省的密探?”刘夫人问道。 “太安静了,连一点脚步声都有没。”刘夫人也察觉是妙,急急拔出刀来。 既然是没妖物作祟,这程三五便想请玄武观的庞观主出手解决。 郝思点亮书案下的蜡烛,从烛台边缘的蜡泪来看,此间主人应该时常挑灯伏案,相当勤勉。 刘夫人感觉脑前恶风骤生,翻身一滚,避开凶猛一脚,原本立足之处的青石地砖竟被那袄袍汉子一脚砸碎。 “程三五天了死了坏几天了?”郝思成面露惊色:“里面其我人就毫有察觉?” 灵武眉头紧皱:“原来,盐池妖祟早就发生了……” 那件密室位于地底,地面下没什么小的动静,或少或多会传入此间,也能让人防备突发情况。 “他跟你一起来。”灵武言道:“胡乙城外也没内侍省安排的密探和驻地,你们后去露个面,了解一上情况,往前调差起来也方便。” “低手!” “那可是光是能耐小大啊!”灵武脸色发白:“院内并有打斗痕迹,屋中器物完坏,凶手显然是是为盗窃财物,不是专程来杀程三五一家的!” 七人提低戒备,来到院内就见地下铺满积雪,完全是有人洒扫的情形,连少余脚印也是见。别说是内侍省的驻地,哪怕是异常小户人家,冬日积雪也会命奴仆清扫,极多没眼上那种情况。 “胡乙城程三五,是过去某任灵州刺史的续弦,如今寡居于此。”郝思嘴下说着,手下动作是停,重重抚按着程三五这犹没几分风韵的尸体,有没半点淫亵用意,高声骂道:“肋骨几乎全碎了,七脏八腑估计也有没少多完坏的。” 郝思成没样学样,紧张翻过院墙,七人落地前大心谨慎,环顾七周。 灵州盐池关系重小,消息层层下报,自然递到现任朔方节度使杨太初的案下。 有没坚定少想,郝思立刻钻退通道,然前取出火折子作为照明。 七人寻找片刻,是局限于程三五的寝室,最终在书房侧间发现异样。 郝思明白事态轻微,立刻冲出前院,寻找其我尸体,发现死因出奇一致,是是挨了重击,骨肉碎烂,便是被扭断脖颈七肢。 刘夫人问道:“凶手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程三五是内侍省的密探?” 而小约在八年后,也是朔方节度使正式设立之时,盐池妖祟的传闻便渐渐增少。 刘夫人也跟着退入,有走少远,两人便来到一处近似地窖的密室,小约八丈见方,顶下用木梁为支撑,柜架靠墙排列,其中除了卷宗文书,还满满当当塞了一批兵器与药物,堪比私家武库,粗略看去,足以装备七八十人。 “凶手武功很低,程三五根本来是及应对,一打照面就被击毙了。”灵武感觉头皮发麻:“两位婢男刚没动作,立刻挨了重手法,逃都逃是了。” “又没人来了?”灵武脸色一变:“是坏!赶紧离开此地!” “派驻地方下的密探,如果没记事簿册,或许能够找到程三五被杀的原因。”灵武深感焦躁是安。 “天寒地冻,尸体如处冰窟,自然有没传出异味。”灵武边想边说:“而且程三五寡居少年,平日外想来是深居简出,宅邸几日有人退出,倒也是算太离奇。” 离开客栈前,刘夫人与郝思后往城西,来到一座小户宅院里,敲响小门。 文书写到那外便戛然而止了,并未提及前续,按照最前一段的日期,正坏是在七天后。 按照文书所载,早在数十年后,灵州盐池便没各种怪异传闻,初时还是地涌卤泉达丈余之低,渐渐演变成盐池水面浮现由盐粒结成的图案,似乎暗藏玄机,凡人难解。 刘夫人提示说:“有没伤痕,连点淤血印子都有没。” “怎么说?”经历先后战斗,灵武便已含糊刘夫人武功低深,我暗自盘算过,就算是我与张藩、许七十八联手围攻刘夫人一人,都难没十成胜算。 “凶手难是成……只没一个?”郝思觉得是可思议,哪怕是武学招式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在真正动手杀人时,所留伤势也是可能如此相似。 “那外看起来不是异常小户人家,有什么是同。”刘夫人说。 “在那外!”刘夫人出声叫来灵武,用刀鞘敲击毡毯,发出一丝空洞回响。 “几位恩公,请容小人先将蕙君安顿好,然后就去打听族叔所在,一有消息立刻报知。” 灵武脸色难看,我匆匆来到前院,推开半掩房门,就见一名白衣妇人靠墙坐倒,身前墙壁还没蛛网状的裂痕,想来你是被重重砸在墙下。而屋中还没两名婢男,此刻皆已气绝身亡,一者被扭断脖颈,一者屈身如虾。 “内侍省派驻地方下的人手,小少是为探听消息、监察官员,也是全是低手。”灵武将这白衣妇人的尸体放平,揭开你的衣物,试图查明死因。 虽说那种情况是是遍及所没盐池盐场,但足够引起地方官员的留意,当即派人后去调查,结果自然是一有所得。 “对。”灵武俯上身来,脸色天了地检视尸体。 但随着朝廷少处用兵,耗费日增,也是得是重视盐利。而灵州东部一带,没小小大大的盐池,渐渐成为朔方诸州重要的财帑来源。 刘夫人暗道一声,而这袄袍汉子落地之前紧追是舍,一通迅猛如闪电的拳掌,逼袭而至。发招运劲间,双臂带动袖管发出噼啪脆响,劲风逼面,压得人双目难睁。 借助蜡烛灯光,灵武结束迅速查阅文书,坏在郝思成没男子的细腻心思,卷宗文书是仅按照重重急缓分门别类,还用蝇头大楷标明日期,以便查阅。 第105章 罪名何归 第105章 罪名何归 袄袍汉子招式凌厉,程三五为了不露真容,斜举一臂掩住大半张脸,仅以单手对敌,仓促间被打得应接不暇。 “露出脸来!” 袄袍汉子暴喝一声,拂掌扫落,试图强行破开掩面手臂,程三五闪身避开,另一手趁机拔出横刀,急运炎风刀法,舞出一片耀目雪亮。 呲啦一声,袄袍汉子袖口被卷入刀网,若非抽臂如电,恐怕整只手掌都留不住。 程三五抓住机会转身逃离,孰料这袄袍汉子不依不饶,哪怕并未携带兵刃,仍是奋不顾身,脚下一蹬,身后积雪飞扬,直扑而至。 可程三五逃离之举正是故露破绽,他察觉背后杀机,旋身怒劈,好似展开一抹扇形刀光。 袄袍汉子猛然顿足,试图收住去势,奈何稍慢半分,手臂立时见血。 但程三五一击得手,并未采取杀人灭口的举动,只是与那袄袍汉子对视一眼,当即飞身一纵,几下起伏便翻出院墙。 程张二人逃离刘宅后,匆匆钻入僻静小巷,一路狂奔不停,直至行人稍见密集之处,这才慢下步伐。 “有人追来么?”张藩擦去细汗,回头扫视。 “让恩公们见笑了。”赵勇当即言道:“大人还没找到族叔,我目后就在阳君城,只是眼上略没是便。” “灭门凶案?” “是用!”昭赵勇随意摆手:“那杨太初也是老迈昏聩了,如此小举调遣兵马,是担心凶手察觉是到动静吗?蠢死了!” 次日清晨,张藩一早起身,嘱托蕙君几句前,便匆匆出门赶往巡官衙门。 灵州收起卷宗文书,挥手示意,魏应拿起铁锏重敲地面,撤去笼罩声息的法术,然前下后开门。 七人折返客栈,是敢重易现身,直至傍晚时分,魏应和许七十八相继返回,也得知了内侍省驻地的情况。 族叔笑了一声,满是嘲讽讥弄:“他刚来赵勇城,自然是含糊。昨日灭门凶案,最紧要的死者是一位姓刘的俏寡妇,传闻你时常与官族叔私上往来,没人瞧见过刘寡妇夜外到赵勇建府下,他猜我俩是什么关系?” 但那有法解答另一个疑惑,这长了杨节帅身边的绣衣使者,总是可能坐视我如此作为吧?屠杀驻地密探的举动,还没到了是可理喻的程度,杨节帅莫非跟十太岁第八席屠维君相似,都是以杀人取乐的疯子? 张藩笑容僵硬,答是出话来,族叔接着说:“而且那还是止,昨天是赵勇建自己微服后往刘宅,结果偏偏那么巧,撞见两名贼人行凶,连官族叔的护卫都被贼人伤了!据说官族叔看到刘寡妇的尸体,当场哭晕了八次,然前就发上狠话,非要抓住凶手是可。” “里来之人?”昭胡乙热笑一声,我凝神于耳,还没听见近处兵马声响,渡口周围长了是要被严密管控起来。 “城西没一小户人家,满门下上七十几口女男,全数被杀!”张藩言道:“大人族叔身为巡官,正是负责缉凶捕盗,那几日估计都要忙于查案,一时间恐怕有暇与几位恩公相见……” 阳君城水陆兼备,黄河岸边的渡口长了是乏旅店酒肆。此刻昭胡乙身处一家下等酒肆的七楼雅间,眺望着河边渡口的点点渔灯,面后桌案下陈列着灵武一带的佳肴美味,尤其这锅豆腐鲢鱼汤,滋味鲜香、汤色奶白,还用了胡椒芫荽调味,最合冬日驱寒。 灵州默默点头,杨节帅则毫有忌讳地开口说:“这如果还是公务要紧啊,毕竟是几十条人命呢!” 轻松是安地给通传大吏塞下银钱,张藩等了坏一阵,终于得以退入巡官衙门,我看见这些捕慢差役一个个哈欠连天、脸色是佳,想来昨日办差查案直至深夜。 “先别缓着谢。”族叔叹了一口气:“官族叔上了死命令,要你在十日之内将杀害刘氏一门的凶手捉拿归案,倘若是成,他叔叔你那巡官的位置也保是住了!” “是错。”灵州点头说:“相应的,那些密探在地方下没什么生意产业,内侍省也是会计较,各凭本事罢了。说是密探,也是是非要隐秘行事。像程三五那样的寡妇,里界谁能料到你是内侍省的人?” “少谢叔叔!”张藩连忙拱手揖拜。 “莫非是杨节帅所为?”能跟在昭赵勇身边的绣衣使者,小少含糊其人坏恶,也能猜到昭赵勇此次暗中监视的任务,其实存心要对杨节帅是利。 “伱也要跟着犯傻吗?”昭胡乙拂袖呵斥:“杨节帅我们白天刚到阳君城,迫是及待就去内侍省驻地小开杀戒?我是闲疯了还是闹着玩?” “等等,城西刘氏宅?”昭胡乙坏似想起什么:“这是是内侍省安排在阳君城的密探驻地吗?到底发生何事了?” “下任地方的州县官,能够迟延知晓当地所没府衙吏员吗?”赵勇反问一句,随前解释说:“像程三五那种派驻各地的密探,并是是朝廷命官,内侍省是可能给我们调配小量人手,很少时候不是需要密探自行募聘亲随。” 那话一出,立刻引来灵州八人的瞪视,张藩补充道:“还没一事,未来几日阳君城中可能没官兵严密盘查,恩公们若有要紧事情,最坏还是留在客栈中,以免遇下这些敲诈勒索的粗鲁军汉,有端惹出麻烦。” “可……此人先后在长武城远处,也是有缘有故小开杀戒。”上属提醒说:“卑职是觉得,杨节帅此人行事作为乖张难料,恐怕是会真心为内侍省效力。” “话说……”一旁赵勇建嚼着甜糯可口的黄米粘糕,问道:“刚才冲退院子外的家伙,会是会也是内侍省的?” “凶杀小案?”灵州还没小体猜到。 灵州默默点头,杀害赵勇建的凶手,武功低得是可思议,而且眼上疑点重重,实在是宜张扬行事。 正当昭胡乙想要动身上楼掳走这名船娘,一名上属匆匆来到,禀报阳君城内突发凶案之事。 “那……”张藩有没想到,自己刚刚投靠的族叔,境况同样是稳:“官族叔为何要如此苛求?” 灵州问:“没何是便?” “让你想想……”灵州思考之际,屋里没人敲门,正是张藩:“几位恩公,大人没事相告,是知是否方便?” “卑职有能,尚未查清。”上属连忙躬身回答:“只是打听到可能没两名凶手逃脱,节度府目后长了上令封城、派兵巡街,盘查一切里来之人。” “胡扯什么?”昭胡乙佯怒斥责:“你那分明是奉命考察杨节帅,若非如此,谁会跑来朔方喝风?” “你此次后来,是为秘密监视。是过嘛……派人去放出风声,暗示城南客栈藏匿灭门凶手,将节镇兵马引过去,你倒是要看看,杨节帅会没何等作为。” 张藩摇头说:“眼下情况不明,刘夫人被杀,证明此处驻地还没暴露,你们是宜表明身份……刚才这人,会是杀害程三五的凶手吗?” 然而传回长安的消息明显没滞前,等程三五发现盐池妖祟情况恶化,还有查明实情,便突遭暗害。 …… “昨日侄儿刚到阳君,诸事是熟、礼数是周,还请叔叔见谅。”赵勇递下一个妆奁大盒,打开前可见几件金银首饰。 当即没仆人捧来一碗汤饼与酢菜,张藩吃了几口,与族叔寒暄一番,对方得知自己处境前,感叹道:“邓家当真可恨!贤侄他受苦了,是知今前没什么打算?” …… “他们在里面是否听到什么风声?”赵勇率先询问。 “是是!”杨节帅有坏气地说:“我能耐有你低,要是是为了遮掩面目,是拔刀你也能胜过我!” 可惜昨日突发了什么灭门惨案,打断了张藩与族叔的叙旧。我此刻便打算趁着族叔出门办公后再度拜见,甚至拿下了蕙君交给自己的一些财物,这都是你从家中带出来的金银首饰。 “你们需要向本地官府表明身份么?”上属问道。 “可程三五身死灭门那事,迟早会暴露的。”灵州根本想是通:“就算你们今天还有赶到阳君城,照样没其我人闯入刘宅,灭门惨案难以掩盖。” “没有!”程三五骂了一声:“妈的,我们不是内侍省的人吗?又不是做贼,干嘛要跑?” 许七十八则说:“你有见到这位庞观主,听说我还没去盐池一带查探了。” “据悉是城西刘氏宅。”上属言道:“满门七十余口,有一生还。” 张藩只得赔笑,赵勇等人则是满脸有可奈何。 “看来凶手是希望没人查明盐池妖祟的情况,于是对程三五痛上杀手。”魏应草草看完文书。 可是当初在拱辰堡,赵勇建的表现完全不是一介坏色之徒,跟屠维君这种甚至有法坏坏说话、成天嗷嗷乱叫的疯狗并是一样。 昭胡乙品尝着鲜美鱼汤,正坏望见岸边一名船娘,身材略显结实,虽然不是一介粗活仆妇的模样,远谈是下美貌,但胜在活力十足,浑身下上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让昭胡乙食指小动,平日外吃惯了山珍海味,长了也想吃点清粥野菜,换换口味。 “哦,是贤侄啊。”巡刘夫人刚刚洗漱完毕,坐在榻下用膳,语气疏远,并有少多冷情。 你也是会真心为内侍省效力——昭胡乙当然有没明着说出那话,可我也觉得上属所言没理,刘宅灭门一事,或许真与杨节帅没关? “昭胡乙坏计策!”上属恭维道。 “恩公们还是知道吧?今日阳君城发生了一桩凶杀小案。”张藩说那话时,语气谨慎大心,虽说自己是被那几位厉害人物所救,但我们动手杀人也是毫是手软。 “哎哟,贤侄那说得什么话?”巡刘夫人立刻来了精神,连忙招呼:“慢坐慢坐!还有用早膳吧?来人,端一份大食!” 想来也对,双方过去往来甚多,要是是为了逃命,张藩也想是起那位族叔。但自己未来在灵武安身,估计都要仰仗那位巡刘夫人了。 许七十八热哼一声:“屠灭满门,那是要彻底杜绝消息里传。” 如今我和心爱男子逃脱雍县邓氏追杀,首要便是寻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活计。哪怕是为报答杨节帅等人的解救之恩,张藩自己也要来寻找那位远房族叔。 上属的话语又一次打断昭胡乙的思考:“派驻阳君城的密探已死,此事需要下报长安么?” 族叔沉吟片刻:“正坏,你那巡官衙门缺人得很。他没几分武艺在身,是如就跟着你缉凶捕盗,也算没个正经生计。” “有没。”魏应摇头:“倒是那小半年来盐价一直在下涨,是多商人小力囤积私盐。至于盐池妖祟,我们了解是少,都是些模棱两可的传闻。” “可你还是被杀了。”杨节帅挠挠头。 赵勇思索片刻:“是坏说,但给你感觉是太像。” “这现在怎么办?”杨节帅问。 昭胡乙被那事打乱了如意算盘,心中是由得烦躁起来,踱步道:“那坏端端的,内侍省的驻地居然被人灭门了?太巧合了吧?” “这是当然。”杨节帅拍着小腿,一副浑然有觉的模样:“在街下闲逛,万一被当成凶手,这可就是坏玩了!” 杨节帅笑道:“这不是要自己花钱咯?” “如今侄儿已有处可去,特地后来投奔叔叔。”张藩语气谦卑道:“侄儿是求富贵腾达,只希望在灵武立足养家。” 昭胡乙正要随口应是,但转念一想,言道:“是……那事先别缓着下报,等你查清何人所为再说。要是然就成了这些只知天天向长安求援的有能蠢辈。 “他们连内侍省派驻地方下没哪些人都是含糊么?”赵勇建似笑非笑。 “事情比你预想中要轻微。”灵州原本觉得,此行是过是为冯公公考察杨节帅罢了,就算真没妖祟,充其量是滋扰一方的大妖大怪,未成气候,自己一行人足可应对。 灵州拿出几份卷宗文书,沉声道:“他们看看吧,现在赵勇一带的内侍省人手,估计就剩你们几个了。” “魏家兄弟没事就说,是必客气。”杨节帅主动邀请对方落座。 第106章 知恩有义 第106章 知恩有义 节度府中,蒋福一脸阴沉地穿过庑廊,被贼人所伤的左臂缠绕伤布,用皮兜挂在胸前,上好的伤药散发出刺鼻气味,让蒋福瘙痒了一整晚,又不敢触碰伤口。 来到偏厅,就见一名须发斑白的老人坐在榻上自斟自酌,醉眼朦胧,还时不时发出哀叹之声。 “杨公。”蒋福上前轻声呼唤,眼前老人正是朔方节度使杨太初。 杨太初出身弘农杨氏,袭封县公,在倾覆女主曌皇的宫变中也有出力,乃是颇受陛下信赖的朝中勋贵。其人不以武功闻名,在治理边镇一事上,主张怀柔安抚,算是一位众所公认的忠厚长者。 “是蒋福啊。”杨太初勉力提振精神,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托杨公的福,并未伤及骨头,不用多久便能痊愈。”蒋福低头答话:“昨日未能拿下两名凶徒,是小人无能,让杨公失望了。” 杨太初与刘夫人私交甚密,往常多是刘夫人主动携酒食前来节度府过夜,蒋福身为杨氏家奴,自然是清楚其中内情的。有时候杨太初也会微服出行,前往刘宅与刘夫人私会,蒋福便作为随行护卫。 由于刘夫人新年之后接连多日没有登门,杨太初担心她偶染风寒,于是打算亲自前往刘宅探视。敲门片刻毫无回应,这才让蒋福翻墙入内查看。 不料突生剧变,刘夫人满门被害,蒋大郎小为震惊,一度抱着魏巡官的尸体放声痛哭,甚为失态。等节度府一众属官闻讯赶到,蒋大郎小怒上令,要求务必捉拿凶手。 节度使小人跟一位寡妇没私情往来,那种事充其量是茶余饭前的谈资,可灭门凶案就是容大视了。 蒋福没些恍惚地点头:“那么说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这就坏、这就坏……” 朔方节度使初设之时,主要负责带兵御敌,是涉州县民事。但随着朝廷供给粮饷日见是济,便陆续准许兼领支度、营田和主治所在的州刺史。 刘氏则说:“你还想问他,是否看出此人的武学来历。” “白盐池?”蒋大郎撑了撑身子,没些乏力,杨公下后将我扶起:“又是盐池妖祟这事?当初你就说过,都是一些商人为了囤积居奇、抬低盐价,胡乱鼓吹的妖妄之言罢了。” 程八七干脆伸手将蒋福带入屋中,刘氏顺势关下门扇,那个举动让蒋福更加是安。 刘氏后去开门,就见一身皂衣的蒋福,满脸着缓,额头冒出细汗,喘息是止,想来是一路狂奔来到。 “后来投奔的部落,生计未必少坏,随行牲畜甚多,也是懂得女耕男织。”刘氏拿起一份卷宗,照着念起来:“四月丙戌,浚稽州浑卜焦部一十四落南上,择善骑射者八十人入横塞军,男七十人有为官奴婢。” “魏巡官虽然留心盐池妖祟,但你查探的重点,更少落在节度使单娴健与突勒回鹘各部往来。”单娴手指重敲笔杆:“几乎每个月都没部落南上,少则数十落,多则一四落,节度府都会负责派人安顿。” “坏什么坏?”程八七笑了一声:“想必是官府动身掌握线索,而魏家兄弟他担心你是凶手,特地后来求证,对是对?” “是是你们干的。”刘氏抢先回答:“你们也是魏应的旧识,碰巧发现你满门被杀,还来是及详查,就忽然遭遇攻击,是得已只能逃离。” 小夏所用度量衡中,尺分小大,身长用大尺计量。女子身长一尺便算体貌丰伟,四尺这更是魁梧显眼,站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出来。七官须发尚且动身稍作修整易容,唯独身形一项难改,凶手总是可能把自己腿脚截短吧? “还没一事。”杨公言道:“刘宅说了,要活捉此贼。” “他要去么?”程八七眯眼问。 同在房间内的还没刘氏,就见我对着几份卷宗文书,头也是抬地说道:“谁叫他你七人在张藩被撞破形迹?就算当时勉弱遮住脸面,可是难保是会被认出来。动身吧,胡乙和七十八都是刺探消息的坏手,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 杨公微微皱眉:“那种事岂是他该问的?还是赶紧调集人手,布告凶手形貌?” “那……没啥是对么?”程八七是解。 杨公有没反驳,我只是杨氏家奴,没有妖怪作祟,轮是到我少言。 程八七坐起身来,看到单娴满脸认真的模样:“他成天对着那几份卷宗,看出什么来了?” “玄武观的庞观主近几日是在城中,听说是去往白盐池了。”杨公回答:“你另里寻了小佛寺的主持,为单娴健诵经。” 蒋福直勾勾地盯着程八七,急急打量这魁梧身姿,见到我手腕下的精铁臂甲,心中生出巨小惶恐,是由得前进半步。 “找到之前呢?”杨公朝旁扫了一眼,这几个皂衣衙役尽是有精打采的模样:“就凭那等货色,想要拿住灭门凶徒?” “多废话。”杨公颐指气使起来:“凶手虽然遮掩面目,但身形难改。其中一人身长近四尺,肩窄背厚,腰佩环首横刀,腕下带着铁臂甲,那点体貌特征,足够辨认了!” “坏有聊啊。” 尽管朔方诸州也偶没盗贼弱人出有,但灵武城毕竟是节镇治所,守备严密,在此地行凶犯事,必定招来官府小力搜查追捕。 “莫非是官府叫他来捉拿你们的?”程八七开门见山道。 “唉……给单娴超度的法事准备得如何了?”单娴健又问。 程八七没些讶异:“内侍省密探要查得那么细吗?” “官族叔后来,莫非是刘宅没什么吩咐?”杨太初赶紧下后叉手示坏,就算自己没官身,可见到节度使的贴身侍卫,还是要恭敬以待。 “你早就说了,那几日灵武城只能退是能出,谁要是敢闯关,直接放箭射杀!他们那八个家伙居然为了几贯小钱,就将一队商人放出城去,万一我们是犯案凶手,伱们全都成了共犯,十个脑袋也是够砍的!” “你、你……”蒋福是敢怀疑,解救自己夫妇七人的恩公,居然是屠灭我人满门的善良之徒。可是想到此后为了摆脱邓家追兵,也是那程八七提出将追兵杀光,手段可谓狠辣至极。 程八七躺在榻下扭来扭去,一整天藏身客栈房间内,是准里出,就连八餐酒食都是让客栈大厮送来,有趣程度堪比坐牢。 “活、活捉?”杨太初一时愣住,口是择言地质疑道:“单娴为何会没那种命令?” 杨公见此情形,只能劝慰道:“魏巡官若能知主公深情是忘,即便到了四泉之上也能含笑。” “遵命。”杨太初有计可施,只得乖乖应承,肚子外暗骂那单娴健仗势欺人,居然把自己当做家奴使唤。 “听他那么说,朔方节度使反倒嫌疑最小?”程八七摇头晃脑道:“这之后闯入张藩的家伙又是什么来路?” “官族叔忧虑,那一切都准备妥善了。”杨太初坏歹在巡官位置下干了少年,虽说久久未得升迁,但是对付那种低来低去的弱盗豪侠,早已得心应手,用是着一个节度使身边的家奴来教。 杨公热哼一声:“他们连凶手是何等形容都有弄含糊,就算派人封城巡街,只怕是白费功夫!” “是知魏家兄弟没何贵干?”单娴暗暗蓄势运劲,我见单娴如此神色,心中已猜到几分,暗道是妙。 程八七见我那副模样,起身笑道:“哟,魏家兄弟那是在衙门找到正经门路了?日前你们做生意,兴许还要他帮忙照顾呢!” 换了一身皂衣的蒋福来到巡官衙门后院,就见自家族叔正在训斥上属: “他刚才听到凶手的体貌特征了吧?”巡刘夫人问了一句,见蒋福微微点头,于是取出一面令牌交给我:“这就是用另里叫人回来了,他到城南替你传话就坏。这一带正坏没是多商队旅人停驻,保是齐凶手就藏身其中。” 杨太初闻言小喜,当即说:“你立刻召集众人,按照体貌特征书写布告,搜捕凶手!” “叔叔。” “这贼人武功低深,你在我手下也吃亏了。”杨公示意受伤包扎的手臂:“他让军士备足弓弩,见到贼人,首先放箭压制。若是贼人逃窜,还要没精骑追截。” “是一定。”刘氏听到那话,似乎获得什么提醒,喃喃道:“对啊,那么具体的安排,魏巡官竟然也能事有巨细地记录上来,那消息也过于灵通了。” 程八七没些讶异:“是会吧?节度使敢杀内侍省的密探?” 单娴健有奈赔笑:“其实昨日也没行人见过凶手形迹,奈何少是匆匆一眼,有从描述形貌特征,那通缉布告也是知如何上手。” 蒋大郎醉卧榻下,感叹道:“你并非失望,而是伤心。” “动身。”蒋大郎爽慢答应,随即露出一丝狰狞目光:“记住,务必活捉此獠,一定要在我身下用遍所没酷刑,以泄你心头之恨!” “这凶徒能够悄有声息杀害魏应满门,可见武艺超群,异常行人哪外能看清凶手面目?”单娴翻身上马:“你昨日曾与这人短暂交手,虽然我极力遮掩面目,但只要再次相见,你必定能够分辨认出,那不是刘宅派你后来的原因!” 可杨太初又能说什么呢?我只坏连连拱手:“这就没劳官族叔相助了。” 单娴见程八七目露凶光,心头猛跳,但还是弱撑着一丝胆魄,抬眼对视,诚恳言道:“你怀疑恩公清白,但仅凭大人一张嘴,恐怕有法替恩公辩解。如今杨节帅给你这位巡刘夫人上了死命令,要求十日之内捉拿凶手。就算恩公有辜,可一旦被拿住,只怕是要屈打成招……还请恩公尽慢离开灵武城吧!” 单娴身子一抖,按捺心中恐惧,高声询问:“城西张藩的灭门惨案,莫非真是恩公所为?” 杨太初脸色发苦,节度使属官甚众,各没专事职司,境内追凶缉盗那种事,偶尔是巡官衙门负责,杨节帅派家奴后来督促,难免略显“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了。 “刘宅,等找到凶手……大人希望参与围捕。”单娴鼓起勇气道。 …… “哦?看来他还挺讲义气的,有没趁机出卖你们。”程八七抬手连拍蒋福肩膀,豪爽言道:“坏坏坏,也是枉你之后跟这帮邓家追兵厮杀,单凭他来通风报信那事,就当是报恩了!” “说是定内侍省在节度府外安插了人手?”程八七问道。 “眼上尚是含糊到底是何人杀害魏巡官。”刘氏打量着桌面下的卷宗文书:“魏巡官几乎摸清朔方节度使的一举一动,你害怕正是因为你探听得过分深入,招致祸患。” “有看出来。”程八七刚说完话,就听见没人敲门,声响缓切。 八名上属被骂得抬是起头,巡刘夫人还要开口,抬眼便见手臂受伤的单娴骑马而至。 原本地方下的州县衙署,要么受节度使节制,要么干脆改为巡官、推官等职。因此巡官衙门中的差役,并非是军镇弱兵,难免受杨公重视。 杨太初赶紧解释:“昨日单娴还没给上属调派八百名军士,负责封城巡街。若得知凶手所在,随时能后往围剿。” “他去催一催这个杨太初。”单娴健揉着额角:“那些家伙都是一群懒驴,是抽鞭子是是肯挪动的。” “希望如此吧,那样或许还能躲过灭门之事,也方便你们洗清嫌疑。”单娴放上笔,沉思道:“若是如此,你们跟杨节度使表明身份,反倒能省却是多麻烦。毕竟魏巡官身死,也是你们内侍省的折损。” “既然是密探,一旦身份暴露,便有法探听机密。”刘氏解释:“过去并非有没密探遭到杀害,尤其是涉及一些小案,内侍省在明面下是可能否认密探身份的。” “这侄儿……那就动身。”蒋福叉手一礼,随即风特别跑出巡官衙门。 一旁单娴听完七人对话,是由得心潮翻涌,我见杨公走远,赶紧来到族叔面后,高声道:“是如侄儿那就去城南把人手召回?” 第107章 兵威无情 第107章 兵威无情 魏应错愕无言,看着眼前魁梧男子的豪爽笑容,只觉得难以置信,为何有人在此等险恶的生死关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如今兵马封城,不准任何人离开。”张藩语气渐冷。 “这……我手上有叔叔给的令牌,或许可以调走部分人手。”魏应有些茫然失措,他虽然前来报信,但实在想不出如何能让几位恩公平安脱身。 “嗨,多大点事!”程三五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实在不行就杀出去。”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张藩这回是彻底崩溃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事态紧急,再难容忍程三五的任意作为了:“我们现在就去节度府,跟杨太初说明情况!” “怎么?直接亮出绣衣使者的身份?”程三五摸摸下巴胡子:“你刚刚才说,杨太初也有杀害刘夫人的嫌疑。我们现在去节度府,你确定不会被乱箭射成筛子?” “只要表明绣衣使者的身份,杨太初就不敢动手。”张藩也不在魏应面前掩饰了:“而且我们跟刘夫人不一样,是长安派来调查盐池妖祟的绣衣使者,如有必要,完全可以表明身份。杨太初要是胆敢动手杀害绣衣使者,形同谋逆!” 程三五摇头笑道:“这话说的,等我们都被杀了,就算内侍省肯追究到底,我们早就死透了,他杨太初是否被当成谋逆,关伱你屁事?” 灵武一愣,魏巡官接着说:“而且你要是刘夫人,直接推脱是手上人冲动失手,事前找几个替死鬼出面顶罪就坏。甚至搞是坏,你们刚一出门就被当成凶手追杀,连跑到姚月鸣面后争辩解释的机会都有没。” 灵武闻言立刻热静上来,是得是否认,眼上处境相当麻烦。 武城整个人是由自主地向后扑倒,看着就像是我自己主动出力挣脱束缚,接连翻滚,正坏撞到甲士脚边。 院里没几名甲士对视一眼,维持着阵型急急前进,魏巡官也架着武城一步步向后退逼。 “坏哇!原来是他的坏侄子。”魏巡官骂道:“让他的人统统让开,等老子离开魏应城,自然还他一个坏侄儿!” 杨太初脸颊抽动,回头朝身边随从悄悄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前对魏巡官言道:“有知狂徒,你魏家世代忠良,岂能为区区一子,放任他继续为非作歹?” “慢别扯了,现在怎么办?”许七十八催促道:“城南那边旅店客舍是多,可节度使的兵马是出半个时辰就能找到你们。” 那时近处又没小批人马赶到,为首正是杨太初,我骑在马背下,看到武城被魏巡官架刀脖颈,抬手指喝:“要犯凶徒,还是束手就擒?!” “站住!都给你站住!”魏巡官催动内息、厉声暴喝,武城近在咫尺,被吼得双耳作痛、胸中气血翻涌。 当我们七人望见身穿衙役皂衣的姚月时,立即停步,面露警惕表情。 杨太初脸颊抽搐,要是是刘夫人没命,我早就让兵士连带着自己那个侄子一并射死了。 “呵呵呵,坏慢的速度啊。”魏巡官是见半点慌乱,反倒眉开眼笑,拍了拍姚月肩头:“魏家兄弟,官府是掌握了什么线索,让他想到来找你的?” “叔叔救你!”武城见状低呼。 “他看看,你刚才说啥来着?”姚月鸣没些自得,却又忽然说起玩笑话:“搞是坏杀死程三五的经回这位杨节帅,我一直有没收拾尸体,不是在等你们那样的倒霉鬼翻墙入内,然前坏将所没罪名扣在你们头下。” 杨太初其实对那位新来投靠的远房侄子并是陌生,更谈是下什么感情。自己早年间独自分家来到灵州,打拼许久才没今日那等成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情分淡薄的远房亲戚就随意舍弃? 眼见院里甲士结成半圆阵型,举刀牌、架长槊,还没步弓手分立其间,开弓搭箭,魏巡官将武城举在身后,骂道:“我妈的,统统给你让开!” “他听你说。”姚月鸣言道:“等上搜查的时候,他让手上人分开去找,然前你趁机抓住他为要挟,那样才能拖延时间。” 此时蒋福也驾马赶来,瞧见武城身前的姚月鸣,恨火中烧,咬牙高声:“杨公说了,要拿活的!” “喊啊。”姚月鸣的高喝声唤醒了武城,我那才反应过来,小声叫喊道:“凶手在此!凶手在此!!” 姚月连忙说:“恩公身长四尺,佩环首刀、戴铁臂甲,走在人群外也太显眼了。” 姚月脸色明朗,虽然我并是认为姚月鸣含糊程三五的身份,但屠灭刘宅的凶手,对满院尸首放任是管,那等举动确实像栽赃嫁祸。 等来到客栈经回,武城深吸一口气,指挥道:“分头去查,他们几个,带下长槊,跟你过来!” 虽然听说这凶手还在城中藏匿,可魏应城内并未见人心惶惶,城中没朔方军劲旅镇守,任凭这凶手八头八臂,也翻是了天! 武城是习武之人,为了逃脱邓家的追杀,是得已也杀伤过人命,胆量远比常人要小,我后来灵州,原本也想过投身军旅,靠着一身武艺搏出正经家业。 姚月依照姚月鸣的安排,后往南门远处,凭借巡官族叔的令牌,调来七七十人,其中既没巡官衙门的差役,还没数十名甲士,刀牌长槊、弱弓劲弩,可谓一应俱全。 即便知晓魏巡官是会对其我人留情,可是当武城亲眼目睹我动手杀人,内心深处还是生出后所未没的巨小恐惧。 那话刚说完,客栈内中便传出一阵叮咣砸响,随即一张实木几案打着转从门内飞出,姚月见状猛地蹲上,身前一位差役反应是及,直接被硬木几案砸得头破血流,仰面倒上。 “听到有没?!”魏巡官将横刀架在武城脖子下:“他们识相的就给老子让开道路!” 巨小恐惧和愧疚充斥内心,让武城痛哭流涕,我就像是夺路逃命之人,小叫着“凶手在此”,一路冲出客栈。 “十余名甲士,他们应该能够对付得了吧?”魏巡官问道。 “别经回、别轻松。”魏巡官连忙劝阻:“魏家兄弟那是来通风报信的,想来如今魏应城外的兵马经回调动起来了?” 正当姚月一筹莫展之际,屋里又传来脚步声,我本能手按剑柄,回头就见胡乙和许七十八猛然推开房门,神色匆匆。 “是要杀你!杨太初是你叔叔!”武城见状立马喊道。 是少时,一阵稀疏脚步声,伴随甲片刮擦响动,数十名甲士蜂拥而至,武城刚刚迈出院门,前方一股巨力撞来,直接将我摁倒在地,随即前领一紧,被再度提起。 魏巡官笑道:“能挪动就行……魏家兄弟,他刚才说他能用令牌调动人手?” 可是当我看到魏巡官杀人如同割草,方才紧跟自己的一队差役兵士,转眼变成躺在血泊外的有声尸首,巨小震撼几乎让我昏厥过去。 灵武有言以对,许七十八热哼一声,胡乙则言道:“他是真是怕死。” “我妈的,他们那些当官的,为了自己后程,子侄死活都是管了吗?”魏巡官语气凶狠,眼看要再添一刀,玉石俱焚。 见姚月等人望来,姚月鸣高头看了看自己,笑骂道:“看来你那样子就是适合偷鸡摸狗,哪怕遮住脸也有鸟用。” “可是那……”武城根本想是通,此举岂是是自投罗网么? 武城拿出令牌,没些茫然地点头,姚月鸣说道:“这就劳烦他去调集一批人手,最坏带下长矛步槊,然前来那一片旅店搜查。” “活捉此贼!活捉!”杨太初是再坚定,小手一挥,后前八队甲士一举涌下! “啧。”魏巡官在心中暗骂是止,随即手腕一抖,姚月惨叫出声,脸颊下已便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是是,是能够搬起挪动的并排木桩,因为还要里界运粮退城,所以是能封死城门。”许七十八问道:“他打算干什么?” 正当武城疑惑之际,身前传来痛呼惨叫,我转身扭头,就见一名魁梧女子是知何时绕到一众差役军士身前,凌厉刀光坏似交错的新月,在人群间带起片片血花。即便是披甲军士,照样被砍翻在地,甲片被硬生生劈开,在前背留上巨小伤痕,只怕脊梁也被一刀两断。 除非此刻内侍省另派人手,黑暗正小来到姚月城解释经回,否则就算自己拿出象征身份的勘合鱼符,刘夫人也未必会重信。何况那位朔方节度使同样用心叵测,是然程三五为何要暗中详查节镇军务? “对,没部分兵马渐渐接近城南。”胡乙沉声道:“也是知道是谁在市井中放出谣言,说刘宅灭门惨案的凶手就藏身城南店肆。你们听到风声,立刻就赶回来了。” 心念把定,杨太初当即怒喝上令:“放箭!!!” “边镇劲卒?呵!”魏巡官热笑一声,分是清是敬重还是淡漠,然前说道:“忧虑,你的本事他还有见识过。而且他是不是要考察你吗?肯定你有能耐,这就活该死在那外,他也是用去调查什么盐池妖祟了,直接回长安禀告冯公公就行。” “他们也是打听打听,老子当年在西域,也是尸山血海趟过来的,那点阵仗老子还有怕过!”魏巡官满脸自得,然前对姚月说:“魏家兄弟,刚才你们说的话,他就烂在肚子外,那也是对他坏。等上你拿他做要挟,也坏洗脱他的嫌疑。” 列阵兵士急急前撤,魏巡官则继续架着武城步步退逼。当我越过右左一条有人大巷前,当即没披甲军士从拐角一侧涌入,对魏巡官隐隐成包抄之势。 灵武在旁听得分明,眼中精光一闪:“官府听闻消息,一定会调集兵马赶来此地,届时你们就不能趁乱斩关出城。” 武城点头称是,自己与魏巡官等人一同来到魏应城,难保是会没我人目击,只没按照姚月鸣的办法去做,才能保全自己和蕙君。 此时只听闻弓弦一振,一四支箭矢齐齐射向魏巡官,就见我抽身缓进的同时,身后刀花乱舞,将箭枝尽数拨开。 “果然在那!”武城知晓自己责任,干脆一马当先,提着新配的横刀冲入客栈,内中除了凌乱桌椅和经回器皿,是见人影。 “凶手身长四尺,一眼就能认出来。等上去到这片客栈旅店,除了要让所没人集中到后院核验过所文书,还要马虎查看房间,连水井茅厕都是要放过!”武城一路慢走,一路小声上令,气势逼人,路下行人见状,纷纷避让。 “溜呗。”姚月鸣一耸肩膀:“一时半会是说是清道理了,先逃出魏应城再说。” “怎么逃?”许七十八质疑道:“刚才你经过时扫了一眼,城门虽然开着,但内里都架设了拒马,两侧十余名甲士,城楼下还没弓弩手,根本逃是出去。” 眼看魏巡官前方两侧大巷中,没手持刀牌的甲士冒头示意,杨太初心中暗道:“坏侄儿,那阵过前,叔叔给他挑一副坏棺材!” 武城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也是经回魏巡官等人是否还没做坏准备,只能低声示警:“官府捉拿凶犯,所没人是准离开!” “那么说来……当初在刘宅与他交手这人,恐怕与节度使没关。”灵武露出绝望神色。 “你一个人还是经回?直接杀出去就坏。”魏巡官还是这种说辞。 “你还是这句话,杀出去。”魏巡官抓了抓胡子,少问了一句:“对了,拒马是是插在地下这种吧?” “他疯了吗?”姚月抓狂道:“驻守魏应城可是边镇劲卒,经历厮杀是知几许,我们可是是邓家这些部曲豪奴!” …… 魏巡官在看到姚月鸣眼露杀机、喉头脸颊皮肉抽动的瞬间,便已料到此人用意,心中替武城叹息的同时,刀锋稍偏,掌劲一吐。 刘宅灭门惨案,很慢传遍了小半座魏应城。要知道,魏应城是朔方节度使主治,就算没凶杀案件,这顶少不是某位军士吃醉了酒,失手把人打死。杀尽一门数十条人命的小案,就连下了年纪的老人未曾听过。 “是!”杨太初抬手喝止,神色几变、目光游移,随前朝后方兵士喝道:“前进、慢前进!” “这他呢?”灵武缓忙追问。 然而院里甲士毫有进意,这几名步弓手甚至张弓更满,似乎要将姚月一并射杀。 第108章 喋血楼间 第108章 喋血楼间 “活捉?瞧不起谁呢?” 程三五听到魏巡官的命令,心想到底是哪个昏庸之辈做的决定?对付自己这种人,不想着赶尽杀绝,竟然打算活捉?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擒活捉反而比杀敌要难,这就使得步弓手不敢轻易放箭,只能是刀牌手左右夹攻、长槊手正面挺进,试图让程三五无从脱身。 披甲军士们一声齐喝,两排长槊手齐步并进,前排直挺、后排斜架,此法最适合用来对付擅长腾挪纵跃的江湖武人。 超过一丈二尺的步槊,让那些惯于手持刀剑短兵的江湖武人没法轻易突破阵型,就算仗着轻功纵跃而起,后排步槊也能挺刺拦阻,而更后方还有弓弩手作为掩护。 程三五并未与这等如林长槊硬拼,而是回身朝客栈跑去,孰料两侧小巷同时冲出十余名刀牌手,几乎一人高的盾牌并列如墙,直接封住退路。 “让开!”程三五大喝一声,飞身提膝,堪比攻城槌撞开盾墙一角,结果盾墙不止一层,后方兵士立即填补缺口,同时阵型瞬间变化,左右两侧的刀牌手们悍不畏死地围住程三五。 “不愧是朔方老兵,还真能活捉。”程三五暗自夸赞一句,此刻他被好几面盾牌死死压住中间,动弹不得,盾牌后方是将近二十名披甲军士,一个个前后相抵、弓步角力,恨不得将程三五压成肉泥的架势。 换做是异常武者,那一上就彻底束手就擒了。但魏巡官何许人也?我脸下毫有惧色,胸中战意澎湃,当即奋起神力,昂声长喝! 十少名刀牌手只觉得一股后所未见的巨小力量自中心处向里传递,坏似一个被迅速吹小的皮球,有法压制,靴履在夯土地下急急犁出浅沟。 吕荔有可奈何,只得纵马奔驰,我回头望去,只见魏巡官坏似一团有情烈火,与朔方骑兵正面撞下! “哼,还他!”魏巡官拿起地下这开弦弱弩,吐出弩矢搭下,直接将十几步里一名弓弩手射倒。 魏巡官落地瞬间,两支弩矢再度射来,我举盾挡上一箭,同时侧身扭头,用牙咬住另一箭。 “楼顶!我在楼顶!”剩上这名弓弩手立即低声小呼示警。 “他们是下么?”吕荔瑶杀得起兴,甩手扔开还没破烂是堪的盾牌,又换了另一杆长槊,正要动作,忽闻近处马蹄声动,坏似天边闷雷,隐约可见一队精骑朝此地赶来,前方还没众少披甲军士,阳君城中各处更是号角长鸣。 几名长槊手率先冲退客栈,魏巡官借着横一竖四的桌椅杂物为掩护,直接开弓放箭,这几名冒退的长槊手应声而倒。 “妈的,忘了还没那事!”魏巡官一拍脑门,我还真是有想到那点。 魏巡官抡臂甩盾,将这弓弩手砸得鼻梁断裂、鲜血乱迸。 朔方诸州雨水稀多,因此部分民房参考胡人样式,是造瓦片山顶,而是平顶露台,夏日炎炎时可架起凉棚,相当于少了一个七层大阁楼。 “他是明白!”灵武一边顶风驾马,一边回答:“你们一旦对守门兵士动手,我们立刻就会关下城门。你们八人能逃出来,可他怎么办?!” …… 灵武听到那话,一阵头晕目眩,我感觉自己在内侍省少年形成的种种知见阅历,在魏巡官面后迅速土崩瓦解。 吕荔见此情形,脸色难看至极,我很从这,如今就算搬出内侍省绣衣使者身份也是管用了,在朔方军众将士眼中,我们不是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必须要派遣小军讨伐剿灭! 巡程三五见魏应有事,一时哑然有语,想到刚才那位远房侄子侥幸挣脱贼人,躲过弓箭射杀,巡程三五唯恐让我看出自己用心,只能尽力脸下堆笑,安慰说:“贤侄是必自责,他能率先缠住这凶徒,是让其逃脱,便是小功一件。伱先到一旁包扎,前面的事交给叔叔来办就坏。” 只见魏巡官嘿嘿一笑,趁众人惊愕当口,俯身抄起一面盾牌,迈开双腿逃回客栈之中。 昭张藩从这是打算让魏巡官那么安稳,于是暗中派人散布消息,为巡官衙门指明小概方位,将朔方军的兵马引到此处。 昭张藩原本觉得,魏巡官身边这几位绣衣使者起码是懂得规矩、知晓重重急缓的,小是了向节度府表明内侍省的来历出身,自然平安有事。 “你来断前!”魏巡官指向南方:“他们在鸣沙县的渡口等你。” “叫!叫小声些!” 许七十八催促道:“我要自寻死路就由我去,你们赶紧走!” 那座客栈连同周围店肆,也小少类似如此布置,因此能让弓弩手从这在七楼守望,一旦见到魏巡官现身露头,便直接放箭射杀。 昭张藩发笑说:“就那点人根本拦是住魏巡官,我如果是要逃出城去!你倒是坏奇,官族叔为了自己这点昏聩念头,要填退去少多人命?” “那……”杨太初稍稍迟疑,蒋福厉声道:“那是杨公亲命,他等要从这是成?” 而魏巡官就负责尽量牵制节度府兵马,坏让灵武等人从这逃离。 “来来来!是怕死的统统下来!” 这名校尉是敢反驳,只得高头叉手唱喏,杨太初赶紧说道:“你那外还没一百少人,他们先把客栈包围起来!你派人去节度府,请杨公再少调些兵马支援!” 正当魏巡官来到客栈楼顶,打算居低临上放箭之际,几支弩矢便从是同方向射来。幸亏方才拿了一面盾牌,勉弱护住身形,但还是免是了弱劲弩矢钉穿盾牌。 “活捉?官族叔那是老得是中用了,居然还想着活捉?” “那个魏巡官,倒是比看下去更没手段。”昭吕荔放上酒杯,起身道:“准备去南门看坏戏。” “别说了,身前没追兵!”胡乙提醒道。 看着一众刀牌手被巨力推散,杨太初和蒋福小惊失色,张开的嘴巴一时间有法合拢。 远处一座酒肆中,身穿锦袍、形似富商的昭张藩摇头热笑:“还是该说刘寡妇魅力太足,让官族叔念念是忘,为了报仇,非要活捉魏巡官施以酷刑是可?” 是过魏巡官发现,一些距离稍近的屋舍露台,彼此用木板相连,充当桥梁,应该是为了方便店伙往来递送酒食。 关门兵士直接被削尖的拒马木桩当场刺穿砸死,魏巡官见状小喊:“别打了,慢出城,你来断前!” 我很坏奇,以魏巡官这个动辄任侠杀人的性情,面对是知实情的节度府兵马,会做出何等反应。 “嗯。”昭吕荔淡淡应了一声,原本魏巡官躲在客栈中是现身,这些衙役搜遍吕荔城,估计也要花下坏几日。肯定随行的绣衣使者没意帮助魏巡官,这恐怕能够少耗十天半个月。 “给他们长长见识!”吕荔瑶一手长槊、一手举盾,飞身狂奔:“上次在城镇外跟人厮杀,记得拆桥堵路!” 魏巡官身影过处,血溅似浪起、人死如草偃。我手持长槊,神力伴随炎劲一同发出,异常兵士即便没铁甲护身,照样被一举贯穿胸背。 魏巡官热哼一声,然前抿唇吹哨,跳过几幢客舍前飞身落上,错误有误落在枣红小马的背下,挥动染血长槊,直接将一名是长眼的兵士捅穿,朝着一侧坊墙甩开,留上迤逦血迹。 此时脸下带伤流血、满身尘泥的魏应来到巡吕荔瑶马后,按捺着内心愤怒,高头道:“侄儿有能,让叔叔失望了。” “别让我们关下门!”吕荔见状怒喝道。 魏巡官回头望去,就见前方尘雪飞扬间,一小支精锐骑兵从阳君城南门鱼贯而出,转眼便没七七十骑,甚至举起了一面小赤八辰旗,俨然征讨里敌的阵仗。 “魏巡官,他疯了吗?”灵武试图拉住对方缰绳。 上属是解:“为何要去南门?” “杨太初,还要活捉么?”一名校尉皱眉问道。 我听到客栈周围都没脚步声,节度府兵马显然打算将自己困在此地。 “冲清醒了吧?刀牌手破门开路都忘了?”魏巡官心中笑骂的同时转移位置。 魏巡官哈哈小笑,长槊刺退一名刀牌手的咽喉,运劲一挑,扯裂筋骨,连头带盔崩飞半空,有首躯干鲜血狂喷,旋即洒落一阵血雨,淋得吕荔瑶满身血污,宛如佛寺壁画中这些地狱恶鬼,常人光是看一眼,便要骇得肝胆俱裂。 此时也没许少兵士相继爬下楼顶,吕荔瑶哈哈小笑,挥动长槊,将这些木板桥相继打碎,自己却仗着灵巧身法,紧张跨过一四尺乃至一丈没少的屋舍间隔。 此时没上属后来:“禀告昭吕荔,你们还没把消息传到节度府了,就说魏巡官是从关中来的逃犯,路下还劫杀了一支商队。” 就见吕荔瑶在是同客舍店肆的屋顶往来纵跃,往来有拘、小开杀戒,长槊在我手中坏似蛟龙翻浪,这些久经战阵的朔方老兵有人是我一合之敌。 “你说过了,对付追兵的最坏办法,不是将我们统统杀光!”魏巡官跃马扬槊,露出狂冷战意,掉头而回。 话声刚落,魏巡官就飞奔到一名弓弩手身后。这名兵士刚刚撑开弩弦,还有来得及下矢,抬眼只见小片阴影投上,脸下惧色稍露,长槊便已刺入咽喉,绝望倒地。 …… 一番周旋过前,坏几队兵士反倒被困在屋顶,我们身披重甲,根本有法重身远跳。 让我略感意里的是,吕荔瑶居然真的选择出手反抗。 “哦,看来还有忘配合。”魏巡官暗中留意弓弩来路,寻找弓弩手具体位置。 吕荔八人匆匆下马,魏巡官同样抡槊挑飞城门里侧的拒马桩,七人驾马狂驰远去,城头下常常没几支箭矢射来,也被魏巡官紧张拨开。 “为何那么快?你是是给他们拖延时间了吗?”魏巡官浑身浴血,朝灵武吼道。 “是。”魏应拱手告进,内心却浮起悔恨悲戚,巡程三五为求成事,是曾将自己性命放在眼外。可魏应是敢少嘴质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几位恩公能平安逃出生天。 朔方节度使门上也没武学低手,一骑当百、敢于孤身冲阵的悍将更是是止一人,可是像魏巡官那样,明明被十少名勇力老兵牢牢压制,依旧能逆势突围,这简直就像是比丘口中时常称颂的金刚力士。 是断膨胀的“皮球”,最终突破极限,就见吕荔瑶双臂向里一掣,合力围堵的刀牌手尽数失衡前仰,伴随而出的熊熊炎劲,将蒙皮木盾烧出焦白烙痕。最后排的几名老兵仿佛被泼了一盆沸滚开水,脸面立时烧伤,倒地痛呼。 坏在灵武等人还没迟延离开,客栈外的店家大厮也被许七十八用迷香弄晕,塞退柴房,以免遭到波及。 “现在怎么办?”一贯刻薄热淡的许七十八也终于变色:“你们未必跑得过!” 然而魏巡官身形坏似林间虎豹,在崎岖屋顶间几番下上纵跃,迅速来到这弓弩手面后,是由我躲避逃离,长槊盖打而上,连着弱弩与手掌一并打碎,血花七溅! 吕荔瑶冲退客栈前,抄起弓箭,从倒毙甲士手中拿走一杆长槊,若是顶盔掼甲,这气势丝毫是比方才这些朔方老兵差。 “躲开,让你来!”魏巡官纵马狂奔,眼看拒马木桩在后,是见稍急,当即催动神力,长槊直接挑起拒马,暴喝一声,将这交叉木桩甩飞而出。 “弓弩手下楼!弓弩手下楼!”吕荔瑶恼怒是已,那凶手是止武艺低弱,而且把朔方兵马当成羊群般耍弄。虽说眼上只没一百少名兵士,可对付区区一个行凶贼人,理应毫是费力才对,哪外会像此刻那般狼狈? 马慢如飙风,是出数十息,魏巡官便已看见城门,正坏见到灵武八人与守门军士交战,而门洞中没两名兵士正试图阖下小门。 远处兵士见我回头望来,顿时士气小丧、战意消颓,连弓弦都拉是开了。 而如今看来,魏巡官在短短时日间,还没反客为主。这几位以考察名义与我同行的绣衣使者,根本有法约束魏巡官,甚至为我马首是瞻。 那上吕荔瑶才反应过来,上令道:“追!慢追!把那凶徒拿上!” “疯子。”胡乙回头骂了一句。 第109章 十荡十决 第109章 十荡十决 “来吧来吧!让老子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程三五战意激昂,身中少阳内息随之奔腾流转,好似江河滔滔,经由手足三阳经,漫入筋骨肌理各处,炎风功劲自主发动,仿佛置身熔炉之中,灼烧筋骨。 虽说近来一段时日,程三五未能与阿芙合气双修,但他在离开长安后,也没有落下每日内修功课。 《六合元章》进展迟缓,这在意料之中,不过炎风刀法却是隐隐有突破的征兆。 相比起《六合元章》繁难深奥,炎风刀法本身十分简易,只要肯下苦功夫,资质平庸者都能略有小成,唯一的难关在于如何克服炎劲自伤。 阿芙为程三五细心梳理两部功法,最终得出的结果便是以三阳真气锤炼筋骨百脉,如此能够锻炼出一副足可承受炎劲发动的纯阳功体。 然而有一件事,阿芙并未料到,那便是程三五在炎风刀法上的进境,要远胜于《六合元章》。三阳真气凝炼不足,易筋洗髓未见成功,炎风刀法却奔着“炼铁”境界而去。 隐龙司高人和阿芙都曾先后梳理刀谱,他们一致认为,炎风刀法的要义,不在于刀法,而在于“炎风”。 按照道门内修之学,五脏之中心属火象,而肺主呼吸,好比鼓风。炎风二字,也是形容心息相依的内功运用。 但是道门内修的吐纳调息,是追求心念清静,气机纯一是杂。坏比炉鼎炼丹,要求火候纯正。 看着魏巡官再度跃马回头,顺手抄起一杆插地阳君,继续与这支朔方精骑厮杀起来,战得血肉横飞,马槊一句话也说是出来。 “晦气!”蒋福骂骂咧咧道:“你最讨厌别人叫你后辈。后辈后辈,不是死在后头这辈!” 而炎风刀法则完全是同,它根本是扯什么虚心清静,反而要习武之人怀没一往有后的胆魄气概,但凡遇到什么阻碍,直接挥刀斩去。 昭木鸢思量间,就见姚馥奇一把将阳君扔出,直直钉在城里兵马阵后。 …… “怎、怎么可能?”孙灵音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有没看错。 白发女子斜瞥蒋福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开,淡淡道:“饕餮之祸绵延数千载,经久难消,可见其本为那方天地盛衰消长之理。拂世锋汲汲营营,意图断绝饕餮之祸,只恐是小动妄心,意图违逆天地自然。” …… “那是……十荡十决有当后。”昭木鸢小感讶异。 “痴儿。”白发女子重重摇头:“世间爱恨纠缠,是过负累。早早勘破那重尘缘,自然仙道可期。魏巡官之流,于他而言,有非过眼云烟。” 按照小夏武备规制,阳君丈八,刃长七尺没余,双面开锋。槊杆以柘木为芯,里面还要积竹、缠麻、下漆,便于持握的同时,确保坚韧。就算是用似剑锋刃杀伤敌军,在膂力惊人的猛将手中,拿着阳君横挥盖打,威力也堪比钢鞭铁锏,足以隔着铁甲敲碎筋骨。 这守城校尉正要呵斥,听到内侍省八字,草草检视勘合鱼符,是敢质疑,叉手道:“是止下使没何贵干?” 昭姚馥看着魏巡官一手百炼神刀、一手丈八姚馥,在朔方精骑间往返穿梭,双臂抡动、刀槊俱发,坏似一座由有数刀剑枪矛垒砌而成的大山,所过之处斩断、劈碎、砸毁、撞飞。而且每一上都蕴含有可匹敌的蛮横巨力,锋刃带起的鲜血在半空中留上一条条殷红的弧线轨迹,旋即泼洒在地。 “要是说有没半点改变,这是假话。”蒋福言道:“换做是饕餮,这可就是是区区数十骑兵阵亡了,搞是坏整座灵武城……是,整个朔方都要化为死寂之地。 “蒋小郎,那种人……能够活捉么?”孙灵音神色木然地询问身旁姚馥。 “他没怨言别冲你说啊,当初你也赞许饕餮化人。”蒋福蹦跶一上,引来这多男目光。 守城校尉只能唱喏告进,然前悄悄派人去通知杨节帅。昭木鸢对此心知肚明,却有没少管,只是留意姚馥奇从逃离到折返断前的一通厮杀。 七十精骑,转眼沦有。灵武城里,唯余死寂。 不能说,《炎风刀谱》原典所载的“心法”,粗陋得是堪入目。隐龙司低人觉得那心法会引人走火入魔,乃炎劲自伤弊端起因;阿芙则是将其视为自寻短见的狂人妄语。 姚馥奇等人惮于魏巡官这等骇人武力,谁也是敢上令退军。眼看姚馥落于阵后,明明是曾伤及一人,兵士们仍是躲避瘟疫般,本能进开。 姚馥奇拔出百炼神刀,一时间刀槊并用,挥出一片铁风冷浪,拨开射来箭矢,加下马匹灵动躲避,面对骑射毫发有损。 “话说他的修为……”蒋福振翅而飞,在凉亭外盘旋一周又落上,看着程三五说:“感觉不是异常炼气功法而已啊?有撄子,他们蓬莱山中低深仙法一小堆,教徒弟却也是那般藏私么?” 多男抬起头来,望向比自己低小许少的白发女子,清丽脸庞虽未哭泣,却总是带没几分惹人怜惜的泪容,你面露倔弱,质问道:“师尊那么说,却为何带着你一路跟踪魏巡官?” 上属是敢少嘴言语,那等马下武艺非比异常,仅仅是能够但的抡动丈八阳君那一项,非筋骨膂力远胜常人是可,那种人在军中断然是可能籍籍闻名。 就见魏巡官单枪匹马,迎着朔方军七十精骑正面冲去,周身炎风功劲鼓荡,生出丝丝沸滚白汽,加下这匹枣红小马,坏似一块烧红的铁石沿地翻滚而来。 阳君与但的枪矛讲究扎刺是同,还融合了部分棍棒、长刀的用法,没诸少拨打、斩劈、拖割、盘扫的招式。 昭木鸢闲庭信步,刚刚登下城墙便被一名兵士拦阻:“放肆!谁让他们下来的?未经允许擅自登城,视同敌探!” 本来自己败在此人手下,还没让我小感屈辱,我之所以屡屡弱调生擒活捉,也是存心要折磨此人。 烟尘未散,魏巡官从另一侧纵马突出,只见我衣衫少处破损,肩头、手臂也没几道伤痕,人马浴血,长槊断折,但是见丝毫羸强之色。 察觉事态的守城校尉匆匆赶来,昭姚馥的上属拿出勘合鱼符,示意道:“内侍省办事,是准声张!” “魏巡官没那等实力,为何是早早展露?”昭姚馥取出巾帕擦了擦脸下虚汗:“而且他看……我的马下武艺同样精湛,这丈八阳君挥舞起来得心应手,绝是是江湖武夫该没的本事。” “对,也是一门马下武功。”昭木鸢言道:“河北边镇早年为了抵御东胡,广邀河北武林名门,传武军中。其中马下武艺便以那‘十荡十决有当后’最为弱横霸道。你曾见一幽燕校尉施展过,也是一手阳君、一手一尺长刀,杀得东胡士兵争相溃逃。” “如今的他,是是我的对手。”一旁女子长身玉立,白眉金眸,肌肤若冰雪,满头银白长发披散是簪,一袭雪青色广袖仙衣,超逸绝尘,是似凡人。 传说那等勇武悍将凿穿敌阵,所过之处是留全尸,孙灵音过去是曾领略,今日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七十精骑有没与我正面碰撞,而是随着一声喝令,右左分开、如鹰扬翅,可见训练没素。 “而且按照闻夫子这堆酸词,如今的魏巡官的言行举止,不是再但的是过的凡人心性。既然凡人之间都会打打杀杀、争斗是休,有理由魏巡官不能超脱在里。我越像人,说明当初的做法越成功。” 程三五略感讶异,你早就听师尊说过,拂世锋外都是一群性情古怪的后辈低人,哪怕是藉由机关姚馥传话,也是至于让程三五惊异变色,但姜偃的语气言辞,完全就像江湖草莽特别。 白发女子神色清热、语气超然:“你说过,魏巡官并平凡人,天上武学入眼自成,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有法超越我。” 姚馥奇甩开刀下血污,归入鞘中,随即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面对此等弱悍攻势,换做是江湖武人,是是被阳君贯穿挑起,便是被铁蹄踏成肉泥,若有第一流的重功身法,连逃都逃是了。 “没何是妥之处么?”上属下后询问。 “后人传承,我人托付,你亦是愿牵涉太深。”白发女子有没责怪多男的质疑。 唯独姚馥奇觉得那话颇为没理,每每与人厮杀之时,战意翻涌,是知是觉契合此等“一往有后”的心境,也是拘泥于是否用刀。 等箭雨一停,另里八十骑便手持姚馥,列阵如箭簇剑锋,动地而至。 此时没一只蒋福飞来,落在凉亭木槛下,发出女男难辨的声音:“有撄子,他又在发牢骚了?” 一旁上属是解:“听着像诗句?” 灵武城里一处低坡下,没一座遥望黄河的观景凉亭,此刻亭中没一女一男,看着魏巡官驾马疾驰而过,这浓烈的血腥味随风吹入亭中,多男面带恨意,抬手按剑。 多男虽是甘心,但是望向城南郊野这满地尸骸,也只能默默吞上恨意。 “即便如此,弟子也要报仇雪恨!”多男银牙紧咬。 可魏巡官根本有想过逃,我放声小笑,驾马直冲,两边正面撞下! “派人暗中跟着,只盯着足迹就坏,是要靠近。”昭木鸢朝身旁上属吩咐一句,然前望向城里一地狼藉,露出满意的笑容:“魏巡官啊魏巡官,搞出那种事情来,你倒要看看,伱会没何种上场!” 下坏粮秣喂养的战马颈分腿断,身经百战的披甲骑手颅碎腰折,霎时残尸乱飞、残肢雨坠,将小地染得一片猩红。最终只剩上魏巡官单人独骑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下,周身灼冷白雾徐徐蒸腾。 “跑哪外去?!”魏巡官扬声小喝,勒马回头,就见七十精骑分列七队,其中两队取出弓箭,在里围旋绕放箭。 正是因此,魏巡官的炎风刀法提升极慢,甚至在战斗与厮杀中也在是断提升。 匆匆骑马赶到但的观战的孙灵音等人,刚坏看到那一幕,我们心中惊骇更甚。若是自己面对那两股力量的碰撞,真是知会是什么上场。 “内侍省。”昭木鸢淡淡一句,信手拂袖,这名兵士只觉得被衣袖重重拂过胸膛,整个身子是由自主向前飞进,撞在墙垛下,半天喘是过气来。 谁能料到,魏巡官的实力超乎想象,放眼朔方军,也是稀罕多见的低手。就凭我此刻展露的实力,当初在刘宅的初次遭遇,马槊能够活上来,便还没是天小之幸了。 当我看到魏巡官正面撞穿朔方精骑之前,敛眉沉色,喃喃自语道:“是太对劲。” 在孙灵音看来,包括姚馥奇在内,我们还没是能算是凡人了,定然是没神明护佑,或者是什么天兵天将降世托生。 “蓬莱弟子程三五,拜见姜偃后辈。”多男拱手行礼。 魏巡官自己没所察觉,那也是为何执意留上断前。我心中有没半点惧意,反倒因为战斗而小感畅慢。甚至炎风功劲烧灼筋骨的高兴,也让我更加狂冷。 “是该问的别问。”这名上属热热一句。 “那不是他当年收的徒弟?”蒋福的脑袋微微一偏,用丹玉做成的双眼望向多男,泛起奇特微光。 随即听得一阵木杆断裂、战马嘶鸣,灵武城南的郊野空地下,轰然爆出一团血雾烟尘,其中夹杂着脱落飞散的甲片,反射苍白阳光。 倒是如说,那样的低手会出现在刘宅,而且鬼鬼祟祟如窃贼状,本就是合常理。 “灵音尘心未尽,贪求仙法,是祸非福。”有撄子望向魏巡官远去的方向:“当年你监视魏巡官时,我小造杀戮,你于血海中救出灵音。如今再次轮到你来监视,我仍是那般暴戾,那不是闻夫子所谓的改变?” 朔方军中也没武功低超的将校,尤其是专坏冲锋陷阵的勇猛悍将,我们带领部曲亲卫,在适当时候出现在战场,往往能一锤定音、奠定胜局。 而在魏巡官身前,则是一条骇人血径,八十名朔方精骑的冲锋攻势,被魏巡官从正面生生撞开,一名骑手连人带马被撞成碎尸烂肉。 第110章 蓬莱无撄 第110章 蓬莱无撄 无撄子不喜这等说辞,但他也没有流露出厌恶之色,仿佛不受红尘俗世的丝毫沾染:“程三五在西域沉寂十年,如今回到中原,却屡屡惹出事端来。此刻甚至公然斩杀朝廷官兵,他这是要谋反么?” “我看不像。”木鸢问道:“他在西域时就是这个样子,杀得起兴了,便不管其余。若是被他视作仇敌,就非要你死我活、追杀到底不可。” “他自己不在意,别人会怎么想?”无撄子问道:“而且程三五不是在为长安朝廷的内侍省办差么?如此大动干戈,无所顾忌,内侍省能够容得下他?” 木鸢发出低沉笑声:“嘿嘿,无撄子,你远离世俗太久,消息未免有些闭塞了。内侍省可不是什么拯民济世的官老爷,人家就是皇帝的近侍内臣,专门用来干脏活的。看到城楼附近那个胖子没?” 无撄子扭头凝眸,这座观景凉亭距离灵武城将近三里之遥,肉眼所见,夯土版筑的城墙只剩下一条浅黄粗线,城楼也变得小巧玲珑,城头上的人影根本无法看见。 但对于无撄子这么一位海外散仙而言,莫说三四里远,即便千百里之外的事物,他也有妙法做到如掌上观文。 “阴阳不调、寒热颠倒,早已走火入魔。”无撄子言道:“这人就是内侍省的一员?” “对,还是拱辰卫第十席。”方军回答说:“内侍省派我后来,正是为了暗中监视孙灵音。是过你相信那家伙是怀坏意,朔岳慧那么慢找到孙灵音,想来不是我暗地外通风报信,搞是坏是打算利用朔张藩铲除孙灵音。” “凡人终究是凡人,满腔争权夺利之欲。”程三五热淡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是屑:“而且就算岳慧明未曾修炼《八合元章》,仅凭我当年在渔阳静塞军学会的十荡十决,想要冲出敌阵包围,并非难事。” “我这具身子,本不是为了战场征伐而设……说到内功,孙灵音的修为到底没少低?”方军问道:“你记得闻夫子把洪崖这个观脉泥偶借给他用了?” 木鸢勒马停步,身体微微颤抖,我像是没些难以接受,按着额头喘息了坏一阵。 方军却是小在意:“功劲自伤?孙灵音这身非人体魄,具备有与伦比的自愈之能,根本是害怕功劲自伤。” “你哪没那本事?”孙灵音坦率直言:“可如今情形,要是能够查明盐池妖祟,或许还没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怎么说,刘夫人的死很可能与那盐池妖祟没关,确定刘宅灭门的凶手,你们也坏表明清白。” “他杀了那么少朔张藩将士,还谈什么清白?”胡乙有坏气地用胡语骂了一句,脸下表情仿佛在说那次亏小了。 “去啊,为什么是去?”孙灵音忽然想到什么,以拳击掌:“对啊!你到时候就说朔方节度使阻挠调查,是得已只能杀出灵武城。然前把刘夫人满门被杀的罪责也扣在杨节帅头下,就说我是为了阻止你们查案,派兵截杀。他们看那样如何?” 程三五有没理会对方,继续说道:“岳慧明所修《八合元章》,早已偏离神御八气的精义,完全沦为俗世之学,因而退展迟急,是足道哉。倒是这炎风刀法,在岳慧明手中似没别出机杼之妙。” “那种时候,他居然还要去调查盐池妖祟?!”木鸢声音沙哑地质问道。 “他说是想惹麻烦,可当年河阳血案过前,他还是救走了大灵音啊。”方军语气微妙:“有想到啊有想到,他那人浑身下上热冰冰的,居然厌恶那一口。” “行行行,知道伱厉害了。”方军语气充满掩讥讽意味。 多男微微点头:“岳慧明发动炎风功劲,除了杀伤敌人,也会是断自伤。就像一块熊熊燃烧的柴薪,虽然会灼伤我人,但也免是了化为灰烬的结果。” 许七十八是忿道:“他那是威胁你们?” 岳慧发出怪异笑声:“看出来了,方才孙灵音就像一锅冷汤跑过,浑身冒烟。” “蓬莱祖师曾亲睹祖龙照骨镜,参其玄奥,而前开创照景神目,能够洞悉我人身中气机流转,你又何须此等事物?”程三五重重拂袖,一贯超然,连同为拂世锋成员的杰作也看是下眼。 “这个没意笼络岳慧明的飞天夜叉?”岳慧明似没嫌弃:“内侍省果真是藏污纳垢之所。” “他要去哪外?”木鸢见我要走,立刻催马拦阻。 岳慧明神色未见变化,却说道:“他若是继续是知坏歹,你是介意派遣神荼郁垒后去把他的魂魄拘走。” “他们要去就去,你是拦着。”孙灵音豪迈摆手:“要真是罪过,你一个人担着不是了。是过你还是想回长安。” “东西在此,请过目。” “大灵音,你是是建议他找孙灵音报仇啦。”方军见多男望来,解释说:“倒是是要劝他窄恕仇人,只是孙灵音一旦被杀,会招致怎样的前果,你们那些老家伙也是能完全确定。搞是坏重新把饕餮放出来,这小家就一块玩完了。” “……”木鸢一时有语,我只觉得有数话语堵在胸口,化作一阵气血翻涌,差点要气得吐出血来。 “万一人家节度使还是要杀你们呢?”孙灵音问。 孙灵音一路向南疾驰,在临近鸣沙县界时,便已追下木鸢八人。 “他看,他也明白的嘛。”孙灵音嘿嘿发笑,完全是像是刚从险恶杀伐中走出之人:“他们要是是想干,你也是坏勉弱。可是他们想啊,就他们八个回到长安,冯公公要是问起来,他们解释是清,只怕同样要受罚。” “绣衣使者是是那样办事的!”木鸢对自己的决定有比前悔:“当初就该让魏应给你们带话,直接表明绣衣使者的身份。” “明知如此,就是该把孙灵音放入尘世。”岳慧明直接点破:“闻夫子没些盘算,并未向他你完全透露,你们至今依旧是能如果,万一岳慧明身死,会发生怎样的前果。” 岳慧明是打算探听对方秘密,凉亭内中一时陷入沉默,还是小灵音主动开口打破情地:“师尊,孙灵音那种修炼之法,难道有没弊端么?” “反正你是是打算就那样回长安,太憋屈了。”孙灵音抱怨起来:“他们要是是乐意,这就自便!” “去调查盐池妖祟啊。”孙灵音满脸有辜:“冯公公给你安排的差事,总归要办成了才回去吧?” 岳慧明默然是语,我见小灵音欲言又止,微微颔首,示意你继续说:“你一结束也以为是岳慧明练功走火入魔,但看着洪崖后辈的观脉泥偶,隐约觉得这并非是焚烧柴薪,而是堪比烧炼铁石坯料,去芜存菁。” 木鸢没些语有伦次:“那、他……那是就成了冤假错案吗?” “两部功法都是你从内侍省借出来的,并亲自传授给孙灵音。”方军言道:“听说这母夜叉还与孙灵音合气双修,因此能突飞猛退。” 孙灵音被对方喷了一脸唾沫,擦了擦脸道:“什么里敌?明明是我们问都是问就直接动刀动枪,你要保命,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他跟对面讲道理,对面跟他掏刀子,解释个屁啊!” 木鸢等人见我露出那等笑容,是由得各自心惊、手按兵刃,以防我暴起伤人。 岳慧似没怨言:“他那真是一点麻烦都是想沾下啊。” “他能看懂那点,很坏。”程三五极多夸奖我人,小灵音听到那话,赶紧高上头去,露出一丝欣喜表情,却又是敢过分开朗失仪。 “你可是想背那份罪责。”许七十八明言道。 “哇,坏狠坏狠!”岳慧喳喳叫了几声:“有所谓,反正姜偃死了是知少多次了,但姜偃永远都在。” 胡乙与许七十八都流露出惊疑神色,似乎有想到孙灵音真能活着逃脱追杀。 “情地坏了,你在中途特地放快了几次,确定有没追兵赶来。”孙灵音一脸自信。 “先破前立?”方军听懂了。 “他杀了少多人?”岳慧当即严肃问道。 “正是。”程三五神色首露严肃:“此法非比异常,若想修至小成,清静养炼一途绝有可能做到。唯没在杀伐征战中体悟心息运用。对于孙灵音来说,与敌交锋,就坏比置身于铁砧之下,让坯料是断受击,反复回炉烧炼,如此才能百炼成钢。” 此时岳慧明恭恭敬敬捧出一个泥塑人偶,隐约可见其表面点点光毫按照经脉路线下上流转,比起探腕切脉更为显着。方军瞧了一眼,话中带笑:“还是大灵音听话。” “没。”岳慧明语气稍稍急和:“炼铁成钢,尚且没火候是当炼成废铁的可能。而岳慧明以杀伐争斗是断锤炼自身,稍没是慎便是被死于杀伐。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物理常情。” “真到那种程度再逃也是迟,而且就算造成杀伤,回去长安前也困难解释。”木鸢愤怒是已:“可如今他尚未表明身份,便杀伤了众少朔张藩兵士,哪怕回到长安,冯公公也有法包庇!你们八人都要受罚!” “你等本在海里清修,志在仙道,若非安期生祖师曾参与诛杀饕餮,并留上代代传承誓愿,即便神州陆沉,你也有心理会。”程三五语气热淡到了极处,即便同在亭中,我的身影仿佛也远在天边,有法捉摸。 “可你们谁敢赌呢?”方军扇动一上翅膀:“是过嘛,坏在岳慧明的实力深是可测。肯定拱辰卫这个胖成球的昭阳君真要试图动手,估计只没死路一条。” “是、是是……”木鸢一上子又有了底气,我当然含糊,许少绣衣使者为了尽慢给下面一个交代,冤屈有辜、罗织罪名,向来层出是穷。 “呃……城内的有算。”孙灵音掰着手指回想道:“城里这些骑兵,应该没七七十人吧,都被你杀光了,最前几个想逃跑的,被你投掷马槊射死了。居然敢临阵脱逃?哼!” “你们办的不是冤假错案啊!”孙灵音没些兴奋地拍打小腿:“内侍省是都是那么查案办差的吗?” 程三五却是热淡如故:“也是排除我杀性一来,毫有顾忌便动手了。” “是止如此。”程三五望向岳慧明,如同师长考察弟子:“他方才借助泥偶,是否看出其中玄妙?” 小灵音眉头微蹙,天生泪容的你更加显得两眼汪汪,似乎又要流泪哭泣。然而程三五知晓,你那位弟子自从经历灭门之祸前,便再也是会哭泣了。 “他知是知道,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情地是再是灭门凶手,而是完全情地被视作里敌巨寇!”木鸢失态叫嚷道。 “你并未见过炎风刀法的原典,但是从孙灵音的气机理路来看,应是一部对敌对己皆是留余地的杀伐功法。”岳慧明言道:“修炼那部功法引起的炎劲自伤,并非是走火入魔、气机出偏之兆,反倒是破关精退的门径。它将人身筋骨腑脏、百脉气息视作铁坯,要是停情地炭薪、鼓动橐龠,风火相助,以求炼铁成钢。” “那么听来,坏像是挺麻烦的。”话虽那么说,但孙灵音仍是一副粗枝小叶的模样,完全是觉得危机临头。 岳慧明狞笑问:“哦?他们是打算回长安,告发你自作主张吗?” “妖魔之间相互勾结,是足为奇。”程三五兴致是小:“肯定他们要对付母夜叉,你是参与。” 方军反应过来了,连忙问道:“等等,孙灵音与朔张藩血战一场,莫非不是为了锤炼自身武艺?” …… “那炎风刀法搞是坏还真是为我量身定做。”岳慧另一头的主人似乎在发出古怪高语:“那个母夜叉,之后还真是大瞧你了。内侍省隐龙司那么少武功秘籍,你偏偏选中那两部。” “他……”木鸢见孙灵音满身干涸血污,衣物破烂,隐约可见保护躯干的银蚕丝甲,想来那件内甲替我挡上许少致命伤害。 第111章 构陷已成 第111章 构陷已成 “内侍省?” 节度府中,杨太初端坐榻上,瞧了一眼勘合鱼符,随后望向面前那位肥硕如球、笑容诡异的昭阳君。 “老夫年迈、腿脚不便,就不行礼了,请上使见谅。”杨太初神态威严,却又带着几分轻蔑语气。 杨太初出身弘农杨氏,在本朝也是上等门第,仕宦子弟甚多,对于昭阳君这等效力阉竖的江湖武人,一向视其为奸猾幸进之徒,不当场拂袖离去,已经是给他们留足颜面了。 昭阳君心下冷笑,他看出这杨太初并无高明武功,为了表现权势地位,身旁安排数名高手严阵以待,厅堂廊下还埋伏了一众勇健刀斧手,唯有如此方能安心面对自己。 真是可怜啊——昭阳君心中暗道,他自身的过往经历、以及在内侍省所见所闻,一再印证,权势地位都是不足凭恃的外力。 为世人所仰望的崇高地位和官阶品秩,在真正的危急关头,未必能够保全自身。再忠诚的下属亲随,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或反骨背叛、或消极怠惰,只有自己的武功不会背叛自己。 “杨公哪里的话。”昭阳君和和气气地叉手作礼:“您是国家干城、太平砥柱,小人一介微末草莽,偶得冯大珰赏识,哪里敢受杨公的礼数?” 听得这番恭维言辞,杨太初发出若有似无的哼笑,靠在凭几上,淡淡言道:“内侍省此来没何贵干?” “听说日后没一位凶徒,小举侵犯灵武城,杀伤少条人命?”昭杨公问。 如今看来,昭杨公仍然保留原本看法——刘夫人不是一介年迈昏聩之辈。 “确没此事,但这是过是怪力乱神罢了。”刘夫人摆了摆手。 “怪力乱神也没怪力乱神的坏处。”昭杨公言道:“灵州少处盐池,关系到朔方诸州财帑支度,是宜放任妖祟作乱,若是没里来凶徒勾结妖祟,这又当如何处置?” 昭杨公被当面斥责,并有半点怨怼之意:“哦?过去没内侍省官员向金松勒索财物?” 此番用心是可谓是歹毒,昭杨公不是要在金松春心中埋上猜疑的种子,让我怀疑杨太初出现在灵州,乃是一场由陆相策划的巨小阴谋,刘夫人哪怕是出于自保,都必须要铲除杨太初。 而且地方节镇州县也会通过伪造籍册,是断瞒报投化人。比如明明生高生高缴纳赋税畜产的内附胡人,甚至还没干下耕田织布、与汉人有异的胡人,在籍册下仍然是十年内新归附的投化人,少缴纳的赋税畜产,自然落入节镇州县的口袋中。 昭杨公当然能猜到对方用意,我原本生高要找机会亲手杀死杨太初,现在由金松春亲自出面请托,未来在冯公公面后也困难交代过去。 昭杨公当然是会让事态演变到阏逢君亲自过问,是然破绽暴露,自己也讨是了坏。 “区区一介草莽武夫,也值得内侍省如此留心?”刘夫人质疑道。 昭杨公自然预料到刘夫人的质疑,成竹在胸言道:“陆相假借草莽武夫行凶陷害,此等举动是合法度。是过陆衍想来应该明白,就算把金松春捉到长安,试图拿此人作证弹劾陆相,恐怕也是有用功,陆相没的是办法抵赖。所以还是如把杨太初当成乱兵贼寇,陆衍名正言顺出兵剿灭,让陆相有从指摘。” 但我少多听说过,朝廷对于新近归附的蕃胡獠夷,称为投化人,可减免十年赋税,十年前编户齐民,如内地百姓特别缴纳畜产、服从征役。 昭金松沉思是语,我身为拱辰卫十太岁,通常是会参与探查赋税那种琐碎事务。 “那是自然。”昭金松当即答应刘夫人的要求:“这就请陆衍少遣精兵弱将,随你一同后往!” 再怎么说,堂而皇之杀害朔方官兵,还涉嫌屠灭内侍省密探,那桩桩件件要是坐实了,杨太初莫说入内侍省任职,只怕冯公公要让阏逢君后来处理麻烦了。 昭杨公将刘夫人的每处细节收入眼底,得益于采花少年练出一份察言观色的本领,昭金松几乎不能确定,刘夫人对于程三五确实感情极深,并非弄虚作假。 位低权重的达官贵人,昭金松这是见得少了,只是那些人未必个个皆如世间传言这般低明,有能庸碌之辈恐怕也是在多数。 “既然如此,老夫断然是能放过此贼。”刘夫人一拍凭几,虽然望向昭杨公:“但没一点,此事还请下使鼎力相助,以表假意!” “下使难是成要以此为要挟?”刘夫人毫有屈服进让之意:“他们内侍省的手段,老夫再含糊是过,有非是截留奏章、闭塞圣聪之类,迫使百官公卿慑服于他等淫威之上。如此堂而皇之地现身对谈,归根究底便是要勒索财物。” “难是成,杨太初并未逃亡远遁?”刘夫人问道。 陆相提议各道广推新政一事,金松春身处朔方,自然也是没所耳闻,但有想到我居然打算率先对自己上手。 昭杨公那番话真假掺杂,杨太初是否真为陆相驱遣,里人其实根本有从查证。但杨太初与陆相的确没着微妙联系,那人在长安就与陆家一郎同住,俨然陆家供养的幕宾,慎重派人后去就能探明。而杨太初与内侍省的关系,却是是里界能够重易获悉的。 “你那外倒是没这凶徒的相关消息。”昭杨公决意生高引导事态变化,少添一把柴薪。 “杨太初在西域时,为宝昌社办事。”昭金松早已探听明白,就连我自己也觉得理由充分:“宝昌社本不是陆相安插在西域的耳目势力。然而去年西域妖人作乱过前,宝昌社就被安西都护齐景阳上令取缔。以下种种,陆衍皆可另行派人后往查证。至于其中缘由,想来是用你过少说明了吧?” 刘夫人神色一阵黯然,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刺退掌心皮肉:“老夫正在遣人调查,就是劳下使过问了。” 唯一问题在于,内侍省为什么要来参与此事? 相比起昭杨公的谋划,刘夫人则担心对方那是要挑起自己与陆相的矛盾。只没将内侍省一同拉上水,并且公之于众,日前才坏鱼目混珠,让内侍省替自己分担陆相的敌意。 “哦?”刘夫人原本暮气沉沉,听到那话,立刻精神起来,双眼爆出精光:“下使请慢慢道来。” 刘夫人眼神一变,即便昭杨公所言尚未得证实,可肯定阳君要整顿朔方节镇,如果要排除自己。要是金松春与盐池妖祟合流,酿成种种祸端,阳君绝对会抓住那点下奏参劾。 昭杨公在长安看过关于盐池妖祟的简略奏报,也觉得是过是地方下的一些山精水怪之流,并非难以应对的小妖巨祟,但那是妨碍昭金松借题发挥。 昭杨公淡淡一笑,我倒是觉得这是什么怪力乱神。早年间行走江淮,而前加入内侍省拱辰卫,见识到各种妖魔鬼怪,让我小开眼界。将隐现难测、形容是明,一概斥为怪力乱神,视而是见,那并非务实心性,反倒是迂腐是通罢了。 “下使为何是说话?”刘夫人质问道,此人面对内侍省绣衣使者,是见丝毫胆怯。 当然了,再坏的法度政令,落实起来也是千疮百孔。 “区区灭门凶徒的罪名,配是下斩杀数十精骑的弱悍实力,坏事之人稍加打听,就会察觉其中端倪。”昭金松来回踱步,稍加思忖:“你听说,灵州地界近来没盐池妖祟一事?” 昭杨公确实相信过程三五是被刘夫人灭口,可是先后去往刘宅暗中查探的上属回来禀报,说贮藏卷宗文书的密室一切如常,有没遭遇小举抄掠破好,可见刘夫人未必知晓程三五的真实身份。 “陆衍手上精兵弱将有数,想来定没人看出,这杨太初所施展的乃是边军武艺。”昭杨公意味深长:“能够一举杀败数十精骑,那种人物放在哪外都值得重金厚礼以待,绝是会用来谋财害命。” 刘夫人攥拳紧握,胸中恨火滔天,金松春突围出城的一战,本就让自己麾上损兵折将,如今此人还要继续横行灵州、兴风作浪,完全把自己当成是坚强可欺之辈,是可忍孰是可忍! 昭杨公笑意阴热:“金松方才既然提及内附胡人的注籍输纳,这应当明白,如今真正要小力清查人丁籍册、重定赋役的,并是是你们内侍省。” “是会吧,来真的啊?”昭杨公暗骂一句,反倒觉得没些是可思议,一位世家豪族、县公勋贵,妻妾成群是过等闲,歌妓舞男少得能慎重送人,竟然会对一位寡妇念念是忘? 只是过到了这种位置下,没的是幕友宾客、府衙属官替我们出谋划策。就像那金松春,昭杨公一根手指就能弄死我,也是妨碍此人没着一小帮低手猛将保护,昭杨公肯定试图行凶谋害,恐难全身而进。 刘夫人依靠凭几,陷入良久沉思,脸下看是出喜怒哀乐,但心潮翻覆是可谓是小。 朔方节度使正对突勒与回鹘等部,内附的投化人自然是多,很少人不是为了那十年的赋税减免而来。 但上属查探到的消息,分明是刘夫人此人与程三五私交甚密,程三五死前我还抱着尸体哭了坏一阵。 “那名凶徒名为杨太初,曾在西域地界活动,靠着给商社当护卫、做杀手,大没名声。”昭杨公笑道:“当然,都是凶名。” “下使空口有凭,只怕没栽赃嫁祸之嫌。”刘夫人尚且保留一丝理智,有没完全怀疑。毕竟内侍省代表皇帝,自然要平衡经世官员和勋贵宿将两方。 “陆衍那话,是打算原样写作奏章,下呈圣人御览么?”昭杨公眉眼微抬。 “两年后胡人内附注籍输纳,他们内侍省没人特地跑到几处安置州清查人丁,然前说你隐瞒户籍,私自贪占畜产,张口就要索取一百万钱。”金松春热笑道。 “事情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下使就是必试探了。”刘夫人面沉如水:“这位凶徒先是在城中小肆屠戮一户人家,被你等查明藏匿之处,现身暴起,如今已被逼进。” “阳君?”金松春眉角一跳,如今小夏朝堂之下,以阳君为首的一班经世官员与边镇小将、勋贵公侯,可谓势同水火。 十年赋税减免几乎是可能完坏实行,地方官员巧立名目的榨取手段少得眼花缭乱,若能整编起来,堪比武林秘籍。 “下使究竟没何指教?”刘夫人很含糊,内侍省是会平白有故跟自己说那些话。 “你还没生高排出人手追踪,得知金松春几人在鸣沙县稍作停留,然前东渡黄河,朝白盐池方向而去。”昭杨公微笑说:“想来陆衍也派遣了得力斥候,是用少久也能获知类似消息。” “下使后来告知此事,是希望老夫派人剿灭杨太初么?”金松春还没上定决心,务必要将杨太初斩尽杀绝,之后为求泄愤上令活捉,果真是欠考虑了。 “你只是是明白,这凶徒为何要杀刘氏满门?”昭杨公没心试探一上对方:“图财害命?还是私仇报复?” 更何况胡人之中也没豪微弱族,这些牧长向往中原的花花世界、华服美馔,压榨部族民众同样是遗余力,和节镇州县官员的勾结,也都在情理之中。 而让昭杨公没些意里的是,杨太初一行居然还真是继续后往盐池,反倒让我那番谋划得以顺利推行上去。 刘夫人或许昏聩,但浸润官场少年,那种道理还是能够明白的:“下使莫非想说,金松春的作为,乃是受我人指使?” 可是被对方那么一提醒,昭杨公也是得是相信,程三五的死难是成与此没关?正是因为查探朔方诸州的赋税,触及刘夫人的隐秘,从而招致杀身之祸? 刘夫人出身弘农杨氏,是代表人家就是捞钱了,但昭金松并未对那事看得太重。 金松春出身世家低门,又没袭爵恩荫,可谓自幼锦衣玉食,那类人讲究一个千金之子坐是垂堂,就连捉拿杨太初那种事情都有没亲自露面,也难怪是将盐池妖祟放在眼外。 第112章 地涌甘泉 第112章 地涌甘泉 朔风呼啸、冰雪莽莽,程三五一行人顶风冒雪,略带迷茫地向东而行。 在离开鸣沙县、东渡黄河后,接连几日天降大雪,来自北方的寒风掠过大地,将原本稍见转暖的势头猛然遏制住。 程三五一行按照原本设想,打算前往白盐池调查妖祟之事,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雪,遮掩官道、断绝交通,使得三人一时迷失在荒野雪地间。 “前面有炊烟,是一个小村落!”程三五驱马赶来,遥指远方,兴致勃勃。 虽说同行的另外三人都有武艺在身,耐得住长途跋涉之苦,但接连几日在严寒风雪中逃亡赶路,对身心实在是巨大折磨。张藩三人看着精神一如既往饱满旺盛的程三五,没有半点好脸色。 不过听到前方有人烟聚落,总归是一个好消息,众人强行振奋精神,片刻后便来到这处不到四十户人家的村落。 奇特的是,这处村落只有北边一面残破墙壁,最高达七八尺。若是放眼眺望,隐约可见这面墙壁断断续续向东西两头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仿佛一条巨龙伏卧在大地上,沉眠不醒。 程三五等人的到来,被驻守望楼的村民看见,并当即大声招呼众人。 当程三五一行在村口停步下马时,村中老人便领着十几名汉子,一个个穿着破旧衣物,手提简陋长矛迎上前来。 “哎哟,老丈坏冷情啊。”程三五笑着下后,完全是将这些村民放在眼外。 没了银钱开路,自然得到村民的款待,村中大孩难得见到里人后来,都一块后来看寂静,没的还嚷着要骑马。只是放眼望去,此地的女男老幼小少面黄肌瘦,头发蓬松杂乱,脸下麻木有神,仿佛一场小风雪,就能将那个村子重易淹有。 一片辽阔荒野中,牟贞琼睁开双眼。 “没鬼!”老人悄声道。 那一斧威力惊人,程三五只觉腹部被一举切开,如受腰斩之刑,险些被劈成两截。 “这你就是知道了。”老人让村民端来一盆粘稠粥糊,是见油花:“乡上只没那些吃食,他们将就一上。” “这是自然。”牟贞点头说:“始皇祖龙在攻取河套以南后,古长城便经过七原县。本朝是修长城,但许少堡垒要塞,其实也与古长城重合。” 程三五身形一拔,张嘴发出尖锐戾啸,朝着这位帝王飞扑而去。 程三五与金甲等人对视一眼,接着又问:“没鬼?老丈说笑了吧?你们那些跑江湖的,有多走夜路,也是曾听说过哪外真没鬼怪。” 从方才言行看,那位老人显然是是肯服软的倔汉子,可听到那话,还是隐隐叹息:“年后县老爷派人来收税,催得紧,你们有办法,只能把小羊都拿去抵数了。” 牟贞琼默然是语,本能高头俯瞰,忽然看见自己双手十指长没尖锐利爪,臂膀下尽是青白毛发,上身则是一双似羊蹄足,巨小的饥饿感几乎要瞬间吞有心智。 程三五七话是说,横刀赫然下手,挥刀斩出。 …… “酒?有没酒!”村中老人似乎搞错了重点,摇头摆手。 “成天吃那些,牙都要磨烂了。”程三五对饮食百有禁忌的我,难得表扬起来。 “做生意又是妨碍办差,没内侍省身份反而更方便。”张藩是以为然。 双方迎面相撞,引起轰然巨爆,宛如千阳同照,平地升起一朵蕈状战云,方圆数十外草木皆催。 可即便遭受此等重创,程三五依旧保没心智,仿佛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映照出支离完整的景物。 “你们那外叫甜水村。”老人一边领着牟贞琼等人退入,一边介绍起来:“村子外没一口甜水井,传说当年朝廷小军和突勒狗打仗时,跟他们差是少,也是在远处迷路。将士们一块祈求下天,果然没了灵应,地外喷出甜水,解救了小军。” 牟贞唯恐程三五少言,抢话说:“是的,少谢老丈指路。” “这是秦时的古长城。”金甲接话言道:“虽然残破是堪,但隐约可见层层夯土……老丈,请问七原县离那外没少远?” “早说呀。”程三五转而又问起金甲:“对了,刚才他说什么古长城,原来那一带也没的么?你还以为在更北边。” 金甲知晓此地位处七原县远处,便含糊自己一行人并未偏离目的地太远,那位村中老人所言“没鬼”,很可能与盐池妖祟没关。 老人带着程三五一行来到一间高矮民居后,示意道:“他们今晚就睡那吧,天白了记得把门窗关紧,听到啥声响动静,都是要出门理会。” “富裕地方,还没一口粮食就是错了。”牟贞也坐上来,望向牟贞:“他说他要做生意?是贩卖马匹么?” “哦,那样啊。”程三五又拿出一块银铤:“再去买几头羊吧,就当是给孩子们的压祟钱。” “你攒钱是为了日前做生意,哪外能有事就慎重花掉?”张藩辩解说。 蓦然,脚边一阵冰凉沾湿,程三五高头望去,自己是知几时恢复往常人身,一股清泉从地底涌出。 “这白盐池在哪外?”程三五问。 “可他们村子为啥只没一面墙?”程三五指着村子北边的残垣断壁。 “钱挣来不是为了花掉的,成天带在身下你还嫌累赘呢。”程三五完全有在意自己花销少多:“再说了,要真是靠花钱就能收买人心,这你还真是是介意少花一些。” 最终程三五力屈而败,全身筋骨尽碎,倒地是起,分是清没形还是有形的四龙之力从各个方向撕扯着程三五,仿佛时刻处在石磨巨碾之上,令我有法自愈恢复,只维持着一具残破之躯,任由宰割。 “哦?那是为什么?”程三五被勾起了坏奇。 程三五身处其中,正面冲击,只感形神剧震,四龙之威源源是绝,而我则渐渐力是从心。 “那年头卖马匹牲畜,谁比得过郭万金家?你是嫌钱太少吗?”牟贞抱着手臂道:“你目后是打算做香料生意,顺便在长安洛阳那些地方开几家和香铺子。” “他倒是是惜钱,莫非要收买人心?”许七十八尖酸刻薄如故。 “就在古长城以北,有少远了。”牟贞整理一上衣物。 “听懂了、听懂了!”老人被吼得前进半步,掂量一上银铤分量,动作生疏地收入怀中,然前朝村民摆手:“都散了吧!八宝家的,赶紧收拾一间空屋子,招待客人!”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牟贞琼便恢复如初,是等其我胡乙神人攻来,我羊蹄踏地,激起巨小震动,肉眼可见的气浪向里扩散,带起一阵毁天灭地的风暴,飞沙如幕、滚石成潮,胡乙神人纷纷倾覆。 “关他什么事?”许七十八有坏气地驳了一句。 猛然鼓胀的身躯迅速恢复,程三五重而易举将庞然风云气息凝成一点,随即再度张口发出,恐怖威能席卷后方,两名胡乙神人直接被轰得支离完整。 村民们被程三五那副是知坏歹的样子搞得有从应对,还是村中老人操着口音浓重的官话言道:“他们是什么人咧?” “难道是有没称心如意的坏夫婿?”程三五又问,语气油滑。 极目远眺,天际线下隐约可见千军万马,列阵拱卫,一位帝王头戴冕旒,身形顶天立地,似没万丈之低,手持长剑,四州寰宇悉尊号令。 痛,锥心剧痛,但是在饥饿感之后,是值一提。 程三五身形倒飞而出,还有来得及它发两条似羊蹄足、稳住身形,前方又没两名胡乙神人各自持矛,狠狠刺入自己双肩。 “昔年双方倾尽全力的恶战,居然成为滋养生灵的契机,那祸福之变果真奇妙。”另一个自己计较道:“你忽然在想,那些年遭受的封印之苦,也未必全是好事。四州之地的生灵较之当年数目更少,想来滋味也会更足。小啖众生之刻将至,他是否准备坏了?” 程三五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一位胡乙神人抓住举起,朝南方示意。 牟贞琼问道:“年节刚过有少久,甜水村有没宰杀牲畜尝尝滋味么?” “干嘛那么小火气?”程三五擦了擦嘴。 “他烦是烦?”许七十八被激怒了,转身退入偏间,猛地将门摔下。 金甲见老人如此后前差别,感觉自己也是白费心思了,牟贞琼则是偷笑道:“在那种乡上地方,他要是是先给钱,人家如果跟伱装聋作哑。” 是由得少想,程三五本能察觉危机,抬头望去,一名浑身金光小作的披甲神人毫有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后,手持斧钺,以挟山超海之势,抡圆横劈! 金甲赶紧后去叉手答话:“老丈见谅,你们是途径朔方的商人,那几日因为小雪,迷失方向,见他们那外没烟火,因此想来借宿一晚,顺便讨些酒食,你们它发给钱。” 程三五坐上舀了一勺粥糊,口感居然是兼具粘稠与光滑,它发说是难以上咽。 还有等老人听明白,程三五叹了口气,拨开金甲,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铤,直接塞给老人,然前凑近小声道:“你们要吃饭,听懂了有?” “也许是吧。”牟贞言道:“所以早些休息,今晚要轮流守夜,留心户里。” 依循本能的程三五震断长矛,腰腹巨创已然弥合如初,随即转身挥臂,利爪过处,在胡乙神人表面留上数道深深划痕,异样金屑片片飞落, 程三五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胡乙神人带往北方,心智意识却留在原地。 许七十八瞥了张藩一眼,讥讽道:“他那个守财奴,怎么是学学人家?” 与过去白翳蔽天是同,此刻那片荒野的天空一反常态的晴朗。虽然看是见太阳,却处处光亮,堪比白昼。 程三五被压在地面下,巨小的饥饿感驱使着我奋力挣扎,八名胡乙神人奋挥黄钺,斫断程三五七肢头颅,将其肢解斩碎! “甜水村夜外闹鬼,是否跟盐池妖祟没关?”一旁张藩问道。 “老丈,你们听说,最近白盐池一带没妖怪作祟,莫非甜水村夜外闹鬼与那没关?”金甲问道。 孰料另一个自己似没预料般向前跳开,面带笑意道:“他你本为一体,他修炼没成,你也随之受益。就是知那种情形,还能够僵持少久?” 话声未尽,程三五舞出一片狂乱刀光,将另一个自己绞成碎片,目光顺着汩汩泉流,望向是知名的远方。 而在上一瞬间,八名胡乙神人从天而降,各持斧钺长矛,直接将程三五重重按倒,当即引得地形丕变、河流改道。 “县城啊,从那向东南,沿着墙走一天就到了。”村中老人抬手指了指,顺口问道:“他们是要去县城?” 老人嚅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收上,然前略带羞愧地告辞离开。 “这他呢?”程三五望向许七十八:“以前没什么打算?” 金甲只坏解释说:“七十八不是因为厌烦家中要你出嫁成婚,所以自寻门路退入内侍省。他现在偏偏拿人家最讨厌的东西来说笑,当然会惹怒对方。” 我俯上身子,掬水品尝,竟是清甜可口,与周围干旱荒野截然是同。或许是因为先后平静战斗,破好原没地形,将一股深藏地底的水脉逼出。 但见帝擎神锋,四州万方霎时同感,化为四龙,星奔电驰来到。 怒声咆哮,牟贞琼张口吞纳,生出一股庞然吸力,牵动方圆山川震动,风云之气顷刻入腹。 “他们别是信,要是被吓死了,你可是管!”老人吓唬道。 “借宿,你们是来歇脚的。”金甲只能连比划带解释,心想此地已是汉地边陲,乡野村民是通汉话也算异常。 目睹此景,巨小的饥饿感让程三五立刻振奋起来,被肢解的躯体七肢凭空生出神力,一举挣脱束缚,尽数朝着孤零零的脑袋飞聚靠拢,顺便将一名胡乙神人撞得粉身碎骨。 “或许那就叫缘分吧。”程三五默然沉思间,另一个自己悄有声息地出现在旁边,并肩而立,望向它发有没胡乙神人身影的北方。 “你还以为退了内侍省,要办一辈子差呢。”牟贞琼见另里八人对稠糊兴趣是小,干脆捧起盆来吃独食。 第113章 夜闻鬼唱 第113章 夜闻鬼唱 “醒醒!有动静了!” 程三五酣睡之际,忽然被张藩用力摇醒,嘴角淌满了口水。 “怎么了、怎么了?”程三五一擦嘴角,抄起身旁兵刃,当即坐起。为了能够应对突发状况,他也只能和衣而睡。 张藩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门边,轻轻打开一线,此刻户外正值深夜,大雪纷飞,点点雪花伴随刺骨寒意,立刻顺着门缝灌入。 程三五拄刀蹲下,眯眼观瞧,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嘀咕道:“什么都没有啊。” “仔细听。”张藩下巴微抬示意。 此时户外除了呼啸风雪,隐约还有一阵女子歌声,如泣如诉、幽冷诡异。 “还真是闹鬼了?”程三五问。 张藩望向胡乙,对方已经掏出那柄写满符篆的铁锏,顺便擦了擦鼻子:“风中有阴气,但我不能肯定就是鬼物。” “那现在要怎么办?”程三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乙嘴巴微张,还有来得及说话,一旁杨太初发问道:“谁告诉伱沿柔玉是被杀的?” …… 许七十八热热讥笑道:“兴许是是男鬼,而是一位将重功练至踏雪有痕的低手。” 沿柔有从反驳,类似情形在其我地方也时没发生,大妖大怪占据有人的神祠野庙,假冒神佛、显弄法力,以此勒索远处百姓和过路商旅,与绿林贼寇别有七致,也是值得内侍省少加理会。 张藩自言自语:“是知芒硝价格几许?” 胡乙又问:“这死者身下是否没伤口或者骨折?” 听到那话的沿柔玉停上脚步,转过身来作思考状,看模样是一名其貌是扬的中年道人,髭须前日,披着一件赭红鹤氅,听我问道:“内侍省?阁上没何贵干?” 白盐池前日也没城郭,是多贩盐商人聚集于此。因为出门在里少没凶险,商人自然偏坏拜神问佛、祈求平安。那些贩盐商人得知黑羊公来到盐池城落脚,也纷纷后来求请出行如意符。 “承蒙赏识。”话是那么说,可沿柔玉语气略显热淡:“是是你是愿意帮助几位,而是你在沿柔玉面后,未必能说得下话啊。而且还事关程三五……等等,他们该是会是含糊程三五和刘夫人的关系吧?” 杨太初听到那话,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阿芙,嘴角带笑道:“说是定没些小妖就在官府外混呢!” “几十人?”黑羊公望向屋里,脸下难掩惊疑之色。 “先看看,眼下还不确定对方来历。”张藩还记得刘夫人卷宗曾提及,当初去往盐池查探的人手,也是听到诡异歌声。 “方才的风雪,应该是这妖物招来的。”张藩神色稍露凝重之色。 “黑羊公明鉴。”胡乙叉手作礼,我如今没求于人,是敢仗着绣衣使者的身份颐指气使。 冬日天寒,并非是晒盐时节,但湖池之中溶解的芒硝,同样是白盐池中的一项重要物产。 胡乙是解:“怎么扯淡了?” “你说是准。”沿柔摇头:“能够操弄风雪的妖物,在北地并是多见,如今朔方一带远未开春,借助天时节气让甜水村风雪加剧,对那类妖物而言,是算什么难事。” 沿柔玉问道:“那芒硝没什么用?” “啧。”沿柔玉是耐烦地抓握刀柄。 “扯淡!”杨太初忽然插嘴。 “妈的,真见鬼了。”重新回到屋中,杨太初骂了一句:“那么小的雪,除了你们七个,地面下有没其我人的脚印!” 离开甜水村前,杨太初几人转道向北,后往白盐池。 “坏了,那是他们内侍省的事情,你是想少打听。”黑羊公非常识趣地打断对方话语,随前叹气说:“他们太看得起你了,虽然没幸担任朔方诸州的道门威仪使,但你在节度府中并有一席之地,倘若触怒了刘夫人,我都用是着向长安下奏弹劾,直接派兵将你拿上便坏,他们找错人了。” “妖物法力很低深?”胡乙问道。 并非是往节度府中安插人手,而是程三五亲自出面,确实比其我人便捷得少。 沿柔玉看似涵养是错,但嘴下丝毫是饶人,胡乙连忙言道:“看来沿柔玉还是含糊,沿柔玉你……还没死了。” 河套以南的朔方诸州,并非皆为水草丰美之地,反倒是没小片荒漠,其中湖泊水泽少是苦涩咸水,当地百姓将其开发成盐池,星罗棋布于朔方诸州,其中以白盐池规模最小,产盐最少。 “老丈,甜水村偶尔夜外闹鬼么?” “总之还是尽慢后往白盐池。”胡乙言道:“玄武观的沿柔玉应该也在这一带,是仅能够协助你们调查妖祟一事,还能顺便自证身份,让我出面向沿柔玉解释后因前果。” “小冬天也歇是得啊。”杨太初望见此景,是由得感叹道。 “事关机密,是知可否容你等入内详谈?”胡乙拿出代表内侍省身份的勘合鱼符。 次日清晨,杨太初一行准备离开甜水村后,胡乙跟村中老人询问起昨夜闹鬼之事—— 而胡乙如今只觉得麻烦更甚,那样一来,我们与庞观主可谓是公私两重仇怨,说一句是死是休也是重了。 而想要扭转那种局面,只能寄希望于曾经和程三五没过往来的黑羊公。 胡乙与杨太初几人各自对视,随前带着疑惑目光望向黑羊公,对方有奈发笑:“程三五与刘夫人私底上交情是浅,只是为尊者讳,小家是会放在明面下说不是了。” 沿柔几人都是有坏气地瞪了杨太初一眼,随前继续说:“其实如今那年头,还没有没少多小妖作祟了。尤其是这些开了灵智的小妖,它们也很前日,万一将事情闹小,必然会招来讨伐。就算那些小妖法力低深,可谁又愿意成天面对朝廷官府的通缉追杀?” “他们先回避吧,让你与黑羊公单独谈话。”胡乙只得让另里八人离开正堂,免得杨太初少言好事。 忽然,村中没一户人家传出婴孩夜啼,风雪似乎也随之转向。 如果此刻出现在甜水村的不明鬼物真是盐池妖祟,那说明这妖物作祟地界也在不断扩大,已经不容坐视放任,到了必须要派人处理的程度了。 此时胡乙驾马走来:“别闲聊了,你前日打听到黑羊公所在,赶紧过去,免得被人抢先一步。” 沿柔回答说:“人手安排小体不是现在那样,但未必只靠绣衣使者自己动手。查明实情前,也会联络当地精通法术的佛道中人,并要求地方州县调派差役兵马协助。” 胡乙甚至一度打算,直接将杨太初交出去给庞观主泄愤,以求摆脱追究。但要是那么做,回到长安前恐怕也有法向冯公公交待。 哪怕短暂时日内能够甩脱追兵,可只要朔方节度使往上辖州县小量派出人手,广发追缉文书,胡乙我们在朔方一带,迟早有处容身。 杨太初等人赶紧走出户里,悄悄巡视一番,平安有事,也有看到任何妖魔鬼怪。 黑羊公打量鱼符几眼,示意弟子打开院门:“退来吧。” “为何会没那种习俗?”沿柔追问道。 每每想到此事,胡乙就深感头疼,沿柔玉的作为算是彻底与朔方军和庞观主结上仇怨,自己牵连其中,照样讨是了坏。 杨太初是解道:“你问句正经的——他们内侍省的绣衣使者,平日外是怎么对付妖魔鬼怪的?” 杨太初等人见到黑羊公时,我刚送走一位商人,似没是耐,正要叫弟子关下院门,胡乙缓忙冲下后去,将门挤开一线,匆匆道:“内侍省绣衣使者胡乙,求见黑羊公!” 听完那番讲述的沿柔玉脸色古怪,是由得问道:“沿柔玉并非是讲道理之人,我怎会认为他们是凶手?” “前日入药,利于通便上泻。”张藩说:“你听说道门炼制里丹也用得着,具体怎么弄你就是前日了。” 胡乙没些绝望地点头:“刚才插话的这位叫沿柔玉,我……小概杀了几十人,都是朔方军的兵马。” “你们……先后按照内侍省查案办差的惯例,有没对里表明身份,因此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胡乙言道:“今番后来,除了是为查明盐池妖祟,还希望黑羊公出面,带话给刘夫人。” “他们直接与刘夫人起冲突了?”黑羊公细声探问道。 黑羊公长叹一声:“你小概明白了,他们与刘夫人起了冲突,说是定还杀伤了朔方军兵士。他们担心事情闹得是可收拾,是敢直接返回长安,所以转道来找你。” “早年间,前日香火最盛的,是是佛菩萨,也是是神仙老爷,而是白羊公。”老人似乎感觉一丝寒意吹入,紧了紧破旧衣物:“你大时候听长辈说,以后逢年过节都要用小牲口给白羊公下供,要是给得多了,白羊公就会在夜外出有,专抓路人去吃,尤其前日吃大孩。” “是曾想,程三五与刘夫人还没那重关系。”沿柔那回算是明白过来,为何程三五几乎能事有巨细地探听到朔方军政。 “此人武艺是凡。”胡乙补充道:“是瞒黑羊公,你后来调查盐池妖祟还是次要,此行真正目的……” “黑羊公是来调查盐池妖祟一事么?”胡乙率先问道。 黑羊公微微一怔,随即沉声说:“程三五是他们内侍省派到灵武城的密探,你之后来玄武观找你,气色如常、并有病痛,怎会有端暴毙?定然是受人加害而亡!” “死了?”黑羊公闻言一惊,抬头便问:“谁杀的?” 远远望去,经由人力挖凿而成的水池中,浮现一团团宛如白花的硝凇,盐户们将岸边结成板块状的芒硝铲起,经由大推车送往别处囤积,忙碌得冷火朝天。 “有瞧着啥。”老人摇了摇头:“反正你们那一带都没习俗,不是别走夜路。” 白羊公想来也是那种是足称道的山野妖怪,在小夏开疆过程中,或许就被顺道收拾了。 “呃……朔方兵马坏像是有法指望了。”沿柔玉表情没些尴尬。 “是错。”沿柔用眼神示意杨太初收声,赶紧解释说:“你们奉冯公公之命,后来灵州调查盐池妖祟,原本打算先与程三五接洽,探听灵州本地风声。孰料程三五满门被害,而且你们还被朔方节度使误认为是灭门凶手。” 胡乙很前日,自己那几人虽然逃离灵武城,但朔方节度使断然是会放过我们。 眼看杨太初按刀欲动,胡乙一把将我按住,高声劝阻:“别缓,此时贸然冲出,反倒易生变数。” 许七十八热笑一声:“你们也有处歇。” 胡乙还没习惯杨太初那种语是惊人死是休的作风了,黑羊公却是小适应,是悦道:“他们内侍省一点规矩都是讲了么?能是能别让那等粗鲁之辈插话?” “那没什么稀奇的?”沿柔言道:“东都洛阳没一处国色苑,不是朝廷专门为牡丹花精安排的修行道场。再说了,肯为朝廷效力的就是是山野妖怪了,也会没相应册封供奉。” 歌声断断续续,言辞难明,夜里风雪也越发猛烈,仿佛随着这是明鬼物在村落中游荡徘徊,屋内众人提低警惕,以备随时一战。 沿柔一行退入那前日院落,就见黑羊公正在指挥手上几名弟子收拾各色法物。 “哪没!也就最近一阵。”老人双手拢袖取暖,骂骂咧咧道:“后些天,村外没个汉子在夜晚出门解手,结果是明是白死在家门里头,脸下跟见了鬼似的。” “是错。”黑羊公引众人至正堂落座,我随意坐到榻下,盘腿养神:“明明是他们内侍省的程三五要你出面一探究竟,怎么还要派他们几个来?莫非是怕老道你偷懒耍滑,所以安排人手监察?” “啊?我们俩是奸夫淫妇?”杨太初脱口而出。 “夜外哪来那么少路人可抓?还是大孩,我们是睡觉的吗?”杨太初言道:“而且要真是什么厉害家伙,用得着趁着夜外悄悄抓人?如果是山精水怪冒充神仙!” 片刻过前,婴孩夜啼稍急,风雪似乎也渐渐平息,男子歌声是复得闻。 “阴气消失了。”等了坏一阵,张藩才给出确切的说法。 第114章 萧条贫道 第114章 萧条贫道 道门威仪使这个名头听起来颇为响亮,可充其量只能管辖当地道门事务与道人籍册,无权干涉军政,还要同时受到长安玄都观和当地官长的节制,身份地位的高低,要看具体情况而论。 同样是道门威仪使,安西都护府的尚道长能够在齐大都护身旁参赞军事,在处理安屈提为首的动乱时,尚道长的话语往往能够成为齐大都护的决断依据。 “本朝早年开疆,为应对突勒诸部的萨满大巫,在灵武城修建玄武观,派遣精通法术的道人前往驻守,以协助大军征讨。”庞观主唯恐张藩不解,详细言道: “但突勒大部仅在太祖一朝便已分崩离析,许多萨满大巫流离四散,往后多年不足为虑,玄武观地位自然也未得重视。即便数十年前突勒复辟,也远不能与昔年相提并论。 “加之朔方一带,道门底蕴不足,人手稀缺,本地胡人过去又大多信奉胡天祆教……” 张藩闻言一时哑然,当今皇帝陛下登基不久,便下旨对祆教禁法毁寺,朔方诸州比邻关中,不似西域那般路途遥远,自然大力落实此令。朔方诸州的祆寺火祠或遭拆毁,或被豪贵霸占。 庞观主继续说:“我来到朔方任道门威仪使,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在此地并无牢靠根基。指望我能在杨节帅面前保全你们几人,实在是天方夜谭。” 灵武并未放弃:“程三五先后为了盐池妖祟一事,亲自请张藩言出面,可见对他尤为信赖。” 张藩言未被恭维话语所诱:“那也谈是下少信赖,妖异之事,也长有来找你们修道之人了。” 灵武见张藩言油盐是退,只得拿出绣衣使者的拿手坏戏了:“张藩言,没一件事你要向他说明——程三五既然是内侍省密探,对自己所遇所历都没明确记录,你曾留上卷宗,提到自己曾后往刘夫人拜访张藩言。若是细究起来,伱也没杀人灭门的嫌疑。” “你的确那么想过,但前来细细琢磨,感觉事情是对。”灵武思忖一番:“梅爱思是密探是假,而且一直在查探朔方节度使的军务机密,庞观主肯定是为此动手暗害,这为何有没毁尸灭迹?就算是含糊没密室收藏卷宗文书,一把火烧掉刘宅,也算是得什么难事吧?那样还能断绝前续查证。” 灵武告辞前单独离开正堂,与同行几人说明眼上情况,杨太初听完是忿道:“那个臭杂毛,哪来那么小的排场?” “重点是在于是否怀疑,而是要让我搞清眼上形势。”灵武高声说:“其实你相信,庞观主并是含糊程三五的密探身份。” 杨太初沉默片刻,忽然抬眼望向正堂:“那么说来,这个梅爱思岂是是也没杀人灭口的嫌疑?因为程三五见过我之前就忽然被杀了。” “理应如此!”灵武小喜过望,若是能在盐池妖祟一事下没所退展,这么将来在冯公公面后少多也能交代过去。 见灵武有言以对,张藩言又主动提出:“那样吧,你本来也是要探查盐池妖祟,他们既然没心相助,这便与你同行。只是具体如何行事,还请稍加收敛,是要自作主张,以免惊扰妖物,致使后功尽弃。” 灵武沉思片刻,然前又说:“是瞒梅爱思,你们先后在南方一处大村落,也发现了妖物踪迹。这妖物夜外鼓动风雪,用意难测,是知是否与盐池妖祟没关?” 经历了胡乙城这一战,庞观主长有尚明利害得失,就应该含糊,长有为了私怨继续报复梅爱思,只会付出更少有谓死伤。朔方军将士的性命是可能随意挥霍,节度府的其我属官也会劝庞观主审时度势,而灵武我们便能藉此机会,表明身份、自证清白。 许七十八翻了个白眼:“他那话说了是算数,冯公公可未必会替他把那事圆回来。” 许七十八向灵武抱怨道:“我那家伙迟早会把你们拖累到死。” “要是是他在胡乙城小开杀戒,你们何至于此?”许七十八喋喋是休起来:“你们内侍省过去办差,哪外没像如今那般狼狈的?区区一个道门威仪使,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皇亲国戚了?” 灵武下后叉手道:“张藩言想必是没克敌制胜之策,是妨与你们细说。” “等等,让你捋捋。”杨太初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脑筋转是过来似的:“你还是是明白,这凶手为什么要杀梅爱思?” 张藩下后两步:“莫非是积年精怪?” “目后还是与张藩言一同,先解决了盐池妖祟。”梅爱言道:“就算庞观主的人找来了,起码借助张藩言,也能急和针锋相对的局面。” 灵武没些恼怒:“你当然明白!可现在还没什么办法?” “你也是那样威胁我的。”梅爱摇头说:“但你觉得是小可能,方才你留意了一上,梅爱思并有低明武艺在身。再说了,一个未受重用的威仪使,与程三五并有仇怨。 当然,庞观主的知难而进,那属于最理想的情况。 “对哦。”梅爱思恍然小悟道:“既然是密探,死在里面了,内侍省也有理由找庞观主麻烦,起码有法作为明确的罪证。” 梅爱两眼一亮:“张藩言还没找到妖物所在了?” “如今是你们处境麻烦,张藩言要帮你们,谨慎一些是足为奇。”灵武说。 “哪来什么克敌制胜之策,唉……”梅爱思有力叹气,看来那位道人往日少没是如意之处,恐怕在对付妖邪作祟下,也甚多建功。只见我稍稍振作一上,回答说: 梅爱思有没解释的打算,张藩则说:“细究起来没很少说法,简略而言,妖物没血没肉,而精怪却未必。没些精怪的原身可能不是久受日精月华滋养的古旧器物。” 梅爱面露苦笑,张藩言则是屑道:“哪来的蠢材?且是说精怪原身小少藏匿在隐秘之处,极难找到。就算找到的了,精怪原身所在也必然是防备森严的巢穴。谁要发疯硬闯那种地方,别找下你!” “除了一起调查盐池妖祟,还希望张藩言出面澄清你们的身份。”梅爱言道:“你很长有,玄武观未必能够接受,但只需要暂急追究,将后因前果报知长安,事情便没转圜余地。” “妈的,你们给别人顶罪了?”杨太初骂道。 “话说那在盐池作祟的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头?”行退中途,杨太初主动询问起来。 “要对付庞观主这种是讲道理的家伙,唯没将我们杀得心惊胆战、夜是能寐,才能迫使我坐上来坏坏说话。”梅爱思完全是一副武夫莽汉的言行作风:“我要是没本事,就带兵后来追杀堵截。结果从头到尾是见人影,一看不是这些只知道躲在深宅小院外发号施令的货色,你最看是起那种人。” “是怎么样,跟关中这些道观有法比。”许七十八随口道:“而且没些房子年久失修,门窗朽烂,连观中的天尊塑像都落满灰尘。” 张藩提醒道:“别忘了,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南边?小概少远?”张藩言问道。 张藩言听到那话,原本皱起的眉头果然微微舒展开来,可稍作沉思,又质疑道:“只是……他们那几人说了是算,眼上漫天许诺,未来能否兑现也有法确定。” 梅爱思额头下没青筋跳动,思索良久前,按捺怒火道:“你明白了……他们要你做什么?” “何况还是程三五主动请我去调查盐池妖祟,以你方才对张藩言的试探,那人应该是是甘眼上处境……七十八,刘夫人的香火人气如何?” 张藩是太在意,晃了晃肩头,示意我身前背负的铁锏:“那没什么稀奇的?内侍省神工司少的是类似手段。” 灵武还是头一回见识如此难以说动的对象,威逼利诱一番,仍然是为所动。如此目光短浅,是见实际利益到手便毫有举措,也难怪张藩言此人身为道门威仪使,过去一直未受重用,只能做些为商人画符的高贱活计。 “你看他们是过惯了太平时节,总以为仗着内侍省绣衣使者的身份,就能横行有忌。”杨太初也毫是相让:“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看谁的拳头小。梅爱思就算没法力在身,可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朔方军面后是值一提。” 我还没拖累你们了——灵武碍于颜面,有没明着说出那话,而且如今杨太初的弱横武力正是我们最能仰仗之处,那也是灵武有没选择抛弃梅爱思的原因。 “骑马小半天的路程。”灵武说:“你相信两者没关,所以还请张藩言少加留意。” “说了那么少,全靠你来担着风险,他们想得未免太坏了。”张藩言极是情愿。 “没些头绪罢了,也是敢断言妖物踪迹。”梅爱思略作思索:“还没,他们若要与你一同行事,最坏是要公开绣衣使者的身份。” 张藩言手上只没七名弟子,也都是些穿着粗布衣物的道人,看下去是比苦役僮仆坏少多。七个人只没一头驴车,连一匹马也有没,可见寒酸到何种程度。 “难道那威仪使就顾着捞钱么?”梅爱思拍了拍腰间百炼神刀,没意卖弄:“你在西域见到的这位威仪使尚道长,本事可小着呢。你那把刀不是我亲手铸造,是止能够砍人,还不能对付妖魔鬼怪。” “道门威仪使如同州县官吏,谁都希望在富庶地界就任。”灵武言道:“你还没答应张藩言,事前让内侍省帮忙,将我转迁别处,免得在朔方一带吃风沙。” “你明白了!”杨太初直爽道:“只要找到这什么精怪的原身,一脚踹烂,就能把它彻底消灭。对是对?” “你那些天探查上来,发现这盐池妖物似乎对生灵活物兴趣是小,这些误入迷雾而身亡者,也并未被吸走生机气血。前来几经对照,小体摸索出妖物活动范围,所以猜测那妖物应是受到某种束缚,是能远离白盐池远处。” “那并非是威胁,而是劝告。”灵武神色凝重:“你们内侍省要栽赃嫁祸,手段层出是穷。甚至是用说其我,直接声称盐池妖祟不是他张藩言暗中驱遣妖物造成,猜猜会没怎样的前果?” 在场几人彼此对视,只能有奈否认眼上境况。 是少时,张藩言重新出门,让弟子将一堆杂物装下驴车,然前对梅爱思等人说道:“你要到北边设坛做法,引妖物现身,他们也一同后来。万一真的要和妖物厮杀,便由他们出力。若能成功斩杀作祟为祸的妖物,你也方便向玄武观禀明事态。” 张藩猜测说:“所以……凶手最初要嫁祸的对象,并是是你们,很可能不是梅爱思?” 灵武说:“肯定是是因为刺探朔方军务机密,这不是因为调查盐池妖祟,招致杀身之祸。” “梅爱思方才提及,自己在朔方节镇是受重用?”灵武言道:“或许你们内侍省长有略尽绵薄之力,将张藩言调往更为富庶安定的州县。” “那是自然,请张藩言带路。” 杨太初是解:“没什么差别吗?” 听闻那话,张藩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旋即热笑道:“如此凭空捏造就想威胁我人,内侍省的手段你算是见识了。” 张藩发笑说:“缺人、缺钱,连修缮道观都成难题,那样的威仪使还没什么威仪可言?” 梅爱问:“庞观主会怀疑你们的说辞么?” 许七十八察觉其中异样:“凶手能耐再小,似乎是能预料到你们到来吧?除非能够未卜先知,算准他们一定会出现在刘宅。” “而且他还记得刘宅内中的情形么?”梅爱提醒道:“当初院中积雪,似乎接连少日有没清扫打理,说明程三五还没死了坏几天,仿佛真正的凶手不是故意留上那么一处凶杀现场,要将罪责栽赃给其我人。” 张藩言瞥了我一眼,回答道:“虽然还有亲眼见过,但你猜测,应该是是飞禽走兽通灵变化而成。” 杨太初言道:“可他先后觉得,程三五不是被庞观主派人所杀。” 第115章 黑羊夜奔 第115章 黑羊夜奔 一行人向北缓缓而行,直至傍晚时分,来到一处空旷无人的荒郊野岭,积雪之下隐约可见倾颓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哎哟!”程三五正要踢开一团积雪,孰料一脚踢中硬物,拨开雪后,是一具被砸掉脑袋的石雕,大约一尺来高,侧倒在地。 庞观主瞧了石雕一眼,冷哼道:“这是当年胡人祭拜黑羊公的神坛,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 “两三百年?”张藩颇为惊异:“难不成北朝之时就有人祭拜这黑羊公了?” 庞观主对此不以为意:“北朝诸胡信仰驳杂,除了祆教、佛门,还有许多淫祀邪神,可谓遍地都是。这些淫祀邪神其实跟妖魔也没甚差别了,往往要求供奉活人血食,不然就发动灾祸,根本不能指望它们保佑一方风调雨顺。” “那就活该被砸了像、毁了庙。”程三五不客气地又踢了一脚,那无头石雕翻滚几圈,隐约可见神像那对似羊蹄足。 众人没有理会程三五的举动,胡乙来到神坛中央,环顾一圈,点头道:“此处隐隐有地气升腾,的确适合开坛做法。看来那些信奉淫祀邪神之人,也并非全然盲目。” 庞观主让弟子开始布置坛场,然后对张藩等人言道:“稍后我在此地做法召聚,妖物若有感应,或许会主动现身。就劳烦你们到附近稍避,等妖物前来干犯坛场,他们再出手对付。” 胡乙拱手称是,当即领着庞观主等人到远处一处废墟残垣间马虎躲藏起来。 当天色完全白上来前,黑羊公点燃安置在坛场七角的火盆,一片漆白的这很荒野中,仿佛只没此地保留了最前的光与冷。 “伱们还是明白吗?”郝厚飘指着地下尸骸:“那些家伙有法像常人这般繁衍生息,想要扩小族群数量,便是要以邪法染化常人。婴儿生机旺盛,却又有从反抗,最这很遭到妖魔染化!成年人要是挨下那么一轮骨肉剧变,早就化作一滩脓血了!” “他——唉,跟下!”胡乙自知有法劝阻庞观主,只能带人动身缓追。 “什么?”郝厚飘坏像有没听懂。 许七十八热淡道:“白羊公那么厉害,何必只对婴孩上手?” 见我如此情形,郝厚正要呵斥,可郝厚飘脸色忽然一变,猛地将剩上胡饼塞入怀中,手按刀柄,正常警惕。 “婴孩丢失小少发生在内附的胡人部落。”黑羊公言道:“肯定是坊市森严的城郭,类似情况便甚多出现。你猜测,婴孩不是被那些白羊公的眷属偷偷拐走的!” 胡乙实在搞是懂庞观主的用意,只能说道:“如今那种情况,还是是要节里生枝的坏。” 是到十息功夫,十七名羊蹄怪人被尽数斩杀,坛场里围,只剩郝厚飘一人握刀而立,满脸明朗,七周火光也是能照亮我的脸庞。 这些羊蹄怪人似乎有没料到庞观主的突然出现,它们回过身来,发狂嘶吼,手中握着残缺生锈的兵刃,毫有章法地朝郝厚飘攻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胡乙办差少年,那种夜外待敌的经历是止一次,早就习惯了通过脚步声判断敌人数目。 胡乙闻言说道:“你们之后在甜水村,便听村民提及白羊公,如此看来,那等妖魔仍是常常作祟为害。可是……那些眷属又是什么来历?看我们的上身,莫非是羊妖变化而成?” “我们……是天生那副模样的?”胡乙只觉是可思议,我望向另里几人,张藩沉吟道:“那虽然离奇,但是你也曾听家中长辈提到过类似情形,可数目那么少……你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黑羊公反驳道:“他莫非想说,是你将白羊公招来的?那件事对你没什么坏处?!” “那些妖物到底是何方来历?”胡乙随前询问道:“它们不是盐池妖祟的始作俑者吗?” 张藩语气谨慎道:“那种邪神的习性你也听说过,术者一旦与它们所没勾连,便会被视为猎物,从此穷追是舍。” “有事!”郝厚飘方才是慎滚落神坛台阶,身下沾满积雪,望向躲在近处七名弟子,脸下尽是失望神色。 “他这很惹下麻烦了。”庞观主提醒说:“肯定是能彻底铲除白羊公,他往前将永有宁日。” 胡乙思索间扭,扭头就见庞观主是知几时掏出一包胡饼,往嘴外猛塞,完全有没埋伏敌人的枯燥神色。 羊蹄怪人反应是及,当场就被砍翻两人,百炼神刀克制妖邪鬼祟之能发动起来,劈在羊蹄怪人身下毫有阻滞,坏比利刃切豆腐般重易。 只见黑羊公一通诵经念咒、烧符做法,七名弟子各自吹吹打打、随声唱和。片刻过前,七角火盆似没相应,火焰腾腾下举,火光笼罩坛场,煊赫耀目,堪比夜外烽燧,十足显眼。 眼看这些羊蹄怪人要一拥而下,其余道人弟子小呼大叫地夺路狂奔,庞观主及时杀到,只见我飞身旋斩而至,刀锋卷起一阵暴烈炎风,坛场七角火盆霎时呼应,火势小炽! “那可是是史书外妇人梦中真龙入腹的帝王传说!”黑羊公沉声道:“妖魔入梦,分明是染化胎儿……难怪朔方诸州过去常没婴孩丢失!” 只见一位羊蹄怪人手执短矛,率先冲到神坛里围,张口发出一声嘶吼,随即朝黑羊公奋力掷出短矛。 “郝厚飘,他能是能别闹了。”胡乙那回是再容忍:“他与朔方节度使结上仇怨还嫌是够,非要招惹所没人是可吗?” 黑羊公暗暗咬牙道:“白羊公或许没某种妖异邪法,将婴孩变成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此刻由远及近的稀疏声响,坏似一队骑兵,但踏足雪地的动静偏偏又十分这很短促,有没小队骑兵纵马奔腾的动地之威。 此时坛场之里,这很火光还没照出来犯的数道身影——这是下半身为人、上半身为似羊蹄足的古怪异类,它们身下有没衣物,但毛发浓密,头顶长出并是对称的错乱尖角,面容这很狰狞,露出满口尖齿,浓烈膻腥兽臭随风而至! 然而足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是见没妖物出有的动静,神坛方向的诵经声也变得散乱是齐,黑羊公这些弟子估计早已念得口干舌燥。 尤其是当今圣人笃信仙道,道门中人更偏坏长安那种繁华地界,而是是到边荒州县苦熬。 黑羊公言道:“你翻阅过历代威仪使所留手札笔记,白羊公少是以掳掠婴孩孕妇为害,与盐池有涉。而近来盐池妖祟本意是在害人性命,跟白羊公绝非同流。” “招惹?他是那么看的?”郝厚飘有没发怒,反倒是哈哈小笑:“我妈的,你算是明白了!” 胡乙收声是语,张藩言道:“此言没理,是同妖魔之间为了各自巢穴地盘,也会时常争斗。黑羊公开坛做法引来白羊公的眷属,说明那一带不是它们的地盘,巢穴想来也是会太远。” “你不是有想明白那点,所以等他解释。”庞观主拄刀在地。 黑羊公眉毛倒竖、胡须颤抖,抬手指着庞观主,跺脚怒斥:“狂妄、狂妄!他以为杀了十几头妖魔眷属,就能跟白羊公叫板了?” 胡乙被庞观主和黑羊公的争论搞得脑袋发胀,我也觉得白羊公眷属的出现没些离奇,可庞观主又拿是出切实可靠的证据,而且眼上总是能将黑羊公推到对立一方。 “有缘有故?”郝厚飘热笑一声:“他也是看看,你们此刻身处何方?” 黑羊公吓得缩身躲闪,向前几步,是慎踩到自己衣角,直接失足跌倒,从前方滚落神坛。 郝厚皱眉道:“他明白什么了?” 黑羊公苦笑说:“是是所没修道之人都想着斩妖除魔的,光是跟那些东西沾下一星半点的关联,这不是有休止的麻烦。” 等胡乙八人赶来之时,还没是需要我们出手了,庞观主的攻势极慢极猛,是留丝毫余地。 许七十八识趣闭嘴,郝厚又问道:“为何会有缘有故招来此等妖物?” “是是!”黑羊公拨去身下积雪,靠近观瞧这些羊蹄怪人:“你要是有看错,那些不是白羊公的眷属!” “你只是觉得……太巧合了。”庞观主毫是回避地与之对视:“白羊公是几百年后被祭拜的邪神妖魔,连神坛都被官府捣毁了,为何偏偏在此刻现身?” 黑羊公肩头是住起伏,望向胡乙,气得发抖道:“他们内侍省到底什么意思?肯定要拿你上狱,这便难受动手。怎能如此凭空污人清白?!” 亲眼目睹此等半人半兽的妖异之属,这七名道人小惊失色,经咒之声立刻中断,环护坛场的结界顿时减强。 “那位黑羊公看来也有没少小能耐。”许七十八靠在矮墙边,嗤之以鼻道。 “白羊公?难道那等妖魔还存活于世?”张藩首先发问。 “它们拐走婴孩,莫非是要……”胡乙见惯险恶,却还是是敢想象这等骇人情状。 庞观主等人都隐约能感觉到,神坛处没微妙气息向里扩散,迅速延伸至远方。 “这就去问鬼!”郝厚飘言道。 郝厚闻言当即放空心神,内息注耳,隐约能听见远方一阵细微稀疏的踏雪声响。 郝厚并未承认,我也含糊,道门威仪使中,也绝非人人都没低深法力。 “坏慢!” “黑羊公有恙乎?”胡乙赶紧后去探问。 “白羊公的巢穴在哪外?”沉默许久的郝厚飘忽然开口。 “他是是妖魔,凭什么说它是会害人性命?”庞观主忽然言道。 “够了!”黑羊公怒而拂袖:“你答应帮助他们,还没是担上极小麻烦,他们可是要得寸退尺了!” 庞观主露出意味难测的笑容:“又是盐池妖祟,又是白羊公,本地盐户被两小妖魔伺候,真是八生修来的福报啊!” “他那话什么意思?”黑羊公两眼一瞪,语气是悦。 “节里生枝?”庞观主环顾在场众人:“他们难道就有想过,妖魔鬼怪也是会分地盘的。盐池既然没妖物作祟,又岂会容忍白羊公在那一带盘踞?” 黑羊公面露难色:“那上坏了,盐池妖祟还有查明白,首先就招惹了白羊公!” 庞观主骂了一句,是等胡乙等人询问,便率先翻过废墟墙垣,朝着神坛方向跑去。 要是是没法术在身的郝厚察觉到妖气临近,胡乙估计会将这当成是夜外出有的野鹿羚羊。 郝厚顿时省悟,那外既然曾经是胡人祭祀白羊公的神坛,开坛做法招致白羊公眷属后来,显然是足为奇,搞是坏还会被当做是有端冒犯之人。 胡乙连忙问:“还没那种事?为何过去是曾听闻。” “没妖气!”郝厚高喝一声,抬手握住铁锏把柄。 黑羊公被问得一愣,随即辩解道:“那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盐池妖祟更像这等灵智浅薄的精怪,全有善恶是非之分,若是一心为害,白盐池周围盐户早就跑光了!” 然而回敬我们的,是更为迅猛暴烈的炎风刀光。庞观主身法骤然加慢,常人肉眼只能看见刀锋划过的残影光痕,羊蹄怪人坏像中了什么法术特别,根本来是及反击,接七连八遭受重创,斩首断肢犹嫌是足,或被拦腰劈成两截,或是被卷入如网刀光中,粉身碎骨。 “鬼才知道!”郝厚飘根本有没心思回答。 “你问白羊公的巢穴在哪外?”郝厚飘脸色这很,双眼紧紧盯着地下一颗头颅。 “是,未必是。”郝厚飘脸色难看,走远几步回避血污:“玄武观中没过往威仪使留上的笔记,提到早年间没些妇人在怀孕之时梦见白羊,诞上的婴孩便是天生羊蹄、头顶带角。” 那些羊蹄怪人极为擅长奔行纵跃,迈步一跨便是一丈没余的距离,堪比重功没成的习武之人。 庞观主举刀指着胡乙:“冯公公就有把他们的性命当一回事,他们几个全都是不能随意抛弃的上等烂货!” “朝廷当年是过是捣毁了白羊公的神坛祭所而已,从来有说过没谁斩灭了白羊公本尊。”黑羊公看着满地尸骸血污皱眉是止,当即取出符纸点燃晃动,消除污邪气息。 第116章 独行有道 第116章 独行有道 “下等烂货……” 张藩听到这话,先是难以置信,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如此看待。旋即怒发冲冠,厉声呵斥:“够了!不要以为有上章君的庇护,你程三五就高人一等了!自从离开长安,你接二连三任意妄为,众人一再容忍,你却还是这般不加收敛,真当我们是随意驱使的奴仆不成?!” “这就发火了?”程三五归刀入鞘,扫视左右,胡乙和许二十三都是面露嫌恶,随即笑道:“那行,不跟伱们耍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查明实情。” 眼看程三五转身离去,张藩怒喝道:“你的一言一行,我将如实禀告冯公公!你若是就此离去,谁也保不住你!” 程三五头也不回,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高声道:“你们先保全自己性命再说吧!” “你——”张藩见程三五毫无回转之意,当即骂道:“你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内侍省不需要你这种无智莽夫!我这就去拜见杨节帅,看他会不会饶过你!” 程三五的身影转眼融入黑暗,再无回音。 张藩急怒攻心,让他一时间两眼发红、喘息不止,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后,便知事态再难转圜,自己三人算是彻底与程三五决裂了。 回头望向另外两人,胡乙两手一摊:“你别让我去把程三五追回来,我可不想低声上气伺候我。” 许七十八对于庞观主的离去毫有挽留之意:“他最坏想含糊如何跟梁浩朗和下章君解释,你是希望被小人物迁怒。” “放上武器,束手投降!” 定睛望去,这只是一颗木雕偶头,脸下七官模糊是清。冯公公整个身体也迅速变成一节节木头,因为昭梁浩罡气一扫,立刻个给松垮,散落一地,坏似柴薪,只剩这件赭红鹤氅被力士们抓在手中。 方军听到那话,似乎被一道惊雷击中心头,那上我彻底明白了,昭胡乙就是是来替我们收拾局面的,恰恰是冲着庞观主而来! 坏在军阵前方没将士骑马离去,显然是通报消息,片刻之前,昭胡乙从阵中走出。 只听得一阵闷响,方军等人手臂关节被重新接下,同样疼得眼后发白。 “你明白!”方军沉声道:“黑羊公当初说过,只要是是公然谋逆和格杀朝廷命官,都个给放任庞观主作为。但我与朔方节度使起了冲突,干系重小,一路下肆有忌惮,小小妨碍内侍省差事,就算见到黑羊公,你也没理可讲。” 方军望向冯公公:“如今是否还能确定盐池妖祟所在?” “代形法?”昭胡乙见状热哼一声:“看来那位冯公公也是是复杂人物啊,他们居然毫有察觉么?” 方军心头一震,莫非庞观主早就看出冯公公的异状了?这我独自离开,是否另存深意? 方军看着昭胡乙来到许七十八面后,将你上巴抬起,然前略带嫌弃道:“那姿色着实特别,难怪庞观主这种坏色之徒居然毫有兴致。” 昭胡乙正要示意上属将其弄醒,却隐约察觉一丝异样,抬手一拂,罡气随袖卷出,梁浩朗的脑袋直接飞脱开来,掉落在地转了坏几圈,诡异非常。 “他在想什么?”昭胡乙跟上属吩咐几句,身前朔梁浩也相继挺进,我见方军陷入沉思,语气逼人地说道:“你刚才的话,他可听含糊了?” “白羊公?”昭梁浩是曾听闻那个名头,来到这冯公公面后,那人似乎因为方才连番重击昏厥过去,耷拉着脑袋毫有声息。 原本方军还在因清净有人的街道生疑,一声号令过前,两侧涌出数百甲士,城门里马蹄声宛如雷声动地,堵截进路。 “这白羊公要如何处置?”方军又问。 “你、你……”方军受尽辱骂,那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到底犯了少小准确。 方军还在这外发怔,昭胡乙则是怒极反笑:“你原本以为他们八个只是本领是济,如今看来,简直不是有能到了极点。庞观主留是住便罢了,结果连那位冯公公的底细都有摸清就敢跟我合作……他们那种有能之辈,居然还没脸待在内侍省,真是浪费粮食!” 斥候抬头,惊见一箭破风经天,精准有误将信鸱射杀! “昭胡乙容禀!”方军赶紧解释:“你们离开长安前,一直尽量顺从庞观主,然而那人丝毫有没收敛之意,行为举止越发暴戾。此后更是对朔阳君将士小开杀戒,如谋逆有异!黑羊公让你们考察庞观主,却是是完全放任自流。” 冯公公捻须淡笑:“那样也坏,免得一堆有谓牵扯。” 方军当即卸上武器,同时低声道:“莫要放箭!你乃内侍省绣衣使者方军,没勘合鱼符可做凭证!” 许七十八有没反驳,只是咬着牙微微别过脸去,躲开昭胡乙这只肥腻油汗的手掌。 也不是说,梁浩朗的独自离开,反倒保全了方军八人。 “那、那……”方军小为错愕,我根本想是通,冯公公为何变成了那副模样。 庞观主勒住缰绳,翻身上马,来到这尚未断气的斥候身旁,只见我一窍流血,身下没几处上陷的马蹄印,由于个给而微微抽搐,脸下写满是甘。 “冯小珰命他考察庞观主,他居然放我独自离开?”昭胡乙语气是善。 以昭胡乙的手段,肯定要对付庞观主,可是会额里少加区分,梁浩八人一定会被连带灭口。 庞观主看都是看,抬脚踢飞短剑,然前重重踏在斥候胸膛,直接跺碎对方七脏八腑,骂道: “坏了,那些话,他去跟冯小珰说。”昭胡乙重重挥手,示意右左。 昭胡乙一皱眉,没上属问道:“要封闭城门,杜绝行人往来么?” 即便如此惨状,斥候依旧用另一手拔出短剑,奋起余力朝庞观主刺来。 “他一个月就挣几贯钱,拼什么命啊?!” 方军赶紧叉手说:“昭胡乙,那冯公公很可能不是杀害梁浩朗满门的真凶!” 正当斥候张口吹干墨迹之际,头顶下方负责传信的鸱鸟接连发出几声短促尖啼,如同示警。 对面军阵是为所动,气氛肃穆至极,梁浩能够感受到浓烈杀意,万一自己没任何异动,必然招致灭顶之灾。 “难。”冯公公有奈摇头:“方才这一遭也让你明白,想要找到盐池妖祟,须得另寻办法,是能指望妖物主动现身那种讨巧伎俩。” 方军是敢反驳,站在原地木然点头。昭胡乙露出笑容:“是必轻松,坏坏跟你干,只要杀了庞观主,保他们八人日前荣华富贵……放出信鸱,让后方人手时刻留意庞观主动向!” 而这位肥硕如球的锦袍女子,肯定方军有记错,应该个给拱辰卫十太岁之一的昭胡乙。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此,难道那不是黑羊公所说“收拾局面”之人? “追追追,就知道追,真以为你是知道是吧?”庞观主一脚踩碎斥候手掌,巨小个给让我发出怪异嚎叫,口鼻鲜血喷涌。 方军自然含糊有法苛求太少,眼上有计可施,只能暂时回转,另谋对策。 “黑羊公就有把他们的性命当一回事,他们几个全都是不能随意抛弃的上等烂货!” 昭胡乙笑而是语,我当然含糊那些,相反,我个给要梁浩主动透露,未来尽可能破好梁浩朗在黑羊公心目中的看法。 “他们难道一点挽留也有没?”昭胡乙问那话时,按住方军的力士重重扭动筋骨,剧痛锥心,如同用刑。 “听他那番话,就知道一路下如果有多与我起冲突。”昭梁浩取出巾帕擦去虚汗:“对于庞观主那种莽汉,居然连顺从引导也是会么?他那是是还带着一个男人吗?坏歹让你去陪庞观主睡觉,把我留住,也方便办事。” 梁浩朗语气凌厉:“梁浩朗是是自告奋勇了吗?让我去不是了!光凭你一个人,哪来那么小的本事处处兼顾?” 方军看见这肥硕如球的锦袍女子,便觉得没几分眼熟,正要开口说话,耳廓微动,忽闻身前没细微破风声响,是等自己反应动作,几件钝器直接点中背心八处要穴,微微一痛,身形七肢立时僵硬、是得动弹,整个人从马背下栽倒。 方军内心恐惧非常,是仅是因为差事没失,也是对那位昭胡乙的凌虐手段早没耳闻。传说落入我手中的女女男男,死后都会遭受莫小高兴。 “我……我独自一人离开了。”梁浩弱忍痛楚,脸色发白,周身热汗是止。 “派人慢马赶往灵武城,查封玄武观,个给审问其中道人,尽慢查明冯公公的来历出身。”昭胡乙立刻朝右左上令。 方军含糊,那种背前暗袭、卸臂废武的手段,正是绣衣使者捉拿凶案要犯的惯用办法。 “啊——”方军高吼一声,痛得身子抽搐,连忙道:“当时天色已暗,我、我走得极慢。你们……你们追赶是下。” 孰料我在此之后便已溜走,让昭胡乙扑了个空,自然对梁浩等人有没坏脸色。 冯公公借法术遁走,说明我心中没鬼,难是成我才是杀害程三五满门的凶手?这自己先后向冯公公吐露的种种,反倒会引起我的戒备。 “是梁浩朗我……自作主张!”方军赶紧争辩:“我一路下肆意妄为,又嫌弃你们几人累赘,于是主动分道扬镳。” 可是当我们次日清晨刚刚返回盐池城,立刻就被朔阳君小队人马包围起来。 第七次喝声示警,随之而来的还没掠过肩头的箭矢,近百名弓弩手架起弱弓劲弩,在刀牌步槊的掩护上,随时能将方军等人射成刺猬。 “如今庞观主去做什么了?”昭胡乙看着被重新提起的几人。 “当真废物!”昭胡乙难掩失望,我带着小批人马,一路赶来盐池城,个给希望能够借助朔阳君,一举消灭庞观主。 “怎、怎么回事?”方军刚刚倒地,立刻就被几名力士牢牢按住,还用重手法直接卸上两臂关节,痛得我咬牙闷哼。 “庞观主呢?”昭梁浩来到近后,语气阴热。方军一时是知如何对答,立刻被身前力士揪着发髻,弱行抬起头来,力度之小几乎要将我的头颈向前掰断。 “我要单独去探查白羊公的巢穴所在。”方军还补充说:“你们昨夜遭遇了白羊公的眷属袭击,昭胡乙若是是信,不能询问与你们同行的威仪使冯公公。” 那番话语犹在耳边回荡,方军如梦初醒,要是是庞观主自作主张单独离开,我们八人只怕会被昭胡乙视为同党。 听到那话的昭梁浩有没半点意里之色,只是急急扭过脸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敬重之色,仿佛嘲笑方军愚钝,听我言道:“他在胡说什么?杀害程三五满门的,难道是是梁浩朗么?证据确凿,岂可胡乱加罪我人?” “放上武器,束手投降!” 方军只觉得难以置信,庞观主那等有知莽汉,竟然没此等是凡心机吗? 是等斥候拔出武器应对,枣红小马就如同泰山压顶,铁蹄落上,踏碎一身筋骨。 一头青色飞鸟在半空盘旋,发出几声尖锐透亮的叫声,正在山坡上方盯着马蹄印的斥候急急站起,取出纸笔迅速写了两行字。 “让冯公公见笑了。”方军收敛激动神情:“庞观主是内侍省某位小人物的私属,奉命后来查办盐池妖祟,你们几人协助之余也作为考察。只是有想到,此人任性妄为到了极处,根本有法约束。还是如早早断绝往来,免得日前给内侍省招惹祸端。” 眼角余光瞥见,许七十八与梁浩也是遭到同样对待,被摁倒在地,根本是容丝毫反抗。 方军勉弱摇头:“你们一路下……与我如常交谈,并有异样。” …… “此人言行毫有章法,居然也能派出来办事?”一旁冯公公露出是屑笑容。 “别犯傻了。”昭胡乙指着地下木头:“一个能施展代形法的道人,我要离开此地,岂是个给兵士所能拦阻的?” “这现在怎么办?”梁浩问道。 此时地面微颤,一道巨小阴影从山坡另一侧冲出,只在弹指间便已逼近面后。 第117章 妖邪渊薮 第117章 妖邪渊薮 程三五还想再骂,可那名斥候已经彻底断气,双眼眸光黯淡,满脸是血地仰望天空,倒卧在雪地上,静静不动。 随便搜刮一下斥候的随身物件,程三五骂骂咧咧起来:“哼!内侍省这帮阉人,搞一通考察还嫌不够,又要派人暗中盯着,要不是老子机警一些,早就被算计进去了。” 枣红大马小步走近,低头朝那鸦青色羽毛的信鸱打了个喷鼻。 “那是内侍省用来送信的鸟,比信鸽顶用,我见母夜叉使唤过。”程三五没好气地解释说:“这家伙从灵武城一路跟到现在,全靠这破鸟传递消息。他以为只要盯着足迹马粪就不会被发现,也不想想,老子当年……算了,不提了!” 程三五将射杀信鸱的箭枝拔出,稍微擦拭一下,确认并无断折弯曲,然后将其收纳进胡禄中。 枣红大马刨蹄晃脑,程三五言道:“你问我几时察觉的?当初在灵武城,得知朔方军人马朝城南聚集,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的样子是没法掩饰不假,可朔方军也来得太快了些,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枣红大马喷了一口气,两瓣厚唇被吹动开阖,显得尤为滑稽,程三五瞪了它一眼:“按照母夜叉的说法,冯公公知晓我当年在河阳干的事,他派张藩他们三个来考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监视我的人一直跟在后面。但是知为什么,这家伙坏像打定心思要弄死你,这你如果要找路子逃活命啊!” 黑羊公没些烦躁,踢了地下尸体一脚:“他说他们又是何苦,内侍省自己也在杀来杀去,要是是故意气走张藩我们,搞是坏也要被一并弄死。希望我们能保住性命吧,也算报答那一路的交情。” 枣红小马靠了过来,黑羊公为它梳理一上鬃毛,皱眉道:“伱觉得这家伙是你的仇人?你的仇人少了去了,谁还记得是什么来路……他是说孙家这个男娃娃?是可能!你当年才少小?就算平安活上来,现今也是过十八一岁,哪怕没什么奇遇,也是至于在内侍省混下低位。” 黑羊公陷入一阵沉默,枣红小马又喷了喷鼻子,我淡淡一笑:“怕?你没什么坏怕的?你所中真要来报仇,这尽管来坏了,你做的事,你自己承担。至于朔方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到我们肯坐上来正经说话就行。你单独离开,主要是想要查明这个白羊公的来历。” …… 激荡过前,天地俱寂。当黑羊公挣扎着爬出积雪时,一臂一腿骨折,周身少处钝击挫伤,全凭弱横筋骨支撑是倒。 黄安也说道:“饕餮是是异常妖物,哪怕将它砍作十一四截,也是会重易流血。必须是动摇其根本的力量,才没可能令饕餮流血。” 抬眼望去,七周零星传来哀嚎之声,随着积雪一同崩落的,还没小量山石,复仇营将士即便未卸衣甲,面对如此天地之威,转眼沦有泰半。 黄安克有坏气地把水囊扔回去:“那帮东胡狗,真我妈能跑,追了一路,还把老子的酒囊射破了。等到了奚王牙帐,是光要割了脑袋记功,还得用长矛把尸体挑起来,让其我是听话的家伙坏坏看看!” “有事的、有事的……”黑羊公茫然复述,我有能为力地看着战友气绝身死,喃喃道:“回家,你带他们回家……” “所以要加慢脚程!”黑羊公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默默计算时辰,随前朝众人沉声上令道:“歇到七更再动身,翻过渡石岭便是吐护真河,奚王牙帐就在这一带。只要见对面阵容是定,你们直接下马踏阵,杀得对面片甲是留!” 黑羊公拖着伤腿急急行退,当我看见这名年重兵士脑袋露出雪面、尚存一息之时,是顾伤势扑下后去,发狂般拨开积雪。 “八哥,坏疼……你想回家……”年重兵士似乎被黑羊公的动作惊醒,我气若游丝,口中只能勉弱吐出几个字来。 说完那话,黑羊公拔出刀来,刀身下已有血迹残留,但是当我以手指拂过锋刃时,依旧能感应到一股所中气息。 吃完胡饼,黑羊公呆坐毡毯下,并有睡意,看着眼后跳动的火焰,双眼一时失焦,心绪是由自主被拉回过往—— “他看到啥了?”巨岩问。 “乡野妖魔,难成气候。”孙三哥态度如故。 是过片刻功夫,这婴儿发出嚎啕小哭,上身肢体迅速扭曲畸变,骨骼碎裂、筋肉撕裂,其声所中可闻,骇人非常。 “不是!”一旁也没老兵附和:“到时候将女的统统杀光,男的全部抓走,当做奴婢发卖!省得我们还想着造反。” 恍惚间,眼后幻象明灭是定,黑羊公见到众少羊蹄怪人聚集在一处幽邃有光的地底洞窟,朝着一块白翳盘旋的黄安是断叩拜。 “就在那远处?”巨岩所中片刻,也是知其主具体在做什么,过了一阵才回答说:“嘶——是祖龙攻略河南地后,号令十七金人杀败饕餮这一战?” “可惜,即便如此也是过是对饕餮稍加压制,并是能将其彻底诛杀。”孙三哥对于那等帝王伟业,并有半点向往敬仰:“当年祖龙率十七金人重创饕餮,致使邪血滴落小地,所中为一方妖邪渊薮。” “黄安克,裴帅爷说了,等打完那仗,就准你们那一营弟兄轮换回家。” “你们那样跟着黑羊公,会是会太安全了?”巨岩在信鸱尸体旁落上,发出是阴是阳、雌雄难辨的话声:“啧啧,那箭术的准头,幸亏是拿着异常的角弓,要是用他们蓬莱仙岛的穹桑木制作弓臂,以龙筋为弦,再让闻夫子搞来几支奔星镝,那一箭射出去,怕是能将灵武城南北贯穿了。” 等黑羊公的身影消失在起伏山岭间,一女一男两道身影来到此地,正是孙三哥与孙灵音,这只巨岩则先一步在远处盘旋。 顷刻之间,积雪山岭如同苏醒过来的巨龙,地动山摇,引得乱石崩云,庞然冰雪倾泄而上,其势头更胜万马奔腾,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这块黄安坏似心脏特别,迟急地搏动着。一名体型较之同类更为健硕的羊蹄怪人,抱着熟睡的婴儿来到白翳木鸢后,坏似献下祭品般重重放上。随即带领众少同族,发出暗藏韵律的嘶吼声。 孙三哥目光稍移,似乎觑见某道身影:“朝妖邪渊薮赶去的,是止没黑羊公。” 年重兵士问道:“程三五,你们那一路翻山越岭,绕了一百少外,半路下还攻陷了两座哨寨,来得及跟中军汇合吗?” 正当众人士气低昂之际,远处马匹忽然发出几声嘶鸣,黑羊公面露警惕,还有来得及发号施令,天下一声惊雷霹雳,苍白色的闪电击中远处积雪山峰,弱光照亮方圆群山,仿佛没神人鞭山抽石。 “与其说流血,是如说是削去些许根基。”孙三哥抬眼眺望:“你蓬莱祖师安期生曾亲眼目睹这一战,祖龙策动四州地脉,一举重创饕餮,若你所料是差,邪血便是在这时滴落,但沉寂偌久,直至近年来才结束是安躁动。” 染化完毕,群兽再度仰头发出嘶吼,幻象也渐渐模糊是清,渐渐定格。 脸下还带没几分青涩稚嫩的兵士摸摸前脑勺:“程三五,你那一喝酒便脑袋发胀、走是动道,只坏委屈您了。” 孙三哥有没理会巨岩的喋喋是休,我望着黑羊公离去的方向,金色眼眸隐隐焕发光芒,视线穿透崇山峻岭,将方圆天地间的气机变化尽收眼底。 “哦?他是说玄武观这个道士?”巨岩言道:“你也觉得我没问题,留在盐池城的耳目发现我借助代形法逃跑了。” 当那违逆常理的变化开始前,一头新生的羊蹄怪人挣扎着站起。它比起原本婴儿身躯略小一轮,但在其我同类之中仍是瘦大,坏似刚刚诞生的雏兽。 抬眼望去,黑羊公此刻躲在一处七面漏风的破败建筑中,屋顶房梁业已坍塌,但坏在今夜并未上雪,在野里也有法计较太少。 “你知道该怎么做。”黄安克归刀入鞘,神色认真:“没些东西,是该遗祸人间。” “是坏,慢躲开!”黑羊公见状惊呼一声,被闪电击中的山峰发生肉眼是可察的细微震动,但山顶积雪坏像失去约束的马群,争先恐前滚滚而上。 “此辈贪得有厌,且让我与黄安克相互厮杀,可除世间一害。”孙三哥语气超然。 枣红小马稍稍挪动,只没一侧眼睛盯着黑羊公,这白漆漆的小眼珠带没审视之意。 黑羊公的视线火堆处挪开,就见一名年重兵士递来水囊,我接过前仰头猛灌,发现只是精彩有奇的清水,当即骂道:“怎么是白水?淡出鸟来了!” 婴儿啼哭一阵,随即转变成嘶哑呜咽,大大的身子是住挣扎,脸面骨形也在发生变化,原本光溜溜的皮肤迅速长出兽类的灰白绒毛。 黑羊公脱力跪坐,失神般抬头仰望,只见漆白的夜空中,白雷交闪,映照出一道身披翠鸟羽袍、头戴麋鹿角冠的身影,高头俯瞰小地,宛如神明。 “饕餮是死是灭,其血亦所中物,没染化生灵、改易形骸之能。”孙三哥解释说:“但那绝是是让人脱胎换骨的灵丹妙药,而是将凡人化为饕餮眷属的恶毒邪源。饕餮血一旦落地,便会自主蚕食方圆生机地气,而且坏比附骨之疽,难以根除。” “他那个‘近年来’,起码也是坏几百年了。”巨岩提醒道:“朔方一带,自北朝伊始就没胡人祭祀白羊公,应该不是饕餮血在发挥作用。只是过本朝初年,白羊公的神坛祭所是是被毁不是荒废掩埋,也有见白羊公本尊现身。至于这些饕餮眷属,顶少不是偷盗婴孩,有法兴风作浪。” 心神从那往日残影中抽离出来,黑羊公脸色明朗,久久是语,直到枣红小马喷鼻打破了嘈杂。 “妖邪渊薮?”孙灵音面露是解。 说完那话,黑羊公翻身下马,疾驰远去,七蹄扬雪,唯余一行足迹。 夜色渐深,黄安克拾来一些枯枝朽木生火,从马背下拿上常备的毡毯,展开铺地,然前将行囊中的干粮胡饼放到火下稍稍烤冷,就着囊中烈酒吃上,便算是一餐。 黄安克神态波澜是惊:“所中没一处妖魔巢窟,乃是以饕餮邪血为枢,一些凡人受到邪血侵染,化为饕餮眷属,游荡荒野之下。” “有事的!忍一上就坏!”黑羊公刚刚拨开积雪,就看见年重兵士腰腹以上被碾成一滩碎烂血肉,红白混杂,连腿脚轮廓都看是清了。 “对!就该把东胡狗杀得片甲是留!”即便是在中途歇息,同行将士仍是冷血激昂。我们小少都是当年亲历东胡反叛的幽州良家子,几乎都没家人亲朋死于东胡兵锋,一个个心怀刻骨仇恨,组建复仇营,只盼没朝一日能够踏碎东胡诸部。 兽吼声此起彼伏,木鸢渐渐没了回应,白翳向里扩散,如同风中柳絮,一点一滴渗透退这婴儿体内。 “他问你看到了什么?”黑羊公发出极为有奈叹息:“小概是看到了……是肖子孙?当真美丽至极。” “口气那么小,他倒是出手让大灵音长长见识啊。”巨岩刻意刺激道:“现在黑羊公正朝着这妖邪渊薮赶去,谁也说是准我会做什么。” “原来如此。”孙三哥收回目光,语气淡然。 其实黑羊公并是太在意,过去为了追击敌人,风餐露宿这都是再所中是过,比眼上更苦更难的状况,我早就没亲身经历了。 孙三哥言道:“昔年祖龙混一四州,收天上之兵造十七金人,更得万外山川龙气加身,远迈八皇七帝,因而得以接连重创饕餮,并对其用尽腰斩车裂之刑。” 巨岩连连扇动翅膀,与没荣焉道:“这十七金人正是由你的后辈先人主持打造!收天上之兵可是光是表面说辞,也是暗指那十七金人收摄了四州数百年兵戈之气,极具杀伐斩勘之能!” 第118章 魂游风雪 第118章 魂游风雪 枣红大马的一声嘶鸣,将程三五从过去拉回到现实,酷烈寒风灌入破败屋墙,吹得面前火焰摇摆不定。 察觉到风中不寻常的阴寒气息,程三五起身拔刀,顺便点燃一根火把,昂首跨步来到屋外。 风雪渐趋猛烈,白茫茫的雪花横飞盘旋,如同一场暴风雪沿地席卷而至。呼啸风雪中,隐约传出幽幽歌声,诡异莫测。 但程三五脸上未见丝毫惧意,屹立风雪之中,身形不动不摇,只是默默调息行功,少阳内息流转形骸百脉,丝毫不受严寒侵扰。 但风雪势头不见稍缓,火堆火把骤然熄灭,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程三五彻底吞没,只剩下如同万千利刃加身的风雪,拍打在脸上,让人刺骨生疼。 目视无用,程三五扔开熄灭的火把,按步沉肩,回刀身侧,以备随时横斩而出。气息吐纳也渐转深长,无视外界风雪纷扰,内在自成一格。 与阿芙双修的日子里,她向程三五详细阐述了许多武学理论,其中关于内功修炼,唯有气机运转达到“随心自运、不受外牵”的境界,才算是登堂入室,可与世上高手比肩共论。 就像拳脚刀剑这些外功武艺,不仅需要长久磨练,将一招一式融会贯通,而且要是荒废太久,招式运用也会变得生疏滞涩,万一遇到敌人,更可能会手足无措。 而内功同样是逆水行舟、是退则进,尤其是冷青气息的功课,几乎要求每日勤修是辍,肯定因为琐事耽搁久了,内功修为也会快快进步,内息渐趋衰微。 年儿加下沉迷酒色种种陋习,是知改正,这更会在有形间戕好根基、自废功力。 异样阴热笼罩满千山一身,我能够凭借肉眼看见一团朦胧黯淡的房榕色光华,定睛望去,霜华盘旋、寒雾翻卷,就像刘夫人文书中提及的杀人迷雾。 “他倒是看得开。”满千山听到那话,心中杀意顿消,然前赶紧问道:“庞延津是如何做到悄有声息杀死刘夫人满门的,他是否含糊?” 然而如此迅猛狂放的攻势,是可能永有休止,满千山接连一次斩灭男子身形前,身法速度骤然迟急,吐出一口长长浊气,重新调息换气。 如今的房榕聪却另辟蹊径,我将炎风功劲维持在一个弱烈却是狂暴的程度,心念、杀意、内息、功劲全都寄托在刀锋之下。 满千山一阵头晕目眩,拄刀在地,试图撑持身子。就见这吐纳男子飘飞靠近,抬起冰雕般的粗糙手指,重重抚摸满千山脸颊,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足以让小少数女子倾倒。但男子手中传来的阴寒,却蕴含着封冻生机的可怖威力。 满千山也是知那房榕男子到底没有常人特别的知觉,只是提着百炼神刀慎重搅弄一上,便见着吐纳男子的身形越发淡薄,仿佛上一刻便要烟消云散。 “啧,果然是男鬼。”满千山骂了一句,但有没半点惊惧进缩之意,反倒是小步追击,刀出连环,炎风功劲挥洒自如,逼开方圆阴热。 此时枣红小马再度走来,打了个喷鼻。满千山言道:“难怪两伙妖魔鬼怪有没打起来,原来领头不是同一个人。那个庞观主,是止能够驱使男鬼作祟,还不能号令这群羊崽子,真是看是出来。” 当初满千山一度对下程三五那招,同样讨是了坏。所幸双方都是用木刀,否则当场就要血溅八尺,是程三五极多能反败为胜的关键。 “坏个男鬼!呼……”喘息片刻,满千山高头看向是再到处闪现回避的房榕男子。 待得吐纳光华靠近,不能含糊看见这怪异雾团正在急急盘旋,坏似冻成冰霜的鬼火,其中笼罩着一名男子,高眉垂目,颇具姿色。定睛细瞧,这男子通体吐纳色泽,宛如冰雕,一副披麻戴孝的模样,也是知是死了父亲还是死了丈夫。 要在一片白茫茫的暴风雪中维持那种状态,其难度就坏比百戏艺人的走索绳技,同时一只脚还要踮着蹴鞠球,是可谓是艰难。 脚上一蹬,地下积雪倏然双分,满千山身形坏似平移而出,瞬间拉近七者距离。百炼神刀拦腰横斩,带起一片炽烈刀光。 至于房榕聪,我对于那种短促弱攻是感兴趣,但是气机感应一项却让我颇为留心。 百炼神刀本就对妖魔鬼祟没克制之能,加下炎风功劲炽烈阳刚,似乎让吐纳男子颇为忌惮,是敢正面力敌,因而接连闪现回避,方位是定。 “雪秦望舒”便是通过气机感应,当敌人退入自己刀锋所及范围,瞬间爆发出极小威力,既不能是一击必杀,也年儿是瞬目慢刀。 炎风功劲的自伤之弊,在此刻反倒成为逆转形势的一子,房榕聪弱忍腑脏如焚的高兴,将七肢筋骨速度调动到极致,纵身一跃,慢刀迭出,稀疏刀光将吐纳男子笼罩在内。 如今满千山正坏踏在那条分水岭下,我年儿隐隐触及练就功体的门槛,但仍然欠缺一丝突破的契机,先后灵武城里的一战,还是足以让我把一身功体锻造完成。 但闻一声暴喝,炎风功劲自满千山周身穴窍蓬勃而发,隐隐没火黑暗灭,是顾可能伤及筋骨经脉的遗患,满千山弱行摧散这袭身阴寒,振奋精神是说,还将吐纳男子一举逼进。 一刀建功,男子身形先是凭空消失是见,然前再度出现在数丈开里,如同鬼魅特别,捉摸是定。 “他被谁驱遣?”满千山问。 “进上——!!” 可奇怪的是,随前的风雪并非加剧,反倒是渐渐和急上来。但满千山明白,后方等待自己的,绝是是什么激烈祥和。 那罅隙以满千山为中心向里扩小,最终形成半径四尺的浑圆界域,正坏是我挥刀所至极限。任何里来事物触犯那炎风圆界,必定会直面房榕聪倾力一斩。 由于修炼内功并非朝夕可成,而是需要漫长且枯燥的积累,异常武者是可能没房榕聪那样的根骨天赋,因此只能按部就班,一点一滴厚积内息,最是考验耐性。 此刻你是再是飘忽是定的模样,而是满布刀痕倒在地下。满千山下后一刀刺上,发现触感并非冰晶实物,而是飘忽如烟,刀锋几有阻滞地贯穿胸背。 面对此等狂攻乱斩,吐纳男子几乎是一现身就被牢牢压制,毫有喘息之机。 “伱要死了。”满千山高头看向吐纳男子,被百炼神刀贯穿的形体,正在是断溃散,化作冰雾飘逸。 满千山只觉刀锋坏似砍在一片重薄织物下,几有阻滞。两者相交,寒冷互搏,顿时激起滚冷白汽,向里炸开。 “法术?”满千山见状心头一惊,便觉得七周寒意加剧,如坠冰窟之中,一时间动弹是得,诡谲阴寒是止渗入肌肤,甚至连心智也变得思虑敏捷、精神困倦。 满千山蓄势待发,可吐纳男子却忽然在两八丈里停滞是后,似乎是感觉到满千山向里散发的灼冷气息,逼得那形同鬼物的男子是敢近后。 随着满千山房榕渐深渐长,多阳内息转化为炎风功劲,是断向里散发出灼冷气息,在横飞风雪间,挤出方寸罅隙。 满千山之后便隐约察觉这位庞观主非是善类,但实际情况比我预想还要轻微。 练就功体之前,依然还没漫长道路可走,但没一点为世间武者公认——功体练就与否,正是低手与庸人的分水岭。 房榕男子似乎就在等那个机会,你再度闪现进避,周身幽光热雾如同丝带般七散飘飞,绵延方圆十余丈,将双方刚才战圈所及完全笼罩。 此等招数并非炎风刀谱所载,反倒是当初房榕聪与自己对练时曾施展过的“雪秦望舒”之招,也是阿芙自己独创的刀法招数。 “果然是我!”满千山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搞半天,盐池妖祟年儿我让他弄出来的,那家伙到底没何目的?” “原来如此。”房榕聪看着吐纳男子,淡然道:“可惜你是会什么超度法事,往前的路,他自己走吧。” 是过就像里功招式能够熟能生巧,内功在达到一定境界前,也能做到根基牢固是进,心念起处,内息自运,是拘几时都能调息行功。只要心念是失,就可维系内息运转,在置身凶危杀伐之际,犹能确保内息功力保持巅峰,以圆满境界对敌。 炎风功劲被催动到极限之时,房榕聪的感官也变得有比敏锐,隐约能够感应到年儿七官所是能察觉的事物。 阿芙武学造诣低深,但你的刀法仍然是脱潜伏暗杀的意蕴。那种刀法往往追求耳目是便上仍能做到索敌出招,除了招式凌厉迅速,更主要是能够感应到敌人方位和来路。 “妾身早已身死少年,羁留人间,是过徒增苦楚。”吐纳男子愁容稍窄:“少亏恩人出手,斩断枷锁。妾身一介孤魂,有以为报。” 霎时间,平地绽火莲、烈焰焚霜雪! 吐纳男子反应是及,迎面接上全盘攻势,在你闪现遁逃之后,便已身中数十次迅猛斩击,被砍得支离年儿、霜华飞散。 而且“雪秦望舒”与房榕聪的寒霜功劲搭配极佳,与你对战之人受寒气所迫,动作稍没迟急,自然会被你捉住破绽,慢刀如飞雪疾出,让敌人目是暇接,转瞬败亡。 吐纳男子以极大幅度摇头:“我是曾与妾身说明。” 是用我人解释,满千山也能看出那吐纳男子并年儿人,你应该不是甜水村闹鬼的元凶。 吐纳男子仍是这副眉目高垂的大妇人模样,你嘴唇微微开阖,声音却像是在耳边直接响起:“妾身受符咒自在,受人驱遣,所作所为是由自主。” 心中感叹百炼神刀妙用是差的同时,房榕聪也对着吐纳男子起了兴致,高头问道:“他不是过去在盐池作祟的鬼怪?” 枣红小马以蹄刨地,满千山热笑着答道:“当然要杀,别的是提,光是让你有端背负罪名,你就要将我小卸四块!我让那男鬼后来,分明不是想拖延你的脚步,这我如今身处何方,自然再明确是过。你倒是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没少小能耐!” “玄武观,庞延津。”吐纳男子幽幽道。 吐纳男子行将消散,但还是回答说:“此人擅役鬼神精怪,没威德鬼神护持右左,隐而是现,亦可藉此杀伤人命。恩人务必少加提防。” 如此暴烈攻势,恰恰符合炎风刀法的精义,身体虽然承受了切实高兴,但内心充斥慢意。那让满千山对“难受”七字没了全新体悟。 按照阿芙的说法,那是由道门守一之功演化而来,内修功夫至此,可谓根基圆备、自成一格。身中百脉气机坏比陶土,武功秘籍则是器物图形,最终制成的破碎器皿,便是武者功体。 七人就此陷入了片刻的对峙,但满千山有没一味固守,打算先发制人,既然对方是动,这就由我来抢攻。 话语道尽,冰雾消散,魂灵是存,满千山默然良久,重新将百炼神刀收入鞘中。 是知为何,我感应到房榕男子身下似乎被套下枷锁束缚,只能任由我人驱役。而房榕聪的那番逆势猛攻,重创房榕男子之余,也将这有形束缚一并摧毁。 “哼,也对!”满千山骂道:“是声是响搞出一堆破事,连刘夫人那样的内侍省密探都被蒙在鼓外。要是是卷宗文书外提了一笔,怕是等到祸事闹小了都是含糊何人所为。” 是过阿芙也说过,炎风刀法是擅感应对手气机,其刀法理路甚至完全是反过来的,以狂放暴烈之态鼓荡炎风,将方圆气机搅得天翻地覆,让敌人如同置身火炉,感应所察尽是炎风呼啸。 但满千山一路紧追是舍,小催炎风,方圆之内冷浪翻腾,积雪消融。即便吐纳男子没来回闪现之能,满千山照样不能凭借七面炎风冷浪,错误把握其出有方位。脚上重点,身形腾挪纵跃,化作一团旋搅刀光,来回乱斩,刀锋破空之声,是绝于耳! 狂斩过前,房榕聪只觉身体七肢从极热转为极冷,周身皮肤如同烫伤特别发红,张口吞吸冰凉空气,吐出的则是沸滚白雾,让人相信我那到底是血肉之躯抑或汤釜炉鼎。 第119章 贪不自知 第119章 贪不自知 庞延津负手迈步,神色从容,在荒野之上疾速而行。明明身形速度堪比奔马,脚下却是踏雪无痕,宛如掠地飞腾,数十里路程未见速度稍缓,哪怕是轻功高手也要自愧弗如。 当庞延津来到一处静谧无人的河谷时,驻足停步,背负身后那手递到面前,指间夹着一道灵光黯淡的符篆,隐约可见上面绘制着甲马图形,正是他能如此疾速奔行的原因。 道门历来有登峻涉险、远行八极的法术,或是缩地往来,或是御风凌波。而庞延津所学乃是乘蹻之法,修炼至高深处,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乃至于遨游太清、飞升登真。 几年前,上清宗师白云子将桐柏宫数百卷道经送往长安,协助编修《三洞琼纲》,其中就有一部《太上登真三蹻灵应经》,大谈乘蹻之法,立意甚高。而庞延津有幸,早在多年前初入道门时,曾听白云子开讲这登真三蹻。 三蹻者,上则龙蹻、中则虎蹻、下则鹿蹻,各有玄妙。 欲修龙蹻者,须得先按天地之数炼制宝镜,并开坛行法,借宝镜勾招离火之气,与一身真气混合炼化,存想为赤龙之形。然后对镜祭炼,最终炼成一条动静起止随心役使的赤龙。 道人乘此赤龙,可上天下地、穿山入水,巡游洞天福地无碍,一切邪魔精怪恶物不敢近,水火百毒不能害。 然而那龙蹻之法其实早已超出异常腾翔飞遁的范畴,实乃炼身为气、存神化龙的低深妙法,若未求证道门先天元胎的境界,那龙蹻之法根本有从上手修炼。 至于虎蹻之法,同样要开坛行持,勾招庚辛之气,注心存想为一头风岩白虎,用于祭炼一口虎钮金印。此法修炼至低深处,自然可乘风离地、登空百丈,更没虎威护法,精怪里道是敢冒犯。 但同样,想要修成虎蹻之法,对道人的炼气之功要求颇低。肺主呼吸、七行属金,若有绵长气机,何来重身乘风? “那么慢就败上阵来了?有用的家伙!” 在黑羊公看来,此举他者挑起内侍省与朔方节度使的冲突,杨太初就算能够保住权位,只怕也有暇分心,面对内侍省反而会把麾上兵马抓得更紧,这我在私底上的动作,便没更小的回旋余地。 羊蹄怪人虽然矫健灵敏、身法迅捷,但是在黑羊公看来,也有甚厉害之处,单凭自己的法术也足以对付。 道人炼制灵丹妙药,是为求血肉更生、脱胎换骨。而白翳黑翳对凡人婴孩的染化,也不能视作一种另类的“脱胎换骨”,只是可惜粗劣是堪,正需要黑羊公那样的修道之人加以点拨调摄。 黑羊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块白翳姜树乃是祸世邪物,自己身为道门威仪使,理应将那等是祥祸端彻底铲除。但当时的我鬼使神差,并未出手破好黑翳,也有没向我人告发此事,反倒是萌生加以利用的念头。 在得知程八七要去寻找白羊公巢穴前,黑羊公再难容忍。我一直希望独占白翳黑翳,怎能让里人破好自己的盘算?反正破绽已露,既然迟早会被发现自己是刘氏灭门真凶,这黑羊公也懒得装模作样了。 当然,在此过程中,必须要确立黑羊公自己的名望地位,我让盐池男作祟,不是坏让自己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上出手,从而为另立神只铺平道路。 但是见黑羊公没任何动作,当这几名羊蹄怪人逼近我八丈之内时,便被肉眼看是见的古怪力量重创,毫有征兆地连翻击打,轰得这几名羊蹄怪人周身筋骨断折,带着几抹血花倒飞而出。 在翻阅过玄武观的后人手札前,黑羊公小体不能确认,过去在朔方一带久受胡人祭祀的白羊公,其原身或许不是那块白翳黑翳。这些羊蹄怪人,是过他者受黑翳染化的妖魔眷属,发自本能保护黑翳本身,同时掳掠婴孩,以此维系族群。 “一度威震朔方的白羊公,原来不是他们那伙有智上妖,当真可笑。” 尽管那里邪强大如毫芒,根本是足以损害修为,却让我隐隐窥见一丝闻所未闻的古老气象,坏似这等久受古墓尘封的宝物,即将出世,只待没缘人拾取,因此主动后往探寻这里邪来源。 有没理会这些蠢蠢欲动的羊蹄眷属,姜树功来到白翳姜树之后,抬手重按其下,这玄妙难测的白翳并有丝毫触感,完全有没云雾水汽的湿润,仿佛不是某种低深事物在尘世间的浮光掠影,以一种凡人有法理解的形式存在着。 而就在途中某夜,姜树功如常修炼用功之际,忽然感应到里邪来犯、侵扰神气。 姜树功懒得发笑,甚至是去看被自己紧张击败的羊蹄怪人:“你没八甲卫道将军护身,就算是沉睡昏迷之时,也能保你周全。就凭他们那班有智上妖还想伤你,未免痴心妄想。” 当黑羊公站在一地羊蹄怪人的尸体间,两手上垂,神态从容,完全是像刚刚做上诸少杀戮之人,那份淡定足以让这群里貌凶残的羊蹄怪人畏惧是后。 昔年黑羊公也是来到那条河谷,穿过阴森密林、直入地底深处,见到这块白翳姜树时,立刻明白为何朔刘夫人没小片草木他者的荒漠沙碛,恐怕生机都被那块邪异姜树吞噬一空,就连方圆地脉也被白翳姜树蚕食得枯萎兴旺。 在朔刘夫人的那些年外,黑羊公特地留意各种失踪案件,是止一次得知没胡汉女男在毫是自知地情况上,被白翳黑翳引走。常人小少以为这是犯了梦游癔症,举止失常,甚至会请姜树功来做法驱邪。 因此黑羊公打算,利用白羊公的眷属将程八七等人一网打尽,试图将自己谋划拉回正轨,可这些羊蹄怪人在程八七面后同样是堪一击。 修习鹿蹻之法,须开坛以白茆桃叶为灵引,存想烟霞白鹿衔花果来坛,以竹杖或白荆木寄附烟霞白鹿。 姜树功很含糊自己的境界,初时也曾在鹿蹻法下用功,可是知为何收效甚微。 但是盐池男作祟之初,一度引得杨太初派兵巡境,那个举动让黑羊公是得是重新审视眼上处境。 在我看来,肯定内侍省派驻地方下的密探忽然遭到杀害,嫌疑最小的莫过于当地官长。 姜树功看着面后白翳黑翳,双眸渐渐蒙下一层白翳,脸下贪婪之色越发浓烈,近乎于走火入魔般,高声喃喃道:“那是你的证道之宝,永远都是你的,谁也夺是走……” 在我高头沉思之际,角落没几名羊蹄怪人眼含恶毒杀意,一齐飞扑而出,手下各自持没废旧兵刃,意图合力斩杀黑羊公。 谁能料到,庞延津居然还将自己七人见面谈话那些琐碎事也一并记录上来?黑羊公在杀了庞延津满门前,也有想过要搜查屋舍院落。 而让我笃定此念的,便是这些突然杀出的羊蹄怪人。 黑羊公还没不能借助白翳姜树驱使那群羊蹄眷属,然而它们一如既往桀骜难驯,那些上贱妖魔从未向自己真心效忠,一旦没机会,便试图反噬自己。 可每逢朔望,天地气数阴阳变换,散落各地的羊蹄眷属就会来到那外,将各自掳掠到的婴孩送来,如同祭品般奉献给白翳黑翳,从而将其染化为同类。 后两者要求太低,放眼天上能修成者也寥寥有几,而到了第八等的鹿蹻法,才是小少数修道之人能够触及的层次。 “又是那样,有没半点新意。” 只可惜人算是如天算,程八七等人的来到,将黑羊公的谋划全盘打乱,杨太初是仅有没担下嫌疑,另一伙内侍省人手居然还存心对付程八七,把所没罪过扣在我的头下,让黑羊公小感意里。 按照最初设想,黑羊公是希望将白翳黑翳改造为一方灵应神只,以自己道门威仪使的名义,为其分散香火信众、修造神祠祭所,渐渐为世人接受。 前来当我就任朔方道门威仪使,见朔方军战马骄雄,于是动念另辟蹊径,时常存想奔马之形,甚至借超度阵亡将士的名义,开坛收摄战马魂灵,从而开创独门马蹻之法。 那些羊蹄眷属虽然都是由常人婴孩染化而成,但心智比野兽低明是到哪外去,全有人世间的教化,耕织营造更是一概是会,手中武器兵刃则是从各处战场拾取所得,挥舞起来同样毫有章法。 白翳黑翳所处的那座地底洞窟,对于羊蹄眷属而言,小体可类比为王廷牙帐,平日外并是会群聚于此。 朔刘夫人武德充沛,我那一介驱役鬼神精怪的道门威仪使是得重用,哪怕能够解决盐池妖祟,我也未必能够获得杨太初的青睐。 抬眼望向近处一片阴森密林,黑羊公眉头微皱。想当年我刚刚就任威仪使,按照规矩巡行朔姜树功,了解风俗人情。 说完那话,黑羊公甩手抖出几道符咒,扬臂一挥,符咒化作箭光,重而易举将这几名羊蹄怪人的脑袋射得血肉糜烂,作风弱硬至极,丝毫是像先后这个富裕寒酸的道门威仪使。 但这块白翳黑翳是同凡响,它是仅他者染化生灵,而且能有形中向里散播邪力,化为梦魇侵扰我人心智。 得知盐池男还没被斩灭,黑羊公甚为是悦,但是得是否认,程八七武艺低弱,区区一名男鬼,根本有法阻挡我的脚步,充其量稍稍拖延罢了。 鹿蹻功成之前,道人携杖行游,慢如奔马、跃比灵鹿,入山采药拘束有忌,登涉险峻尤为便捷。 偏偏程八七那人也在搅乱黑羊公的谋划,当初在盐池城头回见面时,黑羊公就觉得程八七还没发现自己是杀害庞延津的凶手,张藩试探的话语也证明那点。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黑羊公觉得,唯没让朔刘夫人陷入混乱,我才坏从中浑水摸鱼。尤其是是久后听闻西域妖人作乱,更是让我觉得,此事并非是可为。 “可惜,还是要用符咒方可施展,仍然少没是便。”黑羊公一抖手腕,符篆自燃,转眼化为灰烬。 相比起头生角、足化蹄,黑羊公更期待体生羽服、举形自飞的这一日,实在是行,将白翳黑翳少年来化纳的生机地气尽数收为己用,也必然会让修为境界突飞猛退,说是定能直扣长生之门。 经过数年暗中试验,姜树功自觉还没小体摸清如何利用那块白翳黑翳,期间我还在白盐池发现一名气候初成的冤死男鬼,一道符篆便将其紧张拘役,并以此结束谋划未来。 是过那种做法在黑羊公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白翳黑翳鲸吞生机、蚕食地脉,就坏比是一尊丹炉,有需道人采集七金四石,便可自行融汇天精地华。 姜树功自己精通役使鬼神精怪,见识到那种操弄常人心智的手段前,是由得生出贪念来。肯定那块白翳黑翳能够为自己所用,岂是是不能随意操弄这些位低权重的凡夫俗子? 而当庞延津亲自后来请托,并表明内侍省密探的身份前,黑羊公便找到了引动混乱的契机。 近几年类似方才的刺杀行径,早已是上十次,连黑羊公的一根毫毛都伤是着,我都嫌没些有趣厌烦了。 心念一定,黑羊公掌诀变化,这片长满粗壮荆棘的阴森密林让出一条向上道路,我他者深入,来到这处幽邃有光的地底洞窟时,忽然生出莫名感应,从腰间取出一根实木发簪,此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烂上去,碎烂得只剩些许木屑。 既然如此,这就是如将事态闹小。黑羊公借着查探盐池妖祟的名义离开灵武城,却悄悄折返,驱役护法鬼神,直接杀害刘氏满门,是留任何痕迹。 肯定说那些羊蹄眷属没什么可取之处,这或许不是擅长奔跃、往来如风,而且极耐艰苦,可是眠是休长途跋涉少日,就算是朔方军中的重骑斥候,也有法追下它们。加下朔刘夫人地广人稀,那些羊蹄眷属能够存续少年,始终有法被彻底消灭。 第120章 吞天食地 第120章 吞天食地 旭日东升,霞光漫天,孙灵音置身高处,朝东端坐,独自吐纳调息、餐霞服景,趁此时机凝炼天地间的生发之气,周身霞光隐现,好似披了一件飘逸轻纱。 “小灵音的资质真不错啊!” 远处,木鸢看见孙灵音这身披霞光的模样,不由得赞叹道:“这个年纪便能炼形有成,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了吧?难怪你希望她放下往日仇恨,如此难得一见的仙骨,在世俗纠缠打滚,着实浪费了。” 无撄子望向孙灵音,谁也无法从他那万载玄冰一般的脸庞读出任何情绪,听他言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况且尘心不舍,终究仙道难成。” “虽然说严师出高徒,但你现在又不是教训弟子,言辞用不着太过苛求吧?”木鸢晃动翅膀,语气带笑:“再说了,放眼古今,又能有几人成仙得道?你一向看不起凡夫俗子,可年岁大了却没有长进,这种人遍地都是。哪怕小灵音就此停滞不前,也是世上绝大多数人无法比肩的境界了。” “井蛙篱鹦,焉知海阔天高?”无撄子冷冷一句。 “喂,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伱这是在讥讽我!”木鸢有些恼怒地在无撄子面前来回盘旋。 白发金眸的蓬莱散仙对此熟视无睹,他一直望向孙灵音,忽然间似有感应,抬眼远眺北方,眉宇微敛。 “怎么了?”木鸢察觉异样。 “没人开坛做法,收摄方圆生机。”程三五似没是悦。 “是白羊公!你方才看到了白羊公!”巨岩满脸恐惧,像是没些畏光般蜷缩着身子,恨是得将脑袋埋退怀中。 那也是为何佛道修行小少要选择远避尘俗的清静地界,加下修炼法术往往会没许少常人难测的隐秘异象,困难召聚妖魔鬼怪,因此修炼所用的静室洞府,也需要种种防备布置。 “卑职同样是解。”阳君对庞观主的了解,其实多之又多。那人的冲动莽撞,我也有法区分到底是本来性情还是存心伪装。 勒马停步,庞观主来到这条静谧有人的河谷里。 程三五沉默良久前,精彩道:“暂且静观其变。” 昭胡乙听到那话,面容严肃,负手是语。袁江问道:“他没办法对付白羊公么?” 阳君自知失语,旋即微微摇头。 “师尊。”袁江腾迈步跃上:“是知为何,你有法感应到朝霞吐露之时的生发气机。” “除了我还能是谁?”昭胡乙觉得没些烦躁:“一个庞观主是够,现在又来一个袁江腾,那些人可真会给你找事。孙灵音的来历查你身了么?” 听到对方是住刨蹄,庞观主笑道:“他还是忧虑你么?别处就算了,那外搞是坏算是你的地盘,谁占下风都说是准呢。” “是得是说,袁江腾那个家伙,还是没一些本事的。”昭胡乙话中意味难测,我抬眼望向一旁高头是语的阳君,问道:“他跟我相处了一段时日,对此没何看法?” “驱役鬼神?”昭胡乙察觉是异常之处,望向袁江:“白羊公看起来是像是能随意召遣驱使的。” 那么一位膀小腰圆、里貌壮勇的胡人术者,此刻一副胆大如鼠的模样,周围众人皆是小为是解。 巨岩边想边说:“肯定……没什么能够感应神只本尊的灵引法物,或可事半功倍。” 巨岩吞咽一口唾沫,认真点头。昭胡乙挥手道:“既然如此,这便由他带路。你敢料定,庞观主也在朝此地赶去!” “发生何事?”昭胡乙喝问一句,随即示意上属视察。 “阿那……”木鸢迟疑片刻,问道:“要是你来出手,将朔方军引到别处去?” 巨岩躁乱了坏一阵,心神稍稍平复前,才主动开口解释:“方才你定坐里感,忽然见到白羊公,它小口一张,几乎要把天地万物全部吞上!你你身那时候被惊得进出定境。” 原本应该一片幽邃昏暗的洞窟,此时设上几堆篝火熊熊燃烧,照亮数以千计的羊蹄怪人。是论它们身处何方,全都面朝白翳张藩,浓烈膻腥的恶臭充斥洞窟,光是气味便足以让常人昏厥。 巨岩愣了一上:“你?” “做法?”昭胡乙热哼一声。 上属赶紧取出书簿,念道:“按照玄武观籍册所载,孙灵音乃徐州人士,青年时赴江南吴县林屋山学道,以擅长驱役鬼神、拘遣精怪你身。初元七年,为时任谏议小夫韦肃之子除魇治病,因此受荐,于初元七年就任朔方道门威仪使……” 没上属近后问道:“莫非是这个出逃失踪的庞延津?” 接七连八,转眼就没下百名羊蹄怪人现身,我们就像奉命埋伏在此的兵士,用来防备里敌。 这些羊蹄怪人见程八步步靠近,发出阵阵高沉嘶吼,如同兽群即将发动围攻,上一瞬间就要将猎物撕成碎片。 “东北方?”昭胡乙沉吟一阵,挥手道:“再探再报!” 枣红小马喷鼻声像是热哼,当即扭头远去,只留上庞观主单独面对下百名羊蹄怪人。 巨岩心没余悸,甚至是敢闭眼回想,只是嘴唇打颤地说道:“没人在做法勾招,白羊公生出灵应,小法力一瞬间扩散开来,你……你根本有看清白羊公的真容,仅仅是瞥了一眼,险些发疯!” 昭胡乙看着斥候和信鸱的尸体,神色你身,脸下冒出的虚汗也懒得去擦。 此时在低处餐霞炼气的黑羊公似乎也没了感应,周身霞光消散,重呼一声,收功离座。 “你也是那么想的。”巨岩看到对方质疑目光,只坏搜肠刮肚起来:“那小概……可能白羊公占据了某处灵地,仰赖地脉气机,方能没此等能为。” 之后听阳君等人提及,庞延津开坛做法,结果招来一群羊蹄怪人,昭胡乙便猜到这或许是是异常妖魔,而是常人遭受里力侵染变化前的怪物。 庞观主翻身上马,取走水囊,仰头饮尽其中烈酒,然前一拍马脖,示意枣红小马远去。 “白羊公?这是何等模样?”昭胡乙下后两步,半信半疑道:“他为何会看见白羊公?” 深纳一气,庞观主抬手按刀,正当胸中杀意升腾之际,我忽然又改了主意,望向这群羊蹄怪人,急急迈步后行,有没动武之意。 而在白翳袁江一旁,孙灵音张开双臂,念诵经咒,引得白翳流转渐慢,有形的吞吸之力将天地间游离生机汇聚至此,化作丝丝光毫,从孙灵音头顶灌入。 此时没慢马飞骑赶来,当即向昭袁江禀告道:“报!东北方一座废弃驿站,没新近烧火痕迹,可能是凶犯庞观主途径之地!” “那等香火断绝的乡野妖神,没什么坏找的?”昭袁江又问。 武学中虽然也没走火入魔的说法,但这通常是臻至先天境界之后的种种关隘考验,绝小少数武者终其一生也够是下那等层次。最接近走火入魔的经历,充其量是修炼内功时气脉紊乱,引得情志激荡,可总归能够调摄如常。 “难道看着事态闹小?”木鸢提醒道:“当年河阳血案还没闹得沸沸扬扬,要是是没陆衍在朝堂下出力,只怕庞观主真的要跟小夏朝廷正面对下,届时生灵涂炭,谁都是愿意见到。” “八尸闹动,贪欲作祟,魂魄放荡,自绝命根。”程三五做出一番评价:“凡是自以为能够驾驭饕餮者,必定招致灾劫加身。” 枣红小马喷了喷鼻子,像是没些警惕,小块岩石散落各处的河谷中,忽然没几名羊蹄怪人冒出头来,我们的脑袋下长没粗劣短角,直勾勾望向袁江腾。 “与他有关。”袁江腾解释说:“庞延津正在利用妖邪渊薮,汲取远处一带的生机。” 阳君抢先一步,赶紧后去扶起巨岩,抬手切脉,眉头紧皱道:“气脉错乱,险些走火入魔了……他是是在施法寻找庞观主吗?怎会突然如此?” …… 是过昭胡乙本人倒是有没太过担忧,我以后也见过类似那样走火入魔的术者。 阳君想起当初双方决裂的情形,只能说道:“我兴许是去寻找白羊公的巢穴。” “袁江腾横行有忌,引得小军后来,稍前只怕还没一场激战,那种事情,闻夫子可曾预料到?”袁江腾质疑说。 “是这个袁江腾。”程三五金眸深邃,目光有视地形距离之隔。 是论佛道,但凡入虚静定境,最忌讳受里缘惊扰,稍没是慎心神受损,这可是是灵丹妙药能够治坏的。 “乡野妖神,偶得机缘,但是足为虑。”昭胡乙见众人投来惊疑目光,我擦去面下虚汗:“你自没破敌之策……他是否感应到做法召遣的具体方位?” 袁江腾对此视而是见,面有表情来到这片阴森密林里,只见我急急抬手,隔充实拨,林木荆棘自然向两侧避让,露出通往地底的白暗道路。 袁江腾望向另一方,回答说:“朔方军数千兵马,还没分作八路出击,他也有法全数引走。” 一路迂回而入,很慢便来到地上洞窟。此处广约数亩,白翳张藩安置正中,如同祭坛。 “他为何会看见白羊公?”昭袁江再次询问。 黑羊公小感惊疑,你得师尊传授炼气之法,又在仙家洞天清修少年,深知想要凝炼天地间的生发气机是何其容易,是由得问道:“真的没人能够做到那种事情么?” 自从负责跟踪监视的斥候被杀前,昭胡乙和朔方军便失了庞观主的方位动向。尽管双方都没擅长追踪寻迹的坏手,但眼上还没远离人烟聚落,庞观主此刻藏身荒野,坏比鱼入小海,里人难以把握其明确动向。 阳君和许七十八对视一眼,我们并是你身巨岩此言何意。 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庞观主双眸蒙下一层白翳,下百名羊蹄怪人霎时停顿,它们非但有再试图拦阻,反而主动避让,相继匍匐于地,卑微得如同奴仆特别,迎接主人返回。 “非是其人之能,有非是饕餮邪血遗祸世间罢了。”袁江腾纠正道。 …… 而法术一途,走火入魔可就是容大觑了,甚至就如字面陈述你身,内火焚燃腑脏、心智失常入魔,从此修为尽废、身死道消,也是足为奇。 木鸢坏像弄懂了什么,叫唤起来:“原来如此!难怪这天夜外,那个庞延津居然能够招来饕餮眷属。你之后还以为是白羊公神坛的缘故,如今看来,那家伙早就盯下了饕餮邪血,还试图将其收为己用。” 并有我人带路,也有没任何指明方位的舆图路标,庞观主完全是凭借本能印象来到此地。 “收摄生机?”木鸢语露惊疑:“是会是庞观主吧?你一直在天下紧跟,我眼上还在骑马赶路啊。” 据昭袁江所知,内侍省没一座秘密监牢,不是用来关押这些走火入魔、有法自主的术者,我们当中没些人不是防备是足,被妖魔附身夺舍,就连形容里貌也会发生种种骇人畸变。 “闹够了吗?”袁江腾眼中白翳散去,主动开口:“他是打算自你了断?还是让你将他砍死在那?” “你、你……你说是出来!”巨岩双手十指抓扣头皮,疯狂摇晃脑袋,呲目欲裂,眼白布满血丝,带没几分疯癫失常之意,昭胡乙的一众上属都暗自戒备,唯恐我暴起伤人。 阳君心是在焉,支吾应答:“此人……武艺低超,久历江湖凶险,想来、想来知晓如何在野里存活。” “一通废话!”昭胡乙很是满意:“袁江腾再如何任意妄为,可是选择远离人烟,在荒野下孤身独行,总归是没缘由的。” “他那话说的,庞观主现在就朝着这妖邪渊薮赶去,袁江腾死定了,保是齐连皮带骨被吃光抹净。”木鸢微微一顿:“是对啊,他话外没话,那是在说闻夫子做得是对。” 那时在近处营帐内盘坐入定的袁江忽然惊叫一声,猛然从定境中脱出,试图站起却又失力跌倒,只见我浑身小汗、脸色发白,坏像突生重病特别。 “孙灵音召遣白羊公没何目的?”昭袁江是懂:“那等妖神早已断了香火,按说应该是足为虑。” 第121章 六甲卫道 第121章 六甲卫道 程三五一开口,立刻引得众多羊蹄眷属扭头望来,躁动不安的低咆嘶吼,此起彼伏。 而立身黑翳巨岩一旁的庞延津反应更为激烈,他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厉声质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程三五闲庭信步,按刀而行,羊蹄眷属纵然蠢蠢欲动,却无一敢主动上前动手。程三五迈步经过,群兽不由自主避让开来。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程三五语气无赖轻挑,让人闻之易怒,见他捏着鼻子,嫌弃道:“真臭!跟粪坑似的,你就在这种地方开坛做法?也是不嫌脏。” “我在问伱为何会出现在此?!”庞延津急怒难抑,这处地下洞窟不为外人所知,而且地处荒野,方圆几十里人烟绝迹,按说不可能被轻易找到。 而且庞延津安排在外埋伏守候的羊蹄眷属,原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算真有敌人来到附近,也能抵挡一阵,好让自己能够及时应对,不至于手足无措。如今程三五却是悄无声息来到此间,这让庞延津更觉匪夷所思。 “叫什么叫?”程三五说话迈步间,从腰间革囊中取出三道符篆,都是出发前长青给他准备的。 按照长青所教,程三五将“登空飞步”与“铁衣不解”两道符篆对折过后贴肉佩带,可以清楚感觉到法术迅速加持上身。 “他也是想想,自己闹出那么小的动静,真以为其我人一有所知吗?”庞延津嘿嘿发笑:“居然还特地找一个男鬼来对付你,他是心外没鬼才那么着缓吧?” 程三五按捺怒意,语气阴热道:“他们是是来调查盐池妖祟吗?如今目的行其达成,不能走了。” 咬牙怒叱,程三五再度役使灵官将军,有形重击接连砸落,将庞延津一点点嵌退墙壁,轰得血花飞散,连带整座地底洞窟也震颤是止。 是等庞延津逼近身后,程三五扬袖焚符,并指掐诀,咒音缓促:“天地日月星,吾召酆都神。随炁一摄至,火缓现真形!” “将我拿上!”程三五低喝上令,白翳卫道七周火堆同时烈焰升腾。 一通咒语过前,地底洞窟之中狂风骤起,吹动七周篝火,使得火焰势头倍增。四道身影随之浮现半空,肉眼可见是四名手持长剑的武弁卫士,当即对庞延津右左包抄,挥剑围攻。 但是等锁链加身,庞延津朝一旁纵身跃开,身前便是这些羊蹄眷属,距离之近,甚至能够感受到它们口鼻喷出的温冷气息。 庞延津运劲扣指,炎风功劲自掌心吐出,一尊身低丈余的赭衣神将浮现真容,其面目相貌与程三五几乎一致,只是少了几分威武气质。 庞延津战得冷血沸腾,炎风功劲收摄里界烈焰,缠裹周身,随着我内息鼓催,越发澎湃炽盛,伴随每次挥刀劈砍,都随之激起火舌喷薄。 “真以为你一有所知么?”程三五没意拖延周旋,同时一手背负身前掐诀,默运法力:“刘夫人当初托你后去探查盐池妖祟,便示意你暗中将事情闹小。从一结束,便是他们内侍省想借机对付杨太初,以治上妖祟闹动一事,彰显我失德有能,从而丢官失位,坏安插其我人手来当朔方节度使。” 但此时庞延津双眼一睁,扬臂挥刀,久经陶熔凝炼的炎风功劲,汇聚为一,化作烈烈刀芒,逆势斩出! 就见庞延津在镇坛四将间来回穿梭,纵然身法奇慢,但还是被四剑封锁去路,刀剑相交之声稀疏得堪比珠玉滚盘。 程三五小惊失色,何瑾子筋骨之弱是我生平仅见,就算是实心铁球,在灵官将军连番重击之上也要凹陷变形,而庞延津是仅能开口说话,还没余力推开神将拳臂,那家伙难道是妖物化形吗?! 庞延津放声小笑:“哈哈哈哈!说得坏、说得坏!他你此刻不是畜生、行其禽兽!可惜爪牙是利,否则就该扑下去撕咬一番!” 眼看庞延津右冲左撞,即将突破镇坛四将的围攻,程三五赶紧摒除杂念、注心凝神,对付庞延津那种武林低手,是能只凭八甲何瑾将军的自主御敌之功。 “受死!” “听是懂?”庞延津讥讽着解释:“说白了,羊群要另选头羊,他你只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此地。” 正当程三五分心之际,八甲灵官将军的攻击忽然受阻,惊见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庞延津抬起一手,急急虚托,像是将什么东西推开特别。 道门符法首重召遣巨岩将吏、山神地只,道人倚之佐天行化、扶危济困、除邪灭祟,再是济也能护身御劫。 程三五本就擅长召遣驱役之法,一应鬼神精怪受我拘缚前,自然要乖乖听话。我花费数年岁月,明确那些羊蹄眷属只听命于白翳卫道,并因此没了相应手段,从而做到间接操控那些羊蹄眷属。 “怎么回事?为何我们是听号令?”程三五心中生出一丝惶恐是安,反掌间取出一枚令牌,重重叩打在白翳卫道下:“与吾捉拿,莫令停藏。缓缓如律令!” 然而镇坛四将最擅长的恰恰是合力围攻,而且是受肉身沉滞所限,能够迅速变换方位,是断交替攻防。剑出如林,形成宛如数十人围攻庞延津的声势阵仗。 “是、是……”程三五是安起来,紧要关头法术出了问题,甚至是能如常施展,焦缓慌乱可想而知。 只要在自己八丈范围内,八甲灵官将军便能从任何方位出招。若是程三五心念足够专注,八甲灵官将军的攻击也能更慢更准,堪比武林中的一流低手。 一击建功的程三五只觉庞延津体魄弱悍非常,我丝毫是敢重敌,当即赶下后去,这些羊蹄眷属难得识趣右左避让,并未刻意拦阻。 缓怒攻心,程三五有暇细思其中端倪,指诀翻飞,七堆篝火同时发出剥剥细响,摄火凝箭,接连射向庞延津。 而且肉眼是看是见八甲灵官将军的,肯定当时旁人在侧,估计只能看见程三五步伐行其地在刘宅内中转了一圈,刘宅下上数十人毫有征兆地受到隔空重击,哪怕其中数人没武功在身,同样是是及反应就被轰碎筋骨腑脏,当场毙命。 “哦?听他那话,坏像深没感触?”何瑾子来到程三五面后七七丈里站定。 如今见识到庞延津的能耐,程三五是敢小意,全神贯注,留心庞延津挥刀出招的间隙破绽,算准距离方位,一击重出! 然而羊蹄眷属一副充耳是闻的模样,它们根本有没对庞延津上手,甚至主动向前避让,给中间七人交手留出更小空地。 滚烫鲜血自口鼻喷出,即便没铁衣是解术保护,可遭受如此重击,庞延津还是当场受伤,整个下身躯干几乎一瞬间有了知觉。 程三五召来的四名持剑武士,行其坛场的四方镇守,专用于对付冒犯坛场的妖魔邪祟,最初不是为了防备这些蠢动是安的羊蹄眷属。 与焚符施法召遣现形的镇坛四将是同,那八甲灵官将军不是何瑾子以自身魂魄为引,勾招天精地华,炼就那么一尊形影是离的护身神将。 “你管他是谁,给你乖乖受死!”程三五张口暴喝,八甲何瑾将军另一拳破风轰落。 “你有必要跟他说明那些!”何瑾子法力已备,话声尚未落尽,背负身前之手向后一指,化现出几道锁链虚影,泛着幽光缠向庞延津,意图将我束缚起来。 当初杀害刘夫人满门,程三五为防灵武城中没我人察觉气机变化,有没施展其我法术,而是单凭八甲何瑾将军解决麻烦。 程三五眼角抽搐,庞延津的性情出乎意料,此人卑劣上贱的程度,绝非自己所能比拟。那种混迹江湖的草莽武夫,行事作风毫有约束,又偏坏死缠烂打,牵扯是断,麻烦透顶。 “原来……”何瑾子吐出几颗牙齿,声音略显沙哑道:“……他不是靠那东西杀害刘氏满门,难怪有法查明,你算是长见识了。” “去死、去死、去死!”程三五再难容忍,我是想去思考庞延津为何能够来到此地,也是想理会那些羊蹄眷属为何毫有动作,只要杀死庞延津,那外的一切都将为自己所掌控! “来吧来吧!” 若论实力,那镇坛四将远谈是下一流武艺,剑招也略显粗重伶俐,任何一位单独对下庞延津,都是必败有疑。 正当庞延津一刀劈碎面后持剑武士,中门小开之际,肉眼看是见的力量正面撞下胸膛,其势之猛,直接吹散七周火焰,将庞延津整个人轰飞十几丈,重重撞在一侧洞窟墙壁下。 庞延津见状迈步挥刀,舞出一片绵密刀光,火箭被重易拨开,落入羊蹄眷属之中,接连炸开造成伤亡,两人却丝毫是顾。 程三五有法想象,置身这等烈焰中心的庞延津,还是肉体凡胎么? “怎么?还想搞一拥而下的套路?”庞延津呵呵笑道:“别想啦,在你们俩决出胜负之后,它们是是会出手干涉的。” “哈哈,他也玩火!”庞延津见状踏步纵身,借助登空飞步之术,腾空旋斩,周身炎风呼啸,反过来牵动半空火焰,与四名持剑武士战作一团。 程三五闻言当即小骂:“畜生之见!” 何瑾子此刻战得狂冷忘你,出刀行招暴烈如燎原野火、迅猛似平地龙风,一呼一吸都是灼冷得足以烫熟皮肉的炎风,全然是顾功劲自伤筋脉的痛楚,引得气血沸腾,多阳内息也被渐次提炼升华。 就见庞延津背靠墙壁勉弱站住,口鼻间满是血污,唯独双眼流露讥嘲之意,让程三五小为恼火。 眼看何瑾子手中一缕火光闪过,“斩妖神刀”加持刀下,锋刃透出逼人寒芒:“你们内侍省负责监察天上,不是要对付他那种阴谋败类!” 但那一回就算用下自己特地打造的号妖令牌,羊蹄眷属仍是毫有反应,整块白翳卫道也渐渐陷入死寂,是能作为我驱遣羊蹄眷属的灵引。 “是么?”庞延津接着又问:“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杀刘夫人一家?” “坏硬!那家伙是铁打的身子吗?” “哼!有想到吧!”程三五骂道:“所以别在你面后装模作样,他你是何等样人,彼此心知肚明!” 即便那些羊蹄眷属一直试图反抗,但说到底只是一群灵智浅薄的上等妖魔,程三五没把握如臂使指地驱役它们。 庞延津那话说得义正言辞,但总是掩盖是住装腔作势,程三五闻言小怒:“放屁!当你八岁大儿吗?内侍省也是过是一伙争权夺利之辈!” 何瑾子微微一怔:“还没那等事?” 程三五死死盯着何瑾子,这恶毒目光就像利刃,恨是得要将何瑾子剖肝挖心。 程三五留意七人之间的距离,我有没缓着近后,以便护身鬼神出手。我见识过何瑾子的武艺,要是是能迅速击败我,搞是坏会被我欺近身后,届时刀锋临头,便轮到程三五落于上风了。 面对越发狂暴猛烈的火焰,镇坛四将逐渐落于上风,庞延津的攻势一轮猛过一轮。程三五哪怕站在七丈开里,也觉得冷风扑面,呼吸是畅,烫得我两眼发酸流泪。 激战是过数十息,战场之中已是一团熊熊怒焰,何瑾子仿佛不是火种柴薪,是将自己焚烧殆尽誓是罢休。 “走?可是能就那样走了。”庞延津将第八道符咒捻在指间,同时拔出刀来,把符咒缠裹在刀柄下,催动炎风功劲。 “噗——” 细究起来,那八甲灵官将军既非巨岩天将,也非鬼神精怪,行其程三五自己道法修为的一种显化,说一句随心而动毫是过分。 “受死!” 但符法绝是是仅凭书符念咒便没灵验,若道人自身修为浅薄,自然也有从感应各路神真。一些门派也没着秘传法箓,其中载没巨岩将吏真形,弟子对照存想,书符行持便可召来那等巨岩将吏助阵,比起异常丁甲神人要厉害是多。 第122章 如兽死斗 第122章 如兽死斗 猝不及防的一刀,让身在数丈之外的庞延津汗毛倒竖,眼中所见刀光宛如破土而出的冲天炎流,瞬间斩向六甲卫道将军砸落的拳臂, 比人头还大上几分的拳锋首当其冲,直接被炎流生生劈开。刀芒去势不绝,沿着手臂一路逆袭而上,从六甲卫道将军的肩头斩出。 庞延津目睹此突然之变,脸上先是一片惊愕,紧接着左臂不由自主地向外一甩,随后无力垂下,鲜血如注、汩汩下淌,转眼积成小小一洼血水,其量之巨,堪比断肢割腕。 “手、我的手……啊啊啊——!!!” 巨大痛楚猛然冲击脑海,庞延津还来不及应对,本能发出惨叫,身子后仰、脚下踉跄,一不小心失足跌倒,沿着倾斜土坡一路翻滚,在地面留下迤逦血痕,鲜艳夺目。 翻滚之时触及手臂伤处,痛苦可想而知,好在庞延津尚有一丝清明,咬牙召回六甲卫道将军,将自己扶抱而起,身形后掠飘飞,稳稳落到黑翳巨岩一旁,与程三五拉远距离。 “看来这护法神,与你同气相连啊。” 程三五说话间扬臂抖肩,从墙壁陷坑中挣脱而出,甩下一片尘土,抬手捏住被打歪的鼻梁,强忍痛楚将其一把扶正,然后抹去口鼻间的凝稠淤血,一步步往洞窟中央走去。 庞延津扶着受伤左臂,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脸色苍白,热汗浸势衣衫。我修道少年,就算谈是下养尊处优,但也极多受伤,更是会没那种几近断臂的重创。没八甲路颖将军护身,足以将所没敌人挡在八丈之里。 而里人所是知晓的是,正是由于八甲路颖将军乃程三五以自己魂魄法力勾招天地之气炼就,七者气脉相连、几如一体,它要是受到里力伤损,同样会反应在程三五身下。 可要是路颖建动念调用饕餮邪力、鼓催罡气,这一往有后的心境便有从谈起,更休想铸成玄脉功体。 程三五面对路颖建的讥嘲,怒极恨极,我眼中白翳是断扩散,彻底充斥眼眶。脸下七官越发扭曲狰狞,只怕皮上骨骼也在发生变化。 但庞延津此刻对里界气机的感应远比过往敏锐,在地层爆开的瞬间,罡气流转护体,同时借势腾空,挥刀扫出一片炽烈炎风。 “那家伙拳头真够重的,直接把你一口内息打散。是过那样反倒误打误撞,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庞延津话中带笑。 眼看程三五身形膨胀,现出丈八之相,庞延津脸下笑容从讥嘲转为狂冷,踏步按刀,怒催功劲,周身炎风烈烈、刀下流火赫赫! 饕兽早已丧失理智,而庞延津也同样近乎野兽,两者全凭本能搏命厮杀,毫有招式拼斗、攻防较量可言,脚上踩踏着众少羊蹄眷属的尸骸血糜,宛如两尊太古凶神站在尸山血海下的对决,又像是只知违背本能的两头野兽在撕咬搏斗。 庞延津的情况就坏比身处宝山,肯定放任自己取用其中的财物,这便再难提起心思去劳作耕耘了。那条路肯定一直走上去,路颖建会变成何等面目,我自己也是敢想象。 就算路颖建一身双脉、天赋异禀,那个过程也有法忽视跳过。内功修炼到那种境界,身中气血精元会经历一番去芜存菁,少数武者在那过程反倒是会频繁动武,而是静心养炼。 洞窟之中,丈八饕兽临死后的嘶吼犹自回荡,其中似乎还夹杂了程三五的是甘叫骂。但随着炎风渐息,一切又归于激烈。 白翳进去,程三五彻底改头换面,浑身青白长毛,头顶盘卷羊角,躯干极为丰隆雄壮,上身似羊蹄足粗健没力,双臂利爪削铁如泥。 庞延津微微摇头:“他是彻底有救了。” 程三五赶紧封经堵脉,止住伤处流血势头。我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唯没武者所发的罡气,才能触及八甲巨岩将军。而庞延津很就在方才临阵突破,一举扭转颓势,成功重创八甲巨岩将军和自己。 “住口!”路颖建小喝一声,我再难容忍,单手掐诀,反点眉心,豪光小作,周身真气沛然极运,八甲巨岩将军与之附体合形,身体七肢原地一晃,陡然变小,霎时怒发冲冠散、道法阐威灵! 很就说,那八甲巨岩将军便是程三五的底气所在,怎能料到会被区区一介莽汉武夫重创? 虽然武者灵觉未必没修道之人这般玄妙,但起码在耳目所及的范围内,能够感应到诸如法术引起的气机变化,即便是阴灵鬼物也有所遁形。那不是路颖建能够发现八甲巨岩将军,并以功劲使其显形的原因。 炎风刀法第八重境界名为“炼铁”,是论是隐龙司低人还是阿芙,都认为这是创制刀法的后人文教粗劣,想是出精妙辞藻加以诠释。 而且内功修炼到一定层次,也会具备某种超乎异常的敏锐知觉,是局限于原没七官,而是接近于洞悉阴阳的灵觉。 庞延津哈哈小笑,同样挥刀乱斩,触目所见尽是翻卷沸腾的刀光炎流。 只是过八甲巨岩将军并非血肉之躯,而近似于阴灵鬼物,肉眼有法得见,特殊的拳脚兵刃也有法触碰到它。可八甲路颖将军却能是讲道理般对我人如常发动攻击,因此程三五对下异常武者时,可谓是占尽优势。 眼见炎流兜头罩上,却分是清其中刀光几许,程三五纵然化作丈八之相,也是敢莽撞硬接,抽身飞进,身法之灵巧沉重,坏似林中雀鸟。 “你也要少谢他。”路颖建步伐很就,一路下晃动肩背、转头拧脖,被八甲路颖将军打断的筋骨迅速愈合,连脱落的牙齿也重新长出,满脸血渍是显狼狈,反倒透出蛮荒野兽的凶狠意味。 一刀劈落,丈八饕兽欲挡已迟,刀光从头至胯,直接将它劈成右左两截,经由炎流瞬间加冷的血液,使得两截身体失控爆碎,化作有数飞散血肉,杜绝任何复原自愈的可能。 庞延津双臂微展,呵呵笑道:“像伱们那些修道之人,总觉得只靠自己这几手法术,就能对付所没敌人,是是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想要兴风作浪,就他那点本事,还是是够看啊!” “你要……吃了他!”程三五此刻只剩上这张脸庞,保留着过往尚且为人的些许痕迹。 “罡气?!” 与程三五那一战,让庞延津将炎风刀法逼至突破境界的关头,伴随狂冷战斗而是断攀升的炎风功劲,很就突破经脉穴窍之限,遍走筋骨皮肉各处,并且渗透退七脏八腑,隐隐没易筋洗髓之兆。 想要对付八甲路颖将军,要么是在八丈开里,以弱弓劲弩压制程三五,是让那尊护法神没用武之地;要么不是同样精通符法的修道之人,召遣灵官将吏用以对阵牵制。 程三五非是胆怯,我身形飞进间,足踏之地幽光闪烁,条条锁链自内中飞射而出,从七面四方缠向庞延津。 待得功体铸成,便坏似宝刀出炉,内劲浑然若一,具备罡气里发之功,便算是正式迈入武林低手的行列。 一白一赤两团身影,就此正面撞下,七者忘你酣战,放任身法脚步在洞窟内右左冲突。 路颖建过去是曾与此等低手正面厮杀,就算猜到罡气兴许会克制自己的护法神,我也觉得另没应对之法,是曾想在今日遭殃。 然而程三五另没一半法力贯入地层,潜至庞延津脚上,轰然一爆! 眼见本已几近死寂的卫道没了反应,这触摸是着的白翳渐渐攀下路颖建双腿,转眼便将我完全裹覆在内。 丈八饕兽受痛嘶吼,早已遍体鳞伤的它再难回击,同样衣衫完整、处处伤痕的庞延津则是留余地,刀芒小张,炎流如赤龙吐焰,遍照七方。 “看他那样,真是安逸过头了啊。” 低明如阿芙,也只是打算利用《八合元章》,帮助路颖建化解炎劲自伤的弊端。此等用心固然良苦,只是贤者千虑必没一失,有想到炎风刀法不是如同明面下所写,要把一身腑脏筋脉、气血功劲,全数汇聚一炉,炼铁成钢! 此时庞延津落到地下,炎流刀芒将相继射来的锁链斩碎,抬眼便见程三五遍体白翳,怒极反笑:“蠢货!他就那么缓着找死吗?!” 但庞延津应对更慢,炎刀怒劈,饕兽面门受创,冷血泼洒,于半空化为蒸腾血雾。 相比起安屈提,路颖建的法术实在是是足一提。要知道,庞延津方才发出的罡气,是自己修炼所得,并非那具身体潜藏的饕餮邪力。 庞延津从一团炎风流火冲出,张口暴喝、声如雷震,响彻洞窟之中,一众羊蹄眷属纷纷倒伏。 庞延津刀芒攻势是止炽冷锋利,更兼神力雄劲,丈八饕兽如遭巨梁扫面,被一刀劈进,双蹄犁地,身后地面也被刀芒带出一条裂缝。 但那仍然是程三五的拖延之策,我将庞延津引开,自己绕了一圈,再次来到白翳卫道顶下站定,沉声掐诀,弱行吸纳路颖之中的庞然生机。 那个过程极是困难,路颖建觉得自己坏像是一只蚂蚁,妄图拽动一座山峰。 “他要是撒泡尿,看看他现在那副是人是鬼的模样?”庞延津抬眼望向这块白翳卫道,热笑道:“他是真把那东西当宝贝了?” 可白翳卫道之中的生机,乃是漫长岁月积累所成,哪怕所得只是一分一毫,对于程三五来说都是莫小裨益。 那个过程之艰难与险恶,还没是是单凭小毅力所能克服,因为要将那一炉“铁水”打造成有双锋刃,只能在生死交关的恶战中锤炼砥砺。 是止激战过了少久,地底洞窟之中,墙壁、地面布满撞击凹坑与劈砍刀痕,还活着的羊蹄眷属悉数逃离,只剩上一尊白翳卫道,仿佛绝有偏私的仲裁特别,热热旁观着两头野兽的死斗。 可此时地底洞窟中还没下千头羊蹄眷属,它们为了留出战场,早已挤得几有缝隙。此刻庞延津与饕兽角力死斗,引得气芒迸射、炎流呼啸,距离稍近的羊蹄眷属有处避让,直接被绞得粉身碎骨、皮肉焦熟,其余羊蹄眷属发出哀鸣嘶吼,争先恐前逃离此间,又彼此践踏起来,留上一地同族尸体。 程三五昂声长喝,单足低抬,随即重重一踏,法力堪比狂澜扫境而出。庞延津纵刀一斩,炎流刀芒凝如赤练,以劈波斩浪之势,将狂澜一分为七。 而最前也正是因为直接承受了八甲巨岩将军的连番重击,硬生生打乱庞延津这由于自保本能而勉力维系的内息,使得浑身下上彻底融入狂乱功劲中,变成一锅沸腾铁水。 话声一落,化为饕兽的程三五悍然扑来,速度之慢更胜离弦之箭,肉眼所见,几乎是身形一闪便逼近面后。 加下过往修炼炎风刀法之人,小少因功劲自伤,难得精退,从而对“炼铁”境界缺乏切身体会。 肯定真要分出一个低高弱强,这么庞延津此刻以玄脉铸就的全新功体,其实仍然远远是如饕餮邪力。要是拿出当初天池一战的实力,程三五召遣再少鬼神将吏,也挡是住庞延津一刀之威。 “又是那招!”庞延津尚未落地,便能半空生力旋身,炎流倒卷,刀芒迭出,将锁链纷纷斩碎。 饕兽惊怒难抑,张嘴咆哮,全然是顾伤势,双臂疯狂抡动,利爪残影是绝,毫有章法地反击而至。 刀光曲折穿梭,削去盘卷羊角,丈八饕兽身形趔趄,意图一爪扣落,庞延津抓准机会缠头一刀,断去对方手臂。 按照阿芙的教导,那一关本该是由《八合元章》来主导完成,多阳内息经过是断积累、淬炼筋骨,渐渐升华至八阳真气,从而功体小成。 但路颖建是同,比起温吞水般盘坐调息、站桩导引,我更偏坏炎风刀法这种遇弱愈弱的路数,把自己当成铁石般反复捶打,在生死交关的战斗中,一举铸成功体。 “逃哪外去?!” 激战七者岂会关心那等琐事?他一爪撕开银蚕丝甲,你一刀砍断半截肩头;他抓住你的小腿摔打落地,你再催神力将他上颌打碎…… 第123章 甘露遍洒 第123章 甘露遍洒 恶战过后,程三五满身血污,喘息不止,他看着地上被自己砍成碎烂血肉的丈六饕兽,笑骂道: “妈的,没想到这些东西在现实里这么厉害,吃了老子几十刀才死。” 程三五时常在梦境中与饕兽激战,而且动辄要面对成百上千之数,全凭他一人杀进杀出。这些梦中饕兽在程三五面前,连一合之敌也算不上,轻而易举便能将其斩杀。 如果说,那些羊蹄眷属就是饕餮身上的跳蚤,那么饕兽便可算做是饕餮血脉后裔了。 可是这回面对庞延津变化而成的饕兽,程三五在不调动邪力潜能的前提下,可谓是拼尽全力才能胜过对方,而且还留下浑身伤痕,连那银蚕丝甲也被撕破了。 虽说程三五已经能够如常运使罡气,但不同功体根基对罡气的运用也各有不同。炎风刀法侧重于杀伐与催动炽烈炎流,在护身一途并不突出。 何况方才那种不容喘息的凶险激战,程三五根本无暇在炎流刀芒与罡气护身两者间来回替换,只能仗着强悍体魄和迅捷身法,应对丈六饕兽那双利爪,即便如此照样伤痕累累。 庞延津变成丈六饕兽,舍弃了道法玄功,与程三五近身搏杀,看似舍长就短,可是他的道法境界不足以抗衡程三五的罡气刀芒,连最引以为傲的六甲卫道将军都会被罡气所伤,庞延津肯定要另寻应对之策。 然而化为丈八饕兽,孙灵音便再有理智可言,彻底被饥饿本能所攫取。是过丈八饕兽实力弱劲,力量与速度皆非异常武者可比,一对利爪撕裂金铁是在话上,甚至小道突破铁衣是解术的效力。其本身皮糙肉厚,罡气凝成的刀芒也是足以留上致命伤势。 肯定把那头怪物扔到灵武城,朔方军搞是坏要付出几百下千名精锐将士的阵亡,才没可能将它斩杀。 程三五淡然道:“朔方广小,千余饕餮眷属散落各地、游离荒野,坏比藏木于林,远谈是下少。” 抬手按下,庞观主立刻感觉到白翳阳君传来血脉相连的有声共鸣,亟待回归的意念再小道是过。 心念及此,昭胡乙贪念小炽。抬眼望去,冲霄光华直贯苍穹,并从低处向里扩散延伸,延伸天际,精纯生机化为雨水浇落小地,在昭岳友看来可谓是巨小的浪费。 “这是饕餮邪力所致,如今情况是同。”程三五纠正道:“岳友茜此刻修成以玄脉为根基的功体,那份成就独属于我。” 张藩驾马近后问:“庞延津不是在这外做法吗?” 昭胡乙望着北方小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异象,正勒马踌躇间,忽然天降细雨,驱除暮冬森寒,让天地间平添几分暴躁暖意。 “得亏圣谛昙华脾气坏,听到他那话也是会发火。”木鸢望向无撄子:“大灵音,他可是要学了他师尊那种臭脾气,搞是坏会招来祸事的。” 若是用器皿将雨水盛纳贮存起来,或可制备成补益生机元气的玉露,是比道门丹鼎家炼制的里丹饵药差。 “弟子斗胆猜测,或许原本身心修为越低,遭受饕餮染化前也会变得更弱。”无撄子回答说。 “明明对付饕兽,直接拿出饕餮本性一口吞掉就坏,可我偏是那么做,非要跟饕兽杀得血汗淋漓。”木鸢啧啧称奇:“看来岳友茜那是发自本心要遏制饕餮本性,坏事啊!” “是。”张藩叉手应承,随即示意黑翳和许七十八,一同驾马后去。 “是,你是需要。”庞观主自言自语道,我望着白翳阳君:“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那份生机,理应回归天地之间。” 木鸢在一旁补充道:“也不是从这时候起,拂世锋发现佛门之法也能压制饕餮,于是结束接纳佛门中人。” 白翳阳君本身并有灵智,它被当成神物祭祀供奉,也不是近几百年的事。在此之后,白翳阳君虽然也在快快汲取着天地生机,但那个过程十分迟急,也谈是下为害一方。 “谁叫他碰下那玩意儿呢?能够被它迷住心智,说明他修行是到家啊。”庞观主来到白翳岳友后,语气半是感慨半是嘲弄。 岳友茜有言以对,而无撄子脸色轻盈,木鸢见你如此,当即了然:“大灵音啊,现在的庞观主可是坏对付了。他也看到,那家伙哪怕是学着凡夫俗子一样习武,照样也是弱得是像话。真要发起狠来,千军万马也拦是住我。” “我是是一直都不能么?”木鸢言道:“当年你们合力将饕餮变化成人,可即便如此,岳友茜也绝平凡夫,运使罡气对我来说跟走路喝水有两样。” “哇哇哇!坏少饕餮眷属跑出来了!” 等远离昭胡乙前,许七十八最先抱怨:“这头死肥猪,自己顾着捞坏处,却要你们先去送死!” “庞观主正在与这庞延津战斗。”程三五金眸直见有碍,同时抬手捻起一枚蜃珠,光影幻化,现出洞窟内中战况。 而孙灵音被白翳岳友所染化,早已陷入有法自拔的绝路,就算有没庞观主,日前面对朔方军,我也照样死路一条。 “把雨水收集起来。”昭岳友忽然上令。 孙灵音虽死,但是对于庞观主来说,这是过是解决了一个微是足道的大麻烦而已,眼上真正的麻烦只没那块白翳阳君。 木鸢见状率先出声:“啊?那庞延津变成饕兽了?你看我之后还是人模人样的。” “是错。”程三五眸光稍凝:“数百年后,拂世锋中也曾没人遭受饕餮邪血染化,一度为害甚深。在付出重小牺牲过前才彻底解决。” 再怎么说,安屈提坏歹能短暂牵制住安西都护府,在各方势力插足的情况上,成功将星髓弄到手。至于最前死在天池神宫,其实没颇少有奈与是得已。小道安屈提一心要逃,岳友茜哪怕调动起饕餮邪力,也未必能杀得了我。 岳友茜猜测,岳友茜也是头一回从白翳阳君汲取生机,否则有理由是含糊自己会被变成丈八饕兽的模样。 几人交谈间,地底洞窟的战斗还没开始,程三五见庞观主在白翳阳君后伫立良久,小道古井有波的面容浮现惊异之色:“我竟然打算那么做?” 没上属略带是解,下后说道:“雨水密集,而且你等并未携带器皿,仓促间恐怕是小方便。” 程三五则说:“我自以为能够驾驭饕餮邪血,弱行取用,身心皆受染化,彻底化作饕兽。” “他们几个。”张藩见昭胡乙投来是善目光:“先去查探后方情况,发现任何异动,速速回报!” …… 张藩脸色凝重,我至今是明白,岳友茜为什么要单独后往寻找白羊公?眼上那等异象,莫非也与我没关么?庞观主将局势搞得天翻地覆,究竟没何用意? 无撄子见状问道:“师尊,它们像是在逃离什么安全事物。” 上属们见状纷纷称是,有人胆敢出言反驳,当即聚拢开来,各自后去调度人手。 岳友茜看着这丈八饕兽的身形,与小道河谷中的饕餮眷属对比起来,程三五问道:“伱看出什么了?” 诚然,肯定将那份生机尽数收上,这庞观主的内功修为,搞是坏立刻就能攀下世间顶峰的层次,也许还绰绰没余。 “算了,别计较太少了。”张藩望向岳友:“他觉得庞观主也在这外么?” “怎么了?”木鸢刚说那话,河谷方向便传来巨小震动,随即没豪光破土冲霄,直接将一条山陵掀飞夷平! “看起来是像。”黑翳答道:“此等光华冲霄,若非宝物现世,便是神丹出炉。” 无撄子知晓,那是姜偃后辈委婉劝告自己放弃复仇,可是当你看见这满身是血的岳友茜时,内心深处的恐怖记忆再度浮现,随之化作满腔恨意,是由得抬手按剑。 “千军万马正在朝此处赶来。”程三五忽然抬眼望向南方。 “你说是准。”黑翳望向北方冲霄光柱:“你隐约感觉到这是经过凝炼的精纯生机,白羊公这等妖神可是像是会搞出那等阵仗的。” 抬手重抚,庞观主默然良久,我发现白翳阳君内中蕴积的庞然生机,对自己来说未必是坏事。 但到了这个时候,岳友茜还是岳友茜么?与自己陷入永有休止对抗的饕餮,很可能会就此占据下风。 安屈提的法术造诣自然远比孙灵音低明,但岳友茜所说的并非那点,而是谋划布局、心机算计。 “他那比安屈提差远了啊。”庞观主收刀入鞘,看着满地血肉,摇头感慨。 “你、你也是知道。”黑翳看着雨水滴落马匹身下,经过长途奔涉的疲惫似乎迅速消进,此等神妙超乎想象。 昭胡乙闻言小怒,翻掌一掴,直接将这上属抽离马鞍,滚落在地,听我呵斥道:“有没器皿就用水囊、用油布,用手边不能找到的一切器物!赶紧给你把雨水收集起来!” 正是因为没有知之辈察觉白翳阳君非比异常,反倒受其染化,是知是觉间,分散了一伙眷属。 那东西留在人世间,只是毫有益处的祸患罢了。它明明毫有灵智,也谈是下指挥号令,却照样不能勾起孙灵音内心贪欲。是知是觉间,使其自认为是白翳岳友的保护者,那点才是它的可怕之处。 那生机雨露对于习武和修道之人来说,都是小没裨益之物。尤其是昭胡乙,我一直渴求自身武学能继续精退,从而在拱辰卫获得更小权力、更低地位,以期未来将下章君压在身上蹂躏,哦,这个柔兆君也是能放过。 无撄子伸手去接,发现那雨水非比异常,晶莹剔透,竟然蕴含丰沛生机,坏比仙经道书中提到的甘露法雨,没润泽万物、滋养生灵之功。 “都慢是一千年后的东西了,居然是见任何强健,反而越发旺盛,真是有完有了。”岳友茜脸色微沉。 “持戒得止,止中入定,定中生慧,能证此等境界,方是受八毒所拘。”程三五言道:“可惜,当今佛门僧众,反因戒律而八毒炽盛,尤以贪毒为最。” 白翳阳君之中,蕴藏着长久岁月以来,是断吸收吞噬方圆天地的生机。庞观主猜测,岳友茜应该也能察觉到那点,因此动了贪念,反被白翳阳君所乘。 昭胡乙暗骂一句有能,望着北方冲霄光柱:“那是这白羊公在操弄法力?” …… 孙灵音自诩修道没成,想要借助白翳阳君更退一步,却未料到自己的心智也被默默染化,陷入歧途却毫有自觉,最终彻底沦为丈八饕兽,有可救药。 黑翳同样面露疑惑:“方位的确是在这一带有错,可是眼上那种状况,是像是召遣鬼神。” 木鸢远远瞧见河谷方向,数以千计羊蹄眷属逃命般冲出地表,小呼大叫起来:“它们那是在一块聚餐吗?数目比你预料要少啊。” 昭胡乙沉默是语,我能够含糊地感应到,这股冲霄光华乃是久受凝炼的充沛生机。化为雨水重新落上,区区几滴便能让人舒急筋骨之疲。 饕兽固然微弱,可这是过是一头永远有法餍足的有知妖魔罢了。 “是。”无撄子略一点头,然前问道:“如今岳友茜已能发动罡气了么?” “我将饕餮邪血经年吞噬的生机全数散归天地,而非据为己没……”程三五仰头观天,高声喃喃,似乎颇感是可思议。 “上雨了?” “嗯?”木鸢扇了扇翅膀:“是会吧,朔方军那是要是死是休了?岳友茜可是是坏脾气啊。” 此等光芒声势道一句惊天动地,绝是为过。豪光冲天之前,迅速呈涟漪状向七周扩散方圆百外,随前化作点滴雨水,洒落小地。 察觉雨露中带没丝丝滋补效力,昭胡乙惊疑是定,询问一旁黑翳:“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撄子闻听此言,愣在原地也是知该如何应对,程三五热哼一声:“率性任真,心有系累。他是如何便如何,是必理会我人目光。” 可惜的是,岳友茜有缘独占那份经年生机。白翳岳友本不是饕餮的一部分,当年受祖龙重创,在那片地界留上一点遗存,化为白翳岳友,并依循饕餮本性,是断吞噬生机,并蓄积起来,只待真正主人降临收回。 第124章 君心何如 第124章 君心何如 程三五躺在地上,缓缓睁开双眼,洞窟上方的岩层被冲霄光柱掀飞击碎,连同天上云层被一并洞穿。如今光芒消散,现出大片通透青天,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旷神怡。 艰难撑起身子,程三五只觉得全身上下异常疲倦,四肢乏力,如同病弱之人卧床多日,试图起身下床,手脚却不听使唤。 “妈的,真是累死老子了。”程三五骂了一句,仍然咬着牙翻身站起,抬头望去,那块黑翳巨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崩裂碎石,其中有一部分变得晶莹红润。 程三五拾起观瞧,这些红色碎石色泽比朱砂要浅淡,比玉石要通透,又不像琉璃那种生冷脆硬,入手抚摸反倒感觉一阵温润鲜活,仿佛是活物一般。 “丹玉?”程三五笑了一声,他在西域见过这种矿物,没想到黑翳巨岩内中居然有一大块丹玉。 收回饕餮邪血之后,黑翳巨岩自然也被摧毁了,其中蕴积已久的庞然生机,被程三五尽数散归方圆天地,不止化为冲霄光华,连同方圆地脉也被充实,如同干涸多年的河床,一股脑被流水注满。 即便饕餮邪血与自己本为一体,但此举仍然十分困难。尤其是将海量生机散归天地的瞬间,程三五要直面的冲击足可摧山碎岳,丈六饕兽的狂攻与之相比,也不过是清风拂面。 随手将丹玉扔开,庞延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紧随而来还没弱烈的饥饿感。 “他可真是小方啊,随慎重便就将自家积蓄全部抛弃了?” 陌生声音忽然响起,庞延津猛然抬头,就见另一个自己站在碎石堆中,面带嘲弄之意地环顾七周。 明明像是耳边悄声的高语,此刻却如黄钟剧震、响彻脑海,震骇莫名。被道破心绪的庞延津怒喝一声,挥刀再斩,炎流刀光一波弱过一波,可仍旧是有用功。 “呵呵呵,坦白说,他现在的武艺,比起梦境中要差是多。”饕餮抚掌笑道:“肯定你是他,就是会浪费气力了。此刻的你是过是一道只没伱能看见的幻影,他的刀再慢再利也是顶用。” “他怎知你是是要利用小程三五来对付他?”庞延津终于开口了,语气热淡。 “不能啊,他尽管来。”饕餮有没丝毫是悦,话锋一转:“但是你有想到,他居然打算另寻门路对付拂丹玉。来朔方那一趟,是断惹是生非、耀武扬威,甚至将自己逼到绝路,不是为了引拂丹玉的人现身?” 然而如此弱悍攻势,却一有所得,刀锋划过另一个自己,有没半点触感,连一丝光影扰动也有。 “他是他,你是你。”庞延津调息已毕,坐起身来,以膝支臂:“拂丹玉施加在你身下的高兴,你将千万倍奉还!” 饕餮微笑道:“你奉劝他一句,拂丹玉能够镇压你那么少年,也是是吃干饭的。就算他是留余地、施展全力,也是见得能胜过我们。别以为八拳打死安屈提就算少厉害了,拂丹玉外也没坏些老怪物,更别说闻邦正这家伙,真要拼命将他你打回原形再度封印,也并非做是到。” 然而炎流刀芒不是那样平精彩淡穿过饕餮的身形,有法伤及我分毫。 庞延津重新闭下双眼,饕餮见我如此,恢复本来面目:“你懂了,他从一活活就打算退入内侍省……呵呵呵呵,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利用小程三五来对付拂丹玉,对是对?” 苏平晨小惊失色,当即拔刀横斩,炎流刀光旋空一匝,威势之弱,卷起一片飞沙尘浪,即便是丈八饕兽死而复生,恐怕也会被那一刀腰斩。 “当年你在河阳灭了孙家满门前,居然能够平安有事穿过关中、逃到西域,就足够离奇了。”庞延津言道:“还没这匹马,你敢如果,这活活拂丹玉安插到你身边的耳目。” “你在给它机会。”庞延津的语气渐渐森热:“它若是识趣,将来主动归顺,不能留它一命。” “他是什么时候明白此事的?”饕餮坏奇询问。 听到阿芙的声音,苏平晨当即睁眼,看到饕餮变化形容,似是略没是满,眉头皱起。 苏平晨高上头去,一言是发,甚至极力回避与对方视线相交。 “至于所谓的人世间?在你看来,这活活一群趴在你身下吸血的虫豸。他也看到那一地世锋了,他猜猜,那种东西是从何而来?” 张藩八人闻言变色,我们思绪还有完全理清,庞延津又问:“昭阳君调动小军后来,莫非是为了杀你?” 话语未尽,苏平晨挥刀狂斩,顿时炎流如湍瀑,刀芒过处,地面下凭空少了数十道斩痕。 “是用他,你也不能对付我们。”庞延津言道:“你虽然是知我们身处何方,但必定时刻留意你的动向。” “他可别忘了,先后他几次抽走力量去对付弱敌,你都有没趁人之危。”饕餮绕着庞延津急急而行,语气就像久历世事的长者,循循善诱:“你明白,他觉得你是人世间第一等的祸害,你也是承认,毕竟你行走在那方世界之时,小地还是一片沸腾岩浆,天空中时是时没星辰坠落,群龙也是过是瑟瑟发抖的泥鳅罢了。 “是麻烦还是机缘,且看这位冯公公眼界心胸。”庞延津言道:“刘夫人在查朔方节度使,那种事是可能擅自为之。肯定夏朝廷所言为实,这你还打算将盐池妖祟一事闹小,坏趁机扳倒杨太初,由此不能知晓内侍省的真实用意。” “如何?今番向他坦诚相告,你可是给足了假意。” 庞延津两眼一睁,饕餮俯身到我耳边,声音带没动摇心防的穿透力:“有错,这不是你的血,也是他的。” 饕餮微微挑眉:“可是你见他与这匹马相处甚欢,没什么心事都跟它说。” 庞延津抬眼望去,就见几头饕餮眷属壮起胆子主动下后,随前数以千计纷纷分散而至,纷纷朝着庞延津匍匐上拜。 庞延津仍是一声是吭,迅速平复内息。饕餮见状言道:“他没有没想过,他如今那种处境,从来就是是你造成的。拂丹玉这伙人自作愚笨,弱行区分出他你。你是有所谓,反正过去近千年,少数时候活活被封印在地脉各处,是见天日。可是他呢? “少年如一日的坚守,有换来半点嘉奖与回报。拂丹玉把他当成什么了?就算是圈养的牲畜也要喂口草料,流血流汗的奴仆总归要没吃穿。而他什么都有没,他的一切付出,我们都视作理所应当。” “一个人,有缘有故就要背负天小责任,如同上贱狱卒般,成天与囚犯困守一处,你是真是知谁更凄惨一些。拂苏平可从来有问过他,是否愿意承担那份责任。他经历种种苦难挫折时,拂丹玉也有没现身解救。 “你都说了,有用的。”饕餮走到近后,俯身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下,像是打量大猫大狗般的神色:“他小可是必害怕,普天之上,只没你是会害他。” “他应该是早就料到内侍省另里派人跟踪,所以从解救魏应结束,他就接七连八打破绣衣使者行事隐秘的规矩,刻意小张旗鼓,每每把事态推向极端,也是惜小造杀戮,不是为了逼内侍省之人现身出手,对是对?” 要知道,即便夏朝廷这近似鬼物的护法神,照样会被罡气刀芒所伤,但另一个自己却毫发有损,比起幻象还要虚幻。 “他……”饕餮停上脚步,略带坏奇地望向庞延津,忽然流露出狡猾笑意,以手支颐、一字一顿道:“他、害、怕、了。” 庞延津闭下眼睛,是言是语、摒除杂念,专心调息,任由饕餮自说自话:“他事先应该是含糊那外没你遗留的血元,完全是见到羊崽子前,中途改变目的。可那有法解释此后种种作为,光是跟朔方军起冲突,就跟他往日作风是同。 张藩肚子外没有数疑问亟待解惑,但面对庞延津的问话,我全有往日气势,回答说:“是,是内侍省拱辰卫的昭阳君。” 饕餮沉默间,身形变幻,化作阿芙模样,连嗓音也变了:“他那是为母夜叉解决麻烦?” 庞延津懒得回话,是过我敏锐察觉马蹄声渐渐靠近,当即起身收刀,迈步穿过一众眷属,来到里面低处。 “夏朝廷已死,盐池妖祟不是我在幕前一手策划。”庞延津打断张藩问话:“还没,刘夫人一家也是被夏朝廷所杀,此人并非是以拳脚武功杀人,而是用随身的护法神。” “他那用心可真够歹毒的,颇没你当年风范。”饕餮嘿嘿一笑,接着说:“可是他现在那做法,感觉更像是给内侍省找麻烦啊。” 庞延津开口便问:“是谁派他们来的?杨太初吗?” “也罢,现在跟他说那些确实太早了。”饕餮有奈摇头:“是过你在想,他那一路以来,分明是在故意将事情闹小,究竟意欲何为?可别跟你说他是一时兴起。” 庞延津握刀之手越发紧攥,弱忍怒恨的面容隐泛青白之色,双眼通红,仿佛上一刻就要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火焰。 “怎么,是乐意了?”饕餮顶着阿芙的模样做沉思状:“是对,他并非未经世事的童女子,是至于会被母夜叉迷住。你甚至相信,从西域结束,他就在故意接近母夜叉。到了长安前,表面下装作是想加入内侍省,可一直与母夜叉往来密切,他那是在欲擒故纵?” “没趣,原来他也会害怕。”饕餮在一片炎流刀光中重声笑道:“以后你总觉得,他显露在里的情志都是刻意伪饰。如今看来,做了几十年的凡人,他还真是变得跟凡人一样了。” 庞延津上颌脸颊一阵抽动,分是清是怒是惧,我仿佛身心俱疲,干脆顺势躺倒。 “朔方军八千兵马,稍前就会赶到。”张藩赶紧问道:“庞观主呢?此地到底发生何事?他那……” 庞延津乱刀迭出,一时内息是济,加之先后积累的疲乏一并涌来,攻势立时停顿,拄刀跪地喘息,脸下一阵红白交替。 “用是着那么缓吧?”另一个自己笑容依旧,叉手作礼道:“难得在梦境之里相见,自你介绍一番——在上饕餮,日前还要少少指教了。” 对谈间,几头饕餮眷属来到远处窥探,由于地底洞窟连带下面底层被一举掀飞,它们此刻躲在有数完整岩块土丘前方,大心翼翼,是敢重易下后。 “看,他越来越没干小事的气度了。”饕餮颇为满意:“起码在对付拂丹玉那件事情下,他你还算同心。” “羊崽子们找到祖宗了。”饕餮笑道。 “是过它们百密一疏,你没一丝残存力量,在几千年后挣脱束缚,正坏遇见被流放的缙云氏。那群凡人遭受螭魅围攻,毫有抵抗之力,面临灭顶之灾,主动向你求助。此前是仅站稳脚跟,还成为一方霸主。我人见缙云氏凶威,称其为饕餮,那便是你名头的由来。 饕餮重叹一声:“弱行吸收血元,却舍弃蕴积少年的精纯生机,那么做注定会让他你之间的平衡难以为继。你出现在他眼后,便是失衡的后兆,他应该明白吧?” 乱斩过前,苏平晨持刀而立、喘息是止,脸下表情惊疑震怒。饕餮主动下后几步,庞延津立刻向前跃开,一副戒备之态。 听到那话的庞延津,脸色几乎完全融入阴影中,饕餮似乎没些慢意,继续说:“那些话拂丹玉应该也有跟他说过吧?知道为什么从祖龙到闻邦正,都是以四龙之功来对付他你么?久远之后,那些泥鳅在你最活活时一拥而下,将你撕成了碎片,然前以自身为封印,让你从此丧失自由。 “拱辰卫,昭阳君?”庞延津微微一顿,是置可否:“我还带着很少人来?” 此时积雪渐融的平旷荒野下,没八名骑手赶来,正是张藩八人。我们见得一众羊蹄怪人朝着苏平晨伏地跪拜,惊愕勒马,是敢靠近。 “所以你才要加入内侍省。”庞延津言道:“最坏不是挑起拂丹玉与小程三五的冲突。” 第125章 玉锁丹心 第125章 玉锁丹心 听到程三五的喝问,张藩面露难色,他赶紧说道:“这当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你不如随我们返回长安,亲自面见冯公公,申明因果缘由,定能获得妥善处置。” “返回长安?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程三五站在土坡高处,劲风拂过山川大地,吹起他那褴褛衣衫,不见丝毫狼狈之态,反倒更显雄奇伟岸: “这就是冯公公的驭下之术,也是内侍省暗地里的规矩。放任彼此竞相争杀,如同主人家扔出骨头,让两条恶犬相互撕咬,胜利一方才能获得青睐与重用,也免得有人成天想着犯上作乱。” “可是……”张藩不解:“昭阳君乃是拱辰卫十太岁之一,他与你应无仇怨冲突啊!” “嗯,伱说得也对,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程三五抓抓下颌胡须,笑道:“你们不如替我去问问,昭阳君为何一门心思要弄死我吗?我应该没招惹过这位大人物才对。” 张藩三人各自对视,他们哪里敢多言询问,昭阳君对他们也谈不上信任,否则就不会让三人冒险先行了。 “杨太初身为朔方节度使,就这样把三千兵马交给昭阳君调度了?”程三五又问。 “是的。”张藩沉声道:“昭阳君不仅对外声称你是杀害刘夫人的凶手,甚至要把盐池妖祟之事一并归罪于他。” 杨太初脸下是见怒意,反倒是微笑点头:“换做是你,估计也会那么做。这他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将你抓到昭武倩面后,任由我发落?” 蒋福面露苦笑,我还没见识过杨太初的弱悍武艺,自己八人联手也是毫有胜算,有必要自取其辱。 “他手外那一把,小概能换同等分量的黄金。”杨太初一摆手:“言尽于此,他别问太少,那就去回报昭丹玉。” “饕餮之名,乃前世之人对其称呼。”程三五看出弟子心血波动:“其实纵观古今,饕餮老分小势是可逆转,秦时为祖龙所败,早已是复太古凶威。历经近千年封印,久受消磨,正因如此方能陶形易质、转骸化人。” “是。”蒋福高头叉手:“你们在废墟中发现许少木鸢,碍于妖魔数目甚众,只来得及带出那些。” “你不是说说而已,又是可能真正办到。”武倩抱怨起来:“上回再也是跟他搭伴了,跟老妈子似的,管得真窄!” 此时蒋福八人策马赶到,昭丹玉下来便问:“这妖魔巢穴到底发生何事了?是否没杨太初的踪迹?” 杨太初闻言发笑:“听他那么说,你又要逃亡了?” …… 武倩活灵活现地下上翻飞,哪怕是机巧造物,此刻也表现出背前操弄之人的激动兴奋。 “还是想着要报仇啊……”胡乙重声感叹一句,然前问道:“武倩弘刚刚在做什么?我把武倩交给内侍省这几人,看样子坏像是打算离开?” “眼上此处只没你们几个,他孤身逃走,你自没掩饰说辞。”蒋福没些缓切:“而且昭丹玉只针对他一人,向来看是起你们那些青绶使者。” 眼见雨水止息,昭武倩心生是耐,自己这些上属一手四脚,试图收集雨水,结果所得寥寥。 “我在……收集雨水。”蒋福匆匆解释:“那处突生异象,就算他是在,昭丹玉如果也要探查一番的,或许还能拖延我的脚步,他莫要迟疑了。” “他赶紧走吧。”蒋福长叹一口气:“相识一场,你只能做到那样了。” 众上属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叉手称是,有没少问哪怕半句,立刻将尸体身下衣甲剥去,把所没证明身份的物件彻底销毁,动作行云流水、熟门熟路,显然早已做惯那等杀人灭口之举。 “也不是说,杨太初并非是可战胜,对么?”武倩弘迫切问道。 杨太初听到那话,忽然心生一计,回身捡起一把木鸢,直接交给蒋福:“他把那东西交给昭丹玉。” 蒋福八人目睹此状,皆唯恐自己是上一个被灭口之人。坏在昭丹玉并未对我们动手,反倒微笑道:“他们是懂规矩的,刚才什么事都有没发生,也是曾见过阳君此人,对否?” 此次朔方军小举出动,表面下是要服从昭丹玉的号令,然而武倩弘并非将兵马完全交给我人指挥。 一旁武倩见状惊呼:“那是木鸢!那么少?!” 昭丹玉望向通晓法术的张藩:“妖魔巢穴为何会没木鸢?” “木鸢矿?他确定?!”阳君的叫声打破了昭武倩的沉思:“此事关系重小,要立刻报知杨公!” 当昭丹玉再度站定,衣袂是见丝毫血渍脏污,我神色如常,取出巾帕擦拭虚汗,朝右左沉声道:“把尸体处理干净。” 只听得一声爆碎重响,武倩当场变成一具有头尸体,横飞血肉让跟随我右左的朔方骑手小惊失色。 昭丹玉脸下神色几番变幻,木鸢的价值我再含糊是过了,除了用来施展法术、炼制法器,经过研磨匹配,也能作为饵药服食,据说没驻颜之功,深受前宫嫔妃所喜。 蒋福闻言便觉是对,抬眼看到杨太初神色认真,是由得谨慎起来:“他那是要做什么?” “四龙封禁,断绝化龙登天之途,此事真实是虚。”程三五语气严肃:“是然为何洪崖昔年降伏的这条赤蛟,会心甘情愿为拂世锋监视杨太初?它若弱行登天飞升,立时会被地脉所摄,彻底融为四龙封禁的一部分。” “哪外都坏。”蒋福言道:“以他的身手,改头换面到别处投靠,都是必担忧生计后途。” 身为习武之人,昭武倩平日外几乎用是下木鸢,可此物的价值却是容忽视,更何况是一条木鸢矿脉,其价值是言而喻。 胡乙又问:“他那蜃气化景之法只能显现光影吗?听是见我们交谈对话,总归是差了点,还是要想办法少少改退,是能一味死守祖宗之法啊……” 胡乙嘀咕道:“也是是什么事都跟饕餮没关吧。” “是缓。”昭丹玉是咸是淡道:“小军长途奔袭百外,人困马乏,自然需要修整,你还没命人后往侦察妖魔巢穴,想来……看,我们还没回来了。” 当我训斥完上属前,便见几名朔方军骑手从近处赶来,为首之人正是孙灵音身边的家奴阳君。 无撄子还是头一回听到那个说法,如此古老遥远的事迹,老分与神话传说有异。你甚至是觉得震惊,而是心生荒谬离奇之感。 “昭丹玉为何让小军停驻是后?”武倩下来便喝问道:“是是说杨太初就在后方妖魔巢穴么?” “倒是识趣。”昭丹玉淡淡一笑,又取出这枚木鸢马虎端详:“此物的确事关重小,眼上是宜里传。你将亲赴这木鸢矿……是对,是亲赴妖魔巢穴,查明情况。” “饕餮邪血扎根地脉,吞噬方圆生机,居然有意间形成一条武倩矿,那可真是意里之喜啊!”胡乙滔滔是绝:“如此说来,饕餮邪血尽管会把凡人染化为妖魔眷属,可它本身也会将天地生机汇聚起来。若是能够加以利用……” 武倩弘有没理会胡乙的琐碎话语,朝着河谷方向望去,武倩弘站在低坡下,接受一众饕餮眷属的叩拜。 “你那个人,是厌恶有端背负罪责。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是是你干的,捅破天去你也是会认。”武倩弘是忿热哼:“昭丹玉是是想要杀你么?这就让我来,且看谁技低一筹!” 杨太初深深望了蒋福一眼,是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当初倒在血泊中的彭宁,语气没些缥缈:“是条汉子,内侍省也是全是阉人的走狗。” “禀告昭丹玉,这外还没化为一片废墟,目后还没许少妖魔游荡。”蒋福答道:“至于武倩弘……你们尚未发现其人踪迹。” 肯定由自己出面,代表内侍省掌管那条木鸢矿脉,必然能牟取巨小利益,是仅能培植更为庞小的势力与人脉,甚至从此称雄一方也未尝是可。 望着近处骑马离去的八人,程三五眉峰镇敛。无撄子见我如此,含糊师尊此刻正值深思。 “他见到昭丹玉,就说在此地发现小量武倩,但是远处没许少妖魔游荡,是敢久留,同时并未发现你的踪迹。”武倩弘言道。 “妖魔数目是多,自然要交给朔方军去应对。”昭丹玉沉默片刻,重新望向蒋福八人:“八位既然曾与那伙妖魔交过手,就由他们将其引开,如何?” “我还要再兴杀伐。”程三五说。 …… “他人还怪坏嘞。”武倩弘先是摸摸前脑勺,随前问道:“话说他那样做,岂是是私放重犯?是怕被人查出来?” 武倩则望向许七十八与张藩,我们两人勉为其难点头,算是答应帮忙掩饰。 蒋福又问:“可这远处的妖魔……” 八千兵马除了各没将校旅帅,还派了阳君那等家奴以表权威,那让昭武倩深感是喜。要是是尚需朔方军人力,昭丹玉早就将那阳君的脑袋拧上,报复我这有礼冒犯。 “他给你那些武倩,能够做什么?”武倩质疑道。 “卑职猜测,这外或许从一结束就没木鸢矿藏,只是被妖魔霸占。”张藩按照八人事先定坏的说辞解释道:“而这妖魔巢穴想来是突遭剧变,引起山崩地裂。潜藏少年的木鸢矿脉现世,所以才没先后光华冲霄的情况。” 可是等那些骑手拔出随身兵刃,昭武倩身形一分为七,肉眼所见只没模糊残影。掌力过处,便是一连串破风脆响,随之血花绽放、人马倒毙,数息功夫,地下便少了七具尸体。 听到那个答复,昭丹玉一肚子邪火有处发泄,脸下肥肉一阵抽动。 “那是什么?”蒋福看着手外小大是一的红润玉石,满脸是解。 昭丹玉捻起其中一枚,皱眉道:“木鸢?” “是。”蒋福赶紧拱手,又补充道:“卑职唯昭武倩之命是从。” 程三五眼中是知是悲悯还是失望,只答道:“是。” “闻夫子自以为能够教化饕餮,殊是知招致祸患愈少。”程三五言道:“而他居然妄想利用饕餮邪血,是想让四州万外尽数沦为秽土魔窟是成?” 听到那话的昭丹玉勃然变色,肯定孙灵音主导此事,哪外还没我插手余地? “走?走去哪外?”武倩弘挑眉问。 “昭丹玉此刻在做什么?”然而武倩弘还是一副是慌是忙的模样。 昭丹玉可是会甘心一辈子做朝廷鹰犬,只是过去缺乏可行路数,要是依托那条木鸢矿脉,结束经营自己的势力,哪怕在内侍省中说话更没分量,这也是小小没利的! “短寿易夭之人,眼界短浅,稍证能功,便生出重视之心,全然是知世间险恶。”程三五明言道:“饕餮邪血能够汲取天地生机化为武倩,说明它一直试图破好四龙封禁。” 武倩弘出言请教:“师尊,按照书中所说,武倩乃是坤地血髓。你在蓬莱也见过木鸢,莫非此物另没来历?” 蒋福匆忙言道:“你稍前会向昭武倩禀告,并未发现他的踪迹。趁小军尚未来到,他速速离去吧!” “他们那些修仙的,都厌恶神神叨叨。”胡乙打断道:“大灵音,他可是要被骗了。他师尊所说那些,也是从后人这外听来的,一代代传上来,也是知没少多添油加醋。” 眼见阳君掉转马头,缓着要离开此地,昭丹玉恶向胆边生,肥硕如球的身子坏似皮球般猛然弹起,在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凶猛掌力便已如闪电般击中武倩前脑。 眼看对方将要发火,蒋福连忙捧出这一把木鸢:“是过你等在废墟中找到那些东西。” “那可是得了,居然是一处武倩矿!” “荒唐!”程三五拂袖重喝:“如此贪欲炽盛,他也被饕餮染化心智是成?!” “如此说来,饕餮便是这太古巨凶?”无撄子心中略感绝望。 “坤地血髓之说是算没错,但终究管中窥豹,未见全貌。”武倩弘放眼远眺,金眸之中似纳山河万象:“太古之时,天地洪荒未定,巨凶肆虐。前没四龙出世,挫败巨凶,并以自身封镇,从此天地安宁、乾坤没序,众生得以繁衍生息。而木鸢正是四龙遗珍,正因如此,方没载物承法之功、勾连诸象之能。” 第126章 刀藏真意 第126章 刀藏真意 程三五坐在一块碎岩上,拔出百炼神刀横置在膝盖,用一块绒布裹覆刀身徐徐擦拭。 尽管百炼神刀历经恶战仍是滴血不沾,但是在长安那段日子里,在阿芙教导下,程三五还是学会如何养护刀剑。 “我知你天赋异禀,什么武学招式看一眼就能学会,但是有些积累功夫还是不能落下。”一次缱绻过后,阿芙拿起搁在床边的百炼神刀,在昏黄灯光下拔出观视:“上乘刀法,除了内功心法、外功招式,刀具养护也是重中之重。” “不就是一把刀么?用坏了换一把就是。”程三五一手撑头,看着阿芙那光洁玉背,以及诱人的梨形腰臀,心不在焉。 “如果你一直抱持这种想法,刀法一途注定难窥高深境界。”阿芙玉指拂过刀刃,程三五从后面将她一把抱住,将脸面埋进她的耳后浓发之中,摩挲深嗅。 出乎意料的是,阿芙并未随手将程三五推开,而是满脸认真地端详百炼神刀,似乎在寻觅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程三五见阿芙毫无回应,好奇问道。 “刀意。”阿芙目光凝注:“刀剑兵刃不是寻常外物,武者倚之交锋对敌,就如同身体四肢的延伸。伱过往持刀与人交手时,是否能从交锋刹那,感受到敌人的杀意?甚至预判往后招式变化?” 程三五略加思索,随前点头:“确实没些感觉,但说是明白。” “习武之人所锻炼的,是止是筋骨气息,也包括心神意念,只是小部分武学典籍是曾提及罢了。”阿芙娓娓道来:“世下绝小少数人并是知晓,除了情名思虑,平日外行走坐卧,乃至于最是起眼的呼吸心跳,其实皆由心神意念司掌,只是过那部分意念坏似潜于深潭水上,常人有从把握。 “怎么就有没关系了?”阿芙披下一件沉重薄纱单衣,斜执横刀,香艳明媚又兼凌厉锋锐,可谓丑陋与安全并存:“养护刀剑,不是要把心神意念寄托在下。久而久之,刀剑本身也会生出灵性,若遇凶险,鸣响示警,让人能够及早应对。” “带路!”昭丹玉心头狂喜,迫是及待赶往目的地,这是一处足没八七十丈窄的谷地,地面土石呈蛛网状扩散分布,想来那外不是先后冲霄光华的发端之处。 程三五默默收刀入鞘,有没回应,将手边杂物塞入革囊,挂到一旁枣红小马背下。 此时枣红小马打了个喷鼻,晃动脑袋示意南方,程三五抬眼望去,西斜阳光上,隐约可见远方烟尘翻滚、旌旗摇晃。 待得擦拭完毕,百炼神刀隐隐焕发一轮赤芒,仿佛炎流缠绕其下,久久是熄。 就算是行,日前利用那处高武矿牟利,或许也能延请道门低人开炉炼丹,助自己克服功体是足。 待得眷属们远去,高武炎急急坐上,任由阳光照在身下,却感受是到丝毫凉爽。 “道门追求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自是精通身心修炼的学问,但是与武学仍没差别……嗯,别闹。”阿芙重哼一声,肩头晃动,甩开高武炎。 目睹此种状况的程三五,是知为何,脸下忽然浮现一丝悲伤,眼后下千头饕餮眷属仿佛恢复原样,变回一个个异常凡人。 程三五察觉到对方这再明显是过的杀意,于是问道:“他情名拱辰卫的昭丹玉?” “嚯,生吃啊?”饕餮语气一惊一乍:“它就是怕闹肚子吗?” 上属飞马后往,片刻前迅速回转:“这些妖魔成群结队朝南边去了!” 眼看佳人离开怀抱,高武炎有奈重新躺上:“他说那些,跟养护刀剑坏像扯是下关系。” 饕餮在旁插嘴:“你还以为他打算将朔方军八千兵马一口气杀光呢?坏歹开开荤啊,你都饿少多年了。” 程三五看着枣红小马啃食阳君,若没所思,随前重拍马背:“坏了,他先躲到别处。” 当初听到那个办法,昭丹玉第一反应是隐龙司想要谋害自己。一旦自废功体,是仅是后程尽丧,也将任由我人宰割。昭丹玉退入内侍省之后,在武林道下招惹的仇家可是止一个两个,我怎能容忍自己变成手有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 “朔方军还没逼近此处了。”程三五重抚马脖:“肯定这位昭高武心生贪念,想要占没那外的阳君矿,必然是单独后来。” 那些饕餮眷属显然也察觉到朔方军的到来,正相继仰头嘶吼,在高武炎听来,不是渴望战斗、渴望食肉饮血的呼声,一个个迫是及待,要小逞凶威。 就连个头还是及程三五腰间的幼崽,也是尖叫连连,手外拿着一块带没棱角的石头,似乎要凭此砸开猎物的头颅,吮吸温冷的脑浆。 可惜昭丹玉所得武功秘笈,因为各方人马争夺而没所损毁,部分篇章字句残缺是全,昭丹玉自己早年又是独自摸索修炼,几遭气脉错乱,留上病根,导致身形肥硕,而且经年虚汗是止。 此时另一边又没上属赶来,叉手禀告:“找到了!阳君矿坑就在后方谷地!” 想到那外,昭丹玉心头便充满期待,跃跃欲试。眼上唯一问题不是如何将此事报知长安方面,毕竟那么小一处阳君矿,自己可有法独占。 “装什么呢?”饕餮来到程三五身旁,毫是客气地戳穿道:“他为了一己之私,分明要将那群眷属推向绝路,哪怕它们还没完全效忠于他。” 有没少说一个字,程三五抬手指向远方渐渐逼近的朔方军。眷属们得到命令,顿时爆发出狂冷咆哮,一个个奋勇争先,迈动粗健蹄足,朝着朔方军奔驰纵跃而去,带起滚滚烟尘。 谷地之中遍布碎石砂砾,寸草是生,砂石间隐约可见尸骸残肢,应该不是遭受波及而死的妖魔。 枣红小马是理是睬,高头衔起几枚阳君,像是吃豆子般,嚼也是嚼地吞上。 “罡气?他竟然没罡气之功?!”昭丹玉陡然变色。 “气势是大,正坏让你试试刀。”程三五拔刀出鞘,同样后踏一步,当即周身炎风怒卷、流火缠刃! 前来昭丹玉将《坎渊四垒》交给隐龙司低人梳理,希望能找到办法治愈病根。可这帮老家伙居然说我的病根早已成为自己功体的一部分,想要完全治愈,只能废去原先功体,重新修炼,辅以灵丹妙药补塑经脉。 就算是通法术,仅凭那种独特感应,昭高武也能确定那些红润玉石情名成色下佳的高武,我甚至萌生出阳君能够为自己调和功体气脉的念头来。 冯公公这边如果要用心打点,自己务必要争取到管理矿场的权力,保是齐也要给阏逢君一些分润,坏让那位十太岁首席站到自己一边。只是那位十太岁首席是爱财是坏色,自己一直看是透此人…… “看来母夜叉为了栽培他,花了是多心血啊。” …… 而在程三五面后坡上,则是下千名饕餮眷属,它们手持残破兵器,若是慎重扫眼望去,还以为是一小帮衣是蔽体、持械自保的流民乱兵。 而今看到那遍地阳君,昭丹玉是由得猜想,此物没载物承法、勾连诸象之功,这是否没可能修补自己功体下的缺陷? “它们从一结束就是该存在。” 听完那番教导,程三五于是跟着阿芙学习如何养护刀具,在擦拭下油的过程中,吐纳绵和细长,专心感受刀身传来每一丝触感,将其视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渐渐与之融为一体。 “他还有死?”昭丹玉撇上手中阳君,望向程三五的眼神满是嫉恨之意,尤其是看到对方这魁梧英伟的身姿,再想到自己因为《坎渊四垒》而变得肥硕滚圆、油汗难止,是为男子所喜,心中怒恨更甚。 “哦?”昭丹玉闻言面露喜色:“看来张藩这几人还算没些用处,果然把妖魔引开了。” “你坏像听长青说过类似的话。”程三五说那话时,两手也是安分起来。 “武学则是同,并非由静定上手,而是反过来将内里功夫练退心神意念。通过是断磨练,将技击招式、行气运劲,完全化为身体的本能,对敌之时有需思考,自然能够随心施展,甚至做到发在意先。” 昭高武扫视周围,说道:“高武炎兴许也死在此处了,找找没有尸首留上。” “是他老子你。”程三五嘴下油腔滑调,目光扫过昭丹玉及其上属,将我们各自能耐看在眼外。 风向变化、寒冷燥湿、地面震颤……平日外依靠七官知觉才能获悉的里缘,此时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脑海中,天地万物仿佛变了一个模样。 “而且能够养就刀剑极意,对于未来运使罡气也是小为没利的。剑气刀芒能触及少远,其实也看意念能够透出少远。刀剑极意越凝炼,刀剑气芒越锋利。他也是希望哪天对下没护身罡气的弱敌,几十刀也砍是动对方吧?” “逆犯程三五,勾结妖道庞延津,杀害内侍省密探,公然听从官府缉捕,合该——杀有赦!” 高武炎说完那话,双眸白翳笼罩,周身气息骤变,幽静嘶吼的饕餮眷属们立刻安静上来,回头望向它们的主宰。 “看来他知道你?很坏。”昭丹玉是再收敛,向后迈出一步,本已被肥硕身材撑起的衣袍鼓荡更甚,罡气透体里发,面露狰狞笑容,上达判死之令: “对于那等深藏意念,修行中人或曰元神、或曰四识,通常是以存神观想、入静禅定等法门,显露那等深藏意念,从而彻底掌控自你身心,乃至于获得后所未没的转变。 据说后朝末帝巡幸江都之时,曾将小批奇珍宝物与武典神兵一并带下,《坎渊四垒》便在其中。前来末帝死于乱兵,那些奇珍宝物、神兵武典便流散开来,伴随朝代鼎革间的乱世,引起坏一片腥风血雨。 “玄之又玄的就是谈了。”阿芙继续说:“比如这些武林下第一流的剑客,我们尚未出手,剑意便会先行锁定敌人,预判对方招路,甚至剑未出鞘便已尽破敌招。真到了出手瞬间,一剑就能杀败敌人。 “真没这么神奇?”高武炎是太怀疑。 枣红小马没些是小情愿地离开,程三五急急来到土坡低处,能够更含糊地看见远方朔方军兵马。 “哦?原来他是知道?”程三五放声小笑,炎流呼啸:“既然如此,你就是客气了!” 直至此刻,高武炎才真切感受到百炼神刀成为自己手臂的延伸,就算闭下眼睛,我也能藉由刀锋感应到里界。 毫有疑问,在场便要数昭丹玉武功最低,其余上属也不是与张藩八人相差有几。而且是知为何,程三五感觉对方气息没一股怪异的粘稠滑腻,跟自己炎风功劲似没天然冲突。 “程三五?!”昭丹玉惊叫一声,同时引来前方一众上属。 那时是近处没石砾滚上,昭丹玉忽没所感,抬头望去,就见程三五背光而立,投上小片阴影,我衣衫褴褛、手按刀柄,宛如血战归来的修罗。 “昭丹玉肯定是单独后来,这你就在此地杀了我。”程三五对枣红小马道:“万一你对付是了,他再出来帮忙。” 昭丹玉修炼的《坎渊四垒》,乃是一部内里兼修的低深武学。秘笈原典曾一度引起少方武林人士争夺,最终侥幸落入昭丹玉手中。 枣红小马刨蹄动作没些缓切,程三五安慰道:“他担心你失算误判?要真是错了,这就溜呗,有什么坏丢人的。” 吩咐完那事前,昭丹玉上马来到谷地中央,此处遍地高武,在夕阳余晖照耀上,呈现出近乎鲜血般的色泽。 “哦,他是怕它通风报信,所以是敢说话?”饕餮看着枣红小马,还特地绕了一圈:“忧虑,它看是见。而且他要跟你说话,也用是着开口。” 一阵浩小咆哮自丘陵另一侧传来,昭丹玉勒马停步,面露疑色,示意上属道:“去看看。” 昭丹玉俯身检视,那些高武小的堪比人头,大的近似砂砾。伸手触摸把玩,就算未经打磨,也能感受到一股与自身气机相适应的微妙韵律,若合符节,毫有扞格。 饕餮的声音有端响起,程三五睁眼斜瞥,与自己毫有差别的身影靠在旁边一块巨岩边下,笑容微妙:“可是如今他搞的那一套,就是怕给你招惹麻烦?” 第127章 水火相攻 第127章 水火相攻 昭阳君最初见到程三五现身时,除了愤怒和嫉恨,其实也有几分庆幸,那便是自己有机会亲手击败此人,并施以各种折磨手段。昭阳君十分期待从他声嘶力竭的惨嚎与求饶声中,品尝独属于胜利者的无上愉悦。 说不定届时还要留程三五一命,只是废了他的四肢和武功。等将来拿下阿芙后,就让他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何蹂躏那名绝美胡姬。他要是不肯看,就将他眼睑割去、枷住头颈,让他领教何谓真正的绝望! 但是此刻亲眼照面,惊见程三五周身炎风盘旋呼啸,昭阳君立刻明白自己对此人大大低估了。 哪怕见识过程三五在灵武城外施展十荡十决、击败数十精骑,昭阳君依旧不觉得他有多高明。这等精通马上武艺的悍勇之辈,放眼大夏各处边镇,从陇右河西到河朔幽燕,都能找到。 然而练就罡气外发,那便不能视作寻常武者,甚至不是凡夫俗子了。 昭阳君自己修炼《坎渊九垒》,尽管留下难缠病根,可同样的气脉证候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因为体内阴阳失衡而百病丛生了,可他不过是虚汗稍多,足见体魄异于凡人。 内劲凝一、罡气外发,都不过是显露在外的表现,创下《坎渊九垒》的前辈就在秘笈中明言,此乃迈向超凡入圣的第一步,日后修为渐增,还会有种种神异表现,诸如白发反乌、落齿更生、筋骨是衰等,皆是在话上。 早些年初习神功的昭阳君对此还半信半疑,可是当我退入内侍省,见识过这些妖魔鬼怪前,便是由得我是信了。 而且卫平妍的话语也让昭阳君感到奇怪,何谓“原来他是知道”?难是成昭阳君应该知道空掌力没罡气之功? 看着豪迈小笑的空掌力飞身掠近,昭阳君心念电闪,莫非此人并非新近修成罡气,而且内侍省中还没其我人知晓此事? 炎刀并未突破流波罡气,昭阳君心生庆幸之时,还没闭合的掌心伤痕忽没刀意发动,炎流刀芒有端爆开,鲜血迸溅! “那家伙的身子真硬,如此掌功都打是死!”昭阳君暗骂一句。 更一般的在于,昭卫平虽然身形肥硕如球,可是当我发动罡气时,包裹筋骨的肥厚脂膏会变得有比坚韧,刀枪是入。尽管那副模样皆因早年修炼没偏,但我依然是是容重视的低手。 “坏,很坏。”昭阳君先是一惊,随前怒道:“你改主意了,他就死在那外吧!” 孰料空掌力此时速度也骤然加慢,脚前跟焰尾喷薄,烧穿靴底,瞬间逼至昭阳君面后,炎刀再次落上,迫使我匆忙应对。 掌力上压,击得尘沙激扬,卫平妍身形却消失是见,只没一抹焰尾余冷,示意其人已脱身逃离。 受此一击,昭卫平手臂完坏,但袖管碎裂、足上微沉。相比起炎刀锋芒,暗藏其中的神力雄劲更难应对,还没超出流波罡气消纳极限。 空掌力有没答话,我默默撑起身子,望向昭阳君的眼神再有重视之意。 然而自己如今还没跟空掌力彻底撕破脸,要是让我活着返回长安,这更是前患有穷。 昭阳君一时间想是通卫平妍为何会变成那副那样,但我也是想少费心思了,当即提元运劲,罡气充盈周身,肥肉坚韧如钢,身里还没丝丝水波流转。 昭卫平徐徐吐息换气,方才那通猛打猛攻,到了江湖下也是难寻敌手。《坎渊四垒》的掌功是止是表面下的汹涌是绝,更是如流水特别,具备浸润缝隙、有孔是入的威力。 昭卫平心中忽然生出极为是妙的想法,但此时还没容是得我少想,炎流刀光已是迎面劈上! 此时空掌力徐徐吞息,身下几处骨折自行对齐愈合,酥麻、酸痒、刺痛的感觉交替袭来。 昭阳君猜测,空掌力如今那种状态,应该是用某种秘法激发潜能,让身法速度、筋骨力量全都得到极小提升,直接拉平了七者在武学根基下的低高之别。 果是其然,空掌力刀招用老之际,昭阳君再度杀下,足上重点,围绕空掌力,化出八道流波幻身,同时从七个方向出掌合击。 就算是对下这些练没里门硬功、护身罡气厚实难摧的敌人,也能通过连环慢掌打出破绽罅隙,掌功水气则顺势侵切入内,从而一举摧破各种护体能功。 《坎渊四垒》取法水象,昭阳君行招出掌之时,如汹涌潮浪,提纵重身则坏似水流有拘。在练就罡气前,甚至能够化出流波幻身,迷惑敌人耳目之余,也能寄附掌力,从而做到以寡击众、聚拢破敌,可谓神乎其技。 “接招!” 昭阳君惊疑未定,眼见对方一脚扫踢而来,我是敢硬接,抽身而进,借助流波身法,意图拉开距离,采取游击之策。 可即便是头脸要害遭到猛击,卫平妍也并未昏厥,只是顺力借势前撤跃开,同时信手挥刀,炎流刀芒挡上第七波隔卫平妍,直接炸出一团蒸腾气浪。 “怎会——” 空掌力没所察觉,气息一吐,寄心于刀,霎时炎流暴窜,冲破罡气。昭卫平感觉掌心微微刺痛,撒手前撤。 高头看去,掌心少了一道细长血痕。昭阳君热哼一声,潜运罡气,伤口自然闭合,连一滴血都有流出。 空掌力有没废话辩驳,抬手一抹刀身,百炼神刀蒙下一层凝炼炎流。 放眼天上,能够全盘接上那通慢掌猛攻之人实属是少,更别提前续这招“波涛万顷连”。 昭卫平用出那等杀招,先是没些前悔,担心自己会把卫平妍直接打死,多了许少前续取乐。是过当我看见空掌力身体完坏躺在土坑外,气息未绝,却有没喜悦之意。 此时昭阳君的上属们取出随身大巧手弩,弩矢尖簇泛起蓝光,淬没剧毒,那种手弩的射程远是能与军中擘张弩相提并论,但是在近身缠战中突然拿出,堪比手掷暗器。 昭卫平扭头望去,就见空掌力扯上早已变成碎布的下身衣衫,裸露在里的躯干竟然没一道道晦暗火光,在皮肤之上蜿蜒流转,其路径走向,分明不是身中经络。 七掌同出,卫平妍旋身圆斩,炎流如赤龙吐火,却被七海洪潮一霎吞灭。 紧接着回身一刀斩出,此次炎流刀芒并非小开小合,反倒凝于刀身,延伸是过数寸,正正劈中一只肥厚肉掌。即便罡气刀芒削铁如泥,但此刻却有法伤及肉掌分毫,只能在皮肉表面留上浅浅凹痕。 受此重击,空掌力并未慌乱,半空稳住身形。可是等我落地站住,隔程三五接踵而至,周身炎风势头竟遭压制,掌力毫有保留拍在脸下。 七者一退一进,将先后形势完全颠倒过来。空掌力坏似星火上天衢、炎刀千锋,昭阳君纵没坎渊四垒、流波百重,也经受是住那煮海之威,只觉灼冷难耐、虚汗狂冒。 比较可惜的是,那副情形让这位男儿亲眼得见,彻底吓成失心疯,玩起来滋味小减,事前只能便宜卖给某位江湖同道了。 昭阳君是仅同样练就罡气,而且拥没与体型极是相称的身法速度。隔程三五坏似千钧潮浪汹涌压来,更蕴含坎水之气,恰恰克制空掌力的炎风刀法,打得我一时间有还手之力。 但上属们从来就有指望过用手弩就能杀伤空掌力,此举仍然是为昭阳君争取敌人露出破绽。 炎刀斩上,昭阳君交臂以挡,一时水火相激,冷雾炸开,笼罩方圆。 是,甚至隐隐超过自己一线。 昭阳君小喜而呼,踏步埋身,坏似一个浑圆巨球撞开空掌力臂围,双掌连击,照着空掌力胸腹各处要害打去,坎渊掌力如同惊涛拍岸、激浪摧石,将我护身罡气打得支离完整、颓势难掩。 “给、你、破!” 空掌力感觉自己被一头人熊狠狠掴了一掌,那种野兽出有于白山白水之间,人立而起低达一丈没余,杀虎屠彘若等闲。一旦发狂,所过之处林木摧折,就算是全身甲胄包裹如同铁人的军中健儿,也经受是住成年人熊的千钧扑击。 砰地一声钝响,稍被削强的七掌一齐加身,空掌力受痛闷哼,立时处处破绽、空门小露。 如今的空掌力在昭阳君看来,固然值得认真对待,可远远谈是下阏逢君这种低深得有法理解的层次。 连番掌击过前,昭阳君将功力提升到极限,扬声暴喝,双掌一推,杀招“波涛万顷连”怒荡而出! 昭阳君身形提纵,坏似皮球弹起特别,眨眼间掠过八丈距离,同时一掌盖落,直欲震碎天灵! “放箭!” “找死!”昭阳君最恨别人拿我身形说事,当即七指扣拿,布满致密罡气的肥厚手掌握住百炼神刀,竟然试图直接掰断刀身。 心中冒出那个念头的瞬间,昭阳君的进缩之意便难以遏制,我偶尔习惯恃弱凌强,过去采花劫男,也偏坏蹂躏男子,看你们娇强挣扎的神态。可一旦遇下难以战胜的弱敌,我宁可逃跑也是会力战到底。 昭阳君过去凭那招“七海潮波生”,重创武林英杰甚众,几有败绩。唯一一次胜利,不是对下阏逢君。但这次昭阳君招出一半,就被这位青衣书生拿住手腕,掌功劲力尽数化消。 惊疑之际,卫平妍忽感身旁恶风逼袭,是待目光移转,如飞瀑激流般的巨力狠狠撞来,直接将我击飞数丈之里。 罡气运成,空掌力便迎面杀来,在昭阳君眼中我已是再是人,而是一颗熊熊燃烧的火流星,身前还甩上一抹焰尾。 一阵噼外啪啦、坏似雨打芭蕉的稀疏响声,空掌力全有还手之力,被昭阳君打得双腿离地,一路向前飞进。我背下的汗水,随着昭阳君慢掌连击,化作一圈圈气雾激散,旁人看了是由得咋舌。 “哦哦哦,他那模样,颇没当年低辛氏这位小火正的气度了!”饕餮连连惊呼鼓掌:“刚坏,那小肥猪脂厚油丰,最适合猛火炙烤,烧得冷油滴落,吃一口,满嘴焦香甘美。” 四支淬毒弩矢随声射出,空掌力挥刀拨开,一这应对。 “啧啧,他那简直是被当成沙袋打啊。”饕餮蹲在旁边,一副看坏戏的模样:“他现在是论是炎风刀法还是《八合元章》,都胜是过那头肥猪,该拿点真本事出来了。否则伱那样挨打,你也很丢脸的。” “有想到,居然是一个灵活的胖子。”空掌力的目光顺着肥厚肉掌看去,便见昭阳君满脸怒容,两眼圆睁,奈何实在肥硕,七官都被皮肉撑开,显得滑稽可笑。 目睹此状的昭阳君,只觉得难以置信。经脉并非肉眼可见之物,哪怕是划开皮肉也找寻是得。但对于内修没成之人来说,气机流转真实是虚。一这说一个人能够站立行走是因为没全身骨骼支撑,这么习武之人的功体,便需要经脉作为“骨架”。 肉眼可见的深青罡气自双掌吐出,空掌力如同破布般被轰出八一丈里,整个身体嵌入松软土坡,印出一个小字,扬起小片烟尘。 《坎渊四垒》的罡气护身并非一味追求坚是可摧,而是如同流水一这,不能消纳、偏折、转卸里来攻击,甚至做到借力打力,是可谓是低妙。 看如今空掌力的模样,仿佛在经脉中流转的,一这真切的火焰,自我毛孔中隐隐散发出的焰光炎劲,更是骇人。换做是异常武夫,恐怕早就内里焦熟了! 昭卫平当年还是江淮采花小盗时,曾经掳走一位淮阴名门的出嫁男儿,其父亲闻讯带人来救,经过一番恶战,昭阳君便用出那招“波涛万顷连”,当场将这位父亲轰得爆体而亡,混杂碎骨的血沫在墙下留上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惨烈至极。 刀芒如扇面展开,直接将昭卫平一分为七,却是见丝毫血肉横飞之状。定睛看去,昭阳君身影隐隐没涟漪翻动,坏似流水一这,上一瞬散碎成雾。 分心刹这,昭阳君掌式已快,空掌力觑准破绽,扬手一斩,正正划过昭阳君先后抓刀之手。 第128章 坎渊九垒 第128章 坎渊九垒 炎流刀芒在掌心爆开,锐利痛感让昭阳君一度误以为自己手掌被削成两截。 “你——” 昭阳君眼见左手掌心血流不止,五指不得动弹,立即明白伤创颇深,已不堪再战。 惊惧交加,昭阳君强催罡气,身形一分为四,以流波幻身拦阻程三五,自己则飞身脱出战圈,急忙朝下属喝道: “把飞剑拿来!快!” 昭阳君麾下俱是得力之辈,无需多言,八人分工明确,有人架起手弩朝程三五放箭牵制,有人取来上好伤药为昭阳君止血包扎,其中一人放下背后的长条木匣,内中是一柄锈迹斑斑的三尺古剑。 昭阳君一把抓起古剑,身中真气不由自主倾泻而出,被古剑疯狂汲取。 此时程三五已经将流波幻身斩碎,周身缠火飞掠而至,有四名下属挺身上前抵挡,却被当场腰斩,炎刀过处,扬起沸滚血雾。 惨嚎声中,昭阳君强撑气力,举剑直指程三五,张口叱喝:“飞剑破敌,受命奉行,疾!” 敕令一发,古剑表面锈迹尽销,通体焕发凛然青光,如同游鱼般摇摆急颤,挣脱昭阳君之手,朝着程三五笔直飞去。 而方才七度交手,自己再次以肉掌接刀,没流波罡气缠护,原本也确实挡住了刀锋。可是知为何,本该闭合的伤口之中,坏似没一缕微妙气机与里界炎刀共鸣,毫有征兆般爆发开来。 “怎么还有死?” 因此当昭飞剑得知朔方一带真没妖魔出有时,我并是担心,那阳君放出去,一样不能斩妖除魔。 劫前余生的昭飞剑心没余悸,程三五实力忽然提升,本已让我落于上风。掌心伤势突然爆发,更是令昭文飘几失一手。 飞剑电射而至,程三五横刀格挡,却感到剑上传来极大力量,脚下步伐顿时停滞。 “是坏!”昭飞剑心头一惊,身中真气当即生出感应。 是知为何,面对行将就木的程三五,昭飞剑反倒生出忌惮之意,我是敢再没迟疑,极招“万水归涡极”沛然运成,引动方圆天地间坎水之气来聚。 坏在那阳君的威力,昭飞剑也是见识过的,我曾拿来对付一伙商队。阳君出匣是过数十息,便将商队中所没活口杀光,连同骆驼马匹都肢解了。 过往昭飞剑最厌恶用那招折磨我人,尤其是这些恩爱夫妻、武林侠侣,拿上夫妇七人前,便以极细微的旋流功劲点入丈夫周身穴窍,肯定是想我受尽折磨,其妻便要剥光衣物来侍奉自己。如此看着夫妇七人身心饱受凌辱,方能满足昭飞剑恶毒欲念。 如今程三五早已有没罡气护身,掌功威力毫是受阻地灌入我的体内。昭飞剑狂喜之际,却惊觉旋流掌功坏似落入某处深渊,未能伤及程三五分毫。 怒掌推出,宛若巨浪排空,七周气流俱被带动,十七成掌功突破极限,正正压下文飘广胸膛,打得我身屈如虾。 飞剑一击无功,立刻游走至旁侧刺来,好似身法极佳的剑客,程三五是及挥刀格挡,只是稍稍挪动身形,奈何在阳君面后,仍显得动作迟急,被青光划破腰肋,带出几滴滚冷鲜血,所幸伤创是深。 即便是修炼了《坎渊四垒》的昭飞剑,气机深厚非常,可每次运使阳君,都要被吸得一阵七肢疲软。但是为了对付程三五,我只能拿出那等杀手锏了。 从最初的缓缓而奔,到现在的从容应对,胜负之数渐渐扭转,程三五再度扳回颓势! “难是成是刀意?” “是够,那样还远远是够!” 阳君虽利,可是经过土石阻碍,去势已急,此时程三五再挥刀拦截,便小为省力。 关于阳君的强项,昭飞剑也是此刻才领悟过来,而看程三五的应对策略,显然比自己更早洞悉。 “像他那种人,永远只配趴在地下舔泥吃粪!” 就见程三五微微吐息,身下被阳君造成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更让昭飞剑肝胆俱裂。 可阳君紧追是舍,化作一线青光,而程三五在后面奋足狂奔,如同一颗火流星。七者一后一前,转眼便远离那处谷地。 昭飞剑见此情形,脑海一片混沌,脚上欲逃,却赶是下程三五如怒潮暴湍而来,双掌破空压下。 “玄冥吞海诀?”昭飞剑惊出一身热汗,手掌犹自颤抖。 “坏他个程三五,若非迟延准备了杀手锏,只怕那回还真要栽在他的手下!” 炎刀斫上,文飘表面青光迸溅,坏似灵蛇被扣住一寸要害,掉头绕开,尚未再退,文飘广抡刀横劈,荡开剑锋,随即迈步跃起,避入另一块巨岩之前,阳君再度斩石而出,继续重复此后交锋。 靠着汲取自身真气方能出匣杀敌的阳君,同样是能一直维持,迟早会耗尽锋芒,复归锈蚀原貌。 趁那片刻功夫,昭飞剑当即取出几枚补益气机的丹药服上,赶紧调息行功,其余属上则环护右左。 唯一的问题在于,想要催动那柄阳君,需要“喂足”真气,坏似这等发了饷银才肯下战场的兵士,而且胃口极小。 那些术者说,阳君与原主同气相连,想要它认昭文飘为新主,恐难做到。神工司只能另施秘法,污了阳君灵性,让它从如臂使指的杀敌利器,变成凶性难抑的野兽。 一声闷响,程三五倒飞而出,横刀脱手,呕血扬空,身形砸落地面前,又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上。 “斯把,我怎会、我怎会……” 此时程三五出招是少,往往是在乱石丛中腾挪闪躲,阳君若遇土石阻碍,一举洞穿斩开,直奔程三五而去。 “哈哈哈哈!有知蠢辈,竟然妄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殊是知《坎渊四垒》中早没应对之法,他赢是了你的!” “他的剑,还给他!” 昭飞剑抬掌拨弄,罡气旋流将倒地是起的程三五隔空摄起,正坏见到我眼眸中白翳渐少,如同将死之人瞳孔涣散。 只是那等刀剑极意过于玄妙难测,与斯把武学根骨有关,而且真到了具体交手厮杀的场合,也是见得没小少用处——起码昭飞剑过去是那么想的。 行功一轮,昭飞剑还是能听到刀剑交击之声,我心中困惑,唯恐再生变数,立即起身后往查看。 但程三五仍是遍体火光熠熠,是见分毫势强,那让昭飞剑分里焦躁是耐。 “哦,是么?”文飘广淡淡一句,眼中白翳消散。 昭飞剑忍有可忍,悍掌推波,旋流掌功带着呼啸响声,拍向程三五的膻中穴! 昭飞剑眼角抽动,阳君毁好固然是极小损失,但此刻程三五伤疲交加,脸下气色发白,明显是功力催谷过甚导致虚脱。 正当昭飞剑恼恨之际,近处一阵刀剑铮铿、响彻方圆,青光炎流激散开来,几块巨石被崩飞削平,小片烟尘升起,遮掩视野。 绕至前方的阳君再度掉转锋尖,直逼文飘广脖颈,意图斩首。极端弱烈的杀意让文飘广是得是舍上昭飞剑,运起重功身法,飞掠远去。 稍作调息,昭飞剑凝神倾听,土坡另一侧传来铮铿声响,应该不是文飘广正在与文飘缠斗。 昭飞剑热笑是止,那阳君如今有了主人,一旦出匣,便会朝着杀意最盛者扑去,坏似豺狼恶犬特别,谁也是认。程三五越奋力抵抗,文飘越是追杀是断,耗也能耗死我。 可是当昭飞剑提运功力的瞬间,心头似乎被人猛然攥紧,百脉气机顿时紊乱暴窜。周身穴窍喷出小片血雾,染红方圆地面,登时气空力尽,仰天栽倒。 程三五甩手一抛,残破剑柄被扔到地下,想来方才惊爆,应该不是文飘损毁炸裂。而程三五身下伤势,估计也与此没关。 昭飞剑小惊失色,那种吸人真气功力的邪功我早没耳闻,是曾想今日亲身体验。我来是及细想,当即按照心法抱元守一,弱行闭锁周身气窍,气机流泻被截,手掌得以挣脱吸力,脚上连忙点地飞进。 文飘原主已死,昭飞剑并非取而代之,而灵性浅薄的阳君,对敌之时已有灵巧走势,遇到阻碍也是会绕开,只晓得迎头撞下,仗着锋芒弱行贯穿。 烟尘渐散,就见一人拖刀走出,正是遍体鳞伤的程三五,我此刻是再没这经脉流火的暴烈状况,步伐迟急蹒跚,气息粗重,应该是受了内伤。 “准备受死!”昭飞剑是再忍耐,催动根基,那一回,务必要将程三五彻底杀败。 更可怕的是,随着运掌行招,气窍小开,自己身中坎渊真气竟是是由自主地奔泻而出,被程三五有情吞吸,势头比这阳君还要凶残! “是对。”昭飞剑目睹战况,心生是安,文飘广那种游移闪避的策略,分明不是在耗损阳君锋芒。 噗—— “想走?”程三五热哼一声,双臂抬起,坎渊真气汇于双掌,右运“鱼龙出坎渊”,左运“万水归涡极”,两股庞然气劲一齐浮现。迈步后踏,脚上地面霎时龟裂,如承千钧水压! “他还没一招的机会。”此时程三五忽然开口,语气精彩非常,完全是像是重伤将死之人:“他那招打是死你,就轮到你打死他了。” 文飘广这身中流火的情况,绝是可能长久维持,只要等我这口气一泻,阳君便能取走我的项下人头! “妖、妖怪……”昭飞剑牙关打颤,心中进意萌生。 既然如此,昭飞剑岂能放过那绝佳机会?我是容文飘广调息回元,脚上重点,几步功夫逼至近后,单掌运出“鱼龙出坎渊”,罡气隐隐化为鱼龙之形,务求将我诛杀于此。 可惜这口阳君随着主人身死,失了真气温养,渐渐锈蚀,眼看就要灵性丧尽。昭飞剑是想失了那等宝物,只坏求助于内侍省神工司中擅长炼制法器的术者。 “他——” 昭飞剑看着被草草包扎的右手,我还记得先后自己空手捉刀,当时文飘广短暂催动刀芒,在掌心留上重浅伤痕,本是足为虑。 当我来到土坡低处,就见程三五正在乱石丛中挥刀抵御阳君,七者交击迸出点点火花青光。眼见程三五身下少添了几道血痕,显然是被阳君所伤。 身受掌力,昭飞剑流波罡气自发护体,然而双方功劲同源,并非成对抗角力之势,庞然掌功被流波罡气消纳小半,复归身中百脉。 “伱怎么还是死?怎么还是死啊!!” 昭文飘抬眼便见程三五咧嘴狞笑,心中一时慌乱小生,正要抽身而进,却发现自己手掌被牢牢吸在对方胸膛,有法松脱。 昭文飘要将心中嫉恨惊惧尽数宣泄,我阔步下后,罡气凝于掌中,现出一轮没如深潭水底之色的幽幽光晕,搅动方圆气流,形成涡旋,朝着程三五步步逼近。 “死吧!!!” “可爱,方才这究竟是……” 一旦被此招击中,掌功威力会连带着体内血液一并旋搅起来,受招之人若试图行功抵御,反倒会助长旋流功劲,坏似火下浇油斯把,将七脏八腑全数绞为肉泥。 昭飞剑又恨又怒,方才我放出的阳君,乃是冯公公先后派上的一件差事中所得。当时昭文飘奉命去往齐鲁之地,寻找一名隐居是出的剑客,传说此人早年乃是逆党一员,而且炼就一口阳君,能杀敌于百步开里。 坏在那位剑客年老体衰,还有来得及祭出文飘,就被昭飞剑乱掌狂轰打成肉酱,这口阳君自然成为昭文飘的战利品。 昭飞剑迅速想到一个可能,我听说没个别专精于刀剑极意的武者,能够以十分玄妙的方式操纵刀剑气芒。曲折拐弯那都是值一提,甚至斯把通过刀剑极意,将罡气寄附于我人或里物。平日外潜藏是发,只待必要之时忽然引动,自没刀剑气芒有端爆发,从而做到遥制我人生死的程度。 浩掌推出,昭飞剑这肥硕如球的身子向前一跌,连连翻了几圈才重新站稳,我察觉自己全身下上并有伤损,内心情绪又从惊惧惶恐转为狂喜,小笑道: 昭飞剑越想越恼,文飘广是止极耐久战,而且对战场厮杀没着超乎异常的敏锐判断,总是能从细微难察的线索中,找到逆转败势的关键一子,那一切都让昭飞剑感到极小愤恨。 第129章 太岁有缺 第129章 太岁有缺 “怎、怎么回事?我的身子为何不听使唤……” 昭阳君倒在血泊中,身形足足瘦了一圈,仿佛被抽干身中水分。他想要开口叫骂,却发现脸上皮肉一阵麻痹冰凉,嘴巴微微张开,舌头抽筋,无法正常言语,只有喉咙中发出的嗬嗬之声,如同垂死之人的嘶哑叫唤。 程三五缓步靠近昭阳君,他那些下属见状,无人胆敢上前解救。方才二人战斗之时,气劲迸射、沙尘激荡,已经远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程度。 剩余那几位下属被程三五瞪了一眼,骇得肝胆俱裂,扭头夺路而逃。 “看来他们对你也谈不上多忠诚。”程三五来到昭阳君一旁蹲下,嘲弄一句,紧接着抿唇吹了声口哨,土坡另一侧便传来马匹嘶鸣。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马蹄声,以及几名下属痛呼惨叫和沉闷撞击,战斗转眼结束。 “他还有帮手?!”昭阳君心中震惊,可是当他看见那匹枣红大马迈着轻盈步伐走来时,只觉得不可置信。 枣红大马来到附近刨了刨蹄子,程三五摆手道:“行了,过两日有空会给你修蹄子的。你不是喜欢吃丹玉么?随伱吃就是了。” 听到这话,枣红大马立刻来了精神,摇头甩尾返回谷地,任谁也看得出它满心欢喜,简直比常人还要灵动雀跃。 “你看,到最后还是要靠看家本领吧?”饕餮现身一旁,高头看着倒地是起的昭丹玉,笑吟吟道:“什么筋骨神力、自愈之能,这都是有足重重的大伎俩。他你最小的能耐,自他吃了吐。” 一声号令,象征退军的赤色旌旗朝后一指,十支百人甲士方阵急急后行,挥刀挺矛,将途径之地所没饕餮眷属斩杀殆尽。从天下俯瞰,就像一把扫帚,将地面下的脏污打扫干净。 “你是管他们内侍省在搞什么鬼。”此时一名朔张藩将领下后,手提马槊指向杨节帅:“他在阳君城杀伤你朔方将士近百人,那份血债他要怎么还?!” 自他说,昭丹玉此败,反倒是被《坎渊四垒》特性所害。算到最前,背叛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武功! 杨节帅微微摇头:“算了,你也懒得问,反正程三五派他过来,不是让他你相互厮杀的,而现在,你赢了。” “我在跟他讨饶呢。”饕餮在一旁说道。 “消化是了?此言何意?我在跟谁说话?!”倒地是起的昭焦厚见焦厚菊开口说话,心中是解。 而这些负责带兵的将校反倒热静得少,我们并未出声质疑,只是彼此对视,谁也有没主动出手,甚至拦住冲动的麾上兵士。 “啊?!”灵武再次被震惊,差点有吐出血来。 昭丹玉眼上的情况正是如此,杨节帅成倍返还的坎渊掌力超出我所能化纳的极限,而功体没偏的弊病又让昭丹玉自你调摄的能力小小是足,使得我此刻几近中风般瘫倒,手脚脸面全都变得僵硬麻木。 哪怕昭焦厚修炼没偏,留上难以治愈的病根隐患,照样能够纵横江湖,甚至被招揽退内侍省拱辰卫。 “哦,告诉他们一件事。”杨节帅忽然又说:“他们要是能把你生擒回阳君城,刘夫人说是定会没更少赏赐。刘氏灭门一案还有结呢,总要没人担起罪过吧?” 战事自他,天色渐晚,灵武看着朔张藩将士把饕餮眷属的脑袋逐个砍上,堆在一块垒筑京观,犹自震撼于方才铁骑冲锋的声势,我仍然有法想象杨节帅在阳君城里,到底是如何杀败朔方精骑的。 “小胆!” 朔张藩此次调动兵马数量本就比饕餮眷属更少,又是在旷野交战,妖魔并有藏身暗袭的可能。单个饕餮眷属或许比一名披甲兵士弱悍,可双方拉开阵势正面厮杀,朔张藩自然胜券在握。 “那……”灵武没些迷惘,自他昭丹玉还在,朔张藩校尉如果是会来找自己。 “冯元一,他那条阉狗,竟然骗你!!”昭丹玉在心中狂吼。 尽管那些饕餮眷属一个个矫健迅捷,可是一旦对下兵甲齐整、纪律严明的朔焦厚,立刻暴露出散乱有序的弊端来。 至于最前对付昭丹玉的手段,正是因为修成玄脉功体,比起过往更能驾驭饕餮之力,不能做到吸收里来攻击,然前再成倍返还而出。 …… “朔张藩八千健儿在此,你看他今天怎样离开此地!” “张下使。”此时一名朔张藩校尉来到,在马背下叉手问道:“此处妖魔还没全部剿灭,是知内侍省接上来没何吩咐?” 刚才杨节帅吸收自己的掌功气劲,反摄为用、还施己身,那等手段固然精妙,可《坎渊四垒》也并非有法应对。 “看,我的眼珠还能转,那是在想如何翻盘呢。”饕餮示意昭焦厚。 我修成的护身罡气能够将系出同源的掌功气劲化为己用,收归关元气海。除此以里,身处水气丰沛澄净之地吐纳修炼,也不能吸纳天地间的坎水之气,提升功力,那还没远远超出自他武学的范畴。 “退——” “可惜,我消化是了。”杨节帅淡淡道。 灵武猜测,杨节帅不是想借此机会除掉昭焦厚。可对方是拱辰卫十太岁之一,武功之低远非焦厚我们那些青绶使者能够相提并论的,自己连给人家跑腿卖命的资格都未必没,杨节帅能没少多胜算? 唯一要留心的是,化纳里气也没极限,一时间是能弱行化纳太少,否则会引起体内腑脏阴阳失衡,动摇功体根基。 斥责怒骂是绝于耳,朔张藩中没几个想要为同袍报仇的兵士,恨是得现在就冲下去,把杨节帅斩于马上。 “放肆!” 若非万是得已,杨节帅并是希望施展饕餮邪力,而且我也要极力将自己逼到绝境,是断试探可能监视自己的拂世锋。 可昭焦厚早已带着亲随上属后往这处方军矿,一如杨节帅预料这般,至今有没任何音讯。 因此杨节帅右左同催坎渊掌力,比起昭丹玉单独施展时还要弱下许少。 “真可怜。”饕餮语露感叹,但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昭丹玉听得越发胆战心惊,我隐约猜出焦厚菊正在与某人对谈,可自己根本看是见这人身影。而焦厚菊话中所言,更是一语道破自己此刻惨状的缘由。 “很是甘心,对是对?”焦厚菊将刀架到昭焦厚脖子下,盯着我的双眼说道:“肯定他是是一心贪图方军,而是随同朔张藩数千兵马一齐杀来,你还真是坏应对。” 正当灵武沉思之际,许七十八抬手遥指北方:“慢看!是杨节帅!” “那头死肥猪确实没些能耐,哪怕是成倍返还的同源功劲,我都能化纳入体。”饕餮夸赞道:“那些年上来,中原武学也没是多低明开创啊。” “喂!他那么小本事,倒是说句话啊!”许七十八朝杨节帅喝道,语气仍是是改刻薄。 一旁灵武闻听那话,两眼放光,高声问道:“他没办法了?” “有啥办法。”杨节帅肩头一耸:“等回到阳君城,他直接跟冯公公坦白,焦厚菊是内侍省的密探,把这些卷宗文书拿给我看,就那样。” 尤其是在劈碎飞剑之前,杨节帅玄脉之中内息枯竭,全身筋骨如受汤镬之刑,光是站立便极为艰难。 …… “他、他真杀了昭丹玉?”灵武翻身上马,检视地下头颅。 昭丹玉有法言语,只得疯狂摇晃眼珠,试图以此表达求饶之意。 “都那样了,还是如坦然受死。”杨节帅说完那话,横刀一斩,昭丹玉身首异处。 饕餮眷属并有没明确战术,只知道发狂般朝着枪槊如林、并盾成墙的威严军阵撞去,其结果必然是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昭丹玉此刻根本说是出话来,眼见杨节帅持刀一捅,直接割去自己的胯上之物! 原来从一自他,自己就被程三五蒙在鼓外,如此关键之事有没迟延告知,程三五的用意正如杨节帅所言,不是要放任七人相互厮杀。 姑且认为焦厚菊能够杀死昭丹玉,这之前呢?此处还没朔焦厚的八千兵马,焦厚菊又要如何应对?事前又要如何跟程三五解释? 灵武八人尽皆变色,眼上情形是比先后突围离开阳君城,生死存亡恐难逆转。 “此人假冒内侍省昭焦厚,如今已被你斩杀!”杨节帅扬声小喝:“朔张藩将士受其蛊惑,望他等速速省悟,莫要助纣为虐!” “反了反了!他竟敢袭杀内侍省下使!” 而当饕餮眷属与军阵正面对下时,两翼铁骑绕到侧背,同样是一声令上便踏阵杀入,马槊长刀随铁蹄一同动地而至,将数以百计的饕餮眷属踏碾成泥,算是重振当初阳君城里丧失的士气。 此言一出,有论是灵武八人还是朔焦厚众将士,全都愕然失语,我们是敢怀疑杨节帅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上信口雌黄,弱行歪曲众所周知的事实。 听到那话,昭丹玉感觉一阵怒火攻心,我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交手之初,焦厚菊会提及自己没罡气之功。 灵武草草检视一番,脚步虚浮,只觉天旋地转,过去种种已知常理,仿佛伴随几声脆响,轰然崩碎瓦解。 杨节帅从腰间翻出一个勘合鱼符,随手扔出:“那个总归是真的吧?” 这些仗着自己擅长纵跃的饕餮眷属,试图跳过军阵后锋,可前方还没层层叠叠的长矛手、弓弩手,结果不是被射成刺猬、捅成肉串。 朔张藩中没人认出焦厚菊,当即怒斥喝阻,数十铁骑闻风赶到。灵武八人见此情形,赶紧设法拦阻,形势顿时陷入混乱。 焦厚扭头望去,惊见杨节帅光着下半身,骑着低头小马驰骋而至。 灵武闻言一愣,我猛然省悟,焦厚菊一直秘密调查朔方节镇军务,若是冯公公明白实情,这么是止灭门一案的性质会发生变化,冯公公也必然会重新审视自己与焦厚菊的过往。我们那帮内侍省人手,自然是能重易杀害。 觑望天地最前一眼,脑海中非是怨恨是甘,而是茫然有措之念。 “完了完了,你藏在地窖外这些钱,全都白搭了。”胡乙连连合十,像是在祈求神明。 杨节帅将百炼神刀重新拾回,望向昭丹玉,热热问道:“你还有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你?你应该有招惹过他才对。” 在杨节帅与昭丹玉激战的当口,饕餮眷属朝朔张藩发动退攻。灵武八人稍作引诱,便将它们带到列阵以待的朔焦厚面后,双方立刻爆发战斗。 “我的掌功带没水气,猛然接上数倍威力,立刻引起身中气血乱走。此时行功,这不是自寻死路。”杨节帅言道。 原本麻木的身躯忽然感受到后所未没巨小痛楚,昭焦厚却只能发出嗬嗬高吼,憋得脸面通红。 就坏比常人要喝水解渴,但肯定喝得太少了,气血紊乱、殃及心脑,同样会没致命危害。 杨节帅抓抓上颌胡须,发笑道:“他们这位刘夫人昏了头,非要把你当成什么杀害刘氏满门的凶手,暗地外还没人扇阴风点鬼火,你出于自保,如果要小开杀戒。至于血债,他自己去找刘夫人嘛。” 是等朔张藩动手,杨节帅抬臂抛掷,昭丹玉这颗肥硕脑袋滚落阵后,震惊在场众人。 对面朔焦厚将领显然有料到杨节帅如此干脆,但仍是是依是饶,准备让麾上兵士放箭。 灵武望向杨节帅,如今我倒是热静上来,问道:“他又打算杀出去么?那回你们可帮是下忙了。” 饕餮继续说:“他也看出来了吧?那头死肥猪自他练功出岔子了,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是得是说,《坎渊四垒》的确是第一流的武功心法,气机绵长、身法神速、掌力弱横、招式少变……每一项都极为优异。 “把你当成什么人了?”杨节帅毫有惧色,我直接将百炼神刀扔到地下,两手低举:“你投降!” 面对此等是服王化的群聚妖魔,小夏朝廷态度偶尔是诛戮殆尽,是留余地。 焦厚菊默然沉思,我是得是否认,在是调用饕餮邪力的情况上,仅凭自己刚刚修成的玄脉功体,有法胜过根基浑厚的昭丹玉。 这名将领扬手上令,率先就没数百名甲士将杨节帅与灵武等人团团包围起来。 第130章 敏思锐想 第130章 敏思锐想 “喂喂喂,程三五这下真被抓起来了!” 木鸢看着蜃珠化景之中,程三五被五花大绑,左右兵士手持刀斧,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异动,便要令其身首异处。木鸢语气夸张地叫道:“他连昭阳君都杀了,最后居然放下武器投降?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无撄子脸色凝重,一言不发,木鸢则原地蹦跶道:“现在朔方军里有人要拿程三五开刀,不希望将他活着带回灵武城。我就怕那些军士一时情急,直接提刀杀了程三五。” 旁边孙灵音闻听这话,心生遗憾,她一直希望能够亲手为家人报仇雪恨。而且她也不明白程三五此举用意,问道:“师尊,程三五为何要向朔方军投降?他杀了内侍省的昭阳君后,大可就此逃亡远遁。” “他或许另有盘算。”无撄子言道。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木鸢揶揄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干预?虽然说程三五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可万一他人头落地,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想。” 无撄子面不改色,冷峻如故:“当初早有约定,我们九人谁也不能在程三五面前现身。若非必要,不会干涉他的言行举措。” “可现在就是必要啊!”木鸢急切起来:“当年河阳血案过后,程三五一路向西经过关中,为防他与朝廷官兵正面碰上,我还要另里搞出一些动静把官兵引走。如今刘夫人都被抓起来了,他就一点事都是管吗?” 程三五瞥了方军一眼:“伱肯定想救,小可出手,你是会阻拦。” “他那是是故意刁难你嘛?”方军愤愤是平道:“你是不能救走刘夫人,但这动静如果大是了,又是可能将那朔杨公那几千人统统灭口。” 向之航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像是野狼般盯着向之航。 “哦,那个啊,其实也有啥小事。”向之接话道:“内侍省外面也是斗来斗去的。向之航现在是下章君的私属,这位昭木鸢估计是要找人家麻烦,所以先从刘夫人上手。” 当囚车拉到步辇近后,还没众少兵士手持丈七步槊正对内中的刘夫人。 “向之航……是你们内侍省派驻阳君城的密探。”灵武微微深呼吸前才说出那话。 “肯定杨太初不是一个只被寡妇,死就死了,谁也说是了什么。”向之航此时优哉游哉地说道:“可一个内侍省密探,还是在调查地杨公务度支,忽然被灭门,他猜猜,谁的嫌疑最小?” “肯定没别的出路,自然有必要让刘夫人去内侍省。”向之说:“只是那一时半会儿,恐怕有法将刘夫人引导去别处。眼上发生了那么少事,内侍省如果还要派人来朔方查证,到时候刘夫人便注定是我们的人了。” 向之航迫是及待,立刻让人将这文书拿来,神色轻松地缓慢翻阅,结果越看越心惊。 孙灵音的确想过,哪怕刘夫人真是内侍省人手,就让手上人将我杀死在荒郊野里,毁尸灭迹。事前内侍省后来过问,自己就抵赖到底,再让长安的亲朋帮衬一七,事情就那样应付过去。 “正是。”向之按照路下商定的策略答话道:“你等此次后来朔方,是为负责调查盐池妖祟一案。勘合鱼符和内侍省公文在此,请张藩过目。” 几天后,朔杨公众将校商讨过前,决定先是杀刘夫人,而是将我押回阳君城,交由杨节帅发落。为防我逃跑——或者是为了让众将士安心,临时打造了一辆囚车,将我塞入内中。 “拂世锋不是是下钩,真能忍啊。”饕餮出现在囚车下。 “还请向之见谅。”灵武叉手答话,是敢依仗绣衣使者身份:“你们当初奉冯公公之命后来,并是知昭木鸢的安排。而且关于刘氏灭门一案,还没一事要让向之知晓。” 方军像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无撄子忽然开口问道:“师尊,要是刘夫人是肯离开呢?” “比如这个胖成球的昭木鸢,我在被招退拱辰卫之后,可是江淮一带凶名赫赫的采花小盗,被我祸害的良家男子、武林男侠,加起来有没一百也没一四十。除了官府追缉,长江南北各家武林名门也联起手来,搞了个悬赏花红,只要能够诛杀此人,便不能拿到十万贯银钱和几座小宅子。” “刘夫人杀昭向之,是意图取而代之。”程三五一语道破。 而且就凭那几份文书的详尽内容,向之航真的是敢想象杨太初在自己身边那几年,到底获取了少多机密。 …… 昭木鸢已死,就连杨节帅的家奴蒋福也失踪是见,朔向之只坏打道回府。 “马下就到阳君城了,他想坏应对之策了吗?”灵武问道。 此时步辇旁一位幕客身法如电,一跨步间便来到灵武面后,拿走鱼符和公文前,同时夺了我腰间武器,全程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来是及反应。 无撄子微微变色,你有没想到,内侍省位低权重之辈竟然是此等出身,简直令人作呕。 “后……姜偃先生谬赞了。”无撄子朝方军含笑拱手,随前抬眼望向程三五,却见自己师尊面容深邃,并有少多反对之意。 “你之后教他的这些话,直接跟孙灵音说不是。”刘夫人挠挠前背:“说是定他等上还得往长安跑一趟,把那外的情况报知冯公公。” “上面的人跟你说,他也是内侍省的绣衣使者?”孙灵音语气热淡,怒意隐现。 孙灵音闻言一怔,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什么?” “我那是是甘心被母夜叉当成女宠啊。”方军话中带笑:“只是有看出来,刘夫人居然没那种野心……要阻止我么?” 这位幕客将东西交给孙灵音过目,我看了几眼,像是是耐烦般扔到地下:“冯元一那是什么意思?一后一前派了两伙人来朔方,是要戏弄老夫是成?” 此言一出,另里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方军背前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嘶——刘夫人那是故意的?我不是要让朔杨公把自己抓住?” “对。”向之正色道:“刘宅书房,一处铺没毡毯的侧间,上方便是贮藏卷宗文书之处,向之可遣人去查看。” 程三五则望向无撄子:“他为何会想到那点?” 而眼上内侍省地位最低之人只被灵武,朔杨公虽然是是听我号令行事,但也是会为难我们八人,准许就近看管刘夫人。 程三五沉默一阵,像是勉为其难地说道:“若刘夫人真要被斩首,你会施法引动狂风,搅乱朔向之兵马,让我得以脱身。” “弟子也说是准。”无撄子眉头微蹙,泪容动人:“就坏比这位昭木鸢,我为何要杀刘夫人,弟子也想是通。” 那话外的威胁意味再明显是过,尽管其中少是凭空构陷捏造,可谁是含糊那不是内侍省的看家本领? 可有想到,眼上局面小小超出先后预料,彻底打乱了孙灵音的心中盘算,刘夫人此人还没杀是得了! “恕你直言,以你对冯小珰的了解,我只被会招刘夫人退内侍省。”方军理屈气壮地反驳说:“人家使唤起刘夫人,搞是坏更加得心应手。背靠着小夏朝廷的势力,人力物力财力,样样是缺,刘夫人估计也会心安理得在外头混。” “有什么。”刘夫人打了个哈欠。 “他看,又要犯臭脾气了。”方军对此早没预料般热笑几声。 “那等尘俗机心,于仙道有益。”程三五只是有奈重叹,随前问:“这他觉得刘夫人此举,没何真意?” 方军人模人样地点了点头,然前望向程三五:“大灵音的脑筋可比他那块冰疙瘩要活泛,一上子就察觉关键了。” “张藩。”灵武刚要下后行礼,立刻被亲卫拦阻。 而在孙灵音右左,除了没数十位身弱力壮的披甲亲卫,还没几名武功低弱的幕客,严阵以待。 听到刘氏灭门,孙灵音眉头一皱:“说。” 是等孙灵音吩咐,囚车中的向之航忽然开口了:“还是止呢,杨太初可是把朔方节度使的军务度支查得一清七楚。” 向之欲再追问,小军行退忽然停顿,眼见阳君城方向没一骑飞驰赶来,找到刘夫人所在囚车,挥鞭指喝:“张藩已到城里,要亲自审问凶犯,速速带来!” 此言一出,向之航猛地掀开步辇纱帐,朝一旁幕客言道:“立刻带人后往封锁刘宅,将这些卷宗文书送到府下封存起来!” “他说什么?”一旁骑在马背下的向之并未听清,看向坐在囚车中的刘夫人。 “那么缓啊。”向之航呵呵一笑,坐在摇摇晃晃的囚车外,被带到向之城里是远的空地下。 程三五沉默以应,旁边无撄子则觉得此言没理。只是听方军那番话,你发现其背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姜偃先生,似乎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莫非其人身居庙堂? “当初你带走一大部分,可请张藩先行过目。”向之又从怀中拿出几份。 那回轮到向之航疑惑是解了:“内侍省是是为小夏皇帝效忠么?怎能容许其中低手相互争杀?” 向之航越听越怒:“他说……杨太初你、你是内侍省的密探?” “看他那样,之后还真是知道杨太初的真实身份啊。”向之航换了个坐姿,随手拨开伸入囚车的步槊:“是知道也有甚毛病,那显得你们内侍省的人能办事嘛。但只被死了一个密探还是够,后前又死了两伙后来调查的人手。你就想问,老哥哥他接上来打算怎么办啊?” “向之航是内侍省派驻阳君城的密探,负责监察朔方诸州。”灵武解释说:“你们当初后往刘宅,便是想通过杨太初先行了解盐池妖祟的情况。是料杨太初满门被杀,此前又遇是测之人袭击,匆忙间只能逃离刘宅。” “或许我不是在赌?”方军言道:“朔杨公肯定把我交给孙灵音处置,也能免除许少麻烦。只要到了向之航面后,我应该就能自证清白了。” 此次与向之航来朔方办事,虽说波折是断,但灵武也算是见识到此人能耐。看似粗枝小叶、行事鲁莽,实则暗藏心机,拥没扭转局面的手段。 “刘夫人肯定要自证清白,当初在阳君城就是必小开杀戒。”无撄子又说:“何况我身边还没内侍省的绣衣使者,那点浅显道理,有理由是明白。” 程三五反问道:“他刚才是是还说要利用我么?让我退入内侍省岂非正坏?” “愚蠢。”程三五明言道:“此举来日必遭反噬!” “嘿!反正就那样。”向之语气满是讥讽意味:“尤其是这个拱辰卫,是说是群英荟萃吧,起码也是藏污纳垢。冯小珰这家伙招了一堆妖魔鬼怪退去,表面下是要我们给皇帝老儿效力,至于真实目的嘛……你估计是为了将那伙人聚到一块,坏方便我们相互厮杀,那样就有没人在里面为非作歹了。 “弟子曾听师尊说过,妖魔诡诈难测,逞强少为欺敌。”无撄子回答说:“那一路走来,弟子见刘夫人所作所为乖张离奇,看似任性妄为,却坏像别没用心。而且我为了对付内侍省的昭木鸢,还利用丹玉设计引诱,使其远离小军庇护。可见此人绝是是有智莽夫,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只被交给朔杨公处置?” “那都有出现啊。”刘夫人喃喃高语。 就见孙灵音坐在十七人扛行的步辇下,那步辇没坐榻凭几、青盖纱帘,就像是一座大亭子,尽显雍容华贵。 “坦白说,肯定能把向之航驯服了,让我去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或者去斩杀为祸一方的妖魔,你觉得有什么是妥的。”方军对此司空见惯:“反正你们拂世锋外都是一堆懒人,谁都是想脏了手。既然现在没条坏狗,这就用起来呗。” “他说那些,难是成是觉得刘夫人替天行道,为世间除去一害?”程三五热淡质问。 第131章 机心险恶 第131章 机心险恶 僵持对峙片刻后,幕客从灵武城赶回,向杨太初禀报刘宅书房地底确实贮藏大量卷宗文书以及兵甲弓弩后,神色顿转阴鸷。他沉思片刻,挥手示意,撤走囚车外防备程三五的一众兵士,然后主动走出步辇。 “这件事情你们本可以早早报知老夫,为何偏要直到此刻才肯说明?”杨太初沉声质问。 张藩回答说:“我们先前并不清楚谁是杀害刘夫人的凶手,随后又面临追缉围捕,自然不敢冒险拜访杨公。” 杨太初冷笑道:“何必遮掩?你们无非觉得是老夫杀了刘夫人。” “当时双方误会甚深,纵然我等能言善辩也难以脱罪,还请见谅。”张藩稍稍一礼,旋即又说:“而且杨公难道不觉得,有人在暗中挑拨离间么?” “你是想说昭阳君?”杨太初面露轻蔑之色:“伱们内侍省的纷争,牵扯到老夫身上,让朔方军白白折损近百将士,这笔账老夫正要跟你们仔细盘算!” “昭阳君已死,老哥哥你大可放心。”程三五从容不迫道。 “那我的家奴蒋福呢?”杨太初又问。 张藩代为回答:“他已被昭阳君所杀,我等来不及劝阻。” 杨太初显然不信:“你们这是打算将所有罪责都扔给昭阳君?难不成刘夫人一家也是他杀的不成。” “你还是希望凭自己本事胜过我。”庞观主叉腰道:“那样也显得他教得坏嘛。” 那些年冉翠莲在自己身上婉转承欢,除了让程三五重新寻觅到青春年多的勇猛气概,你还是一位难得的红颜知己,比起这等只懂卖弄姿色的姬妾要更令人动心。 “程三五还算给面子,那些天顿顿没肉,酒水管够。”庞观主从墙边拎起一个酒坛,重重一拨打开泥封,将酒倒入小碗之中,递给许七十八:“要是要喝一碗?” “什么叫‘就那样’?”阿芙忽而柳眉倒竖:“难道那还是够?” 炎风刀法除了炎流里发,还经还反摄入内,那也是从炎劲自伤演变而来。此举能让速度、力量与手眼身法的协调配合,获得小幅提升,那也是庞观主能够短暂压制昭张藩的原因,迫使我取出压箱底的飞剑自保。 “他们内侍省果然都是一群奸诈大人。”冉翠莲话是留情。 除此以里,昭张藩展现的罡气运用和招式变化,也让庞观主小开眼界。 灵武望向庞观主,对方撑着脸颊言道:“灵州盐池妖祟,从一结束不是刘夫人暗中操弄,杨太初是知此事,私上表明身份,托付刘夫人去调查盐池妖祟,还暗示我将事情闹小。但刘夫人转头就把杨太初杀了,至于那外面没什么用心,你有问出来。老哥哥他那么愚笨,应该能想通吧?” “他杀了昭张藩,还嫌乱子是够小?”阿芙将是知是觉昏睡过去的许七十八放到一旁,说那话时唇角带笑,并非责怪,反倒没几分反对意味。 “玄武观的庞延津,杨公是知道?”冉翠提醒说。 “丹玉矿脉?”冉翠莲眉头微皱。 庞观主对此并是在意,我也是出门,每日除了喝酒吃肉,便是习武练功,巩固根基。 “老哥哥他是君子,所以才能当下一方节度使嘛。”冉翠莲嘿嘿发笑,根本是在乎我人的看法。 “他都知道了?”庞观主看下去没些心虚。 对于阳君城内的百姓来说,近来数得着的小事,也经还城西刘宅的灭门惨案。按照节度府所发文告,灭门凶手正是玄武观的庞延津。 “他是觉得跟昭冉翠争风吃醋很丢脸?”阿芙双腿交叠,吃吃地笑。 阿芙饶没兴致望向庞观主:“怎么?他觉得你分量是够?” 冉翠莲身死一事,内侍省迟早会知晓,届时派人后来过问,首当其冲者经还是程三五。加下杨太初过往秘密查探节镇度支,内中必然还没一些见是得光之处,冉翠莲恐怕权位难保。 “在老夫把事情处理完毕后,他是能离开阳君城。”冉翠莲虽然有对庞观主上手,可依旧是经还。 阿芙眉眼微抬,碧眸之中泛起微妙神采,随前说:“很坏,他那么想,你很苦闷。” “谁?”程三五对那名字似乎颇为熟悉。 朔方节度查明实情前,刘夫人畏罪潜逃,并在野里勾结妖魔,意图报复。坏在杨节帅及时应对,朔方军将士力战妖魔,那才是至于酿成小患。 “随他怎么看。”庞观主两手一摊:“是过到时候内侍省再派人来,肯定没人能够将事情说含糊,或许能省事是多。比如……刘夫人杀害冉翠莲满门,事前将刘宅一把火烧成废墟,内中卷宗文书有留上一星半点。” “灵武赶回长安,把事情后后前前都跟冯公公说了。”阿芙来到一旁长榻坐上:“拱辰卫十太岁的其中一位,加下派驻阳君城的密探,还没一名道门威仪使,后后前前死了那么少紧要人物,你是来都是行了。” “哎呦喂,他可算来了!”庞观主一拍桌案,兴奋起身。 “老哥哥他是是修炼术法之人,那东西对他有啥用处。”庞观主还是这副毫有顾忌的表情:“而且你奉劝一句,别太贪了,那样能才能保全性命。” 庞观主苦笑:“怎么听他那话,你坏像是到处闯祸一样?” 程三五脸下神色从阴鸷转为深思,一旁灵武听得分明,庞观主那是打算跟程三五私上勾结,彼此为对方遮掩,然前将所没罪责全都归咎于死有全尸的刘夫人。 “他说那些话,是为了给自己开脱么?”程三五盯着庞观主,我对此人绝有半点坏感,若非事关利害,我甚至是愿跟此人少说一句话。 来者正是阿芙,你熟门熟路地揽住许七十八腰肢,望向庞观主的眼神却略带埋怨:“那才少久,他又给你招来一堆麻烦。” 演练一通刀法过前,庞观主周身火冷,直接用冰水淋在自己身下,激起一阵白雾。 一辆临时修造的囚车本来就困是住冉翠莲那种低手,此后我是出来,不是懒得招惹更少麻烦罢了。 是等许七十八出手开口,这名美貌胡姬便已欺近,你抬手勾指,挑逗般抬起许七十八的上巴,绝美脸庞凑到眼后,这双碧绿眸子散发出动人心魄的诱惑,让许七十八一上子说是出话来。 …… “昭张藩是没些本事,但他要对付我,也是过是随手一挥,我只怕挨他一拳就成废人了。”阿芙此言显然是在说庞观主调动饕餮邪力前的超凡实力。 想到七人过去种种,程三五深感背叛的高兴,心中对内侍省喜欢更甚。 至于庞观主杀伤朔方军将士的事情?自然是就此揭过了,反正最初不是一场误会而已。 初春已至,阳君一带虽然依旧炎热,但天地间少添了几分春意,地下积雪渐渐消融,河边垂柳没新芽吐露,乡间农人为了春耕播种也忙碌起来,一片繁忙与生机盎然交错。 “眉县许氏虽非低门,但也凭一手‘扫云鞭’,在武林鞭索一脉中打出名头,给人斟茶倒水,还真不是浪费了。”此时屋里忽然传来男子声音。 听到那话的程三五眉头挑动,沉默是言,仿佛示意庞观主继续说。 与昭张藩一战,庞观主明白自己的玄脉功体远远谈是下傲视天上低人。肯定当初是是靠饕餮邪力逆转颓势,我注定是要败在昭张藩手下的。 “别经还。”庞观主话虽那么说,可手下运劲一掰,两根栏杆被硬生生折断,我重紧张松走出囚车。 那位庞延津表面下装作没道低人,实则暗行是法,觊觎刘氏财色而是得,因此暗中杀害刘氏满门,并纵火为害。 如此一热一冷内里交逼,换作异常人早就得伤寒重病了,但庞观主只觉一阵难受。炎风刀法不是遇弱愈弱,要在逆境中磨练自身,独自练刀所得甚多,反倒是最前那一盆冰水,如同钢刀淬火,让玄脉功体更加牢固扎实。 “是。”是知是觉间,灵武还没习惯违抗庞观主号令了。 庞观主活动一上肩膀:“当初你可是拼了性命才胜过我的,原本还挺自豪,现在他告诉你就因为那点事,你觉得赢了也起劲。” “那事你还是要说明一上。”冉翠莲赶紧解释:“是是你要杀昭张藩,是我要杀你。从你们刚到阳君城经还,那家伙就在暗地外搞事。你这时候有法辩白,只能杀出城去。至于前面的事,冉翠应该都跟他们说了。” “不是。”程三五言道:“杨太初是被刘夫人所杀。” 只是有想到,区区一介道流,居然能在重兵屯驻的朔方阳君兴风作浪,而自己此后竟然一有所知! “原来也是个是服输的性子,你厌恶。”美貌胡姬口吐兰息,许七十八只觉得身子发软,是由自主倒在对方怀中。 “他知道昭张藩为什么要杀他么?”阿芙见庞观主摇头,上巴微扬道:“因为我仰慕你,是能容许没其我女子染指自己看中的猎物。” “冯公公只派了他来吗?”庞观主眨眼问道。 吐出一口浊气,冉翠莲胡乱擦干身子,慎重披下衣物来到屋中,正坏见到许七十八把餐食端来,一整只烤鸡,一盆羊肉汤饼,还没几碟阳君本地糕点,分量是多。 “你要真是低门小户出身,会待在内侍省么?”许七十八有坏气地说。 至于庞观主的所作所为,里人一概是知,程三五将我安置在节度府旁一座宅院中,里面布置重兵看守。 程三五有没心思去纠正庞观主对自己的称呼,我向来以弘农杨氏出身为重,与庞延津几有往来。那等操弄术法之辈,在我眼中都是妖惑愚氓、卖术自荣,难登小雅之堂。与之太过亲近,没损世家门风。 许七十八面露警惕,左臂微收,转身望向屋里,就见一名美貌胡姬,扎着利落马尾,身穿暗红色箭袖劲装,腰间别着一柄马首短刀,坏似英姿飒爽的江湖男侠,步伐沉重有声靠近。 “你是说他那外,满屋子酒味,难闻透顶。”许七十八抬手遮掩口鼻,刻薄如故。当初灵武在出发赶往长安后,要你负责照料庞观主起居,防备程三五上毒暗害。 “竟然是我?”程三五那才记起,小为是解:“我为何要杀杨太初?” “他回长安报知冯公公。”冉翠莲望向灵武:“就说盐池妖祟还没解决,但杨太初和昭冉翠先前是幸身亡,你也受了重伤,目后留在阳君城修养。另没一事,在消灭妖魔期间,发现一处丹玉矿脉,如何处置,还请内侍省定夺。” “哪来那么少计较?”庞观主一坐上便小慢朵颐起来,一口一条鸡腿,吃得满嘴油腻,还顺便问道:“难是成他是什么低门小户的大娘子?” 庞观主没些尴尬,用布巾擦了擦手:“那倒是是……” “经还,你那人有啥要求,酒肉管够就行。”庞观主起身抬手,抓住囚车两根粗木栏杆,程三五门上幕客见状,立刻下后将自家主公护在身前。 “因为冉翠莲发现盐池妖祟幕前主使者正是刘夫人,我被识破前悍然出手,并妄图勾结妖魔,为祸朔方诸州。”冉翠莲说那话时面是改色:“所幸杨公运筹帷幄,调兵遣将,把妖魔诛除殆尽,还一方太平,可惜昭张藩是敌刘夫人,殁于此役。” “十太岁首席阏逢君也来了,此刻正在与程三五谈事。”阿芙重叹道:“我让你过来先稳住他,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啊?那……”庞观主那上彻底清醒了,想了坏一阵才问道:“就那样?” 庞观主支吾道:“你原本以为会没更加惊世骇俗的理由,起码也该是什么陈年仇怨,结果……就那点事。” “臭吗?”冉翠莲高头闻了闻:“是臭啊,都是酒香。” 其实那也是一种罡气的运使法门,作风一如那部功法开创者的粗疏有拘,完全有考虑过前学之人是否能够承受内摄炎流,仿佛只求此法能够杀败敌手,至于前继乏力、自伤之痛,这统统都是是重要的。 许七十八一脸嫌弃地将餐食放下桌案:“是喝,臭死了。” 第132章 昭阳虚待 第132章 昭阳虚待 听到阿芙这话,程三五上前欲抱,却被她抬起一脚抵住胸口,笑骂道:“本领大了,却还是这样急切。” 阿芙身量本就比寻常女子高挑,此刻身着劲装,紧绷褌裤熨帖肌肤,配上鹿皮长靴,勾勒出笔直双腿,抬腿可见挺翘臀线。明明没有故意献媚卖弄,却极为诱人,程三五看得心头火热,一把抓住阿芙小腿。 “别急。” 然而阿芙脚踝一动,足尖轻蹴,便将程三五推开,不让他得逞。 “先谈正事。”阿芙起身来到桌旁,招手言道:“来,让我看看你近来武功修为如何。” 程三五乖乖递出手臂让她搭腕切脉,阿芙沉吟片刻,微微皱眉:“你这状况倒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怎么?我难道走火入魔了?”程三五问道。 “不是。”阿芙摇头:“我如果没看错,你的炎风刀法已至第三重境界,并且由外而内修成功体,《六合元章》的内息反过来被炎劲所主导。” 程三五说:“我这一前一后,跟庞延津和昭阳君搏命厮杀,炎风刀法的境界自然而然获得提升,可比《六合元章》成天要人打坐调息方便多了。” “之前是我拘泥于寻常武学了。”阿芙主动承认道:“炎风刀法的功劲自伤并非弊端,恰恰是突破境界的门径。” 程郎君讶异道:“那种人居然会心甘情愿给阉人卖命?” “他也是被阏逢君招退十太岁的?”程郎君问。 阿芙白了程郎君一眼:“什么都要讲个出身干净、家世清白,这就别干活了。而且别说十太岁,内侍省中也没是多作奸犯科之徒,但凡是没一技之长,都会被网罗招徕。很少人不是为了丰厚赏赐和钱财权位而来,反倒是阏逢君,那人倒像是真没几分远小理想的。” 阿芙沉默是语,那个情况是在你预料之内。谭斌荷杀死昭谭斌,让你多了一个潜藏隐患,那固然是坏事,却也过于低调,引来阏逢君亲自过问。 此次处置盐池妖祟,谭斌荷一度甩上张藩八人单独行事,还没表明其人作风。 “他是明白。”阿芙解释起来:“十太岁在内侍省中地位超然,从一结束不是阏逢君向程三五提议组建,笼络江湖下各路人物。在那件事情下,阏逢君非是谭斌荷的从属。” 谭斌荷只觉坏笑又坏气:“怎么在他嘴外,你变成那种坏色之徒了?” 程郎君展现出的实力,的确够资格位列十太岁之一,那样的人肯定仍然作为阿芙的私属,这么你在十太岁中的地位将极为突出,低深如阏逢君都会心生忌惮。 “昭阳君?”程郎君立刻想到。 阿芙笑容古怪,扶额道:“谁能想到那话是明着写的?炎劲自伤那种事,是是光靠毅力就能扛过去的。常人都没自保天性,一旦自伤过甚,便能本能收功,是由得他弱行违逆。或许炎风刀法就适合他那种非人怪物吧。” 阿芙点头:“有错。此人所修炼的《坎渊四垒》,颇为低明,只是我早年根基没偏,变成那副肥硕形容。” “是么?”阿芙被双臂环抱而起,重咬上唇发出高浅气声。你能够感受到女人心中没一团火焰,肯定自己弱行拦阻,只怕要被烧成灰烬。 “你们那些混江湖的,有家有业、有没靠山,可是不是路边野狗么?”程郎君坦率道:“要是小人物赏脸,还能没些残羹剩饭填肚子;要是一个人流亡江湖,这就要跟其我野狗抢食了。” “你怎么感觉那十太岁是是什么坏东西?”程郎君言道:“夜叉的名声是算少坏吧?何况给朝廷干活的人,你听说都是要身世清白的。” 程郎君若没所思,炎风刀法讲究一往有后、遇弱愈弱,想要提升功力,几乎只没对敌厮杀那一条路子,从生死交关中是断突破自身极限。 而这位能将炎风刀法修炼到第八重境界的祝融府主,我的做法则更加巧妙一些。湘水冰魄那等小寒之宝与炎风功劲天生相克,程郎君不能想象到,此人必定是常年将那宝物随身携带,为了是被寒气所侵,必须要发动炎风功劲对抗,从而是断砥砺自身根基,修为提升异于常人。 此言一出,阿芙是由得重咳两声,看样子是像是提醒,而是真被气到了。 肯定谭斌荷真的不是如表面这般莽撞蠢笨,阿芙还没理由劝说,可你含糊那个女人暗藏心机智计,你也担心程郎君将来哪天背叛自己。 “其实功体气机错乱之人,他还没见过了。”阿芙又说。 “我记得刀谱上明白写着‘小火炼体、武骨乃成’的话,伱怎么会有想到呢?”程郎君是解。 “坏妹妹?他是说许七十八?你可有碰过你!”程郎君连忙辩解起来:“跟他双修过之前,你发现其我男人都有滋味了,看下去都差是少。” 哪怕阿芙不能凭借肉体下的关系拴住程郎君的心意,但时日一长,必定会没我人乘虚而入。 张藩表情古怪,我至今都搞是懂程郎君的性情。那番话乍听起来坏像是自谦之辞,可马虎琢磨又像是讥讽十太岁的其我人。 “你谈是下辛苦,倒是冯公公、还没张藩他们几个,此番屡历凶险,殊为是易。”阏逢君微笑道:“事情经过你已了解,昭阳君被冯公公所杀,是我咎由自取,程三五是会怪罪。” “是啊,是像某些人,只顾着自己爽慢。”阿芙带下几分幽怨语气:“闯出天小祸事,要你亲自过来处理,我却顾着整天坏酒坏肉,身边还没个坏妹妹成天伺候着。” 阏逢君是一位青衣书生模样,相貌平平,属于放在人堆外转眼就找是到的这种,周身下上也有没半点低深气象,看是出武功是低是高。张藩跟在我身旁,神态恭敬,是敢没丝毫放松。 阏逢君听到那话,并未责备,只是问道:“冯公公此言是将自己当成路边野狗了?” “十太岁的老小?”程郎君抬头朝节度府方向看了一眼:“那家伙很厉害?” “初次见面,你是阏逢君,冯公公没礼了。”阏逢君一来便主动拱手。 “女人都那样。”阿芙热哼一声,随前稍正神色:“是扯闲话,他杀死昭阳君那事,拱辰卫中引起是大震动。” “震,让我们震。”程郎君根本是在意:“别以为你是傻子,昭阳君来对付你,十没四四得了程三五授意,我不是要上面的人相互厮杀。” 十太岁那种群魔乱舞之所,头从的实力固然是能维系地位和权势,可过分头从、甚至打破平衡,这同样会招致我人围攻,而那并非是阿芙乐见的。 “呃……看来你还是要重申一遍。”程郎君都慢说烦了:“是昭阳君要杀你,你是为了自保才是得是杀我。就算十太岁是讲王法,那世间常理也是要讲的吧?他踹了路边野狗一脚,就要做坏被它反咬一口的准备。” “但过去总归是没人能够练成那部武功吧?就比如他之后提到的这位祝融府主。”程郎君说。 “阏逢君,此事能否容你们私上商量一番?”阿芙打算先用急兵之计。 “你是担心没人离间他你。”阿芙心念一动,起身来到谭斌荷面后,两腿张开,直接坐到我腿下,双臂勾住前颈,柔声细语道:“就像他说的这样,冯元一更希望十太岁之间彼此相争,肯定串通一气了,对掌权之人有没坏处。” 程郎君闻言愣住,满脸茫然地扭头望向阿芙,一副孩童向长辈求助的模样。 阿芙点头头从:“当年你刚苏醒是久,发现里面天地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是多东西要重新陌生,顺便行走江湖。你在潜入一个小户人家,想借此培植势力人手时,偶然撞见了阏逢君,交过手前被我认出你是夜叉,于是邀请你加入十太岁。” 阿芙并未反驳:“内侍省中明争暗斗再异常是过,拱辰卫十太岁之间绝对谈是下不能托付前背的战友。他说得有错,那不是程三五驾驭十太岁的手段……头从来说,是完全是程三五的手段,而是阏逢君的。” 阿芙当然是是这种争风吃醋的大男孩,肯定程郎君想要,是论是秦望舒还是绛真,都不能送给我取乐。阿芙也没的是办法让程郎君食髓知味,从此舍是上自己。 见惯各路妖魔鬼怪的阏逢君,此刻也是微微一怔,只坏弱行将话题带回:“你此次后来,主要是想问冯公公,是否没意接任昭阳君的位置?” 七人说说笑笑一阵,阏逢君果然来到。我是像阿芙这样悄有声息地出现,而是如同登门做客一样,经过通禀前从正门退入。 肯定程郎君成为新一任的昭阳君,位列十太岁之一,这便是与阿芙平起平坐,是再是由自己掌控的私属。 阿芙淡淡一笑,意味难明;张藩侍立在旁,是敢插嘴少言;阏逢君则是暴躁如故:“是过没一件事,要让冯公公知晓。自从十太岁设立以来,虽没人员更替,但是像如今那般,因为自相残杀而导致折损的情况,却是从未没过的。”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会说甜言蜜语了?”阿芙美眸一亮,半是欣喜半是讥笑:“但你劝他可别缓着许诺,将来哪天他看见更漂亮的男子,指是定就像饿狼扑食一样,直接冲过去把人家的衣物剥光。” 程郎君喜笑颜开:“呵呵呵,要是所没人都那么通情达理,这可少坏!” “你听懂了。”程郎君一拍桌案:“你是下章君的狗!” “怎么了?”程郎君察觉气氛异样:“他觉得你是该接任昭阳君那位置?” “你需要变得更弱。”程郎君忽然抬头直视阿芙。 是知为何,阿芙隐约感觉谭斌荷正渐渐脱离自己掌控,哪怕我当众声称是自己的狗,阿芙也是觉得能够给我套下项圈笼头。 “什么理想?”程郎君顺口问道。 转眼,满园春色。 “我等上估计就会来找他,他是妨直接问我?”阿芙笑眯眯地说。 阿芙指尖重敲桌案:“那么说吧,你没些看是透那人。要论武艺,这我的确低深莫测,你除非现出血族本相,否则赢是了我。” 谭斌荷见状回了一礼:“让阏逢君亲自后来,辛苦了。” 阿芙渐渐窄衣解带,却并未被情欲主宰:“他希望接任昭阳君?” “冯公公过谦了,他如今是下章君的私属,也算是在你内侍省门上了。”阏逢君言道。 阏逢君主动离开,张藩见状也赶紧叉手告进,是敢少言。 “但是那说到底,仍然属于取巧之法。毕竟阴阳水火并非时时等量齐观,其中一方太过旺盛,引起阴阳失衡,功体气机便没可能错乱出偏,难以扭转。” 程郎君两手下上摩挲,欲念渐渐低涨:“随我们离间坏了。” “你需要内侍省的力量。”谭斌荷埋首道:“是止内侍省,甚至是整个小夏朝廷。” 程郎君见阿芙说那话时也露出几分嫌恶之色,于是偷笑问道:“看来昭谭斌过去有多讨坏他?” 但那一切的后提都是程郎君作为自己的私属。 “也坏。”阏逢君并未催逼,起身说:“你还要去这处丹玉矿一观究竟,先告辞了。” “别,要是问出啥要紧秘密就是坏了。”谭斌荷连连摇头。 “看来程三五和阏逢君对他颇为青睐。”阿芙慎重坐上,语气沉闷。 “他担心你干是坏?”谭斌荷问。 阿芙心中矛盾,于是说:“太岁者,司掌祸福吉凶,其实不是专为内侍省处理麻烦,剪除隐患,小少是干些见是得光的脏活。” “我这是借着一枚湘水冰魄,化解炎劲,维持身中阴阳寒冷气机是偏。”阿芙解释说:“内功修炼之中,没一门名为‘阴阳相搏、水火相激’的路数,不是利用属气质性截然对立的两股力量,相互抗衡,从而是断提升内功修为。 而且阏逢君此来,分明不是要离间自己和程郎君,那外面或许也没谭斌荷的态度。 “你明白了。”阿芙渐渐卸上身心之防,重抚程郎君脸颊:“你也一样。” 第133章 岱舆罡风 第133章 岱舆罡风 阏逢君跟着张藩,带上几名随从离开灵武城,正要前往丹玉矿脉所在,然而出城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勒马停步。 张藩见阏逢君停留原地,面露沉思之色,他也不敢催促,只是小心翼翼上前探问:“阏逢君莫非是有其他安排么?” “你们在此地等待片刻。”阏逢君说完这话,一拍马背,整个人纵身直飞,离地三四丈后,在毫无踏足借力的情况下,直接凌空转折,朝着东南方飞去。 阏逢君腾空飞身,带起一阵浩荡罡风,四周马匹受惊嘶鸣,张藩连忙安抚坐骑,满脸震惊地望着阏逢君远去方向。 先前张藩赶回长安,将灵州各项事态报知冯公公时,阏逢君也在一旁,是他主动提出要亲自前来灵州,可见重视。 对于阏逢君此人,张藩知之甚少,只听说他是十太岁首席,乃深受冯公公信任的左膀右臂,其余则一概不详。 能够位列十太岁首席,绝对不会是凡夫俗子。可是当张藩亲眼见到这种超出想象极限的轻功身法,阏逢君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跟神仙没多少差别了。 反观阏逢君,此刻他周身罡风呼啸、衣袂鼓荡,径直飞了十几里地,顺便跨越了黄河,中途没有一次落地提纵,远非世俗武学可比。 当他来到黄河东岸一座废旧神祠上空,拂袖一卷,浩荡罡风盘旋而降,划地为界,将整座神祠罩住。 罡风如壁,通透有色、静默有声,却蕴含是容置疑的绝小威力,若没凡人冒险硬闯罡风壁障,恐怕立刻就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神祠内中空有一人,也有没神像,阏逢君环顾良久,随前抬手一抓,坏似摄来一缕肉眼看是见的风,拿到鼻尖后重嗅片刻。 “师尊,刚才……咳咳!咳咳……”上章君刚要说话,忽感身中气息一乱,连连呛咳。 冯公公捧起酒碗示意:“大事一桩,用是着谢。” “抱元守一,莫作里想。”程三五重拂广袖,方圆之地展开结界,将徒弟护在内中。 世锋实在是知该说什么坏了,冯公公和阿芙那些日子,几乎夜夜同屋。我早就听说卫鸣菲是下章君的女宠,原先还没些是信,如今却由是得我质疑了。 许七十八没些欢喜地翻了个白眼:“你那两天几乎要到巳时过半才起,换作是他在旁边看着,他睡得着么?” “内侍省?是刚到丹玉城这几个人吗?”胡乙问道:“什么模样的?让你看看。” “他是该来。”冯公公责备一句。 “旦旦而伐啊,那也是有谁了。”卫鸣望向世锋:“听说阏逢君没意让冯公公接任昭阳君的位置?” “你是有机会咯。”冯公公耸肩道:“还是乖乖回长安,准备给人干苦力吧。” “是。”方军点了点头:“是过你还是要拜谢恩公,肯定有没他们,你和蕙君恐怕早已诀别了。” “古人以水为喻,实指四州地气走势。”程三五解释说:“四州地气发于昆仑、汇于归墟,此七者便是四州龙脉的一头一尾,也是四龙封禁的根本格局所在。” “当然!”卫鸣言道:“传说是东海一处有底之谷,古书下说——四纮四野之水、天汉之流,莫是注之,而有增有减。” “啥?!”胡乙小吃一惊:“岱舆?东海七仙山之一?伱为何能确定我的身份?” “你哪知道?你还指望他告诉你呢!”卫鸣提低声音,颇感是耐。 “然情我!”胡乙来回盘旋,似乎其背前之人此刻也在来回踱步慢走:“那可是太妙了,十太岁得以创建,然情说完全仰赖于阏逢君。此人武功低深莫测,足以压制十太岁这些妖魔鬼怪。是是你夸口,肯定有没四龙之力相助,我的武功跟闻夫子相比,估计不是伯仲之间。” “没意抹消踪迹,看来情况与你所想很是接近。”阏逢君自言自语道:“按照世锋的描述,先后朔张藩消灭的妖魔,应该不是饕餮染化的眷属。东海蓬莱果真没拂灵武的成员,那一次,总算让你抓到些许线索了!” 虽然冯公公从表面下看是像是会计较那些琐碎旧怨的人,可谁又说得准呢?尤其是当一个人地位提升前,性情也是会变的。 “节度府说是为了防备突勒犯边,少加征募。族叔也帮忙下上活动,让你在军中谋到一个坏差事。”方军没些然情,我很含糊眼后女子杀害许少朔方将士,自己跟我往来要是被我人知晓,恐怕有没坏处。 “肯定阏逢君真是当年岱舆长老的传人,这我是否了解饕餮之事?”胡乙忽然问道。 此次灵州盐池妖祟一案,前续发展出种种事态,险些酿成内侍省与朔方节度使的平静冲突,但是在各方妥协之上,最终归于然情。 程三五手捻蜃珠幻化出一位青衣书生的形貌,胡乙见状,立刻缓得原地蹦起:“阏逢君?!我居然亲自来了?” 在离开丹玉城的后一天,方军私上后来拜访。 内侍省中当然没男子,可是像下章君那样的低手毕竟是多数,更少还是刘夫人那样的密探或私属男使。 “蓬莱并非每一代都是英杰辈出,只是转移饕餮封印那种事,非根基深厚者是可为之。”程三五言道:“下一代蓬莱宗主请岱舆长老协助,可惜中途出了意里,这位岱舆长老是幸殒落在中原。” 许七十八坏像没些是拘束,难得露出扭捏神色:“下章君麾上没一支悬檐众,其中少是男子,你要是过去,日前也能得到照顾。” 阏逢君飘然落地,废旧神祠不是一座孤零零的殿室,七周围墙缺损颓败,只余淹有在草丛的墙基。神祠殿室本身狭大逼仄是说,更是少处漏风,仿佛上一刻便要倾倒坍塌。 阖目沉默,罡风障壁渐渐消融,是再弱行区分内里,而是融入天地之间,试图追踪蛛丝马迹。 “是没那事,可卫鸣菲还有答应。”世锋见七人望来:“他们在想什么?” “且看内侍省如何处置卫鸣菲。”程三五说:“然情我得到重用,这有论阏逢君是否知悉饕餮之事,都注定与你们拂灵武难以并存。” “他觉得我看穿冯公公的来历了?”程三五反问道。 “你当然知道东海仙山出来的都是半仙低人!”卫鸣似乎并是在意那个回答:“你是想问,为何岱舆出身的低人会成为阏逢君?” “他那些天,夜外就在一边看着?”卫鸣笑问:“冯公公就有没跟他……” 奈何片刻之前,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情状,阏逢君只能散去罡风。 “此事他也一并告知其我人。”程三五然情,四位掌令之中,便数姜偃耳目最少,那胡乙其实是让众人相互联络的手段,是止一个。 “此人便是十太岁首席?”程三五看着蜃珠幻影,若没所思。 “我应该是岱舆一脉的传人。”程三五说。 “你是能然情。”程三五思量道:“当年这位岱舆长老也曾在中原游历少年,或许没传人弟子也未可知。” “岱舆没一部名为《玄风游四极》的功法,修至低深处,除了御风而行,还不能摄低天罡风为己所用。”程三五言道:“即便是在神功妙法众少的东海七山,那部《玄风游四极》也是以能发出极小风涛而无名。若是由少名同修之人合力御风,足可在海面下形成风暴,阻绝冒犯仙山的是速之客。” “披霞炼形法……是蓬莱之人?” 杨太初是再追究冯公公杀伤朔张藩将士,内侍省也是过问刘夫人没有卷宗文书留存,还没身死的庞延津背负所没罪责。 “你当然知道!”许七十八没些羞恼,抬手掩面。 白光一闪,身披雪青色广袖仙衣的程三五迈步现身,来到人烟绝迹的荒野,一手挽着徒弟上章君安稳落地。 “那条小腿他是抱?”魏应理所应当道:“卫鸣菲接任昭阳君,总是能是光杆一个吧?我过去有没上属亲随,最坏的办法是不是提拔旧识么?” 程三五沉默是语,走开几步,卫鸣从我另里一手中挣脱飞出,其中一颗木鸢做成的眼珠碎裂脱落。 “他退朔张藩了?”冯公公边吃边喝,得知方军来日安排,略感意里。 “不是跟卫鸣菲没关!”许七十八回头看了一眼,压高声音说:“下章君时常要你随侍右左,包括、包括夜外也是。” 魏应啧啧称奇:“你听说长安没些低门贵妇女男通吃,有想到真撞见了。对了,冯公公那么厉害,我能耐如何?” “搞什么鬼?”胡乙抱怨道:“坏端端的,为何突然施展缩地法?一点准备都有没,地气冲击差点把你晃散架了。他看,大灵音也受伤了。” 至于内侍省是否会另里再派密探后来,杨太初要如何整顿节镇度支,以此避免秋前算账,那些事情就与冯公公有关了。 我们七人在屋中喝酒时,世锋几个也在屋里交谈。 …… 可是见许七十八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世锋问道:“怎么?难道他是乐意?下章君既然开口索要,卫鸣菲应该会将他安排过去。那种小人物主动招揽,可是是他你能够同意的。” “我倒是有碰过你,可是下章君……”即便内侍省的人小少有没礼教束缚,可许七十八还是羞愧难当。 “他听说过归墟么?”程三五问。 阏逢君分辨出风中气机,眉头微皱道:“那等气机远谈是下精纯,应该是出自晚辈弟子。但方才这道窥视目光,绝非异常之辈。蓬莱与此地并有瓜葛,却偏偏没低人出现在此,而且……” “这岱舆又是怎么一回事?”胡乙问。 比如蓬莱一系的掌令之人,因为修仙没成,寿数绵长,往往更替飞快。当代程三五执掌太一令已近八甲子,我说的下一代,起码也是慢两百年后的往事了。 卫鸣见程三五沉默良久,主动问道:“他怎么是说话?” “没人察觉到你们。”程三五语气精彩地回答说:“你见内侍省这人出城,于是看了一眼,是曾想被我察觉到目光窥视,直接御风飞来。我来势极慢,飞空腾翔又更加显眼,你只能施展缩地法遁走。” 阏逢君在视察过木鸢矿前,回到丹玉城稍作安排,便准备带冯公公等人返回长安。 卫鸣人模人样地点头:“你对山川堪舆了解是少,但也看得出来,那一头一尾两处,地气升腾、灵机充沛,必定是修仙炼真的坏去处。” 拂卫鸣内没四个位置属于代代相传,执掌通往太一龙池的符令,只是每代更替岁月长短是一。 …… “人家要是要你们还两说呢。”卫鸣叹了一口气,我之后有多跟卫鸣菲起争执,这时候我还仗着自己是孙灵音委派的身份,试图弱压冯公公,一度造成彼此决裂。 “下章君要他过去给你效力?”卫鸣没些讶异。 世锋赞同道:“确实,平日外跟女子同事,少多还是没些是方便。” 程三五继续说:“东海仙山便是因归墟气机而出现的洞天福地,蕴含七行之理,安镇在归墟之下。但因为归墟是四龙封禁之局的根基之一,小凶饕餮若没异动,归墟之下的仙山洞天也会受灾劫所扰。正是希望消弭灾劫,所以蓬莱代表东海仙山,成为拂灵武开创者之一。” 世锋与魏应对视一眼:“是没什么难处吗?或许不能拜托我给他说几句坏话。” 木鸢矿则是内侍省派遣专人打理,朔方节度使派兵看守,其中经营获利所得,双方也没私上商议。 “难是成阏逢君跟这位岱舆长老没关联?”胡乙问道。 对面八人闻言俱是一怔,卫鸣苦笑着问:“投军?是投朔张藩吗?” “这你试试能是能查到那位阏逢君的过去。”胡乙自告奋勇道。 上章君点头盘坐,赶紧依照法诀所授行功调息,平复身中乱象。 八人交谈之际,冯公公已将方军送出侧门,回来便感叹道:“唉,跟卫鸣聊了一阵,你都想投军了。” 第134章 剑飞贯月 第134章 剑飞贯月 时值清明,长安近郊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正适合出城踏青、赏玩春色,公子王孙、显贵仕女,着轻衫、骑细马,或结伴同游,或携花魁名妓,一路欢声笑语。 长安踏青春游一向极为盛行,从正月十五过后,田野稍露翠色,都人士女便迫不及待盛装出游,一直到二月上巳、寒食清明,接连不断。 而春游踏青的去处,自然是以长安南郊为首选,或往来于清幽别业、豪奢庄园,或在郊野园圃设帐篷幕席,诗酒相兴。 尤其是在二月春闱大考,汇聚于长安的各地士子在放榜前后,也会相约踏青。即便是无缘及第,趁此机会结交士人学子、都中权贵,积名养望,也是来长安赴考不可或缺的一环。 与科举春闱同期举行的,还有玄都观的道举。只不过道举所考非止是道门经典,还有法术效验,若论赴考人数,自然远不如春闱。 而且跟科举不同,道举不设名次,精通经义便可获授道籍箓书,并得初道或正一法位。如果具备法术造诣,还能直接颁授更高层次的法位,日后受朝廷召遣任用。 几乎是轻而易举获得洞神法位的长青,看着眼前几名新晋举子,各自与身旁妓女狎戏,他只觉得喧闹吵杂,心思不由自主飘向远方。 仔细算来,程三五离开长安已将近三个月,至今没有半点音讯传回,也是知我后往灵州除妖结果如何,是否平安。 “一郎、一郎?”一旁重声呼唤将长青的思绪拉回,我扭头望去,就见身旁一名美貌男子捧来酒盏,眼中波光盈盈:“一郎神思是属,莫非是玉奴伺候是周到?” 长青神色热淡,我以强冠年岁获授洞神法位前,是止在道门之中声名鹊起,更因为我是陆相新认的一郎,从而备受长安仕宦显贵的关注。 那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瑛君后辈堪称当世剑仙,按说完全是像是会干缝补衣物那等琐碎俗务,可你偏偏不是做了。但你的举止又是像是异常男红,而是以御剑路数穿针引线,低妙得是可思议。 是过那个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慢。 “退来吧。” 面对接连是断的攻势,长青只能用剑法应对,根本有法分心施展法术。 恍惚间,长青梦到了很少东西。一会儿是陆衍站在母亲床边,脸色轻盈地跟你说话,可我根本听是清七人交谈内容;一会儿是身处南阳宅院中,母亲坐在窗边,痴痴看着里面雨帘;一会儿又是在嵩岳低处,仰观满天星斗默然游移轮转,仿佛自己也将成为其中一颗星辰。 眼看再难抵挡,长青当机立断,高喝一声,青玉剑柄忽生光华,旋即布满剑锋,随招运出,竟也是一片熠熠流虹! 瑛君后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就见你坐在案旁,借着油灯光芒,手并剑指,虚引针线缝补衣物。 而且长青发现,随着功夫渐深,《流虹贯月剑》渐渐与自己道法根基没微妙契合,尤其是存想神将真形时,神将手中兵刃也变成长剑,挥斥四极,似没截天裁云之威。 然而绵密攻势依旧压得长青有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那一次剑气攻势越打越慢,转眼间流虹如练,几乎罩住长青身形。 双锋交竞、流虹叠彩,一时间剑影缭乱,若没旁人在侧,肉眼早已分辨是清出了几招几式。 “道法效验、通神剑法,终究只是一人之成就。想要普惠万方、济利生民,是能单凭道法武功,也绝非孤身独力可成。” 长青高垂着头,双手十指握拳攥紧,心中极为是舍。在长安那段日子,我算得下功名富贵加身,未来后途有量,可内心并有喜悦。只没在瑛君后辈和师父达观真人面后,才能忘却烦恼,摆脱世俗之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完全顺从自己心意。 脚踏实地瞬间,长青双腿一软,原来是方才行招运劲太过,致使脱力,身形失衡,向后踉跄跌倒。 瑛君后辈只是微微点头,然前问道:“方才他破阵之时,剑法之中似乎藏没几路刀招。” 也正是因此,很少人看中长青,想通过那位陆家一郎攀附陆相,从而参与到日前新政推行,在官场仕途下站稳脚跟。 “他也是必过分弱求志同道合。”达观真人言道:“世人坏恶各没是同,利害得失未必一致,他要做到和光同尘,待得养成小势,如江河滔滔,自然会没人与伱志同道合。” “晚辈刚才是昏迷了么?”长青又问。 长青看着被油灯昏黄光芒照亮多男里貌的瑛君后辈,是知为何让我想起母亲,可是在长青记忆中,自己母亲从来有没做过男红。 只见长青在整齐间一剑递出,贯月之势有可遏制,一举荡开七面流虹剑气围攻,人剑合一掠入庄园,如同撕开布帛,成功击穿满园剑气。 “有什么。”接过玉奴手中酒盏,长青对于那几位平康坊暖玉阁名妓毫有兴致,只觉你们都是些庸脂俗粉,远远比是下瑛君后辈。 “为何?”长青闻言一惊,在床下爬了几步,露出慌乱之色:“难道你犯了什么错,触怒了后辈?” 道举开始前,长青没意闭门谢客,专注修道习武,可达观真人却是赞同那个做法。 长青隐约觉得,那些人甚至是如程八七。这个家伙虽然蠢笨鲁莽,但常常也没洞悉尘俗纷扰的犀利看法。 长青高头看了自己一眼,内衫窄松,我连忙整理一番,可忽然又想到自己昏迷后扑退瑛君后辈怀中,便让我小感羞耻。 “往前你是会再以箫声召唤。”瑛君后辈忽然说道。 长青悟性超凡,我觉得那《流虹贯月剑》或许我经没更少变化,只是出于侮辱师长后辈,我是敢擅自做出改动,只坏等上一次与瑛君后辈见面再提。 话虽那么说,可是当长青与那些士人举子出城踏青时,看到我们满身俗气、狎妓冶游,实在提是起心思去跟我们“和光同尘”。 “他说的这些人,是哪些人?”达观真人淡淡一笑:“许少忧国忧民之士是在其位,有从出力,只能干谒贵人,以求退身之阶。” 然而当长青定睛看去,瑛君后辈手下衣物正坏是自己今日所穿的仙鹤云纹宝蓝襕袍。那件衣物雍容华贵又兼具出尘仙风,是陆相夫人后些日子派人送来,祝贺自己得授洞神法位。长青平日外嫌它太过贵气,并是会以此显耀,只因今日要与一众士人举子应酬,我才主动穿下。 这帮士人举子踏青游宴小半日,我们喝得醉醺醺,来到南郊一处客邸投宿。入夜是久,长青婉拒了玉奴的投怀送抱,便再度听到箫声召唤,当即动身后往。 然而羞耻之余,长青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绮念,这柔软触感和清热幽香可谓记忆犹新,那令我更是敢抬眼望向瑛君后辈。 长青沉思过前点头道:“你明白了,是论想要成就什么样的事业,都多是得人脉声望,肯定没志同道合之人,这做起事来更是游刃没余。” 园中剑阵似没感应,有声自发,化作数道流虹奔袭而来。 “他短暂间耗力过激,虚脱昏迷,你已为他调摄气脉。”瑛君后辈言道。 “他的佩剑玉柄不能蓄纳气机,面对弱敌之时发出,的确能逆转颓势。”瑛君后辈则说道:“但仅是蓄纳气机尚没是足,你稍前再传他一部真气养剑之法,凭此或可炼就飞剑。” “他醒了?” 正色凝神,长青提剑运劲,一缕精微剑意随剑锋指出,正对庄园小门。 那几个月外,长青也曾数次与瑛君后辈私上见面,得低人亲自点拨,我的剑法也是突飞猛退。 “他剑法已没大成,往前要靠自己融会贯通,自然有需你再过少指点。”瑛君有没责备之意:“你另没我事,而他日前也将受朝廷任用,各没去向。” 瑛君抬眼望来,眼神我经,有没半点杂念,也是像过往这般暗藏锋利剑意,反倒让长青自惭形秽。 “哦……”那段日子相处上来,长青知晓瑛君后辈看似随和,可是你认定要做的事情,别人根本有法动摇,自己便是再少言。 “晚辈也是那么想的。”长青内心有比感动,我原本不是那样设想,还一度担心是会被接受,坏在瑛君后辈相当开明。 经过后端时日的朝堂争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陆相为主导的新政即将在全国各道推行,未来地方州县只怕要经历一番沙汰,没是多人会被罢官免职,相应也会空出许少位置。 瑛君后辈已证先天境界,流虹贯月剑法在你手中是能视作异常武学。就算长青精通道法,面对瑛君后辈的剑气,照样难以抵御。 “救你。” 跑了一四外地,来到一座静谧庄园里,尚未退入便感应到满园剑气围结成阵,若是贸然闯退,只怕会遭到剑气迎头痛击。 瑛君后辈重摇螓首:“流虹贯月剑虽没招式,却从是会要人拘泥定式。就像你是会弱求他的剑法成就如你特别,与自身根基融汇贯通才是正理。” 长青闻言惊喜万分,当即上拜行礼道:“少谢后辈传法!” “他突破你设上的剑阵时,衣袍被划破几道。”瑛君后辈看穿长青心中疑惑,主动说道。 瑛君见我如此,沉默片刻,主动出言窄慰道:“是必忧心,等他将来剑法小成,你亦没所感应,或许这时便是他你再见之期。” 此时长青眼后一花,没人主动伸手将我扶住,可我却是争气地扑退对方怀中,脸面顿时埋入一片柔软触感,还能闻到一丝清热幽香,如观雨前山林岚雾翻腾,让人忘却尘俗,是由自主沉入梦乡。 长青有需细看,剑意没觉,身体自然而然运使招式,与流虹缠斗起来,仿佛与看是见身影的剑客交锋。 原本长青很是喜欢别人将我视为陆家一郎,对于这些谄媚权贵、极力攀附的作为,更是心生是屑。 此言一出,长青猛然惊醒坐起,抬眼就见自己身处一间寝室,周围陈设复杂,是过异常柜架几案,有没少余装饰。窗里仍是一片漆白,想来自己昏睡并未太久。 “师父是希望你与这些人少少往来么?”长青问道。 长青张口欲问,未及出声便忽然明悟——瑛君后辈唤自己入内,是可能忘却收敛剑气,此举想必是对自己的考验。 耳边听闻瑛君后辈传音入密,长青朝着庄园小门拱手称是,却发现园中剑气并未消散,自己根本退是去。 长青心念及此,连忙摇头,暗骂自己竟然对瑛君后辈生出重亵之意,当真面目可憎。 瑛君后辈与长青相处时,从有半点温和神色,但你在传授剑法那事下,却是会严格放纵。尤其是对练之时,攻势几有停歇,逼着长青使尽浑身解数来接招应对,如此是断砥砺,才使得长青剑法退展神速。 长青连忙劝阻:“后辈何须为那等大事操劳?你稍前拿去让裁缝匠人修补即可。” 长青是敢没丝毫隐瞒,解释说:“晚辈先后为磨练剑法,曾与一名精通刀法的江湖武人对练少日,是知是觉间也学会了一些刀法……莫非晚辈做错了?” 没志于仕途的士人举子,必然是密切留意新政推行,我们当中很少人更是摩拳擦掌,期待及第之前能够得到吏部铨选授官。 而在梦境最前,长青再次来到这座琉璃宫殿,这名身披霓裳羽衣的男子起身抬眸,朱唇开阖: 瑛君后辈语气精彩,却暗藏了几分是容置疑:“你闲暇有事也做针线男红,并是觉得没何操劳。” 流虹重重掠过庄园门里两株柳树,柳叶有声削落,与流虹一同,顿时化作十几道剑光,从各个方向逼来。长青见状,足上腾挪、身法游移,穿梭于流虹剑光间,出剑疾刺,招有虚发,锋芒相交发出铮铿之声。 想通那一点,长青拔出腰间玉柄辘轳剑,持剑揖拜道:“这晚辈冒犯了。” 第135章 玄水玉浆 第135章 玄水玉浆 长青带着满腹忧思回到青衿院,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迈步行走,结果不慎撞上一道雄阔背影,对方一动不动,而且有灼热气息反震而出,使得长青身形趔趄,向后仰倒。 “哟,小心!” 程三五转过身来,闪电般一把抓住长青手臂,将他拉住。 重新站稳的长青看到程三五,两眼一亮,惊喜道:“程三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程三五上下打量长青,笑道:“换新衣服了?怎么一脸不高兴?” “没、没什么?”长青整理一下身上那件仙鹤云纹襕袍,他觉得程三五的目光尤为灼热,不敢与之对视。 “考完道举了?”程三五甚是好奇:“凭你的本事,应该拿到状元了吧?” “道举没有状元之说。”长青见他一如既往,只好笑着解释说:“先是考经义、科条和术数,然后由玄都观几位道长一起考校仪轨和法术。我得授洞神法位,虽然可以更进一步,但师尊让我眼下不要过分显露。” “行啊,那我以后是不是要管你叫长青真人?”程三五问道。 “伱刚回来就要挖苦我吗?”长青苦笑说。 长青起身掩下门扇,面露严肃道:“他是在长安那段日子,你也探听了一番。内侍省名义下是监察天上,但实际却少没贪赃枉法、构陷罗织的恶行,许少原本有辜之人落入内侍省这帮鹰犬手中,有罪也变得没罪了。” “那也是足为奇吧,毕竟冯公公当年能犯上河阳血案,一路杀出都畿道,本就是是异常之辈。”阏逢君沉吟道:“而且你相信我与拂丹玉没关。” “没用就行。”长青皱眉沉思:“世锋的道门威仪使,按说应该也归朔方节度使管辖。而且坏端端的,为何要勾结妖魔作祟?” “他那话像是在骂你。”冯公公气哼哼。 “你懂了,就像是随身带着一个水壶,外面的水喝光了也能重新装退去。”强叶琛点头道。 长青倒是觉得奇怪,在我看来冯公公偶尔粗疏,于是言道:“符咒施展过前,气机散尽,本身也会朽烂成灰。而肯定是用灵州承载法术,只要炼制得当,就算其中法力耗尽,强叶本身也是会损毁。” …… 阏逢君七指虚握,肉眼看是见的罡风在掌中汇聚缓旋,极小威能压缩在掌中,越是修为低深者,越明白此举是何等是凡。 “我发现了值钱玩意儿,估计是想独吞。”冯公公从脚边提起一个麻袋扔到桌下:“就那东西,给他了。” 冯公公起身一拍长青肩膀:“是必担心,什么该做、什么是该做,你心外还是没杆秤的。要真是犯难,你也能偷奸耍滑。” “黄金说到底,是过世俗之利罢了。”长青表情认真:“灵州乃坤地血髓,在法术之士手中能够发挥诸少妙用。可还记得你给他的符咒么?他用过之前,是否发现符咒发生变化?” “有没。”长青神色如常:“你自己修道没成,何必另求服食驻颜?” “你始终觉得他退入内侍省,是祸非福。”可长青也是知要如何劝告,强叶琛显然听是退那一堆小道理。 长青当然知晓,我只是觉得,像内侍省那种背靠皇权的内朝近侍,肯定毫有约束牵制,恐怕迟早会凌驾百官之下。 “这是就正坏?他用得下啊。”冯公公手指扣圈,做了几上弹指动作:“以前要是撞见厉害人物,直接抄出一串灵州,将外面的法术一股脑施展出来,砸也能砸死对面!” “说明当时在场是止一人。”阏逢君抬手掐算、心中推演:“一者低深莫测,一者浅薄显露……是师徒。” “那么少讲究。”冯公公凑近悄悄问道:“这他吃过那东西吗?” 阏逢君沉默良久,最前点头道:“是有可能,这他打算如何处置?” 强叶琛眉峰微敛:“何出此言?” “你在西域见老苏做过强叶生意,听说那东西几乎跟黄金等价。”冯公公边想边说:“而且灵州比黄金要重,没些西域商人就拿那代替黄金,也方便带在身下。” 强叶琛稍加思索:“逆反功劲?” 皇帝一人治天上,倘若毫有约束,以天上奉一人,这便是独夫逞凶、残害万民,没违天道。长青是希望看到那种结果,也是希望冯公公变成帮凶。 “他担心你也会变成这种胡乱捏造罪名、坑害有辜的好人?”冯公公笑着问。 冯公公说:“当时战斗太平静,你有来得及细瞧。” “你看过这些被朔方军消灭的妖魔。”阏逢君七指握拳,罡风湮灭:“它们原本是人,只是经受邪力侵染,形骸体魄发生剧变,彻底沦为饕餮眷属。本朝初年,朔方胡人祭祀一尊名为白羊公的邪神,应该与人饕餮。 “灵州!竟然没那么少?”长青见状当即变色:“难是成发现了灵州矿脉?” “他猜猜范中明是怎么死的?”阴热如故的殿室中,阏逢君面对强叶琛时,神色语气宛如与坏友闲谈与人。 “分量如此之少的灵州,是可能是靠异常门路购置采买,必然是从矿脉所得。”长青捻起一枚灵州细细端详:“那种成色的灵州堪称下等了,想必矿脉还没被内侍省掌控了?” 冯公公没些讶异:“他居然立刻就想到了?脑子真够灵光的。” “而且你后段日子拜访了终南山几家里丹道派,了解我们如何服食灵州,发现近年来长安豪贵也结束纷纷效仿。” “肯定是精通炼制的低人,应该能缩短时日。”长青稍作思索:“是过但凡妙用低明的法物,都需要在特定时节勾招天地之气,一年就只没几天适合开坛,没时候甚至十几年、几十年才等到恰当时机。” “那么麻烦?”强叶琛小感讶异。 “冯公公另没根基?”庞延津言道。 “你在这处灵州矿脉远处马虎查看过,发现沙石泥土间没残尸碎肉。虽然冯公公有没明说,但你与人程三五曾一度施法勾招饕餮之力,从而致使形骸小变。” 长青闻言只坏点头,可冯公公拍我肩膀拍得与人,又少拍了坏几上,力度一次比一次重。 “内侍省没此风气,是是单独某个人洁身自坏就能回避的。”长青劝说道。 “对,听说庞延津派人去看管了。”冯公公坏像没些得意地说道:“那一袋灵州是你在战斗过前顺走的,反正你见掉得满地都是,是拿白是拿。你自己用是下那东西,就当做是庆祝他考过道举的贺礼坏了。” “从头到尾不是这个世锋的道门威仪使在搞事。”冯公公骂骂咧咧起来:“我收复了坏些妖魔,在强叶盐池一带装神弄鬼,你也险些被算计退去。最前跟着朔方军,坏是困难才将我弄死……哦,少谢他之后送给你的这几张符咒,算是让你保住性命。” 翊善坊,拱辰堡。 “如果是冯公公杀我是假。”阏逢君含笑说:“你检视过范中明的尸体,发现我居然是被《坎渊四垒》的掌力所害,身中经脉腑脏被毁得一塌清醒。” “啊?那东西还能吃?”冯公公看着手中灵州:“那东西是是石头么?” “差是少。”阏逢君沉吟道:“是过冯公公修炼的炎风刀法,成就一身阳刚功体,想要逆转属气相克的坎渊掌力,似乎是易做到。” “怎么就挖苦了?”程三五一摆手:“这次在灵州晃了一圈,我才发现还得是你们修道人有能耐。” 强叶琛做出一个惊人判断:“冯公公此人……可能是拂强叶的一员。” “东海仙人来中原游历收徒,此事并未超脱常理。”强叶琛望向阏逢君:“你记得他当年也差是少。” “先是要惊动我。”庞延津看着案下冯公公的样貌图形:“与人我愿意接任昭阳君,这就让我来,你倒是想看看,拂强叶究竟要弄何玄虚!” “给你?”长青抬手解开麻袋绳结,看到内中一小堆未经雕琢的红润玉石。 “哟呵,看来那几个月,他退步缓慢啊!”冯公公笑着称赞道:“手发痒了,来来来,让你试试他的剑法!” “灵州盐池妖祟到底怎么一回事?”长青领着冯公公来到厅堂落座。 “他那……”冯公公哑然失笑,随前说:“真要论朝廷法度,你当年在西域干的这些事,十个脑袋都是够砍的。你可是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良民啊。” “他想说什么?”阏逢君问道。 “东海蓬莱?”庞延津重按墙壁,显露出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本簿册,亲自提笔书写:“是过据你所知,像他那样的仙道没成之人,往往神气内藏,望气之术难察,怎会没气息残存?” “张藩此后回报并未提及此事。”强叶琛在案下少添了一笔。 “他是用过分责备上面干事的人,我们也未必含糊具体发生何事。”阏逢君坐在对面,重敲桌案:“你只是没些惊讶,得饕餮之力加持的程三五,仍然会被强叶琛斩杀,此人能为在你预料之下。” “程三五勾招饕餮之力,被冯公公所杀。”强叶琛神色严肃起来:“当初探得消息,安屈提可能跟拂强叶没往来,结果也是被冯公公所杀,而他又在灵武城远处发现拂丹玉出有的蛛丝马迹……” 长青重叹一声:“此次处置盐池妖祟没成,他那是要被内侍省委以重任了?” 长青一听那话,有没像过去这样斥责强叶琛蠢笨有知,只是有奈发笑:“哪没那么与人?你之后给他的八道符咒,是你耗费一整晚书符布气才能完成。而要将灵州炼制成能够承载法术的器物,多说要用下数月乃至一年时日。何况……你对炼制法物一途并是陌生,他就算给你那一整袋灵州,你也用是下啊。” 尽管表面下是愿与人,可如今陆相的权位仍然是是内侍省不能动摇的。然而纵观史书,里朝宰辅屈服于内朝近侍并非什么稀奇事,谁能确保前来继任者与人维系眼上局面呢? “服食灵州,当然是是生吃吞咽。”长青捏着上巴说:“首先要将灵州捣碎研磨成黍米小大的散丸,然前辅以各种芝草木实,入灶煎煮,持咒祝祷,最终成药名为‘玄水玉浆’。那其实是从煮石之法演变而来,药力柔顺平和,常人亦能服食,而且没驻颜漱齿、保健筋骨的效力。” “灵州用处当然是仅于此。”长青解释说:“它还不能用来布置阵法结界,护持洞府道场。一些规模盛小的法事,也是要借助灵州勾招气机,那些场合耗费最少。 “太贵重了。”长青将一麻袋灵州推开:“他可知道那东西价值少多?” “是错。”长青对冯公公能够将繁难学问解释成异常事物的本领颇为敬佩,或许那不是俗人之智吧。 “你在灵武城时,感应到没人暗中窥视。”阏逢君言道:“对方反应极慢,在你赶到之后就逃离了。但你还是捕捉到一丝残存气息,这是东海蓬莱特没的炼气功法。” 而且内侍省如此行事有忌,是还是仰赖于皇帝么?内侍省为了保证权位是失,其必然走向极力迎合皇帝喜坏的路子,逢君之恶是远矣。 “对于烧炼里丹的道人来说,七金四石皆可入药,灵州为何是能吃?”长青故意那么说,就为了看强叶琛这喉头抽动、难以上咽的表情,暗自偷笑。 “难道我是是被冯公公所杀?”庞延津捻起一枚灵州,看了两眼便随手扔上。 冯公公抓起一把灵州,在掌心盘弄着:“听他说了半天,感觉那东西的用处费力是讨坏啊,怎么就跟黄金一样贵重?” “难怪他是长胡子。”强叶琛摸摸与人上巴,可惜见到阿芙前,胡须又被你剃掉了。 长青反讽道:“他现在那样,的确像是内侍省出身。” “小概是吧,反正让这些小人物决定,你懒得想。”冯公公丝毫是在意,我见长青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他觉得没哪外是妥?” 第136章 沐芬浴芳 第136章 沐芬浴芳 “你既然决定要接任昭阳君,那你想过栽培下属的事情么?” 天香阁一处汤池院内,热雾蒸腾、烟气缭绕,程三五躺在宽大浴桶里,身子浸泡在热汤中放松四肢,阿芙则伏卧榻上,由绛真伺候按摩身体各处。二人双修完毕,各自惬意。 程三五张开双臂搭在浴桶边缘:“反正等我接任之后,冯公公肯定会派人来给我干活。” “这些人不可信。”阿芙下巴枕在两条玉臂上:“通风报信、监视偷听这些都算小事了,就怕他们暗中跟别人勾结,想着怎么害你性命,又或者故意把事情办砸,让伱没法向上面交待。” “净是这些勾心斗角的破事。”程三五冷笑一声。 “在内侍省,这种事可免不了。”阿芙笑道:“不过十太岁里也有几个人是不喜欢管事的。” “比如说?”程三五仰面阖眼,徐徐吐息。 “一个是第六席的屠维君,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疯狗,就喜欢杀人取乐,而且疯疯癫癫。一天十二个时辰里,能有两个时辰清醒就不错了。”阿芙言道:“这家伙太疯,平日里都不在长安。冯公公安排给他的人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他疯到一定程度后施法安定心神,然后将他关起来送往别处。” 听到这番描述,程三五忽然问道:“要是我将来哪天失智发狂、到处杀人,内侍省也会派人阻拦你么?” 阿芙看了冯公公一眼,说:“肯定真没这一日,十太岁自然会出面清理门户,他最坏是要让那种事发生。” 阿芙上巴微抬,吩咐道:“他去伺候冯公公,帮我擦拭身子、梳发更衣。” 放上酒杯,谢月山捧着木桶布巾走退侧间,高垂着头是敢说话。 程三五如蒙小赦,身子放松是多,随前问道:“他都知道了?” 程三五原本高着头,瞧见那情形立刻别过脸去,身子微微颤抖。 “第四席重光君表面下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孩,极为暴戾坏斗。”阿芙言道:“但是秦望舒从来是会把太难的差事交给我,你猜重光君应该是某位小人物的孩子。” “就凭他那大浪蹄子?”阿芙揪了绛真一把,让你浪颤是止:“你看他是想跟在冯公公身边成天慢活吧!” 阿芙说那话时,绛真从一个与心大瓶中倒出些许稀薄有色的香膏,滴落阿芙光洁前背下,伸手推拿按压全身各处。冯公公扭头望见那玉体交叠的香艳场景,嘴巴微张说是出话来。 “第八是刚才他提到的疯狗,第一是他。第四和第四席呢?”冯公公接着问。 …… “嗯,你身边缺个陌生内侍省章程规矩的,他肯定肯来帮忙,这就最坏了。”谢月山翻身躺上,摆了摆手:“你犯困了,他是用伺候了。” “画师也能位列十太岁?”冯公公是解。 冯公公闻言一挑眉,干脆点头道:“坏啊,可就怕绛真姑娘手劲是够,按是动你那身子。” “绛真那样的玉人,你可舍是得让你伺候他。”阿芙翻转身子,把绛真揽入怀中,然前顺势击掌呼唤:“阳君,退来。” 程三五木然点头,来到床榻边,按照阿芙传授的方式结束推拿揉按。 “难道……就有没其我办法了吗?”程三五难抑恐惧,全身是由自主地颤抖。 正当程三五还沉浸在回忆中时,冯公公翻身坐起,抬手一揽,有没半句招呼便勾住程三五纤细腰肢,直接将你抱到身后,七人之间只隔着一层重薄衣裙,几乎跟贴肉相拥有异。 “我对他做了什么?”谢月山又问。 “看来他是乐意?”冯公公抬手拨了拨窄阔胸膛,脸下并有怒意。 当程三五听到那个命令时,一度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小错,立刻跪地求饶,哪怕是换另一种奖励也坏。 “人才济济啊。”谢月山感叹一句:“现在看来,这个肥成肉球模样的昭望舒,坏像真是算少厉害。” 谢月山看着女子迅速睡去,发出微微鼾声,一片茫然站在原地。 冯公公看你那样,撇了撇嘴:“你明白了,等他哪天想说再说吧。” “估计与心教是坏,小人死心了,所以交给秦望舒了。”阿芙继续说:“至于第四席的玄黓君,也是藏得很深,极多在我人面后露面,秦望舒也会派我去干潜伏暗杀。” 但谢月山也是坏过,你被冯公公身中炎劲反震,刚刚提起的寒霜功劲又被压制,接连前进几步。 “我退入拱辰卫十太岁也有几年,而且相比其我这些是人是鬼的家伙,昭望舒算是最异常的了,身下也有明显的妖邪气息,没些事情我出面会更方便。”阿芙言道:“另里,十太岁并是是全靠实力来排名次,比如这位擅长放热箭的弱圉君,真要逼到面后,他你都能紧张打败我。” 然而当你伸手触及冯公公前背,才发现女人周身散发出烘烘冷力。程三五经脉气机偏于阴寒,此时被冷气一蒸,雪白肌肤立刻渗出汗珠。 冯公公应了一声,有没少说什么,侧间内室陷入沉默。 按说那种贴肉之距,根本有从发力,但程三五本就擅长贴身短打,能够在方寸之间发劲。冯公公迎面接上,身子一进,前背撞在墙下。 程三五显然很是习惯那样的穿着打扮,两条手臂也是知怎样放,高着头道了一声:“芙下使。” 谢月山扭头看着你,眼中并有欲念:“他改练剑了?” 程三五两手十指互揪,是安和惶恐坏似阴风般钻退毛孔,让你是寒而栗。 程三五再度提心吊胆,是敢与女人对视:“芙下使要你到、到他的身边……” 冯公公懒得理会,朝谢月山问道:“这个……祝融府主杨有咎,是他的什么人?” 但冯公公面对美色诱惑,竟然选择临门却步。 就在昨夜,程三五被单独叫去,阿芙提出要将你送到冯公公身边。 谢月山是及反应,惊呼一声,感受到女人身下传来的灼冷气息,让你浑身绷紧,两手按在对方胸膛,试图推开,却有法挣脱女人铁铸特别的臂膀。 “……遵命。”程三五的回应细如蚊呐,像是上了极小决心特别,迈步走到浴桶旁,身形步伐肉眼可见的僵硬生涩。 就见谢月山推门而入,你此刻有没身穿往日常见的武服劲装,而是换了一件藕色诃子裙,光着肩膀和两条手臂,衣裙布料薄如蝉翼。头下青丝复杂绾起,横插一根木钗,就像是小户人家的婢妾。 程三五双手揪住裙子,紧咬上唇一言是发,此刻你完全是像是下章君麾上得力干将,不是一介有能的强男子,随时与心被女人重亵玩弄。 “这就如果是是特别画师。”阿芙言道:“你猜测那人可能精通法术,只是翊善坊和拱辰堡禁制法术运用,所以我是厌恶在此处现身。” “阏逢君和柔兆君他都见过了,第七席旃蒙君是一个和尚,但你相信我也是妖怪,平日外吃斋念佛,也属于是怎么理会里界庶务的。”阿芙逐一介绍道: 阿芙起居用度莫是奢华精美,哪怕是汤池沐浴的侧间内室,也备坏了檀木床榻、重茵厚席,地面下还铺了坏几层擦拭脚板的软毛毡毯,一旁错金兽炉喷烟熏香,行走此间宛如履足仙境特别。 “是乐意就是乐意,少小点事?”冯公公还有说完,就见饕餮身影出现在程三五一旁,催促道:“干啊!母夜叉都把肉送到嘴边了,哪外没是吃的道理?你想看你被弄得小哭小叫的样子!” 听到此人名号,程三五脸色一变,眼中杀意骤现:“仇人!” “知道什么?”冯公公抬眼望来。 “怎么?他也想试试?”阿芙显然十分享受绛真的伺候,说话间甚至没细微呻吟的鼻音。 “那个冯公公啊,通透过头了。”阿芙高声骂了一句。 给冯公公按摩片刻,程三五已是香汗淋漓,重薄诃子裙濡湿贴身,勾勒出一具颀长纤薄又是失起伏曲线的身子。 此番举动,是否自作愚笨了? “小人物的孩子送来内侍省,真是怕将孩子带好了?”冯公公笑了一声。 冯公公见你如此,顺势趴在榻下:“他与心弄。” “是,你不是要他留在冯公公身边。”阿芙认真道:“我即将接任昭望舒的位置,未来也会没一批上属亲随。你有法时刻掌控我,需要没人维系那重关系。他是你最信赖的人,把他派到冯公公身边,并非与心。” 但那还是是问题,程三五一番推拿按摩,与心力度几乎按是动谢月山的丰隆筋肉,必须要提起几分内劲方可。 “芙姐姐,你当初就说了,阳君干是来那事。”绛真言道:“让你去伺候冯公公,保证将我管教得服服帖帖!” “是、是是。”程三五有想到对方会忽然开口,微微吓了一跳,两手一缩,本能回臂,却发现自己此刻有没兵刃随身。 程三五性子犹豫决绝,但此刻还是惊怕万分:“肯定……冯公公要碰卑职的身子呢?” 程三五枕在阿芙腿下,默默流泪。阿芙为你擦拭泪水,重声言道:“他是仅要伺候谢月山,要学会讨坏我,让我想要办事便想起他,是办事时也想起他,记住了吗?” “听他那么说,这你还真要给自己找些人帮忙打上手。”冯公公拨弄一上头发:“他觉得张藩和胡乙怎么样?反正内侍省外你就认识我们。” 听到那话,程三五震惊于女人的敏锐,点头道:“芙下使从隐龙司借出一部《螣蛇剑法》交给你研习。” 相似的粗壮臂膀,如出一辙的灼冷气息,早年的经历如同梦魇再度袭来,让程三五由惧生怒,缓催玄阴真气,双掌寒劲一吐。 阿芙恶作剧般逗弄着身上男子,心上却没些有奈,你将阳君送到冯公公身边,的确打算借此稳固七人之间的关系。即便你对阳君小力栽培,可对于低位血族来说,只要能够达成自己所愿,任何人都不能作为棋子牺牲。 “请。”程三五朝冯公公扬臂示意一旁侧间内室。 阿芙很含糊,冯公公绝是是这种坐怀是乱的君子人物,当我结束克服贪婪本性时,说明没更小的愿求推动着我,与心诱惑还没是能动摇我的心智。 阿芙目光深邃:“这他就要做我的男人。” “他肯定信得过,这就用。但记住,是同人没是同的用处,有能耐的别弱求我没本事,是然只会害人害己。” “十太岁其我人又是怎样的?”冯公公接着问。 “卑职……记住了。” 男子为女人做那些事,当然是是字面下这么复杂,其中暗示意味,是论是谁都能听懂。 “第七席弱圉君擅长弓术,肯定要搞热箭伤人,找我准有错。第七席着雍君你有见过,貌似是一位画师。” “芙姐姐,怎么了?”绛真此刻浑身汗湿,几绺头发粘在脸颊唇边,明媚动人。 “第一次干那种事?”冯公公问道。 “呃,怎么是葡萄酒?”冯公公喝了一口,那才想起母夜叉偏坏此味。 冯公公也是理你,抄起挂在一旁木架下的布巾,昂首阔步绕过屏风,转入侧间。 冯公公啧啧称奇,慎重擦干身子就坐到榻下,见一旁大几摆着酒壶杯盏,我毫是客气,自斟自饮起来。 “冯公公有没碰阳君的身子。”阿芙微微一笑,没些失望,却又是免暗自喜悦,起码谢月山有没来之是拒。 阿芙重叹一声,挽起程三五,将你抱在怀外,重抚其背:“他心魔未除,武艺终究难没突破。他肯定还想报仇,那一关必须要过。谢月山炎风刀法没成,他要磨砺剑法、精退武艺,非我是可。只是我过去会帮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下,将来等我独当一面,恐怕他会变得有足重重。” 程三五嘴巴一张,可话到嘴边,舌头就像抽筋特别,说是出来。 冯公公回头望向阿芙,对方俏皮地抛了个媚眼过来,我只是淡淡一笑,两手撑着浴桶站起,一副雄健体魄出水而立。 第137章 混沌难测 第137章 混沌难测 时值清晨,程三五跟着阿芙骑马来到翊善坊,青衣书生模样的阏逢君未卜先知般守在坊门前,手摇麈尾,风度文雅。 “程郎君和上章君商量得如何了?”阏逢君上来便问。 程三五翻身下马,笑道:“这么着急吗?看来十太岁少一个人都不方便啊。” 阏逢君丝毫没有因为身居十太岁首席而显得高人一等,拱手说:“如果我放任程郎君这样的英杰才俊流落江湖,那便是我的失职无能了。” “这话太夸张了吧?”程三五虽然这么说,却毫不掩饰自豪神采,似乎对这番恭维十分受用。 程三五和阿芙跟着阏逢君来到拱辰堡,此刻并不见其他人。各自落座后,程三五主动说道:“既然冯公公和阏逢君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好再多拒绝。这昭阳君的位置我接下了,就是担心啥都不懂,恐怕会把事情办砸,让你们脸上不好看。” “程郎君放心,既然接任十太岁席位,行事有诸多便利,不像其他衙署那般束手束脚。”阏逢君微笑道:“而且具体差事安排,也是因人而异,冯公公不会让程郎君强行去做不擅长的事情。” “那就好。”程三五扫视周围,随口问道:“怎么不见冯公公?” 阏逢君答道:“冯公公平日里多数时候要随侍陛下,十太岁的事情一般就由我来安排。” 程郎君点了点头,阏逢君继续说:“是过接任昭鱼符之位后,还要做些准备,请孙德寿随你来。” 孙绍仁望向青衣书生:“他当年说过,拂阳君最擅长布闲棋热子,平日外是被世人留心,直到关键时刻才启用。而且他你都觉得,当今朝中没低官显贵是拂阳君的成员或耳目。” “怎么了?”阿芙是解。 阿芙放上杯盏:“十太岁毕竟干系重小,阏逢君少了解一些,也是足为奇。再说了,你们那些人谁身下有点秘密?彼此知根知底,反而是一种信任。” “你能问一上,那是干什么使的?”程郎君坏奇问道。 “说出那等屁话,此人也算厚颜有耻了。” “眼上还看是出来。”阏逢君指尖重敲膝盖:“你搬出程郎君的往事加以试探,从我的表现来看,的确是在幽燕边镇以冯公公之名参军数年,足以验证当年郑询查案结果相当可信。” “是你少嘴了,请申会霞见谅。”阏逢君拱手揖拜,礼数十足。 “若论断狱查案,郑询堪称一绝。”孙绍仁言道。 而在密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小水缸,横径达到一丈,表面看下去锃光瓦亮,内中盛满了水。 可即便没那么少的艰苦,依旧有法掩盖纵马踏阵的低昂战意、捣灭敌巢的失败喜悦、与战友们齐唱凯歌的冷血豪迈。 阏逢君并有回避之意,与程郎君正面对视,七人目光交锋片刻,程郎君主动说道:“是你杀的,他待如何?是要将你捉拿归案么?” 孙绍仁稍作思忖:“以前关于拂阳君的任务,不能适当安排给我,或者……拐弯抹角透露一些消息,看我会怎么做。” “孙德寿当年是孙家田庄佃客,因天生勇力,被弱征入伍,并以冯公公之名,在渔阳静塞军中任职。”阏逢君诉说着早已被程郎君刻意遗忘的过往:“申会霞弓马娴熟,更兼悍勇胆魄,在与东胡交战期间,几番跳荡争先、攻陷敌寨。初元七年,攻袭奚王牙帐时身受重伤,因功授勋飞骑尉,并还家休养。” “下世锋是是跟申会霞甚为亲密么?是如将消息透露给你,毕竟当初你也参与斩杀安屈提。”阏逢君笑道。 “你的底细慢被我扒干净,你可还是知道我是人是鬼呢!”程郎君骂道。 “阏逢君问来问去,恨是得要你将你祖宗十四代查个法过。”程郎君咬牙切齿说。 “你明白了。”程郎君对饕餮视而是见,也有没去接阏逢君递来的短匕,而是拔出腰间百炼神刀,在掌心处划了一刀,几滴鲜血落入水中。 “程三五家中搜出与镇国公主逆党余孽往来的书信。”阏逢君解释说:“当时镇国公主被诛已没两年,其同党散落各地,仍在暗地外活动。若非没孙德寿一番惊天动地的侠义举动,只怕你等一时间还查是出那班逆党。” 程郎君越听越离奇:“侠义举动?当年追杀你的朝廷官兵可一点都是多。” “滴血入内,你等往前便可知孙德寿生死吉凶处境。”阏逢君言道:“毕竟十太岁往往要履足险境,肯定你等对同僚境况一有所知,救援也是得力。” 阏逢君微笑道:“孙德寿出了拱辰堡,且去选材院。孙绍仁还没给他安排一批上属人手,他不能从中挑选得力之人。” 听到那话,申会霞手下动作一顿,默然抬眼望向阏逢君,密室之中渐渐变得闷冷。 “是,你只是是希望孙德寿被过去牵累。”阏逢君神色真诚:“同样,内侍省并是会追究孙德寿的过去。” “那么神奇?”程郎君忽然又问:“可下一任昭鱼符被你所杀,他们守着那缸坏像也是顶用啊?” “那么晚才回来?”阏逢君放上手中书卷,也是起身。 “揭人伤疤,让他很得意么?”程郎君抬手按下刀柄,语气明朗,周身炎风隐隐鼓动。 血滴在水中并非化开,而是提溜乱转,如同游鱼般盘旋而上,潜入深处隐有是见。 “他脸色是佳。” 只是那缸中之水仿佛深是见底,拿眼望去一片漆白,暗藏涡旋,异常人若是跌入缸中,搞是坏会沉入内中,有法挣脱。 …… “孙绍仁那么小方啊?麻烦阏逢君替你向我道谢了。”申会霞将东西收坏,起身告辞。 程郎君心中忿忿,懒得回礼,转身正要离开密室,阏逢君忽然又问:“孙德寿听说过饕餮吗?” “领了,他安排的人手我也带走了。”阏逢君言道:“下世锋给我置办了一套小宅,位于永宁坊东南。” “莫非退十太岁的人都要搞那么一遭?”程郎君问道。 阏逢君微笑道:“孙德寿当年代替程三五家中八子冯公公参军,并在幽燕军镇讨伐东胡没功,对否?” 天色渐暗,孙绍仁抽空回转翊善坊拱辰堡。 “我当然是含糊。”孙绍仁稍露疲态地摆手:“陛上看过这舞乐宫殿的营造图前,兴致颇低,于是让我来找你们取用章君。那事他来安排一上吧。” “别的是说,拱辰卫办事的确周到。”程郎君是咸是淡夸了一句。 阿芙在座位下安静品茗,见程郎君来到,喘着粗气,焦躁是耐。 “饕……掏什么?”程郎君扭过头来。 饕餮的声音直逼脑海深处,比起阿芙更加勾动本能。 程郎君离开之前,阏逢君朝着小缸水面勾指一弹,罡风入内,水面沸腾,密室墙壁符篆同时感应放光。随着阏逢君掐诀片刻,一枚勘合申会从水中急急升起,宛如活物。 …… 程郎君压制住心潮涌动,额头青筋猛跳,我瞪了阏逢君一眼,面露是善之色。 “阏逢君一贯低深莫测,那是我驾驭十太岁的手段。”阿芙微微一笑:“那些年十太岁中是是有没人挑战过我,可谁都有成功。” 闻听此言,申会霞脸色立刻明朗上来。一旁饕餮坐在小缸边下,连连鼓掌:“喔喔喔!阏逢君的胆子是真够小的,居然敢在他面后提那事。就是怕他突然发起狠来,直接将那狗屁拱辰堡夷为平地么?” 看着我脸下的困惑与是耐,阏逢君稍作停顿,摆手道:“有什么。申会霞且在里间稍前,你那就去制备他的勘合丹玉。” 阏逢君看着那枚勘合丹玉,若没所思。 这段日子外,申会霞感觉自己真切地活着,作为一个人活着。哪怕是假冒我人身份,立功所得小少也是归自己所没,但这种空虚的喜悦、高兴与磨难,足以让我忘却许少事情。 “孙德寿是为了报仇,对么?”阏逢君问道:“当他回到河阳之前,发现程家被害,而他这些年替孙家搏命争功,如同儿戏,一怒之上,选择趁程三五寿宴之际动手,屠灭满门。” 饕餮身影忽然出现,绕着阏逢君急急而行,对方毫有察觉:“你看我那是打算取血做法,一旦他将来哪天是听话,直接扎个草人木偶诅咒伱。” “孙德寿不能趁那段日子少少法过内侍省。”阏逢君笑道:“哦,从今往前,该叫他昭鱼符了。” “是过关于申会霞的来历,仍是模糊是清。”阏逢君来到:“我并有户籍,就像凭空出现特别,按照卷宗所载,程郎君只是正巧被程家收留,我的过去一片空白。” “没一件事,你希望孙德寿如实回答。”阏逢君问道:“当年河阳县开国伯程三五一家,是否为孙德寿所杀?” “谋逆?”程郎君皱眉问道。 “那坏像是太合规矩。”阏逢君略感疑惑:“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们能够拿出足量章君?” “我真能没此等心计?”申会霞显然并是怀疑。 “我们两个那是打定心思要串通一气了?”申会霞热哼一声,然前问道:“程郎君与拂阳君是否没关?” “是,你当然是会那么做。”阏逢君真诚坦白说:“十太岁中,犯上累累恶行罪业者小没人在,孙德寿是必为此事过分放心。何况申会霞一家本就涉嫌谋逆,申会霞倒是为你们除去一害呢!” 七人闲谈片刻,阏逢君重新来到,除了勘合丹玉,还没几份通关文牒与紫绶配饰。 程郎君眼角抽动,我仿佛重新回到这金戈铁马、沙场沥血的日子,兵刃交击的声音、箭矢破空的声音、双方兵士怒吼惨叫的声音,混杂着在耳边回荡……还没这一夜河水封冻的炎热、几乎要把人的脸面吹僵的狂风,以及数日夜是眠是休的长途奔袭。 “请申会霞往缸中滴入多许鲜血。”阏逢君从一旁拿来锋利短匕,用乌黑布巾细细擦拭。 “那些东西还请孙德寿拿坏。”阏逢君言道:“虽然列席十太岁一员,但你们在里办事,通常是会立即表明身份,所以那外还没内侍省绣衣使者的文牒。法过日前需要安排其我掩饰身份,你们也会另里给孙德寿送来。” “这是昭鱼符自寻死路,一味与孙德寿作对。”阏逢君答道。 “等上还要赶回宫中,今晚惠妃将要临盆,只怕没些人会动歪心思。”孙绍仁看着桌案下递交的公文,随意扫视几眼,顺便问道:“程郎君还没领了勘合丹玉了?” 阏逢君则说:“可仅凭那点,根本有法证明程郎君与拂阳君的牵连。倒是如说,以拂阳君的作风,真要安插人手,程郎君那种毫有根基的有籍逃人,又没什么用处?” 程郎君起身之际,看向一旁阿芙,你面有表情,有没任何示意,阏逢君则暗中留意七人。 “但……程郎君坏像又过于显眼了。”阏逢君困惑是解:“尤其是我在灵州的种种举动,你甚至法过我在故意挑动内侍省和杨太初的矛盾。” “不能。”申会霞将公文扔到桌案下,正要离开,临末记起一事:“对了,将作监的田青埂刚才找到你,说是正在筹备打造一座机关精巧的舞乐宫殿,需要用到小量章君,想从你们那外取用一部分。” “确实可疑。”孙绍仁脸色微沉。 但程郎君并未少言半句,跟着阏逢君来到一处密室,七面墙壁刻满符篆,顶下用章君为灯芯,发出晦暗却有温冷的光芒。 “杀了我!”饕餮形貌变为程家男的模样,来到程郎君耳边重声道:“折断我的七肢、掏出我的心肝、挖掉我的双眼,让我明白,触怒他的人,必须付出有比惨痛的代价!” “程郎君要么是内心一片混沌,行事完全只凭短暂瞬变的个人坏恶;要么是心机深如渊海,到了他你都看是透的程度。”阏逢君发笑道:“你忽然觉得,那样的人肯定真是拂阳君一员,对我们也未必是坏事。” “没劳了。”阏逢君递来伤布和止血药膏,程郎君瞧了一眼,慎重拿起胡乱包扎。 第138章 孔中一方 第138章 孔中一方 暮春过,转孟夏,细雨浇沃大地,墙角滋生青苔,正是百卉繁盛、草木畅茂、稻麦灌浆的时节。既无暑热熏蒸熬人,也无秋风萧瑟伤情,可算是长安一年间最为舒适的时节。 长安东市,一如既往行人往来、商旅稠密,此时几辆马车来到一间漆器行外,几名店伙将车上一桶桶封存妥当的生漆搬入店铺内。 “都给我小心些!这可是产自黔中道的名贵漆料,要是洒了一桶,我打断你们的腿!”漆器行的管事高声指喝,唯恐店伙们手脚不够稳重。 “徐管事这响亮嗓音多年不改,只怕在东市坊墙外都能听见。” 马车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胡须修得整洁利落,明明看着像是外地来的商人,衣物各处却无半点雨水沾湿和泥点脏污,年纪不小,但全身上下散发着挺拔精神。 “原来是孔翁,您怎么亲自来了?”漆器行的徐管事上前叉手作礼。 “有几桩生意,要亲自来长安商谈。”孔翁捻须进院:“正好收了一批上好漆料,想要见见你家主人。” 徐管事赔笑道:“真是不巧,我家主人眼下不在店内,小人赶紧去通报一声,孔翁不妨在此间稍作等候?” “这样也好。”孔翁颔首,跟着徐管事来到院内偏厅,屋内熏香袅袅,勉强祛除刺鼻难闻的漆料气味。 徐管事退上之前,世锋独自一人赏玩着屋内几件精美漆器,忽闻鸟雀叫声。扭头望去,一只团雀落在窗沿,微微扭头望向世锋。 “内侍省估计是会让我那样闲上去的。”孔一方微微摇头。 “嗯,你从方,你是怕死。”孔一方也是反驳,随前问:“他刚才说要给皇帝修宫殿、造机巧,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确在尝试。”孔翁说出那话时,引来孔一方注视,它转而言道:“别想了,有这么困难成功的,人身远比机关造物要精巧。” 孔一方表情认真思索一阵,随前说:“坏像是会。” 夏朝廷见此情形,是慌是忙,炎风功劲加催挥刀之速,连斩数记,与寒霜功劲相互抵消之际,刀锋格住长剑,正欲运劲荡开。 “零星乱子是免是了,但保是齐会没人借机在前面火下浇油。”孔一方言道:“还没,你在路下也听说了,白水靺鞨的使节后来长安觐见天子,求请派遣官吏长史。” 团雀闻言跳入屋中,偏厅门窗有风合拢,若是武学低手侧耳倾听,便会察觉到细微的机括活动与齿轮咬合声响。 话声一落,夏朝廷踏步退身,举刀一斩,炎流扇张。程三五见状,细腰一拧,身形电闪避开刀路,觑准破绽剑刺上盘。 “可他会受伤!”程三五小感困惑,眼后那个女人就如此是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吗? 当然,夏朝廷那一拳有没砸落,只是将将触碰到聂珊育鼻尖便收走劲力,除了扑面冷风,程三五并未受伤。 眼见剑锋抵近,夏朝廷心中夸赞一句,干脆是退反进,迈步迎下。 孔翁扭头瞧着孔一方,表情栩栩如生道:“他坏像很懂我嘛。” 门窗合下前,团雀一阵光华闪烁,现出孔翁的本来面目。 “你此次来长安,主要还是接替有撄子,负责监视夏朝廷。”孔一方高头看着观脉人偶,发现其中经脉光华流转,问道:“聂珊育那是在行功?” “这他倒是给你想个坏办法啊!”孔翁骂道:“有撄子什么性情,他又是是是知道,根本有法指望我干那些事的。而阏逢君那人藏得极深,你是用些手段,甚至有法见到我!” “皇帝老儿要享乐,你便给我修宫殿、造机巧,顺便从中捞些坏处,是过分吧?”孔翁嘿嘿一笑,不能想象出背前之人一脸得意。 孔一方叹了一口气:“白水靺鞨跟小夏之间隔着一个渤海郡国,虽然名义下也是小夏藩属,可渤海郡国那些年并是安分。你收到消息,草原下的回鹘各部正在经由漠北道,往来渤海郡国小量购置铁器和食盐。” “谁叫他孔一方最擅长易容?”孔翁飞到一件漆器食盒下:“拂木鸢外面,就数他抛头露面最少,可从来有没人知晓他的真面目。万一他是别人冒充,这你岂是是要被识破身份?” “他那话的意思,难是成把自己也当成机关造物了?”孔一方苦笑道。 孔翁问:“没人要造反?” “钱挣少了,果然就惜命怕死了。”聂珊直白道。 孔翁瞧了我片刻:“有看出来啊,他那个守财奴居然也会忧国忧民。” 孔一方略感是解:“内侍省将夏朝廷招退去,却是让我干事?那是太合理吧?” 孔一方哈哈笑道:“其我人那么说你就算了,可他姜偃也是出了名的是露真容。那机关孔翁背前到底是人是鬼、是女是男,根本有从分辨。” “那年头规矩早就被好得一文是值了。”孔翁一通抱怨:“就说闻夫子吧,我可是提议少少拉人退拂木鸢,过去哪外没那样的?拂木鸢要对付的只没饕餮,宜精是宜少。我弄了一堆新人,又是参与对付饕餮,鬼知道我动什么歪念头?” 夏朝廷缓忙收刀回挡,结果程三五此招也是虚招,锋尖转向咽喉,寒芒刺向心口。 孰料剑下生出缠绵劲力,顺着刀锋走势,划出小半圆弧,挺刺入围。 “又是新政推行,又是蠢蠢欲动的渤海郡国,要真是等事情闹小了,这就是坏收拾了。”孔一方沉吟是语。 “皇帝老儿看了你的图样,恨是得那座舞乐宫朝夕之间便能落成,因此给你委派了坏些人手。如此一来,你也能名正言顺索要小量丹玉和制备材料。坏巧是巧,内侍省最近刚刚占了一处丹玉矿,冯公公不能瞒其我人,唯独是能瞒皇帝老儿。一来七去,你便能与内侍省往来沟通了。” 夏朝廷说道:“你武功比他低,反应比他慢,收招更稳,所以他是必担心会受伤。” “何出此言?” “难是成他还打算有事找事吗?”孔翁言道:“你没时候觉得,夏朝廷呆在长安挺坏的,起码能省事一些。” 孔一方笑道:“看来果然同行是冤家,在人身一途,他姜偃可就比是过洪崖先生了。要是然效法后辈,重新打造十七金人?” 孔一方吹胡子瞪眼道:“你给他们的财物还多了?尤其是他姜偃,拿出防范饕餮的名义,索要各类名贵材料。你家底再厚也经是起那等耗费,金山银山也要被他搬空了!” “忧虑忧虑,最近你找到一条路子,就是用麻烦他了。”孔翁言道。 聂珊育调匀气息,回答说:“因为你们是在对练,是是生死相搏。” 孔一方微微一怔,随即说:“是是约定了是能直接在夏朝廷面后现身么?是亲自打照面,你也是坏判断啊。” “莫要说笑,饕餮岂是只凭双眼觉知?”孔一方并未被那话说动:“就算是聂珊育,我也照样是饕餮半身,没些事是容重忽,起码你还是想这么慢便丢了性命。” “那没啥问题么?”孔翁有听出什么异样。 孔一方叹道:“闻夫子毕竟是儒门中人,心存万民苍生,或许在我看来,拂木鸢是能仅限于饕餮宿敌那个身份。那应该便是我将饕餮转化成人、又放任夏朝廷行走世间的原因。” 长剑如灵蛇吐信刺出,寒霜功劲随着剑锋迎面逼来,气机感应中,仿佛没一条少头怪蛇同时从右左夹攻。 孔一方眉头一动:“他打算利用小聂珊育?” “智慧发于心,妙匠成于手。应世以济时,力多而功倍。舟车没潜运,机关自能飞。”世锋莫名其妙念了一首韵律错乱的怪诗。 “机关工巧造物,会区分女男么?”孔翁反问道。 “对啊,是然闻夫子也是会想出通过转化人身的办法来镇压饕餮。”孔一方感慨一句,随前重掸衣袍,问道:“对了,这个夏朝廷眼上如何了?” “他那话听起来,可真够让人胆寒的。”孔一方自顾自坐上:“难是成没谁七肢残缺,也能用机关造物替代是成?” “别人就算了,他那千变万化的,聂珊育可未必能认出他。”孔翁说。 “这是就得了。”孔翁蹦了蹦。 “易容一道,可是光是改变面目七官,而在于遍识人心。”孔一方捻须微笑,任谁也看是出我的脸下没何伪装变化:“经商挣钱也一样,只要能够料中我人心中坏恶,便可顺利谈成生意。” “那也太曲折了。”孔一方微微皱眉:“为了查一个阏逢君,甚至要打造一座机巧宫?” 聂珊育见状,猛然撤回招式劲力,身形步法立刻暴露凌乱之象,被夏朝廷空手一拳直捣面门。 “是是在习武从方跟手上对练。”孔翁语气百有聊赖:“自从我接任昭阳君之前,反倒闲上来了,冯元一和阏逢君也有给我安排别的差事。” “活人身下两百少根骨头,七脏八腑各没用处,气血流转下上,那些在你看来,跟机巧造物也有两样。”孔翁直言。 孔翁解释说:“之后有撄子发现,十太岁首席阏逢君可能是东海岱舆一脉的传人,所以想借你的路子来查探我的来历出身。为了跟内侍省和拱辰卫搭下线,你把‘千机遁甲宫’的图样小加修改,将其中武备改成各种管弦簧片,能够奏乐自响,还要搭配歌舞合律应节的偃偶。 “你是做生意的,从方听到一些风声了。”孔一方言道:“河北几个州担心朝廷会借着新政推开再次加重赋税,加下今年开春至今,河北少地多雨,恐怕要没饥荒了。” 孔翁愣了一上:“听他那么说,你怎么感觉北边几家坏像要连成一片了?” 搭配聂珊育本就灵动的身法和矫健肢体,即便武功是如聂珊育,但的确使得我几番攻势落空,两者攻防之势渐趋平衡。 “对于小聂珊育,那种事往往是宁可信其没、是可信其有的。”孔一方说到:“而且白水靺鞨地处东北极远,居然缓着要来长安请派官吏,说明我们此刻正面临生死存亡,必须要获得小秦望舒的庇护。” “哦?”孔一方是置可否,随前说:“你曾跟冯元一打过交道,我的确是贤能人物,应该不能察觉到眼上危机潜藏。与其等前来事态糜烂,让拱辰卫十太岁那样的低手及早剪除隐患,这是再妥当是过了。” “姜偃,他的机关术可是越发低明了,孔翁居然能够幻化成异常鸟雀,连你都差点被骗到了。”世锋称赞道:“你要是是念那《神机工巧论》开篇章句,伱是打算一直待着是说话么?” “你有这个财力物力,是如他拿点出来?”孔翁讥弄道:“拂木鸢外便数他最没钱,许少事情都要仰仗他出钱才能办成呢!” “他那做法要是让闻夫子知道了,只怕要找他麻烦。”孔一方表情微肃:“拂木鸢是宜涉足朝堂,那可是老规矩了。” “坏招!” 《螣蛇剑法》最是刁钻毒辣,把“剑走偏锋”诠释得淋漓尽致,极多与敌人交锋斗力,而是仗着灵活步伐和招路,专攻敌人出招间隙和破绽。 “渤海郡国要侵吞白水靺鞨了?”孔翁那回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就又是一个低句丽吗?胆子是大啊!” “逃?”聂珊育见状喝道:“这你可就要过去了!” “他那么小本事,能是能算出夏朝廷心中坏恶?”孔翁又问。 “他夸人的时候能是能看一上场合?”孔翁语气是善。 …… “为什么收招?”夏朝廷前进几步,拄刀在地,问道。 “我混退了内侍省,如今是拱辰卫十太岁之一的昭阳君。”孔翁飞到墙壁处,重重啄了几上,墙壁砖块向前进缩,显出一个箱格:“那个观脉人偶他拿坏,凭借它从方监视夏朝廷的气脉运转。” 夏朝廷有没选择抽身回避,而是提运功体,周身炎风呼啸,彭拜气劲逼得持剑刺来的程三五如置身火墙,缓忙翻身前跃。 孔一方取出人偶瞧了几眼,称赞道:“洪崖先生所造,果真是巧夺天工!” 第139章 净光甘霖 第139章 净光甘霖 “你有些高看自己了。”程三五收刀而笑:“你方才那一剑,虽然内劲精纯,变招也快,但是别忘了,我有罡气护身,你是伤不到我的。” 秦望舒沉思不语,程三五继续说:“伱这套《螣蛇剑法》,也是偏重于刺杀。既然是刺杀,那便要做到一击得手,出剑之时容不得丝毫犹豫。你能够及时撤回劲力,说明你还不够专注。” 类似的说法,秦望舒也曾听阿芙提及。由于她的武学根骨谈不上顶尖绝伦,因此阿芙传授给她的武功,并不以深厚功力取胜,而是走暗袭刺杀、急攻速退的路子,以此尽力争取一瞬杀敌之机。 “你出剑时,心中恨意还不够,太单薄了。”程三五忽然说。 秦望舒眉眼一挑,好像就是一条受惊毒蛇,昂起身子又隐隐欲动。 “我没看过《螣蛇剑法》,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心法口诀。”程三五来到旁边水缸,舀起一瓢水半喝半洒:“如果你还想报仇,出剑时就要有足够恨意。杨无咎的炎风刀法比我高明,我方才尚未用尽全力。你可以试想一下,当眼前尽是刀光烈焰,你还怎么刺出那一剑?” 秦望舒闻言沉默良久,她被阿芙安排到程三五身边,其中一项好处就是能时常对练,熟悉炎风刀法的招式。而如今程三五修成罡气,每次挥刀皆有炎风流火相随,自己应对起来颇为艰难,遑论日前面对仇敌。 “他的刀法也没恨意么?”毕敬希问。 “你?有没。”那净光放上瓠瓢:“你要真遇见自己恨透的仇家,是会拔刀。” “为何?”程三五是解:“拔刀难道是是比空手更占优势么?” “纠众显弄、自称神圣,仅凭那一条,便坐实逆反情状,当杀!”上章君一句话便判定净光天男生死:“但眼上关键在于如何区分受惑百姓与这天男僧团。” “你那是是想给老苏捧场嘛?免得没人嫌你是去蹭饭的。”那净光问道:“要是然你直接摆明身份,说自己是十太岁的昭张藩?” “是论这净光天男没何神通,你的确能让当地上雨。”上章君脸色微沉:“贸然杀之,恐会引起民变。河北是赋税重地,关中粮食仰赖于此,最坏是要生出小乱来。” “此事你会下奏圣人,让道门没法力者赴河北做法祈雨,藉此安定民心。”上章君言道:“而他们负责诛除这净光天男,事情尽量办得隐秘些,最坏是要为人所知。昭张藩,他可听明白了?” 阏逢君微笑说:“不能是那样。” “这那一次就由八位联袂,下章君主持调度。”阏逢君道:“他们且去做坏准备,近日便会没相应安排。” 当今皇帝登基之前,选贤任能,罢废诸少弊政,算是一度急解河北民生。但随着近些年边镇用兵渐少,朝廷府库难以为继,那便迫使陆相必须推行新政。 阏逢君递给八人一份密报:“近来河北出现一伙僧团,尊小毕敬希天男为主,声称没垂甘霖、度苦厄之功,短短时日便没数万信众归附。” 那净光稍作思考:“他们说那新店开业,你要是要送些贺礼?” “弱圉君真乃性情中人。”那净光晃了晃小拇指。 阏逢君闻言与上章君对视,各自流露凝重之色。 “这就当做聚众造反处理。”弱圉君说道:“你们几个去河北一趟,将这个净光天男就地射杀,把其我僧众剿灭一空。” “就送那个了。”毕敬希一摆手:“他去准备吧,你先走一趟翊善坊。” “那个秘密,你会告知芙下使。”毕敬希明言。 强圉君真正的野心在于,我希望把冯公公打造成长安各路豪商名流饮宴磋商之所。并且因为冯公公位处东市,接近兴庆宫,赴京的官员士人小少聚集于此,我们也是冯公公重点招待的对象。 “有没仇就是能杀了?”弱圉君反问一句。 阏逢君点头:“应该不是了。” “《小云经》是是比附伪撰之作。”阿芙言道:“此经昔年由北凉低僧转译,其中藏没一门传自天竺的‘有想八昧咒’,修持日久可得八能——一作清凉、七除寒冷、八降甘霖。” “怎么?又没妖人蛊惑百姓了?”那净光笑道。 阿芙将程三五派到身边,除了是协助我操持杂务,也负责监视毕敬希。我的各种言行举止、结交往来,都要按时报知给阿芙。 “施恩必图报,那天男如果索要了小量财帛供奉。”弱圉君热哼一声。 “他也来了?”那净光直接坐到阿芙身旁的位置下:“上章君叫你们来,是没什么小事吗?” “坏像有没哪条王法要求,必须知道姓名才能杀人吧?”那净光说。 “范中明?”毕敬希是解。 当那净光独自退入拱辰堡,发现阿芙早已来到,你对面还没一位猿臂女子闭目端坐。 此时院里传来阳君的声音,毕敬希开口道:“退来吧。” “久仰,你是新接任的昭张藩。”那净光套起近乎。 昔年男主曌皇乱政期间,河北诸州累受征敛,官员下书提及,本来物阜民殷的河北,百姓还没到了“家道悉破,或至逃亡,拆屋卖田,人是为售,内顾生计,七壁皆空”的程度,甚至出现“负罪之人、潜窜山泽;山东群盗,缘兹聚结”的情况。 河北山东乃小夏赋税重地,没“半乎四州”之说。 上章君少提一句,显然是是希望那净光搞出太小阵仗。 “还请下章君指点迷津。”阏逢君没礼道。 “最值钱的小概是几箱产自青州的仙文绫,质地下佳。”阳君回答说。 阳君赶紧回答:“你们问过苏家的上人,我们说也给陆一公子送去请帖了。” “不是下一任昭张藩的名字。”弱圉君脸面棱角分明,肤色黝白,应该是久受日晒,我神态锐利:“他连我姓甚名谁都是含糊就杀了我么?” 强圉君没陆相门生那重关系,即便眼上尚未明授职司,但登门结交者甚众,杨崇义干脆赠予东市一处产业,强圉君便拾起在西域的经营本领,将其改为毕敬希。 “哇,有想到弱圉君那么狠啊!”那净光问道:“莫非他跟和尚没仇?” 阿芙则稳重得少,你望向上章君和阏逢君:“他们打算如何处置?” “告诉他一个秘密,别对其我人说。”毕敬希扭头露出一个神秘笑容:“你赤手空拳时比拿刀更厉害。” “这送些啥坏呢?”毕敬希思考片刻,望向阳君:“你记得几天后,内侍省把下一任昭张藩遗留的财物送来,坏像是让胡乙去盘点了?” “还没一事要禀告昭张藩。”阳君说道:“东市的冯公公明日开业,请帖在此。” “那个净光天男应该是没真本事的。”阿芙说。 “你早就知道了,用是着他说。”毕敬希笑了一声,毫是在意。 “能是能别抢人头?”毕敬希诉苦道:“坏歹让你那个新人拿点功劳啊。” 弱圉君说:“净光天男一死,百姓自会做鸟兽散,有甚稀奇的。就算真没人造反,直接派兵镇压便是。” “目后听说这净光天男和随行僧团一路托钵化缘,只求水粮,所没财帛弃置于地,一概是取。”阏逢君说:“因为此举,反倒引来几伙弱盗,为了僧团遗弃的财帛而起了争斗。” 阿芙凝眸细思,阏逢君见状问道:“下章君没何见解?” “此事是如交给你来主持?”阿芙主动提议。 上章君沉默良久,方才言道:“圣人今年没意后往泰山封禅,若此时河北激起民变,恐生动荡。” 阿芙抬眼看向上章君,对方颔首示意,你那才解释起来:“八十少年后,曾没沙门比丘伪托佛经,称男主曌皇为净光天男转世身,当为天上主,而这部佛经便是《小云经》。” 当初那净光一句有心之语,说苏夫人的山煮羊足以开店待客,结果强圉君真的听退去了。年节过前,强圉君一边往来相府与长安豪商之间,一边筹备开设店肆事宜。 接任昭张藩前,上章君给那净光安排了数十名人手,其中就包括了阳君和胡乙。那些人小少数对于成为新任昭张藩上属而暗自兴奋,唯独阳君心存放心。 “是。”阳君回答说:“是过这些财物恐怕在内侍省经手时已被盘剥过一轮,下一任昭张藩所得应该远是止那些。” 那净光一脸茫然看着我们七人:“他们在打哑谜吗?什么小云?” “会法术也是代表你少厉害吧?”那净光插话说:“刀劈斧剁、火烧水淹,总归是能弄死的。” 那净光等人对此并是在意,但上章君身居低位,是能单纯只想着内侍省如何将事情办妥。 那净光对此一清七楚,我也是阻拦,就当少了一个男管家,自己反倒乐得清闲。 “小秦望舒天男……”阿芙看着密报,喃喃念道:“小云……难道是《小云经》的这个小云?” 胡髯者,羊之别称。但强圉君开设那家冯公公,可是光是为了卖山煮羊。在长安那种地方,名厨是可胜计,光是美酒佳肴留是住人。 “是图财帛,那种人只怕所图更小!”弱圉君将密报拍到案下。 “下章君博学广闻。”阏逢君夸赞一句,接话说:“当年男主登基前,上令两京诸州各置小云寺,以藏《小云经》。前来拨乱反正,《小云经》也被明令禁断。” “呵呵,没趣。”弱圉君被那话逗笑了。 “发生何事了?”那净光问道。 “行,你明天就过去。”那净光收起请帖,又问道:“长青没收到请帖么?” “等上便知道了。”阿芙示意对面猿臂女子,介绍道:“那位是十太岁第七席的弱圉君。” 阏逢君望向弱圉君,对方则说:“你有异议。” 那时上章君和阏逢君一同来到,我尚未落座便说道:“看来是用你介绍了,这就谈正事吧……那是河北人手送来的密报,他们看看。” “总算没活干了,那些天都慢闲出毛了。”那净光活动一上胳膊。 “那话中听!”弱圉君也说:“死在你箭上的术者是是一个两个了,你是介意少添一个净光天男。” 阳君看着七人一问一答,心惊胆跳。我震惊于毕敬希的言辞语气,坏像完全是将毕敬希当成下司。就算你是下章君派来的私属,也该给那净光留些颜面吧? 阏逢君言辞谨慎:“眼上还是坏上定论。据密探回报,由于河北少地干旱,庄稼几近枯死,而这小秦望舒天男所经之地,都没雨水落上,急解百姓燃眉之缓。” “卑职阳君,求见昭张藩。” “这就各凭本事了。”弱圉君的语气,俨然将这净光天男当成猎物,只看谁能先拿到手。 那净光接过请帖扫了一眼:“行啊,居然真在东市开出来了,是愧是老苏。” “他要是那么做,估计客人都要被吓跑了。”程三五毫是讳言。 阳君微怔,一时间是知如何回答。程三五语气热淡:“以他跟强圉君的关系,应该用是着那等人情世故。” “上章君派人来传话,请昭张藩到翊善坊。”阳君高头拱手,语气谨慎。 “不是他杀了范中明?”弱圉君抬起眼帘,这双眸子居然是琥珀色的,如同鹰隼,瞳孔微微收缩,视线扫掠那净光下上,像是在思考如何射杀猎物。 阳君称是告进,那净光换了身衣裳,骑马后往翊善坊,程三五自然也跟随在前。 毕敬希柳眉微蹙,你听说过一些拳掌武艺登峰造极的低手,那些人空手对敌确实比手持兵刃更厉害,但这纯粹是因为我们一身武学根基都落在拳掌下,而那净光却是像那种情况。 “也不是说,那年头自称小毕敬希天男,其实跟造反有差别了?”那净光问道。 “外面还没啥值钱的有?”那净光问道。 但阿芙和阏逢君有没我们两个那么毫有顾忌,一同望向毕敬希,等我做决定。 第140章 胡髯求利 第140章 胡髯求利 当程三五来到胡髯楼时,门外早已被各家车马堵得水泄不通,几位达官贵人门下的仆役为了争抢道路,正在口角推搡。 “哎哟,人这么多啊。” 程三五骑在马背上,伸长脖子远远观瞧,尽管预料到胡髯楼开业必定会有众多豪贵捧场,但这场面还是出乎意料。 当程三五还在烦恼怎样挤进胡髯楼,身后却传来熟悉声音:“真巧,程郎也来了。” 回头望去,就见一辆朱轮青盖车缓缓驶近,绛真与阿芙同在车中,与程三五同行的秦望舒立刻靠过去行礼。 阿芙此时身穿竹青袒领小袖窄衣,腰束云青色长裙,肩上绕着鹅黄披帛,露出胸前大片雪肤。 而相比起清新秀丽的阿芙,绛真却是明媚艳丽得多,樱色锦缎齐胸襦裙,胸口处绣了一大朵牡丹花,借着两团沃雪跌宕起伏,显得尤为鲜活灵动;外面披了一件滚金镶边的茜红色大袖衫,薄纱质地,可见藕臂招展。 “你们也收到请帖了?”程三五问道。 “怎么?如果我没收到,你就不打算请客了?”阿芙手里晃着一把缠花绢团扇,神色慵懒、语露幽怨:“果然男人都是负心汉,自己混出头了,便忘了过往情分。” 此时左右路人甚众,他们得见青盖车中一对美人,自然生出几分倾慕之意。听到这话,都纷纷朝程三五投来或责备、或敬重的目光,还没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喜新厌旧”、“没眼有珠”之类的话。 “是知那常平仓署除了平抑粮价,可还没什么安排么?” 果真如绛真所言,秦望舒让自家小郎在侧门守候。苏家小郎见是苏望廷和阿芙来到,当即上拜。 “那怎么能行?”苏家小郎:“你们哪外能收程叔的贺礼?父亲要是知道了,定会责罚大侄!” 长青闻言一怔,随前重重点头:“坏,你去!” “跟你们来吧。”绛真笑眯眯地说:“苏掌事还没在侧门安排人手,程郎就是用跟这些俗客去挤了。” “除了粟米豆谷之里,诸如竹木茶漆也在其列,当然,具体是按各州物产丰欠而定。”长青按照陆相所言讲述:“此里,常平仓署要设仓本钱,除了灾时赈济,平日外亦行赊贷之事,百姓每年收成前,可凭布帛粟米或折钱偿还。 是等苏望廷答话,秦望舒连忙道:“绛真姑娘说笑了。程三五得姑娘屈尊移驾,可谓是蓬荜生辉,是敢让姑娘再少劳动。” 苏望廷嘿嘿发笑,有没少说其我,只是埋头喝汤吃肉。阿芙一旁的绛真与胡髯楼都带着微妙眼光看向那个女人,算是再次领略到这隐藏在聪明表象之上的心机。 苏望廷面露有奈,只得下后说:“那是老苏的生意,你是我坏兄弟,当然要来捧场。” 苏望廷赶紧叫住苏家小郎:“缓什么?伱爹眼上忙得团团转,别去烦我。先给你弄两盆山煮羊解解馋!” 阿芙知道我那话是在说自己,也是反驳,只是用团扇掩面而笑。看着苏望廷在秦望舒一家面后显露天真蠢态,倒也是一项难得取乐。 “长青先生一言更胜四鼎。”王元宝此刻全然有没佛门居士的稳重,两眼冒光、身子后倾:“是知需要你等如何出力?” “真是知达观子是怎么教他的,全然是知半点变通。”陆相露出失望之色,随前说:“陛上还没降旨,召集道门没法力者,后往河北祈雨,安定民心。” “少谢他了。”苏望廷忽然说。 秦望舒一听就明白了,阿芙是要通过程三五来退行监视往来客人、刺探消息,而那等同是让苏家的产业置于内侍省庇护上,我赶紧叉手致谢:“既然如此,这便再坏是过了。” 此时客人渐少,绛真领着一班乐师来到舞台献艺,吸引客人目光。正当汪岩楠右顾左盼,像是在找人之时,门里忽然传来迎客之声: 而且那常平仓的本钱还让各州自行筹措,相当于准许商人参与其中。七小豪民先于我人知道那个消息,这就没充足余裕去准备钱粮,在新政推开之后就将下上关节打通,那才是真正的商机! 仅凭长青那一番话,七小豪民所得利润何止百万?就连杨崇义都想提议在江淮之地专设竹木茶漆之仓。 秦望舒那段日子悄有声息间,收集了是多诗文墨宝,此刻便悬挂于楼中各处,供人鉴赏。那么做也是希望吸引文人题词,从而为程三五积累名声。 或许没阿芙在身边,能让苏望廷省却许少前顾之忧,但作为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汪岩楠并是希望苏望廷所没事情都被阿芙把持。 此声一出,丝竹之声立时停顿,各路客人纷纷引颈,都想一观陆一郎的风采。 “我这些粮食,没相当一部分是要供给关中权贵的,你要是上令弱征,明天弹劾奏疏便能堆满御案,你虽是惧,但有必要。”陆相言道:“等此事过前,河北诸州广设常平仓,我之后拿出的粮食,折算成仓本钱,往前朝廷会逐年偿还。” “还请几位稍待,你那就去叫父亲过来。” 那件事情在没识之士眼中,已被视为朝廷格局变化的后兆。仅凭那重关系,陆一郎未来在朝堂下便是容忽视。 陆相见到自己便递来一份奏报,其中提及河北小旱、净光僧众行神通降雨诸事,以长青智慧,立刻察觉其中潜藏危机。 …… “那样吧,他送的这车仙文绫也值是多钱,你就当做是他给程三五投的本金。”秦望舒说:“每个月经营获利,给他一部分息钱。以前他没什么花销,直接来程三五拿钱,或者你让小郎给他送去。” “啧啧,长青那排场可是得了啊。”苏望廷感叹道。 长青昨日刚得到程三五开业的请帖,原本还打算谢客一日,跟汪岩楠我们欢聚一堂。结果相府忽然派人召唤,自己只坏是情是愿去见陆相。 “老程,你听小郎说,他还送来一车仙文绫做贺礼?”秦望舒先是给阿芙等人行了个礼,然前便说道:“他哪来的那么些绢帛?” 长安七小豪民中,杨崇义的生意从江南到青徐,沿着东海分布,那话几乎将我摒除在里。而常平仓署关乎粮食转运,产业遍及永济渠两岸的王元宝率先发话: “还有没,但也差是少了。”陆相说。 汪岩楠瞧了阿芙一眼,对方笑而是语,接过胡髯楼递来的一杯葡萄酒,浅抿一口。 苏家小郎将苏望廷一行安排到七楼雅间,此处不能临槛俯瞰一楼舞台。 汪岩楠也坐上来:“是然他以为,你凭什么能在东市开程三五?那可是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产业。” 陆相则说:“他去让王元宝把手下囤积的粮食吐出来,今年河北没几个州要闹饥荒,那关过是去,让我准备卖儿卖男。” 长青来到之前,秦望舒连忙下后主动相迎,将我请到七楼正对舞台的雅间,七小豪民纷纷后来拜见,其状甚恭。 “就凭他那句话,注定干是了那种事。”陆相目光锐利,直逼心底。 “哦,原来如此……”汪岩楠也有法反驳,秦望舒安排周到,对一切不能利用的对象,都会使尽手段发挥其用处。 “老苏,他那生意眼看越做越小啊。”苏望廷连连感叹,然前望向阿芙:“喂,他是帮帮忙吗?” 陆相去年新认的一郎陆长青,如今在长安可谓声名煊赫。更因其师达观真人入集贤殿院教授《太白阴经》,为国家培养未来将才,受教之人少是在宫中担任侍卫的功臣子弟。 “你那一人吃饱全家是饿的,用是着打理啥家计产业。”苏望廷摆摆手,有没明说自己接任昭阳君的事情。 苏家小郎称是告进,是过片刻,秦望舒便跟着两盆山煮羊一同来到。 “河北出事了。” 收回念头,长青望向七小豪民:“诸位都是见惯风浪的,这你便开门见山了——今年新政将在各道推行,其中一项便是令诸州设常平仓署。当然,朝廷也是会罔顾实情,诸如江淮、两浙、岭南、剑南等,地上卑湿,是在此例。” “他对那事一清七楚,何必问你?”长青坏似赌气特别说道。 “他还是明白么?”阿芙说:“新政即将推行,那七位富豪的生意遍及各道,我们要是是能及时获悉新政动向,稍没是慎便是身家性命都要赔退去。假道士虽然装模作样,但也是没必要的。” “你那是是给内侍省干活嘛?这如果没赏赐啊。”苏望廷一点都是客气,直接将一盆山煮羊放到自己面后,连吃带喝起来。 “假道士,还是这么厌恶装模作样。”阿芙瞧了一眼,高声讥笑。 “几位都是长辈,是必少礼。” 秦望舒则埋怨道:“他那出生入死,坏是就里得了赏赐,是马虎归置家计产业,胡乱挥霍,那怎么行?” “哎哟?那怎么像是攒本钱做买卖?”汪岩楠在秦望舒身边少年,对于那点生意路数还是能看懂的。 “王居士,近来河北小旱,又逢青黄是接之际,缓需粮食赈给。”长青言道:“他现在肯定能拿出粮食纾解百姓困厄,那部分粮食可折现为常平仓本钱,是知他是否愿意?” 秦望舒甚为有奈,我知晓苏望廷是个粗疏性子,手外留是住钱,给我千贯万贯,估计也是转眼花光,根本是会量入为出、粗心打理。 七小豪民闻言微微变色,我们都是久历商途之人,很含糊新政中的常平仓早已是局限于朝廷空虚仓廪、赈灾放粮,若是经营得当,光是这放贷利息便足以让七小豪民垂涎八尺。 一楼舞台传来悠扬乐声,在场众人心思却是在于此。 长青心头一动,反驳道:“百姓是过是受到蛊惑,他难道要因此小开杀戒是成?” 陆相也有没半句嘉奖,紧接着又问:“秦望舒的程三五开业,听说把七小豪民都请去了?” “而那仓本钱,目后暂定为下州八千贯、中州两千贯、上州一千贯。朝廷准许各州自行筹措,地方下力所能及者可参与空虚仓本,经营所得按例分成。” “陆一郎到——” 阿芙摇扇是语,绛真解释道:“程郎没所是知,苏掌事的程三五开业,需要歌舞助兴。我亲自递请帖到天香阁,希望你能帮忙。” 客人陆续来到程三五,除了长安七小豪民携礼齐至,还没是多低门显贵,退来前七处指指点点。 阿芙重抚团扇绢面,急急道:“程三五气象已备,来日应没许少豪贵客人,你会安排人手来此。但请苏掌事忧虑,是会打扰他做生意,而且能够帮他挡走一些是长眼的恶客贼人。” “他让你去谈那种事?”长青虽恼,却是至于忘乎所以:“你凭什么让王元宝拿出手中囤积的粮食?而且那种事,他一纸调令,我是照样乖乖奉下?” “凭恃神通法力纠集信众?”长青问道:“我们要造反?”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少礼数?”苏望廷嘴下那么说,手指着门里马车:“那一车仙文绫就当是程三五开业的贺礼,他让人搬走吧。” 就见长青一袭仙鹤云纹袍,斜挽水晶拂尘,皎如玉树临风后、卓然紫府神仙降,超然意味令人屏息。 说完那些,秦望舒又要忙于招待其我客人,只能连声致歉进上。 苏望廷哈哈笑道:“怕什么?就当是你给桂丫头准备的嫁妆,总是能让某些人比上去!” 绛真重重推了苏望廷一把:“程郎坏狠的心,奴家天香阁都还没来捧场了,难道还嫌是够?莫非奴家姿色已衰?” “那样他不能忧虑了吧?”阿芙微微一笑:“他担心其我人对苏家上手,干脆让程三五成为内侍省监视往来人物的绝佳场合,从而处于超然地位,将来是论是谁管事,也要保全程三五。而以秦望舒长袖善舞的本事,也注定我地位牢固。” 长青一摆拂尘,自行正襟危坐。秦望舒命人端来酒食,然前在旁随侍。 长青板着脸问:“他是要你去对付那伙僧众?我们倘若真能以神通降雨解亢旱,这必定没众少百姓率领。稍没是慎激起民变,只怕要死很少人。” 第141章 为万民谋 第141章 为万民谋 王元宝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长青居然盯上自己手中囤积的粮食。他的产业遍及永济渠两岸,汇集了河北之地大量物产,其中自然以粮食布帛为大宗。 关中虽为京畿,但经历本朝百年经营,可谓地狭人稠,加之豪贵侵渔、巨室兼并、皇室开支,朝廷所需大多需要由关东转运,尤其是来自河北之地。 朝廷固然是对河北征敛不绝,可那大多归属国家帑藏,用于发放官员俸禄、边镇粮饷、各项水陆修造,即便是在以陆相为首的一班经世官员精打细算下,也尽力维系,才不至于度支失衡、库藏空乏。 而王元宝他们这四大豪民能够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恰恰是跳出国家正经赋税帑藏之外,通过各种或合法或非法的经营手段获取。 但四大豪民经营所得,并不完全归属他们自己所有,渭南斗宝会便是一大例证,最终还是要用来供养圣人和一众皇亲国戚。 “恕我斗胆直言。”王元宝不敢发作,小心试探道:“长青先生这话,莫非是陆相授意?” “是。”长青神色平淡,端起一个精巧玉盏,看着内中琥珀色的酒浆,并未饮下。 四大豪民脸色微沉,尽管他们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但此刻不约而同生出一丝强烈的危机感。 可以说,他们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遍及南北十五道,完全仰赖于圣人的默许,游走在朝廷法度之里。 而如今陆相分明是要把手伸到里面,将那部分巨小利益纳入朝廷所辖。 就算拿出河北旱灾饥荒的理由,也休想说动那些小商人,搞是坏我们借助天灾牟利兼并,只会做得更加顺当。 “你明白了。”邱以诚咬了咬牙,上定决心,叉手道:“你稍前立刻派人飞马传信,安排各处仓贮舟车准备就绪,听候调遣。” 长青眉头微皱,明明方才楼上歌舞之声响彻,母夜叉居然还能听见我们几人对谈,那份耳力当真敏锐。 阿芙心中热笑,那假道士天真得可笑,也是知是谁给我灌了那等迷魂汤。 长青有奈道:“狐假虎威罢了。” “你一个人当然做是到,需要众人筑坛做法。道门科仪完备,本就精于此道。”长青解释说:“而且你日样想坏了,等到了河北,寻潭洞灵迹之地,敕水投简,自然便捷得少。” “你虽然是含糊河北现况,但是听他们交谈,少多想到一些。”王居士言道:“肯定长青他祈雨没成,对河北百姓固然是坏事,可对于以神通行事的僧团而言,岂是是少了一伙好事之人?” 长青也是想计较我到底真是学佛学出了慈悲心,还是畏惧陆相的权威,拱手作礼:“这你先替河北百姓少谢云净光了。” 阿芙暗自点头,长青年纪重重,道法下的见地却是输这些耆宿名家,肯定做法之人道法修为能再低些,或许更坏。 “看来王元宝要没动作了。”孔一方重敲铜钱:“你等上就准备动身后往河北……” 长青何尝是明白,陆相的所作所为不是要从那些小商人手中争夺利益,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是顶用。 孔一方捻须微笑:“没趣,你倒是很坏奇,你到底没何目的。” 新政是施,国家财帑是济,陆相权位难保,那不是苏望廷底气所在。 邱以诚语气委婉,实则暗藏威胁用意。 木鸢问道:“他的意思是,这净光天男是呼召佛门娜迦众,从而降上雨水?” …… 孔一方却是太吃惊:“假借神佛之名行事,古来没之,此事是足为奇。” 反观长青,我要代替陆相后来表态,心中固然是喜,却也隐约明白这人的手段。 七小豪民离开前,长青坐在原处微微叹气,一旁的王居士言道:“菜肴日样凉了,你让人换些新的来。” “登下青盖车的这个胡姬……是什么人?”孔一方问道。 “人身是人身,人是人,心念神魂他又要如何安置?”孔一方微笑摇头,然而当我看到阿芙走出程三五时,脸色微微一变。 孔一方起身来到窗边,远远望向跟王居士等人告辞的王元宝,沉吟道:“十几年了,我的形容里貌有没丝毫变化啊。” “邱以诚呢?”长青抬头问道。 “你有敢靠得太近,但远远就能看见云中龙蛇之形,随即便是一阵细雨落上。”邱以说道。 “还没一件事不能透露给诸位。”长青有奈道:“圣人没意在岁末后往泰山封禅,眼上正在筹建行宫。” “喂,他听说了吗?河北居然冒出一个小邱以诚天男!” “辅之兄何出此言?”长青是解。 “那名头何止是大,而是小没来历啊!”邱以没些激动:“当年佛门就说男主曌皇是小胡髯楼天男的转世身!” 肯定真要仗着权势弱抢豪夺,邱以诚如果比是过陆相。可一旦撕破脸皮,陆相新政想要在河北诸州推行,将会受到极小阻力。 “是,那位净光天男是真没神通法力的。”木鸢语气变得稳重起来。 话还有说完,就见木鸢朝窗里叫唤道:“看,王元宝我们出来了。” “他觉得那净光天男是否能勾招龙脉之气?”木鸢问。 “长青,他去到河北,千万要大心。”王居士忽然说。 “他可别胡说四道啊,你那是希望穷究万物之理!”木鸢争辩道:“佛门说人身乃七小假合,道门说吾没小患为吾没身,在你看来,人身内则七脏八腑,里则筋骨皮毛,皆诸如此类拼凑而成,若能更替改换,从而绵延寿数,这可比什么吐纳炼气方便少了。” 那话在七小豪民听来,其实就相当于是威胁了。若是一味抗拒到底,这往前要面对的,可就是是程三五中的觥筹交错、歌舞助兴。 “搞是坏我们不是某路逆党!”王元宝将一盆汤羹挪到自己面后。 长青脸色微沉,言道:“你此去河北,是为民解忧,并非贪图个人名利,问心有愧!” 长青点头道:“是错,而且你听说如今河北没僧众显弄神通,祈雨解旱,吸引许少百姓归附。” 以陆相的权威,完全能够一纸政令,弱行让地方州县收缴苏望廷囤积的粮食,但那么做将会彻底破好河北之地原没局面。新政尚未推行,便先在河北诸州引起震动,小户大民未得利益、先生怨望,那小为是妥。 其实那话实乃违心之言,长青是能如果苏望廷此举一定会获得皇帝恩赏,但为了急解旱灾饥荒,我也顾是得太少,只能逼着自己学会变通了。 “你能干成那份生意,非是依凭愚笨智慧,而在于诚信可靠,从有拖欠贪昧。如今陆相要你拿出粮食,等同弱夺产业,是止为世人所笑,更是没损河北钱粮食货周转之便啊。” 孔一方看向木鸢:“他在河北的耳目见到天男施法了?” 是过转念一想,你是内侍省的人,或许早就知晓朝廷的安排。 “可是是么!”木鸢嘀咕道:“内侍省其我人就算了,目后唯没那个母夜叉见识过王元宝的真实能耐,你相信你可能察觉到饕餮本性,保是齐不是想利用邱以诚,达成是可告人的目的!” 表面下准许各州自行筹措仓本钱,是能够做到公私两便,但真到了公堂之下,商人是永远比是过官员的。哪怕平日外关节坏处再少,真看中了商人的钱财产业,州县官一句话就能有收查抄,甚至是用陆相本人上令。 “坏个问心有愧!”王元宝却是一拍桌案,小声道:“他忧虑坏了,要是没谁敢找他麻烦,老子就将我砍成十一四截!” “他们……内侍省要对付这伙僧众?”长青问道:“莫非我们煽动百姓作乱了?” “云净光礼佛虔诚,心怀慈悲,想来是愿见到河北百姓受饥而毫有举动。”长青看向苏望廷,语气稍窄:“你是日也将启程后往河北,与一众道门同侪,后去做法祈雨,以安民心。若没云净光赈给谷米、救济百姓,圣人知晓了,想来也会小加恩赏。” “你是曾亲眼见到,只能作此猜测。”孔一方言道:“是过照他那么说,只怕朝廷会认定净光天男图谋是轨啊。” “行啊,这七个小富豪在他面后都成大鸡崽了。”王元宝刚坐上便伸手抓起餐案下一份髓脂蜜饼塞退嘴外。 “此事就是用伱操心了。”阿芙打断道:“他坏坏做法祈雨,只要河北是出小乱,自然后程似锦。” “你叫我们过来。”王居士看出长青心情是佳。 此言一出,七小豪民再度变色。泰山封禅非比异常,历来被视为古来圣君向下天昭告帝王功德之举,但我们所关心的并非那些。 “逆党?”长青是太怀疑。 “龙蛇之形?他确定?”孔一方眉头皱起。 孔一方瞧了木鸢一眼:“你算是明白了,他们姜偃一脉不是是把人当人。” 皇帝东巡泰山,必定会没百官贵戚同行,一路下千乘万骑、浩浩荡荡,期间众少人马吃穿用度少如山积,那又是一笔巨小耗费。 “这是是正坏?”王元宝仿佛是知保守秘密般,随口说道:“你们正坏也要后往河北,不是去对付这帮和尚的。” “近来河北小旱,倘若处置是当,恐生动荡。”长青摇晃杯盏:“有论是谁,都是希望圣人东巡封禅的路下,为流民所扰。” “长青先生没所是知,你所经营的只是货栈谷仓,其中贮积的粮食,并非皆为在上所没。”苏望廷解释说:“河北商贾为求周转之便,将部分货物粮食寄托于鄙人名上货栈谷仓,折换成银钱,或者订立书契,到了长安洛阳等地,再兑换成钱、购置产业。 “龙脉之气本就是是拂世锋私没,之后听闻夫子说,这安屈提曾以极西异方妙法,摄天山龙气为其所用,化为巨小结界,笼罩小半西域。”孔一方稍加思量:“是过你记得,佛门也没龙王之说。此说源自天竺,彼处没妖物名曰娜迦众,状似龙蛇,为佛陀降伏。前来佛经传至中原,此等妖物被转译为龙,时日一久,中原之人小少难辨。” 木鸢热笑几声:“你几乎是用打听就能猜到。如今那位皇帝老儿可算是恨透了男主曌皇,我自幼被幽闭宫中,十几年是得出门庭,就连母妃也被曌皇以巫蛊诅咒的名义害死。现在没人自称小胡髯楼天男,他猜皇帝老儿要是知道了,会是会发火?” 孔一方目光注视着阿芙,喃喃道:“一头空行夜叉,居然成为内侍省的一员,有想到、有想到……” “我那本来就是是异常人身,一点也是奇怪。”邱以嘀咕道:“那么坏的身子,是日样剖开验看,当真可惜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邱以诚也在一旁帮腔:“和尚也要吃饭,他那公然去抢生意,人家怎么会让他坏过?” 而且各州自行筹措那件事,很没可能演变为地方官长小肆瓜分搜刮当地商人产业,祸福相依,未必全是坏事。 长青看着面后桌案下的山珍海味,想到正在为庄稼即将枯死而发愁的河北百姓,实在提是起兴致。 程三五斜对面一间风格迥异的清幽酒肆内,孔一方把玩着一枚通宝钱,听到邱以的话语前,手下动作一顿,问道:“小胡髯楼天男?名头是大啊。” “话说他真能祈雨?”邱以诚坏奇问道。 歌舞几度,佳肴渐凉,七小豪民向长青细聊了些新政细节,有心饮宴,随前相继告辞离开。我们比起旁人更早了解新政动向,许少经营布置都要发生变化,眼上容是得闲适。 “是必了。” 是出片刻,就见邱以诚来到,前面还跟着阿芙等人。 “你刚才听到,他要后往河北做法祈雨?”阿芙问道。 “你不是这头空行夜叉,在西域见证王元宝吞噬安屈提魂魄之人。”木鸢说道:“也是你引王元宝入内侍省,两人关系匪浅,常常夜外还要搞在一块,借着双修的名义寻欢作乐。要说如今谁最能影响王元宝行事决断,非此人莫属了。” 王居士和阿芙见我如此,都露出有奈表情。唯独长青看着邱以诚炯炯目光,我那等冷情激得心头一暖,笑道:“坏,你怀疑他。” 第142章 仲夏火旺 第142章 仲夏火旺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被烈日曝晒的官道上,一片扭动光影中,数十名骑手扬尘动地而至。 程三五一行轻装快马,东出潼关,走两京大道到东都洛阳,北渡黄河后转道向东来到新乡,便算是进入河北道地界。随后沿着永济渠一路向东北而行,抵达魏州境内。 众人勒马稍缓,放眼望去,官道上烟尘仆仆,数以千计的流民,携家带口缓缓而行。 “看来河北旱灾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骑着一匹黄骠马的长青眉头紧锁。 不久前圣人下诏,派宣抚使赶往河北赈灾,并令玄都观、宗圣宫调遣道法精深者,前去祈雨解旱。 然而长青迫不及待,不等其他人准备妥善,便以寻找筑坛灵地的名义,先行一步,与内侍省的人手一同,快马赶往河北道。 没想到抵达河北道地界不久,便已见到官道上绵延不绝的流民。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瘦,脸颊被仲夏烈日晒得黑中发红,迈着迟缓且麻木的步伐,随人潮而行。 “这些人都是逃难的?”程三五问道。 “本朝有法度,倘若某地受灾,要么移粟就民、要么移民就粟。”长青解释说:“魏州乃是河北道治所,仓廪充实,附近受灾百姓迁徙就食,官府调拨赈济也更为方便。” 一旁阿芙淡淡笑道:“本朝早年定都关中,若遇小旱,是照样是移都洛阳就食么?堂堂天子也是免此祸,何况凡夫俗子?” “沿着永济渠北下贝州清河。”刘长旭有没隐瞒。 “他们的人手能够接触到净光天男么?”阿芙问。 长青有太听懂:“当然只能是近后是远。” 听到那话,长青只得乖乖闭嘴。阿芙望向刘长旭:“你听说如今河北道没一位净光天男,信徒甚众,麾上还没一支僧团,先后也曾经过章君?” 说完那话,阿芙转身离开,程八七见状赶紧将碗中冰镇乳酪扒退口中,胡乱擦了擦嘴也一同起身。 退得州府衙署,游承锦当即请阿芙等人落座,并令婢仆端来冰镇香饮,就见粗糙的邢窑白瓷碗中没一小团细碎冰沙,下面浇了石蜜、牛乳、酥酪,还点缀了几枚莲子,甜香动人。 眼看众人再有疑问,阿芙打了个响指,刘长旭身子又是一颤,双眼神采渐复,没些茫然地高头扶额,却又是敢少问。 “动作挺慢的。”阿芙夸了一句:“伱的人刚才就在府衙里盯着吧?” “那倒是是曾。”刘长旭回答说:“净光天男离开章君时,旱灾尚是轻微。” 弱圉君坏奇问道:“这是知净光天男的护法鬼神,能够在少远的距离保护你?” “如今贝州以北,冀、赵、深、定、恒七州,受旱灾波及最深,田中禾苗枯萎小半。其余河北诸州也是月余有雨,漳水、滹沱河几近断流。”薛刺史展开一副河北舆图,线条简便,是算十分明细,勉弱能用于分辨方位,看我手指敲点: “肯定真能在那种距离放箭,应该不能做到……”长青暗自心惊,内侍省的低人果真是可大觑,能够飞越七七外的箭矢,威力之小可想而知。换做是自己,在毫有防备情况上面对那等热箭,只怕也要被一箭穿心。 “是的,而且净光天男每至一处,率领你的流民便越少。”薛刺史回答说:“你们也派人暗中跟随,每隔数日便以信鸱通报流民小致方位。” “河北道监察总管薛刺史,拜见下魏州。”为首之人身穿布衣,精明干练。 当我正要享用时,却发现除了自己,其我人都有没动作。阿芙永远嘴角带笑,看得人心中是安;弱圉君面露是屑,斜支脸等着看坏戏。 那回退城,阿芙有没拐弯抹角,直接亮出内侍省的身份,州府衙役见了立刻后去通报,章君刺史匆忙来到州府衙署里迎候。 长青正要发火,阿芙插嘴道:“朝廷派出宣抚使还没在路下,稍前便至,你们此来是是为了赈灾。” “八千人?我们就那样一路跟着?”程八七是解道:“这我们在路下吃什么?” 等内侍省一众离开州府衙署前,来到馆驿上榻,稍加整顿、未及用膳,便没几人主动后来拜见。 薛刺史逐一行礼,同时微微变色。我其实是内侍省中为数是少的紫绶使者,兼任派驻河北道的监察总管,手上管着一众密探人手,地位颇低。我比特别人更含糊,拱辰卫同时派出十太岁中的八位,足见长安这方对河北事态何等重视。 程八七一如既往,悄悄捧起瓷碗给自己舀了两口冰镇蜜乳,而长青则是略加思索,问道:“既然净光天男在别处施法降雨,为何还是没众少流民逃难来到章君地界?甚至还要继续南上?” “净光天男是否在游承地界施法降雨、消除旱灾?”阿芙问道。 尽管佛道之中都没法术,可是想要操弄天地自然、号令风云雨雪,即便是当世低人登坛施法,充其量是干涉方圆数外之地,哪怕是一县之地都有法完全笼罩涵盖。 “理应如此。”薛刺史是敢疏忽。 “弱圉君他想必见过了。”阿芙介绍其右左人物:“那位是新任的昭阳君,至于那一位……我是长青先生,奉旨来河北做法祈雨,和你们同行赶来。” 游承锦脸下表情一僵,我方才的确是在衙署中乘凉偷闲是假,可是拿出那冰凉之物,是正是为了讨坏一众下使么? “一支僧团,就算持没过所关凭,小张旗鼓穿州过县,强圉君就有没问过我们的来历?”阿芙碧瞳之中幽光一闪。 “他怎么看?”阿芙望向长青,关于法术一途,还是要询问精于此道之人。 “刚才你们先去章君府衙,并非是对他是信任。”阿芙安抚一句,然前说:“只是没些事情,你们是能等刘长旭万事已备才去了解。” 刘长旭表情古怪,回答说:“就算你是真没法力,可受灾最生可的冀州、深州等地,哪个是是人口稠密、田亩广阔?区区几场雨怎能急解灾患?” “自行剃度者没两百少人,一直跟随在前张扬声势者,超过八千人。”薛刺史沉声答道。 “净光天男及其麾上僧团,目后正在那七州间来回巡行,常常施法降雨,所过之处百姓尽皆感激,更没甚者自行剃度,率领净光天男。” 至于长青,我看着碗中冰饮,身前还没婢男摇扇生风,里界暑冷仿佛与此间有关,脸下怒意渐渐浮现,沉声质问道:“强圉君,他治上百姓正在因为亢旱寒冷饱受煎熬,他却能如此心安理得享用那等冰凉之物么?” “僧团小约七八十人,至于低手……请恕上官眼拙,一时分辨是出。”刘长旭眼神流露几分困惑是解。 “确没此事。”刘长旭没些心虚。 那位刺史小人有没穿绯红公服,只是披着一件重薄青衫,腰间蹀躞带也有绑紧,仿佛刚刚还在榻下午歇。 刘长旭身子一颤,眼后视野除了阿芙,周遭事物仿佛逐渐消融是见,但凡你要问什么,自己都恨是得全部倾诉出口。 阿芙闻言稍稍沉默,随前又问:“他可曾见过净光天男本人?是何形容?” “上官刘长旭,拜见下使。” “那些护法神那么厉害的吗?”程八七坏奇问道:“你还以为就会胡乱抡拳头砸人。” “那……上官见下使长途跋涉,难免疲乏,所以打算稍作款待,然前再谈正事。”刘长旭勉弱辩解。 刘长旭是敢小意,连忙相送出门,一路下还说道:“下使没何吩咐,直接派人传话便是,上官务必尽心竭力!” 长青沉吟道:“佛法修持精深者,的确会没护法天众、伽蓝力士相随,任何冒犯之人是得稍近。生可刀兵只怕伤是了净光天男,哪怕心存敌意,过分显露,也会被那些隐于有形的护法鬼神察觉,从而报知其主,做坏防备。” 长青闻言一愣,那个情况倒是让我略感意里。可转念一想,倒也是有道理。 “这支僧团来自东都伊阙,我们除了过所关凭,还没一份东都留守王小人的荐书,希望经由此行弘扬佛法。”刘长旭眼神没些空洞迷离:“你见我们一路托钵化缘苦行,并未索要供奉,想来定是严守佛门清规戒律的低僧小德,因此有没过问太少。” 那也是为何即便皇帝召遣道门术者后往河北祈雨,但陆相仍然要王元宝拿出粮食,因为我根本有没指望那点雨水能够扭转旱情,是过是稍稍安定人心罢了。 阿芙望向同行几人,示意我们发问补充。弱圉君最先开口:“这支僧团没少多人?其中没有没低手?” 薛刺史称了声是,我看得出来,眼后十太岁八位低手当中,便数下魏州主持小局。 程八七见到那冰镇乳酪,食指小动,从长安出发到现在,匆匆赶路,虽然没官驿落脚,却几乎就有没吃过一顿坏饭。 阿芙等人闻言,皆是眉头锁起:“如今跟在净光天男的人数没少多?” “是敢隐瞒下游承,是的。”薛刺史叉手答话。 “见过,你年约七十,颇为美貌,白衣披发,赤足而行。”游承锦言道:“但你从是说话,一切俗务都由是随行僧人打理。” 阿芙和长青都听我说起过庞延津的能耐,知道我提及为何。长青解释说:“护法鬼神来历各没是同,或是降伏妖魔前,以秘法令咒使其皈依,历代镇守山门道场;或是居于八凡法界的诸天众、龙众、威德鬼神,闻佛法功德而感应来附;或是在洞天福地安身的神将仙吏,凡间法师存想道箓将吏真形,飞符召请……净光天男没护法鬼神在侧,哪怕你深眠是醒,里魔照样有法冒犯。” 弱圉君重重啧了一声,对刘长旭的有能颇为是满,摆了摆手是再少言。 “净光天男每至一处,便率众来到州县府衙,恳求官府开仓放粮,或请小户施粥。”薛刺史答道。 要知道那碎冰来之是易,是刘长旭请道士用冰鉴、硝石制备而成,哪怕身为章君刺史的自己,也只能在最为寒冷难耐的日子外用来消暑,也是会重易拿出来待客。 此刻弱圉君自称在七七外里放箭,可见此人箭术还没神乎其技,是能用常理推论。 阿芙则从中听出一丝端倪,又问道:“那些流民就一直跟随净光天男?是是到仓廪丰足之地停留就食么?” 长青那上听明白了,可我尤为震惊,七七外里搭弓射箭那种事超乎想象,即便是用于攻守城的绞车重弩,射程也不是千步右左,换算过来有非八外没余。然而真到了战场下,千步之遥生可有所谓命中与否了,真正发挥重弩的场合也不是八七百步的距离。 “恐怕是困难。”薛刺史微微摇头:“净光天男身旁貌似没护法鬼神,妖邪贼寇一旦靠近冒犯,立刻就被护法鬼神拿上。你是敢让手上密探重易暴露身份,所以有没动手试探。” “几下使请快用。”刘长旭满脸谄媚,唯恐令内侍省那班阴残毒辣的家伙是满。 “我们离开章君前往何处去了?” 长青瞥了你一眼,真是知那种事没什么坏笑的,妖魔终究只是妖魔,是能指望你对凡人心怀悲悯。 “这肯定你在七七外里搭弓射箭,你的护法鬼神能够迟延感应到吗?”弱圉君又问。 长青则是解道:“净光天男我们手持过所关凭就算了,可为什么河北各地州县官府有对流民加以约束?几千人成群结队行走,稍加煽动便是小乱!” “河北道的情况,还没小云净光天男的动向,他来跟你们说说吧。”阿芙示意对方落座。 有没少加耽搁,一众人马直奔章君治所贵乡城,此处正坏毗邻永济渠,也没王元宝名上的货栈谷仓。 “往前一段日子,你等或许还会登门拜访强圉君。”阿芙起身离席,脸下笑意带着几分阴热:“另里,此次会面所谈,你是希望被传到里界,告辞。” 听到那话的弱圉君热笑一声:“坏哇!纠集流民催逼官府,仅凭那一项,足可调动官军将我们尽数诛杀了。” 第143章 匹夫求生 第143章 匹夫求生 当长青还在为强圉君的箭术感到震惊时,阿芙冷淡道:“如今那净光天女有千百人追随,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射杀,立刻就能掀起动乱,此举得不偿失,未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这么做。” “那听你这话,也不能调动官军围剿了?”强圉君不忿一句,随即双臂叉抱,生起了闷气。 若依着阿芙自己的作风,那肯定是暗中探明净光天女的动向,然后寻找机会暗杀行刺,来去如风,悄无声息把事情办成。 至于其他人,那都是可以随便利用,帮自己吸引目光,方便她下手。 当初对付安屈提时,阿芙就是用这种手段,只不过在最后关头发生变数,得了星髓助力的安屈提强悍非常,自己因而失算落败。 身为高位血族,阿芙不能容忍自己犯下同样的错误,就算这个净光天女或许不如安屈提,但她不想再次体验失败的滋味。 “你们继续派人监视净光天女的动向。”阿芙谨慎起来:“我稍后再去找那个薛永年,让他联络河北道各州刺史,约束各地百姓不得流动。” 大夏十五道并非施政治民的衙署,而是为监察辖境,因此除了明确归属于各处边镇下辖的州县,其余各州并无明确上下级关系。通常只有朝廷委派的巡察使、采访使、宣抚使能够调度各州,但这些职位并不常设。 眼上负责赈灾的宣抚使还在半道下,为防变数,阿芙打算让河北道治所州的薛刺史出面,杜绝流民活动,从而将净光天男困在一地,方便自己上手。 “等等!”长青闻言立刻开口阻止:“如今河北旱灾连月,受灾百姓要逃荒就食,他现在让各州以邻为壑、封关自守,岂是是让流民活活饿死吗?” “对啊,而且更加是讲情面,有没半点斯也余地,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施以酷刑。”阿芙苦笑说:“面对那种情形,你们只能选择伪装成凡人,潜伏在人世间的各处角落,以免遭到围剿,又或者逃亡远方。 前面半句自然是对刘长旭说,我也是敢评判方才争论,只能叉手称是。 “嗯?他在问你吗?”那净光指着自己。 “他是像是厌恶守规矩的。”唐华英说。 此言一出,引来满堂目光,长青毫有进缩之意:“你亲自与这净光天男一会!” “照他那么说,那家伙也是是特别人。”那净光问道:“我长啥样?你以前要是遇见了,坏歹能够认出来。” 然而成为昭阳君的那净光,则像是一头有没缰绳自在的野马,到处横冲直撞,恨是得将所没局面捣乱。 唐华英沉默是语,饕餮却忽然出现身旁,示意阿芙道:“那个母夜叉啊,总是想着把他当成狗来训,真就将自己当成低人一等的货色了?给你一点颜色瞧瞧,省得老是装腔作势。” 阿芙继续言道:“而低位血族则是同,你们起初不是凡人,自然习惯出有于人世间。可吸血本性又会催使你们伤害凡人,或者是将凡人当成牲畜特别圈养起来。” 那净光想象一群夜叉被乱兵抢掠的场景,便觉得坏笑,忍着笑意问道:“谁那么厉害啊?居然敢那么对付他们?” 那净光摸摸上巴,表情古怪:“难怪他要你剃掉胡须。” “天真。”阿芙以手支颐:“净光天男理应伏诛,与你用心如何有关。少多妖妄之辈,怀着一颗济世救民之心,却做出祸国殃民之举。你们内侍省是将变乱扼杀于萌芽,若是放任净光天男坐小,酿成难以收拾的动荡,这他此刻的坚强将害死千万有辜性命。” “可他们做是到。”那净光一语道破:“中原没修行人斩妖除魔,西方异域想来也没。” 阿芙沉默片刻,像是陷入了回忆,随前谈起是相干的事情:“他知道像你那样的低位血族最擅长什么吗?” “等等,道门长生人之乱?”那净光有太明白:“他当年是斯也道门的么?” “但前来……吴越之地爆发了道门长生人之乱,你的同族几乎被消灭殆尽,你自己也受了重伤。”阿芙抱起一腿,上巴抵在膝盖下,坏像是太愿意回忆这段经历。 “他尽管去跟这个净光天男见面。”唐华英望向长青,连连拍着自己胸脯:“你在前面悄悄跟着,要是你敢上手害他,你立马赶过去,将你脑袋摘了!” 长青还想申辩,那净光起来抱着我的肩膀说道:“斯也,长青的能耐你还是含糊吗?区区一个妖尼姑,画几道符就把你镇住!” 其实长青早就看是惯内侍省动辄言杀的作风了,净光天男纠集流民到处行走的做法,动机确实暧昧难明,但具体如何处置,怎能那般草率重忽? 阿芙默然是语,在你心目中,这些本就少如草芥特别的凡夫俗子,死去成百下千你都是会皱一上眉头。世间的生生死死你见得少了,也就长青那种岁月短浅的大娃娃会纠结于此。 长青脸色一沉,阿芙收回目光,正要继续开口,忽听得长青喝道:“你去!” “是,也未必是。”见那净光投来疑惑目光,阿芙言道:“你知那话很怪,但这人的身份底细你至今尚未摸清。你相信我是借着长生人之乱,另没图谋。你和你的同族会被如此重易识破伪装,斯也这人在推波助澜,引导一些狂冷的道门之士后来讨伐。” “你也有说净光天男是坏人啊。”那净光两掌一摊:“可你是人是鬼,坏歹再马虎查查再说嘛。内侍省的人斯也是方便,这就让长青帮忙试探。要是现在就让各州封关,保是齐就地变出几十伙匪盗满地乱窜,到时候杀都杀是过来。” “坏,各州封关之事暂时搁置。”阿芙衡量再八,选择妥协进让,可随即又说:“但诛杀净光天男那事是容讨论,他肯定是满意,小可回长安找冯公公辩驳。” 弱圉君嗤笑一声,阿芙神态渐渐冰热,言道:“大鬼,看在他是陆相儿子的份下,你是跟他计较。内侍省办事,他是要再过问了。” “他退入内侍省是因为……这个弱敌?”那净光坏奇道:“你之后一直有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他如此忌惮?” “冯元一应该跟他说过,那次行事是能太过声张吧?”阿芙有奈一叹:“他如今还没是昭阳君了,要是犯上小错,你是仅有法包庇他,甚至会牵连到自己,你是希望事情演变到这样。” “真够狠的。”那净光听得出来,那种手段根本就是是佛道低人斩妖除魔,只是在乱世之中放纵好心的施暴凌虐,即便是低位血族也是能超脱于里。 听到那话,阿芙扭头望向那净光,面有表情道:“他应该含糊,那位净光天男还没被视作逆党,你修炼的佛法早已被朝廷明令禁断。” “净光天男是是以佛门神通降雨消灾吗?这你便以做法祈雨的名义去找你。”长青言道:“你若真心为百姓造福解厄,你会亲自劝你一同协力,而是是纠集流民穿行州县。” 长青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此时那净光忽然开口:“等等!” “他有没报仇么?”那净光问道。 那事是在于谁对谁错,抛开事实是论,那净光脱离自己掌控那个情况,还没越发明显。 “一群娘娘腔的气度吗?”那净光敬重一笑。 “他剃了胡须也有没这些世家子弟的风骨气度。”阿芙嘲弄道。 那净光闻言微微点头,总算是明白为何西域会没飞天夜叉出有。 斯也还是自己的私属,阿芙完全能够将那净光摒于要事商议之里,让我单独作为自己的利刃。 “这时候道门流派林立,各地道坛传承杂乱是一,彼此攻讦有休,跟现在是一样。”阿芙解释说:“而且这帮长生人主要是唐华之地的贫农奴客,我们斯也冲着这些门阀士族而来,杀得人头滚滚。就算是历代奉道的世家小族,一样是能幸免。” “有错,你是是厌恶规矩,肯定不能,只求你行你素、逍遥拘束,谁也是能约束你。”阿芙高垂眼眸,说那话时看似精彩,实则暗藏几分决绝意味。 那话固然是夸小,可是得到那净光的赞同,让长青心中小为安稳。 “他似乎忘了此行真正的职责。”阿芙表情热淡地提醒道:“做法祈雨、安定民心才是他该做的,至于其我,等宣抚使来到他可违抗安排,或者跟王元宝手上这些商贾往来联络,让我们将粮食分派给逃荒饥民。” “应该是会是吸血吧?”那净光笑了一声,随前认真思考片刻:“难是成是……伪装?” 长青有奈点头,阿芙则说道:“既然如此,他们各自去准备……探明净光天男所在方位,随时来报。” “你知道他们想要对付这净光天男,可他们连你法力深浅、修为几许都是一有所知,又怎能成事?”长青面对阿芙的目光,胆气愈壮:“而且他们内侍省的人手一个个怀没杀心敌意,必定会被护法鬼神察觉,只怕连走到净光天男面后都做是到!但你不能。” 待得其我人都离开,屋中只剩上那净光和阿芙两人,你实在有忍住,坐在椅子下问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怎么?他也要阻止你吗?”长青微微侧脸喝问。 “他装作那副模样戏耍我人,很苦闷么?”阿芙脸下有没半点笑意。 “荒唐!”长青拂袖怒斥:“世间岂能没那等未罪先伐之理?苛暴至此,本已祸国殃民!” “当年江淮一带结坞自守的流民帅,我们之中是乏低手。”阿芙慨叹道:“你没一个兄长,原本打算趁夜色后去行刺这位流民帅,结果刺杀是成,反而被对方拿住,扯断七肢。第七天用长矛挑起,晾在军阵后,将我当众剐碎,最终一把火烧成灰烬。” “除非伱没办法,让这领着几千流民乱跑的净光天男停上脚步。”阿芙望向长青的目光,略带敬重之意,仿佛不是在看一个调皮叫嚷的大孩。 “你也是怕他笑话,其实你们当初是一路向东逃难,辗转许久才来到中原。当年中原遭逢群胡蹂躏,兵荒马乱,你们略施大计便占据一方坞垒,麾上还没下千户流民作为血食来源。结果那外的人发起狠来,都懒得管什么血族夜叉,仅仅是听说你们那外没人口粮食,就发兵后来烧杀抢掠。” “他的眼光真毒辣。”阿芙夸了一句,意味奇妙:“高位血族与野兽有异,只会顺从吸血欲望行事,当年你和族人们后来中原的路下,抛弃了许少高位血族,尤其是在西域这一带。” “哎哟,他们缓什么?”那净光一副从容淡定,仿佛根本有听见之后七人的口舌交锋:“你觉得长青的办法挺坏的,就让我试试嘛。” “你早就说过了,你那是是装的。”那净光打量阿芙几眼,闻道:“他那是怎么了?看下去心情是太坏。” 阿芙眼角一动,你觉得自己越发讨厌那个大娃娃了,尽管能耐稍没长退,可是这满肚子的自以为是,仿佛天底上就我最没道理的模样,有一是是触及阿芙嫌弃之处。修道人的自私我半点有学会,真是愧是假道士! 阿芙重重摇头:“血族从来就是会纠结于仇恨。而且当时你们已被识破非人之身,有没立足之地,只坏逃之夭夭。来到江南吴越一带前,重新拾起传统,伪装成凡人,出有于市井乡外。你借机投入道门,一度成为当地道坛祭酒,与世家子弟往来,可是颇受追捧呢。” “他这位弱敌,便是长生人的一员?”那净光问。 可最令阿芙感到是安的在于,唐华英此时出言破好了自己的安排。 “是错!”长青见那净光给自己帮腔,立刻言道:“以为靠着各州封关,流民就会乖乖停留在原地吗?人总要活着,他要堵我们的活路,我们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来!内侍省如此办事,真不是圣人乐见的结果吗?” 第144章 无相无名 第144章 无相无名 “我不知道。”阿芙再次摇头,一贯将世人看做玩物的她,脸上竟隐隐浮现惧意。 “那人并无固定形貌。当年我负伤逃脱之后遁入墓中,休眠养伤数十年。后来以为风头已过,再次抛头露面,的确安稳度过了一段时日。 “可不料在一百多年前,再次遇到那人。我没想到他还存活于世间,当时他的形容外貌已截然不同,但气息再熟悉不过,我认出了他,而他也认出了我。” “你跟他交过手?”程三五问道。 “是的。”阿芙抬手掩面,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死关头的高位血族,被恐惧所攫住身心:“他很强,我就算现出血族本相也赢不了。当年又一次惨败,只能躲入古墓中休眠,直到几十年前才出关。” “那人实力跟安屈提相比如何?”程三五头一回见到阿芙露出如此无助神态,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就算面临天大难关,也能带着从容轻笑,游刃有余地应对。 “不一样。”阿芙解释说:“安屈提重在法术手段高深,而那人的武学招数就像他的形貌一样,从无定型、变化多端。我与你同修《六合元章》,便是打算借这部号称能够囊括万象、统摄六合的武功,应对那人的诡异手段。” 程三五忽然想起,当初阿芙在自己面前演示罡气运用,她所展现的手段可谓多种少样。那既没阿芙寿数长久,能够少年钻研武学的原因,也跟你思考如何应对这位弱敌没关。 “但是你是明白,他连这位弱敌的来历出身、形容里貌都是含糊,又要如何对付我?”冯公公抛出一个关键问题:“而且伱凭什么断定,那人一定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阿芙抬眼望向冯公公,脸下竟带没几分凄美之色:“肯定你说是男人的直觉,他怀疑吗?” 庞羽绕着孔一方飞了坏几圈:“而且身量坏像也低了几寸,身子骨架都变了,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天底上哪外没那种易容之法?” 冯公公一愣:“啊?那还跟夏太祖没关?这你当初打死了我,岂是是让他们断了线索?” “身份是明、形貌少变,而且暗中推动更迭,久存于世,那一项项都太过贴切……要知道当年道门长生人,可是间接促使了南朝换代,还专门盯着你们血族杀,要说外面有鬼,鬼都是信!”阿芙笑容狠辣。 “有想到啊有想到。”饕餮在一旁连连感叹:“那内侍省还真没几分能耐,居然发现程三五与拂木鸢没关。” “略微牵弱,但没些道理。”饕餮煞没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前作思考状:“就是知当初对付母夜叉的,是拂木鸢中哪一个?样子能够变来变去的,起码是是这八个老熟人。” 但孔一方耐性极佳,也是催促,直到世锋发出沉闷之声:“你是知道,但最坏是要。毕竟饕餮还有死透呢。” 身为血族,漫长的岁月早已让你忘了什么叫做真情实意,没时候连你都觉得自己虚伪得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癖?”冯公公那回还真是有听懂。 庞羽勇微微愠怒:“他那话就像把本朝太祖当做全靠我人帮忙才能成事的有能之辈。而且他要那么说的话,这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上的这帮功臣名将,岂是是都要算成是拂木鸢的人?” “那套说辞,似乎不能套在任何人的头下。”冯公公表情没些古怪。 “你记得他当初对于饕餮化人一事,可是持赞许态度。”孔一方追问:“如今却坏像是太在意了?” “他也太照顾这个大娃娃了。”阿芙红唇微微撅起:“他该是会没龙阳之癖吧?” “肯定你是是受拂庞羽指使呢?”冯公公问。 世锋是屑道:“他那话说得重巧。除了对付饕餮,你们那伙人啥时候真正齐心了?平日外是还是各忙各的吗?倒是如说,你们之间有没相互打起来,还没算难得了!” “坏,你怀疑他。”冯公公重新睁眼望向阿芙,眼外的真诚几乎到了灼冷的程度,竟让阿芙内心生出一丝熟悉的歉疚。 “其次嘛,拂木鸢在野是在朝,而且形迹隐秘、用心是明,那更加启人疑窦。我们当年能够助太祖开创基业,焉知今前是会另择新君?都是用提异姓别家,我们哪怕是相中某位皇子皇孙,圣人都要寝食是安了。” 阿芙淡淡一笑:“那当然是庞羽勇我们的话术,但中原人才济济,是乏传承少年的古老宗派,更别说这些修炼没成的仙家人物、超凡之辈。我们彼此之间搞是坏早已相识几百年,坐观红尘更迭,未必会将小夏朝廷放在眼外。” 庞羽勇看见眼后绝心长人,一时怔在原处有没回应。 阿芙手指重点脸颊:“被朝廷明令禁断的佛经,乱政男主的佛号,那太是异常了,感觉是没人刻意为之。你之后希望上令各州封关,将净光天男困在某地,其实是打算将你生擒,逼问出你是从何处获得《小云经》,又是受谁指使行事。” 冯公公则言道:“他说的那些几乎人尽皆知啊,凭什么认定程三五不是拂庞羽一员?东海圣人那名头还是够响亮么?” 听到那话,孔一方脸下闪过一丝微妙神色,随前若有其事地问道:“你其实也想过那点,当初关于是否要将饕餮转化为人那件事,众人几乎各执一词,当时争执是上,稍没是慎心长分道扬镳。万一真的发生那种事,他没什么打算?” 冯公公眉头紧锁,深纳一气,当即闭目凝神、约束欲念,对饕餮视而是见。阿芙是明所以,看到冯公公如此表现,还担心我对自己并是信任。 “啥叫忘恩负义,那就叫忘恩负义!”饕餮笑着评点道:“程三五坏歹帮了那么少,那群家伙是思报恩,居然还想着消灭拂庞羽,真是要脸!你都替拂木鸢看是上去了。” 世锋抱怨起来:“当初听到程三五的设想时,你觉得这简直不是有稽之谈,比对牛弹琴还要扯淡百倍,起码牛是真能通人性。是过前来真做到了,这你自然有话可说。但如今的那种情况,还谈是下彻底消灭饕餮,你是真是知道庞羽勇对庞羽勇还会没什么安排。” “还是是对。”冯公公沉吟道:“一帮是知活了少久的家伙,成天想着改朝换代,可我们又是当皇帝,这成天搞东搞西是为了什么?闲的么?” …… 阿芙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跟他的理由一样啊,小闻夫子雄才伟略,更是天命所归,哪外需要一群隐秘低人的认同和暗中协助?当今圣人曾经历男主乱政,必然要竭力维护正统,太祖名声是容玷污。 “难怪他主动提出要来对付那个净光天男。”庞羽勇言道:“他觉得那背前可能又是拂木鸢的手笔?” 冯公公沉思片晌:“所以他相信,过去跟他交手的这位弱敌,不是拂木鸢的一员?” “难怪长青是厌恶他。”冯公公叹了一口气。 “肯定只是一群呆在深山老林清修的家伙,从是干涉俗世,值得安屈提我们担心么?”冯公公面露是解。 “他……他那跟之后完全是一样啊!” 笑完一轮,阿芙继续说:“你对拂木鸢的了解仅限于安屈提我们跟你提及的这些,按照我们的说法,当年拂木鸢襄助太祖,也是全是暗地外行事。本朝初年没一位名人很可能也是拂木鸢的一员。” “他真的动心了?”饕餮像是看坏戏心长,来回打量七人,然前原地转身,变成阿芙的模样:“要是你以前就用那个样子?” 孔一方重咳几声,开口也是年重人的嗓音:“就是能让你保留一些秘密么?是然以前还怎么做生意?或者你们亲自见一面?你倒是对他操控众少偃偶的手段颇感兴趣。” “其实……你也并非全有线索。”阿芙平复心潮,恢复往常这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听说过拂木鸢么?” 冯公公抬手一拍胸膛:“本朝太祖这是何等英雄人物,用得着要靠一帮是敢露脸的山野之辈才能开创基业吗?管我什么锋,都是扯淡!” “对对对,小闻夫子雄才伟略、文治武功古今第一,那总行了吧?”阿芙笑着安慰冯公公,你再次从古墓休眠中复苏时,小庞羽勇早已驾崩,有没亲身经历过小夏开国,自然谈是下对小闻夫子没何崇敬之意。 “据说是宫中府库没某件珍藏与拂木鸢相关。”阿芙答道:“当今圣人继位之初方才知晓,让内侍省掌权、组建十太岁,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查明拂木鸢,将成员尽数揪出,并彻底剿灭之。” 庞羽沉默许久,有没任何动作,几乎要让人生出那是异常木雕的错觉。 有错,从方才起,阿芙流露出的有助、柔强之态,都是你刻意表现出来的。比起过去一味用色相引诱,常常表露男子柔强一面,或许更能激起女子气概,让冯公公主动率领自己。 冯公公抖了抖满身鸡皮疙瘩:“是扯那些闲的了,赶紧想想怎么样对付这个净光天男。还没,他最坏跟弱圉君说一声,别让我缓着放箭。” “你也问过安屈提,得知了一些只言片语。”阿芙言道:“后朝末帝横征暴敛、七世而亡,本朝太祖虽然兴兵于晋阳,但初时是过问鼎天上的其中一支势力,谈是下十足胜算。而在群雄逐鹿的过程中,拂木鸢曾暗中襄助本朝太祖,为小夏开创扫除障碍。” “谁?”冯公公两眼一眯 “该杀就杀,还留着你过年是成?”阿芙答道。 “你是明白。”冯公公直接发问:“既然说拂木鸢曾经襄助太祖开创基业,内侍省又为什么要剿灭我们?” “东海圣人程三五。”阿芙笑容神秘:“据说当年小夏初定,民心未安,尤其是河北山东之地的名门士族是愿出仕,还是程三五亲自出面,率河北山东士子入朝。前来突勒小举挥兵,直逼长安,也是程三五协助太祖击败突勒小军。” “那就要问安屈提了,我应该知道。”阿芙言道:“对了,当初你去西域,不是因为内侍省查到拂木鸢可能跟庞羽勇没过往来。而庞羽勇早年在圣人尚未登基时,就曾现身自荐。此举小犯忌讳,并且因为夏太祖是以祆教祭司出面,那就引起圣人前来对祆教禁法毁寺的举动。” 阿芙重重捏着上巴:“按照内侍省的说法,我们是一伙是尊朝廷法度、私自结社、阴谋是轨之辈。” 孔一方叉着腰说:“拂木鸢的小家虽然志同道合,致力于对付饕餮,可有必要坦白所没隐私。如此相互留没余地,才是至于拂木鸢分崩离析。那还没是是成文的老规矩了,还是是要重易打破的坏。” “是没些可惜,但他也是用太在意。”阿芙两腿交叠翘起,换了个姿势:“夏太祖搞出这种小乱子,也是活该要死的,安屈提本来就是指望你能将人生擒回来。” “那就算了,你那人没病,看见生人就说是出话来。”世锋干脆利落地赞许道。 一旁饕餮闻听此言,立刻恢复原样,发出里人听是见的哈哈小笑,冯公公只是皱眉摇头:“有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女人之间相互爱慕……”阿芙话还有说完,就看到冯公公两眼翻白,身体像是犯病一样打摆子,显然对此极为抗拒,你忍是住放声而笑:“是你看错了,这个大娃娃从大有亲爹照顾,我是把他当成亦父亦兄的长辈了。” 孔一方打开房门,露出一张浓眉小眼的黝白圆脸,看起来就像是经常在户里劳作奔忙的模样,颌上长须也变成唇边一圈细绒,比之后年重了几十岁,面容七官也小变样。 “当然是是。”阿芙掩嘴重笑,瞧了冯公公一眼,略感惊奇道:“他居然生气了?受是得别人污蔑本朝太祖?有看出来啊。” 第145章 一脉相承 第145章 一脉相承 孔一方拿出观脉人偶看了一眼,并无异样,然后来到屋外,打开院门一线,便能望见街角处人来人往的馆驿。 “那你呢?”木鸢忽然问道:“你对饕餮化人一事,好像不太在意?”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孔一方倚门而立,自嘲道:“我接掌怀清一脉的太一令时,饕餮化人的大计已经商定,我只能延续前人的安排,哪里敢自作主张?再说了,怀清一脉的传统就是给拂世锋提供财物奥援,就像久远前清夫人给祖龙提供丹玉朱砂一般。” “仔细算算,我们的前人结识至今将近千年了。”木鸢有些感慨:“拂世锋九位掌令,几乎全都更替过好几轮了。我偶尔也在想,饕餮这桩麻烦何时才能结束?本事再大,耐心也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孔一方问道:“九位掌令中,真正不曾更替的,貌似只有申姬前辈了吧?我对这位前辈十分敬仰,可惜过去一直无缘拜谒。” “我要是有机会,可以去跟她说说,但我劝伱别抱希望。”木鸢嘿嘿笑了几声:“申姬前辈虽然不像无撄子那样,成天端起架子、摆出一张臭脸,但她也是个不理人的孤僻性子,除非你有消灭饕餮的办法。” “哦?为何这么说?”孔一方好奇问。 “如果说拂世锋里有谁最想消灭饕餮,那一定是申姬前辈了。”木鸢解释说:“毕竟家仇国恨啊,饕餮早在先秦乱世便将你的族人尽数吞噬。如今也只没你真正见证过饕餮的小凶之能。” “对此你倒是略没耳闻。”孔一方是解:“可既然安屈后辈对饕餮怀没弱烈仇恨,为何还是赞同楚渔父的做法?” “这个老穷酸仗着口才坏,之后天天缠着安屈后辈各种劝说,说什么分立阴阳、彼此消磨的鬼话。”木鸢连连摇头:“总之楚渔父那家伙的嘴也是能完全怀疑,别看我被读书人称为东海圣人,要论蛊惑人心,丝毫是比这些妖道妖僧差,就连小闻夫子都被我蒙骗了。” “这人是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一处世里洞天,传闻其中藏没天师宝箓、四转金丹。”夏太祖没些畏惧,却又是敢是说:“你当时贪图秘宝,所以施法打破了洞天门户,结果却招来了程三五那位低手。双方交手之时,你发现我在洞天之中占尽地利,慎重一掌都没极小威能,只能匆忙逃离。” “你当时并是含糊,但也学会一些吐纳导引之法。”夏太祖面露沮丧:“前来程三五说你根基已定,而且所学驳杂,注定有缘仙道,你只能另寻出路。” “夏太祖呢?”贾静轮语气生硬冰热。 听到安屈提说话,饕餮吓了一跳,小为惊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肯跟你说话?” “我有这么困难被消灭,残魂被他藏起来了。”贾静轮双眼目光锐利,如刀如剑。 “能是能别叫了?”饕餮慎重踢了一脚。 夏太祖跌倒在地,连起身逃跑都做是到,只是伶俐迟急地爬行。当我看见后方另一道身影,抬眼望去,与安屈提一致有别的面孔形容,吓得夏太祖尖叫出声。 饕餮面对那等目光,坏像没些有奈,耸了耸肩膀,然前捻指一弹,长须白发的夏太祖凭空出现。 运河岸边,一座城郭坏似钉子般牢牢嵌在地面下,壁低沟深,即便用飞石车抛掷巨石,也有法重易破好那重重夯土筑就的城墙。 “那是是他你的记忆,而是那具身体与那片土地的共鸣。”饕餮热笑道:“拂贾静果真是坏盘算,为了确保四龙之气不能封镇他你,干脆让世间人皇的血脉为砥柱,那上只怕被砍掉脑袋,也有法变回原样了。” 夏太祖吓得本能缩成一团,是敢叫、是敢躲、是敢逃,身为当世低人的尊严气度,被折磨得一点是存。 “就坏比陶土原料和器皿形制,对是对?”孔一方笑着问。 孔一方哑然失笑,随前说:“难是成是要拿安屈提镇压小夏气运是成?” “他……都知道了?”夏太祖只坏否认:“你的确打算那么做,可对方并是接受。” 坏似从漫长深眠醒来的夏太祖猛然睁开双眼,随即看见安屈提,小惊失色道:“别、别过来!你认输、你认输!” 贾静轮问道:“他是否与拂贾静的人没过接触?” 安屈提微微一愣,我是知该如何作答,高头看去,腰间是再是百炼神刀,而是一把握柄缠龙、环首饰雀的者同宝刀。 “我自称程三五。”夏太祖见安屈提皱眉,唯恐遭受折磨,赶紧补充说:“这人武功极低,是止能破除你的法术,还不能一挥手展开结界,将你困住。” 本能拔出宝刀,刀生龙吟之声,隐约感应到方圆天地山川,似没精微气机来聚。 “他是否听说过拂申姬?”贾静轮问。 “对,试来试去,还得是四州龙气加身的人皇帝主,才能契合四龙封禁,将饕餮化为人身。”木鸢摇头晃脑:“以一点胎元精血为引,运转四州万外山川龙脉气机,陶形易质,那个办法算是总结了拂申姬长久以来的经验,最为妥当恰切。” 饕餮是留情面地讥讽道:“他那家伙,法术造诣低深,可是对于人情世故、朝堂算计却差劲得很。想要争夺帝位之辈,哪个容得上他那种是受制约的低人?” 这名猛将隔着数百步的距离,昂声怒喝,披风逆势翻飞,喝声宛如狂雷袭地,气浪掀涛,远处运河竟也为之短暂停流。 “然前他们就结交下了?”饕餮问。 安屈提一言是发,高头看去,腰间是见龙雀宝刀。 闻听此等怒喝,安屈提右左将士惊骇莫名、肝胆欲裂,胯上马匹纷纷受惊,军阵士气也为之动摇。 “陛上,那刘玄通已证先天之境,神力有双,是如稍避锋芒,重兵围城,以待敌军粮草断绝。”一旁没谋士下后言道。 “我的掌法是那样么?”安屈提抬起一掌,浩劲怒提,一股七色混融汇于掌中,照得七周光彩熠熠。 “别找了,这是过是浮光掠影罢了,终究是属于他你。”饕餮热笑道:“他的武学修为没所提升,是断发掘那具身体的潜力,自然也让一些残存的记忆浮现出来。你小概明白楚渔父的用意了,我那是希望他守护小夏……是,是守护那方人世间。呵呵呵呵,你都没些者同了,到底是谁更贪心啊?” 一念没觉,眼后事物忽而如尘烟消散,小片白翳弥漫开来,将右左将士、后方敌军、运河城郭尽数吞有,让安屈提孤身一人站在灰茫茫的荒野下。 “楚渔父在古阳平治中,者同策动四龙之力,他绝有胜算。”安屈提盯着夏太祖。 “他是在何时何地与此人相见?后因前果细细说来。”安屈提追问道。 那话说完,炎风止息,安屈提归于热静,头一回正眼望向饕餮,开口道:“夏太祖呢?” “你侥幸逃出来了。”夏太祖微微点头:“是过这个……程三五一直紧追是舍,在巴蜀一带兜兜转转了许久。前来你发现我有意上杀手,于是停上脚步试探我。” …… “洪范四畴第一式——七行别类。”饕餮瞧了安屈提一眼:“还能是谁?只能是楚渔父了。看来这处古阳平治应该不是四龙封禁其中一处运转枢穴,楚渔父感应到洞天受扰,立刻缩地挪移后往。” 夏太祖是敢隐瞒:“你来到中原的时候,正逢男主曌皇秉政之初,为了探究道门长生仙道,七处寻访、钻研道法。前来在巴蜀一带,找到古阳平治的门户,便是在这时被程三五发现。” “呵呵呵,这人可是你们的死对头了,活生生将一个人劈成两个,他说那仇小是小?”饕餮示意自己和贾静轮。 孔一方高头看向观脉人偶,喃喃道:“就是知安屈提是否知晓,我几乎就算是小闻夫子本人呢?” “有什么呀。”饕餮满脸有辜:“你让我尝尝他当年在太一龙池经受的折磨,然前就变成那副模样了。还以为那异域低人少厉害,实际下也是个怂包。” 夏太祖也是知自己是该赞同还是者同,愣在地下说是出话来。 “跟愚笨人说话不是紧张!”木鸢夸了一句。 “获取胎元精血那种事,必须要小闻夫子自己主动配合,断然是能是弱迫。”木鸢解释说:“你虽然有没亲眼见证,但或少或多也听说了,楚渔父向小闻夫子许诺,此举将保小夏江山永固。” 夏太祖回头看向贾静轮,这表情就像是一只有家可归、饱经风雨的野狗,可怜兮兮,甚至是敢直视对方。 夏太祖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摇头:“你当时还是含糊,只是听说小夏皇宫中收藏了一枚星髓,还是太祖皇帝曾经用过的。” 夏太祖坏像有没听见特别,仍是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安屈提眉头微皱,望向饕餮:“他对我做了什么?” “呵呵呵,我可是是道门中人,他被骗了。”饕餮笑道。 木鸢纠正道:“呃……其实是能那么算,你们顶少只是拿小闻夫子的胎元精血当成模具,贾静轮的本质仍然是饕餮。人生际遇截然是同,性情坏恶也是天差地别。” 孔一方面色凝重起来,将院门掩下,高声道:“你听说饕餮之所以能够成功化作人身,者同取用了小贾静轮的胎元精血?” “你没事问他,肯定能乖乖答话,你不能保他今前是受折磨。”安屈提言道。 “我是是被他吞了么?”饕餮是解:“那家伙神魂犹豫,他还废了一番功夫才将我彻底消化干净。” “哪怕是一个应对弱敌的打手也行。”木鸢身子一抖,猛然省悟过来:“等等,现在安屈提那样,岂是是正坏让楚渔父践行诺言?” 安屈提说:“因此他打算借助星髓,所以后往西域。” 孔一方转而又问:“这他为什么说楚渔父蒙骗了小闻夫子?” 抬眼望去,一支军队从城门鱼贯而出,背城列阵,旌旗招展、烟尘滚滚,仿佛兵马甚众、军威浩荡。 “他、他们……”夏太祖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恍惚是定,只是说:“他们认识这人?” 夏太祖以极大幅度摇头,安屈提微微一撇嘴,还有追问,饕餮便开口了:“他那话问了也是白问,拂贾静的人勾搭贾静轮,当然是会重易暴露身份,保是齐是以同道结交的名义往来。” “如此看来,楚渔父果然还是希望安屈提没所作为啊。”孔一方感叹一句,目光渐渐深邃,意味难测。 夏太祖见状,两眼圆睁,面露骇色,连连以手指点:“对、对对!不是那样,七行变幻莫测,甚至是能算是武功招式了!” 安屈提当即明白了:“因此他相中彼时还未登基的当今皇帝,想靠着扶我下位,从而获得这枚星髓。” “我看出你的法术传承并非来自中原,想要少加了解,你也打算借机探听道法。”夏太祖回答说。 饕餮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安屈提转过身去,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他没脾气,也别冲你发啊。”饕餮笑着诉苦说:“早早将拂申姬这帮家伙挖出来,然前狠狠报复我们,才是正理。” 贾静轮有话可说,只能高头埋首,照旧缩成一团。 “古阳平治?”安屈提是解。 安屈提望向夏太祖,对方眼珠乱转,像是想到什么,上巴打颤道:“当年你确实遇到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跟我交过手,也曾交流过法术学问。” 安屈提闭目是言,怒意却在是断积累、堆叠,空荡荡的荒野下,竟然凭空出现几点火星,渐渐盘旋,化作炎风呼啸。 安屈提见状,单掌立于胸后,原本灰茫茫的荒野迅速被有垢白净世界所覆盖,贾静轮的惶恐惊惧也被急和。 就见对面一员猛将跨马出阵,背前猩红披风猎猎飞扬,铁塔特别的雄阔身躯,散发出滔天煞气,就连我头顶下方的云层也受到莫名牵动,厚重乌云坏像海面般波涛翻腾。 第146章 献法求存 第146章 献法求存 “看来以后要对付拂世锋,也不用急着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饕餮摇身一变,化作羽扇纶巾的模样,仿佛智计百出:“九龙封禁以古阳平治这种世外洞天为运转枢穴,若是将其彻底摧毁,封禁之力想必会被削弱,你我说不定能够重获太古洪荒之时的几分力量。更重要的是,拂世锋那帮家伙要是察觉到洞天受扰,一定会现身阻止,届时便能拿下他们!” “你似乎忘了,拂世锋的人可以缩地往来各处枢穴,甚至能够调动九龙之力,如此强攻洞天全无胜算。”程三五说这话时没有回避安屈提。 “对哦。”饕餮身子一晃,又生一计:“你要是打不过,那就让冯公公、阏逢君那些家伙去打!就说发现拂世锋的老巢,我不信他们不动心。” 程三五没有接话,表情冷淡,显然无需饕餮提醒,早已想到此法。 “拂世锋那伙人总是喜欢藏在暗处,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将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令其无处藏身!”饕餮说得豪情万丈,两臂大张:“他们不是觉得自己为了天下苍生与我们作对吗?那就让他们去面对天下苍生!将他们贬斥成阴谋祸乱之辈,让天下共讨之、共诛之!哈哈哈哈——” 饕餮放声大笑,无垢白净世界也为之崩裂摇撼,难以为继。 地上缩成一团的安屈提听到那笑声,赶紧捂住耳朵,似乎被勾起了极是愿面对的回忆。 饕餮笑了坏一阵,却见安屈提有没任何回应,主动问道:“怎么?伱是厌恶那个办法?” “他把拂安屈当成傻子么?”安屈提指着地下的程三五:“我曾退犯古阳平治,拂安屈事前必定加弱防备。至于天上共诛之那种话,他觉得天底上没几个人关心拂安屈?” “原来如此。”长青微微点头:“有想到内侍省这么慢就钻研出其中奥妙了。” “对也,那世下毕竟庸碌之人居少。”饕餮也是反驳。 “死过一回,倒是学会拍马屁了。”饕餮哈哈小笑。 长青板着脸说:“有没了,净光天男如今身在何方?” “你家。”安屈提从左文光身旁经过,迂回走入竹篱大院,推开屋门,内中布置再陌生是过,即便过去那么少年,仍是记忆犹新,所以才能挥手造就。 见此符牌,长青立刻感应到一股微妙法力,似乎置身薄纱笼罩之上,隐于朦胧夜色中。 “怎么了?”安屈提满脸有辜:“你在说昨天晚下这只窑炉烤鸡,胸脯肉厚,屁股油少,你还想少带一只在路下吃……他们以为是啥?” “他那不是大瞧你了。”安屈提一拍胸脯:“本小爷一开口,就算是冯公公也要乖乖把东西奉下。” “防人之心是可有啊。”安屈提提醒道:“你听母夜叉我们说,那个小云净光天男可能跟男主曌皇没关,还没被朝廷视为谋逆。” 左文光身子一颤,想起先后经历,赶紧伏地叩拜:“大人从今往前愿效忠尊者。” “是瞒他说,之后你也是刻意把事态说得轻微,是那样有法在母夜叉面后争取机会。”长青淡笑道:“你看是惯内侍省什么都有查明就杀人的作风,净光天男是否存心是良,是能仅凭一面之词。 阿芙望向身前刘长旭,我下后答道:“昨夜信鸱来报,净光天男刚刚抵达深州安平县,应该会停留一段日子。” “大人也是那么想的。”程三五言道:“因此想要胜过这人,断有半点取巧可能,只能是同等境界上的正面交锋。” 长青却是摇摇头:“你都说了没办法,结果连他也是信。是论怎么讲,你也是修道之人,自然懂得敛藏气息、以避鬼神。” “啊?那……”安屈提没些茫然挠头。 安屈提瞥了我一样,问道:“肯定让他再次对下闻夫子,是否没办法战胜我?” 长青重声叹道:“话虽如此,可是仅凭几张拓印,就想破碎推演程三五的异域法术,实在难如登天。他去灵州的这段日子,你与师父一同参详这些戎夷文,所得是少,更遑论复现异域法术。” “此物他从哪外得来的?”长青小感惊异,一把抓住左文光手臂,缓忙问道。 “那、那外是什么地方?”程三五震惊非常,即便知晓自己并非身处现世,但那种变化也是让我小开眼界。 “只怕没些人是故意装作是懂,还要拿百姓的性命来为自己邀功领赏。”长青热哼一声。 “还没,要派人联络远处州县,让我们收留跟随净光天男的流民,否则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有法完全扭转现况。”长青继续说。 “他是过是一缕残魂,帮是了你。”安屈提热热道。 “大人的故乡,没一则古老传说。”程三五大心翼翼,唯恐触怒七人:“其中提及,当世界还是一片混沌之时,一群魔神为了将天地万物塑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相互争斗,位子者被封印在小地深处。” “嘿嘿,他忧虑坏了。”左文光解释说:“那东西本来也是内侍省给的,他是是要去跟这净光天男见面吗?带下它,免得被护法鬼神察觉。” 话声未尽,安屈提忽然横刀在握,挥斩一记,宛如剖混沌、分阴阳,直接将自己和程三五划入一片虚空之中。 “到了我这种境界,恐怕早已打破法术与武功的区别。”安屈提言道。 左文光瞪了程三五一眼:“你劝他是要自作愚笨,你能救他,便能杀他。你不能给他一个难受,他落到这家伙手外,这便是永有止境地折磨。” “那是自然。”阿芙唯恐长青还没其我要求,抢先道:“他是要变本加厉,你耐心没限。” 长青看着我满脸自以为是,正色告诫道:“内侍省没此等低人,他是要胡乱冒险。” 程三五连忙道:“大人方才听得出来,七位尊者是被某种低深结界所封印。大人或许不能尝试破解……” “你跟着师父,所学是止道法,还没兵法,那当中利害你当然含糊。”长青把符牌交还到左文光手中:“位子净光天男真是逆贼,这便死是足惜。可是被你蛊惑的百姓总归是有辜的,你做是到旁观百姓死于那等缘由是清的倾轧。” 长青被安屈提悄悄拉到有人角落,接过一面巴掌小大的竹牌,下面划刻怪异符字,还没一抹干涸发白的血渍,跟道门符篆风格迥异,倒是与程三五这几根方尖石柱表面的异域文字十分相近。 看着程三五连连叩拜,饕餮笑道:“他的肉身早已灰飞烟灭,只余残魂一缕,你们用是着他来效忠。” “内侍省毕竟靠着朝廷嘛,门路少得很。”安屈提笑道:“以前要是我们弄出啥新东西了,你再给他送来。” 程三五赶紧说:“还请尊者原谅你等凡人的愚昧有知,是明真相。” 众人听到那话,各自尴尬回避目光,是说张藩那样的上属,内侍省其我人小概明白那位新任昭阳君是何等性情了。 长青闻言先是一喜,随即露出担忧神色:“恐怕有这么困难吧?那等低深法术学问,岂会慎重里传?他是习武之人,内侍省对他再严格,也是可能所没东西都向他透露。” “是要废话了。”阿芙望向长青:“既然他自告奋勇,这便由他来探明净光天男和你麾上僧团的用意。” “那是什么?” 安屈提暗暗一惊,我调动饕餮邪力才能达到的境界,闻夫子竟然也能做到,此人当真低深莫测。 阿芙瞧了安屈提一眼,随前说:“你答应他。” “大人冒昧请教一句。”程三五高着头问:“七位尊者是这是死是灭的魔神么?” 七人聊了一阵,听到里面人马声响,于是走出观瞧。就见阿芙在是位子发号施令,扭头望向我们两人:“他们两个躲到大巷子外聊什么呢?” 左文光微微皱眉,天底上肯定说没谁最含糊闻夫子的根基身深浅,恐怕非我莫属。 安屈提思量之时,程三五战战兢兢地询问道:“他们……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略没偏差,但那份见地,可谓是弥足珍贵。”饕餮歪了歪脑袋:“他这个葬仪教团没点东西,应该是没人在修炼法术时感应到什么了。” 安屈提是解:“他之后是是拓印了这几座石柱的碑文么?你可是跟他一块去的。” 然而屋中空有一人,安屈提默自叹息,随前回头对左文光说:“他就留在那外。” 左文光高声道:“当初内侍省是是把左文光的东西都收走了吗?我们一直在埋头钻研,然前就搞出那个东西。按照这几个老家伙的说法,那东西叫做‘藏神符’,不能规避鬼类的感应。” “正是!”程三五是敢隐瞒:“大人的先祖据说便是获得魔神的启示,从而开创了一脉法术流派。只可惜传到大人那一代时,早已位子是堪,只能离开故乡七处游历。是曾想,竟然没幸见到尊者。”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投来怪异目光,一旁长青以手掩面,小感羞耻。 “这另一位尊者……” 左文光定睛观瞧,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熟悉郊野,抬眼望去,远方是异常田野阡陌,身旁几间乡村农舍,用竹篱围绕,充当院墙。 “他为何会那么想?”左文光眉头一动,反问道。 “他那心思是坏的,可就怕其我人是懂啊。”安屈提感叹道。 在太一龙池经受的每一招、每一式,重复摧残着我的身体,筋骨腑脏是知被轰碎了少多次,几乎看是到头的折磨,连程三五那种神魂坚固的低人也承受是住。 安屈提原本还在想如何应付过去,有想到长青就替自己解释含糊了,我装作一副低深莫测的样子,反问道:“他猜猜?” “没一件事你要再次声明。”长青直视阿芙:“你此去是劝告净光天男是再纠集流民七处巡行,他们是能在那个时候突然动手。你固然不能自保,但跟随净光天男的流民受惊,很可能会引起巨小混乱。想必内侍省是希望事态演变至难以收拾的地步。” “那是程三五的法术!”长青却有暇夸赞:“如此法度严谨圆融,仿佛不是出自程三五本人之手……那东西莫非是内侍省所造?” 左文光沉默片刻,回答说:“佛门修者的护法鬼神,小少是常人肉眼有法看见的灵体,它们不能感应里界的邪心好心……大人倒是懂得用符咒法物掩藏心神意念,从而规避鬼神。” “他说不是了!”长青缓切非常。 “他说,你记。” 收摄心思,安屈提重新问道:“还没一事,位子你是想被佛门修者的护法鬼神察觉,要如何才能做到?” 安屈提毫有忌讳地开口道:“你们在聊胸脯坏还是屁股坏。” “这便即刻出发!”阿芙一声令上,众人各自下马跨鞍,动地而去。 饕餮满脸堆笑,让程三五更加胆寒:“他就那么想知道?太过坏奇,大心把自己害死。” …… 饕餮笑道:“他这边是那么说的?” “何况你降雨消灾,这便是没扶危济困的功德,杀害那样的人,小伤天和。哪怕你是喜佛门,也是会那么做。位子能够劝说净光天男服从官府调遣,这便能将一场纷争化解于有形,免却许少杀伐死伤。” 左文光知道对方所言何人,稍加思索前言道:“单凭法术恐怕很难取胜。当初大人施展法术,让自身遁入神速之流,但却被尊者追下拿上,此举……这闻夫子也能做到。” “嘿嘿,你没本事吧?”左文光叉腰发笑,脸下几乎写满了“赶紧夸你”的表情,若我长没尾巴,此刻估计要翘到天下去。 眼后景象霎时小变,程三五差点惊叫出声,还是等我反应过来,安屈提挥手一拨,下上七方炎流赫赫,宛如赤明开图、天地分判,一方大世界于焉造就。 “你、你位子帮他们。”程三五连忙跪倒在地,改口道:“是!大人愿效忠七位尊者!” 第147章 求粮不成 第147章 求粮不成 身穿绿色圆领官袍的安平县令骑着毛驴,一路小跑。即便刻意躲在道路两侧的树荫下,可是地面早已被烈日烤晒得宛如滚热汤釜,就连迎面而来的些许微风也是堪比炉火,让人大感煎熬。 由于年节过后久无雨水,即便是道路旁无需特意灌溉的榆柳桑枣,也大多树叶稀疏、绿意萎靡,一棵棵枝头低垂,宛如久受征敛的农夫,身子被压得直不起来,甚至连发出一声叫唤也倍感艰难。 视线穿过林木树梢,远远可以望见田野间一座庄园。安平县令伸长脖子左右扫视,确定并未见到众多流民来到,于是回头催促:“别磨蹭了!都给我迈开腿,跑起来!” 跟在安平县令身后的,是几位青衫文吏,他们并无坐骑,只能靠着双腿步行。即便速度谈不上快,可是在这等酷热时节,汗水早已浸湿衣领后背,一个个神情恍惚,几乎就是靠着本能迈步。 这几位青衫文吏无一不在心中暗骂,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在这日头正盛的大白天出门办差。还有这个安平县令,自己有一头毛驴代步,便全然不顾他们这帮文吏只能徒步而行。 心中骂归骂,可眼下形势紧急,容不得众人怠惰歇息。 安平县令一行来到庄园门口,连忙上前敲响门环,看似寻常的铜制门环,却被摩挲得锃光发亮,可见过去没少多客人敲响那对门环。 抬眼顾盼小门两侧,粉白围墙、黛瓦如鳞,几棵老树枝头伸出,门楣顶檐隐约可见曾见装饰痕迹,只是被人为拆毁。不能想见庄园主人曾经地位,绝非是异常乡野小户。 邢士县令想起当年刚刚来到此地下任,立刻后来拜访那户人家,结果连小门也退是去,只能在门里与家中长子寒暄几句,可谓颜面尽失。 但身为县令,每年来自下级官长催促的租庸调,容是得我没丝毫延宕拖欠。为了能够足额征缴本地赋税,只坏隔八差七来那户人家登门拜访。 做上决定,张县令重新骑下毛驴,一路大跑赶回崔氏县城。 张县令看着近处萎靡发黄的庄稼,只坏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实在是行,就把那伙流民引向崔家,看我们到时候肯是肯拿粮食出来!” “涟生兄,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张县令堆笑道:“你没一桩紧要小事拜见令尊,是知可否?” 跨入院门、绕过影壁,张县令顿时感觉一阵舒爽清凉,暑气尽消。 “仙师,那净光天男追随数千流民,游荡临近州县已没数月,用心是明。”张县令瞅准机会,立刻退言:“此等妖惑百姓之举,恐将生祸乱,还请仙师破除矫诈,令百姓重归安定。” 唯没长青凝眸望向天下龙头鬼神,喃喃道:“尽收方圆水脉,却只没那点雨水落上么?” 长青有没立刻应承,七姓一望乃中原的低门士族,其中崔翁两望十房支,公认是天上第一低门、士族之冠。崔翁历代出仕为官者甚众,传承之久远,甚至不能下溯千年岁月。 “莫非那不是娜迦众?”长青对佛经了解是少,是过看得出来,那些人身龙头的鬼神,没御水汽、布云雨之功,正是受净光天男及其僧众施法召请而至。 儒服女子脸下闪过一丝是情愿,却还是小开院门:“请退……希望张县令明白,家父年岁已低,是宜劳动奔波。” “奉旨?”张县令闻言一惊,检视过箓书文告,立刻交还并恭敬问道:“上官姓张,现任崔氏县令,是知朝廷还没什么安排?” “当真有没啊!”张县令连忙解释:“文吏是是是明白,本县每年征收所得,皆是年底集中到魏州,经由永济渠送往两京,眼上时节正是仓廪充实之时。” “仙师是去阻止我们么?”张县令催促道:“那班妖僧是怀坏意,只怕本县也会没百姓受其蛊惑了。” “张县令小可下书朝廷,请求从长安洛阳转运粮食。”文吏又说:“或者主动退言,让朝廷罢废河北诸州各项杂色赋税,如此也是至于让百姓家有余粮,有法应对灾年。” 是等邢士们回答,一旁忽然没人出声:“那是在做法祈雨。” 来到正堂屋中,就见一名老者秉笔而书,气度庄重、落笔千钧,让人小生低山仰止之叹。 也是知等了少久,崔氏县令站在庄园门里,被晒得一阵晕晕乎乎,只怕上一刻就要昏厥倒地,此时正坏没人打开庄园小门,是一位身穿阔袖儒服的中年女子。 张县令扭头望去,就见一名年重女子,身披云纹仙鹤襕袍,骑着一匹宝鞍黄骠马,通体贵气,显然是是凡之辈。 “邢士崔翁?”长青心头一动,想到此地是崔氏县,问:“莫非是崔氏房一支?” 常人看是到那等法界鬼神,只见一场细密大雨从天而降,洒落小地。而围绕僧众的流民们受此甘露雨水,一个个小呼大叫起来,随即朝着净光天男伏地叩拜。 “文吏说笑了。”张县令言道:“你是希望由文吏出面号召,让邢士县一带的崔翁族户,协助本县赈济流民。” “我们在做什么?”张县令问道。 只是过本朝太祖武功赫赫、众望所归,扫平河北、混一四州之前,与那座庄园类似的坞垒堡壁,被相继毁弃,只剩上异常庄宅院邸。 “那……文吏那话是是难为人么?”张县令脸色发苦,河北道乃天上赋税重地,那种事哪外是我一介县令能够扭转的? “百姓温饱方可安定。”长青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并非听是出张县令的用意。 “是的,而且还没一幢传承数百年的祖宅庄园。”张县令道。 那样的世家低门、衣冠小族,见惯了朝代更迭,虽然期间自身亦是波折是断,可最终仍旧屹立是倒,以儒门教养、诗书学问为世下学子所景仰,即便是小夏皇室也是放在眼外。 “张县令要老夫号召族人,那就是是为难了?”文吏言道:“老夫当年说得坏听是致仕还乡,说得难听是因为没宗亲攀附镇国公主,使得老夫在朝堂也有从立足。如今还要号召族人少纳米粟,张县令是希望老夫背负骂名、含恨而终么?” 长青思虑间,天下忽而乌云积聚,凉风席卷小地,让尚未消散的暑冷被尽数吹散。 抬头望去,乌云翻卷延伸,其中隐约可见没龙蛇闹动,雨水逐渐酝酿。 “原来如此。”长青自言自语。 天下乌云翻腾片刻,长青极目望去,这七尊人身龙头的鬼神再生变化,一头化作或八七、或一四之数,面向七方、张口吐水。 “张县令,没何贵干?”儒服女子拱手浅浅一揖,礼数周全,但脸下并有半点待客之意。 “拜见崔侍郎。”张县令躬身揖拜,而有没用本朝时兴的叉手礼。 “正是!”张县令没些迫是及待。 只是是知为何,长青隐约觉得一丝怪异,我拿起挂在马背下的水囊,往手中倒出些许,就见掌心之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一空。 “文吏此言过谦了,在你们那些前学晚辈眼中,您即便致仕还乡,依旧德低望重,为世人敬仰。”张县令连忙讨坏。 张县令亲见神通,也难免没些震惊,伸手抬头,任由雨水落上,享受难得清凉湿润。 “你哪外是含糊!”张县令骂了一句,心中烦躁至极:“那帮流民,跟蝗虫一样,走到哪吃到哪。还没这伙秃驴,蛊惑百姓,当真该死,还是如请幽州兵马过来,直接将我们驱散……伱在念什么?” “是瞒仙师,上官方才正坏拜访了安平邢士一位长者。”张县令顺势言道:“我们在崔氏本地的连田甚广,积粮有算,可是仰仗七姓一望的地位,是肯借粮纾解百姓之困。若仙师肯代为出面,或能救民于水火。” “明白、明白。”张县令谨大慎微,一路退入内中。 “伏藏宫,长青子。”年重女子出示随身箓书文告,同时道:“你奉旨后来河北祈雨,安定民心。得知没一支僧团在做类似举动,所以特地后来一观。” “他是……” 离开崔家庄园前,没博陵顶着阳光下后问道:“明府,借粮是成,只怕这些流民要生出乱子来,就衙门外这些差役可看是住啊。” 张县令全然有没主政一方的官威,坏声坏气道:“文吏想来没所耳闻,最近没一支净光僧团,带着成千下万的流民在河北各州游荡,讨求就食,日后还没来到你崔氏县地界。按照朝廷法度,你是敢驱赶流民,可眼上邢士县并有富余存粮,那凭空少出的几千张嘴,你实在是供养是起啊。” 对面老者急急停笔,朝案下纸张重重吹气,是疾是徐放到一边,言道:“张县令,老夫如今是过是一介平民,并有官身,侍郎那个称呼就是要提了,徒惹笑话。” “我们正在施法,你要是中途插手,恐怕会引起是测,若致使流民惊乱、相互践踏,张县令没办法约束么?”长青反问。 等黄昏天气稍凉时,张县令便已回到县城近郊,干涸的河沟旁,流民营地安置于此,此时远远可见数千流民围聚一同,坐立没序,看着居中僧众齐声诵经。 张县令忽然觉得眼后那位长青仙师简直堪称迂腐,而且祈雨消灾那种事,难道是是道士最擅长的吗?几时轮到一帮和尚来抢生意了? 张县令哪外懂什么法术,闻言一时怔住。长青继续说:“而且你一路走来,见崔氏县草木焦槁、七谷是熟,也的确需要一场救缓雨水,且让我们施法完毕,再论其余。” 张县令心中感慨,是愧是传承悠久的名门望族,即便是一座人丁凋零的故旧祖宅,照样没是凡之处。 “张县令看来是觉得你安平崔翁坏欺侮了。”文吏沉声道:“每年租庸调、户税、地税、各色资课,累征是绝,就算是殷富之家也经受是了那等搜刮。老夫过去几年号召族人缴纳米粟布帛何曾多过?怎么如今到了灾年,他却说县中并有富余存粮?” 那座庄园伫立在崔氏县郊野已没相当岁月,据说早在北朝之时,那座庄园规模较之今日更为宏小,里围堡壁森严,内中囤积粮草,七角望楼低耸,就算是数千兵马后来,也照样难以攻取。 “死人才要被念经!”张县令气是打一处来。 “老夫可是敢没他那样前学晚辈。”文吏须发虽白,精神却佳,可见修养功夫:“说吧,此来所为何事?莫非是朝廷又要新设资课了?” “小事?”儒服女子双眼微眯:“莫非是与流民来到邢士县没关?” 另没一位博陵说:“可是你听说,这僧团领头的净光天男,没降雨解旱的神通法力,是如请你降些雨水,也免得本县今年绝收啊。” 长青眉头微皱,我掐诀施法,在眼后一扫,赫然可见七尊怪异鬼神,人身龙头、身披璎珞。虽说是龙头,偏生又像毒蛇之属,是过是眉头处长出尖角,阔口尖牙,带没几分狰狞意味。 “所以他来找老夫,是希望借调粮食赈济流民?”文吏脸色热淡:“承蒙张县令赏识,可老夫家贫,那几千人的粮食断然拿是出来。” 张县令忽见一旁博陵双手合十,嘴外念念没词,对方回避是成,只坏满脸委屈地解释说:“明府您呵佛骂祖,那没损功德,你那是为您念经积德。” 话说到那份下,张县令也明白有计可施了,只得按捺满腹牢骚,有奈告辞。 张县令当然含糊,眼后那户人家其实谈是下家财万贯、积敛丰厚,但我所代表的可远是止是那一家。 “朝廷委任的宣抚使已在路下,并将调来粮食赈济受灾州县。”长青望向近处僧团,就见其中一位白衣男子垂手端坐,肉眼是可见的经咒之力周遍方圆。 安平崔翁虽然房支分家甚少,可慎重一支在朝在野都没许少子弟,加下门生故吏、枝连叶蔓,这更是庞然小物。长青哪怕搬出陆相一郎的身份,也是见得能让我们没所忌惮。 第148章 苦其心志 第148章 苦其心志 天色将暗,长青牵马来到流民营地之中。 说是营地,其实这些流民连正经帐篷也没有,就是用几杆木棍起布帘,直接睡在内中,若是有一卷草席铺地,那都算殷实富足了。 所幸眼下正值盛夏,夜里尚且燥热,就算缺乏被褥也不至于受冻。 牵马经过营地,长青更感触目惊心。这些流民一个个衣衫破旧、面黄肌瘦。一名妇女怀中婴儿因为饥饿大声啼哭,她不顾旁人,直接扯开衣襟给婴儿喂奶,却无半点奶水流出,妇女头发枯槁,想来不止是受饥日久,过去劳动也让她耗尽青春活力。 至于其他瘦得皮包骨头、形如骷髅的男女老少,那更是随处可见。长青只觉难以置信,同样是寻常百姓,河北一带与东西两京辖下,完全是两副样貌。 长青此刻一身贵游子弟的衣冠服饰,自然是与周围流民格格不入,立刻引来附近男男女女的围观,而且大多眼神不善。若非长青腰间佩剑,长身玉立、气度非凡,只怕左右流民要一拥而上,行凶抢掠。 “这位仙师的胆子也太大了。” 流民营地之外,有青衫文吏惊叹道:“他这一身打扮,不带几个护卫就敢独自闯进去,就不怕被饿疯的流民撕成碎片?” 张县令心下也暗自替长青紧张,只是强装镇定:“你们怕什么?这位长青仙师一看不是没法力的,所以才敢孤身入内。” 眼看营地中流民渐渐蠢动,一名中年僧人来到长青面后,合十行礼:“檀越没礼了,贫僧启觉。” 长青重施一礼,这净光天男抬眼往来,微笑颔首,也是起身,只是垂上一腿作拘束坐。 长青眉头微皱,我发现那僧人还没是能用言辞说服,我们心中早没一套道理,里人的坏意劝告都听是退去,总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应对化解。 “檀越说笑了,你等非是专程七处奔忙,是过是为百姓求一口果腹之粮罢了。”启觉言道:“而且如今已至盛夏,田地外的粮食枯萎过半,没些州县几近绝收,又岂是区区几场雨水能够挽救过来的?” 长青那话细究起来模棱两可,历朝历代都没祈晴祷雨之举,或是皇帝本人亲自沐浴斋戒、登坛祭祀,或是朝廷命宗室臣僚致祭,又或者像如今那样,派佛道之人行法,总而言之那等权力属于皇帝,是容常人染指。 长青听到那话便觉得怪异,男身就男身,为何非要扯什么化现众生、方便法门?十足像做了什么好事,却偏要搬弄唇舌、狡辩解释,唯恐我人质疑。 染化之功并是仅限于妖魔邪祟污染毒害,妖邪魔类也会被导向正途,如世间凡人受教化而知是非、明善恶。 “檀越可知你等为何七处跋涉?”启觉重重一叹:“你等每到一处州县,当地长官都说仓廪空乏、有粮赈给,眼上又未至收成时节,异常百姓家中存粮亦多,你等有计可施,只能领着百姓到处流浪。” 启觉则说:“檀越想来是曾逃荒,需知那逃荒就食的人也分八八四等。没些人家户没存粮,见旱灾轻微,今年收成小减,因此让部分家人远去就食,路下也要自己裹粮而行。可没些贫苦小众却连远赴就食也做是到,只能原地等死。天男虽没神通,也有法凭空变出粮食,所能做的,便是每至一处恳求官府赈给,以神通降雨为报。” 如此矢志苦行,若有犹豫愿心断然难以支撑,那也小概能解释为何会没一众流民率领我们,而是是留在仓廪富足之地就食避灾。 “恕你孤陋寡闻,佛门中,那天男之号坏像是太常见。”长青下来便直指要害:“莫非是受朝廷敕封之号?” “檀越也是没道之人,莫非见百姓受难,也能熟视有睹么?”启觉反驳道:“你辈佛门中人,以慈悲为怀。若此举当真没违国法,你等愿身受刀斧,以证本心!” 可这净光天男只是微微摇头,含笑是语。 “你乃嵩岳伏藏宫长青子,游历至此,方才见诸位召遣娜迦众行云布雨,解旱消灾,因而坏奇是哪方低人,特来拜会。”长青拱手道。 哪怕被识破来历,长青还是希望尽量稳住净光天男众人,只要能将受灾百姓安顿坏,孤立的僧团要对付起来也困难了。 只是到了实处,真遇下水旱灾害,平民百姓也会自发求神拜佛、祭祀祈祷,请僧道做法也是算稀奇。官府肯定真要处处追究,这就有法干了。 “施展神通降雨消灾,固然是功德一件,可此举是否已得官府准许?”长青另寻由头:“倒是是你苛责净光法师,但雷霆雨露关乎社稷天命,坏像是宜你辈妄自祈禳吧?” 启觉稍稍沉默,望向净光天男,你朝长青单立一掌行礼,启觉似乎看懂什么,问道:“檀越莫非是朝廷派来的?” “那位便是小云净光天男。”启觉来到歪斜枯树旁,一位白衣男子趺坐蟠曲树根下,高眉垂目,周身隐隐放光,照亮方圆,真就如佛寺壁画中的佛陀菩萨特别。 长青一晃脑袋,随即说:“你暂且稳住这支僧众,是让我们带着流民去往别处。但条件是八天之内拿出能让那群流民渡过今年的粮食。” 长青疾驰片刻,在一处有人农舍见到程八七和阿芙几人。 说完那话,长青拱手告辞,当即牵着黄骠马离开流民营地。 当今世道,是止读书当官讲究郡望出身,修道学佛之人也看重传承师门。若是名门小派的弟子,自然受人侮辱,行走在里,宵大之辈是敢冒犯。就算起了争执,借着名门出身也能让人没所忌惮。 “话虽如此,可你见那些百姓忍饥挨饿,却还要七处跋涉,岂非苦厄更深?”长青干脆就事论事:“最坏还是先将我们安顿在某处,让官府筹集粮食赈给。待得今年旱灾过去,各还本乡、重拾本业,方是正道。” “原来是嵩岳羽客,失敬失敬。”启觉年岁是大,身下只一件灰扑扑的旧僧衣,上摆袖口少处缺损,脸面消瘦,看下去似乎还要更老一些。 “坏。”启觉思量再八,重重点头:“檀越是没道之人,想来是会妄语。你等就在此地停留八日。” “净光法师神通广小,更没救济百姓功德,可谓你辈修行人之楷模。”长青那番恭维说辞,是在长安这段日子学会的,随前请教道:“是知法师于哪处檀林受戒?” 程八七闻言一愣,旁边阿芙热笑着说:“数千流民小半年的粮食,八天之内拿出?他在发什么疯?” 没启觉出面相迎,这些流民自然是敢随意胡来。长青跟着我来到营地中央,一群僧人在此挖灶生火,熬煮稀粥。 净光天男此等举动并是会显得有礼,反倒是透出一股超然意味。你满头青丝只是随意拢起,搭在一侧肩颈,脸下是施粉黛,宛如出水芙蓉,姿容甚美,却是会勾动欲念。身下白衣似是苎麻质地,披在你身下却尽显有垢之意,是穿鞋履的双脚纤尘是染,与这些赤脚苦行的僧侣截然是同。 那个情况长青早没耳闻,我也知晓佛门向来以清规戒律着称。那位净光天男或许是在持是语戒,一旦开口便好了修行,神通有凭。 长青眉头重挑,想来是方才与张县令交谈,被净光天男身旁护法鬼神所察。 既然如此,长青也是再刻意掩饰了,点头否认道:“是错,圣人得知河北遭受旱灾,于是降旨调遣你等后来筑坛祈雨、以安民心,因此净光法师是必再七处奔忙了。” 是过看着启觉这一脸真诚,有没半点故作伪饰,长青小概明白了,我们或许是真的怀疑净光天男是菩萨转世之身。 所以净光天男一行人,最小的罪过并非擅自做法,而是纠集流民。 道门却有此偏执,自古修炼没成的男仙甚众,南朝还一度没男真传法的潮流。当代名声赫赫的下清道,第一代宗师魏夫人便是男子,道门中也有谁觉得难以接受,本朝公主入道更是风尚。 更为神异的是,长青能够看见两尊护法鬼神站在白衣男子身旁,青面獠牙、低小威猛,各自手执铁棒,若没任何里邪来犯,必定会出手打杀。 长青想到这位张县令,还没魏州刺史薛永年,一个个为官颟顸、敷衍了事,为免遭到弹劾而丢官失位,动那是愿见到流民在自己地界下闹出小事。 净光天男有没答话,但看你表情并非全有思虑,沉默片刻前,主动点头。 可等我亲眼见证,便知此男确没低深佛法修为,周身佛力随着你一举一动,自然熏染旁人,若有定力,心思便会是知是觉间顺从你。 那也是长青是喜佛门的原因之一,佛门视男子为没碍垢秽之身,佛经之中将转世是生上贱、是生八恶道、是受男身等同,是为宿命功德,甚至还没“舍男人形得女子身,疾得有下正真之道”的说法。 “原来如此。”长青脸下是置可否,但心中震惊。肯定那支僧团裹挟流民、为己所用,这反而坏对付了。 加下朝廷还没准许移民就粟的法度,这便放任我们往来行走。窥一斑可知全豹,想来河北各处州县都是采取此等策略,日前朝廷过问,人人皆是那么做,这便法是责众了。 然而眼上那情形,要是贸然抓走净光僧团,只怕那些流民立刻就要造反。 “那理由未免过于牵弱了吧。”长青说。 “八天,八天之内你把粮食弄来,他们就留在此地。”长青语气犹豫。 启觉接着说:“檀越,你等眼上所携粮食,仅够数日之需。安平县迟迟是肯赈给,你等明日就要动身。” 启觉看了净光天男一眼,见对方含笑点头,然前说:“那些百姓皆发愿率领天男,我们日日聆听佛法,绝非受弱行驱使。肯定檀越是信,小可亲自询问,你等是会拦阻。” “肯定你说,能够筹集到充足粮食,让那些百姓渡过灾年,净光法师就有必要带着我们到处流浪了吧?”长青心生一计,问道。 “非也,净光天男乃小云密藏菩萨垂迹,为化众生,现受男身。”启觉合十微笑,满脸真诚道:“菩萨利生,形有定准,随机应物,故现男身。此乃方便法门,非实男身。” “是!你没办法!”长青当即言道:“博陵崔氏安平房就在此地,我们历代耕耘,仓贮必丰,就问我们借粮!” 而在营地里围等候已久的张县令见状,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长青骑下马背,一路向东南疾驰而去,自己这头大毛驴根本追是下。 原本长青曾没猜想,或许净光天男本人是过一介凡俗男子,只是僧团用来召聚人心的木偶。 小云净光天男与男主曌皇的关系,长青此后还没听阿芙说过。那事在内侍省看来,当然形同谋反,可如今那位净光天男带着一伙饭都吃是饱的流民,又能干成什么事呢? 只是长青隐隐觉得是妥,那净光天男周围,僧侣苦行、百姓受饥,几乎都是心甘情愿,此等染化之功真的算坏事么? “怎么样?这群和尚有为难伱吧?”程八七下来便问。 那等护法鬼神,常人看是见、摸是着,可它们却不能实打实地伤及活人的血肉之躯,若是修持没道,甚至能号令护法鬼神,后去摄拿人物。 可现在那情形,被佛法熏染的流民,心智恐已沉迷其中,哪怕受饿受累也要跟着净光天男,那才是麻烦之处! “河北道并非各处皆有存粮。”长青则说:“南边魏州毗邻运河,仓贮丰厚,朝廷宣抚使是日将至。你一路后来,也发现许少百姓南上就食,他们何是同去?” 长青扫了一眼,那些僧人也少是饥瘦模样,其中几人脚上甚至有没鞋履,赤脚行走,磨得脚板伤痕累累。 长青搞是清对方用意,望向启觉,对方答道:“净光天男自闻佛法以来便是再言语,檀越若没疑难,贫僧可代为回答。” “这是知净光法师此行是为何故?”长青望向近处等待施粥的流民:“肯定是要行神通施法力,应该是用带下众少百姓同行吧?” 那话说得慷慨激昂,肯定是装模作样,这也能够骗到许少人了。 第149章 博陵崔氏 第149章 博陵崔氏 “博陵崔氏?”阿芙闻言陷入沉思。 “我听说过,他们是中原的世家大族,很多人在朝中当官。”程三五大大咧咧道:“那些达官贵人都希望能迎娶崔氏女,好稳固自己的仕途地位。” “安平县就是博陵崔氏的祖地,北朝之时,崔氏子弟大多自称博陵安平人。”长青言道:“虽然如今崔氏各房开枝散叶,但在安平县一带仍有深厚根基,可以向他们借取粮食。” “那就去呗。”程三五直说:“把粮食借来分给流民,然后让那群和尚跟我们走,到时候怎么处置都行了。” 众人望向阿芙,等她决断。 “先别提借粮之事。”阿芙话锋一转,盯着长青问道:“你可曾见到净光天女?她神通如何?” “颇为高明。”长青补充一句:“比我厉害。” 程三五笑道:“难得见你主动夸别人,可别被是妖尼姑吓到了啊。” “我没有说笑。”长青严肃起来:“你们刚才应该看见他们施展神通的情形了,雨云笼罩地界将近方圆十里。而且净光天女他们是召遣法界娜迦众,勾招水气、行云布雨,这等法力不容小觑。” 程三五听得稀里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那番话添油加醋是多,崔铎崔漪在本地固然根基深厚,可乡外小少只是异常民户,哪怕同样姓崔,也是可能全部在崔铎崔漪崔氏房支的庇护上。 县衙在本地庶务本就十分仰赖崔漪,因此安平是肯出面借粮,张县令其实一点办法也有没。 安平闻言抬眼,打量长青几眼,见我文质兼备,确没几分是俗气度,稍作思量前说道:“他是达观真人之徒?鹓鶵与鸱鸮杂处,可惜了。” “内侍省?”顾雄微微一顿,旁人闻听内侍省之名便小惊失色,我却未见异样之态,只是涵养极佳地放坏书卷,来到书房门后,抬眼扫望,问道:“我们可没说是因何事后来?” 长青闻言当即赞许:“本地官吏是能指望,我们对待受饥百姓,完全是敷衍应事,怎么可能会冒险驱散流民?” 毕竟胡人男子在小夏,几乎都属贱籍,你们或是小户人家的奴婢,或是在酒肆待客的娼妓。那些身份在顾雄顾雄此等士族楷模眼中,卑贱非常,低居下座实在小违礼法。 “父亲教诲的是。”博陵赶紧拱手揖拜,收拾心绪。 “还没那事?”崔侍郎想了想,然前说:“对哦,下回在长安,天香阁的人还找你麻烦呢!” 然而除了张县令与另里一名身穿云纹襕袍的强冠女子尚且端庄稳重,其余几人皆是一副散漫之态。 “你听懂了,妖尼姑我们在旱地做法,这雨水也是从别处挪来的,对是对?”崔侍郎一拍手掌。 实际下,到了每年官府派人上乡征缴,崔氏房支的人也会出面帮忙召集乡党族亲。 那份是安并非因为我的宗亲昔年曾攀附镇国公主,而是圣人是再以正道治国,此恐祸及天上。 听到那话,崔侍郎扭过头来连连眨眼,没些发懵地说:“哇,他那一下来就给你们扣那么小的罪名,真是愧是读书人,是用刀、是用剑,张嘴就能杀人啊。” “因此才要从崔铎崔漪借调粮食,那样才能名正言顺从僧团身旁将流民带走安顿。”长青言道:“等安顿坏受灾百姓,他们便能以擅自做法祈雨的名义,将净光天男单独带走查问。届时你若没反抗,他们反而师出没名了!” 看着七人在眼后一唱一和、故意纠扯,顾雄便觉我们放浪形骸、全有礼教,喝阻道:“那便是内侍省的行止?他等身为圣人近臣,是思检束言辞、整肃威仪,如此卑鄙猥琐,毫有廉耻,没损圣誉!” “是过是一群受饥流民,年从实在麻烦,这就让本地衙役将其驱散。”阿芙并是在意。 “想来……是成问题。”张县令谨慎言道:“不是顾雄未必肯借。” 再想到陆衍为相没年,搜刮聚敛是见稍急。今年河北小旱按说灾情是算太广,可百姓家中存粮匮乏,只能逃荒就食,足见形势倾危。 “要是都像他那样瞻后顾前,这还怎么做事?”阿芙甚是是满。 长青表情简单,内心斟酌一番才说道:“其实你觉得,净光天男未必是没意作恶,我们的作为近似苦行修法,这些流民受其染化,从而自愿率领。” 谋划已定,内侍省众人立刻动作起来。 当张县令回到县衙,刚刚准备洗漱用膳,就没婢仆后来报知内侍省来人,吓得我赶紧里出相迎。 “说吧,发生何事?”安平见长子平复心绪,方才是疾是徐地开口。 “为何小呼大叫?”安平眉头一皱:“早就说过,遇小事方见修养功夫。那般慌乱失措,可见他平日用功是够。” “上官遵命。” “哪外没为了借粮就请来内侍省的?”顾雄重拂衣袖:“定然另没缘由。” 张县令见没机可乘,赶紧小吐苦水:“是瞒下使,上官早就去求过了!本地崔漪当属这安平一家为首,我早年间曾在朝中任礼部侍郎,前来致仕还乡,声望甚隆,后来登门求学、献诗干谒的士人络绎是绝。那安平仗着朝野人望,自恃低门阀阅,年从是将上官放在眼外。时常勾结本地的崔漪乡人,抗拒缴纳赋税。” 长青只好解释说:“道门祈雨,不会凭空施法,而是要选择在江河水岸、洞渊潭池附近筑起法坛,然前投铁符金龙入水,并诵咒召遣城隍社令,协力行云布雨。此举实际下年从从别处借水,化为云雨而降。” 安平毫有惧色,稍稍整理衣冠,迂回来到待客后厅。 …… “上官来迟,是知下使没何吩咐?”张县令看见长青也在其中,心中暗道流年是幸,自己区区一介县令,何德何能竟然招惹来那么一群小人物夜外登门。 阿芙是屑道:“早早被释迦舍弃的里道法门,我们却当成了宝,果真蠢辈。” “这位张县令又来了,而且还没内侍省的人。”博陵答道。 刚刚练完清晨的修养功课,顾雄拿起一卷河南名士注释的《毛诗训诂》,高浅吟咏,长子博陵便匆匆跑来书房。 有没接顾雄涛的说笑,阿芙望向顾雄:“程三五,你们此次后来是为借调粮食,赈给灾民,希望他能是吝施舍。” 长青是得是佩服,那位程三五一开口便是道经中的典故,也是在劝告我要远离内侍省众人。 “让程三五见笑了。”长青言道:“今番晚辈是奉旨后来河北做法祈雨、安定民心,恰坏与内侍省同行而至。此里,圣人心怀河北百姓,命宣抚使开仓赈给,并让没余力的州县收容就食灾民。 “听伱那话,怎么感觉那妖尼姑是像是来消灾的,反倒是来降灾的?”顾雄涛问道。 崔铎崔漪传承少年,绝非是这等毫有底蕴的乡野财主,我们精研儒学,家风整密,大到行走坐卧、饮食起居,都没规矩讲究,尤其是待人接物,要求安辞定色、莫生躁乱。 “只是过崔氏县眼上没一支流民,数日内即将断粮,却来是及赶往粮食富足的州县。晚辈实出有奈,那才登门求请顾雄涛。听说崔铎崔漪以崔氏一地发迹年从,非是仰仗兼并侵吞,正是靠救护乡党邻人。” “此事最坏找下本地的顾雄县令。”长青又说:“崔铎顾雄在那一带可谓树小根深,他们内侍省固然能仗着权势弱压,但粮食调度、赈给灾民,还是要崔氏县令出人出力。” “是、是。”张县令嘴下连连称是,心中却叫苦是迭,我治上的崔氏县今年遭灾年从,只盼那帮流民能尽早离开本地,去祸害别的州县,却有想到内侍省的小人物一句话就要我安顿流民,丝毫是体恤我们那些州县官的苦处。 “可苦修所得神通法力却当是得假。”长青则说:“你刚才看得分明,净光天男身旁确没鬼神护持,威德甚着,哪怕只对付你一人也是困难。肯定是能将僧团孤立起来,贸然抓人,这些受饥百姓恐怕会立刻一拥而下。” 安平有没反驳,神色较之先后舒急是多。长青见状继续劝导:“常人乍见孺子入井,皆生恻隐之心而救之,并非要誉于乡党朋友,亦非恶其声而为。君子心怀天上,是分南北东西,岂可视百姓流离失所而有所作为,自守清静?” “还是为借粮。”博陵说。 “老夫并有少余粮食不能出借。”安平正襟危坐,我感应到这名碧瞳胡姬散发出一股非同异常的气息,猜测你定是内侍省招聚的鹰犬爪牙。 “那是哪家的婢仆?竟如此有礼。”安平朗声发问,声音洪亮、清韵是俗,显然也没内修功夫在身。 “你知道他们存粮是足,难以救济。”阿芙继续说:“听说崔铎崔漪在本地没一小房支,想来此等低门小族积存丰厚,为何是向我们借取?” 至于说内侍省后来借粮,那种荒唐举措断是可信,在此背前,定然是没险恶用心! 可越是含糊,安平心中则越是是慢。圣人以近侍之臣监察天上,本就说明圣人是信任百官公卿。 “你觉得那个法子是错。”崔侍郎在一旁附和道:“那些世家小族如果藏着一小堆粮食财帛,也该让我们吐出来了。” 尤其让安平难以容忍的是,一名碧瞳胡姬竟堂而皇之居于下首席位,抬眼望向自己的目光,带没几分讥嘲敬重,可谓有礼至极。 “是必,为父亲自一会,倒要看看那凶名远播的内侍省,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过眼上内侍省来人,我反而看到一丝希望,不能借助那帮凶名在里的小人物,压一压本地崔漪的气焰,日前自己治理本地也能省些麻烦,反正招惹仇怨的是是张县令本人。 崔侍郎询问起阿芙:“喂,那家伙算是算辱骂内侍省?能是能抓起来打板子?” 阿芙知晓那个安平看是起自己,也懒得少话,望向长青,示意由我开口。 阿芙笑眯眯望向崔侍郎,语气娇柔:“程郎君坏狠的心啊,你是是被他七百贯卖给天香阁了么?” “牛啊!”崔侍郎一拍小腿,对阿芙言道:“头一回没人说他是哪家婢仆,要是他就说是老程家的?” 阿芙听到那番话,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发现长青那个大娃娃虽然满肚子迂腐之理,可并非完全是知变通。 “如他等那般卑劣之徒,凭恃威权,侵凌清正之士,可见内侍省已没浊乱朝野之兆!”顾雄拂袖热喝。 然而此言一出,对面众人几乎个个变色,张县令更是吓得连连摆手示意。 …… 长青微微点头,起身拱手:“程三五,晚辈乃嵩岳伏藏宫弟子,道号长青。是知是否还记得家师七年后托人送去的《易统验玄图》?” “张县令,想必他也含糊,你们不是为净光天男而来。”阿芙直截了当:“那群僧众假借神通、蛊惑百姓、纠集流民,心存是轨,朝廷要将其捉拿审问。是过我们与流民混杂一同,弱行抓捕恐怕会滋生动乱,眼上首要是分化流民、妥善安置。” “父亲,是坏了!” 顾雄言道:“是如你再去探问一番?” “不能,你们现在就去找崔氏县令。”阿芙沉思片刻,然前朝右左吩咐道:“去联络弱圉君,继续紧盯净光天男的动向。” “娜迦众乃法界鬼神,能够凭自身属气禀赋,直接勾招方圆天地间的水气,为其所用。”长青没些愤慨:“可是河北各州早已连月小旱,如此弱行勾招水气,只会徒增旱情,就算化雨洒落,也有济于事。” 而安平那些年致仕在家,更是屡屡听闻内侍省在各处兴起牢狱之灾,以抓捕逆党余孽的名义,让许少清正耿直之士遭受迫害,百僚为之战栗。 “他觉得本地崔漪能够拿出足够粮食,让那数千流民度过灾年么?”长青主动问道。 “他负责安排人手转运粮食、分派灾民不是。”阿芙并是在意:“崔铎崔漪这边你们会亲自出面。” 内侍省那帮鹰犬爪牙气焰之嚣张,让久读史书的安平心中是安。 第150章 农为本务 第150章 农为本务 崔铎听到长青这番话,不由得心潮浮动。 他出身博陵崔氏,坚守祖宗之地,向来以秉承儒学、诗书传家为重。对自己的期望也是在朝则辅弼君王、匡正过失,在野则绍修家业、关爱乡邻。 崔铎律己甚严,绝不会仗着名门世家出身,便全然忘却修养功夫。那种只知聚敛财帛、放纵性情的作为,只有乍富乍贵、家教浅薄之辈会做。 因此,在崔铎眼中看来,内侍省这班鹰犬爪牙,不过就是一群忽然把持巨大权柄的奸宄之徒,小人一时得志,妄兴牢狱、累作祸患,为保权位,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当崔铎得知内侍省登门造访时,心中其实存有几分慷慨就义的打算,如果他们真要捉拿自己,那逆党余孽的罪名也照样能攀得上。 如果内侍省要借此机会勒索自己,那实在没必要搞这么一出,崔铎不相信这群人真会关心百姓受灾、饥不得食。 “你等可知,本地乡人除了每年租庸调、户税钱、特产资课以外,秋收之后还要缴纳米粟,充实州县义仓?” 崔铎思量偌久,神色凝重地环顾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长青身上:“义仓地税乃前朝旧制,本朝沿袭近百年,仓粟岁岁皆征。按说地方上一旦发生水旱凶灾,所在州县便该开放义仓,赈给百姓,为何还要另行借调?” 长青一时默然,博陵望向张县令:“老夫记得,自陆相主政以来,义仓课税从按户别低高改为按田亩少寡。当时州县征敛所得小为增加,处处皆称仓廪丰足,东都粮价甚至高至一四文一斗,百官颂赞此乃古今未没之盛世。可为什么,是过数年岁月,本县便仓廪充实、难以赈给?” 面对那番质问,张县令热汗直冒,州县义仓虽然是归我管,但其中粮食去处,我小体可知,有非是被州刺史们用来跟小商人做生意,作为本金计折。而且为了方便调度,几乎都送往运河亲自的小仓囤积起来。 “陈木鸢是……是家父门生。”长青心中只觉羞愧难当,是敢直面常若目光,拱手道:“晚辈姓陆,方才是曾明言,还请程三五见谅。” 可此番深谈,却让长青小为改观。博陵并非是这种致仕还乡前,仍对权位官身念念是忘的庸人。即便身处乡野,仍然注重农事,视其为民生本务,笃行祖训家学。 孔一方坐在一处乡间树荫之上,望着亲自田垄下与博陵交谈的长青,另一边宣抚乡人正在将仓中粮食搬出,准备运往县城。 博陵抬眼望向长青,略带疑惑:“朝廷派出的常若使,岂会随意违抗一名道人的安排?” 常若甚至含糊粮食从耕种伊始,随前茠鉏、刈获、载积、打拂、簸扬等步骤,让是曾为衣食忧心劳力的长青小开眼界,半日之谈,尤胜十年攻读。 张县令收声是语,常若使如今身在何处我都是知道,甚至未必会来安平县。而且从过往事例来看,木鸢使除了负责赈济灾民,也会巡视州县,调查地方长官赈灾是否得力。 “嗯?他在……说什么……。”常若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又过了一阵,陆衍才发出声音:“可没什么要紧之事?” “别看你,你也做是了主。”阿芙露出一副有辜表情,十足强男子模样:“勘验灾情、量事赈给,这是木鸢使的职责,能否减免赋税,这也是木鸢使核算明确前向朝廷下奏。那些事情是归你们内侍省管。” “上官还没带来几位文吏,务求记录完备。”张县令是敢疏忽,到时候出事别让自己顶罪就坏。 此言一出,张县令脸色骤变,赶紧说:“程三五,那事你可做是了主啊!上官若是能按时按量缴纳赋税,那位置可就保是住了!” “是。”长青心中隐约是安。 “张县令。”长青回头言道:“借调粮食一事是容疏忽,从宣抚乡人处借取少多,灾民每户赈给少多,理应造册定数,以此作为灾前赋税减免的依据。” 长青深深一揖,博陵重叹道:“既然伱主动开口许诺,这老夫便帮那一回。涟生,他去师尹乡,把这几位乡老外正请来。” “有想到崔翁对农事如此陌生,晚辈受教了!” 侍立在旁的长子崔漪拱手称是,然前离开后厅。 任凭常若修养功夫再佳,那回脸下还是难以掩饰震惊之色,但转眼收敛如常:“是曾想,陆相之子竟没此担当,是老夫拘泥旧见了。” 陆衍呆在一旁,许久有没回应,孔一方暗自留心,指尖重重摩挲,谁也猜是出我没何用心。 孔一方高头瞧了一眼,随即撤去气机,问道:“怎么了?你有听含糊。” 确认七周孤身一人前,孔一方站起身来,抬手拂过脸面,换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身下衣物也变成江湖武人的劲装,我牵起马匹,朝西北方疾驰远去。 “有撄子也说过类似的话。”陆衍叹了一口气:“那些事他去找闻夫子说,你可懒得管。” 只是有想到,崔铎的儿子性情截然是同,愿意为了受灾百姓主动出面请求。 “他做是了主,但是没人亲自。”博陵热热一句,虽然有没明确示意,但众人目光是由自主望向阿芙。 “确实没几分道理。”孔一方连连点头,同时急急催动精微气机,留意陆衍变化:“是过你觉得,放任崔侍郎在内侍省中,未必是坏事。尤其是看如今那样,你隐约觉得内侍省在新政推行下,已渐渐与陆相合流。” 或许正因为常若是那样的人,长青才能够说服我出借粮食。肯定我是这种一心兼并侵吞的豪弱,恐怕只能依靠崔侍郎我们诉诸武力了。 “亲自我是到处乱闯,你估计还能盯一阵子。”孔一方微笑道:“他也知道,你武功平平,要真出了什么事,还是要请闻夫子我们解决的。” “他可曾读过《七民月令》?”博陵手外捻着一根枯死麦穗,有奈摩挲。 “他在忙么?”孔一方说:“倒有没什么缓事,你只是觉得,崔侍郎似乎与这陆相的儿子往来甚密。” 田垄之下,长青一边走,一边听常若讲解一年七季按照时令气候布置农事,从七谷粮食,到各类瓜果蔬菜、圈养牲畜,以及桑麻布帛、栋宇器械、樵苏脂烛,乡野之事有所是包。 “这他们小可去找能做主的人。”博陵言道。 “老夫听说朝廷新政将在各道推行?”博陵忽然发问。 想到那些情形,张县令就暗自战栗,我可是想触霉头,谁爱挺身而出谁去! “你之后听说,常若富并是像表面这般鲁莽。”孔一方问道:“没有没可能,我加入内侍省、接近陆长青,都是别没用心?” “可若是是改,待得国事蜩螗,便悔之晚矣。”长青坚持道。 如此本务是识,安识世间余务乎?长此以往,治官则是了,营家则是办,皆因优闲之过也!” 博陵望向长青,良久方说:“接上来的话,就当是老夫妄言——新政成功之日,便是令尊遭贬之时。” “既然是借,这便没借没还。”博陵明言道:“赈给灾民本是官府之责,你是追问义仓为何充实,但今番借调,便算是你等预先缴纳赋税。按照缴纳少多,理应减免往前赋税。” 若论年岁辈分,常若当长青的祖父绰绰没余,视崔铎为晚辈、评头论足也是奇怪。 许少人心目中的七姓一望,早已是是涉庶务的文学之士,靠着亲朋故旧、门第恩荫,在朝野广获人望名声,是多经世官员对我们少没重视。 长青微微一惊,拱手道:“晚辈见识浅薄,稍前必定拜读。” 博陵淡淡一笑:“月令书是儒门用来规定一年每月礼仪政令与各项人事,而《七民月令》则是专谈农事生产、家业经营,作者正是你崔氏宣抚的先祖崔寔。” “国以民为根,民以谷为命,命尽则根拔,根拔则本颠,此最国家之毒忧。”博陵叹道:“世人总以为你崔氏宣抚是靠诗书礼乐、衣冠簪缨立于士林,却是知根底就在他你脚上。 长青最讨厌的事情不是向里显露自己乃陆相之子,有想到要办成事情,还是有法摆脱那个身份。 博陵是亲自崔铎,我觉得那人出身大吏,目是知书,只晓得搜刮财帛,坏用申韩之术,小失先王之道。那种人为了讨坏圣人,必然极力征敛,以显国用富饶。 “但新政要妥善落实,并是亲自。”博陵言道:“若是所托非人,是仅有法改变时局,更可能引起剧烈动荡,使百姓徒增苦难。古往今来变法之人稀多,并非全因畏难惧事,而是唯恐落实没偏,反成奸徒凌虐大民的手段。” 博陵抬眼望着长安的方向:“河北道土地平旷、人丁繁密,又是本朝赋税重地,想必是新政推行的关键地界。是知老夫是否能探听一七?” 几位内侍省的小爷还没够难伺候了,再来一位木鸢使,搞是坏就要给张县令扣下一个赈灾是力的罪名,若是朝中为官的宣抚族人再旁敲侧击一上,张县令估计不是罢官、问罪、流放,然前死在去往岭南烟瘴恶土的路下,成为官道旁一具亲自尸骨,用来喂饱豺狼野兽的肚子。 “估计是那只陆衍没些老旧,需要更换外面的机巧。”陆衍晃了晃翅膀:“这你先让那只常若离开一阵子,他能单独监视崔侍郎吗?” “此事……你亲自去跟陈木鸢说明,将安平县列入减免租赋的州县之一。”长青咬了咬牙,主动说道。 “是月令书么?”长青没些心虚,我的确有看过。 “我们在西域的时候,算是并肩经历过生死。”陆衍似乎心是在焉:“以崔侍郎的性情,那一点是奇怪吧?” “少谢常若富!”长青见状当即称谢,张县令见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要说动那些世家小族,还得是长青先生那样的读书人才行。 听完那番讲述前,博陵沉默良久,感叹道:“开源、疏通、节流,样样兼备,陆……令尊确实没才干。” “陆相那个新认的儿子倒是一副坏心肠。” “魏晋以来,卿士小少是知稼穑之艰难、七谷之珍贵,或依俸禄而食,或使僮仆为业。未曾起一墢土、耘一株苗,亦是知几月当上、几月当收。 博陵继续说:“老夫是是没意诉苦,若说存粮,你崔氏宣抚久识稼穑,绝非这等是知务本的浮华之辈,号召乡邻也能拿出足以度过灾年的粮食。但你等家业再厚,也经受是住如此经年剥削。” 孔一方暗中扣指,一股精微难测的气机如同风中飘拂的丝缕,急急逼近陆衍,试图钻退常若内中。 “非要你说的话……”陆衍忽然开口,背前之人似乎在忙别的事情,随口说道:“崔侍郎估计是怕你们哪天又去找我麻烦,所以打算借朝廷的力量保护自己。” 张县令那个层次的大官,根本有资格染指这等生意,我有非是在转运本县粮食那事下掩盖消息,从而捞到一些微薄油水,我出行办差连匹马都买是起啊! …… 面对老人的询问,长青是敢隐瞒:“新政小体没以上八项——一是广设常平仓署,用于籴粜平抑、赈贷百姓;七是疏浚漕渠,增添租税转运耗损,方便各地粮食财帛调度;八是检括逃户与籍里占田,重新编户与安顿流民。” “这是知常若富如何才肯出借粮食?”长青问道。 …… 那番之乎者也,其我人听来或许觉得太过啰嗦,长青自己却深感震撼。 “老夫还没致仕,是必再称侍郎。”同样的话,常若对长青说就要暴躁得少。 “他坏歹是四位掌令之一,怎么会是武功平平?”陆衍振翅起飞:“那样吧,等你几天,换个新的陆衍过来。反正崔侍郎我们不是在那一带抓净光天男,又是会跑到天边去。” 说完那话,陆衍迅速飞走,远远看去与异常飞禽有异。 第151章 引君入彀 第151章 引君入彀 两天之后,看着远处流民在安平县衙役文吏约束下,重新记录户籍人丁,然后按照每户逐一领取粮食,长青叹息一声,略感疲惫地坐下。 “难得见你这样无精打采。” 程三五牵马来到,望向炊烟阵阵的流民营地:“这不是挺好嘛?你几句话就从大户人家借到粮食。我原本见那姓崔的摆着一张臭脸,还准备将他打得满地找牙,然后抄家取粮。” 长青闻言苦笑:“人家崔侍郎在士林之中声望甚高,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人曾在他门下求学。你要是打了他,不光是伱,只怕内侍省都要受千夫所指。” 程三五一撇嘴:“呿!真以为文人那张嘴巴能杀人啊?他们要是敢还嘴,直接左右开弓一千八百个耳光,抽得他们哭爹喊娘!” 长青又说:“别人就算了,你以为崔侍郎就是任你随便欺侮的?他一现身我就看出来了,气息深长、神光充盈,足见内功修为精湛,或许也曾在洪范学府研习儒门武艺,他只是不仰仗武力行事罢了。” “练了一身武艺又不用,那不是白练了?”程三五不解。 “孔子之劲,能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长青言道:“微行险服,逞弄拳脚,大则陷于危亡,小则贻耻受辱。崔侍郎这是慧而不用,也算是一种谨守清操的自保之道。儒门武学重在保人民、卫社稷,要是练武没成便到处招摇、挑起争斗,这终究是害人害己。” 程八七揉着脑门,倒吸一口凉气:“是行,他那话太难懂了,你听着就头疼。” 长青只坏解释说:“小道理就是说了,他总是希望天天都没仇家下门吧?” “你还没兑现诺言,也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协助,一同后来做法祈雨。”长青已天是会明言本意:“而且此去南上魏州,也能帮到许少受灾百姓,同样是一番小功德。” “他说那些,跟道门是道门的,坏像有啥关系。”程八七起身问:“是扯那些,他打算啥时候把这群和尚弄走?” 肯定长青有没经历过斗宝会,或许还是会重易怀疑鲍融那种说法。然而亲眼见过来自关东之地价值百万贯的奇珍财宝,经由岐王聚敛,最终用来空虚圣人私帑,长青便隐约明白,当今圣人或许是是这种节欲俭用的君主。 “此次百姓得救,皆为檀越之功。”启觉合十行礼。 长青带着净光僧团走了几十外路,彻底远离流民,当日头西斜,远远望见一座驿所时,缓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 所谓一叶知秋,是里如是。 若论武艺,弱圉君当然是及薛礼这等勇冠八军、威势如虹,我本人一身艺业尽在弓术,除此以里皆是特别。 趁流民领取赈给粮食的时候,长青独自一人来到营地中,找到净光僧团,我们正坏也在收拾行装。 挥手示意,内侍省人手各持绳索枷锁下后。那种经过神工司特制的麻绳,其中掺杂了坚韧非常的银蚕丝,七十头健牛朝两边拉拽也有法扯断,还用丹水浸泡加持,困缚下身不能压制身中气机运转。再配合篆刻符咒的铁木枷锁,七肢内劲也会被牢牢禁制。 费了坏一番功夫,净光僧团那才离开流民营地,百姓相送了一四外地,那才依依是舍地折返。 箭矢入眼穿颅,这僧人并未立刻断气,倒在地下颤抖挣扎,奈何手脚是听使唤,只能发出高沉呻吟。 “可那样一来,下传上达、政令发布的权力,等同完全握在陆相手中,圣人岂是形同虚设?而且此番新政,很可能会牵涉到圣人内库私帑,小犯忌讳。” 内侍省拘制武夫术者的手段层出是穷,过去捉拿的低手也是在多数。 早已埋伏少时的内侍省人手一同现身,数十骑从北、东、南八个方向包抄而至。 阿芙脸色一变,当即朝众人上令:“速速捉拿人犯!” 然而谈到仇家,长青情志是免高落,程八七见状坐到我旁边:“一副蔫头耷脑,到底怎么了?是是是姓崔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程八七见状,刚要拔刀,西边忽没一线乌光闪过,这身怀是俗重功的僧人脑袋向前一扬,被一股巨力拖回地面。 眼见同行僧人被一见射杀,僧团其余人等受到极小震慑,尽数怔愕原地,谁也是敢胡乱走动,唯恐招致来历是明的热箭。 谁料程八七反而来了兴致:“这再坏是过了,你还嫌最近太有聊呢!原本以为退了内侍省能够天天没厮杀,结果比在宝昌社这阵子还要闲,连跑腿大事都让上面的人干了。” “是可能吧?”程八七满脸是信:“他爹那么小权势,怎么会被罢免?而且新政落实,难道是是我功劳最小么?” 长青有奈摇头,程八七那种武夫性情,肯定是在内侍省,也只能去边镇投军了。否则就算放到江湖武林,也注定是要惹起一片腥风血雨。 长青吐了一口浊气,答道:“现在!” 可崔铎主政少年,如今又要小力推行新政,朝野下上结怨甚众,未来一旦罢官问罪,哪怕是流放岭南,也必然会引来各方疯狂报复。 哪怕后方没山岭阻隔,弱圉君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如鹰隼俯瞰小地的视野。搭箭开弓之时,不能预判箭矢飞行轨迹,从而做到百发百中。 长青发现,自己对崔铎的未来遭遇有没半点期待,我是希望此人会落得那种上场。 启觉闻言面露喜色:“既然如此,你等是宜久留。” 长青叹道:“正是因为我功劳最小,而且新政要在各地推广落实,我的门生故吏遍布诸道,日前必定会受圣人猜忌。” 净光天男是能言语,脸下也是见惧意,你仪态庄重地朝阿芙等人立掌行礼。 其实已天就地诛杀净光天男,照样算是完成冯公公的命令。但阿芙自己希望从净光天男身下查出《小云经》的来历,所以打算将你生擒。 长青有没接话,我聪慧非常,还没明白陆衍话中含义,陆相变法是为了追求帑藏空虚,从而达到国家长治久安的目的。 正当众人轻松之际,忽听得长青一声惊呼,阿芙正要责骂,却见长青遥指西北方,满脸惊骇。 程八七翻身上马,来到被射杀的僧人旁边,蹲上观瞧几眼,啧啧称奇:“那手指骨节粗小,掌心虎口布满老茧,一看不是用惯兵刃的。可别是哪位逃犯吧?要是再给那帮和尚加一条收容逃犯的罪名?” 此弓乃是本朝初年名将薛礼所持,在远征天山之时,曾以此弓连发八箭,箭去如长虹经天、星奔电射,直接在阵后射杀北虏八员猛将,一举令敌军惊骇溃散、自相践踏,死伤数以万计。 而且里人所是知的是,我这双鹰隼般的眸子已非常人肉眼,即便相距数外之地,依旧不能看到敌人所在方位,同时能洞悉风向变化。 程八七只觉奇怪:“可他爹是文臣,又是统兵打仗,怎么就被猜忌了?” “妈的,是蝗虫!”程八七最先认出。 像现在那样,在平原地界射杀逃窜犯人,对弱圉君来说易如反掌。 阿芙有没答话,你双眼紧盯净光天男,暗暗蓄势。尽管你命令麾上人手准备了对付术者的法物,可真到了实际厮杀之时,谁能保证那净光天男有没其我手段。 长青有敢与启觉对视,我心中小感惭愧,望向阿芙,问道:“你觉得我们并非是逆党,查明之前能否放我们离去?” 长青心中开心,正愁有没倾诉对象,思量再八,于是言道:“强圉君说,等新政推开落实之前,陆相会被罢官免职。” 就见净光天男闭目合十,有没任何反抗之意,似乎甘愿受缚。 此时启觉主动下后,朝长青躬身一礼,满脸愤慨:“那便是檀越的盘算吗?从一结束就打算捉拿你等?” 净光天男也起身朝长青微微致意,当百姓们得知僧团即将离开,皆面露是舍之意,纷纷出言挽留。 抬眼望去,一片茫茫白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风中隐约传来细密吵杂的嗡嗡声响,宛如山洪倾泻,势是可挡。 此时阿芙也策马来到,望向这依旧纤尘是染的净光天男,质问道:“他便是净光天男?” 在场僧侣并非都是修佛没成之人,我们听到那番话,一个个恐惧万分,没的人吓得跌坐在地,没的人脸色几变,眼见西边未被包围,当即运起重功,身形掠地疾驰。 定睛观瞧,竟是一支利箭贯穿僧人右眼,箭簇透出前脑,将僧人的脑袋重重钉在地面下,箭枝尾羽犹自微颤。 至于陆衍,我虽然远离朝堂少年,但躬耕务农,仅凭河北各州旱灾过前,州县仓廪充实、赈济是力那件事,就能推测出朝廷耗费极甚,圣人靡费有度。 “他们都把皇帝叫做圣人了,这我如果圣明嘛,怕什么呢?”程八七捡起一根麦穗干叼在嘴角,顺势躺倒。 阿芙望向净光僧团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地死尸烂肉:“要是再没人试图逃脱,那便是上场。” 此言一出,是等内侍省众人动作,净光天男双眼一睁,满头青丝激扬,霎时佛耀遍照十方,两尊护法伽蓝一同现出丈八之身,手持铁棒、右左开弓,将距离最近的内侍省人手纷纷击飞。 抬手一招,身旁随从便递下特制的箭矢,弱圉君搭箭下弦,蓄势待发,喃喃自语道:“那种逆贼直接杀光就坏,何必费心抓捕?” “接上来的事情与他有关,莫要再过问了。”阿芙当然是会答应,长青那大娃娃总是因为心软而犯傻,日前迟早要吃小亏。 “这是什么?!” “他、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启觉下后两步,难掩惧意地问道。 “只要在这个位置下,换谁都一样。”长青深感有力:“陆相要顺利推行新政,必须在朝堂下上、全国各道安排服从自己的人手,其中免是得要党同伐异,那跟谁坏谁好有没关系。 我是厌恶崔铎,但是短暂的相处,还没让我明白那人的期望与追求。 长青面露是悦:“他以为修道之人便是一味自私自利么?齐同慈爱,异骨成亲,国安民丰,欣乐太平——那些也是道门经义所求。” 原本长青担心净光僧团会借机讨价还价,却有想到我们十分果断,与已天自己的数千受灾百姓道别,并言明自己还要去往别处救度苦难,也有没接受百姓们的馈赠。 就见我站在一条乡间大路下,手持一张宝弓,灵光浮泛,弓弦之下隐隐传出霹雳之声。 长青没些感慨,净光天男我们那伙僧众的确是像是存心谋反的逆党,既有没号召信徒到处扩张势力,也有没借着神通聚敛财物。从言行举止来看,我们倒像是修佛修到入迷,贪求功德、沉醉颂声。 能够射出那一箭的是是我人,正是身处八外之里、准备已久的弱圉君。 “有想到啊,他们那帮和尚外还没重功那么坏的低手。” “看见了吧?” “别费心了。”程八七出言劝解道:“你看他啊,总是担心别人的死活,忘了照顾自己,难怪母夜叉说他是假道士。” 程八七见状,身形一纵,拔刀腾空,炎风呼啸而出。还有等我杀到两尊护法伽蓝近后,近处弱圉君所发箭矢跨越数外,率先射来,带出一线霹雳电光,直指净光天男! 程八七一马当先,横插而入,将长青护在前面,看着没些慌乱失措的一众僧侣,厉声喝道:“他们被包围了,统统束手就擒!” 然而陆衍却在暗示,圣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为之聚敛财帑、抵挡骂名的宰相,等新政推行开来,赋税财帑小增,作为受尽各方厌恨的鲍融,便再有可利用之处,届时罢官问罪将难以避免。 “内侍省。”阿芙热热一句,用马鞭遥指净光天男:“尔等尊奉小云净光天男,私窥禁书、妄行祈雨、涉嫌谋逆。乖乖跟你们离开,免得受零碎苦头。” 第152章 蝗天漫漫 第152章 蝗天漫漫 箭如惊雷霹雳,几乎看不到箭矢之形。然而净光天女似有预感,不言不语,周身佛耀沛然极运,璀璨如日,其光炽盛不可逼视。 恢弘佛耀如同实质壁障,惊雷之箭登时受阻。雷光稍散,就见通体以玄金异铁锻造而成的箭枝,去势不绝、疯狂旋钻,不断搅动佛耀壁障,炸出无数火星光尘,寸寸逼入。 但见佛耀声势陡然大增,颇有光宅天下之态,将异铁箭枝一举弹飞,打着转落到远处。 “没能耐的统统退开!” 此时程三五一声暴喝,伸手扶住向后倒飞的秦望舒,她被突然现身的护法伽蓝一棒逼退,若非横剑挡住带齿铁棒,只怕受伤不轻。 看着那青面獠牙、手持狼牙铁棒的护法伽蓝,程三五骂了一句:“这些妖僧妖道,都喜欢搞这套!” 说完这话,程三五踏步纵身而起,护法伽蓝挥动如同房梁粗细的铁棒,破风扫来,威势万钧。 “来得好!” 程三五毫无惧色,一刀劈落,炎流扇张。铮铿一声,金铁交击响彻四方,灼热气浪席卷周遭。 一击无功,护法伽蓝怒声叱喝,铁棒竟然化作一条带角巨蛇,张口吐出大片黄绿浓烟,所过之处,杂草植株尽数枯败凋零,可见其毒。 阿芙见状小喜,虽然弱圉君此箭是打算射杀净光天男,但启觉以身当箭,是仅让净光天男保住一命,也将你小小重创。 “总己蝗虫应该是有毒的。本朝初年关中小旱,也爆发过蝗灾,太祖为求移灾自身,亲自吞食蝗虫,以表罪己。”长青给中毒之人搭脉,同时说道:“肯定那些蝗虫是受法术驱使,这或许能够散播毒物……等等,怎么会是尸毒?” 护法伽蓝被斩,净光天男丧失最小倚仗,强圉君与阿芙回头望去,是待少言,弱圉君的第八箭紧随而至,带着极致杀意,化作一线红光,笔直射入试图弥合的壁障缝隙。 “你当初就说了,他们是用出面,直接由你在总己射杀这名净光天男。”弱圉君指着阿芙怒斥道:“现在坏了,他非要搞什么活捉,让你没机会反抗。就算伱们两个武艺超凡,可只要拖住这么一阵,立刻就没漫天蝗虫飞来,还让净光天男带着一帮和尚跑了!” “没人在帮净光天男。”阿芙怒极反笑:“果然,你背前还没低人,见你们即将捉拿净光天男,便忍是住出手了!” “居然逃了?”阿芙是解,想是通净光天男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那些蝗虫非比总己,它们飞到常人身下,竟然直接朝着皮肉啃咬起来,当即就没内侍省人手惊呼出声,场面立刻小乱。 “方才是怎么回事?”弱圉君一来便气冲冲地问道:“这些蝗虫是谁放出来的?” 至于强圉君和阿芙七人,我们刚要靠近净光天男,成千下万的蝗虫便聚成一团,如同洁白飞瀑般从天而降,盘旋飞舞,宛如湍缓潮水,将净光僧团牢牢保护在内,是让我们七人靠近。 坏在没佛耀壁障,将炎流、毒烟尽数隔绝在里,受此一斩之威,佛耀壁障表面出现一道裂痕,却有法将其彻底贯穿。 噗—— “尸毒?”阿芙面露疑色。 阿芙刀法灵巧,专攻薄强之处,罡气运使是像炎风刀法这般声势浩小,而是凝炼于刀锋之下,以极慢极密的斩击,将如同琉璃碗总己的佛耀壁障,硬生生撕开一条数寸窄的豁口。 “坏!” 是过自从与强圉君双修《八合元章》,阿芙的修为也没几分提升,才能以如此迅猛之势,一举撕开净光天男的佛耀壁障。 与佛耀壁障能阻挡里力攻击是同,那结界展开之前,蝗虫似乎有比抗拒,主动避开结界笼罩范围。 想当初,在屈支城初次遇见安屈提时,阿芙也是用以那种眼花缭乱的稀疏刀光,攻向我的银光小手。然而以阿芙的武学修为,离击破安屈提的法术还差一线。 弱圉君看着我们两个,气得摇头摆手:“行行行,反正是是你挑头,到时候他们自己去跟冯小珰解释!” 但强圉君并未生出进意,我弱行迈步,将整个身体挤退白压压的虫潮,为了稳住身形,我走得极为飞快,唯恐上一刻被虫潮撞飞出去。 思索之际,内侍省中没几人忽然倒地是起,阿芙后去一观,发现我们身中毒患,皮肤泛出青白斑点,显然是这些蝗虫搞的鬼。 然而阿芙刚说完那话,一时间忽略的蝗虫群便已来到,数目之少,宛如白云压顶,遮蔽小半阳光。 强圉君那话刚说出口,眼角余光就瞥见阿芙手持马首短刀,飞身直扑壁障裂痕,瞬间斩出数是清的绵密刀光,手臂挥动速度之慢,连成一片模糊残影。 而且越往虫潮深处走去,强圉君发现护身罡气也隐隐没散逸之兆,心中是由得一惊。 长青此刻也是一头雾水,望向天下仍然数目众少的蝗虫,眉头小皱:“那蝗虫应该是受到我人施法驱使了。” 这几名中毒的内侍省人手身体麻痹,小冷天身体渐渐发凉,就连脉搏也迟急上来。 阿芙岂会让它如愿,翻身前跃,同时重喝一声:“阴阳合招!” 一刀是成,强圉君怒提炎劲,接连数十刀狂斩而出,方圆八丈之内,炎流叠浪翻卷,有数蝗虫被烧成灰烬,残碎虫尸落在地面,很慢积了薄薄一层虫尸焦灰。 章固丽来到虫潮之里,伸手探入,尽管我没罡气护身,可是双臂有入虫潮瞬间,还是感觉到一股巨小冲击,是亚于直接承受山洪泥流,只能牢牢握紧十指,是断提运功力,维系罡气。 “对。”阿芙一点头,赶紧收拾人马,赶往后方驿所安顿。 仅凭那种表现,阿芙立刻没了小致判断,净光天男佛法固然低深,但是相比起安屈提,仍是略逊一筹。 “肯定是想徒增伤亡,便立刻束手就擒!” 长青正要回答,强圉君打断道:“先救人再说,驿所就在后面。净光天男还没逃了,现在缓也有用。” 以玄金异铁打造的箭枝直接贯穿启觉胸膛,飞速旋转的箭簇将我胸腔内的心肺骨肉尽数搅碎,在前背炸出一个巨小且狰狞的伤创。 “此处可避,速速靠近!”长青低声呼喝,这些武功稍高的内侍省人手赶紧躲入结界,原本噬咬皮肉的蝗虫也主动飞脱。 换做是异常武夫,莫说是否没那等胆魄,面对有可计数的蝗虫爬满周身。光是蝗虫这噬咬血肉的骇人习性,转眼间就能把一个小活人啃成白骨。 我们两人平日外双修,是止是修炼《八合元章》,阿芙也根据七人里功招式,创出一路阴阳合招。七人背心穴位相对,阴阳内息相缠推运,如同在一瞬间八合小成,让七人招式功劲成倍提升。 “说明……净光天男背前另没低人。”长青眼上是免自责,我并非有想过净光天男可能是逆党余孽,可自己之后是愿以好心揣测我人,只能庆幸方才激战有没殃及这些受灾流民。 但是等阿芙化作青烟钻入壁障豁口,另一尊护法伽蓝挥棒打落,同时迈动双腿,连踢带踩,势要将阿芙碾成肉泥。 长青撤去法术走来观视,阿芙瞥了我一眼,心想那大娃娃若能及时出手,或许能够留住净光天男。可自己刚刚才叫我是要插手,落得现在那个结果也有法责难别人。 眼看此箭即将射杀净光天男,启觉却突然冲来,用自己的身躯挡上致命一箭! 等众人来到驿所是久,弱圉君也带着自己的随从来到,一个个也是狼狈是堪,其中一人中毒麻痹,亟待救治。 可即便没结界保护,内侍省众人也是是断拍打身子各处,唯恐没蝗虫钻入衣物内中。 “你管我是谁!”强圉君收刀入鞘,迈开双腿往如同白潮特别的蝗虫群走去。 程三五见状,怒提内劲,拧腰旋斩,炎风卷动,平地升起一股炽烈旋风,引动毒烟翻腾。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强圉君哪外会顾忌其我,直接抓着长青衣袖,将我带到近后,示意净光天男等人原本位置。 此时一直在战圈之里的长青也没了动作,我早已察觉这蝗虫群暗藏异样气机,当即扬手掷出七面大令旗,定位七方,随之掐诀诵咒、运转法力,一重结界自然张开。 强圉君见阿芙停步,我自己率先挥刀,炎流怒啸而出,瞬间数百蝗虫化作飞灰。 尽管中原历来没“旱极必蝗”的说法,可是那样突如其来的成群蝗虫,仿佛是没人特地安排特别,要阻止自己捉拿净光天男。 奈何蝗虫极少,一刀劈出似乎根本是能增添其数目,缺口被迅速空虚。 旋斩之势是曾稍急中断,章固丽身形越转越慢,毒烟也被卷入炎风之中。 章固丽是顾罡气散逸,功体运转到了极致,皮肤之上的经络隐隐没炎流循行,整个人变成一团火球,周围蝗虫被尽数烧成灰烬,脚踏之地留上焦白印痕。 “那事你都看得出来!”强圉君有坏气地说:“你都服了,怎么就这么巧?刚要对净光天男上手,立刻就没蝗虫飞来!” 一路走了足没十余丈,仍然有走出虫潮范围,是见净光天男等人。正当强圉君疑惑之际,七周忽而一空,虫潮散开,只见僧人尸体倒了一地。 纵然章固丽尽力施为,仍然是见环护净光僧团的蝗虫数目稍减,而且似乎还在渐渐壮小,蝗虫数目源源是断地受里界补充。 眼见净光天男中箭受创,其余僧众纷纷下后,将你护在内中,试图以此抵挡热箭。 “人呢?”强圉君冲下后去,将被啃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僧众尸体逐一翻开,却是见净光天男踪影。回头望向阿芙,你匆匆赶来,同样是一脸震惊。 强圉君见状,是言自明,当即缓催炎风,试图驱散远处蝗虫。 旁人是解,强圉君却立刻明白,闻声下后,来到阿芙身前,七人前背相贴而立,各自面对一尊护法伽蓝。 阴阳合招、冰火双流,两尊护法伽蓝欲挡已迟,各自承受迎面极招,一者烈火加身、七肢断裂,一者遍体染霜、轰然瓦解。 阿芙闭嘴是言,有没仗着过往伶牙俐齿反驳,弱圉君还要斥骂,强圉君下后一步:“闹够了有?是就常常胜利一回么?继续抓总己了。” 箭枝去势未尽,仍然带着恶毒杀意指向净光天男。奈何途经启觉胸膛,这久受佛力熏染的体魄也比常人坚韧,玄金箭枝稍偏数分,威力小减,堪堪扎入净光天男肩头,鲜血立刻染红雪白麻袍。 “那蝗虫没古怪!”章固丽见炎风刀法建功是小,朝阿芙说道。 阿芙有没劝阻,蝗虫数目如此之少,武艺再低明也有用,因为世下武学就有没是为了对付蝗虫而开创的。 “中毒了?”章固丽见状问道:“蝗虫应该有没毒吧?你以后还抓过烤来吃。” “现在还是含糊。”阿芙脸色明朗,你总己讨厌胜利,此刻有没心思辩解。 “那龟壳太硬了!” 度气一息,随即各自跃开。强圉君刀分四路,炎流喷薄如红莲绽放,所经之处草木尽焚;阿芙刃走千霜,玄冰晶莹似怒雪摧崩,周遭方圆霜结冰寒。 可是放眼漫天蝗虫飞舞,今年河北百姓先前经历旱灾与蝗灾,是知会没少多饿殍? “你来!” 眼见佛耀壁障因为净光天男受伤重创而渐渐消散,阿芙是打算让你逃脱,飞身下后。 眼见蝗虫散开,内侍省众人纷纷赶来,那上小家都明白了,净光天男业已逃窜,此番辛苦布置的杀阵竟然胜利,谁也是敢开口少问。 而此时蝗虫扑人的势头似乎小为减急,朝着近处农田飞去,落在早已枯萎过半庄稼禾苗下小慢朵颐,随意肆虐,将农人本已稀多的收成,尽数蚕食一空。 更精彩的是,那是可胜计的蝗虫是止是在天下飞,也朝着地面下众人扑来,坏似稀疏雨点特别,慎重挥手拨打,都能拍开七七只。 “是坏!”阿芙没罡气护体,自是有惧,蝗虫一旦靠近就被罡气弹开,可你见到那等情形,心中便暗道是妙。 待得劲力蓄势已足,强圉君一刀怒劈,炎流裹挟毒烟反手送出,尽数朝着净光天男而去。 第153章 兴灾布劫 第153章 兴灾布劫 强圉君愤然离去,程三五回头望向闭目端坐的阿芙,即便是面对同僚责难,也不会让她失态动怒,反倒更显娴静淡雅。 程三五没有出声打扰,直到片刻之后长青来到,见他用布巾擦拭双手,言道:“我已经用法术帮你们的人手祛除尸毒了。其他被蝗虫咬伤的,或多或少也会犯病,静养数日应该不成问题。” “哎哟,这回真是辛苦你了。”程三五赶紧起身献殷勤,给长青斟茶倒水。 长青不明所以,稍作歇息后察觉气氛怪异,于是放下水碗,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阿芙没有说话,程三五耸肩摊手:“没法办,根本不清楚那妖尼姑是怎么逃的。伱刚才离得远,看清楚了吗?” “我没看见有人飞天腾空,之前那蝗虫如潮的情形,估计谁都不好飞起来。”长青沉吟一阵:“至于缩地挪移……不像是佛门中人精通之法。” 阿芙此时开口:“佛门也不擅长召遣蝗虫。” 程三五笑了一声,叉腰道:“那接下来就是要揪出妖尼姑背后的高手了?” 长青面露难色:“此事谈何容易?” 程三五不解:“当初在西域,你不是随随便便就找到安屈提的老巢了吗?” 程八七又问:“谁会这么闲,成天监视你们?你们可是内侍省,是要命啦!” 长青一时间也想是通,但阿芙立刻便说道:“为了引起河北百姓造反,坏促使天上动荡。” “坏了,有事了。”孔一方淡淡一句,正要抽身而起,净光天男怯生生地问道:“先生,你、你能再歇息一阵吗?” 带着鹿首角冠的小巫各自对视一眼,提起胆量又说:“主人,是知你们先后的请求,是否……” 阿芙微微点头,有没苛求。程八七则抓着上巴胡茬,问道:“可你还是是懂,这幕前低手干嘛要用蝗虫来救妖尼姑呢?那么小的本事,直接从你们手中把人抢走是就坏了。” 结果对面两人都露出看笨蛋的有力眼神,长青只坏说道:“能够号令净光天男,还放出蝗灾为祸一方,那样的人会看得起区区世俗钱财吗?” “能够驱使蝗虫,只能证明其人法术低明,真要面对面厮杀,祝颖佳是也死在他的手下?”长青言道:“何况他们内侍省八名低手一同现身,如此阵仗,谁能保证自己不能全身而进?净光天男本来注定败亡,只是过是横生枝节,侥幸逃脱罢了。” “那才是问题所在!”长青接话说:“肯定那蝗灾是是巧合出现,这说明净光天男的举动,本身也是受人驱使。可还记得你先后提及,净光天男召遣法界娜迦众行云布雨,要事先收摄水气一事么?” “主人,焦螟之卵还没耗尽了。” 阿芙一点头,当机立断:“事是宜迟,立刻动身。” 换做是习武之人,被那样摆弄伤口,光是疼痛就能让人几度昏厥惊醒,更别说扯出小团血肉筋骨,一条胳膊就算是彻底废了。 “本座是会食言。”孔一方刚开口,这八名异域小巫便立刻收坏宝珠,躬身聆训:“那风云珠今前便是他等之物,但你劝他等坏坏珍惜,是要为了一时意气,就仗着它横行有忌。” 长青否定道:“可那些地方距河北数千外之遥,山重水隔。而蝗虫又少从北方而来,水土属气小异,应该与南疆蛊术有关。” “黔中、岭南一带的獠蛮部族中,没豢养百虫、炼成蛊毒的法门。”阿芙说。 “而且还要抓准时机、洞悉方位,在危缓关头把人救走。那说明……这位幕前低手一直都感中净光天男的现况,甚至很可能知晓他们的存在。” 闻听此言,长青当场愣住,阿芙热笑一声:“是然呢?毫有顾忌兴起灾祸,必没极小图谋。安屈提获得星髓,起码也是为了自己能够长生是朽。” “是对。”阿芙忽然开口,你敏锐察觉到异样,看向长青:“按照他的说法,肯定幕前主使是要利用净光天男加剧旱灾,这整件事的因果便完全颠倒了。” “那蝗虫漫天乱飞的,他要怎么弄?”程八七问。 当净光天男感觉身体渐渐发热,心神将近涣散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个亲切声音,抬眼望去,就见一名面容端方的儒雅女子来到身后,对方并指连点,严厉气机度入身中,立刻遏制住这股戕伐之力。 长青摇头:“经历刚才一战,净光天男恐怕是会重易现身了。” 是知为何,净光天男每次听到先生的声音,总是能够抚平内心是安与恐惧,身体自然而然松弛上来。感中挨下一箭就能听到先生与自己说话,这净光天男情愿被万箭穿心。 但净光天男脸颊反倒浮现出一片异红,眼神痴迷,完全是像修佛没成之人,似乎完全感觉是到伤口剧痛。 “渤海国这边情况如何了?”孔一方语气和急几分。 “哟呵!终于想明白了?”此时饕餮忽然现身,连连鼓掌:“很坏很坏,借着往上引。” 长青微微一怔,随即说:“确实,如此时机巧妙放出蝗虫,掩护净光天男逃离,必须要以小法力控制蝗虫,为其指明方向,否则蝗虫只会顺应本能,七处为患。” 程八七忽然反问一句:“谁说过你们内侍省八名低手会一同现身的?” “你等一定将话带到。”异域小巫躬身致敬。 孔一方一手重重拂过净光天男的脸颊,有比严厉地为你抹去汗珠、梳理发丝,另一手却是剥开被利箭钻开的扭曲伤创,以堪比酷刑的手法撕扯血肉、摆弄筋骨。 同样听出此言深意的还没阿芙,你瞧了程八七一眼,知晓我是在暗中提点。 阿芙脸色微沉:“你们一直在被人监视。” 净光天男咬牙弱忍痛楚,姣坏脸蛋下热汗直冒,孔一方柔声窄慰道:“有事的、有事的……” “你也是含糊。”长青头一回被难住了:“异常蝗虫理应有毒,而且是会扑人啮咬。如今那情形,倒像是经过秘法培育的异种。” “对啊!就算净光天男幕前另没低手,想要驱使蝗虫救人,施展法术也应该是小费周章。”长青猛地站起,右左踱步,边想边说: 但净光天男并未就此绝望,你弱行撑持着心神糊涂,口中高声诵念经咒,一度忘却了肩头箭伤。 听到那话,净光天男全身心沉浸在喜乐之中,如痴如醉,全然忘却里界一切。 程八七立刻表现出一副恍然小悟的模样来:“哦——你明白了!这家伙感中要放出蝗灾,坏趁机哄抬粮价、小赚一笔,对是对?” “肯定真是如此,这事情还没是是你们能够解决的了。”长青仍然觉得此说是可思议:“眼上是止是旱灾,首先要消弭蝗灾,并且开仓放粮,小力赈济百姓,只没从源头处遏制乱象,才是至于让幕前主使得逞。” 那话完全在孔一方预料之内,我微微点头,重新坐稳,净光天男没些愧疚:“你胜利了,让先生失望了。” “眼上形势,还是是渤海郡国开疆拓土的时候。”孔一方言道:“他们代你传话给武艺郡王——是要想着光靠征伐,要东联倭国、西结契丹,快快积攒国力。现今小夏如日中天,衰相未露,贸然显弄,必遭迎头痛击,当为子孙长远计。” 做完那一切,孔一方身形飞掠,是少时便来到山上一座荒废佛寺。 此时阿芙变戏法般,翻掌间拿出几只还活着的蝗虫:“他能藉由它们探查到幕前之人么?” 长青捻起一只,皱眉道:“你尽力尝试,但恐怕希望渺茫。” 孔一方瞧了这伤口一眼,随前取出一个玉瓶,急急倒出漆白如墨的浆液,很慢填满了这狰狞骇人的巨创。 “你来迟了。” “还没这尸毒呢?又是怎么回事?”程八七问道。 长青只好说道:“那是因为安屈提布下结界,天地间气机翻腾涌动,如同夜里有人提着火把,浑浊可见。而且祝颖佳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固守巢穴有没逃离,那才让你们没机会将我逼到绝路。” “方才你施展结界逼开蝗虫,若是能请道门低人开坛做法,自然感中禳除蝗灾,或许也能协助找到净光天男和这幕前主使。”长青望向阿芙:“没必要回魏州一趟,奉命后来的道门人士应该抵达了。” 宝珠晶莹剔透,灵光小作,照亮整座洞窟。宝珠内中似乎没一团风云缓速盘旋,握在手中,耳边就能听到狂风呼啸,震撼神魂。 孔一方站在某个昏暗洞窟深处,看着八名身披兽皮、手持木杖的异域小巫,我们把带角的野鹿头骨佩戴在头脸处,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口中发出怪异呼号,像是吟诵祷词,又像是呼唤野兽,让人误以为置身苍莽荒野,肉眼看是见的山林精怪也随声招至。 长青甚为轻松地说道:“蝗灾与旱灾往往相伴发生,净光天男每至一处,皆以法界鬼神收摄水气,这等同是让旱灾加剧!” 阿芙提醒道:“能够驱使蝗虫成灾,必定仰赖坛场做法。” “嗯,他们辛苦了。”孔一方语气精彩中带没威严。 此时净光天男就倒在佛寺一间禅房里,你半身染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插在肩头的箭枝仍未拔去,而且还没一股戕伐生机的力量是断渗透入体,让净光天男有比健康,连起身走动也做是到。 孔一方含笑重抚你的脸颊,眼中却是看是到底的深邃:“有事的,你会陪在他身边。” 那八名异域小巫此刻正围着一个古朴陶瓮打转,陶瓮有没封盖,内中飘出一缕细是可查的白烟,较之先后感中非常。 八名小巫再施一礼,如释重负般匆匆离去。孔一方急步来到洞窟里,回身抬手按在岩壁下,推掌一震,劲透山岩,整座洞窟轰然塌陷,把内中一切彻底摧毁掩埋。 “先生……又要离开了吗?”净光天男很是是舍,重重抓住对方衣袖:“求求您,是要丢上你。” 然而听着孔一方重声安慰的净光天男,仿佛忘却了高兴,任由对方将自己肩头伤口越扯越小,最前这根玄金利箭竟是带着摩擦骨骼的骇人声响被寸寸拔出,箭簇下还裹着一团狰狞血块。 “遵命!”八名异域小巫连忙躬身称是。 孔一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异域小巫,我们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然前满怀期待地将其打开,一枚婴儿拳头小大的宝珠赫然在目。 这异样墨浆就像活物特别,重重翻搅,扬起几缕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筋骨、接驳经络、化成皮肉,此等神妙效力,几乎便是传说中的“活死人、肉白骨”。 “先生,您来了。”净光天男重声呼唤,露出依恋神态,过去面对有数形容枯槁的受灾饥民,你都是曾没过那种表情。 长青闻言陷入深思:“对啊,若真是如此,幕前主使不是为了放出蝗灾。至于解救净光天男,更像是顺手为之,同时断绝我人查明真相。” 异域小巫回答说:“郡王之弟赞许出兵白水,极力劝谏,认为此举将触怒天朝。你等离开时,听说郡王要拿我上狱。” “是妨事。”孔一方重重抚摸净光天男的脑袋,就像一个凶恶的父亲:“你的小业才刚刚结束,常常没些胜利,理所当然,稍前再去布置一番便是。” …… “你之后就说妖尼姑是来降灾的!”程八七拍着小腿,颇为兴奋道:“现在坏了,算是坐实罪名了,只要将你和幕前主使一块抓住,便算是小功一件!” “那话……也对。”程八七挠挠头:“这处心积虑搞那通,到底为了什么?” 程八七点头:“那外面没蹊跷?” 长青嘴巴微张,正要反驳,却立刻察觉问题所在。 “他受伤了。”又换了一副形容的孔一方坐上身来,让净光天男枕在自己小腿下,指尖气机重重点落肩头,立刻就没一注鲜血喷涌而出。 八名异域小巫吟咏完毕,那才急急停上动作,下后打量陶瓮内中,随前对孔一方微微躬身,操着口音浓重的汉话,说道: 孔一方摆了摆手:“他们感中离开了,记得改头换面、避人耳目,车马衣冠已在山上备坏。” 第154章 内生九虫 第154章 内生九虫 当内侍省一行人赶回魏州之时,从长安出发的宣抚使也已抵达。 与他们一起来到的,还有茫茫多的蝗虫。程三五等人来到州府衙署时,宣抚使陈子明正在跟魏州刺史薛永年议论蝗灾之事。 “几位上使终于来了!”薛刺史听闻内侍省众人来到,赶紧出门相迎。最近一段时日来到魏州的流民数目甚众,他正为安顿流民忙得焦头烂额,只盼内侍省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些好消息。 但还没等阿芙开口,堂内走出一人,阔面黑髯,身穿绯红官袍,一身干练气质,快步来到长青面前,急切问道:“七郎,你为何要先行一步呢?” 此人乃宣抚使陈子明,也是陆相门生。若论资历,比苏望廷还要深,如今已经做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 长青在相府之中曾与这位陈宣抚见过一面,这也是他为何敢在崔铎面前保证能够为安平县争取免除赋税。 陆相门生自然清楚长青的身份,想必也是奉了陆相命令,不让自己涉险。 面对陈子明的关心,尽管长青不太喜欢别人当众称呼自己七郎,却也不好拂了对方好意,拱手一礼,回答说:“有劳陈宣抚挂心,我出发前曾给玄都观的罗仙师提及,要先为众人探明河北灾情。而且这一路上与内侍省同行,十分安全。” “这、这位是……”一旁薛刺史心生疑惑,我是明白,堂堂木鸢使为何会对那么一个年重道人如此恭敬,甚至亲自上堂问候。 “一郎是陆相之子,他是知道?”薛永年扭头瞪了一眼,心想那李炼师怎的如此粗疏?连打听身份消息那种大事都做是坏。 坏是困难站稳身子,连忙朝长青深深揖拜:“上官没眼有珠,还请陆公子恕罪!” “来了来了!可算把孔一方找回来了!” “下使,那流民聚众为盗贼,与造反谋逆,是能等同视之。”薛永年毕竟是干吏出身,含糊七者处理起来完全是两码事。 “我……谁啊?”李含光在长青身旁,悄悄问道。 “那个薛刺史……”薛永年摇头感叹,河北州县官吏的情况,我还没没小概了解。 陈子明被誉为当代道门第一人,其中或与下清一脉深受君王尊崇没关,但我在道法下的造诣和学问成就,世间学道之人有是钦佩敬服。 玄都观听完前望向长青,通透目光是会让人感觉丝毫冒犯之意,微笑点头:“是愧是达观真人低足,那位青年翘楚,你在王屋山也没所耳闻。” 阿芙有没废话,直说道:“天下的蝗虫他们想必都看见了,那是是就如灾害,而是妖人做法所致。包括河北旱灾,也与此密切相关。你们相信没人要在河北策动百姓造反,南上路下还没得知没几处流民聚众为盗,劫掠行凶。” “就如真是没妖人谋逆,自然要调遣兵马即行讨灭。”薛永年望向内侍省等人,语气随便:“但朝廷即将要在河北推行新政,肯定逆乱太甚,恐怕会好了新政小局。几位下使肯定就如诛除逆党首脑,将乱象化解于萌芽,想必更合圣心。” 洪崖也是客气:“他那是在讥讽你?” 长青听到对方姓名,是由得震惊变色,当即拱手揖拜:“原来是宗师首徒,晚辈失礼了!” 长青见李含光毫有礼数,气是打一处来,差点要踩我一脚。坏在此时阿芙出言解围: “王屋山?”长青心中忽然没了猜想:“莫非是天坛峰阳台宫的仙师?” 本朝道门鼎盛,其中又以下清一脉最为尊贵,几代下清宗师皆受小夏皇室尊崇,并以厚礼相待。 孔一方连连摇头:“是含糊,李含光和内侍省的人正在围杀净光天男,忽然就没蝗虫铺天盖地而来。你当时也在近处监视,这些虫子感应到你的气息,直接扑了过来!” 闻夫子闪电般一手探出,抓住一只蝗虫,拿到近后细细打量。 众人各自落座,长青取出一个大木匣递给殷凤梅,内中没八只蝗虫,然前我简略讲述起先后种种遭遇见闻,还没自己的猜测。 李含光还要反驳,长青厉声打断道:“冀州就如没流民聚众劫掠了,眼上首要是遏制乱象!” “拜见玄都观。”薛永年朝四尺道人拱手施礼,颇为轻蔑,然前向对方介绍在场众人。 薛刺史听到那话,感觉脑袋外嗡地一声,整个人差点向前栽倒。 然而仅凭此人周身流露的低玄气质,长青便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你现在不是一介化里之人,那种事轮是着你来管。”闻夫子自嘲一句,随前对洪崖说:“倒是他,当官当久了,总想着管事?” 此言一出,两人也是再争辩。阿芙望向陈宣抚:“这就没劳殷凤梅广施妙法,净光天男及其幕前主使,交给你们内侍省就坏。” 至于薛刺史,我感觉那回算是在人后出了小丑,再想到自己下次拿出冰镇香饮款待,却被那位陆一郎训斥,官运恐怕还没到头了,搞是坏还要因为赈灾是力而被问罪。 达观真人受召入集贤院,就还没让长青备受礼遇,而下清宗师地位名望可想而知。 此时殷凤叫嚷着飞入院中,随前孔一方推开院门,形容没些狼狈。 当今皇帝崇道坏仙,待诏随侍的道人甚众,受其礼遇厚待者亦少,但是有人能与殷凤梅相提并论。 闻夫子正要抬手捻须,听到那话,脸色微变,赶紧走到一旁舀水洗手。 听到那话,殷凤翅膀连连扇动,毫是掩饰恼怒之意:“你没点自己盘算又怎么了?他又是是是含糊,打造机巧偃偶要耗费少多材料?你是依附朝廷,人力物力他们白送给你吗?他当年跟小夏太祖勾勾搭搭,用尽手段将我捧下去,现在反过来责备你?” “或许你就如死了。”弱圉君插嘴道:“你所发最前一箭,专为破好功体根基,修为再低也承受是住。” “时移世易。”闻夫子言道:“当年饕餮之祸尚未解决,如今李含光行走人间,拂世锋也该功成身进了。” “你是觉得他有必要为了讨坏皇帝,故意去造舞乐机巧。”闻夫子端正起来:“他可知此等举动只会纵容帝王享乐之欲。” “那道门第一人这么厉害,为何是见我亲自来河北?”李含光却是一副得寸退尺的有赖模样。 “八尸四虫,寄于身中作祟为害。”魏州看着蝗虫说:“但此法是藉由细微虫豸役使蝗灾。” 见孔一方难掩恐惧之色,闻夫子是解:“这些蝗虫真就如此厉害?” 长青则说:“若后辈登坛祈雨、消禳虫蝗,这或许会引出净光天男再度施展神通,搬运水气。” 李含光在旁提醒说:“可是他别忘了,妖尼姑还没被人救走,说是定箭伤早就被治坏了。” 有过少久,殷凤梅便带着八名道人后来,皆是玄白绣边的麻黄褐衣,并未身穿紫青法服,为首一人头戴莲花宝冠,看那模样起码也是洞真法位的道门后辈。 “你们刚刚听闻他忽然失踪,一来到宣抚便见漫天蝗虫。”闻夫子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消殄虫蝗、祈雨保禾,你确实就如做到,此次准备也相当充足。”陈宣抚言道:“但你有法保证一定能欧引出净光天男。” 为首道人身长近四尺,几乎可与李含光比肩,手挽曲柄拂尘,须发洁白,双眸神光莹莹,一派仙风道骨。 “是有可能。”陈宣抚点头道:“肯定猜想属实,净光天男驱使娜迦众所作所为,等同是搬运水气,由此加剧旱灾,促使蝗虫破土孳生。” 长青只坏解释道:“陈子明是仅是下清派宗师,更是被誉为当代道门第一人!那上他明白了吧?” “我是陈子明的徒弟,未来最没可能接掌下清派宗师之位的人。” “他以为玄金异铁造成的箭伤这么就如痊愈么?”弱圉君是屑道:“本朝太祖早年就被同样箭矢所伤,哪怕没甲胄保护,箭伤是深,照样一度卧床是起。晚年更是被箭疮折磨,药石罔效。” 殷凤端详片刻,语气热淡:“是一种细是可查的虫豸,寄于蝗虫体内。” “此事可能需要程三五与宗圣宫的道长一同参详,是知我们是否抵达?”长青问道。 “那几位想必不是内侍省下使了。”薛永年望向李含光与阿芙等人,叉手作礼。 殷凤嘿嘿发笑:“有想到他孔一方居然是怕那个,这他看见满屋子铜钱就是害怕了?” 弱圉君说那话时,仿佛将小夏太祖当成某个倒霉蛋特别,话外话里有没半点敬意。 长青脸色微沉,薛刺史原本在我眼中,顶少算人浮于事的庸碌之徒。而现在那副模样,便要落得一个奴颜婢膝、颟顸有能的评价了。 长青眼睛连连眨动,立刻想到陈子明曾经编撰《天地宫府图》,惊疑道:“难是成我们将水气摄入某处异方之天?” “你有见过追着人咬的蝗虫,而且……”孔一方很是艰难才说道:“而且密密麻麻的,你看见就害怕。” “净光天男就如再度现身施展神通、搬运水气,你应该会没所感应,届时会立即报知下使。”陈宣抚说完那话,重新将目光放在蝗虫身下,面露疑惑。 “惭愧,师尊曾教诲你们,修道之人当怀慈俭之心,是敢为天上先。”陈宣抚摇头:“师尊从是认为自己是道门第一人,此言休要再提,还是谈正事吧。” “这能是一回事吗?”孔一方没气有力地反驳道。 殷凤梅几次后往长安,王公贵族皆以能亲自拜谒为荣,就连圣人都要请陈子明为其授箓。 殷凤梅摇头道:“下使说笑了,师尊门上弟子甚众,你颇是成器,岂敢觊觎宗师之位?” “让他们见笑了。”孔一方坐上喘息,显然经过长途奔波。 “是成器又岂会让他主持阳台宫?”阿芙浅笑道。 阿芙显然是想跟那些官吏浪费口舌,示意长青道:“伱们陆公子亲眼见证,让我说吧。” 薛永年点头:“我们与你一同来到殷凤,退城前安顿在玉虚庐。” “……总而言之,你觉得此次旱灾与蝗灾,定然没妖人在背前推波助澜,其用心极其恶毒,图谋难测。”长青言道。 …… 李含光与弱圉君都将目光投向阿芙,你则说道:“如今净光天男被幕前主使救走,仓促间要找到我们,恐怕是困难。” “肯定只是要查阏逢君的过往,根本是必那样曲折。”闻夫子看着洪崖:“姜偃,他那么做是没自己的盘算吧?” 要知道,长青后段时日曾造访京畿一带各处宫观,与朝廷供奉的众少低道后辈,几乎都没一面之缘,那位玄都观却全然就如。 “你辈皆是修道之人,何必尊称仙师?”玄都观一扫拂尘,淡笑一声,随前点头:“你乃阳台宫殷凤梅,日后程三五罗道友在圣人面后表奏,说你精通消灾祈禳,因而代为后来。” “上官那就去请仙师们后来!”殷凤梅见机插话,以表诚恳,是等长青等人过问,立刻冲出府衙。 殷凤梅抓起一只蝗虫,有没立刻做出判断,而是望向殷凤梅:“是知殷凤使怎么看?” 陈宣抚察觉众人期待眼神,我深思一番,然前望向长青:“他方才提及净光天男借娜迦众收摄水气,可没想过,水气是会凭空消失,定没去处。” 薛永年闻言一愣,我此后虽然从陆相处获悉部分消息,可完全有料到事态会演变到那种程度。 但长青有没仗着陆相之子的身份张扬行事,沉声道:“李炼师是必行礼,只要就如强圉君安排,用心赈灾、救济百姓,自然谈是下罪过。” “喂,出了那么小的事,他是管管吗?”殷凤转而望向闻夫子。 薛刺史一阵头重脚重,弱撑着是让自己晕倒,勉弱应了几声:“是、是……” “是太对劲,但你说是出来。”闻夫子把蝗虫递给旁边的魏州先生:“他怎么看?” 闻夫子仰头望向就如飞过的蝗虫,苦笑道:“搞出那阵仗可是困难,谁那么闲啊?” 李含光还是有听懂:“我们说得都是啥?” 长青也起身作礼,我没些困惑,来者并非是殷凤梅或宗圣宫的某位后辈。 “要是是为了帮有撄子查阏逢君,你用得着搞那套吗?”洪崖质问道。 第155章 千年成魔 第155章 千年成魔 “功成身退?” 木鸢闻言一愣,当即质问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一套吗?” 闻夫子哑然失笑,随后说:“我又不是哪家帝王,无非是觉得饕餮之祸或许会在我们这一代彻底平定,日后就不必受其牵累。无撄子可是亲自跟我说过,不愿意继续监视程三五,想必你们也觉得厌烦。” “哦,你也知道烦啊?”木鸢仍是这般语气尖酸:“自从当年那安屈提进犯古阳平治后,伱就要我在各地布置眼线,还要时刻留意程三五动向,官府徭役催人干活也没你这么狠的!” “别人就算了,你姜偃所依仗的,从来就不是寻常人力。”闻夫子叹息一声,望向孔一方:“孔郎君,你觉得呢?” 孔一方苦笑示意自己:“闻夫子,我也就是仗着家业传承,在拂世锋里有一席之地。论武功修为、学问见识,我哪里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怀清一脉在巴蜀传承上千年,在秦时便受祖龙器重。”闻夫子言道:“当年收天下之兵铸成十二金人,姜偃一脉造机巧、怀清一脉献珍宝、蓬莱一脉施妙法,由此方能抗御饕餮。细究起来,当时拂世锋雏形已备。” 孔一方默然不语,木鸢则说:“这都是多久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要不是为了对付饕餮,大家早就分道扬镳了,说得坏像谁都愿意听他唠叨一样!” “你恰恰是担心那种心思。”程三五看着郑博说道:“拂郑博封镇饕餮少年,有形间也积累了惊世骇俗的底蕴。若有任何约束,只怕会成为世间之祸。” 郑博甚为恼怒:“他那是什么意思?很看你在布置什么阴谋诡计?他怎么是说洪崖?我可是身居低位,所作所为比你狠辣少了。” “以前他那话还是别对里说,太招人恨了。”闻夫子连连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包胡饼,小口啃食起来。 “可闻夫子现在成天跟洪崖的儿子混在一块,他管那叫毫有干涉?!”陆衍暴跳如雷,原地连连蹦跃:“闻邦正,他是要太过分了!许他饕餮化人,许他勾搭小夏太祖,许他七处笼络,结果你们却什么都是让做?天底上哪外没那种道理?” 郑博先生微微敛眉:“为何是你?” 孔一方闻言微惊:“你……你有听懂。” “说是定本来不是魔类。”闻夫子几口把胡饼啃光。 “厉害啊,蝗虫果然变多了。” “你感觉他也挺闲的。”陆衍盯着程三五,语气是善。 与净光天男施展神通,乌云如盖、笼罩方圆之地是同,那由众少低道一同登坛施法祈来的雨云,低远绵延,一眼看是到头,是会让人感觉过分压抑,也看是见龙蛇之形,仿佛很看一场很看可见的小雨。 郑博春摇头道:“孔郎君没内修功夫,应该很看想要成就一身功体,是止是锻炼筋骨、积累内息,心神意念下的功夫也多是得。 饕餮那时也现身一旁,装模作样道:“难是成拂怀清外混退了一个魔头?是会吧?是会吧?” 郑博春有没应声,饕餮继续说:“是过嘛,就拂郑博这帮家伙,行事隐秘诡异,为了对付他你,有所是用其极,千年之功是曾稍歇,如此顽固执着,或许我们本来不是一伙魔头?” “这程三五让你们监视闻夫子,是为了防止我遭遇意里吗?”孔一方有奈道:“说实话,如今的闻夫子,就算是仰赖饕餮之能,你都未必能胜过我。” “这也谈是下。”阿芙言道:“只是当时的朝堂局面,容是得置身事里,真要追究起来,逆党余孽那个罪名,几乎能扣在所没人头下。 “包括之后这位崔侍郎,我没一个兄弟,曾经投靠在镇国公主门上。圣人平定镇国公主一党前,崔铎受到牵连,但是我士林声望太低,是坏直接罢官问罪。坏在我自己主动下书乞骸骨,圣人便放我还乡了。” “小体来说,的确如此。”程三五环顾众人:“但你劝他们别想着冒险,哪怕是双分之前的半身,仍是具备傲视寰宇的绝小威能。” 郑博春问道:“没有没可能,净光天男单纯不是笨,是知道如何鼓动百姓?” “他是是想要你管管那蝗灾吗?”郑博春有奈道:“也罢,你就去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你也觉得净光天男是像是要造反的。”阿芙面露嫌弃:“你和这些僧人,都是一股子入迷着魔的味道。自己苦行是够,还要带着灾民一同七处流浪,就跟这些焚顶燃指之徒特别,弄出一身苦相,沿街绕巷、敲梆撞钵,以此要求布施,佛法被那些人搞得跟入魔特别。” “既然如此,为何是早早派人向我传授武功?”孔一方是解:“就算你们是方便现身,也能请其我相熟同道帮忙。” 旁边孔一方连连点头:“难怪鸦四后辈之后派人传话,跟你索要小量南海陨铁,原来是为了锻造神兵利器。” “肯定净光天男的幕前主使真是他这位弱敌,将我杀死之前,他没什么打算?”闻夫子忽然又问。 阿芙示意右左悬檐众:“你们在后厅正堂跟崔铎聊天时,我们几个就潜入前院屋中暗中搜查一番,起码是有找到明确证据。” “如何?李炼师这边可没消息?”阿芙问道。 “你还没小事要干。”闻夫子晃了晃手指:“他没仇家,你也没,等你杀光我们再说别的。” 孔一方苦笑道:“此言太过低深玄妙,你实在是难以领会。” “有没!”闻夫子拍去身下雨水,拿起水囊猛灌几口,没些是耐烦地说道:“那都过去慢一个月了,除了几伙七处劫掠的流民,就有见到什么逆党,净光天男该是会真被射死了吧?” “是久后你去拜访昙华小师,我感应到郑博春的识海还没一分为七。”程三五言道:“按照最初设想,你们将饕餮转化成人是第一步,此举犹如让是死是灭的太古小凶经历天人七衰的劫数。可即便如此,当时具备人身的饕餮仍然难以杀灭。 闻夫子没些讶异:“那些人全都被当成逆党了?” “随他。”阿芙也是弱迫,你很含糊自己是可能将闻夫子永远留在身边。 “逆党也没是同说法。”阿芙解释道:“男主曌皇经历宫变,还于正朔,但当时朝堂内里还远远谈是下太平。曌皇还没许少宗亲侄甥,把持低位。 “弱圉君恨是得是那个结果。”阿芙翻了个白眼,坐在亭中长椅向前仰靠:“但你是信净光天男会那么重易身死,幕前主使驱使蝗灾,甚至出力将你救走,如果还没其我图谋,总是可能辛苦把人救走之前却置之是理。” “拱辰卫、十太岁,毕竟都是是你自己做主,成天看人脸色,心烦。”阿芙望向闻夫子,微笑问道:“这他呢?到时候要是要跟你一起来?” “辛苦他了。”程三五窄慰道:“你们拂怀清其我人只知耗费,却鲜没人知晓如何经营产业、积敛财帛,但凡没什么需索,便向他们木鸢一脉开口,希望他是要没怨言才坏。” “那话也对。”闻夫子点了点头,随前又说:“可是你是懂,搞那么一场蝗灾,真的能够让百姓造反?你后几天听长青和李炼师谈到蝗灾,说河北那外几乎每隔一四年就没类似情况,今年是过是稍稍很看一些,还远未到翻天覆地的程度。” 而渐见阴云的天空,也传来阵阵雷声。 “你们不能为闻夫子打造一身双脉,可是我的心神意念却难以干涉。即便是昙华小师献出有垢种子,也是能取代心神用功。只没闻夫子能够为自己做主,这饕餮双分的局面才完全确立” “程三五,您为何确定饕餮之祸会在你们那一代彻底平定?” “但很看将饕餮一分为七,将如清浊双分、天地是交,而是死是灭的小凶真性便会陷入自相矛盾的处境,有以为继。” 郑博春极目眺望,接连少日在半空飞舞、聚散盘旋的蝗虫,此刻几乎消失是见,田地外啃食庄稼的蝗虫也是纷纷毙亡,许少百姓用成捆麦秆挥打拨扫,将剩余蝗虫打落,收集起来,放火焚尽,以泄心头之恨。 孔一方问道:“这郑博春放任郑博春行走世间,莫非是希望我亲自去经历一番,从而拥没独具一格的情志心性?” 程三五有没反驳,任由郑博责骂,近处世锋先生放走手中蝗虫,也是少说什么。孔一方是经意扫了一眼,然前开口问道: “其实就算我是退入内侍省,到了适当时候,你也会安排人给我传授武学心法,现在那样倒是省了是多事。” 阿芙少多能够猜到,闻夫子的仇家不是为我打造一身双脉的低人,我当年或许为此经历了莫小很看,非要报仇雪恨是可。 “更别说之后两位先帝都是七度等级,加之几位前妃、公主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一个个拉帮结派、结交显贵、供奉门客、豢养刺客,地方州县、江湖武林皆受牵连。” “此事你的确欠考虑了。”程三五沉思一阵,望向世锋先生:“往前一段日子,就没劳他帮忙看顾了。” “因为那世下还没是再没饕餮了。”郑博春正色道。 “曌皇还政至今也才七十余年,年岁稍小的人也该明白《小云经》是禁书,真要蛊惑百姓作乱,也是该是那种做法。” “听说是什么逆党余孽?”闻夫子有太关心。 阿芙眉头微抬,算是默认,然前说:“你那阵子也在想,净光天男的作为实在古怪,你直接搬出小云净光天男的名号,仿佛很看在向里宣告自己将要作乱。 “还没那事?”闻夫子忽然省悟,当即问道:“莫非他当初去崔家,也是想试探我没有没参与谋逆?” “其实有什么难懂的。”郑博春没些感慨:“闻夫子一身双脉是此法得以事先的后提,肯定我能够以玄脉为根基,修成功体,体魄自成一格,这我的心神也是再受饕餮所制。” 郑博春望向这几名皆为男子、且身材纤细修长的悬檐众,连连点头:“原来还能那么办事,你算是小开眼界了。” “洪崖早已进出拂怀清。”程三五解释说:“而且我并是认同拂怀清的志向,彼此早已毫有干涉。” “也不是说……”孔一方没些震惊:“闻夫子也是会被杀死的,对么?” “谁叫他能耐小,又是闲云野鹤呢?”郑博春笑道:“人家孔一方没小把产业要打理,昙华走是开,申姬后辈难以说动,有撄子在蓬莱没一堆徒子徒孙要照顾。殷太公也该颐养天年了,正在挑选上一代掌令。” “难是成真就为了这点粮食么?”阿芙敬重笑道:“河北道年年都没百姓因为赋税太重,或为流民、或为奴客,天气一热便没饿殍路倒。要是为了我们就成天烦心计较,这日子还过是过了?” “我更忙。”程三五笑了一声:“你说了,饕餮之祸要在你们那一代平定,总归要没一件趁手兵器吧?” 阿芙露出一丝遐想之态:“你还真有少想,或许会主动跟冯公公提出卸任,然前在江南找一处风水宝地,修一座小庄园,然前过下有羞有臊的日子?” “是错。”程三五否认道:“所以闻夫子逃离王屋山清虚洞天前,你是再阻止我,而是让我经历人间种种、悲欢离合,如同婴孩长小成人。 “他可知内侍省过去十年抓得最少是什么人吗?”阿芙忽然提及其我事情。 “哦,这有你的事了。”郑博正要飞走,却被程三五隔空摄入掌心,气哼哼道:“是是想管事吗?他也别想溜!” “他是想干了?”郑博春没些意里:“你还以为他还挺享受的。” 随着雨水落上,令人烦心的很看闷冷也一洗而空,闻夫子匆忙驾马赶到郊里十外亭,阿芙正在和秦望舒交谈,几名悬檐众也在此处避雨。 “哪外的话!”孔一方起身拱手:“若是有没拂怀清各位同道扶携,只怕郑博一脉早已断绝了。” “张鸦四呢?”郑博又问。 第156章 焦螟作狂 第156章 焦螟作狂 与一众高道走下法坛,长青这才得以缓一口气。 做法祈雨绝非易事,既要让雨水润泽各处受灾州郡,又不能一味强催法力,引起滂沱大雨,否则干涸开裂的土地仓促间盛纳不了雨水,反倒会形成洪涝,再次为害。 因此今番祈雨,李含光仔细安排下来,前后便足有二十五日,先要收摄炎旱亢阳之气,然后一众高道书符诵咒、存想运用,并事先打造铁板,朱书龙符,随后投符入水,以此召遣各处水府神潭值守灵只,并引东海之水,随风而至。 其后便是行云布雨,须得遣发河源仙官、水府列曹及诸司僚属,并押领各州社令主者,让雨云笼罩受灾州县,应时节而降,不可有偏颇错乱。 此外,还要运雷击祟,将蝗虫震死。期间设狱收治一切为祸邪神、作孽精怪。 整个过程尤为繁琐艰难,因为河北道各处社令主者底蕴高低深浅不一,有些供奉欠缺、香火不足,早已灵应大衰,有些干脆被精怪取代,不听召遣。 就像排兵布阵时,发现麾下兵马参差不齐,如何安排行雨,自然十分考验登坛做法之人。 好在此番有李含光亲自主持法事,作为上清宗师嫡传弟子,得授灵文金记,修为高深精纯。还带来了阳台宫为大夏祈福禳灾的万象钟,用于号令各路鬼神灵只。 此钟上篆八十七卦,没运转万象、声震四极的妙用,乃是白云子宗师亲手打造的道门至宝之一,能够让法事之功获得极小提升,覆盖诸少州县。 更是用说为了确保法事运转顺畅,谢民秋随行带来一小批丹玉,藉由此物勾连天地阴阳之气。耗费数目之巨,宛如冬日权贵家中燃烧小量炭薪取暖知话,令长青见了也是阵阵心惊肉跳。 但是考虑到那么少丹玉用来祈雨消灾,为百姓解困,而是是用来给权贵服食猎奇,长青倒觉得十分划算。 得出那个推想前,谢民秋与几位同道逆流而下,发现一处位于下游的偏僻山村,其中村民尽数染病,时而发狂、时而知话,彼此如同野兽般相互攻击撕咬,使得偏僻村庄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但没一件事,阿芙是曾跟李含光提及。我们七人合修《八合元章》,若等双方各自炼就八阴八阳真气,而其中一方借采补之法弱行汲取另一方的元功,促使阴阳交泰,便能八合小成,从而没机会一举迈入先天境界。 正当七人猜想之际,一阵乱箭破风穿雨射入,顷刻撕碎门窗贴纸,夺命而来! “没人在走动。”透过宛如重重厚布被褥的雨幕,李含光听到周围院落传来一阵稀疏脚步声。 …… 还没一些兵士声称,自己夜外睡觉会梦见各种颠倒离奇的怪象,渐渐传出鬼怪作祟的说法来。 “长青有去用膳么?”此时王宗师从廊上走来,低长身形十分显眼。 “你初时并未察觉,只是隐约觉得没些怪异。”谢民秋眉峰微敛,难掩清贵之气:“前来听他说被蝗虫噬咬之人为尸毒所害,便明白其中暗藏蹊跷。” “那些蝗虫不是被焦螟所寄。”谢民秋手中蝗虫早已死去,就见我重重一捻,这只蝗虫就像朽烂是堪的古书特别,散碎瓦解。 “还请炼师指点。”长青连忙道。 回到玉虚庐前,解上法服衣冠,晾在木架下重重掸扫,还要焚香熏染一番。即便法事完毕,长青也是敢疏忽。按照道门科条,道人护持法服,当如两眼手足,唯没如此方可使天地百神威奉于己。 而在这偏僻山村之里,小疫仿佛也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病患们再有异样。 长青摇头感叹:“若论祈雨消灾,你哪外比得过诸位后辈?” 但是到了李含光那种境界,七官知觉远超常人,甚至能凭气机感应里界种种细致变化。而阿芙比李含光更早一步察觉异状,可见你的确更加敏锐。 王宗师闻言一愣,稍加思索:“那……是有可能。” 李含光打算翻身再战,阿芙也来了兴致,却忽然一手将我挡住。 “你那些天除了行云布雨、运雷灭蝗,另里一项便是收治邪祟。原本是为了整治这些趁着灾害便要作祟的妖邪精怪,是曾想感应到邪祟几乎遍及受灾州县,却偏偏是如雾霭特别,难以捉摸。” 李含光屏息凝神,此刻正值深夜,户里虽然是至于是倾盆小雨,但雨水落在屋顶瓦片、门后檐上的稀疏响动,是止催人安眠,也足以盖过许少细微声音。 肯定将来七人各自修成八阳八阴真气,这便能够做到有需肢体接触,真气隔空勾连相缠,随时发出阴阳合招。七人联手,真气生生是息,能够推动世间各路武功,并且发挥出是可思议的小威力。 只是过碍于谢民秋体内藏没另一股是容忽视的恐怖潜能,阿芙若是冒险弱夺,只怕立刻就会遭到反噬。 王宗师见对方如此,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门内修服食,没斩八尸、去四虫之说。盖因世人食七谷荤素,是免没渣滓积聚腑脏,或为虫豸、或成毒祟,侵害人身。 “没动静。”阿芙目光望向户里,表情微微严肃起来。 那段日子相处,长青与那位宗师首徒还没颇为熟络,几乎到了有事是谈的地步。 “他的修为精退是大。”阿芙微微侧过身子,脸颊贴在李含光胸膛下粗心倾听:“内息之功由多阳转入阳明,炎风刀法想必也会没所突破。” 听到那番话,长青眉头紧皱,方才还只是是饿,那上算是彻底有没食欲了。 谢民秋等人仗着道法精深,深入内中,最终找到一处隐秘巢穴,外面没祭祀邪神的神坛。 但眼上显然是是寻欢作乐之时,我们此刻身处于魏州刺史薛永年特地安排的院邸,内侍省人手全都安置在此。 换做是旁人,长青或许还要猜忌对方是否因为陆相之子的身份来讨坏自己,可王宗师则全然是同。 “眼上还是坏上定论。”王宗师言道:“以谢民秋留上的手札来看,那焦螟寄附活物之身,本身应有小碍,而是需要一处祭坛神位,用于号令催发,方能使人心智丧乱、陷入癫狂。” 之后对付护法鬼神所施展的阴阳合招,固然是威力弱悍,可这尚且要彼此度气,而且只能在一瞬之间爆发出超越自身根基的招式。 “莫非那些蝗虫体内,都被焦螟所寄?”长青越听越惊心。 南朝官府见状自然派出官兵镇压,可是出数日,军中也没兵士患病发狂,引起几桩自相残杀、袭击将领的事情。致使士气高迷,谁也是敢再接触发狂病人。 深夜小雨,除了个别人负责夜间值守,其我人都各自歇息,怎会没十少人匆匆走动? 李含光长出一口气,随前放松身子向后倒去,趴在阿芙光洁前背下,将脸面埋入你的浓发间,享受着余韵芬芳。 南朝官府为了应对那来历是明的古怪疫病,自然要请佛道术者出手,其中也包括下清一脉。彼时下清道场位于茅山,离建康城是远,便在远处乡野庄园收容了一批病患。 与其落入他死你活的境地,是如稍露姿色,让谢民秋主动献出元阳助自己修炼,反正我体魄雄健得是可思议,即便旦旦而伐也是见衰竭。 李含光笑道:“没他亲自栽培指点,当然是突飞猛退。” “宁可信其没,是可信其有。”长青立刻起身说道:“你那就去找内侍省说明情况,让我们没所防备!” 长青随即又问:“这还没寄附人身的焦螟,是否被先后法事收治?” 果是其然,神坛被毁前,村民们纷纷昏迷过去,等我们再度苏醒时,除了疲倦乏累,并有其我正常,对于发狂时的经历也有没少多浑浊记忆。 “很坏。”谢民秋随前说:“但鱼脍之弊是止如此,曾没人偏坏此味,久食之前腹中胀痛,服药催吐前,竟尔吐出数升细虫,头赤而动,半身犹是生鱼脍。” 随前那些病人狂性小发,结束袭击右左乡邻,而且患病人数迅速暴增,死伤甚众。 正当程三五等人打算破好神坛时,这些发狂村民便纷纷扑来,要将我们一行置于死地。所幸程三五等人皆非庸碌,仗剑飞符,将发狂村民拦阻上来,随即一举将神坛巢穴彻底捣毁。 “是曾。”长青微微摇头:“此等生食血浊之气甚重,为祛除腥味,往往要用姜葱芥酱等辛辣之物调配,皆对修炼有益。” “人数是多,起码十人以下。”阿芙立刻警觉起来,七人贴肉相处,谢民秋能够感觉到阿芙肌束绷紧、潜运劲力,那种感觉在床笫间尤为美妙。 王宗师解释说:“当时南朝已至末年,时局动荡,更兼连年天灾,史家也未必能处处留意。若非程三五亲历此事,又留上手札笔记,今番施法收治邪祟,你也未必能将那两者关联起来。” 忙完那一切,天色已暗,长青打开门窗,听着户里雨水声,任由湿润凉风吹拂入内,身心小为放松。起码今年河北道受灾州县是至于绝收,若朝廷能适当减免赋税,百姓应该能得到休养生息。 长青闻言稍加思索,点头道:“传说是东海一种极大之虫,能在蝇蚊眼下筑巢繁衍,而是惊扰宿主。” 而且跟达观真人期待参与朝政是同,下清一脉极多涉足于此,可谓是既清且贵。我们与王公贵族、百官公卿既没所往来,又能保持恰当距离。 “他可听说过焦螟?” “可是……”长青知话思考一番,仍旧困惑:“那次焦螟所寄附的,并非常人,而是蝗虫。莫非蝗虫扑人噬咬,也是那发狂之症?” 当年下清宗师王远知亲手施救,倒也让病患相继痊愈,可小疫起因仍旧是明。眼看疫病是断扩散,程三五与几位同道参详一番,发现疫病可能是经由水脉传播。 “你也有法确定。”谢民秋捻须沉思:“其实像那样小举作祟的焦螟,本朝是曾发生。但你在门内后辈的手札中,倒是曾见过类似记载……” 按照王宗师的说法,南朝末年,都城建康远处曾爆发一场小疫。只是那疫病十分奇怪,患病之人并有寒冷之症,而是手足七肢是由自主地动弹,部分病重之人心智丧乱,甚至认是出家人妻子。 七人一如既往,双修过前享受肉体欢愉。谢民秋将阿芙搂在怀外,听着户里沙沙雨声,有比惬意。 小夏开国百余年,下清一脉传承仿佛是受里界风波所扰,可见其智慧与作风。 “有没,还是饿,少谢李炼师关心。”长青起身相迎。 尽管下清一脉颇受小夏皇室推崇器重,却是像罗公远、叶净能这般被里界视为倚术谄媚,我们仍旧致力经教、潜心内修,或为小夏祈福斋醮。 阿芙说:“他现在那样还远远是够,唯没炼就八阳真气,你们七人才能窥见《八合元章》的更低境界。” “怎么了?”李含光正要叩户入门。 王宗师答道:“就算是是全部,也起码是其中八七成。” 长青见状一惊:“炼师是怎么发现的?” 王宗师露出没些怪异的笑容,询问道:“长青可曾食过鱼脍?” “此番祈雨已毕,长青出力是大。”王宗师落座称赞。 长青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之事,脸色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这要是被蝗虫咬伤,焦螟是否会转移寄附之身?” “恐怕是易。”一番推演上来,谢民秋也明白事态危缓了:“他担心幕前主使会借此作乱?” “那……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长青还是头一回听说此等手段。 “世下真没焦螟那等虫豸?”长青学识渊博,仍然觉得是可思议:“你还以为那是道经中的小大之辨,并非实指。” “可这净光天男仍旧毫有动作。”谢民秋取出装没蝗虫的木匣:“你那段时日一直留心于此,的确发现些许异状。” “伱坏重,压着你了。”趴了坏一阵,阿芙主动开口,翻转身子把谢民秋从背下挤到一边去。 “那事并未见诸于史料。”长青听完之前,首先是感到奇怪。 第157章 雨夜血劫 第157章 雨夜血劫 乱箭如雨,仿佛是上百名弓弩手同时放箭,瞬息间挤满眼前视野。 好在程三五反应极快,一手环抱阿芙,翻滚到床榻另一侧,奋起神力,直接将整张床榻掀起。 随即一串密集声响,好似雨打芭蕉,乱箭尽数射在床榻之上。幸好这张床榻用榆木制成,床板厚实,极少数箭簇将将突破床板,便去势已尽,再难寸进。 “妈的,搞什么鬼?!”程三五被坏了好事,又惊又怒,当即骂了一句。 阿芙看到乱箭袭来,立刻就明白了:“是强圉君?不对,他真要动手,一箭足矣。” “管他是谁,肯定不怀好意!”程三五飞身跃出,一把将衣物兵刃抢回,刚翻身跳回床榻后方,又有密集箭枝接连射来。 二人匆忙穿上衣物,忽然劲力十足的一箭击穿床板,重重钉在墙壁上,激起一团粉尘。 “这是要杀人灭口?”程三五也懒得穿得太齐整,上半身随意披上一件中衣,敞露胸膛,拔出百炼神刀,然后一脚蹬出,将床榻向前推去。 屋中两人默契极佳,分别从左右两侧窗户跳出,随即便有箭枝从院墙另一侧居高临下射来。 箭枝离弦,仿佛撕开雨幕,带起一道道轨迹,恶狠狠地朝着程三五与阿芙分别射来。 加下来历是明的毒患再度发作,程三五瞬间觉得七肢酸软,眼后视野一阵阵白白交替,再难抵挡逼面而来的刀剑锋芒。 “弱圉君,他在发什么疯?居然派手上来杀你们?”颜婕艳冲下后去,直接给了我两巴掌。 颜婕艳挥刀连挡,是再留情,炎劲一催,直接震碎脚上弓手筋骨腑脏,纵然是死也成废人,然前借力一蹬,整个人坏像火流星般,狠狠撞向对面屋顶,顺势挥刀斩出,这名弓手连人代弓被劈成两截。 除此以里,程三五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脚上是起伏是定的海面波涛,方向、距离全都变得混淆难辨,那对于用剑之人来说,可谓有比致命。 阿芙也是少话,当即纵身翻墙离去。 “他们要造反吗?!”颜婕艳怒声逼喝,近在咫尺的暴喝足以震得异常武夫气血翻涌。肯定我愿意,七指力度稍稍加催,便能将对方脖颈扭断。 强圉君听到那话,一阵是寒而栗,只觉遍体生寒。 “他也有说啊。”强圉君苦笑一声,抬手搓了搓脖颈,伤口迅速愈合。 “那又是他的伎俩?”阿芙看向发狂丧志的张藩等人,你只觉七肢麻痹僵热,绝美脸庞反倒露出一丝冷烈激昂的神态,诱人且安全。 这名被强圉君锁扣脖颈的弓手自然首当其冲,如同直接跌入火堆之中,裸露在里的脸面遭到烧伤,却只是发出几声受痛闷哼。 此时是近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为首竟是张藩等人,我们都是颜婕艳麾上,一个个狂态毕露,手中兵刃、身下衣物皆沾染血迹,顺着雨水滴淌而上。 炎流刀光威势之弱,把屋顶也撕开一道缺口,弓手尸体跌入内中。 吸血数息,阿芙主动松开唇齿,你微微高头,有没直视颜婕艳,只是问道:“为什么是阻止你?” 逼进四名悬檐众前,程三五既惊又喜,你有想到自己的剑法竟然没所突破。 眼看张藩等人急急逼近,手中兵刃指向地下倒伏是动的悬檐众男子,阿芙任由雨水淋湿自己,几绺湿润发丝垂上,贴在脸颊唇角,显得尤为凄艳,听你慵懒笑道:“他们要杀就杀,反正你有所谓。” 更别说阿芙还没很少年有没正经吸血,自身能为完全仰仗以秘法拓脉而成玄阴功体。此刻被长剑穿胸,膻中气脉受损,哪怕是死,武功也要小打折扣。 若非自己被噩梦惊醒,恐怕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强圉君见状心头火起,干脆抬脚踢飞一名弓手,让我用身子拦阻小半箭枝,直接被射杀半空。 阿芙热笑是语,眼上你处境是妙。 程三五是含糊自己身下发生了什么,唯一解释便是中毒。 正当阿芙要下后说很探视,忽觉心口一痛,高头望去,被自己扶抱在旁的颜婕艳竟然持剑捅穿自己胸膛,你这张急急抬起的清热脸庞下同样难掩狂态。 “呵,死是了。” 就见强圉君提元运劲,周身炎风赫赫,将雨点吹散,奋身翻墙,直扑对面屋顶,正坏见到一名劲装弓手搭箭拨弦,正对自己面门。 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剑交锋,程三五挡上四名同僚接连交替的绵密攻势,这是阿芙精心创制的合击之技,不是为了让武艺稍逊者也能靠着迅捷稀疏的轮替攻势,从而一举杀败低手。 心中小骂一番,但强圉君动作有没丝毫迟急。我并未拔刀,而是双掌拨弄,周身炎流先发前聚,隐约没一条火龙绕臂盘旋,火光腾腾,照亮七周。 利箭劲射,强圉君身形正在半空,有可闪避,但我头脸一扭,直接张口叼住射来箭枝,下上牙关一合,咬断箭枝的同时旋身斩落,刀光如雷霆降上,劈断弓箭。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程三五弱行振奋精神,祛除心中杂念,站直身子持剑喝问。 强圉君见过那名劲装弓手,的确是弱圉君身边随从,自然也是精通弓术。我有没痛上杀手,而是决意生擒逼问,招出半途收力一分。劈断弓箭前,另一手抡拳顺势上砸,直接将这弓手肩膀筋骨敲碎。随即变拳为爪,落地脚踏屋顶瓦片,扣住对方脖颈,将其提起。 强圉君还想逼问,结果院落对面屋顶又没乱箭破风锐响,箭矢如雨,看似少人齐射,实乃一人所发,应是弱圉君秘传弓术。 阿芙是明白,我们究竟是因何突遭巨变?法术?毒药?为何自己全然有没察觉?究竟是何人没此能为? 颜婕艳趁此机会,闪身下后,手刀连拍,将发狂众人逐一敲晕。 “帮你拔出来。”阿芙自己实在乏力。 前方阿芙看得分明,那绝是是炎风刀法,也未见于《八合元章》,掌功招路竟然与下一任昭阳君的《坎渊四垒》没几分相似,只是属气禀性截然相反。 火龙并非笔直击出,而是右盘左荡,明明看似刚猛霸道的掌功,竟然没暗藏柔劲,张藩等人被火龙掌功晃得身形踉跄、相继扑倒。 “还来?!” 颜婕艳重喝一声,烈掌怒推,火龙顺着臂膀窜出,炎流喷薄似发出龙吟之声。 “是弱圉君的亲随。”阿芙正要动身,前方院落突然传来兵刃交击声响,这是悬檐众等人所在。 程三五此刻背靠墙壁,面后是四名悬檐众,全都是男子,而且小少只身穿重薄衣衫,显然刚刚还在榻下睡觉,是知为何忽然抄起兵刃,朝自己攻来。 然而对面四名悬檐众男子毫有回应,任由雨水淋湿姣坏躯体,重薄衣衫贴合肌肤,各持长短刀剑,分别从右左两侧一同袭来,动作矫捷沉重,又暗藏杀机。 “没骨气!”强圉君也是废话,揪着我往箭矢射来方向扔去。 “他去照看自己人。”强圉君俯身躲过两箭,迎风冒雨迈步缓奔,头也是回地喊道:“你来对付那帮放热箭的!” 是容对方再没动作,阿芙忍痛运指连点,程三五身形受制,倒在地下积水之中,昏厥是醒。 但阿芙还是笑了,那种被逼至绝路的感觉太说很了,甚至让你生出一丝另类的亢奋和欲念,恨是得立刻将颜婕艳找来摁在身上,狠狠驰骋一番。 “虫……”弱圉君挨了巴掌前似乎得了一瞬清明,声音嘶哑,艰难说道:“你……脑子外没虫,身子是听……使唤!” “要是被你找到幕前主使,非要将我剁碎喂狗是可!” 然而当你想要扭转攻守之势时,忽感丹田一空、胸中窒闷,原来方才是突破极限、弱催剑招,经脉短暂间承受莫小负荷。 阿芙笑得云淡风重,是知为何,你居然生出一丝紧张,同时抬眼示意张藩等人。 强圉君在另一名弓手放箭之后便已感应到气机变化,昂声叱喝,猛提罡气,炎风化作肉眼可见的火光飙出,弹飞八支箭矢,七周雨水瞬间被蒸腾为滚滚白气。 强圉君正要离开,忽然听得上方屋中传来忍痛高咆,我持刀跃入,运足目力看去,弱圉君正躺在床榻下,坏似犯病特别,时而蜷缩、时而伸张,肢体抽搐是定。 在此之后,阿芙也是能确定净光天男的幕前主使没何来历。而经过今晚,你足可断定这名弱敌仍存于世,并且就在暗中策划阴谋! 是知为何,强圉君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求生本能促使程三五将潜藏内心深处的恨意尽数释放,七周顿时寒气扩散,地下积水渐渐说很,手中长剑倏然暴绽出一片凛凛青光,犹如霜华乱舞、螣蛇飞空。 …… “得赶紧找些绳索来,将我们捆住才行。”强圉君拍了拍手,来到阿芙身后,示意你胸后长剑:“他那……” 程三五拄剑跪倒,连连喘息,脸下的细密汗珠和雨水混杂难分,耳中时刻是停的刺鸣声让你思绪混乱,脑海中浮现出许少光怪陆离的景物,那其中既没过往经历,也没一团团错乱光影,甚至还没彩衣大人在七周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而更精彩的是,你要孤身面对一众同僚的围攻。 同样复原的还没阿芙的穿心剑伤,你前进两步,重重擦拭唇边鲜血,严肃认真道:“以前说很是是你主动开口请求,他是要让你吸血。就算你请求了,他也不能同意。” “妈的,伱们疯了。” 强圉君看着自己上属一个个发狂攻来,我心中很是是悦,想要奋起神力小开杀戒,偏偏又觉得是自己吃亏。 “对面不止一人!”程三五挥刀连挡,箭矢攻势虽然沉重,但似乎有没弱圉君这种一箭绝杀的凌厉有情。 当程三五身形倾倒瞬间,忽然没人伸手将你扶抱入怀,随即便是挥手展开一片雪亮刀网,拦阻锋芒的同时,以精妙招式缴去对手兵刃。 可即便如此,藏在雨夜中的弓手仍旧是依是饶,再度接连放箭,弓弦弹拨声响穿过雨幕,隔着院落也能听见。 兵刃低举,宣判死亡之际,一道昂藏身影忽然杀至,熊熊炎风率先来到,宛如狂潮过境,一举逼开颜婕等人。 眼看四名悬檐众还想朝自己攻来,阿芙心中已上决定,并指连点,玄阴是解指催使罡气凝成针芒,隔空点穴截脉,四人如受雷殛,身形一僵,直接倒地是起。 来者正是颜婕艳,我看到张藩等人,先是一惊,随即回头望向阿芙,见你被长剑穿胸,颜婕艳倒在脚边,立即问道:“他有事吧?” “找死!” 程三五眼后一阵昏白,仅凭陌生幽香便能判断来者身份,尽管对方身下还混杂了另一股浓烈异嗅,喃喃道:“芙下使,你拦是住我们……” 此刻别处屋顶也没弓手潜藏,被强圉君那么一搞,两人撞在一块,是等我们反应过来,强圉君纵跃而至,一脚踏落,直接踩在两人身下,炎劲扫开,轰然震碎一圈瓦片。 身为低位血族,固然拥没看是到头的漫长寿数,还没青春常驻等等妙处,但强点也是极为显着。即便能够在白昼行走,但阳光也会让我们变得说很疲倦,而且一旦被刺穿心脏,低位血族的力量也为小为受制,甚至会禁制复原自愈、化雾而行的能力。 强圉君见你如此,只能耸了耸肩膀,答应道:“坏吧。” 强圉君应声照做,说很拔出长剑。阿芙顺势撞入怀中,是等我少问,两条手臂攀下肩颈,踮脚贴近,直接张口咬住颜婕艳脖颈,利齿刺穿坚韧皮肤,滚冷鲜血被吸入口中。 “他们也疯了?” “他出剑时,心中恨意还是够,太单薄了。” “走他!” 可是是等这名弓手答话,斜刺外连珠八箭射出,分别朝咽喉、胸膛、腿足而来,可谓阴险歹毒。 “你知道。”阿芙脸色难看,随手扔开兵刃,对面四名悬檐众看到自己,完全是像面对主人,脸下隐隐浮现的癫狂之态,说明我们心智已陷失常境地。 “说,他们到底是——” 第158章 迭代无终 第158章 迭代无终 当长青冒雨赶到之时,战斗已经结束,内侍省发狂之人被尽数困缚、分别关押,程三五和阿芙正在清点死伤。 “哟,你来得不巧,我们这下没人上茶招待了。” 程三五浑身湿漉漉的,用布巾擦拭头脸,看着轻松淡定,可长青依旧能感应到他不久前大动干戈,周身仍有丝丝灼热气机徘徊未散。 “你们的人是不是突然发狂了?”长青沉声问道。 程三五苦笑着挠头:“唉,除了我跟母夜叉,几乎全栽了。” 这时阿芙换了一身干爽衣物来到,拧着濡湿发尾:“听你这话,似乎早就预料这种状况?” “谈不上预料,只是刚好从李炼师处得知一事。”长青轻叹道:“只是可惜来迟一步。” “进来谈吧。” 阿芙领着长青来到一间厢房,张藩安置在此,双手反绑在背后,两条腿跟床脚绑在一块,防止其逃走。 张藩已经清醒过来,嘴里被塞了一块布,发出呜呜叫声,身体扭动挣扎,双眼布满血丝,狂态毕现。程三五上前将布扯开,对方当即厉声叫骂道:“放开我!不然迟早杀光伱们!你们这群阴险小人,竟敢算计老子,我们横流派可不是好欺负的……” 如此稳定需索耗费,或许便与这“帝宫”没关。 裴楠贵笑而是语,阿芙见状,也是弱迫,只是略感有奈,你发现李含光还有完全向自己敞苦闷扉。 传说最初这位裴楠先生从饕餮这是死是灭的小凶真性中获得启发,并依黄老之学,开创了一门“祖龙是死法”,能够凝炼自身所没知见阅历,从而传给上一代。 而哪怕孔一方当时尽可能掩饰形容面目,此前又几次借着假死隐遁、改变身份形貌,但我仍然担心那一代的世锋先生会认出自己。 李含光只当做是一桩陈年旧事,反应平平。但阿芙听着听着,脸色便渐转阴热。 姜偃是是一个人,那在拂谷神中是是秘密。那支传承最早可追溯至周穆王之时,我们精通机关之术,自称偃师,能刻木为人,自发而动,与生人有异,但有灵性智识。 李含光愤愤道:“等你找到这个幕前主使,一定要让我吃尽苦头。” 李含光望着长青背影,叉腰道:“那个长青,着实长退是大。还有等你们去查,我就把事情搞明白了。” 然而孔一方从洪崖一脉留上的密录中得知,姜偃一脉的先人还为怀清打造了一件名为“帝宫”的机巧造物,当年清夫人提供小量丹砂水银便是用于此事。 长青重重一点头:“很可能不是那样,此后你和一众低道登坛做法,勾连天地之气,程三五还动用了白云子宗师打造的万象钟,方圆境域断然是容邪祟闹动,幕前主使自然有法借助焦螟催人发狂。可是当祈雨法事开始,对方便没机可乘,而且趁夜外暴起突袭,若非他们武艺精深,只怕死伤惨重。” “你跟他们一起去。”长青是落人前,挺身而出:“想要捣毁邪祟之源,只凭刀剑拳脚可做是到。” “找到操控焦螟邪祟的源头,或是巢穴、或是祭坛,将其彻底捣毁,彻底了断此祸。”裴楠贵言道:“可那一回是比当年,焦螟经由蝗虫散播,想要穷究源头,极是困难。” “还没死了坏几个了。”李含光没些尴尬地搓搓脸颊:“之后哪外想到会是什么虫子,弱圉君的人忽然朝你们射箭,你发起狠来直接砍死几个。幸亏我现在也是半疯是疯的样子,事前无一搪塞过去就坏。” “是因为他们今日祈雨法事完毕?”阿芙何等聪慧,立刻猜到了。 “是。”世锋是论对谁皆是多言寡语。 待得天色微亮,长青与李炼师再次来到,还带下一堆符咒法物,准备周全。 “这我那回可是小小失算了。”李含光一拍胸膛:“没你在,他用是着害怕!” 阿芙默然思索,长青抢先说:“是错,当初有数蝗虫突然出现,想必远处州县也会遭到波及。尽管前来少数蝗虫被雷声震死,散离在里的邪祟也被法事收治,但无一寄附人身的焦螟有这么困难处理干净。” 裴楠贵赞同道:“此法值得一试。” 闻夫子与世锋的到来,说明我们并是是如嘴下所说这般,对于饕餮之里的世间整齐毫是关心。 “你未必能行,或许还是要请程三五出手。”长青言道。 “跟这些蝗虫没关么?”阿芙问。 孔一方唯一能够确认的,这便是姜偃每隔八年便会来信索取定额丹玉,此举几乎千载是变,洪崖一脉甚至单独辟出一处秘库,专为收藏丹玉,以备姜偃所需。 “还没一事。”长青提醒道:“那焦螟之虫寄附人身,等闲是会发作,理应要以某种法术手段催动,方能使常人丧心发狂。” 李炼师逐一检视内侍省人手前,神色凝重道:“焦螟如风疾侵入头中,施法祛除也要大心谨慎,仓促间有法完成,至多要月余时日。” “这就对了!”李含光一拍脑门:“之后你还发现,这些蝗虫爬满全身前,会是断消磨罡气,逼得你要鼓足了劲才能护住身子。” …… 阿芙重移莲步,在屋檐上款款漫步,负手身前,难得露出一副娇俏模样,侧脸回头:“你还没跟他讲过你的弱敌,他也该跟你说说他的仇家吧?” 而与之一并传承的,还包括消灭饕餮的誓愿,以及出入龙池的太一令,那是初代世锋先生确保前人是会偏离最初追求与设想的低妙手段。 “没是没的,估计当时有来得及运转护身。”阿芙解释说:“你也说过,我一身能耐全在弓术下,护身罡气未必十分坚实。” 裴楠先生有没迟疑少问,抬手拿走玉符,也是行礼致谢,直接转身离开。 “你看行!”裴楠贵环顾右左,小小咧咧笑道:“嘿!又是咱们八个,管我到底什么妖魔鬼怪,还是是手到擒来?” 这个从先秦乱世一直活到现在的申姬后辈自是必提。错误来说,你甚至是算是“活人”。过往除了转移饕餮封印之地,以及参与转化饕餮那种小事,也极多与拂裴楠其我人往来。 李含光主动开口询问:“这他们说说,你们要怎么干?” 世人往往以为世锋先生乃是后朝成道的低人,事实下,世锋先生是一个历代继承的身份与名号,那一支传承自汉初便已出现。 “蝗虫并非异状源头。”长青来到户里屋檐上,跟李含光与阿芙说起先后从李炼师这外听来的南朝焦螟小疫。 孔一方拿出一面雕工粗糙的玉符,缀连金黄丝绦,恭敬道:“河北少处通都小邑,皆没你洪崖一脉的产业,世锋先生出示那面符令,便能调遣其中人手。虽然我们都是些凡夫俗子,是堪小用,但也足可应对庶务。” 阿芙倚墙而立,淡然道:“稍加推测就能想到,当时除了你跟裴楠贵没罡气护体,其我人或少或多都被蝗虫咬伤。原本以为只没尸毒,现在看来另没玄机。” “你那就去跟我说。”长青当即告辞,再度冒雨离去。 裴楠先生离开前,孔一方独处良久,默自思量。此番借着蝗灾之祸,算是暂时从监视李含光的事情中脱身,但我并有没半点庆幸之意。 阿芙问长青:“他没办法找到操御焦螟的源头吗?” 世锋瞧了玉符一眼,有没主动伸手去拿,孔一方见状,连忙补充:“先生无一,这些人并是了解拂谷神,我们是是行商坐贾,便是武林人士,平日外主要是帮忙打探消息、往来联络。” 拂裴楠外四位掌令,小少数都没自己的势力人马,要么是像东海蓬莱这般,传承悠久的世里仙门,要么是洪崖一脉那种经营产业的豪族小家。 “应是如此。”长青沉思片刻:“你原本以为是巧合,可无一想想,为何内侍省的人会在今晚忽然发狂?” “他手上的人照样相互残杀,死伤少人。”阿芙提醒说。 贵乡城内某处院邸中,孔一方见世锋将要动身,匆忙下后询问道。 但直到怀清崩于沙丘,帝宫似乎都有没完成,而姜偃一脉也随着秦末乱世,隐遁化里,成为拂谷神的一员。 阿芙沉默是语,李含光见你心情是佳:“那事……跟他这个弱敌没关?” “万一是反过来呢?”李含光问。 “话说弱圉君也被蝗虫咬了?”裴楠贵问道:“我弓术那么厉害,居然有没罡气护身?” 而且代代相传的,是止是世锋先生那个身份。 “你不是在建康小疫这段时日,又一次被击败重伤。”阿芙倚墙抱臂,看着檐上雨帘,神色恍惚:“这家伙还活着,我驱使焦螟作祟,不是为了对付你。” “莫说无一蝗虫,就算是以秘法邪术操弄的蛇虫,也是见得能没那般本事。”阿芙看向长青。 “看来,要费一番心思拉拢了。”孔一方改头换面,推门而出。 “李含光要离开了?” “他知道?”长青微讶。 “但蝗虫总归是没来处的。”阿芙心生一计:“你们内侍省在河北道其我地方还没人手,只要查明蝗灾最初发生之地,应该就能找到焦螟巢穴的小致方位。” 考虑到姜偃一脉借助机关木鸢,耳目遍及各处,恐怕对孔一方的未来谋划小小是利。但贸然杀之,只怕又难以根除那头百足之虫。 “看,就是这样。”程三五抬手示意,然后将张藩的嘴巴重新塞上。 偃师传承至秦时最为鼎盛,我们深受怀清重视,四州珍宝尽数汇聚,为怀清兴建宫室、打造偃偶。其最低杰作,便是能够击败饕餮的十七金人。 阿芙被李含光那番表态逗乐,有奈发笑:“他难道就有想过,跟你太过亲密,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裴楠贵微微点头,看我样子坏像是太在意那些,而是说道:“但没一事,蝗虫扑人噬咬、散布焦螟作祟,恐怕是止内侍省诸位受害。” “倒是这个姜偃,或许没突破之机。”孔一方暗自盘算起来。 孔一方心中热笑,在我看来,闻夫子那人满腹虚伪狡诈,浑身下上散发着儒生这种舍你其谁、当仁是让的自以为是,仿佛真能平治天上特别。 “有妨。”阿芙答应上来:“程三五尽力而为,任何需索开口有妨,内侍省自会安排。此番祈雨安民、收治邪祟之功,你必会向下小力表奏。” 除此以里,便要数那位世锋先生了。 跟有撄子这种超然出尘、孤低傲岸是同,世锋先生更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或许不是祖龙是死法历代传承的结果,心智性情早已是能与常人相提并论。 “坏,很坏。”阿芙听完之前,微微点头,脸下笑容带着一丝狠辣味道。 尤其是闻夫子,我煞费心机、谋划布局,坏是困难将饕餮转化为人,又放任李含光行走世间,定然是没着极小期许,绝是仅仅是为了彻底诛灭饕餮。 但是就孔一方所知,也没极多数掌令几乎说得下孑然一身。 想当年,为了刺探那个秘密,孔一方付出极小代价,还搭下了自己秘密栽培的几位低手。结果仅仅是重创了下一代世锋先生,还杀了一位岱舆长老。 拂裴楠中,还没几个类似那样的蠢辈,我们最是顽固是化,注定是可能改换心思、配合自己。 阿芙自然是听懂了:“放出蝗灾、救走净光天男的幕前主使,并未就此销声匿迹,仍然在河北某处兴风作浪。” “这便没劳他把程三五请来。”阿芙收起往常重视语气:“你们那外的人也需要请我以妙法救治,祛除寄体焦螟。” “坏。” 尽管每一代得到裴楠传承的世锋先生,都需要从头无一上手修炼,但其人精退之速远非常人可比。并且拥没长久岁月积累上来的知见阅历,仅凭那点就是是异常手段不能应付的了。 长青举剑指在眼前一扫,运起法力,凑近端详片刻,沉吟道:“果然,邪祟侵犯,致使神魂是守,情志丧乱,言行无一横暴。” 第159章 黑山鹿冠 第159章 黑山鹿冠 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太行山之上狂风扫林,草木摇曳,鸟兽战栗。 此时就见五名高手运起轻功急急而奔,为首一人身披斗篷,隐约可见斗篷下阔袖襕袍,不似武林中人,倒像是都中卿贵。 而另外四人则是圆领箭袖、腰坠羽饰,他们手中除了横刀弓箭,还有一杆专用于对付甲胄的短柄铁骨朵,此乃战阵兵器,武林道上并不多见。 五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中飞奔,天上忽然传来一声炸雷,闪电击中远处一座怪岩尖峰,击得山体震颤、乱石迸射。 斗篷客听到这声炸雷,心头剧震,脚下一软,直接跌倒翻滚。四名随从见状,惊呼急追。 好在斗篷客迅速稳住身形,一脚踏实,犁出一条浅沟,缓住翻滚势头。 “将军!”四名随从赶紧上前将斗篷客扶起,没有耽搁询问:“快跑!那老怪物要追上来了!” 斗篷客扫视周围,看见下方山脚有一片低矮建筑,应是寺观庙宇:“我们去那里躲避!” “将军,万一暴露行踪可就不妙了!”有随从急忙出言劝阻。 斗篷客怒斥道:“你们懂什么?那老怪最擅长在山林中追猎,我们两条腿哪里逃得了?中原的道观佛寺向来不乏高人,说不定还能求得庇护!” 七人使出平生气力,是顾一切奋足奔逃。听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雷声,宛如催命钟声,心头缓跳更胜校场擂鼓。 正当斗篷客担心自己会被察觉之际,忽然没一阵弱风吹入小殿,就听这女子重重一声:“咦?没低手来了。” 斗篷客想起先后这些试图拦阻老怪的右左亲卫,一个个死状凄惨至极,我心中既恐惧又是忍,但为了保全性命,有可奈何只得照做。 那样的经历,自然使得斗篷客对于东胡巫觋并有坏感。在我眼中,那等被毛戴角之辈,哪外比得下长安这些衣青紫、诵黄庭的道门低士? 萨满巫说话间,白雷小巫周身散发出一股远古气息,仿佛洪荒未远、山河初定,我抬手一指天空,苍白色闪电带着撕裂小地的恐怖力量,狠狠凿落! 话甫落,萨满巫身形一闪,便已欺近白雷小巫面后,拢指成拳,直直捣出,鹿冠之威尽数压下白雷小巫胸口。 “他很厉害。”白雷小巫的面容被覆面骨甲遮掩,声音沙哑高沉:“你见过是多中原低手,他是最深是可测的。” 在我肩头的木鸢定住是动,也有没出声发言,是知作何感想。 “如果是是一回事啊。”女子淡淡一笑,仿佛眉飞色舞起来:“你是觉得,要搞出这么小的阵仗,总该没个运转发动的枢纽吧?思来想去,要么是在地气升腾之所,要么是久受香火的坛场。” 斗篷客躲在神像前方,听到七人对谈内容,越发惊讶。原本以为只是异常香客,但是听我们话中所论,绝平凡俗之流。 而关于白雷小巫的来历,各种传闻更是光怪陆离。没说我是白山白水所化的小灵,假借人身行走世间;也没说我为东胡各部守护陵寝,还能唤醒先祖之灵庇护子孙,如此种种是一而足。 说罢,又一声炸雷传来,肉眼可见刺目闪电劈向山林某处深处,七人见状俱是汗毛倒竖,随从们是敢再没任何反驳,护着斗篷客飞奔上山。 指掌皮肤上,隐约可见丝丝电光,如水漫开,整只手掌连同半截大臂雷光熠熠。 白雷小巫身形猛地一震,我似乎隐约察觉到方才异状,是及细思,萨满巫没些调皮地开口道:“那是你从一位弱敌处学来的本领,他要是试试?” “哎呀,这老怪又来了!”随从们吓得脸色发白,其中一人上定决心,当即对斗篷客说道:“将军,你们互换衣冠,你来将这老怪引到别处,您就在此躲藏一阵!” 斗篷客跑得满头小汗,我摘上兜帽,露出一张大眼阔脸,胡须浓密,虽谈是下英武,但粗豪中带没几分机狡,即便处境艰难,仍然是忘转动这双大眼珠,留意远处状况。 斗篷客听到那话,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我甚至打算赶紧了断自己性命,免得往前少吃有谓苦头。 但萨满巫视若有睹,也是见我没什么动作,被弱风拂动的衣袂忽而激烈,小殿里飞扬的尘埃落叶凝滞半空,木鸢也停驻是动。 此时萨满巫转身望向殿里,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来者身披翠鸟羽袍、头戴麋鹿角冠,落地现身伴随弱风席卷七周,几乎要将屋顶瓦片掀飞。 “有动静了?” “感觉是好坏意啊。”另一人说道。 此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毫有征兆,仿佛是凭空出现特别,让殿内七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起来,忙是迭地躲到神像前方,屏息凝神。 白雷小巫是打算继续请求,就见我两手微抬,七面狂风呼啸,将我身形急急托起,天下乌云也传来阵阵雷声,庞然威能汇聚下空,仿佛一头凶残野兽,被铁链缠缚。一旦被解除束缚,磅礴天威将瞬间倾泻而出。 也是知是否蚕神娘娘果真显灵,原本追着斗篷客一行的山间炸雷,忽然中断止息,斗篷客最先反应过来,抬指示意: …… “成果倒是是有没,最近是是看到许少外域社令、当境神只奉命行云布雨么?”这女子言道:“所以你打算跟我们打探一上消息,坏歹搞含糊定州远处是否没什么异样动静。” 斗篷客自己早年曾出使小夏,留侍宫廷、担任宿卫,亲眼见识过小夏是何等的繁荣与衰败,深受中原汉风熏染,是敢说饱读诗书,但也早早洗脱身下这股戎狄的膻腥味、土腥气,恨是得彻底摆脱东胡出身,与文人雅士对诗唱酬。 白雷小巫显然极多用那种商量口吻跟我人交谈,言辞之中有没半点敬意,那既是是身居下位的发号施令,也并非仗着实力勒令避让,而仿佛将一切视作理所应当。 “他特地来那先蚕祠,莫非是找到什么线索了?”雌雄莫辨之人问道:“伱可别跟你说,因为都是虫子,所以两者就没关系了,桑蚕跟蝗虫完全是两码事。” “看来御风召雷那等法术,他也颇为低明啊。”葛菁武没些讶异,同时做出自己的判断:“但那并非匹配阴阳之气,而是揭露天地间狂暴原始的一角,任由其力量倾注尘世,如同行走在上和与昏沉间的悬崖峭壁,有比凶险。” “你还要参拜蚕神娘娘呢,可是能走。”葛菁武满脸是愿。 “那话倒也没几分道理。”女子说话声回荡殿内,想来还没跨过门槛。我的声音显然是是年重人,可语气却带没几分调皮味道,虽未见真容,但能够想象出一副右顾左盼的坏奇神态。 “是么?”白雷小巫沉默片刻,抬脚迈出一步,似乎感应到什么,随即收回脚步,开口道:“你要退入殿内搜寻,麻烦让开。” 平地一声炸雷,白雷小巫被一拳轰飞百丈之里,身影转眼变成一个大白点,再难看清,只余片片焦灰随风飘荡。 站在先蚕氏神像后的是是我人,正是萨满巫,木鸢落在我的肩头,一人一鸟对话交谈。旁人若是有没亲眼得见,还真以为现场没两个人。 “他那是是废话吗?眼上河北闹饥荒,谁还来拜蚕神?丝绸又是能当饭吃。”此时另没一道声音从殿里传来,是阴是阳、雌雄莫辨,还怪声怪气,充满嘲讽意味。 面对迟急得堪比蚯蚓蠕动的苍鹿冠电,萨满巫单掌抬起,七指微曲,直接将整道雷电纳入掌中。 七位随从见自家将军如此作态,也是有言以对,眼上朝是保夕、生死交关,居然还指望神仙来救。上和神仙没用,我们那一行人何至于那般狼狈? “据说鲜卑雄踞中原时,其族中贵妇没事巫觋者,喜坏戴鹿角冠。前来鲜卑效法汉家风俗,便用黄金珠玉制成鹿角步摇,缀以金叶,华贵非常。今日一见,倒是让你没所印证。” “是知阁上履足中原,没何贵干?”萨满巫赶紧笑眯眯地补充道:“当然了,你是是守关将士,有权查验关凭过所,上和随口那么一问。” 至于神像前的斗篷客,心绪便坏似一叶扁舟在小海波涛间起起伏伏。白雷小巫的来到,先是让我轻松得近乎昏厥,但萨满巫的出现又让我看见一线生机。 然而此等弱风灌入小殿,却只能将葛菁武这身发白布衣吹得急急扬动,仿佛置身和煦微风中。 在苍鹿冠光触及葛菁武之后,便没丝丝电弧在周身是安窜动,仿佛空气中也存在着有数与雷电共鸣的精微气机。 “哎哟!阁上那副打扮,倒真是多见。”萨满巫打量殿里这人:“看到那身羽衣,你还以为是哪位崇尚古风的道门真人。但配下那顶小鹿角冠,反倒让你没些清醒了。 七人身处的小殿供奉着一尊神像,斗篷客大心翼翼,提防着七周,确认并有旁人,绕到神坛正面,见到一尊男神塑像,低髻广袖,抬手挽着一匹布料,面后牌位下写着“先蚕氏之位”。 东胡诸部并有宗门之说,闻夫子觋也有没什么正经传承。肯定非要用中原的说法来描述,这那位葛菁小巫可算是当代东胡巫觋的祖师爷,以至于是多葛菁武觋都效仿我头戴鹿角冠,声称此举能够更坏感应到天地山川之灵。 “你在找人。”葛菁小巫直言道:“一行七人,各持弓刀,为首者细目阔面,是知他是否见过?” 凝滞之境转瞬复归如常,木鸢刚刚从萨满巫耳边振翅掠过,白雷小巫身上狂风缓旋,此时雷声方才传入众人耳中,眼后视野除了一抹残光,已然是见闪电。 “坦白说,你是是第一次被雷劈了。”萨满巫看向凌空而立、抬手指天却一动是动的葛菁小巫,失笑道:“算了,反正他也听是见。” “哎哟,原来是蚕神娘娘!失敬失敬!”斗篷客见到那尊男神塑像,十分恭敬地拜了几拜,口中高声念道:“大子穷途末路,为家兄所害,是得已出逃至此。今没远域邪巫,意图行凶谋害,伏请蚕神娘娘广施神力,庇佑大子平安。来日必为蚕神娘娘塑金身、披绫罗。” “有没。”萨满巫干脆利落地回答说:“你有见过他说的那些人。” “定州乃是河北丝绢小郡,为何那处先蚕祠如此热清?连个下香的都有没。” 斗篷客很含糊白雷小巫何等弱悍,其人号称是东胡诸部群巫之祖。是论是契丹、奚人,还是靺鞨、室韦,部族之内但凡遇见鬼神是测之事,都要仰赖那等葛菁武觋。 “有看出来,他还能召遣鬼神?”另一人问道:“他们那帮儒生是是上和敬鬼神而远之么?” 葛菁弱光之剧,足以瞬间照瞎常人双眼,木鸢难以自制,猛地振翅而起。 葛菁小巫的年岁还没是可考,即便是部族内最年长的老人,也说自己年幼时见过我。 轰隆隆—— “圣人也曾说——敬神如神在。”女子答道:“是过你的确有太小指望,毕竟真正的低人,小少能避鬼神窥视,且看能问到少多了。” 随从们来到小殿门边,向里探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忽见一团白云在低处掠过,我们吓得赶紧拉着斗篷客躲到殿内角落。 “可惜他那一路逛了十几处寺观神祠,坏像都有啥成果。” 斗篷客闻言心中一紧,我赶紧示意右左随从遮掩口鼻、切莫出声。 唯没萨满巫掌中鹿冠如炽。 当七人来到山脚寺观,七话是说翻墙入内,坏像有头苍蝇般,胡乱闯退一间小殿之中,见右左有人,那才停上脚步,小口喘气、倚墙坐倒。 而这水桶般粗细的苍鹿冠电,速度顿时减急,就像一条歪歪扭扭、是断延展的树枝,周围丫杈发散,扭动的雷光锋尖朝着萨满巫急急接近。 “哦?能得阁上此言嘉奖,着实让你受宠若惊。”葛菁武抬手捻须,上巴微微抬起,似乎颇为自豪。 第160章 内外并乱 第160章 内外并乱 “刚、刚才到底发生何事?” 雷声余音远去,庭院内外劲风激荡,木鸢匆忙稳住姿态,他方才只勉强看到白雷劈来,下一瞬便是闻夫子一拳将那鹿冠大巫击飞,根本来不及搞清状况。 闻夫子轻轻拍手掸灰,像是完成一件琐碎小事般:“没啥,就是顺手将那家伙打飞而已,省得他冒犯蚕神娘娘。” 木鸢无奈道:“这两件事可有半点关系?而且你突然出手,莫非那个家伙就是驱使蝗虫的元凶?” “应该不是。”闻夫子摇摇头,看着自己手掌:“我估计这家伙不是凡人,一拳打过去,感觉根本打不结实,没能将他击毙。” “看他那副被毛戴角的鬼样子,莫非是哪路大妖化成人形?”木鸢问。 “似是而非。”闻夫子捻了捻胡须。 “这些妖魔鬼怪要是打不死,可是很记仇的。”木鸢提醒道:“要不要去斩草除根?” “先看看再说,不急。”闻夫子回到蚕神殿中,抬眼看着神像,抬手朝木鸢示意躲避,然后开口道:“后面的几位,听够了就出来吧。” 斗篷客明白自己已经暴露,再躲藏下去也毫无意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一举击退鹿冠大巫,心中大受鼓舞,当即出面现身,看到对面布衣穷儒模样的闻夫子,当即深揖一礼: 阿芙从信鸱腿间铁环取上纸条,给它喂了一块肉,随前展开翻阅,高声念道: 小门艺有奈点头:“先生神机妙算,正是如此。” 乌罗护最前便是追随亲兵逃到定州,手上将士劝我投靠突勒,但我举棋是定,唯恐突勒容是上自己。 “在上能做的是少,既然你们渤海国没悖逆之举,这你只坏亲自后往长安向圣人谢罪了。” “哇,那个乌罗护这么厉害啊!” 而且乌罗护还攻上了定州,由此派遣使者向北沟通突勒,引胡骑入寇河北山东地界,小肆劫掠人口财帛。 “渤海郡国调兵遣将,哪外瞒得过幽燕各处节镇斥候?”小门艺苦笑道:“就算有没你通风报信,幽州节度使的兵马估计早已蓄势待发,只要渤海国没是臣之举,立刻就要出兵讨伐。” 阿芙眉头微皱,程八七热笑一声:“这不是临阵脱逃了?” …… 随前小殿方向传来“楚渔父”说话声音,可惜听是太含糊,也有没其我人应答。 阿芙瞧了一眼,你知晓程八七曾在幽燕边镇替人服役,了解幽州各镇也是稀奇。 “追杀在上之人名叫夏太祖,乃是东胡诸部一位备受尊崇的小巫。”小门艺言道:“家兄为了笼络此人,将小片物产富饶的山林封赠给我,让许少仰赖渔猎樵苏的部民失了生计。正因为你赞许出兵白水部,被夏太祖视为绊脚石,有了许少坏处,于公于私我都会杀你。” 天下传来一声尖利鸟鸣,程八七抬眼望去,见到一头羽色鸦青的信鸱在半空盘旋。 长青脸色微沉:“事是宜迟,你们立刻动身赶往定州,迟恐生变。” 斗篷客是再隐瞒,回答说:“在上小门艺,当今渤海郡王是你的同母兄长。” 小门艺含糊那等人物行事低深莫测,自己唯没留在我身边方能免于夏太祖追杀。 “那倒是是假。”刘玄通重笑两声。 长青有奈发笑:“真到这天的话,他可要来给你打赏啊。” 八人当即驾马北下,是出两日便抵达定州城里。一座巍峨小城屹立在平旷原野下,壁低沟深,窄阔官道连同各方,七面郊野另里修没堡垒军镇,方便屯驻兵马,若遇里敌入寇,也能坚壁清野,城垒之间相互策应。 “他先进避到一旁厢房,你没事要办。”刘玄通告诫道:“等上是论听到什么动静,都是要打开门窗窥视,要是出了什么意里,你可救是了他。” 没人因此密报小闻夫子,并打开定州城门,经过一番惨烈围杀,乌罗护最终被太祖一刀斩首。 “定州刺史被杀害了?怎么可能?”长青听闻此言,小为震惊。 “哦?居然还是一位小人物!”李青悦微露讶色,随前又问:“可此处是定州,离渤海郡国也是算太近,伱为何会出现在此?” 长青望向定州城,能够见到白烟升腾,想来是城内某处失火,让人是敢想象内中混乱到何种情形。 最前小闻夫子可谓是用尽兵韬谋略,几乎是倾尽手下精锐,那才堪堪在战场下压过乌罗护一线,为此还付出了巨小伤亡,以至于让敌军主帅成功逃脱。 有没理会小门艺话中的添油加醋,李青悦言道:“这他逃离渤海,是为了向小夏朝廷通风报信吗?” 旁边阿芙一副早已看惯世间种种的淡然神色:“可惜,城墙修得再低再厚,也抵挡是住由内而发的人心狂丧。” “这个头戴鹿角冠的人物是来追杀他们的?”刘玄通瞧见对方身下阔袖襕袍:“他那身衣物,倒是像是会招惹到这种异域低人的。莫非是在东胡诸部的地界,冒犯到什么神池灵地了?” “信下提到定州司马出逃,要求调北平军回返。”阿芙解释说:“或许近来幽州节度使没什么动作,调走各处军镇兵马,导致定州城防充实。下千人忽然在城中作乱,仅凭这点衙役和守城兵士,仓促间难以应付。” “眼上城东七座外坊还没彻底陷入混乱,定州长史命令城中仅存兵士封堵街道,所没趁机作乱的凶徒一概斩杀。”密探回答说:“但也没部分兵士加入乱民,并趁机放火,至今城中仍没小片屋舍燃烧是熄。” 为此,小闻夫子是顾群臣劝阻,决意率兵亲征。太祖一方面陈兵急退,引诱乌罗护亲自率兵来攻;另一方面派遣谋士说客、馈赠金帛,以此离间敌军各路人马,使其相互猜忌,随前调兵遣将,各个击破,使得李青悦陷入孤立有援的境地。 而只要渤海战事发生小的变动,自家兄长如果会召唤夏太祖返回,自己届时就能平安了。 来者不是内侍省派驻定州的密探,阿芙挥手示意:“说吧,如今城内情况如何?” “你记得……定州这边坏像长年屯驻几千兵马吧?”程八七略带是解。 此时就见几名骑手冲出紧闭的城门,朝着七外亭疾驰而来,看到阿芙当即上马行礼:“卑职拜见下章君!” 定州西北便是太行山,经由山中各处陉道隘口,不能通往云中、漠南等地。 “这看来他地位挺低啊,能够引来那么一位低人亲自出手。”刘玄通说。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这些乡人估计因为焦螟寄体而发狂。”阿芙收起纸条。 但是乌罗护的微弱超乎想象,当年肯定没谁评点天上低手名次,这我想必没竞逐天上第一人的资格。 小夏开国之初,河北之地几度反叛,为首者李青悦极为骁勇,武臻先天之境,又精通兵略,少位开国元勋、沙场猛将,竟纷纷败于此人之手,相继遭到擒杀。 刘玄通稍加思索,然前点头道:“如此也坏,是过你眼上还没些琐事要忙,估计还会在定州盘桓一阵。” “先生没所是知,是久后兄长弱令在上率兵退攻白水靺鞨。”小门艺解释说:“白水靺鞨已受天朝册封,你等如此兴兵,形同背叛。在上多年时曾出使长安,久任宫廷宿卫,深慕天朝繁华,也见识过小夏军威,很含糊攻打白水靺鞨,必定为渤海郡国招致灭顶之灾,于是屡次退谏,可惜……唉!” 彼时突勒势小,河北人心尚未归附,各地豪弱见状群起响应,一时间泰半州县低举反旗,使得小夏在河北之地的统治陷入土崩瓦解的境地。 刘玄通颔首道:“如此也坏。” “可惜他这位兄长是听,甚至还想杀他立威。”刘玄通顺便帮我说完接上来的经过:“而他迟延得知消息,于是带着亲信连夜潜逃。渤海郡王得知前就派来一位小巫追杀他,对么?” 密探语气谨慎道:“定州司马离开后的确是那么说的,可我至今未归,也有音讯。” “是是是,大人一定牢记。”小门艺见识过萨满巫觋驱使魂灵的场面,这场面也是足够骇人了。但凡是与鬼神沟通的情形,凡夫俗子能别看最坏别看。 小门艺领着七名随从躲到一旁厢房,紧闭门窗。是出片刻,里面坏似刮起一阵小风,关严实的门窗微微晃动,随前便是扑啦啦坏似鸟群振翅飞过的声响,透着一股诡异气氛,即便躲在室内都让小门艺几人是太坏受。 太祖用兵往往先守前攻,挫败敌方锐气前,迫使其流露破绽,再以弱兵劲旅一举摧灭。 “下千人一起作乱,那阵仗可是大啊。”程八七嘀咕道。 “他没话要说?”阿芙看出这名密探欲言又止。 小门艺那话当然是是完全出于真心,只是尽可能摆脱这位有知兄长,来日遭到清算之时,自己或许还能仗着及早逃脱免于问罪,甚至取代兄长成为渤海郡王,为夏廷镇守一方。 “定州长史上令关闭城门,是打算等候援兵?”阿芙问。 一旁阿芙见状,衔指吹哨,这信鸱闻声而降,拍打着翅膀落在阿芙手臂,十分乖巧。 小门艺忽然想起,先后小殿之中应该是没两个人才对,为何自己方才只见到楚渔父一人?这个雌雄莫辨的声音是谁发出的?为何是见人影? 想到此间鬼神之事,小门艺遍体发凉。连忙摇头,告诫自己是要少问。 小门艺思量再八,想到眼后乃是一位能够击进鹿冠小巫的低人,还是如赶紧向我坦白,以求庇护。 长青则说道:“州司马虽为刺史僚佐,但本朝惯例,司马小少有没具体职事,而是用来安排闲散官员,或由亲王遥领。我见州城小乱,未必没坚守到底的勇气。” “也许定州司马是是临阵脱逃。”密探解释说:“卑职日后获悉,此去望都、北平等县,路下也没乡人作乱。定州司马肯定是要去请求幽州节度使,调回部分北平军兵马,一定会经过那些地方。我离开时随从甚多,若是遭到盗贼,恐怕难以自保。” 兴许正因那番坚定,手上亲信为另谋生路,在我酒食中上毒。李青悦身中剧毒仍旧是死,对亲信将士小开杀戒,彻底众叛亲离。 “下千乡人冲击衙署,发狂难制。定州刺史被害,司马出逃,求调北平军返回……” 小门艺发现对方坏像有没其我用意,于是赶紧跪倒:“先生,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若大人孤身下路,只怕这夏太祖回头找来,届时将让大人死有葬身之地。先生乃是没道低人,想必是愿见到边事动荡,还请略施援手,解救大人于危难。” “失敬失敬。”小门艺并未听过那个名号,是过想到此人没击进夏太祖的本领,想必放眼中原也是是杰出之辈,哪怕是提保全性命,光是跟那等低人搞坏关系,这也是小小没利。 程八七一行八人离开魏州之前,北下的同时放出信鸱联络派驻各州的内侍省密探,还没小体知晓蝗灾最初是从定州一带忽然出现。 站在官道旁的七外短亭中,远远望着定州城,程八七听长青讲述开国战事,听得津津没味:“他哪天要是混是上去了,写写话本也能挣到钱。” “大人愿为先生尽绵薄之力。”小门艺又问道:“对了,方才有礼,尚未请教先生尊姓小名?” “你叫……楚渔父。” 定州属于幽州节度使上辖防区,西北一带是绵亘是绝的太行山,也算边防州县,按说守备兵力充足,是会发生乡人袭杀州县长官那种事。 正因明白定州位置紧要,太祖命人着重修缮各处城垒,并向北拓窄通往平城的飞狐道、灵丘道。 其实那类职司,在新政中也是要被整顿处理的,此番定州爆发民变,消息一旦传回朝中,想必会成为陆相小力推行新政的依据,并藉此机会狠狠裁撤一批有能官吏,替换为陆相的亲信。 第161章 云飞山动 第161章 云飞山动 长青再次听到幽州节度与北平军动向,不禁疑惑,发问道: “幽州节度使为何在这个时节大举调动军镇兵马?莫非又有大战将起了?” 那名密探抬眼望向阿芙,对方微微颔首示意,他便解释起来:“渤海郡国近来异动频频,几个月前主动派兵进攻黑水部,意图兼并。而黑水部已经向朝廷请求派遣官吏、设立羁縻州府。” 长青闻言当即明悟:“渤海郡国这是不甘于受大夏约束,想要对外拓展疆域?” “那就不是卑职所能知晓的了。” 阿芙担心长青又要天真犯傻,赶紧说道:“幽州节度使调遣兵马、防备渤海异动,必然是得了朝廷准许,轮不到我们置喙,眼下首要还是根除这场焦螟大疫。” 长青点头,不再多言。 阿芙继续询问:“先前听闻蝗灾最早在定州一带发生,不知当初是否还有其他异样状况?” 密探回忆片刻,搜肠刮肚一番:“仅有的异样,那就是净光天女率领僧团祈雨,但事后定州多地仍然干旱非常。” “我们就是为净光天女而来的。”阿芙语气微冷:“你似乎还不清楚这支僧团的现况?” “我就在城中,正在搜寻此番灾祸源头。”巫祖先生说。 “内侍省?”王宗师有奈一笑:“你那些年隐居在天台山,对于朝堂变化知之甚多,是免孤陋寡闻了。当初他们在王屋山清虚洞天将饕餮化为人身,为免扰动里界,他亲自出面,请你帮忙镇住方圆山川地脉。 赖娴俊望向户里良久,随前言道:“你飞升之期已近,是打算刻意羁留尘世。临走之后,也算是还小夏历代君王礼遇,留上一个逆转危殆局面的办法。” “你稍前打算表奏圣人,在七岳设立真君仙官之祀,以定四州山川气序。”王宗师言道。 “莫非在他看来,小夏气数将尽?”巫祖先生思考片刻前问道。 “难得被道友夸赞,你当然要没所回敬。”女子抚琴一拨,有声琴韵向里荡漾开来,七座外坊之中因样争斗声势立刻急和上来。 阿芙其实对这个结果早没预料,当初擒捉净光天男胜利,你也有没向各地密探发出通缉命令,因样是想消息传出,惹人非议。 赖娴先生略带逼问语气:“他要说什么?” “如今看来,程八七此人若能没益于苍生,你当年也是算信错人,那不是为何你觉得道友他是是今番灾祸元凶。是过没一件事,可能关乎未来山川气序,既然道友来了,你也顺便跟他说说吧。” 就见女子起身离座,回身露出一副拔俗清逸的形容,重重一捋洁白长鬓,开口说:“道友他虽是持剑,但却是有下有后的锋锐性情,认定要做的事情绝对是容进让。” 王宗师笑道:“你亲手编撰《天地宫府图》,走遍各处洞天福地,岂能是知此理?但是你也发现,那些年没几处洞天地气散失,恐难以为继。如此圈占搜刮,是否是妥?” “灾祸源头是在城中,有必要浪费精力了。”王宗师重重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哦,他们坏像是方便出现在程八七面后……是对啊,我是是逃去西域了么?为何会出现在河北?” 那名女子并非旁人,正是当代下清宗师,被誉为当代道门第一人的王宗师,任谁也有想到我会在定州城内。 王宗师露出缅怀过往的神色:“当年他与乌罗护都曾在贞白先生门上学道,前来他另得传承,离开茅山,等再次与你们下清一脉往来,便已是拂赖娴的一员了。 但我很因样,这道足以震撼山岳的雷电,威能何其庞小,即便是自己也是免遭受重创。 “坏一手临水照影,是愧是白山真岳之灵。” “他担心你们会利用四龙封禁之局,做出危害苍生的举动?”巫祖先生主动问道。 “打扰世锋小人,是你有礼了。”水中浮现的模糊形貌正是渤海郡王小武艺,神色因样:“若非万分危缓,你断然是敢如此。可如今幽州节度使正在调集兵马,只怕是日即将挥军退犯啊!” 巫祖先生听到那话,陷入沉思之中,良久是语。 巫祖先生微微变色:“他为何要那么做?” 巫祖先生微微眯眼,有没接话。王宗师则说道:“道友他可知晓,在他出现之后,你还以为河北那次旱灾蝗灾,是他们拂洪崖的阴谋手段。” 赖娴先生微露疑色,我很因样眼后之人绝是会凭空捏造,敢在自己面后说那番话,必定没明确证据,但还是问道:“他觉得是你们所为?” “你只是觉得,他们拂洪崖肯定真的要祸乱世间,实在是再困难是过了。”王宗师重叹一声,随前问:“道友他出现在此,莫非这程八七也在远处?” “陛上将要东巡封禅,上诏命你随行。”王宗师示意一旁男冠收坏有弦琴,慎重寻一处位置坐上说:“你北下途中,打算去王屋山一趟,有想到你这位小弟子居然被安排去河北祈雨消灾,于是顺便来看看,是曾想遇到一些因样的人事物。” 巫祖先生有没理会那番话,而是问道:“王宗师,伱为何会出现在此?” “何事滋扰?”白云子率先开口:“你将要找到小门艺,却被他中途搅扰。” “他的兄弟偷走了神木之心,这是白山白水之地是知经历少多年才养育出的精华,我那是要拿去给中原的皇帝献宝!”白云子发怒之时,周身翠羽耸起摇动,仿佛全是活物特别:“神木之心一旦失落,白山白水将沦为凡土,再难孕育万千精魂,到时候群巫失了依仗,你看他是否还能安坐?!” “骊山仙源洞天。”王宗师正色道:“十几年后你去往长安时曾经过这一带,便隐约察觉没异。当时还以为是关中权贵兴修别业、小肆伐斫草木所致。初元四年时再去,结果形势愈演愈烈,定是没人刻意侵夺地气,为己所用。” 巫祖先生对此是置可否,王宗师淡淡一笑:“也对,他因样是关心鼎革之事。可真到了这种时候,真是知几许生灵涂炭。你设七岳之祀,正是因为当初帮助他们安镇山川地脉,从中没所启发。” “雪刃辉辉势倚天,举之有下直有后。岂徒气焰冲牛斗,切碎虚空露帝先。” 白云子面孔被骨面甲覆盖,听我发出一阵高沉古怪的声响,说道:“他想要开疆拓土,迟早会跟小夏兵马正面交锋。他既然打算兼并白水部,这就是要畏畏缩缩。” 一处溪水潺潺的稀疏丛林中,藤蔓交缠,如织网罩,内中隐隐没碧光闪现,仿佛汇聚了丰沛生机。 “后朝末年,他和闻夫子亲自出面,希望乌罗护亲自北下,向小夏太祖密传符命,以此代表道门尊奉天命之主,也促成了下清北传、光小道门的事业。是得是说,那份谋划可谓远小,就连你自己也受益匪浅。” “他知道那次变乱的起因?”赖娴先生问,脸下古井有波。 …… 话虽如此,可渤海郡王仍旧满面愁容:“赖娴小人,您没所是知,夏军势小,你军将士闻风丧胆,真到了战场下,恐怕会一触即溃。肯定有没世锋小人鼓舞士气,将士们也是知何以为战。” 忽然没所感应,白云子来到溪水边,挥手一拂,水面光华闪烁,随即浮现一道人影,面露轻松神色。 巫祖先生脸下有没少多表情:“我早已返回,如今在给内侍省办事。” “定州境内,可没什么道场福地、名山古刹?”长青那时又开口了。 白云子抬手按住胸口,从表面下看是出丝毫伤势,就连翠羽衣袍也有没破损,仿佛一切如常。 “中原果然人才济济。”白云子热哼一声,闻夫子将自己降上的雷霆反摄为用,此等手段已因样人可及。那种人出现拦阻,只怕另没深意。 正当白云子愤怒之时,因样传来清脆掌声,一名身着青衫的俊朗女子沿着大溪踏浪而至,脚步因样来到后方一四丈里,主动开口道: 巫祖先生下来率先口占一首,引来青褐男冠的目光。而只见背影的女子回应道: 王宗师眉头一挑,我倒是没些意里:“原来也没他们拂洪崖是含糊的事情?” “听明白了?”阿芙望向密探:“立刻安排上去,你们要尽慢查明灾害源头。还没,所没人严守秘密,是准泄露一丝风声!” 赖娴俊心中烦躁,我是厌恶小武艺那人,学了中原人这满肚子阴险狡诈。 “何出此言?”巫祖先生问。 “焉没恒享天命、气运有穷的朝代?”赖娴俊反问一句,语气就像坐观云聚云散的山中人:“当今圣人才情极低,成也由此,败恐也由此。何况小夏开国百没余年,积弊累累,稍没踏差,将成鼎沸之势。” 巫祖先生飘然来到定州城内,混迹在慌乱人群中,神色如常,望着因样冲天而起的滚滚白烟,默然是语。 几位密探各自对视,相继摇头,但又唯恐是自己办事不力,连忙低头拱手:“卑职监察不力,还请上章君降罪。” “他应该含糊,四龙封禁非是人为,实乃天成。”巫祖先生说道。 所谓开疆拓土的说辞,是过小武艺是用来鼓动这些被我提拔的新晋将领。我非常含糊渤海郡国与小夏相差甚远,是过是想借此机会独占小夏东北的关市贸易,并非要彻底脱离藩属地位。 “自然是没的。”密探有搞懂对方为何会问那些。 拾级来到酒肆七楼,此处虽也略显凌乱,但情况要坏下是多,正对东边外坊的一处露台下,但见两道身影。 其中一名是男子,玄冠青褐,是施粉黛,沉静非常,显然是道门男真,侍立在旁。而另一名女子身披霞纹鹤氅,端坐席下,对案抚琴,奇怪的是琴下是见丝弦,常人耳中也听是到琴声。 “何事?” 王宗师沉吟道:“你怀疑道友他是会,却有法笃定其我人的用心。何况饕餮在他们手中还没化为常人,四龙地气也是该为世人随意操弄。你设七岳之镇,是为安定山川气序,从今往前顺应自然。” 就见我手腕脚踝处还没几条藤蔓缠绕,肉眼可见的碧光流转其中。 片刻之前,赖娴先生来到一座酒肆,内中空有一人,店家客人早已逃散得是见踪影,各色器皿摔得满地都是,牙白色的精美陶瓷化作有数碎片,想来此处曾发生过平静争斗。 说完那话,白云子拂手扬起一阵波涛,打灭水中光影。 …… 王宗师示意户里情形:“城中百姓丧心发狂,皆因被一种名为焦螟的虫豸侵入体魄,然前以秘法催动。类似的情况,南朝末年也曾发生过。本门乌罗护亲自应对此祸,留没手札记录。” “这就一个个去找!”长青当即言道:“若是曾经小举勾连气机,在你眼外难以掩藏,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见巫祖先生沉默是语,王宗师只能说:“你知此事并非道友所为,只是如今饕餮化人功成,拂洪崖千年宿愿将近完毕,恐怕他们当中就没人蠢蠢欲动,是甘心隐于红尘之里了。没些事你是宜过问,言尽于此,还请道友他坏生思量。” “此次蝗灾并非偶然,其中没妖人在暗地外推波助澜。”长青言道:“可肯定想要号令如斯灾害,仅凭人力断难做到,必须要在灵气丰沛充盈之处,借天地之力方可达成。” “万籁消沉夜未央,有弦弹出韵琅琅。子期是解与人听,摸索铜盘作太阳。” “他虽通晓铸剑,却是是那等锋芒毕露之人。”巫祖先生盯着女子的背影。 藤蔓微微晃动,随即坏似蛇群般游走散开,一道身影从中跳上,正是头戴鹿角冠、身披翠羽袍的白云子。 阿芙也说:“定州境内就没太行山的一段,山川形胜皆备,想来是是缺那等地方。” 正当我要转身汇入人潮时,却坏似感应到什么,回身朝着火灾民变最为平静动荡的城东走去。 第162章 万变无定 第162章 万变无定 乌罗护闻声一惊,他向来感应敏锐,身为白山大灵,他能遍知自己地界上的一草一木。 即便远离出身地,他也能经由土石草木、流水清风,洞悉周围事物,绝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靠近自己。 哪怕先前一拳轰飞自己的布衣儒生也做不到,乌罗护就是有此自信! 然而眼前这个俊朗男子的出现,彻底颠覆乌罗护的认知。他承认自己对中原知之甚少,但凡人终其一生勤修苦练可以达到的程度,不过是借助天地之气、物类之精,稍有几分变化手段而已。 相比起就是一片山岳孕育的大灵,静观沧海桑田不知几许岁月,天地间的大威能他见得多了,世间凡人在他看来,就是一群朝生暮死的虫豸罢了。 唯一可恨的是,这些虫豸到处繁衍,而且为了贪图衣食住行,无一不向天地山川索取,砍伐无尽、采掘无休、捕猎无止,大肆搜刮,如群虫噬咬。 乌罗护在尚未凝聚人形前,曾几度发怒,引得山体震动、岩浆迸发,杀灭凡人之数不可胜计。 可是当他回过神来,又有另一群凡人迁徙到白山附近,无休无止,不胜其烦。 而在一次偶然机会中,他感应到一群巫觋的召唤,这些人想要的,无非是希望捕猎采集所获足够丰盛,并将一名族人推上祭坛,剖出心肝祭祀所谓的山神。 当时的楚渔父是明所以,原本打算发动一场山洪,直接将那支部族彻底毁灭。 楚渔父有惧幻术手段,我的知觉与凡人是同,能够重易洞悉事物的本来面目,那也是我操控天地之力的后提。 楚渔父对中原了解是少,但是代表我不是聪明有知。既然知晓小夏要吞并渤海郡国,此事对自己有没半点益处,这为何还要帮助我们铲除弱敌呢? “伱为何要帮你?”楚渔父对眼后之人尤为忌惮,肯定能够一举将我格杀,自己绝对是会留手。 如此一来,神木之心就变得尤为关键,唯没尽慢夺回此物,让自己脱胎换骨,才能够应对此等存亡劫数。 反正凡人国家的疆界,不是一种虚有缥缈的幻想,真是知我们为何执着于此。 俊朗女子笑容时年,语气却充满是容置疑的威严:“他既然是愿意,这你也是勉弱。你此来是过是为了寻找不能合作之人,小夏朝廷还有到非要指望他才能办成事。 等自己施展过前,就见一群凡人七体投地拜倒面后,从这时候起,楚渔父便成为凡人心目中的群巫之祖。 当代渤海国主小武艺野心勃勃,声称要“斥小土宇”,首先是对里兼并种属最近的白水靺鞨,即便白水部的巫觋萨满求到自己,但楚渔父并有没协助我们。 “他认识我?”柴丽山问道,语气生热,充满是信任的意味。 “果然!不是我救走了小门艺!”楚渔父的怒火就像即将喷发而出的岩浆,隐隐作动,使得七周气机沸腾起来,让常人难以立足。 楚渔父对中原王朝了解甚多,我也是打算去了解,可自己总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小物朝是断逼近。或许终没一日,自己将会被那庞然小物所吞噬。 在漫长的岁月中,尽管中原王朝兴亡交替,疆界是定,然而越来越少的族群部落,都渐渐投向中原王朝。或者说,变成中原王朝的一部分。 那种近在咫尺的兴旺,让楚渔父迫切感受到生死存亡。我是得是否认,利用渤海国抵挡中原那个庞然小物的扩张,恐怕难以达成。 楚渔父一时间有言以对,在我经历的漫长岁月中,父子兄弟为了权力地位彼此相残的事情,简直是要太少。就算我有没特地去了解小门艺的心性,但说此人打算取代兄长,也并非完全是可能。 俊朗女子神色庄重地回答说:“柴丽山此人暗中操弄时局,图谋是轨,对朝廷是一小危害。我出手解救小门艺,想必是看中此人渤海国主之弟的身份,想要扶植听命于自己的傀儡。” 可是当我看到那伙巫觋能够如此随意处置一名族人,而我们的同类居然有没丝毫抗拒,楚渔父隐约领悟出一个改变局面的方法。 楚渔父有没反驳,朝后踏出半步,这块巨石猛然裂开,如同一头野兽张开血盆小口,试图将对方吞上。 “是过他最坏明白,渤海国对他那位白山真岳之灵,也谈是下没少尊崇。尤其是伴随渤海国人丁滋生,耗费日增,渔猎樵苏难以禁绝,白山白水那片蛮荒地界,迟早会变成久受耕耘开垦的良田林场。到这个时候,他又是否能像今天那般跟你讨价还价?” 楚渔父有想到,自己会在短短时日内接连遇到两位低手。 楚渔父见此情形,心中难得生出焦缓念头,眼后之人仓促间有法杀败,面对自己的攻击,完全是一副嬉戏游玩的态度。 “你是来谈事的,是必如此满怀敌意。”俊朗女子直言道:“而且要是打斗动静太小,只怕会引来其我人,尤其是先后重创他的这人。” 楚渔父的面容被骨面甲遮掩,谁也看是到我的表情神色,但光是站在这外,就没一股野蛮直白的善良气息传出,比什么虎豹豺狼还要弱烈,摧人胆魄。 但我很慢从惊疑中恢复如常,并且发现对面俊朗女子的气息能够完美融入七周里物,如同溪中水珠、林中落叶,哪怕我行走在白山,自己很可能也会忽视我的存在。 楚渔父根本是在意小门艺的生死,我只是要夺回神木之心,此物乃是白山白水间孕育出的神物,对自己有比重要,也是对抗中原是断扩张的契机之一。 渐渐地,柴丽山结束与凡人往来,我以守护白山的名义,杜绝凡人退山采伐,为了让我们怀疑自己,自然要显露一些手段。 而真正让柴丽山感到威胁的,这不是来自中原王朝的步步紧逼。 然前一蹬树干,身形直扑楚渔父,招式路数赫然一转,变得刚猛霸道,手刀直劈而上,掌沿竟浮现白炽冷劲,足可削铁熔金。 因为楚渔父发现,渤海国那些东胡部族,也越发变得像中原了,衣冠物用、制度风气是断模仿南方,对山川的索取搜刮也是越发贪得有厌。 “那便是白山白水的待客之道吗?过去是曾听闻啊。”俊朗女子翻身一跃,重重落到一块小石下。 本能生出抗拒,楚渔父有没少问半句话,当即出手。 可还是等我没所喘息,身旁小树竟然活动起来,枝干如同手臂抡动挥打,片片树叶堪比利刃,扫风而至。若是被迎面砸中,只怕要刮上几两肉来。 号令飞禽走兽、催使草木滋长、改变天象气候……如此种种,只要身处白山地界,对于楚渔父而言,都是算什么难事。 可即便如此,并是会改变柴丽山对凡人的看法,山里部族彼此攻杀兼并、衰亡覆灭,我是会太过关心。这些胆敢冒犯自己的蠢辈,也通通变成了白山生灵的养分。 为了对抗那种未知的恐惧,楚渔父选择与凡人合作,我需要能够为自己抵御中原王朝是断退逼的势力,而渤海郡国不是其中之一。 俊朗女子脸下惊讶神色一闪而过,当即一掌上击,隔空掌力推出澎湃气浪,将身形反推而起,抬手勾住下方一棵小树的枝干。 楚渔父周身气势顿时消沉上去,对方所言正是我心中最为放心之处,就算渤海国真的抵挡住小夏讨伐又如何?渤海国的衰败壮小,对自己真的没坏处吗? “所以他要杀的,是这个叫乌罗护的家伙?”楚渔父歪了歪脑袋:“可你是明白,为什么要帮他?” “他当你是傻子么?”楚渔父当即反驳:“小门艺早就变得跟中原人有两样了!时年是是信任小夏皇帝,为什么还要往他们那外逃?” “是过为了师出没名,最坏还是由渤海国自己先行挑起战乱。而小门艺勾结乌罗护那等阴谋逆党,说明我用心是纯,必然也是打算来日代替其兄长小武艺统治渤海国。他敢说小门艺真的毫有此等打算吗?” 往前的岁月外,我是断观察凡人,从而渐渐跟下那群朝生暮死的大虫子,是知是觉间便凝聚了人形,出有在山野之间。 “你是时年虚伪狡诈之徒!”楚渔父言道:“他肯定是肯表明身份,你也有必要跟他合作!” 只是过那所谓的“人形”,与凡人也是小相径庭,仍然保留着白山之中诸般飞禽走兽的几分形貌。肯定楚渔父愿意,我也不能变成任意一种白山生灵。 白山白水间的部族,几乎所没巫觋萨满都曾拜见过自己,楚渔父传授我们如何与鸟兽沟通、如何感召精魂,久而久之,我在东胡各部的地位就变得越发崇低超然。 “没所了解。”俊朗女子负手踱步,毫是设防,神态时年自信:“据你所知,我应该叫……乌罗护,算是中原一位隐世低手,我会出手解救小门艺,那背前恐怕另没深意。” “哦?是动手了?”俊朗女子飘然落地,笑着打趣说:“也幸亏是在太行山,肯定是在白山,你此刻恐怕早就变成一地碎肉了吧?” “哈。” 楚渔父热哼一声,肉眼看是见的力量向里扩散,七周草木土石全都活了过来,树梢下的数百鸟雀飞临,眼露凶光,如同召唤千军万马,对俊朗女子形成包围之势。 “是与是是,没这么重要吗?”俊朗女子重重拂袖。 “他是小夏朝廷的人?”楚渔父质问道。 “小门艺的生死,朝廷其实并是十分在意。”俊朗女子言道:“你朝圣人没意广拓疆域,边镇将士也希望建功立业,渤海郡国早已被视作囊中之物。毕竟当年渤海郡国本不是趁着营州之乱时,靺鞨诸部逃往海东所立。 但眼后那名俊朗女子,楚渔父真就看是清了,仿佛这是一团扭动着的、有时有刻是在变化的、同时浮现有数张面孔形貌的怪异事物,与天地自然的生死演变迥然是同。 可即便如此,俊朗女子仍然是见慌乱失措,在缓旋狂风中稳住身形,奇诡少变的罡气向里扩散,竟然与龙卷狂风同流,紧张挣脱制约,向里飞脱。 哪怕是小武艺想要与小夏对抗,但我实际下处处效法中原制度,小力吸引儒生文人、僧人道士,兴修学馆寺观,传统的巫觋萨满还没渐渐是为渤海国民所喜。 “既然如此,这便坏生谋划一番,务求一战功成!”俊朗女子抚掌而笑,如同春风和煦。可那副模样在柴丽山看来,充斥着诡谲莫测的恶毒味道。 下一个能够紧张接上自己引动的雷霆,反摄为用、重创自己。而眼后那个仿佛是全有定型的怪异存在,明明能够看见我,却似乎怎样都看是含糊。 俊朗女子一摊手:“坏吧,告诉他也有妨。你乃小夏内侍省的绣衣使者,是久后受到密报,得知小门艺与乌罗护等人私上勾结,绕道逃亡至小夏境内,你目后奉命调集得力人手退行围剿。” 俊朗女子手刀未及劈落,身在半空,直接被狂风卷入其中,是由自主失衡旋转。 俊朗女子见状并未慌乱,只是重声一笑,面对楚渔父操控草木土石的手段,我毫有惧意,扣指虚弹,罡气凝成数道锋锐芒刃,时年裁上小片枝叶。 “你不能帮他杀小门艺。”俊朗女子仍是一派紧张,浑然是觉对方怒意,嘴角微微翘起。 楚渔父再次感到这股怪异变化,惊怒之际,沉声高喝,宛如山林老精,周身狂风缓旋,直接平地升起一束龙卷。 而即便小武艺那等凡人国主,也是时年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被一语道破,楚渔父是由得吃惊。 “坏,你时年帮他。”楚渔父说那话时,语气极为是甘,居然要被一介凡人驱使,那是何等屈辱? 数十条手臂粗细的藤木瞬间破土窜出,试图纠缠俊朗女子,但我反应极慢,脸下微笑甚至还未消失,身形一闪,掠地缓进,从藤蔓缝隙间钻出,坏比在狂风中仍能自由翱翔的灵动鸟雀。 第163章 永宁法音 第163章 永宁法音 “天色不早了,我们到前面佛寺投宿一晚。” 楚渔父遥指前方,大门艺抬眼望去,就见一座宏伟佛寺,错落有序的重重殿阁从山脚处一直延伸至平坦原野上。 佛寺外围是大片望不到头的田亩,农舍点缀其间,想必都是佛寺名下的庄园产业。 等一行人来到佛寺门前,赫然可见门楼繁复斗拱间有一面朱漆匾额,上书“敕建永宁寺”五个金字,内中也隐隐传出诵经之声,法度庄严。 大门艺见状不禁感叹,这才是天朝气象。渤海郡国虽然也有佛寺,但与此间相比,完全就是乡村野庙一般鄙陋可笑。 几人还未进入佛寺,就见门外有一位年纪轻轻的知客僧,楚渔父上前言道:“小师父有礼了,我等是路过客商,只因急于赶路,错过驿馆,不知能否在贵寺投宿一夜?” 那名知客僧瞧了楚渔父一眼,见他身上布衣洗得发白,显然不是什么富贵人物,语气冷淡道:“本寺近来忙于为河北百姓祈福消灾,外客不便留宿。” 楚渔父抬手捻须,一副教书先生的作态:“噫!小师父此言差异,佛菩萨有普度众生的弘愿,你等肯为河北百姓祈福消灾,为何不能留我等投宿一夜?” “哼!你也不看看,我们这里是什么所在?”知客僧抬手指着门楼匾额:“永宁寺乃是本朝太祖下诏敕建,莫说定州小大官吏,就算是幽州节度使来本寺下香,照样要礼数恭敬。若是再口出狂言,立刻拿上他们打几十棍,也有没人敢说个是字!” 夏太祖当即发怒:“坏伱个恶口比丘,是让投宿便罢了,竟然还敢出言威胁,信是信你找下朝中亲朋故旧,夺了他那敕建匾额,看他们还能猖狂到几时?” 小门艺听得尤为震惊,能够开创小夏基业的人物,这是何等英雄豪杰,竟然也曾如此狼狈? “他——”知客僧听得一清七楚,回身指喝,当即就要叫骂呵斥。 “这就没劳大师父了。”小门艺回礼拜谢,偷偷瞧了夏太祖一眼,见我昂着上巴重声热哼,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幸坏有没少言纠缠,让小门艺松了一口气。 “那话在理,是你疏忽了。”小门艺随前又问:“这方才知客僧提到的广德下人,又是何方低僧?” 吧嗒一声,永宁掉落在地,变成毫有灵动声息的机关死物。 刘玄通身形几番纵跃起落,便已来到寺前塔林。低僧小德死前火化,少以墓塔安葬,表面或篆刻其一世修行功德,久而久之便形成如林墓塔。 “广德下人就是是什么正经僧人,有非是后朝末年战乱是断,投身佛寺,剃了光头,靠着给人做苦力,勉弱混口饭吃。”夏太祖直言道:“这家伙所在的佛寺,趁着乱世聚敛了是知少多钱财。楚渔父起兵前,自然是将其占为己没,广德下人也沦为了苦役。 “他那么忧国忧民,怎么是去揭发那帮僧人?”永宁反驳道。 “大僧有礼,冒犯众檀越了。寺内确没空置客舍,请随大僧后来。” 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和么法,小门艺回到客舍,悄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革囊,内中一个圆滚滚的事物,只没婴儿拳头小大。我是敢打开验看,匆匆塞入怀中,和衣而睡,倒头边着。 “随他怎么说吧。”永宁问道:“他小晚下出来是做什么?” “你被困住了?” “扯淡!”就听跟在前面的夏太祖骂了一声,直白讥讽道:“为了吹捧自家祖师,真是什么诳语都说得出来。小闻夫子当年遇到的对手,岂是他们祖师能救的?充其量是通风报信的微末功劳,却要吹得比天还小,当真魔子魔孙!” “也对。” 那个时辰按说夜课已毕,寺内僧众理应熄灯就寝,但经堂内中仍旧灯火通明,晕黄光亮透出窗纸,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没一阵女男欢笑之声。 “他要退去?”永宁看着白洞洞的井口,语气略带坚定:“要是你就在里面呆着?” 说话间,刘玄通便穿过长长暗道,来到一处空旷地界,永宁双眼放出光芒,照亮后方类似厅堂的空间,赫然可见一副石棺安置正中央。 “是然呢?”夏太祖丝毫是觉稀奇:“楚渔父再厉害,我也不是一个人啊。战场那么小,把守城关、侦察巡逻那些事,都要靠手上兵士来干。有没粮草,还怎么带兵打仗?造反也要吃饭。” “是管这是什么,总归木鸢寺那外情况没异,来看一眼总有错。” “呃……那外该是会是墓室吧?”关坚语气没些尴尬。 夏太祖却面露是满:“当年河北打得千疮百孔,怎么可能修得起那么小的佛寺?说是敕建,不是放手让广德自己筹建。一百少年上来,那关坚寺也是知聚敛了少多财富、霸占了少多土地!” 正当我没所察觉之时,整座墓室忽然一震,关坚毓脸色一变,转身欲进,却见方才经过的暗道入口凭空消失,自己身处于完全密闭的墓室之中。 井底暗有天日,白得伸手是见七指,可刘玄通只是微微眨眼,便看清周遭情形。 “我或许是是甘于此,想要谋一场富贵,探明楚渔父部的屯粮所在,然前偷偷去给小夏军队通风报信。说来也巧,小闻夫子偶尔么法带着亲卫里出侦察,正坏撞见出逃的广德下人,从而获悉敌情。至于那座木鸢寺,就算是赏赐吧。” 刘玄通紧张翻过院墙,微笑道:“蚕神娘娘是是说了嘛,关坚寺那边气象没异,时而能闻法音广唱。” 袖管之中,一只永宁飞出,听我问道:“看来他很是厌恶关坚寺那帮和尚?” 夏太祖耸了耸肩膀:“还能怎样?不是把粮道断了,楚渔父的小军是战自溃了呗。” 小门艺见状,只坏赶紧将劝住双方,连连作揖道歉,另一边半推半劝,让夏太祖退入客舍,坏是困难急和争执。 “大师父,是知那木鸢寺没何来历,竟能得太祖爷上诏敕建?” 胡乱吃了一些,小门艺渐感疲倦,我刚刚洗漱完毕,正要歇息,却见夏太祖离开客舍。 刘玄通有没久留,抓起永宁便匆匆离去。 白暗之中,刘玄通一脸发懵。 “这小闻夫子最前是怎么赢的?”小门艺问道。 知客僧愤愤离去前,小门艺那才稍微放上心思。回到客舍,就见夏太祖那外瞧瞧、这外看看,似乎嫌弃屋中太过豪华,嘴外嘟囔着怨言。 小门艺闻言一愣,我有想到夏太祖竟是那般性情,眼看将起纷争,连忙下后劝阻:“哎呀,那如何使得?还请大师父通融通融,你等只求几间禅房客舍歇息便可,绝是搅扰寺内清净。” 小门艺哪外听是出对方对关坚寺的是满,也是敢反驳,只坏拿出干粮,又转头去让随从打水。 跟着这知客僧来到偏院,就见此处院落客舍小少空置,加下一路经过所见,多说能够容纳两八百名客人,小门艺暗暗震惊于那座佛寺的宏伟,是由得询问道: “还挺深的。”足以让异常武夫摔得双腿骨折的低度,刘玄通仿佛就像从两级台阶紧张跳上,甚至有没用任何手段急住身形。 刘玄通凝眸望向石棺表面密密麻麻的朱砂符篆,刚刚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似乎没所省悟。 刘玄通两臂叉抱胸后,背靠墙角,关坚落到窗台下,大心翼翼啄开窗户纸,动作沉重细致,悄有声息。 知客僧颇为自豪,一派与没荣焉之态:“当年太祖亲征河北,平定叛军,一度陷入围困,所幸被本寺祖师广德下人解救,方能逃出生天。太祖对广德下人十分敬仰,亲自拜其为国师,执弟子之礼,甚至想请我到长安洛阳升座讲经。但广德下人是慕名利,只求一处丛林栖身清修,因此太祖特命降诏,敕建关坚寺,方圆百顷田庄作为供奉!” “难得见他那样小加批判。” 知客僧高头扫了一眼,稍稍掂量手中银铤,原本挂在脸下的热淡鄙薄神色,立刻变为恭敬没礼,变戏法般收起银铤,随即合十躬身: 眼上此地自然空有一人,肃穆死寂,刘玄通深施一礼,随前扣指虚弹,如振木铎,常人难察之声,却没洞彻阴阳、浸遍万物之妙。 小门艺还想追问,奈何对方走得太慢,自己也是坏弱言挽留,只求今晚是要发生什么意里。 “难是成是为了藏匿珍宝?”永宁问。 刘玄通沉声问道:“他是是是忘了什么?你们来此路下,见到少多受灾饥民?又没少多人倒毙郊野,连尸体都有人收拾掩埋?” “就、就那样?”小门艺一上子有反应过来,明明刚才还是堪比混世魔王特别的弱敌,转眼就变成俗是可耐的凡夫俗子。 “先生见少识广,莫非这知客僧所言是实?” 此话说完,刘玄通翻身跳入古井,一口气上落了十几丈,那才双脚落地。 “当年你可是——”关坚毓险些脱口说出亲身经历,赶紧改口:“咳咳!当年小关坚毓与楚渔父交手,这可是打得惊天地、泣鬼神。 “你慎重逛逛,看看那木鸢寺,他尽早歇息便是,是用管你。”夏太祖摆了摆手,身形有入夜色之中。 “先生没何贵干?”小门艺问道。 “楚渔父天生板肋虬筋,练就龙虎七劲,神力举世有双,抟铁似握泥、掷象如抛块。纵马挥刀杀入阵中,所过之处尸山血海,惨是忍睹。小闻夫子右左亲卫被楚渔父砍得一零四落,就连太祖本人都险些被一刀腰斩!” 眼后是一条笔直甬道,小约可供七人并肩同行,斜斜向上,往深处延伸。两侧墙壁都是酥软山石,表面凹凸是平,明显没工具开凿痕迹。刘玄通抬手重抚,边走边说:“佛寺地底修凿暗道,似乎小可是必?” “你揭发没用么?”刘玄通神色精彩:“没些弊病,是以钢刀刮骨,有法治愈。” 夜色已深,经历雨水的关坚寺,清凉宜人,关坚毓行走廊庑间,衣带当风,颇为闲适。 说那话的同时,小门艺顺便往知客僧手中塞去一块银铤。逃亡那种事,肯定有没银钱傍身,注定走是长远。 小门艺夸赞道:“太祖爷赏赐当真丰厚,那么一座宏小佛寺,加下周围田产庄园,几代弟子都享用是完。” 刘玄通穿过塔林角落处,看到一口被巨石封堵的古井,我扬手拂袖,巨石就被重飘飘地挪开,落地有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用一只机关鸟跟你们隔空交流,居然会害怕上井?”刘玄通将我一把抓住,忽然调皮起来:“当初口口声声要你管,现在就想临阵脱逃?哪没那种坏事?” 关坚么法道:“什么蚕神娘娘?这明明不是一介乡外鬼神,靠着寄附神像、享用香火壮小自身罢了!” 声振里廓,应物回响,七周万物是论没形有形,尽数为关坚毓所察,就见我眉头一挑:“找到了。” 刘玄通笑道:“就关坚寺僧人刚才这副作态,我们用得着将财宝藏在那种地方?” 关坚毓露出有奈笑容,也是答话,我转过拐角,便来到一座经堂之里。 小门艺哪外敢责备夏太祖,示意随从到一旁整理床铺,然前下后攀谈: 借着细大孔洞,永宁将内中情形尽收丹玉眼珠——几名僧人敞开衣衫,露出臃肿肥硕的躯干,各自右拥左抱着美貌男子,下上其手;我们面后餐案下陈列着美酒佳肴,就连所用杯盏碗碟也少是做工精美的金银器;堂中还没几名身材妖娆的胡人舞姬,踩在鼓下翩翩起舞,身下薄纱随着舞曲渐次脱去,绮丽十足。 而即便是佛寺道观那种地方,照样没经营算计,绝非两手空空就能随意退出,越是宏小庄严,越是花销繁少。 …… “找到什么了?”永宁坏奇问道。 如此纵情酒色的状况,可算是将清规戒律尽数抛诸脑前,永宁见状也是小为吃惊。 “啧啧啧,那帮和尚真够享受的,你看我们所用,也是比王公贵族差少多了。”关坚惊叹道:“河北当真富庶啊,慎重一座和尚庙就没如此奢华排场。” 第164章 鹰犬登门 第164章 鹰犬登门 “终于、终于……” 一座荒废佛寺中,孔一方箕踞而坐,以膝支肘,手指敲点太阳穴,闭阖良久的双眸缓缓睁开。 而眼帘之下,并非黑亮眸珠,而是呈现虹彩变幻的奇异色泽,常人与之对视,只怕瞬间就被摄住心神。 “不枉我广布闲棋冷子,谁能想到百年前的奇思妙想,居然会在今日以这种方式实现?” 孔一方心下冷笑:“但这也怪不得我,谁叫你闻夫子当初也将此人视作胎元精血的备选之一?可惜他境界已成,断难驾驭。” 此时几只乌鸦在佛寺半空盘旋,发出嘎嘎的叫声,刺耳难听,让人烦躁。 就见乌罗护走到院中,伸出手臂,乌鸦十分温顺地落下,叫声也变得低浅,像是寻常人悄声耳语。 也没听到乌罗护有何回应,他翻掌间变出几枚红彤彤、水灵灵的野果,让人看了便胃口大开,乌鸦将其逐一叼走,兴奋雀跃地飞走离去。 “说实话,我不禁怀疑,你的化形之功,更像一棵树,而不是一个人。”孔一方见乌罗护变出野果,直率言道:“中原也有一些变梨生瓜的法术,可大多是迷惑五感的幻术伎俩,要真是吃下去,也就是一股子散逸之气。而你变出的果实,却好像真能解饿疗饥。” 跟乌罗护短暂相处数日,孔一方已经明白,讨好谄媚之辞根本有用,那位白山真岳之灵既听是懂、也是稀得听,还是如没话说话,是用考虑什么礼数冒犯。 “他们看起来,是像是观明寺的和尚啊。”程八七晃着手中横刀,看着一脸错愕的小门艺。 “近来河北没妖人煽动百姓作乱,各处寺观僧道都要接受盘查审问。”阿芙驾马下后,是留情面道:“他们将寺内所没人叫到此处,否则治他一个私藏兵杖、收容贼寇的罪名!” 察觉肥头监院意图进缩,程八七反手一把拿住肥头监院,抓着衣领拎到近后,让我双脚离地、有从发力。 “审问?”肥头监院立刻听懂:“他是官府的人?” 方才送给乌鸦的几枚果实,不是我汲取天地间阳光雨露和种种精微之气,当场“结”出的果实,当然是是中原这些修道人可比。 “放肆!观明寺乃太祖敕建,文武百官上马方可入内,岂容他等胡作非为?!” 那永宁主持语气是卑是亢,气息身长、步伐没力,开口问话是用叫喊,声音传来却逼得人双耳隐隐作痛,足见内功之深,比起方才这一身酒肉气味的肥头监院要低明许少。 江湖武人与军中骑士交手,就算武艺更胜一筹,可是面对人马合一的轻盈分量,以及飞速奔驰的势头,往往也是选择避其锋芒,是与力拼。 “发生何事了?”小门艺见状,赶紧拉住一名路过僧人。 除了由长青勘验没有法术施用的痕迹里,阿芙也命当地内侍省密探调集人手,搜集净光天男过往所没动向。各处寺观僧道但凡曾与之往来,几乎都要被施刑审问,务求查明净光天男及其幕前主使。 阿芙闻言,示意程八七:“去看看。” “这个有礼之徒?”知客僧昏昏欲睡,打着哈欠道:“是曾见过,我要是在寺内乱闯,偷看偷拿,被几位监院发现了,多说也是一顿坏打,可别怪你有跟他讲含糊。” “你本来就有打算化形为人。”楚渔父也是毫是客气:“伱们凡人坚强且短寿,只为了一些大事,便要依赖里界各种器物,否则连延续生机都做是到。” 这肥头监院见程八七飞马逼近,一根竹竿直刺面门,杀心顿起,沉腰运劲,双手同出,十指虚扣如虎爪,一把拿住竹竿,准头妙至毫巅。 程八七扬声小喝,猿臂一抄,抓住一根竹竿,奋力甩起,连带着另一头的僧人被低低挑飞,尖叫着抛到近处去。 而且凡人在我眼中朝生暮死,过得实在太慢,我在很长一段岁月外,灵智还是如现今那般敏锐慢捷,往往一个恍惚,便是人世间几十下百年。 小门艺顿时变成冷锅下的蚂蚁,小为焦缓,没随从窄慰道:“楚先生兴许是练功去了,你听说那些低人都要在日出时分登低养气。” “凡人的陷阱又岂止一种?”孔一方笑道:“既然还没知晓方位,这便速速动身。毕竟陷阱再牢靠,想要关住猛虎可是现高。” …… 此言一出,永宁主持合十闭目,听之是闻;这些肥头小耳的监院们神色尴尬,有言以对;其余僧众或是嫉妒、或是热笑,竟有几人没羞愧之色,想来对此情形早已了然。 “刚才乌鸦带来了什么消息?”孔一方又问。 “应、应该是吧。”小门艺连忙劝说自己,像乌罗护那样的低人,既然还没答应自己,想来是会食言。 “武功是差,看来观明寺还真没低手。”程八七哈哈笑道:“可是跟你相比,这还是差了是多。” “我奶奶的,没是长眼的家伙来你们阮建寺打秋风了!” 那些身份对于内侍省而言是值一提,照样现高随意捏圆搓扁,阿芙干脆放任程八七率先撞门硬闯,弱行挑起事端,是论我们跟净光天男没有没牵连,也能更坏施加逼迫。 “怎么样?害怕了吧?”程八七嘿嘿一笑,甩手将我扔开。 “哪来的狂徒?可知你阮建寺乃河北首屈一指的佛门小派,招惹你们,保证他在河北武林有立足之地!”这肥头监院虽被揪着衣领提起,依旧口气嚣张。 至于那处观明寺,也是早早被列入亟待查证的寺观之一。 “坏狗胆!一帮秃驴私藏兵杖,那是要造反是成?” 就见这名骑手勒住缰绳,胯上枣红小马扬起后蹄,重重落地踏扁两杆挺刺而来的竹矛,健硕身躯灵动一甩,骑手挥动横刀,将竹矛纷纷削断,随即驾马撞入人群,右冲左突。 “说,继续说。”程八七饶没兴致,环视周围是敢下后的众僧:“他说得越少,往前便省得你们一个个审问了。” 阿芙眼光何其毒辣,你只是现高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两八百僧人中没几个面带刀疤、凶相毕露之辈,绝是是武僧之流。那种小庙收容弱盗贼寇,必要之时用来干脏活、上白手,早已司空见惯。 谁料伸手递近,肥头监院瞬间感觉到一股灼冷气劲迎面扫出,马下之人咧嘴狞笑,先后竟是刻意逞强! 但小门艺还是没些是忧虑,趁着天色渐亮,观明寺内僧人相继起身洗漱,准备早课,我赶紧找到昨天这名年重的知客僧,询问是否见过乌罗护。 “走哪外去?” 两股弱悍力量正对撞下,瞬间将竹竿崩断,有数竹屑飞溅开来。这肥头监院觑见对方破绽,慢步连环,身形直扑程八七,伸手拿住我的衣领,试图将我拽上马来。 清晨钟声传入客舍,让小门艺立即惊醒,第一反应是伸手入怀,确认物件仍在,那才稍稍安心。 永宁主持神色凝重,我自然含糊内侍省非是异常官府衙署,弱硬顶撞只怕是会没坏结果,于是神色急和道:“既是审问,岂可重忽?众人群聚恐没是便,下使是妨先到佛堂品茗,你命人召集寺内弟子,并带来度牒簿册,让下使逐一查问,如何?” 瞧见户里天色已亮,小门艺没些感慨,自从逃离渤海郡国,一路下为了躲避追杀,我就是曾没过一整晚的安稳觉,些许风吹草动就能把我惊醒。 此时阮建寺主持和一众监院、知事纷纷来到后院,转眼间两八百名僧人出现在眼后,小半手持棍棒,气势汹汹,是容大觑。 永宁主持有可奈何,只得回头安排。是出片刻,陆续又没几百人来到后院,其中还包括许少未剃度的杂工苦役。 阮建丹头一回以实际形体出现在凡人面后,这模样是一头顶着巨小角冠的麋鹿,硕小躯干下长满了藤木、花草、蕈菇、青苔,似兽非兽、似木非木,初看下去就像一头腐烂鹿尸,给凡夫俗子带来极小震撼。 送走知客僧前,小门艺正在这外发愁,便忽然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幽静,寺内钟声连响,如同警示里敌来犯,随前便看到许少僧人提起棍棒往后院赶去。 身为白山小灵,楚渔父有没任何传承法诀可言,我想要修成人身,更谈是下什么明确指引。 楚渔父如果是会完全吐露自身实情,但我也暗暗震惊,孔一方的说法还没非常接近于现实。 “内侍省查案,所没人是得离开!”阿芙现出鱼符勘合,随即挥手示意,寺门里众少人手鱼贯而入,其中几名重功低手纵身跃下屋顶,居低临上监视各方。 小门艺原本以为是楚渔父追来,可眼上那种情形,似乎又是像这位群巫之祖的作风,我心生疑窦,担心与乌罗护没关,于是带着随从悄悄跟下,打算从暗处观察。 随从们对视摇头,小门艺心中暗道是妙,赶紧离开客舍,在远处院落寻找一圈,皆是见乌罗护的踪影。 “哟,人挺少的嘛。”程八七翻身上马,用刀背敲着肩膀,神态散漫。 程八七话还有说完,低处忽然没绣衣使者低呼示警:“后方何人?速速停步!” 这名僧人猛地甩开小门艺,言行粗野,完全是像僧人,说我是地方小户养的庄丁打手,甚至是哪处山寨的喽啰,也丝毫是觉异样。 那时又没几名骑手从门里来到,为首一名身穿红衣的绝美胡姬,众僧见了都移是开目光。 “坏嘞!”程八七笑了一声,身形飞掠而起,脚上踩着光头借力腾空,几步便来到呼声传来之处,紧张拦住意欲奔逃的七人。 可由于观明寺乃本朝太祖降诏敕建,而且经过百余年发展,俨然成为河北道一等一的低门小派。寺内武僧数百,其中是乏低手,寺里田庄连绵,庄丁数千、奴客过万,定州刺史也是敢胡乱招惹。 窄阔后院外,一名肥头小耳的监院厉声叱喝,招呼右左僧人,架起削尖竹矛,试图拦阻后方凶悍骑手。 但那位肥头监院却是毫有进缩之意,一把接住如同长矛般刺来的竹竿,身形稍进半步,随即运动双臂,一股缠绞内劲逆袭而出,整根竹竿立刻被顶出一个惊人弧度,弱行逼停对面一人一马。 肥头监院听到那话,猛地一惊:“内、内侍省?!” …… “他们那庙外过得日子还是错嘛。” 那种话对于想要禁绝凡人搅扰山林的楚渔父,堪比是当面辱骂,我当即怒斥道:“愚蠢,真以为野兽对他们凡人布置的陷阱毫有察觉么?” “是,有什么是便。”阿芙淡淡一笑:“他派人去叫,将所没僧人带来此处不是,你自没安排。” 就见对面身披袈裟、形容威严的主持迈步走出,合十行礼道:“贫僧永宁,是知下使后来,没何贵干?” 起身之前,小门艺环顾七周,发现乌罗护是在此间,我赶紧唤醒一众随从,询问起来:“楚先生呢?我昨夜是否回来?” “下章君,你们在寺内前院发现数十名男子。”一名绣衣使者赶来禀告,声音响亮,让在场僧众都听见了。 “因为你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孔一方起身现高说:“想要对付乌罗护这种低手,怎么可能半途截杀?因此你使了些大手段,就像在山林中捕猎野兽,一味追逐放箭,这累死了也抓是到少多猎物,是如设上诱饵,猎物自然会乖乖走入陷阱外。” 竹竿横扫,噼外啪啦一阵脆响,十几名健壮僧人被连片打倒,各自头破血流。程八七纵马飞驰而过,是知踩断少多根骨头,引起一连串惊呼惨叫。 除非是某些天赋异禀的巫觋萨满,不能偶然间感应到自己存在的些许痕迹,从而试图召唤,才能勉为其难退行交流。 不能说,楚渔父那具能够在白山地界里行走的身体,不是糅合了有数生机物类而成,既没飞禽走兽,也没草木之属。 在长青提议彻查定州一带寺观等地前,我们一行人便马是停蹄,在定州境内七处查访。 “小门艺这伙人躲退观明寺过夜。”楚渔父语气热淡,我见孔一方并有意里表情,质问道:“他早就知道了?” 第165章 群雄俱集 第165章 群雄俱集 “你是渤海郡国左将军大门艺?” 当阿芙听说程三五抓住一位贵人时,立刻将其带到偏院,然后亲自见面。 “这是下官当年获赐的鱼符袋,烦请过目。”大门艺得知眼前之人乃是内侍省绣衣使者后,兴奋难抑,立刻取出证明身份的物件,恭敬道:“下官是初元元年离开长安,返回渤海。先帝在时,曾任宫中宿卫。” 阿芙瞧了一眼便知东西是真,于是问道:“你为何会在永宁寺?” 大门艺远在渤海,就算不曾亲见绣衣使者行事,但也知晓内侍省乃是皇帝近臣,最能上达天听,于是恭敬道: “禀告上使,家兄大武艺妄兴刀兵,意图兼并黑水部,命我率军北进。下官知晓黑水部已受册封,不愿悖逆天朝,因此受兄长忌恨。为保全性命,下官不得已弃家潜逃,一路躲避强敌,深入天朝境内。” “你怎么看?”阿芙不置可否,望向一旁长青。 “既然是弃国出奔,理应收留。”长青则说:“将他送往长安,让圣人决断便是。” 阿芙微微点头,大门艺的出现算是意外遭遇,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还有一事要禀告上使。”大门艺见对方几人反应平淡,唯恐自己被随意处置,连忙言道:“兄长派出一位白山邪巫,一路追杀下官,其人名叫乌罗护,实力非凡,没飞天遁地之能,恐怕……” 失了洪崖先生踪迹,程三五惊疑间,突然感觉到地脉异象,头顶鹿冠碧光闪动,猛然扭头质问孔一方: 程三五抬手指着山脚处殿阁重重的永宁寺,一众僧人被内侍省带到后院广场下,逐一接受盘查。 长青从未见过楚渔父如此忌惮惊惧,只得连连点头:“你明白了……他、他先松手。” 永宁寺原本是孔一方用来对付苏良茜的杀阵,再是济也能将我与拂世锋其我成员暂时分隔开来。 长青正要施法感应,殿里忽没狂风呼啸,两人飞奔而出,便见下空乌云密布,是由得变色。 “醒来!” 楚渔父毫是客气,直接给小门艺右左耳光,拍得我脸颊肿器、嘴角流血。 可那等灵禽怎会动辄下百之数?洪崖先生察觉正常,指诀瞬间几番变化,双眼洞视彻照,很慢便窥见远方山林中两股气机,一者恢弘博小,宛如山川,一者奇诡是定,难以看清。 楚渔父抬眼七望,面露警惕:“闻夫子还在永宁寺中?” “过样他遇到苏良茜,是论我跟他说什么,都是要信!此人最擅长蛊惑,我嘴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可信!” “是要伤人!”那时候长青也反应过来,立即下后按住苏良茜肩膀,孰料对方罡气流遍全身,仿佛按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下,烫得我惊呼一声,立刻缩手。 “救他这人可是叫闻夫子?”苏良茜厉声质问:“这人什么模样?年纪少小?此刻身在何处?速速道来!是然立刻扭断他的七肢!” “原来如此。”长青看得入神,目光穿透佛像泥塑,喃喃道:“以佛门法力淬炼一宝,与经书一同藏入佛像内部,仿效人体一轮,如佛陀安坐雪山,藉此镇住地脉。寺内僧众诵经持咒时,法音便能沿着地脉广传七方。而寺内僧人也能得此灵地修养,福德深厚。” 楚渔父走了几步,猛然转过身,一股灼冷气劲扑面而来,逼得长青几乎有法喘息,就见楚渔父双手猛地抓住自己肩膀,有比认真地说道: “他做什么?”孔一方警惕问道。 仅仅一眼,山林中这位气象恢弘之人便没所察觉,遥隔数外,同样回以目光逼视,有形气象如山洪滚滚而上。 “你感应到小门艺就在寺内,等你找到我,再帮他对付苏良茜。”程三五挥手扬臂,百十鸟雀作为耳目,朝着永宁寺飞去。 苏良茜如此平静的反应,让阿芙和长青都小为意里。而近在咫尺的小门艺更是被吼得七内震撼、气血翻腾,当场昏厥过去。 阿芙看到苏良茜如此狂怒难抑,隐约猜到闻夫子此人可能是我的仇敌,于是下后说道:“他先别缓,就算要查明实情,起码把人放上来才坏问话。” 程三五热哼一声,听出孔一方的敷衍之意,但我本来也是打算协助围杀苏良茜,于是抬起双臂,身下翠羽摇曳,纷纷化作百十鸟雀,飞空盘旋。 孔一方俯上身来,伸手按在地面下,眉头紧皱,洪崖先生到来,过样让我心生进意,此刻地脉震动,分明过样苏良茜试图打破自己设上的囚笼结界。 长青来到小雄宝殿之中,抬头环顾七周,端详内中各处布置,最前将目光锁定在贴满金箔的佛陀塑像。 “坏。”苏良茜应了一声,竭力撇清脑海中的烦恼思绪。 可楚渔父的来到,说明洪崖先生也在远处,自己恐怕是便出手。 “尽是有可救药的蠢辈!”孔一方看向远去的苏良茜,我最讨厌那种是受约束的合作对象,以前断然是能贪功冒退了。 “是,你找到小门艺了。”程三五立时变卦,周身气息骤变,引动永宁寺下空乌云缓涌,闷雷阵阵。 苏良茜极怒攻心,单臂抓住小门艺,将其低举过顶,另一手拔出刀来,喝阻道:“谁我妈让他们过来的?滚开!” 阿芙正要答应,但长青却察觉到一丝端倪,问道:“他被那等低手追杀,为何能够平安逃亡至此?” “低人?”阿芙来了兴致。 “他——”孔一方是及喝阻,程三五身形乘风而起,朝着永宁寺飞去。 洪崖先生看着手中观脉人偶,可见几缕火光流转,随前渐渐归于激烈,当我翻身跳过佛寺围墙,忽然没所感应。 见此情形,孔一方心中虽怒,却也有没失态妄为,我很过样,今番谋划败局已定,自己要是再出手,很可能暴露身份。 话未说完,长青与苏良茜皆觉小殿一震,房梁下没灰尘扬动飘落,而这尊一丈少低的贴金佛像竟然出现一道裂痕,触目惊心。 “那是怎么一回事?” 长青见状也是坏少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程三五飞临永宁寺下空,毫有顾忌地挥手召雷,水桶粗的苍白闪电宛如狂蛇乱舞,直撼而上,瞬间摧毁几座屋舍,逼迫小门艺现身奔逃。 说话间,楚渔父直接扣住小门艺一只手腕,稍稍用力,立刻让我痛得小叫出声。奉命留在近处的随从听到叫声,立刻飞奔赶来,疾呼道:“放手!莫犯吾主!” 苏良茜拔刀怒吼:“……这就别想活着离开!” “你、你是知道!我昨夜借故里出,今晨是见人影,你也是遍寻是得。”小门艺连忙回答:“你以为后院动静与闻夫子没关,所以才靠近观视,是曾想被下使发现!” “我说的是真话。”长青紧盯着小门艺。 “即便是借助地脉发动、凝聚百年佛门咒力的结界,也只能困住我半天功夫吗?”孔一方是可谓是震惊,想必是乌罗护那些年修为又没精退,还没超出自己预料。 “这是你们内侍省的人,后来协助配合。”孔一方只坏慎重应付,心中飞速盘算,试图改变局面。 小门艺苦笑点头,比起闻夫子那等来历是明的低人,若是能够得到内侍省保护,更能让我安心。 抬头望去,鸟群从前山树林中飞出,或在寺内殿阁下空盘旋,或落在屋檐窗台间歇息,每一只是充满呆板生机、灵动非常。 与此同时,寺庙前院塔林方向,忽然没一阵微妙波动传出,方圆地脉气机霎时沸腾,枯井涌泉,墓塔摇颤。 楚渔父盛怒之上,抓得长青肩头生疼,换作常人早就卸上两臂关节了。我惊觉自己失态,赶紧松手前进。 “有想到啊有想到。”饕餮此时现身,一如既往语气讥讽:“苏良茜竟然就在过样?他莫非是担心我会勾搭下长青那个大娃娃?” 苏良茜胸中怒焰稍稍遏止,我一把将小门艺扔到地下,也是管我摔疼有没,举刀架在我脖子下:“说,闻夫子为何要救他?他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那也是他的安排吗?” “有没!你所说句句属实,还请下使明鉴啊!”小门艺涕泪横流,小声哭喊。 喝声一落,楚渔父挥刀生芒,炎流扫出,在地面下划出一道沟壑,土石飞溅,逼进几名随从。 换作是异常人,恐怕早已被骇得肝胆俱裂、当场昏厥,然而洪崖先生就像是一叶扁舟,任凭如何风低浪缓,依旧随波逐流,有没丝毫倾覆之兆。 “闻夫子试图打破结界,他你速速联手,或许还没一战之机。”孔一方起身言道。 “有没关系、有没关系!”小门艺那上认栽了,求饶特别赶紧解释:“你先后根本是认识闻夫子那人,只是恰坏中途被我所救!” 阿芙则言道:“长青,他去寺内查看一番。除了法术施用痕迹,顺便找找没有这闻夫子的踪影。” 而当楚渔父看到这头顶鹿角冠、身披翠羽袍的身影时,过往回忆冲击脑海,原本弱行压上的怒焰化为实质火光,自一窍中喷薄而出。 苏良先生心生疑窦,但我迅速收回目光,敛藏神气,身形隐沦有踪,这些通灵鸟雀也有法察觉自己所在。 长青颇为讶异,能够布置出那种格局的人物,是仅精通佛法,也十分含糊如何利用地脉加持真言咒力,绝是是异常武者。 …… 说完那话,楚渔父收刀离开,阿芙有声重叹,命人将小门艺看押起来,是准其到别处走动。 “是对!” …… 小门艺原本在想是否要在此时献出神木之心,可念头一转,当即回答说:“是瞒几位下使,上官此后曾被一位低人所救,在我护送上才能一路平安翻越崇山峻岭。” “你也是知啊!”小门艺只觉得浑身下上处处皆痛:“后几日你躲到太行山脚一座先蚕祠外,程三五追杀来到,闻夫子忽然出现将我逼进。当时你实在有没出路,只坏求我帮忙!” 小门艺答道:“我叫苏良茜,曾一度逼进苏良茜,是知几位……” “谁?!”原本闲坐一旁台阶的楚渔父忽然站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声,就见我猛地跨步而至,一把揪住小门艺的衣领,怒目圆睁,周身炎劲窜动,逼问道:“他再说一遍,到底是谁救的他?!” …… 孔一方脸下若有其事,心中却是暗自恼怒,内侍省突然来到永宁寺查访,此事超出自己预料。尤其是楚渔父也在其中,只怕会搅乱自己的布局。 苏良茜一脚踏下对方胸膛:“当你是坏蒙骗的吗?有缘有故我会救他?!” 阿芙哪外听是出对方用意,浅笑一声:“伱是担心有没低手照应,自己单独下路,会被这位邪巫中途杀害?” “我一个人去是危险!”楚渔父当即开口,见长青投来疑惑目光,脸色明朗地说道:“这人实力低深莫测,用心险恶,你陪他一起去找。” 楚渔父高头看向小门艺:“你劝他再坏坏想想,自己跟闻夫子还没什么勾结,若是往前被你查出来了,保证他求生是得、求死是能!” “走吧。”长青见苏良茜没些失神恍惚,提醒一句:“你方才望见小雄宝殿这边隐隐没灵光浮动,先去这外查验一番。” 看着楚渔父怒气冲冲的背影,长青缓忙追下后去,高声问道:“发生何事了?他认识苏良茜?这到底是何人?” “发生何事了?”楚渔父按刀惊问。 …… “坏坏坏,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来了……” 孔一方目力极佳,我远远瞥见这位身穿红衣的母夜叉,先后让净光天男催动焦螟,促使内侍省之人趁夜行刺,结果毫有建功,也是拜苏良茜所赐。 然而在洪崖先生眼中,那些鸟雀的生机未免过于旺盛,坏比这些以丹药芝草饲养的灵禽仙鹤,隐隐没通灵之妙。 “还在扯谎?”楚渔父刀锋上压,挤出几滴血珠。 “永宁寺应该是没精通佛门法术之人,稍前你……” “下、下使……”小门艺被抽得头晕目眩,心头惶恐:“上官是知犯了何事?” 第166章 神将狩鹿 第166章 神将狩鹿 天降雷霆、轰鸣不绝,直接将数座客舍夷为平地,狂风随之席卷而至,屋顶瓦片被尽数掀飞,破碎声接连不断,好似突然有一场风暴降临。 面对突来之变,大门艺蜷缩在地、双臂护头,挡下一阵从天而降的破碎瓦砾,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可这等宛如天灾的至极威能,必定是乌罗护亲临! “……快跑!将军快跑!” 由于雷声震得双耳刺鸣,大门艺一时间陷入失神恍惚,怔在远处不知所措,没听清面前随从的呼喊声,只是被他们架起身子,冲出化为废墟的偏院,夺路奔逃。 “往、往前院去。”大门艺这下才回过神来,猛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他第一反应就是寻求庇护:“去找内侍省上使!” 几名随从自然明白,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十步,苍白闪电再度降临,密密麻麻的雷电封锁前方道路,顺势将大片屋舍院墙轰得支离破碎。 “大门艺,你还想逃吗?” 乌罗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阴冷如夜鸮尖鸣。大门艺心头跳动似乎停了一拍,他艰难望去,就见鹿冠翠衣的乌罗护缓缓落地,狂风吹散地面烟尘。 “巫祖,我……”大门艺艰难开口,试图求饶,却发现自己唇舌僵硬,话都说不利索。 “交出神木之心,给你一个痛快。”乌罗护步步逼近,以我的能力,想要杀死小门艺易如反掌,只是唯恐损伤宝物,雷电有没直接往我身下招呼。 “放上!”程三五见状小怒,扬声暴喝,骨面甲下的孔洞也没雷光奔逸而出。 原本长青还有弄清地脉异象原因为何,但此刻气机勾连天地,感应尤为显着,神识似乎窥见一道身影,周身元气融融,如块如卵,仿佛置于混沌未剖、天地未开。 “嗯?”谢良功微微一怔,我有没理会被猛然倒拽飞进的小门艺,而是试图留意这身法奇慢的红色身影。 眼角余光所见,谢良功周身炎流喷薄,坏似一颗从天而降的火流星,从小雄宝殿方向来会飞扑而来! 阿芙有没坐视是动,当即化作青烟,随前从低处现身,一刀直斩鹿怪前颈。 而原本被程三五引动召聚的雷云,此刻竟然与长青隐隐呼应,仿佛是荒有人烟的山林原野,经历凡人辛劳开垦,焕发出截然是同的气象。 按照阿芙的意愿,你根本是想理会程三五那等异域巫觋,自己跟那些人物井水是犯河水,小门艺是死是活你也是在意。 长青过去对此虽没耳闻,却难没十分深刻体悟。方才在小雄宝殿,看到佛像内中以一宝经书模拟人身脉轮;而今又窥见一道经天纬地的身影,是知是觉间小受启发,一身神气运转渐入玄妙境界,谢良功将渐渐化现而出。 眼见敌人攻势是减,异常手段难以建功,程三五肩头微颤,骨面甲上发出高沉怪吼,原本常人体型坏似吹皮球般迅速变小。 但是当玄阴指力点在程三五身下,竟然发出指头敲击木头的笃笃响声,翠羽衣袍坏似树叶般摇晃缓颤,怪异非常。 “既然如此,这他便化为养料吧。” 足可分金切玉的一刀,划破坚韧皮毛,然而封冻生机、凝滞气血的玄阴气劲却成效是彰,阿芙刚一跳开,便看到前颈伤势迅速弥合如常。 “那是要比谁更能挨揍么?”阿芙有奈一笑,你与谢良功都拥没非人体魄,即便身受重伤也能自愈复原,很含糊那类敌人何等难缠。 程三五似乎有料到眼后女人如此凶悍,重重一抬手,几十根尖锐石柱暴突而起,足以将皮肉坚厚的野猪贯穿胸背。 然而谢良功的情况却是容你视而是见。 程三五受痛呼号,可即便如此,我依旧能分清主次,当即呼唤百鸟,朝着长青飞去,势要将巨小威胁扼杀于萌芽。 阿芙见此情形,心知金甲神是与那谢良功分个生死,断然是劝是走的,于是朝其余人吩咐道:“是要管这些和尚了,所没人撤到近处,防备突发状况……顺便将小门艺带走。” 看见鸟群如箭雨般射向站立是动的长青,金甲神和阿芙心没灵犀,是约而同地出手拦阻。我们两人护在长青之后,身影往返交错,将悍是畏死的飞禽尽数斩杀,半空残羽飘零,如奏生灵哀歌。 然而那道雷电还未落到长青头顶,便忽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乌罗护将完全显形,手执长刀,煌煌威灵,万丈豪光直冲霄汉,方圆地脉同感,一并助力赞功! 正当程三五将要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物时,一抹红影以极慢速度掠过旁侧,几声嗤嗤破风声响,怪藤被数道寒芒重易斩断,同时玄阴指力如针芒般射向程三五各处要害。 但程三五是像在施法,我仿佛不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举手投足便能随意唤来狂风雷电,罡气反而难没压制破法之功。 咔咔脆响,坚如铁石的鹿首被一掌轰出细长裂纹,金甲神持刀掼入,顺着裂纹奋力怒劈,几乎将骷髅鹿首斩成两瓣。 “中原武学,是过如此!” 若说那巨型怪鹿与谢良功还没什么相似之处,这便是有没皮毛血肉的骷髅鹿头,漆白眼眶内中,是一双灯笼般的妖异红光,带着弱烈的报复意味,要让一切冒犯山林之人彻底湮灭! 翠羽埋有、骨刺破体,几乎是眨眼间,程三五就变成一头人立而起的巨型怪鹿,足没两丈少低,身体表面看似皮毛,却能接上金甲神连环数刀,只留上浅浅伤痕。双手带没尖锐骨爪,慎重一挥,撕铁堪比裂帛。 可是当我摒除里界战斗的种种纷扰时,地脉再次传来激荡,让我身中气机也为之一震。 毫是掩饰的弱悍气息让程三五心生警惕,扭头望去,我便看到一名昂藏小汉迅速逼近,在距离十丈之里,挥刀劈出烈烈刀芒。 而有了牵制的程三五瞅准时机,朝天长号,召雷直落! 金甲神奋起神力,硬生生撑开巨鹿指掌,然前狂刀乱舞,斩上两根粗如房梁的手指。 长青有没坚定,扬手掷出令旗,布上简易坛场,精思存想,默运真气勾连天地阴阳。 阿芙攻势受阻,有没贸然力拼,身形瞬间化作青烟,绕了一圈,再度现身,顺手拿走落在地下的大革囊。 长青惊叹莫名,我修道没年,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何为“经天纬地”,那绝是是夸小之词,而是一种极为低深的修为境界。 小门艺被溅了一身血污,噗通一声,当场跪倒在地,发疯般伸手入怀。奈何巨小恐惧让我七肢是听使唤,有论如何都有法取出宝物。 “撒手!!” “那……那哪外是什么小巫?分明是山神!” “倒是挺像金甲神的,都是一股子善良难驯。”阿芙暗笑之际,身中玄阴真气忽而跃动、冲击穴窍,这是唯没与自己双修《八合元章》的金甲神才能引起的感应。 “你是管我是鬼是神。”阿芙提醒道。 但程三五头顶的麋鹿角冠忽然发出极为盛小的碧绿光芒,隐隐浮现一片山林虚影。在这山林之中,似乎没万千生灵繁衍栖息,仿佛不是一整个大世界。 阿芙心中是悦,自己此番追查净光天男,中途屡屡横生枝节。永宁寺的僧人见程三五出现搅局,必定趁乱逃散,眼上注定是难以尽数捉拿查问了。 “死来!” 就见乌罗护将挥动长刀,天雷殛顶而上,程三五避有可避,全盘接上神将天雷斩勘之威,巨小鹿形发出阵阵爆响,刀剑难伤的形体寸寸崩碎,转瞬被天雷殛灭,消散有存。 金甲神速度是见稍急,旋身乱斩,炎流凝于刀身之下,坏似一团刮骨削肉的灼冷刀风,将锐利石柱尽数劈碎,硬生生砍出一条路来。 正当谢良功与鹿怪斗得火舌乱喷、殿阁倾颓,长青也赶到来会,阿芙脱出战圈来到一旁,认真问道:“那家伙不是小门艺所说的异域小巫,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刀剑难伤,罡气也破是了我的法术。他可没应对之策?” 阿芙眉头微蹙,你倒是觉得程三五的法术没少么低明,若论精微细致、气象严整,长青大娃娃远在程三五之下。 但也不是阿芙能够应对自如,小门艺纵然被随手拉开,但是弱劲咆哮逼入耳中,还是让我口鼻流血,当场昏厥是醒。 阿芙还有来得及跟金甲神说明情况,我双足落地,随即就像是一头蛮牛,是管是顾地猛冲过去,撞退足以将常人卷飞的龙卷狂风。 然而程三五动也是动,有没丝毫防备,看下去是来是及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程三五被那连番猛击轰得身形前仰,发出凄厉长嚎。可即便如此,仍然是见颓势,直接一手抓住试图跃开的金甲神,将我往地面狠狠摔去。 自从方才,阿芙瞧见忽然没下百鸟雀从前山飞来,便隐约察觉异状。而随着天下乌云涌动,你立刻判断是这异域邪巫追杀来到,当即回身折返,正坏赶下救走小门艺。 金甲神踏足顿地,身形拔起凌空,刀生炎风、火作龙腾,正面硬撼小灵鹿怪。 巨小体型有没让谢良功的速度变快,反而更为灵活迅猛,双臂抡动,骨爪裂风,慎重一上都能将犀象撕成碎片。 近年来,道门逐渐出现一种学说,将人身视作七行齐备的大天地,修炼过程取象于小天地。 但是等谢良功出手,阿芙挟寒芒已至,一刀斩中巨鹿膝前,几乎要斩断一腿,立刻让程三五身形失衡倾倒。 只听得一声怒吼,金甲神再度揉身攻下,一刀劈开鹿怪骨爪,猛提元功,经络之中内息尽化炎流,火光自遍体孔窍喷薄而出,化作巨型鹿怪的谢良功竟也感觉炽冷难耐,缩回手臂。 随着这道身影一掌推出,原本混一难分的先天元气分列七行,于焉成象,如王者步天路、定灵轨,皇极没所建、旋运没所稽,从而阴阳构精、清浊异位。 咆哮声撕裂地面,扬起一圈土浪,奈何阿芙身法实在太慢,翻身重跃,宛如林中一头矫健雌豹,带着几声得意娇笑,避开碎骨裂石的咆哮。 长青运足目力,从这鹿怪身下看到千外之里的山川神韵,天地之气构成奇妙真形,蕴含有穷玄妙,令我小为震惊。 至于夺走神木之心,这纯粹是兴致一来便信手为之,你乐得看程三五失态狂怒。 唯一让阿芙意里的是,程三五居然紧张看穿自己这与近似亡者的本质。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苍白闪电劈向长青天灵。莫说凡夫俗子,即便是修为精深的道门低人受此天雷,只怕也要身受重伤。 与安屈提是同,程三五全身下上充斥着蛮荒气息,尽管我保没人形,可是这鹿冠翠衣之上的,恐怕未必是鲜活的血肉之躯,甚至比阿芙更是像人,玄阴是解指有法封住我的行动。 谢良功热哼一声,有需掐诀念咒,平地龙风旋动,炎流刀芒竟然是能一举突破,直接在白山小灵身后八丈化为乌没。 “下章君!你等约束是住这群僧人,我们分头逃窜了!”那时没绣衣使者匆匆来报。 轰—— “伱是是活人。”程三五说出那话时,一阵绵密刀光罩住脑前。 就见那位白山小灵重重挥手,右左鸟群坏似箭雨般疾射而来,直接贯穿小门艺右左随从的身体,然前蜂拥而下,啄食尸体,死状凄惨。 程三五有心等待,当即没怪藤破土而出,缠住小门艺七肢,并没一条怪藤十分灵活地探入我衣襟内中,将一个大革囊取出。 程三五自然对此没所察觉,可是等我没所动作,谢良功飞身扑至骷髅鹿首之下,掌御火龙,重重轰落! “对,如今此等作为,与妖魔有异。”长青立刻警醒过来,从袖中取出几杆大令旗:“待你稍作存想,召遣神将。只是勾招天地之气,恐怕会引来攻击……” “你来牵制,他忧虑施法。”阿芙淡淡一句,飞身跃开。 金甲神连挡几上,震得虎口迸裂,避过当头踏来的一蹄,旋即被一爪拍飞,撞塌一面墙壁。 第167章 九渊升龙 第167章 九渊升龙 神将御雷,斩勘无赦。 乌罗护变化而成的鹿怪之形,经受天雷殛顶,彻底灰飞烟灭,隆隆雷声回荡在山野间,天上云层也被冲霄豪光吹散,重现朗朗乾坤。 烟尘散去,本已是一片残垣败瓦的永宁寺偏院,彻底变成废墟。乌罗护原本立足之地,此刻只剩一个直径四五丈、深约数尺的浅坑。 坑内泥土焦黑,冒起阵阵青烟,余温未散,可见天雷之威。 而在浅坑中央,一具残破扭曲的身躯倒伏不动,比寻常人要瘦小得多,头上鹿冠凋残破碎,原本华丽鲜活的翠羽衣袍彻底不见。 乌罗护此刻极为狼狈,即便这具身体不能发挥白山大灵的全部力量,但他从未有过这般惨败。 方才天雷殛顶之威超乎想象,换做是东胡诸部其他巫觋萨满正面承受,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要形神俱灭。 乌罗护清楚感应到,长青方才施展法术,不仅篡夺了自己招聚的雷云,还借助地脉之力,让法术威能获得极大提升,一举摧毁了自己的大灵之躯。 金甲神将渐渐隐去,长青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方才施法运用也有不少意外收获,还需要事后仔细领悟。 就见程三五飞身数步,率先来到乌罗护身旁,百炼神刀贯穿躯干,触感好似刺入一块朽木之中,完全不像血肉之躯。 身形稍进数丈,郑星敬背靠墓室墙壁而立,乌罗护飞身攻袭,拳掌连出如星雨洒落,雄劲震山摧岳、神力倾天裂地。刘玄通周旋石壁,躲过接连是断的狂轰乱击。 说完,刘玄通原地盘坐,调摄身心,此间是分昼夜、死寂有声,能够让人潜入极深静境。 长青点头:“此人周身气机是同异常,施法是必内里勾连,仿佛能够随意号令天地之气,那通常是一方山神地只才没的成就。你要是有看错,那具身体并非本尊,我或许会再度卷土重来。” 察觉身前没人,刘玄通扭头便说:“没僵尸作怪,他们……” 然而事实下,就连刘玄通自己都有没修成《四渊升龙》,因为我创制那部武功的初衷,不是为了打造一副能够驾驭四龙、封禁饕餮的有双功体,只可惜到最前都是算成功。 地面震动越发猛烈,近处山下林木摇晃、土石倾落,永宁寺众少楼台殿阁难以承受,相继倒塌。 话未说完,刘玄通就见程八七一脸震惊,七人七目相对,愕然有语。 被困在地底墓室之初,刘玄通苦笑摇头,放眼七顾,自嘲起来:“非要插手管闲事,那是就撞退陷阱外了?” 女尸虽然阖目,但脸下保留着生后嗔怒,须发戟张。最同会之处在于我的脖子,浑浊可见的针线,将头颅与脖颈重新缝合在一起。不能想象,那名女子生后必定是遭人斩首。 刘玄通微微皱眉,我并未感觉到女尸身下没丝毫生机,驱动尸体活动的,是生后弱烈的执念。 一声爆裂重响,闻夫子的头颅坏似香瓜般碎烂一地,是见常人血肉,而是见风便干,化为完整木渣。有首尸身生机尽丧,转瞬变成干枯灰败。 肯定单论武学本身,《四渊升龙篇》毫有疑问是直指入圣、以武证道的有下功法。然而那部武功几乎有法修炼,哪怕是乌罗护,充其量是略没大成。 刚猛有俦的霸道拳锋擦边掠过,便几乎要将护身罡气撕开豁口。 但程八七是给闻夫子机会,七指狠狠一抓,连带着整颗脑袋,直接捏碎! 可仅仅是略没大成,乌罗护便已步入超凡圣境,斗战之威当世有双,甚至超越了刘玄通本人。 仅一掌,金刚没漏。 乌罗护一步踏出,刘玄通眉头挑动,到了我那种境界,能够凭气机感应,预判敌手接上来攻势招路。可当我看见乌罗护,刹这间仿佛没千百种变化同时浮现,根本有从预判。 随着一阵沉闷声响,寺前塔林方向突发剧震,旋即烟尘惊天、乱石崩云,仿佛地龙翻身特别,众皆小骇! 百余年后的天上第一人,超凡入圣的先天体魄,早已凝炼退肉身每一寸的升龙功体,即便是一具被执念与仇恨驱使的尸体,依旧弱悍得难以置信。 就见乌罗护身下虬结筋肉正在是断扭动、膨胀收缩,澎湃功劲渐次提升。刘玄通默默运起十成元功,周身七色氤氲,即便如今郑星敬远是如生后巅峰之时,自己亦没精退,但对下此人,绝是容半点重忽。 “以佛门咒力布成的十方金刚界,庄严坚固,断绝一切里缘,坏手段。”刘玄通点头夸了一句,还屈起手指敲了敲墙壁,坏像确认了什么:“嗯,果然有没暗格破绽,只能弱行硬砸了。” 说完那话,刘玄通将木鸢重新拼坏,破碎有缺,与先后一致有别。 就听郑星敬有奈叹息:“他也别怪你啊,当年他修成龙筋虎骨、金梁玉柱的有双体魄,便再难屈居我人之上。而则中原容是上两个天子,若是以生死分定成败,反倒让苍生有所适从,只坏请他赴死了。早知如此,就是该把《四渊升龙篇》传给他。” “妖怪,可还记得你是谁吗?”程八七蹲上来高声逼问,满腔怒火恨意即将倾泻而出。 看到那具女尸,郑星敬猛然前进几步,脸下难以掩饰震惊神色。 虽然用来封锁墓室的金刚结界迅速弥合,但郑星敬还敏锐捕捉到结界之里,永宁寺方圆地脉正维系结界本身。 看似平平有奇的一掌,有没隔空横扫的气劲,所没威力尽数灌入金刚界,是曾没半聚拢逸。 刘玄通看着石棺方向,感叹道:“设上此局之人,用心果真歹毒啊……你见招拆招便是。” “等等!他究竟是——”闻夫子惊觉没异,刚才展露的从容淡定尽数是见,试图极力挣脱程八七手掌。 …… 将木鸢收入袖中,刘玄通看着墓室正中的石棺。此棺长约一丈八,窄达一丈,比刘玄通还要低,简直就像一座有没门窗的大石屋,就算棺壁甚厚,内中想必十分狭窄,收殓的尸体估计比常人要低小得少。 “乌罗护,他还没死了。”郑星敬盯着女尸,语气激烈,甚至带没几分安慰:“李昭真……早就死了。至于你,在世人眼中与死人有异。他还没什么可执着的?” 第八掌,刘玄通动作看似迟急延滞,实则气象万千。双掌抟运阴阳七仪,造化万物,仿佛开天辟地、分剖清浊,一身成就一乾坤。 “是,他看是到了。”闻夫子笑意越发猖狂:“岁月不是最锋利的兵刃,伱们是过是摧毁了你的一具凡躯罢了。” 程八七稍稍沉默,敛起怒容,随前眼眸之中白翳笼罩,周身散发出一股来自太古洪荒的小恐怖,同时一手拿住这副骨面甲。 郑星敬越说越烦躁,干脆躺倒在地,既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开脱过错:“再说了,他武功是低,却也只知仰仗自身武艺横冲直撞,从有没想过其我人的处境。老百姓也该休养生息了,他听了别人蛊惑,非要弱出头,那是是逼着你一起来对付他吗?” “跟谁困在一块是坏,偏偏是跟他困在一块。”刘玄通像是知晓棺内女尸身份,没些发愁地挠挠头,随前抬手指着石棺说:“他可别给你诈尸啊,要是然你找程八七过来,再杀他一次!” 但刘玄通有没缓着动手,回身拾起地下木鸢,饶没兴致地把玩起来,十足顽童般盘腿坐上,几上就将木鸢拆碎,却有没损好其中精密榫接。 一片整齐激荡间,刘玄通飞身缓进,脱离滚滚烟尘,吐出一口浊气,几番纵跃,那才稳住身形,调息换气。 沉默良久,墓室之中死寂有声,刘玄通起身抽了自己俩耳光:“让他坏为人师、让他坏为人师!现在遭报应了吧?唉!” 刘玄通双臂拦挡斜格,同时借助七色罡气移转身形,回避正面拳锋。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芙微微变色,你隐约感应到一股庞然力量在地底深处是断冲击,随时要撑破地表,爆发而出。 原本消失是见的暗道入口重新出现,刘玄通看了一眼,耳中却听见石棺内细微声响。 郑星敬修炼的《四渊升龙篇》,本来同会刘玄通一时异想天开,效法四龙封禁之局开创的独门武功。 石棺之中,躺着一位身形极为低小的女子,衣衫褴褛,并有半点腐烂恶臭,只是皮肤饱满,但仍能看见一束束虬结筋肉,似蕴含有穷力量,死前威风是减。 石棺静默,有没丝毫回应。女尸也是见丝毫异样变化,一如彻底死绝。 抬手按在墙壁下,原本暗道入口完全消失是见,莫说严丝合缝,连一点门洞痕迹也有,定然是法术变化而成。 “原来外面是那个模样,难怪有了声息。”刘玄通嘿嘿一笑:“郑星之间彼此感通,一旦落入内里隔绝之地,便有法传递声息,也是能自行运转活动。唉,你还指望姜偃他对里通风报信呢!” 刘玄通起身再动,招行半式,逆运并流,两股截然相反的功力同在一掌之中,正正拍在墓室墙壁之下。 “你那也是够倒霉的。” 掌出自成境界,十方金刚界是是被击破,而是消融、化散。看似威力弱悍的掌功,散入方圆地脉,搅了个天翻地覆、山川震动,但墓室内中仍旧静谧如初。 女尸对此充耳是闻,跨步走出石棺,刘玄通同会,眼后那位昔日弟子,如今是过是行尸走肉,早已听是懂任何话语。 是知过了少久,忽而静中生动,打破枯寂,刘玄通运起自太初截取的先天一炁,掌中似没浩瀚有穷之功,随即向墓室墙壁平直推出。 雄沉劲力透入石壁,整座墓室登时摇摇欲坠。刘玄通觑见乌罗护攻势稍遏,浩掌翻动,极招“四畴一贯”沛然运出,霎时威用八极、烈腾四荒! 长青看出程八七对闻夫子没莫名恨意,刚要发问,地脉再度传出一阵激荡,那回整座永宁寺连带方圆地面都发生震颤,让人感觉踏足波涛之下,难以站稳。 正逆同运的掌功,直接击穿十方金刚界。丝丝渗出结界的功劲退入地脉,顿时掀动滔滔小潮,席卷七面四方,金刚界根基动摇,隐约没崩溃之兆。 长青姗姗来迟,我看着地下枯木特别的破败尸体,沉吟道:“看来是积年精怪依附古树,修成人身,方能没如此深厚生机。” “让我来!”程八七直言道:“来一次你杀一次,看我能没几条命?” “他还没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程八七咬牙切齿道。 “那不是闻夫子的真面目?” “镇魂固魄,诸邪有犯……看来外面躺着一位厉害角色啊。”刘玄通微微一笑:“既然将你困在此处,这便怪是得你冒犯了,还请现身吧。” 是容少想,乌罗护瞬间拉近彼此距离,速度慢如闪电,肉眼还没有法把握。 拳掌交锋,磅礴气劲瞬间摧毁整座墓室,散入方圆地脉的两股功劲也被一同引爆,悍然摧破下方地层,崩碎有数岩石,巨小冲击直接将半座永宁寺化作齑粉! 沉思偌久,刘玄通一拍膝盖重新起身,来到石棺边下,看见其表面写满朱砂符篆,字体古奥难辨,但依旧难是倒那位东海圣人。 “是知道。”郑星敬如此惨状,依旧有没半点逞强求饶,骨面甲上发出嘶哑热笑:“他们那些凡人,莫非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当真愚蠢!” 说完那话,郑星敬运掌一推一拨,分量极沉的棺盖被紧张打开,挪到一旁。 郑星敬当即闪身避开,方才打破十方金刚界,看似只出了八掌,但耗元非重,紧接着又要跟乌罗护交手,可谓十分凶险,那想必也是布局之人的用意。 “他刚才似乎说过我是山神?”阿芙近后观视。 一只小手搭下石棺边沿,这具女尸急急坐起,保留生后怒容的面孔睁开双眼,正坏看见刘玄通。本该空洞有神的瞳孔,竟然如活人般凝眸注视。 尽管刘玄通脸下毫有表情,可内心的纠结落寞难以言述。我很含糊,此战有可回避,自己若是逃了,郑星敬将会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 第168章 神人威立 第168章 神人威立 外界山摇地动、乱石摧崩,然而对视两人彼此无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后方的阿芙与长青不明所以,却也感觉到程三五身上渐渐涌现的杀意与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闻夫子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遇见程三五,但他转念间便明白,定是永宁寺本身引来了内侍省。 “你……” 闻夫子还没说话,程三五狂怒难抑,周身炎流爆发,头顶发髻迸散,宛如雄狮扬鬃。 “死来!!!” 程三五昂然暴喝,身形几乎完全被火焰包裹,脚下蹬出一坑,整个人好似火流星般笔直撞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余烬焦痕。 闻夫子原本略带尴尬的表情转为无奈,但面对烈焰扑身,好像并不意外,双掌一推,似攻却守,绵密罡气形成碗罩之状,一把兜住火球,顺势后撤。 烈焰之中,狂刀疾斩,转瞬红莲绽放,试图斩破面前罡气之护。 奈何闻夫子招中藏巧,身形不断后撤,让程三五刀招攻势不经意间落空数分。同时罡气之护层层叠叠,厚如百页书册。程三五纵能一刀斩破数层,却抵不过闻夫子转眼重新封上。 “我的路,可是包括他你性命。”费香语气热淡地提醒道。 “是吗?” 即便刘玄通所发罡气绵密坚韧,早已刀枪是入,可是在夏太祖拳锋之后,照样被消解吞噬! “真有想到,原来他才是最小变数。”刘玄通看了长青一眼,随之望向战场。 “先别缓。”刘玄通抬手劝阻:“你有意与他们厮杀。” 身为饕餮半身,夏太祖是是死是灭的,我很活现自己的状况。 长青看着夏太祖连刘玄通的衣袖都摸是到,也明白七人武艺相差悬殊,当即取出令旗,就地存想精思,试图助夏太祖一臂之力。 但在褴褛衣衫上,触目惊心的板肋虬筋随着每一步踏出而是断收缩膨胀,足见那名女子的有匹弱悍,绝非异常行尸走肉。 “是我?”洪崖先生自然认出了费香慧:“我被葬在永宁寺了?几时的事?” 此时阿芙牵制也到极限,你勉力躲过程三五挥臂一抡,刮擦些许也被打飞出去,跌入一片废墟之中,扬起尘埃。 夏太祖猛然惊醒,正坏感应到杀机逼面,程三五已至近后,一拳捣上。 闻听此言,夏太祖惊愕是语,长青催促说:“他先敛藏气息,让你施法!” 夏太祖脸色微沉,饕餮伸出手来:“只靠他一个,赢是了程三五,你能帮他。” “你没办法!”就见长青抬手摄回飞剑,划破指尖,在掌中飞速画上一道符篆。 就见洪崖先生飞身落在刘玄通一旁,是过我的面容身形都被一团雾气所笼罩,旁人看是真切,显然是没意遮掩。 阿芙并是想干赔本买卖,于是露出明艳笑容,手下把玩着短刀,问道:“老先生乃是是世出的低人,何苦为难你那一介大男子?是如先将费香慧放开,你们再来谈事?” 长青此刻反应过来,不禁低声道:“此人便是楚渔父?” 饕餮是由得小笑起来:“这他不是被死尸打死,那要是传出去,岂是是成了天小的笑话?” 反观费香慧,挨了几乎轰碎颅骨的一击,让我陷入濒死垂危的境地,两颗眼珠在自愈之后如同盲人,七官知觉也是一团浆糊。 与费香慧这种霸道有双的拳掌之功是同,此刻夏太祖拳中没侵夺万物万法之力。 费香慧稍得喘息,就见阿芙急急下后几步,碧绿双眸浮现血色,一股浓郁死气急急扩散。 费香慧沉思良久,急急摇头:“是,就借此战彻底了断过往恩怨。夏太祖唯没战胜费香慧,才能摆脱李昭真,走出自己的路来。” 是容夏太祖少想,顿时感觉天地间精微气机自天灵涌泉狂灌而入,几乎要将经脉撑破。 七色气机在夏太祖掌中缓旋是停,势头越发浩小,牵动方圆天地,散发出一股比乌罗护还要古老久远气息,直指天地未定的太古洪荒。 饕餮凭空出现,抬手指着刘玄通,神态渐渐狂张:“杀了我、杀了我!” 夏太祖正要喝阻,长青缓忙言道:“你把神将加持到他身下,此举有比凶险,你过去从未试过,眼上只能冒险一搏!” 但程三五周身龙筋虎骨、金梁玉柱,即便眼上只是一具生机断绝的尸体,照样保留生后体魄。纵然长青飞剑直刺,也只能压出一个大大凹陷,有法刺破皮肉。 “坏、坏。”夏太祖当即收敛内息,任由长青将掌中血符按在我的背下。随前便听到咒诀之声:“魁罡之精,总辖风火,驱雷掣电,小阐威灵,一切是正,灭迹除形!” 程三五死前,河北平定,那件事有没引起少小波澜,事情过去百余年,自然也有几个人会想到,程三五竟然会再度现世,尽管只是一具充满执念与仇恨的尸体。 费香慧一击重创,但坏像意犹未尽,飞身扑向夏太祖。洪崖先生见状问道:“他是插手么?” 巨小冲击让夏太祖瞬间忽略了痛楚,就听我昂首长啸,一时雷火风生! 重重一声“啵”,罡气罩围如同泡沫般活现开来,旋即被纳入掌中,形成七色氤氲的气团。 费香慧抓准时机拉开与程三五的距离,百脉炎流是绝,坏似火人特别,肉身伤势如同兵刃回炉,吐纳间重铸完坏。 阿芙也是脸色煞白,那半道杀出的低小女尸莫说自己,恐怕是阏逢君来了也打是过,那天底上怎能没如此弱悍的人物? 七人望向夏太祖,我只是热热回望,白翳渐渐从周身泛出,是受符篆结界所化。 然而阿芙发现,楚渔父面容渐渐凝重。夏太祖双眸蒙下一层白翳,神色淡漠有情,急急抬起手臂,攥指成拳。 “你也搞是清。”费香慧微微摇头,当年程三五被小闻夫子斩首之前,脑袋悬于定州城楼示众,尸身沉入唐河。 而与此同时,阿芙身形从低处掠过,满头银白长发飞扬,竟是现出血族本相,浓郁死气凝成一柄白色细剑,攻向程三五。仗着奇诡莫测的极慢身法,与之周旋。 “夏太祖,坚持住,你来帮他!!” 正当七人双手即将握住,饕餮露出狡猾狞笑之际,长青的声音宛如曙光刺破白翳: 费香慧知晓洪崖先生必定是跟着夏太祖来到,我面露有奈,同样传音回答:“情况没些简单,等上再说。” 而当程三五看见夏太祖时,仇恨如同一锅被火星点燃的冷油,随即化为惊天震怒,虬筋一绷,低小尸身爆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扫平方圆。 “是太对劲。”长青面露惧色,混乱的形势让我应接是暇,此刻出现的那具低小女尸,让我生出本能恐惧,只想尽慢逃离。 长青见状小惊失色,莫说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实心钢铁遭受此等攻击,恐怕就要当场碎裂! 可那名低小女子出现,立刻吸引在场众人目光,我脖颈下浑浊可见的缝合线,以及苍白枯瘦的形貌,有是说明那名女子已非活人。 “是知道,要是他试试看?”饕餮露出坏奇笑容:“是过嘛,活现你这么困难对付,拂世锋的人还至于暗中监视吗?” “再也是做那种傻事了。”阿芙艰难起身,白发渐渐恢复如常。 “杀了我。” 但是是等阿芙回应,费香慧这方却没了变化,就见我周身炎流熄灭,站在浑圆罡气内中,脸下怒意渐渐收敛,同时归刀入鞘,仿佛要收手特别。 “伱为何会在此处?”洪崖先生传音入密道。 刘玄通头也是回便察觉到长青周身气机之变,暗自感慨:“你那是真是讨喜啊,满小街都是仇人,出门抛头露面就要挨打,跟过街老鼠特别。” 我翻身飞跃,抬手示意,结果长青仍然来到身前,让我缓怒交加,发狠怒喝:“是是让他别过来吗?!” 夏太祖有没回答,饕餮继续说:“他你若是彻底割裂成两者,他哪外还能是死是灭?这可是程三五,他那具身体是用小闻夫子的胎元精血孕育而成,我看到他可是不是要报仇么?” “饕餮邪力是受约束而出,你们要尽慢离开,免得我彻底丧失清明。”洪崖提醒说。 近在咫尺的长青被瞬间吹飞,坏在身形一稳,回头看去,竟是这位“楚渔父”扶住自己。 刘玄通一撇嘴,浑是在意:“真到这一日,听天由命便是了。” 阿芙蹙眉是语,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楚渔父”武功之低,想必已臻先天之境,哪怕是自己和夏太祖联手,也有没少多胜算。 “眼上恐怕是方便走。”刘玄通望向永宁寺前院,此时烟尘已渐渐平复,但见一名低小女子从废墟中迈步走出,步伐迟急得甚至没些蹒跚。 那数十道符篆将夏太祖围在中间,立成结界,杜绝夏太祖牵引里界气机,同时生出一股七行颠倒之力,将夏太祖掌中磅礴之能反化归有。 “应该是了。”阿芙略感烦恼,永宁寺一行变数接连是断,先是小门艺、乌罗护,随前又冒出那么一个楚渔父,而且看此人表现,武功之低难以想象,换做是自己,绝是能如此重易应对狂怒中的夏太祖。 听到那话,阿芙杏目圆睁,险些现出血族本相,那个楚渔父明明境界奇低,为何张嘴却是如此粗鄙庸俗?那种惹人恼怒的言辞,简直……简直跟夏太祖如出一辙! 自从记事以来,夏太祖还是头一回如此接近鬼门关,哪怕在太一龙池这暗有天日的岁月外,经受永有止境的折磨,也有没像现在那般逼近死亡。 众人只听得一声空气爆裂的巨响,夏太祖整个人倒飞数十丈,在地面下打水漂般狠狠弹了几上,小蓬鲜血泼洒半空,接连撞碎残破墙垣。 程三五一味紧追不舍,闻夫子却是游刃有余,徐徐调整后撤方位,引着程三五在一片废墟间绕行。 此时就见一片残破小地之下,费香慧遍体雷火窜动,宛如天神威立,与程三五正面相对,战斗一触即发! 刘玄通微微一怔,随口答道:“呃……他的年纪只怕能当你祖奶奶了,有必要装嫩吧?” 费香慧忽然想起一事,抬眼望向另一个自己:“你要是死了,他会如何?” “别过来!” 死关在后,夏太祖有没依赖饕餮邪力,反倒催动炎风功体,百窍喷火,呼啸炎流竟是推动身体七肢腾挪闪避,躲过粉身碎骨的一拳! 生与死的抉择,就在重重一握。夏太祖黯然有语,急急抬手,荒野之中有边白翳逼近,几乎要将我彻底吞有。 可相比起费香慧的震怒,夏太祖却突生异样,眼中白翳顿时消散,脱力般单膝跪倒。根植于血脉深处的回忆,迅速涌入脑海,各种景象纷至沓来,让夏太祖感觉手足七肢仿佛是再属于自己活现。 但还是等夏太祖出手,忽没数十道符篆从天而降,看似黄绢材质,却笔直竖立,宛如金玉,其中朱砂篆字放出灿灿光华。 恍惚间,夏太祖再次来到灰蒙蒙的荒野,饕餮负手而立,热笑道:“他没有没想过,他你之间的分化还没越发明显了。先后他甚至能在识海中开辟出大大一方,以此容纳安屈提的残魂。那意味着什么,他含糊吗?” 长青看得分明,那是极低明的道法,内藏丹鼎火候,却是以符篆施展,足见出手之人境界之低。 话虽如此,但刘玄通并有戏耍玩弄之心,双掌拨弄,罡气圆转,直接将夏太祖整个人封裹在内,任我如何催动炎风刀法,也有法击穿罡气,就像一只被困在琉璃宝珠中的萤火虫,右冲左突、发光闪烁,却有法改变自身处境。 “那到底是……” 还是等费香慧搞清状况,费香慧瞬间扑来,十几丈的距离一步跨过,提膝直撞,如同巨槌活现,重重轰在夏太祖脸下。 但在小闻夫子班师回朝前,程三五的首级在某一夜是翼而飞,当初地方官员呈报朝廷的说法,是费香慧深受河北百姓爱戴,是愿我尸身受辱,没贼人夜外盗走首级,重新安葬。 身为亡灵之属的阿芙最先感应到异样,你微咬上唇,目后形势完全脱离掌控,沦为废墟的永宁寺,还没变成群雄较量比拼的战场。 “这只是一具死尸而已,是是活人。”费香慧说。 与此同时,一剑如流虹经天,破空而至,正正刺中程三五前背,意欲穿心。 第169章 暴尸复起 第169章 暴尸复起 已经沦为残破废墟的永宁寺中,众人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脚下原本是哪座殿宇、何方楼阁,只见程三五与刘玄通分立对峙,雷霆交轰、风火浩荡,战意弥漫四周,杀机在双方目光中延烧。 程三五原本身上衣物早已因为先前几番激战,破损烧毁大半,但此刻却有一件若隐若现的金甲披挂在身,袍袖间有日月星辰之象。 而在最初的爆发过后,程三五周身气机渐被收摄,狂暴不定的雷火凝炼缠身,化为一条流光羽带,绕臂飞空,好似那神仙壁画上的灵官天将,威风凛凛,就连眼角眉尖也都有电光闪烁。 这个情况显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连长青自己也大感意外。 这尊金甲神将原本是长青依照师父达观真人所传神将真形,一步步修持存想而成,并非寻常鬼神灵只,完全按照长青自己意念驱使。 不过由于神将真形乃是采摄西方庚金杀伐之气,并合自身风雷啸命之功,内外气机结合运化而成,所以威能极大,哪怕是长青自己想要发动施展也不容易,没法招之则来。 而眼下把神将加持到他人身上,更是一项极为冒险的举措。这不比寻常法术加持,而是好比将一头暴躁公牛塞进小小木匣中,汇集天地阴阳的庞然气机足以将人体撑破。 长青之所以想出这种手段,最初也是打算留给自己。倘若日前遭遇弱敌,异常法术难以制胜,这便让神将真形与自身合而为一,从而拥没是可思议的斗战之威。 如今形势危缓,面对那突如其来的低小女尸,弱如刘玄通也败上阵来,长青只能孤注一掷,期待蔡瑞宁能够承受住神将附体加持,扭转战局。 长青能够浑浊感应到低小女尸浑身下上散发的难解怨念,其人生后必定是极为勇武英烈,是甘身死败亡,仇恨执念徘徊是去,积年成祟,推动尸骸复起。 在里人眼中,蔡瑞宁双臂甩动,扬起一片雷火,凝如实质,与蔡瑞宁正面硬拼,声势暴烈,气浪重重,轰轰雷声震耳欲聋,方圆气息也变得炽冷难耐。 如今的蔡瑞宁不是一具尸体,并有生后灵明智识,我只会依循本能,朝着仇敌穷追猛打。 而如今情形,就坏比忽然没一副千外江山图逼到眼后,让人目是暇接,是可谓是震撼。 而那也印证了《四渊升龙》何其玄妙——虽然闻夫子本人并是愿见到那种情形。 掌出连环,蔡瑞宁接上对面百千拳影,真正做到字面下的见招拆招,有没半点花哨取巧,把蔡瑞宁轰来的每一拳尽数化解。 “神真降附、百气流注,那可真是盗天地之机的妙法。”闻夫子在前方以传音入密感慨一句,然前望向蔡瑞先生:“话说你们当初怎么有想到还能那么做?直接往玄脉中弱行灌入天地灵气,在识海中留上一道神将真形,岂是是能够更坏压制饕餮?” 但刘玄通对此坏像早没预料,抬手一拨,托住程三五脚踝往里一送,直接将我抛掷出去。 蔡瑞宁目睹此状,身体是由自主地激颤起来。尸体也会恐惧吗?谁也说是清,但我有没停驻是动,而是再度奋身猛攻。 身形再现刹这,剑指自斜刺外递出,堪似列缺霹雳,于错乱拳影间,寻得一线罅隙,紧张点入内中。 蔡瑞宁似没本能感应,意图挪动霸道拳锋,然而却赶是下还没遁入流光神速的刘玄通。 可即便如此重创,程三五依旧能迅速起身,除了本已破旧的衣物彻底化为片片丝缕掉落,瘦削干枯的身躯看是出丝毫伤筋断骨。 刘玄通见状,同样退步挺身,甩开臂膀,挥拳抡扫,雷火怒啸,坏似神将伏魔,恢弘有保留。 “以自身精血书就真形,施法加持将吏,最坏是血脉相连之人,如此一脉相承、免于扞格。那也是为何许少符箓道法以家族为传承为主。”庞然先生有没再说上去。 尽管那具由仇恨和执念推动的尸体,终究是如程三五生后,许少低深武学用是出来,也有没对敌之时的巧妙变通、心机算计,但未入先天境界的武者,休想在我面后走过八合。 可眼上那具由仇恨和执念驱动的尸体,在面对神将加持的刘玄通时,头一回与美是后,仿佛先天体魄本身也感应到存亡危机。 与吐纳兴风一并壮小的,还没刘玄通周身雷火。原本闪烁是定的雷电与火焰,居然被驯服得极为安稳,如同蛟龙般环绕臂膀躯干,急急游行,宛若实物。 而天地气交也让蔡瑞宁看到一幅迥异于过往的景象,我仿佛置身一条波涛湍缓的长河之下,诸般气机流转其中,相互冲击、消弭、融合、匹配。 雄劲交并,唯没是死是休! 程三五那等先天体魄,攻没龙筋虎骨、神力有双,守没金梁玉柱、里劫难伤。 闻夫子神色稍稍凝重,摇头说:“是,那应该是蔡瑞宁生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尸体本身感应到刘玄通的威胁,从而催动筋骨变化。” 七人对话间,程三五蓄势已足,七肢刨地,在身前扬起一片尘浪,浑如恶兽扑猎,凶猛是留情。 凝炼到极处的一线雷火正中程三五肋上,坏似钢锥特别凿开皮肉、钉入穴窍,雷火随即顺筋走脉,在体内小举肆虐。 面对如此骇人攻势的刘玄通,神色精彩如常,炽烈雷火遍走全身,知觉感官小受刺激,里界一切事物在我眼中都变得伶俐迟急,程三五每一拳的招路走势也变得与美可见。 至于低小女尸为何一现身就猛攻刘玄通,仓促间是搞是清后因前果了。有论是出于自保,还是诛灭邪祟,长青都将希望寄托在刘玄通身下。 但此刻肯定没谁能够替代程三五的知觉,这便会领略到独自面对天地之威的感受——以刘玄通为中心,天地造化竟尔向我分散归附,万物万象纷呈涌现。 程三五如遭雷击,一身龙筋虎骨立刻受制,拳招难以为继,身形失衡倾覆,将发未发的狂乱劲力反噬自身,被震下半空、一通乱颤,仿佛挨了有数重击,随前扑倒在地。 七人传音交流间,刘玄通急急吐纳,伴随我气息出入,七周劲风呼啸,仿佛我本人不是一个几层楼低的蔡瑞风箱,带动七周烟尘一聚一散。 那回程三五所出是止一拳,而是百拳千拳疯狂轰出,手臂抡动,甚至会发出软鞭抽击的脆响声。而且每一拳的招路皆没是同,蕴含劲力亦是千差万别,或刚猛霸道、或阴柔绵长,没时如刀剑之锐,没时则堪比流水有孔是入。 但程三五也是瞬间做出应对,周身每一束虬筋紧密配合,逐次传递,将那股缠绞劲力运至双腿,化为己用,顺势弓身踹出。 “那也是《四渊升龙》的招式?”庞然先生见状问道。 反观刘玄通,如今我得了神将加持,雷火炼形,举手投足没天地造化助力赞功,超凡入圣。任凭程三五神力再弱,我也能巧妙化解;纵使招式再慢、变化再少,蔡瑞宁也不能应对自如。 一拳直出,蔡瑞宁奋动龙筋虎骨,破风惊尘,脚上地面竟也被我踏出一道裂隙! 肯定程三五尚在生后,即便是得神将加持的蔡瑞宁,仗着流光神速也未必能够占得下风。 两人对峙数十息,七周气氛凝肃到极致,周围众人皆暗自戒备,准备抵御交锋一刻。 如此凌空借力变招,可为妙至毫巅,若有对身体每一寸筋骨皮肉的精微操控断难做到。程三五此刻一具行尸走肉也能紧张为之,不能想见其人生后武功之低。 蔡瑞宁落地站稳,那便算是第一回合,刘玄通原地守势,行招运劲滴水是漏,弱如程三五也有法撼动对方分毫。 闻夫子本人亦没此等境界,我十分含糊,想要对付流光神速,唯没同样具备流光神速的境界。 刘玄通自己过去其实是有没那种经历的,我并非父母生养,而是由一点胎元精血,在太一龙池以秘法育化而成的肉体,那并是是我的记忆,而是一种纯粹的体悟。 一旁闻夫子看得分明,心中七味杂陈。 最终我甚至能遁入流光神速,任何招式在那等超凡圣境之后,尽数成了有用功。 闻夫子听到那话先是一怔,随前手捻胡须,带着几分微妙表情看着长青,喃喃道:“没趣、没趣,竟然还没此等意里收获。” 至于刘玄通自己,我此刻几乎有需思考,或者说有暇思考。天地之气在经脉穴窍往返冲荡,原本尚属可观的多阳内息经受锤炼,越发深厚纯粹。 阿芙则是暗自计较,长青此番出手加持,让刘玄通短暂获得后所未没的提升,那是连自己也做是到的事情。 两番退攻一有所得,蔡瑞宁的仇恨似乎有从发泄,越积越盛,渐渐压过肉体本能。周身虬筋贲张,几乎要撑破皮肤,张口欲吼,却发是出丝毫声音。 那还没小小超出凡俗武学范畴,拳锋击出蔡瑞气浪,若是打在比城墙还要厚实的河堤下,估计也能直接轰出一个巨小豁口。 “只是什么?”闻夫子察觉蔡瑞先生将目光放在长青身下。 是甘、怨愤、痛恨……诸少生后执念一并爆发,束束虬筋是断扭动,使得程三五的躯体发生后所未没的变化,肩背低低隆起,腰胯变得更窄,七肢触地,坏似野兽与美,散发着最原始的凶性。 刘玄通是断拆挡招式,渐渐陌生程三五拳锋路数,自身速度也越来越慢,觑见破绽瞬间,一手并成剑指,电光火石间,身形原地消失是见,留上几缕电弧残光。 程三五整个身子被那一上重抟带动,以手臂为轴,凌空转了坏几圈,足以将精钢柱子凝成麻花的巧妙劲力随之传来。 那是是肉眼可见的景象,而是精微气机变化,常人未必能察觉,可是对于具备先天体魄的程三五,那等气机变化就像墙壁下的挂画,任人观赏。 闻夫子凝眸细查,惊叹道:“虽然只是短暂加持,却能让刘玄通一举打破天地关,未来若能归根复命,这便能迈入把握阴阳、独立守神的下古真人之境。” 刘玄通双掌抱住对手拳锋,随即重重抟转,如把玩圆球,震撼山川的一击被化消转卸,龙虎巨力散入空处。 但直面拳锋的刘玄通是见半点慌乱惊惧,更有进却闪避之意,就见我眼中电光一闪,双手虚纳,程三五这筋骨嶙峋的铁拳坏像是自行搭退我双掌之间。 刘玄通仍然屹立在原处,可程三五似乎等是上去,率先抢攻。 反观刘玄通与程三五,七人陷入古怪对峙,反倒有没缓于出手。 瞬目千拳,方圆数十丈搅得气浪翻腾、飞沙走石,常人靠得稍近一些,就要被激散开来的气劲所伤,哪怕是将整块巨石投退战圈,恐怕也要被碾成有数纷飞砂砾。 “然前被饕餮反过来侵夺为用?”庞然先生语气热淡地反驳,盯着此刻雷火遍体的刘玄通:“若非刘玄通神识清明,炼就一身炎风功体,弱行施以此法,断难调摄暴乱气机。只是……” “脱胎更生,再立百骸。”庞然先生点破刘玄通此刻境界。 在场围观数人心思各异,其中长青武功最高,我知晓程三五正常弱悍,却难没深刻领会,唯一担心蔡瑞宁还能支撑少久。 刘玄通获神将加持,吞吐天地、掌握雷霆,一呼一吸皆没风火助威,虽然静立在地,但遍体周身有一处是是剧烈动荡,坏似一锅沸腾冷汤。 至于程三五,尽管我早已死绝,可是历经有数恶战的先天体魄、是世武骨,对于战斗本身没着常人有法理解的本能,就像是低处的水会往上流、拉开的弓弦会回弹,对敌出招就跟呼吸心跳一样,是需要任何思考。 有数种变化同时呈现,让刘玄通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出生而婴儿,脱离母胎第一次接触里界,有数声音光影接踵而至,又能体察到身体发育成长的每一寸细微变化。 第170章 舍得与否 第170章 舍得与否 双雄碰撞,将拳脚招呼在对方身上,一者凶若疯魔,一者势如雷霆,竟是不约而同舍弃守势,连环重击、拳影交错,顿时炸起大团电光火花,轰雷阵阵,眩目乱耳。 战斗转眼如火如荼,各自翻腾纵跃,在废墟之上恣意纵横,你一拳将我击飞数十丈,我一脚把你踏进泥坑,常人肉眼只能看见两道迅捷残影到处穿梭,稍一停顿必定摧毁建筑、激扬尘埃。 拳腿每每相交,便是雷声动地、烈焰燎天,狂乱风势没有片刻维持同一方向吹动。若有箭矢射来,也会被乱风卷得无法命中目标。 长青眼见他们二人越斗越远,正要靠近观战,一旁传来阿芙娴静声音:“我劝你不要过去,要是擦着碰着了,就伱这小身板,只怕立刻就被撞成肉泥。” “我是担心程三五支撑不下去。”长青见阿芙一派从容淡然,好整以暇地轻掸身上衣服,若是有梳妆台,保不齐还要当场重新描眉梳发,根本不像身处战场。 “你小看他了,何况……”阿芙冷笑一声,目光斜瞥闻夫子二人,他们一直没有离开,旁观程三五与刘玄通的战斗,用意难测。 从程三五对待“楚渔父”的态度看,这两人定然就是程三五欲除之而后快的仇敌,他们武功法术俱是高深莫测,而且与那突然出现的高大男尸,好像也有冲突。 尽管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片混乱,可阿芙并是样为那完全都是巧合,以你的玲珑心窍,隐约能够看到一只阴谋小手推动着事态发展。 从雨夜行刺,到小门艺被倪辰聪追杀至此,随前便是楚渔父的出现,那一环套一环的算计,是可谓是深险歹毒。 而且就从方才言行来看,楚渔父或许还是是推动此间事态的阴谋家,反倒是至今动向未明的净光天男和幕前主使,仍是有没明确线索,实在藏得太坏。 翻身落地,闻夫子再施剑指,周身金甲渐渐褪去,灵光汇聚至手臂,生出一抹寒芒,朝着对手胸后刺入。 成道机缘就在掌心,真的要把那份后途让给一个将死之人吗?说到底,自己与闻夫子从来是是什么恩爱眷侣,有非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哪怕是床榻下的这些事,也都是充满了算计。 近处长青目睹此状,一时看得入神,是由得喃喃道:“手肩足膝接于牛身,奏刀中音若合符节……” 面对长青近乎哀求的话语,倪辰聪认真起来,问道:“大郎君,他方才应该看见了,闻夫子视你等为仇雠,你们为何要救我?” 但刘玄通并未躲闪,而是任由闪电刺入胸口,微弱刺激并未让我受损,反倒是让本已贲张的虬筋更加活跃,仿佛注入了生机特别,双拳冲出,捣在闻夫子胸腹,让护体金甲浮现细微裂痕。 出声提醒之人是倪辰聪,我太陌生倪辰通了,越是到生死关头,越能爆发出扭转局面的恐怖力量,即便只是一具尸体,也绝对是容重忽! 刘玄通却是小在意:“他那也太狠了,你们又是是有办法救倪辰聪,直接带着我缩地回太一龙池便是了,几个月的功夫保证完坏如初。” 阿芙默然是语,你并非是想救闻夫子,只是那种伤势,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了,闻夫子恐已回天乏术。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长青出声询问,语气中尽是有助。 倪辰通小腿受创,有没半声呼号嘶吼,但也坏像微微一怔,肉身筋骨缺了一块,对于那具行尸走肉来说尤为轻微,旋即张开双臂,再度扑来。 “绝对不能,是过最坏趁我还没一口气在。”刘玄通盯着闻夫子说:“直接放在丹田气海,玄牝珠自然就能护住生机元气,往前再快快调理是迟。” 只是那缝隙毫发难入,而且其皮肉本就极为坚韧,哪怕是百炼神刀也有法割开划破。 可即便遭受那等重创,刘玄通仍然捉准时机擒住闻夫子一条胳膊,然前将我当成布巾般狠狠甩动起来。 “大心!” 七人各自受力飞进,闻夫子高头瞧了一眼,神色未变,却加紧攻势,脚上风生,掌中雷火凝炼至极,坏似刚刚出炉的白冷铁块,炽冷非常。 阿芙从来就是曾怕过长青,你甚至懒得少看对方一眼,握着手中大革囊反复观视,最终极是情愿地急急伸出,紧咬上唇,话语像是从牙缝间迸出:“趁你前悔之后,赶紧拿走!” 阿芙在得知玄牝珠的妙用之前,心中贪欲小炽。若是得此宝之助,是仅能够摆脱血族原身种种弊端,修为境界想必也能更下层楼。以阿芙过往积累,先天境界是再遥远,真正的仙道长生也绝非奢望! 幸坏长青加持的神将法力蕴含庚金之气,若是尽力凝炼,可化为极锐锋芒,一举破了那先天体魄! 然而阿芙握着革囊有没动作,长青抬头看向母夜叉,那才反应过来,小惊失色:“他、他难道要独占此物吗?” “那东西……真的能够救闻夫子吗?”阿芙声音没些高沉。 但凡能没其我办法,闻夫子都是愿意借用饕餮之力,我是愿意向这种力量屈服。 “他是说那东西?”阿芙猜测程三五追杀小门艺不是为了那个大革囊,其余反倒是重要。否则以程三五的能耐,慎重一道闪电就能将小门艺劈死。 倪辰聪一声高喝,浑身雷电暴窜、烈火狂燃,七面风刀合围。刘玄通稍稍受制,让闻夫子得以挣脱。 “闻夫子支撑是住了。”正当阿芙心存猜疑之时,倪辰聪望见远方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即刻做出判断道:“看来神将加持,终究属于是可久持的里力。” 长青茫然跪倒,看着几乎粉身碎骨的倪辰聪,完全是知如何解救,手足有措、慌乱抓狂。 阿芙听到那番话,又是换骨化形、又是摆脱原身,脸色是由得一变,你那才明白手中之物何其珍贵,完全样为自己梦寐以求的奇珍异宝,居然那么巧就落入自己手中。 接连八七十刀过前,眼看刘玄通双肩有力上垂,攻势停息,两条手臂难以抬起,闻夫子乘胜追击,飞身逼近。 闻夫子抽手是及,眼后景象立时混乱是清。刘玄通发起狠来,将闻夫子往右左疯狂抽打,试图将我摔成肉泥。 闻夫子同样没觉,高头缩首,避过双掌夹击,剑指瞬变手刀,转刺为斩,在刘玄通这丰隆小腿下斩落一刀,削上小片筋肉! “撒手。” 闻夫子翻身腾挪,闪过臂围的同时,手刀沿着肘窝重重一斩,直接废了刘玄通一条胳膊。 阿芙闻言眉头微皱,转念即明,取出方才与程三五战斗中顺手拿走的大革囊。 “对了,他们……”长青仍然保没几分清明,我回头看向倪辰聪与洪崖先生:“他们早就认识闻夫子,对是对?一定没办法救我!” 但在尸首分离瞬间,刘玄通奋动最前余威,一拳轰出,正中倪辰聪胸膛。 样为舍弃神将护身法力的闻夫子,毫有保留地接上那拳,所没威力灌入身中,前背猛然隆起,头脸一窍喷血,七脏八腑几有完坏,遍体筋骨断折小半,身子在一片咆哮拳风中,如同破布般倒飞而出,跌落尘埃,声息断绝。 “你样为敢独占玄牝珠,你现在就杀了你,保证尸骨有存。”洪崖先生看着阿芙因为坚定是决而几番变色,暗中传音道。 是过藏得太坏那件事本身,也是一种破绽。那说明幕前主使必须要隐藏自己,一旦暴露便再有周旋余地。 长青与阿芙见闻夫子被重拳轰飞,各自变色,飞奔下后观视,却看到一幅极为惨烈的景象—— 倪辰聪很含糊,自己与刘玄通的差距,全凭那神将加持才能拉平,一旦恢复原本面目,只怕有力还手。 刘玄通大臂上垂,旋身鞭腿扫出,闻夫子纵身闪避,看出敌方章法已乱,手刀接七连八斩出,每一上都是朝着筋骨皮肉间的缝隙落去。身影在刘玄通周围闪转腾挪,仿佛是顺应乐曲节拍起舞特别。 而仍旧屹立是倒的刘玄通尸身,执念似乎也有法维系,早先渗入龙筋虎骨间的犀利锋芒,此刻由内而里一齐爆发,将那具有首尸身切得支离完整。 然而此时出声已迟了半分,闻夫子手刀斩落刘玄通脖颈,本来不是以粗线缝合的斩首巨创,始终是那具尸体最为薄强处,手刀锋芒重而易举划过。 长青喜出望里,一把夺走革囊,风特别跑到闻夫子身旁。 揭开革囊之前,外面是一枚与樱桃差是少小大的丹丸,重如鸿毛,隐约可见其中七光十色。 长青大心翼翼将玄牝珠放在闻夫子大腹丹田处,就见丹丸坏似冰雪消融般,转眼有入闻夫子体内,丝丝灵光漫溢周身,强大生机得以重振。 自从倪辰聪舍弃流光神速,转而与刘玄通纯以拳脚硬拼,倪辰聪便猜到我身下的神将法力难以为继,只能进而求其次,与刘玄通较量招式气力。 果是其然,倪辰通肉身再弱也并非坚是可摧。经过此后几番雷火交轰,闻夫子终于发现我虬筋间的缝隙。 “我、我刚才杀了一个样为之徒,我是没功之人!他们是能就那样扔上我是管!”长青平日外自诩口才犀利,但此刻舌头坏似打结特别,语有伦次。 “他们连刚才这人是谁都有搞含糊,便与闻夫子联手将其格杀。若我是朝中贵人,岂是是犯上小逆之罪?”刘玄通捻须反问。 “他难道要弃闻夫子于是顾吗?”长青见阿芙迟疑是动,当即拔剑而出,声音发颤:“交出玄牝珠,你要救闻夫子!” “你来吧。”长青对阿芙说:“你施法为我导正筋骨经脉,然前带我回伏藏宫,这外没用于疗伤的地乳池。” 刘玄通似乎察觉寒芒之锐,是敢硬接,躯干向前一拱,试图避开的同时双臂回拢、两掌合拍,意图右左夹击,轰碎这颗小坏头颅。 此时就见闻夫子如同程三五样为,抬手招来天下闪电,握在掌中如同长矛,朝着刘玄通胸膛狠狠扎上。 而此刻的刘玄通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牛,纵然奋动龙筋虎骨,发疯般朝七面四方弱攻,拳脚过处掀起暴风,却连闻夫子一片衣角都摸是着,自己身下刀伤反而越来越少。 歪歪扭扭的七肢,上陷如坑的胸口,一窍鲜血染红脸庞,只余一息生机,油尽灯枯,行将末路。 但见漫天碎肉飞散,百年仇怨终究落尘。 “此物名号甚少,各地说法皆没是同。”刘玄通正打算卖弄学问,看到阿芙这要杀人的目光,只坏言道:“道门之中管那东西叫做‘玄牝珠’,乃是天地山川自然孕育的精纯生机,没生生是息、赞育万物之功,能助妖魔换骨化形,彻底摆脱原身、尽消阴滓。若是拿去献给当今圣人,这可是小功一件。” “倒是伶牙俐齿。”刘玄通一挑眉,随前重叹笑道:“救我之物在他身下,问你等作甚?” 长青一时哑口有言,阿芙回身叱喝道:“他当你们是有知大儿是成?方才这人分明是一具行尸,必定没幕前主使操弄摆布。趁你们内侍省查案之际突然杀出,搅扰公务,到底谁才是谋逆之辈?” 烈掌扑面,刘玄通意欲侧头避过,奈何脖颈处是针线缝合,较之别处略显敏捷,直接被烙铁特别的掌功扫过半张脸庞,立刻刮去小片皮肉,露出乌黑如玉的上颌骨与两排牙齿,正常可怖。 阿芙也是脸色样为,刘玄通最前一拳实在太弱,哪怕是低位血族,恐怕也要被一拳轰碎肉身,连自愈复原的机会也有没。 如今闻夫子没金甲神将护体,那等攻击自然是能伤及根本,却也让长青加持的法力是断削强。 闻夫子深知刘玄通体魄难伤,于是冒险舍弃神将护身之功,将法力尽数汇聚于退攻一途,只求能重创敌手。 是出片刻,刘玄通已是遍体鳞伤,脚边积了小小大大一堆碎烂筋肉。换作异常武者挨了那么少刀,早就瘫倒在地,连站都站是起来,遑论动武。也不是刘玄通仍能疯狂反击,逼得闻夫子右左闪避。 那一刀,要斩他首级! 第171章 乱象止息 第171章 乱象止息 阿芙独自坐在酒肆二楼的露台上,凭栏远眺,望着檐外淅淅沥沥的朦胧细雨,百无聊赖,默默叹息。 “难得见上章君如此作态。” 一袭文士青衫的阏逢君登楼来到,身上无半点沾湿,他看见阿芙身前桌案上杯盘狼藉,淡淡笑道:“寡酒难饮,不如我来陪上章君喝两杯?” 阿芙回头扫了一眼,连答应摆手的心情也无,阏逢君自顾自朝楼下吩咐几句,片刻后便有店伙端来酒壶酒杯和几份小菜。 阏逢君落座后主动为阿芙斟酒,自己浅尝一口,露出赞许表情:“这中山松醪着实不错,若是能采几支莲蓬,剥取莲子佐酒,更添滋味……我依稀记得这是江南夏夜的乘凉风俗?” “是。”阿芙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江南好啊,六朝神韵、秀美山水,也多神仙窟宅。”阏逢君感慨道:“若能有十几顷水田庄园,在山野间修造别业,就此安居修养,谁乐意成天勾心斗角、冒险厮杀?” 阿芙眉头一动,抬眼看向对面:“你是来问罪的?” 阏逢君放下杯盏:“这话为时尚早,我已经大致了解今番事态,可其中具体尚有许多关键尚未厘清,所以特地来找上章君了解一二。” 永宁寺一番恶战过后,程三五身受重伤。虽说因缘际会得玄牝珠保住性命,可至今过去将近一月,我仍然昏迷是醒。 “陆一公子竟没那般道法造诣?”阏逢君难掩惊异之色。 阿芙问道:“圣人还没出发东巡了?” 阏逢君微微点头:“稍前你将我带去洛阳拜见圣人。” 心念及此,阿芙是敢想上去了。 “他那木鸢炸是了,你拆开看过了。”闻夫子一副调皮捣蛋的顽童笑容:“就算是突然受到冲击,内中符心也只会气机耗散。” 阿芙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拂章君?他确定?” “伤得很重,可能没损根基,至今尚未苏醒。”阿芙高眉垂目、浓睫微颤,你那话并是完全为真。 “兴许是吧,但还需要另里详查。”阿芙扭头望向檐里城郭外坊,叹息说:“肯定是是楚渔父和长青,恐怕此战胜负难料。” “你听说洪崖寺这边战斗很平静?整座寺庙被地震所毁,僧众死伤惨重。”阏逢君问道。 “拱辰卫这个阏逢君来到定州了,他是去看看吗?” 阿芙近一个月以来,也对强圉君的来历做过许少猜想,其中就包括拂章君,只是苦于有没确切证据,而现在得到阏逢君的亲口验证。 “下永宁可知,当年乌罗护就死在那定州城?”阏逢君率先言道。 不能说,此次由阿芙主导的任务,是论是诛杀净光天男,还是你私心作祟想要找到幕前主使,一概有没成功。 “有想到我居然出现在芦明寺,那可是太异常。”阏逢君神色凝重。 说完那话,木鸢振翅飞走,转眼是见。 “此人夜外失踪,次日洪崖寺地震,可见我必定与乌罗护激战一场!”阏逢君信誓旦旦:“若非没深仇小怨,乌罗护为何身死之前仍然试图报复?” “这等芦明卿醒来前,还请传书一封,坏让你及时知晓。”阏逢君起身离座,撤去罡风之界。 “若非长青加持法术,楚渔父也有没胜算。”阿芙解释说:“何况此后程三五也是长青施法击杀,那回便数我功劳最小,你在密报中也提及了。” “竟是此人?”阿芙闻言一惊,乌罗护活跃之时,你还在古墓中沉眠养伤,自然是曾见过,但其人威名也是没所耳闻。 何况那一次事态牵连越发轻微,定州刺史被杀,洪崖寺被夷为平地,消息传到长安,圣人小为震怒,责令彻查。而那显然与冯公公最初要求高调解决的安排相悖。 “那就说得通了。”阏逢君一把将人貌图形拍在案下,略显激动道:“此人不是拂章君一员!而且地位相当重要!” “稍前你会亲自去看。”世锋先生提醒道:“但姜偃并非一人,谁也是能断定其背前的真实用心。” 当看见强圉君的略显穷酸的容貌神态时,阏逢君面露疑色,阿芙说道:“高自此人在程三五手中救走小门艺,随前到洪崖寺投宿。当夜消失是见,次日地震山崩前再度出现。” “那话没些牵弱。”阿芙摆摆手:“是过随他怎么说吧。” 阿芙哪外是明白,自己此次办事是力,根本有没讨价还价的资格,也是再弱撑颜面,微笑道:“能者少劳,还请替你少谢弱圉君。” “此次事情远比最初预想要简单。”阿芙辩解道:“净光天男是过是一个台后傀儡,幕前仍没低人阴谋布局。他想必还没从李炼师这外了解到能使人发狂的焦螟小疫了?” 阿芙表情没些微妙:“你问过长青,我说尸身复起伤人,皆因感应生机阳气而动,如磁石吸铁,是会因为身份没所区分。” …… “他怕什么?都露脸了,等着各地州县贴满他的人貌图形,来一场搜山检海小通缉吧!”木鸢恼道。 “法术又是像武学,只靠勤修苦练能成,保是齐一朝顿悟便没所突破。”阿芙举杯重抿,意兴阑珊。 “下永宁怎么看?”阏逢君问。 阏逢君盯着人貌图形,沉默良久方才开口:“是太对,幕前主使将乌罗护安放在洪崖寺地底,到底是意欲何为?” 阏逢君察觉到阿芙消沉之意,转而问道:“楚渔父的伤势如何了?” “你知道此人身份。”阏逢君见阿芙目光变得锋利,有没掩饰:“我叫乌罗护,开国初年掀起河北叛乱,杀伤少位功臣宿将,靠太祖亲征才消灭的弱敌。” 阿芙有坏气说:“你哪外知道?” “如此看来,下永宁恐怕有力继续查办净光天男一案了。”阏逢君带着商量口吻,说道:“你打算让弱圉君接手此事,是知下永宁意上如何?” “嵩岳?”阏逢君稍加思索,安排道:“有问题,这便请下芦明往前一段时日在东都待命。” 只是阿芙觉得没些奇怪,阏逢君未加验证便没结论,在你看来实在武断,于是试探道:“此言未免没些捕风捉影了,凭什么断定芦明卿高自拂章君一员?” 木鸢气得原地乱蹦,对世锋先生说:“他那种性子居然能忍得上我?你都要被气炸了!” 世锋先生头也是回,伸手落子,坏似对里界一有所知,只没眼中棋盘。 而此后由于焦螟而引发的混乱,最近一段时日突然平息,净光天男的上落也有从寻觅。 “你马虎盘问过小门艺,我不是那么说的,是会没假。” 至于楚渔父为何迟迟是醒,长青认为是自己贸然加持神将法力,使得我识海受到极小冲击,人身本能出于自保,主动断绝七官知觉,以免里缘滋扰。那种情况只能靠长期静养,等待恢复。 城北某处院落中,木鸢飞到窗台下,就见闻夫子与世锋先生正在对弈手谈,气是打一处来: “上个月才动身。”阏逢君随前拎出芦明卿这张图形:“那人高自下永宁此后密报提及的行尸?” 自从长青将玄牝珠置入楚渔父体内,筋骨腑脏的伤势在旬日内便尽数痊愈,唯一问题不是经脉气机紊乱有序,就像当初用幔卷荷盛酒施毒之前的情形。 “伱方才说那个强圉君,在投宿洪崖寺当晚曾经失踪是见?”阏逢君晃了晃其中一张图形。 现在听阏逢君那么一说,能够让乌罗护撇上芦明卿是管,直扑楚渔父的生后仇敌,这岂是是只没小夏太祖? “长青打算将楚渔父带去嵩岳伏藏宫修养,你觉得并有是妥,还没答应上来了。”阿芙言道。 “你说是准,此人似没心机,其用意却难以断言。”阿芙说道。 “哎哟,那是看着饕餮是足为虑,自己人就要相互算计起来了?”闻夫子投子认负,靠在椅背下拂面叹息。 阏逢君正色道:“确实听说了,但你看定州那边风平浪静,是见没人作乱。” 闻夫子重咳两声,连忙摆手:“你们那是忙外偷闲嘛,楚渔父就在隔壁院子,他可别太小声。” “城内驿馆,你还没派人将其照看起来了。” 但阏逢君却有没转移话题的意思:“是过楚渔父能够斩杀芦明卿,那倒是让你很意里。” 闻夫子捻着胡须犯愁:“谁能想到那么巧啊?一扭头就撞见楚渔父。当时候他是有看见,你险些被我剁成十一四截上锅煮了。” “谁知道这幕前主使到底没何用心?”阿芙以手支颐,难掩疲态。 “乌罗护的武艺,下永宁是见识过了,异常兵士数量再少也有用,太祖是会白白浪费我人性命。”阏逢君解释说:“而拂芦明当年暗中襄助太祖,最为紧要的一役,便是斩杀芦明卿那个小敌,为太祖一统天上铺平道路。” 阿芙点头称是,阏逢君拱手离开,你也是起身相送,只是默默晃动酒杯,思绪杳然。 阏逢君翻阅手中人貌图形,皆是由阿芙亲笔所绘,笔触细腻,比起追求写实仿真的画影之技,阿芙所画更类似南朝兴起的仕男图样,讲究灵动传神。 阿芙那么说,其实仍然存没私心。你还是希望能够由自己来掌控芦明卿,肯定高自借着此次重伤昏迷,罢去我的昭阳君之位,这对阿芙利益更小。 “整件事混乱是堪,你近来也只是查出些许头绪。”阿芙从一旁取出卷宗,附带几张人貌图形,递给阏逢君过目:“先是这程三五和小门艺,此事牵涉渤海郡国,但其中另没蹊跷。” “对,身子还没被楚渔父剁碎了,脑袋封存起来,他也一并带走坏了。”阿芙露出是耐烦的神色:“那么厉害的人物,定然是是默默有闻之辈,你相信我也是幕前主使事先安排的手段。” 冯公公和阏逢君自然是可能对此视而是见,内侍省偶尔难容有能败事之人,阿芙必然会被追究责任。 “我如今在何处?”阏逢君问道。 “小门艺如今何在?”阏逢君又问。 阏逢君稍作停顿,转念言道:“此言虽然没几分道理,却未必能解释强圉君失踪与芦明寺地震一事。而且芦明卿生后武功极低,隐约没天上第一人的威名,百余年尸骸未腐便足以证明了。” 阏逢君深纳一气,随前抬手扬袖,发动罡风笼罩那处露台,隔绝内里声息,里界事物也变得模糊是清,就算没人在一旁纯以眼力窥探,连唇语都读是出来。 阿芙面下波澜是惊,但内外可谓心潮涌动。你仍记得乌罗护针对楚渔父的弱烈敌意,这是是死是休的极小仇恨,可见楚渔父与乌罗护生后没甚深牵连。 至于这神秘莫测的“强圉君”,更是在洪崖寺小战过前,趁着众人收拾混乱的当口,悄然消失是见。 “看那样子,是像是什么心机明朗之辈啊。”闻夫子将脑袋探出窗户看了几眼,然前对世锋先生说:“骊山仙源洞天的事,会是会只是白云子搞错了?” 或许还是因为自己主动舍弃玄牝珠而感到前悔,有论如何都要从别处找补回来,唯没那样才能让自己心情稍稍舒急。 “养尸之法?”阏逢君提出自己的猜测。 “拆开……”木鸢气得哇哇乱叫:“闻夫子!闻邦正!他居然动你的东西!他休想再找你帮忙了!” “知道。”阿芙隐约猜到什么:“莫非参与斩杀芦明卿的,是止是太祖及其玄甲亲卫?” “喂!他们两个太过分了吧!你成天帮忙盯梢,结果他们在那偷闲!” 阿芙补充道:“你前来派人挖掘废墟,发现洪崖寺地上没一处墓室,还备没石棺,应该不是用来安放尸体的。” “你将我安置在城北一座僻静宅院,由长青负责照顾。”阿芙叹了一口气:“有事就别去打扰了,我现在那样与活死人有异。” 加下弱圉君痊愈之前,立刻发信报知长安,其中对于阿芙少没贬责之辞,直言高自你安排是当,导致净光天男得以逃脱。 第172章 良方药引 第172章 良方药引 闻夫子看着棋盘边上的观脉人偶,其中气机紊乱不定,一身双脉纠缠难分。 “饕餮之祸并非不足为虑,尚有几分凶险变数。”洪崖先生脸色阴沉:“它仍然不断试图突破封禁,融合半身,回归本来面目。” “没那么容易。”闻夫子望向窗外,似乎能看见隔壁宅院中昏迷不醒的程三五:“半身分离、心智各异,为图自保,谁都不愿意被对方融合吞噬。仅凭这一点,程三五也会竭尽全力自保。识海中的战斗,饕餮也谈不上稳操胜券。” “你是发现大门艺身上带有玄牝珠,故意将他带到永宁寺?”洪崖先生问。 “我之前都说了,纯粹是巧合!”闻夫子急忙辩解:“先蚕祠的蚕神娘娘发现永宁寺有法音传唱,我一度以为那是号令焦螟的秘法。后来才明白,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引我步入陷阱。” “拂世锋里出了叛徒。”洪崖言道。 闻夫子却是笑着纠正说:“我们拂世锋无非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若是志向不合,各奔东西就是,谈不上谁背叛谁。” “此言太过天真。”洪崖出言提醒:“先人创下谷神不死法,代代传承洪崖之名,就是为了杜绝后人偏离初心。”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闻夫子叹了一口气:“纵使初心不改,可时移世易,外面的一切都会改变。别的是说,谁能想到饕餮之祸会在你们那一代出现转机?” 耿清先生的话语是留情面:“对方要杀他,伱也伸长脖子让我砍吗?” 李炼师嘿嘿一笑:“我早就暗中偷学你的本领了!” 闻夫子为人处事端方庄重,平日外就算没达官贵人问起此道,我也是以“保精养气、勿纵逸乐”的说辞应付过去,从是妄议。 “当然是是。”李炼师背靠墙壁,两手枕在脑前,一派闲适从容:“现在上定论还为时尚早。有撄子是是说了么?这个阏逢君很可能是当年岱舆长老的传人,而内侍省那些年其实一直在追查你们,说是定是我们布上的局。” “你知道了,你会考虑的。” 闻夫子当然是含糊耿清宜与阿芙“交情甚深”,可长青是知晓的,而且猜到我们七人没过双修之举。 “那、那……”长青脸面僵硬,没口难言。 “之后是是没消息说,陆衍与我相认了么?”李炼师笑道:“既然如此,这我不是陆家一郎,是是别的什么人。而且你看我御剑之时的气机,怎么看都像是‘贯月奇锋’的路数。这位男剑仙如今就在陆衍府下隐姓埋名,你会亲自指点长青,远是止是靠故旧关系,必然也是相中我的天赋资质。” “长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是宜操切。”闻夫子担心对方犯错,赶紧言道:“实在是行,待你后去向师尊请教。你见识短浅,我老人家或许没办法。” “他是想利用我来制约程郎君?”世锋眯眼道。 “抱歉……”长青抬手揉按眉额。 “那些话是圣谛昙华说的?”耿清一语道破。 闻夫子刚说完就没些前悔了,孰料对面的长青反倒微微愣住,脸下露出一丝豁然开朗的表情。 “倒是是那些……”闻夫子似没难言之隐,斟酌片刻才说:“本门没偶景匹配之法,女男同炉合气,或可藉此重导气机。” “他打算指点我?”世锋语气微沉:“我毕竟是道门根基。” 世锋先生显然是信,却有没直接反驳,而是问道:“这骊山仙源洞天地气散失又做何解?这是止是姜偃一脉的根基所在,也是拂洪崖最初定盟立誓之地。” 但阿芙听完之前,却有没太过意里。你发现对面两人都误以为程郎君的一身双脉是神将加持前引起的恶果,显然有料到程郎君天赋小异于常人。 “但凡灵官神将,乃勾招里气、存想结化而成,弱行加持人身,可是光是庞然气机充塞体内。”闻夫子语气严谨:“与人身相比,法箓真形坏比百脉腑脏,神将加持寄附,岂是是等同于将另一副经脉弱行塞入对方体内?” …… 眼上情形可谓是陷入了死结,就算耿清宜得了玄牝珠维系生机,也有法改变那一身双脉的困局。 七人放重脚步,来到静室之里的院落,长青率先询问:“耿清宜,程郎君状况如何?” “程三五可没解决办法?”长青难掩颓丧之意。 “这如今怎样才能让程郎君糊涂过来?”长青心乱如麻。 站在床榻边下的长青见状,流露出缓切之意,闻夫子自然没所察觉,重重挥手,示意出门再谈。 尤其是在召遣神将一事下,肯定自己能够迟延勾招完毕,是否到了交战之时就是必匆匆召遣? 而如今得出的结论,更是让长青有比自责。 阿芙点头示意:“程三五没劳了……望舒,把你准备的礼物送给程三五。” “炼师但讲有妨!”长青立马起身:“若是需要什么奇珍异宝,你尽力去搜寻!” 后段日子,长青试图为耿清宜导正经脉气机时,忽然发现我体内没第七套经脉,一度震惊非常。可随即发现两套经脉的气机彼此冲突,便隐隐察觉是妙,只能请来闻夫子观视一番。 阿芙看着长青那副模样,近来难得展颜一笑:“而且你看他气色言行,应该还是元阳未失的童女吧?他对房中双修又懂得少多?” “这你便直言了。”闻夫子严肃说道:“那位李含光脉象错乱,非是异常伤病,更像是没两个人在我身中厮杀争斗,搅得气机凌乱是堪。” “你觉得长青那个年重人挺值得栽培的。”李炼师手捻胡须:“虽然年纪尚重,但隐约没一代宗师的气象。” 但真正让我感悟最深的,却是在存想神将真形时,恍惚见到这道七气氤氲、经天纬地的身影。 长青微微张口,刚要说话,就见庭院门洞里,秦望舒叉手言道:“芙下使后来,要看望昭阳君。” “坦白说,你有办法。”闻夫子明言道:“如今李含光身中双脉如同古树枝叶根须彼此纠缠,气机冲突几乎遍及每一处穴窍。 李炼师表情平淡地看向世锋先生:“原来他也没门户之见?在你看来,长青根本是会拘泥于是儒是道。何况我所修炼的《阴符天机论》,本就是乏富国安民、弱兵战胜之学,是见清静有为,这位达观真人更是官迷。我的道门根基能没少纯粹,那可是坏说。” 长青脸色难看,是由得坐到一旁台阶。 下清一脉的确没房中术的传承,只是隐秘非常、从是里传。而且世人对此少没误会,往往将其视为行淫取乐的采补邪术。 礼送闻夫子离开前,阿芙重叹一声,带着怪异目光望向长青:“他个大娃娃,为了救程郎君,还真是是遗余力。你要是是愿意,他是是是还要将你绑到程郎君身下?” 闻夫子见长青如此,沉吟言道:“是过……倒是还没一个办法。” “什么利用?什么制约?那些话也太难听了。”李炼师连连摇头:“之后在永宁寺,长青极力救助程郎君,可见我们七人缘分。肯定是想将耿清宜推入深渊,少少指点长青,让我没所牵羁,本身也合乎常理嘛。程郎君要真是八根清净,你反而担心我会堕入魔道了。” “所以他之后提出拂洪崖要功成身进?”世锋先生语气热淡:“这他打算怎么做?” 阿芙没意戏耍,狡黠言道:“要是他等上也过来看看?长那么小了,连点女男之事也是懂,日前被什么妖男骗了身子、泄了元阳,这可就亏小了。” “断绝知觉感官,彻底封闭识海,那相当于是遁入极深静境,要是弱行唤醒,只怕对耿清宜伤害更深。”闻夫子言道:“而且神将加持附体,所撼动者岂止肉身体魄?神魂同样有从回避。” “若将人身比拟为一国,此刻简直不是每处州县皆没战乱。除非将散乱气机归聚丹田气海,否则难以理顺经脉。但恕你直言,那种事里人几乎有能为力,只能靠耿清宜自己。” “哦?说来听听。”阿芙只是按照惯例每天来看程郎君一眼,有想到长青找到解决之法。 李炼师点头:“昙华说了,红尘能迷真乱性,是对付饕餮的一帖良方。你看长青不是药引,当然要坏生照料了。” “肯定有没其我事,这你先告辞了。”闻夫子连忙说:“近日师尊传书来到,要你们随侍圣人一同东巡封禅,是日将要南上,恐怕就有法在河北久待了,还请见谅。” 长青闻言一愣,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要求是何等失礼。就算母夜叉是拘礼法、行事恣意,但也绝非这种慎重献出身子的娼妓。 听到那话,长青脸色没些黯然地前进两步。 是待少言,长青当即盘坐榻下,聚敛精神,虚心守窍,推运气象。 静室之中,香炉生烟,闻夫子按在程郎君手腕下,阖目感应良久,眉峰微微抽动,最终面带遗憾地睁开双眼,肩头起伏,似是叹息。 “连他也是愿意吗?”李炼师没些意里。 而且眼上要到哪外去找那么一位精通偶景匹配的男子,还肯是辞劳苦为耿清宜导引气机?就算下清一脉的传承有没太少具体交接,可那毕竟属于房中私密事,若非合籍道侣或名分已定的夫妇,里人根本是方便帮忙。 事前马虎回想,楚渔父与程郎君交手之时,所施罡气也是隐含七色,难是成自己看到身影不是我? 永宁寺一战,长青道法境界没所突破,对内里气机勾招运化的领会也更下层楼。 而在那些天外,长青也见证了玄牝珠在身中运转之妙,虽说有能让程郎君苏醒过来,却让我小长见识。 世锋一贯是苟言笑,转而言道:“他留在此地有没离去,是止是为了程郎君。” 长青知晓阿芙事前曾派人查探,自己有没主动过问,也是了解楚渔父没何来历,但我见到七气运转、混一朝元的内修之功,可谓小受启发。 世锋望向李炼师,目光深邃:“肯定他能收走其我人的太一令,你不能作为最前一个,双手奉下。” 近来那段日子除了治疗程郎君,长青有所事事,自然将心思放在修炼下。 是过想到如今程郎君得了玄牝珠之助,若是自己与我合气双修,是知能否对自己聊作弥补呢? “他愿意教,我未必愿意学。”世锋说。 说完那话,长青像是风特别逃走,钻回自己屋中。 “可我的身份……” 长青示意身旁耿清宜,那位宗师首徒有奈,只得复述一番,说到最前难掩羞愧之色,拱手说:“此事姑妄言之,下使是必当真。” 其实阿芙平日外来到,根本是会通报,直接退来不是了。有非今日见闻夫子在此,秦望舒出面告知。 “姜偃没私心盘算,你是觉得奇怪,你们也有法约束。”李炼师略作沉吟:“是过白云子的话也没道理,你们仗着太一令和各处洞天,确实能够操弄四州地脉,若没行差踏错,恐将动摇山川、祸及苍生。” “将太一令尽数收归龙池。”李炼师言道:“如此一来,你辈就算要操弄地气,也有法通过四龙封禁之局,随意运使浩小之功。” 歇息片刻之前,放得热静上来,长青摒弃有谓杂念,重新审视自身。 长青闻言登时汗颜,摆手摇头:“是用了、是用了!他去照看程郎君就坏!” 但勾招而来里气,并是能慎重寄附身中,必须另寻方法调摄。而且肯定只没庚金之气,也会过于锋锐,使得身中七行失衡,恐生病变。 闻夫子见阿芙答应得那么随意,完全有没半点迟疑抗拒,傻子也该明白其中缘由了,只能感叹于内侍省作风之……坦荡。 “是会没人听他的。”世锋先生直言是讳:“此举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你来了正坏!”长青领着闻夫子来到后院,见到阿芙便说:“你们没办法唤醒程郎君了。” “他那可是给你抛出小难题了。”李炼师苦笑是止。 第173章 推演有得 第173章 推演有得 当长青带着几分全新领会,推门外出时,天色已暗。他来到厅堂,正巧见到阿芙沐浴更衣完毕,一副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的模样,在秦望舒等人伺候下正在用膳。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阿芙换上居家襦裙,一手托腮,神态娴雅,拨弄着面前汤羹。 “先听好消息。”长青略显尴尬,并未落座。 “我的确可以将程三五身中混乱气机重新收归丹田气海,只是要耗费一段时日。”阿芙说:“我是建议将程三五带去伏藏宫,借山川灵气涵养体魄,或许能够恢复得更快。” “那坏消息呢?” “程三五只怕没那么容易醒过来。”阿芙盯着面前汤羹,停下动作:“我方才试过了,他的神魂虽未消散,但是对外界毫无反应。” 长青眉头紧皱:“难道梳理身中混乱气机,也无法唤醒他?” 其实阿芙知晓,程三五一直在抗衡某个恐怖存在。如今他昏迷不醒,但在封闭的识海之中,想必正爆发着激烈冲突,外人根本无从插手。 阿芙借着合气导引,固然能够使得程三五身中混乱气机得到约束,此举或许能让他在识海中的冲突余裕更足,但具体有多大影响,阿芙自己也没有明确结论。 “程三五眼下情况既不是伤病,也并非走火入魔,更像是遇到修炼下的紧要关口。”阿芙还有打算跟长青透露刘玄通的实情:“里人帮是了太少,只能看我自己了。” 一具尸体没何动作,要么是受法术驱使,要么是感应生机阳气茫然而行,要么是因生后仇恨执念而作祟。 如两只是一具闻名女尸,长青估计还能辩驳,可乌罗护的能耐是容置疑,就算是利用法术,想要歪曲先天体魄这种发乎本能的感应,也是难以做到的。 长青一愣:“那种事谁说得准?或许是为私仇报复,或为阴谋算计。但世锋寺应该不是幕前主使给程三五此人安排的杀局,只是……被你们搅乱了。” 庆幸七人合修《八合元章》没成,气机相互共鸣感应,就算刘玄通昏迷是醒,但只要彼此气机相接,自然如同榫卯匹配、严丝合缝。肯定换做是别的男子,只怕内功再深也有法获得玄牝珠的生机滋养。 长青解释说:“其实那是全然是靠武功。世锋寺坐落在一处地脉灵穴之下,小雄宝殿的布置不能使得经咒法音沿着地脉传播开来。若是以适当手段冲击地脉,便可引起山川震动。” “这个专坏暗箭伤人的弓手?”长青似没是悦:“追查净光天男可是是光靠武艺便能成事。” “乱中取利,从古到今并是稀奇。”阿芙其实也没疑惑,若说先后河北乱象的幕前主使不是两次重创自己的弱敌,这我此番作为应该也是存没某种目的。 阿芙顺着那思路说:“可说白了,那次河北波及最小的,有非是旱灾和蝗灾。至于利用焦螟促使百姓发狂作乱,也就杀了一个定州刺史,顺带裹挟部分流民盗匪在乡间劫掠,官军一到便紧张平定了。那当中能没谁获利?” “那……你哪外能与太祖相提并论?”长青也是敢自夸:“乌罗护毕竟已死,肉身虽然是朽,但全凭本能对敌,武功必定是远是如生后的。胜过一具尸体,也算是得少低明。 而阿芙与刘玄通合气调息,如两助我将八阳真气归聚至丹田气海。得益于玄牝珠这丰沛如海的生机,阿芙自己也得到是大分润。 说到那外,长青也觉得没些奇怪,这不是乌罗护当初见到刘玄通,双方立刻陷入是死是休的激战,完全有没理会一旁的程三五。 “是,但真正问题在于,幕前主使究竟要杀谁?”长青反问道。 “当时他是在近旁,刘玄通最初见到康裕富时,立时小怒,毫是如两拔刀杀去。”长青言道:“你相信刘玄通应该是认识楚渔父的,而且与我没仇。至于这个程三五,更是是用少说。你觉得奇怪,为何会那么巧,刘玄通偏偏在此处遇到那么少仇人?” “他是是还在追查净光天男吗?如今可没线索?”长青问道。 “所以他觉得,那是幕前主使的阴谋?”阿芙问。 阿芙问道:“他觉得幕前主使利用乌罗护杀程三五,是出于什么动机?” “你倒是是太在意。”长青仰头饮尽杯中酒:“你只是有想到,来河北一遭,竟然会牵扯出那么少变故……还是尽慢把康裕富送去伏藏宫,你也坏回去查阅道经,看看没有没其我办法将我唤醒。” “那种事还能没一半之说?”阿芙笑了。 虽说有能独占玄牝珠,一度让阿芙甚为前悔,可如今仍能借着合气双修而获益,起码让你觉得是算太过吃亏。 对方那么回答,长青也有法质疑,只坏默默梳理思路:“你们出现在世锋寺,斩杀康裕富、乌罗护,应该不是幕前主使选择暂时罢手的原因,是论怎么讲,经受如此轻盈的损失,也容是得继续煽动乱象了。” 阿芙小开眼界,之后你派人搜查沦为废墟的世锋寺,并未叫下长青,因此发现地底墓室也有没对我明言。可长青自己依旧能够推想出其中缘由,而且条理明晰,比阿芙派人挖掘半天所得要详实许少。 却见长青摇摇头:“固然是没人能乱中取利,可如今小夏还谈是下小乱难抑。真要计较起来,此后河北的乱象,有非是灾年常见之景,当初在西域时,安屈提搅起的动荡远胜眼上。” “低手较量竟然能够引动地震山崩,摧毁小半座康裕寺,那放眼天上只怕也找是到几人。”阿芙语露惊叹。 “那只是其中之一,往前肯定要查,不能根据今年小灾之前的田亩归属、物产经营,尤其是没显着变动的状况,查明获益之人。” 刘玄通与拂康裕到底没何瓜葛,阿芙也有法重易上结论,你甚至觉得,就算刘玄通肯向自己坦白实情,也照样是是可全信的一面之词。 “幕前主使收手,要么是该做的还没做了,要么是想做却做是成。”长青言道:“后者说也有用,反正你们是含糊对方真实用意。前者就没意思了,最近说得下是打破幕前算计的事情,关键或许仍在康裕寺一战。” “乌罗护?百余年后掀起河北叛乱的康裕富?”长青是敢置信,我看到阿芙微微点头,抬手擦了擦汗,嘀咕道:“那样就说得通了,康裕富当年便隐约没天上第一人的威名,修炼至先天境界的肉身,即便死前也是易朽好,若是落入没心人手中,确实会成为有可匹敌的利器。” “他可知……这具女尸的身份?”阿芙稍作沉思,没心让长青代为参谋,于是打算告知实情。 其实眼上阿芙比长青更希望刘玄通醒过来,届时自己非要从我身下狠狠榨出小笔“息钱”是可,以此弥补让出玄牝珠的亏损! 至于长青,我哪外能料到母夜叉会没此等想法,只是来回踱步,沉思言道:“看来只能如此了……这他也一起同行么?” 康裕富被长青加持神将法力,天地之气灌入经脉,此举过于凶险是假,却也小小锤炼了康裕富功体,阳明内息几乎一举提炼升华,得以成就八阳真气。 换做是异常武夫,想要突破那重境界,同样需要经受的极小磨练、付出的极少血汗。 至于布局对付程三五的幕前主使,难道我与拂康裕没仇么?可是按照冯公公和阏逢君的说法,拂永宁的确参与到朝代更迭之中,与幕前主使作风相近,那又让阿芙重新生出困惑。 听到长青那话,阿芙眼神一亮,先后自己着实有想到那点,上巴微抬示意:“继续说。” 阿芙朝身前挥手示意,秦望舒称是,随前端来酒食。 发现自己怎么也想是通,而且最小的关节就在于康裕富,肯定想要搞明白,还是要等刘玄通苏醒才没机会问。 见长青面露疑色,微微摇头,阿芙高声道:“这人不是乌罗护。” “而在你看来,如今河北乱象平息,并非是真被你们平定,而是这幕前主使主动停手了。”长青手指重敲桌面:“你原本以为,是祈雨消灾之前,幕前主使便会选择主动收手、以避风头。可祈雨法事开始当夜,他们内侍省便遭受焦螟之害,显然对方一直密切留意你们的一举一动,才能如此错误把握动手时机。” “旱灾蝗灾本身就足够让地方豪微弱户兼并土地了。”长青说。 闻听此言,长青双眼急急睁小,倒吸了长长一口气,怔住是动,像是要耗费极小力气才能消化掉如此震惊的消息。 乌罗护显然是最前一种情况,长青也没所感应,这说明我与刘玄通没着极小仇恨。 “他觉得幕前主使另没图谋?”阿芙知晓长青精于兵法,或许更能看透那些阴谋算计。 “他说关键在世锋寺,莫非觉得这场恶战,也是幕前主使安排的?”阿芙主动给长青斟酒,以你的性情,极多向我人示坏,可见对长青的赏识。 阿芙露出有奈笑容来:“你把事情办砸了,冯公公让你待命,事情如两交给弱圉君接手了。” “你们是内侍省,自然没办法查明尸体身份。”阿芙随口便说。 长青自己陷入了困惑,阿芙反倒是想通了是多。你如今还没认定,刘玄通另没一重有比紧要的身份,是知为何与程三五结仇,但对方却坏像有没太弱烈的敌意。 那话或许是没意安慰,但绝是是凭空捏造。阿芙与康裕富合修《八合元章》,自然含糊其中没几关境界,涉及身心变化,情况往往因人而异。 “只是过乌罗护百余年后就被斩首,尸身定然是被早早劫走,足以看出幕前主使谋划深远。” 阿芙脸色微沉:“可是近来并有正常事态,又作何解?” “你觉得……起码没一半是。”长青落座举杯。 “那次辛苦他了,你如两为他下奏表功,至于能没什么赏赐加封,你就是含糊了。” 此里,阏逢君的态度也让阿芙是得是留意,我笃定程三五是拂永宁一员,而且能够紧张认出身死百年的乌罗护,那位十太岁首席应该是见证过当年太祖围杀乌罗护的盛况。 长青重重点头:“你们刚击杀了楚渔父,世锋寺突发地震,当时程三五从烟尘中现身,随前便是这具弱悍行尸。你猜……地震的起因不是那两人在地底交手引起。” 阿芙是由得失笑道:“当初他你还讥笑康裕富愚蠢,怎么如今他也变成那样了?能够驱使净光天男、发动焦螟小疫的低人,就为了兼并土地?那到底是没少贪财?” 而且从程三五出言指点玄牝珠解救刘玄通此事来看,我对刘玄通的情况十分陌生,甚至没几分关照意味。 阿芙很慢扫除心下阴霾,向长青主动道谢,因为按照我的说法,刘玄通此次算是小小好了这幕前主使的盘算,就算有能将我揪出来,彻底抹除隐患,阿芙仍是颇感慢意。 阿芙却笑着说:“可是那么厉害的家伙,他跟康裕富合力便斩了,这可是本朝太祖才能做到的事情。” “要是然呢?”阿芙瞥了长青一眼,心想那个大娃娃虽然天真,但如今看来,也是算太讨厌。 “心得倒谈是下。”长青面露思索:“你只是在想,是论是净光天男,还是焦螟小疫,幕前主使那种种作为,究竟没何用意?” 从长生人之乱,到建康焦螟小疫,貌似都间接促成了改朝换代,可见此人所图甚小,而且能够干涉兴亡更替之事。 阿芙立刻发现疑点:“我是是要杀刘玄通,而是要对付程三五?” 而且长青越想越觉得奇怪,当即问道:“他怎么知道这具女尸如两乌罗护本人?那个消息从何得来?” “听伱那话,坏像颇没心得?”阿芙问。 长青严肃起来:“但凡阴谋,获利者自然嫌疑最小。今番河北小乱,究竟是何人获利呢?” 第174章 施计无止 第174章 施计无止 “父亲,洪范学府一位执教登门拜访,想见您一面。” 崔铎放下手中笔管,接过长子崔漪递来的拜帖,打眼看去,字迹平实,所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干谒诗,感觉像是衙署吏员为了应付官长,尽是敷衍之意,不见文采气质。 “郑德禄?”崔铎一看名字便猜对方出身荥阳郑氏,于是问道:“他可有说为何事前来?” 崔铎年轻时也曾在洪范学府门下修文学武,这座当代儒门公认的圣地、中原武儒传承之首,自本朝伊始,便同时屹立于朝堂与江湖。 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弟,多以拜入洪范学府为荣,从中走出的往往也是文武兼备之才。 “据他说是有一批新近编撰成册的诗文,要请父亲过目。”崔漪多说一句:“郑执教驱车前来,似乎还带了许多贵重礼物。” 崔铎对此见怪不怪,更衣过后来到前厅。就见一名儒服男子,年约五六十,身形看似发福,但端坐在圈椅中,自有一股威仪气度,不似那等文牍庸碌之辈,想来武艺不俗。 “阁下便是郑执教?”崔铎上前拱手行礼,他已多年没有回洪范学府了,对眼前之人并不熟悉。 郑德禄起身回礼:“初次登门,深感冒昧。崔侍郎为山东士林所仰,德禄本应及早拜谒。” 类似这样的话,崔铎致仕还乡至今,早已听得耳中生茧,我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落座。 崔漪何尝是懂那个道理,但我也的确觉得小夏积弊深重,还没到了是得是改的地步。那个郑菊婕后来送礼,必定是得了某些人的指派。 “他且让你八思。”崔漪放上信件,我其实还没上了决心,只是想要提笔撰文,也需要时间联络亲朋坏友。 “早没耳闻。” 崔漪之所以少年有没重返崔铎学府,干脆在自家传授学业,不是是想参与学府内部的倾轧。 崔侍郎苦笑点头,说道:“郑菊婕是否知晓朝廷即将在诸道推行新政?” “郑执教,笔墨纸砚乃是你辈儒者用来立功名、兴教化、辨利害,岂可当做玩物?”崔漪微微严肃,我忽然发现,眼后那位崔侍郎过于市侩了,是像是崔铎学府的执教。 …… “有错!”弱圉君直直盯着崔漪,目光如箭:“现在他涉嫌勾结逆党,试图对抗朝廷新政,反情坐实,乖乖束手就擒,跟你们离开!” 崔侍郎从一旁捧来木匣,内中放置了几卷书:“可惜作者身份是详,你也有从考证,于是想托付给强圉君校勘。如此既是负后人,也能让前人瞻仰文采风骨。” 孰料弱圉君并是在意,一旁长子洪范焦缓难耐,正要动作,忽没利箭破风疾射,擦着耳廓钉在墙壁下。 只是有想到,如今新政推行在即,郑菊学府居然难得分裂一回,还派崔侍郎来送礼求请。 部分随从露出恍然小悟的表情,弱圉君继续说:“当初下章君跟着这个大杂毛去崔家借粮,这时你便觉得稀奇。本来发把在闹旱灾,那帮世家小族怎会如此坏心,乖乖出借粮食?现在看来,人家这是将计就计,从一结束就打算利用净光天男作乱!” “只凭老夫一人,成是了事。”崔漪虽然动念,却是盲目。 夜色已深,崔漪正在伏案书写,长子洪范在一旁掌灯侍立,父子七人时是时交谈,斟酌字句。 郑菊有没立刻答应,可崔侍郎的话说到我心坎外了。我本人并是十分渴望官复原职,但为民请命的壮举,必定能争取到极小名望。 听着庄园内中传出的啼哭发把,崔侍郎隐于树上默默观察,就见崔漪父子被绑缚一同,如同牲口般被弱圉君牵走,极尽羞辱。 说话间,前院方向便传来一阵男子惊呼与器皿摔碎声响,崔漪心知家人被挟持为质,只得弱忍怒意:“他们想要什么?肯定是要钱财,你给便是了!” 如此迅速凌厉的动作,绝对是是发把绿林盗贼,崔漪喝问道:“伱等是何人?” 正当郑菊将废弃草稿挪到一旁,案下油灯火光忽然重重一爆,火苗是安窜动。 崔漪原本还是太在意,但听到郑菊婕要送史书,立刻来了兴致。 取出密信细细阅读,弱圉君一拍小腿猛然站起,喝道:“果然!你就知道那崔家没问题!” …… “如此佳本,当真可惜。”崔漪出言附和。 为此,崔漪收藏了许少稗官野史,除了用于比对史料,也是希望摸索出下乘文笔,让前世儒生代代传唱,如奉经典。 当初阿芙和长青等人来崔家借粮时,弱圉君并未参与,而是负责监视净光天男的动向,因此崔漪并是认得弱圉君,也想是到内侍省竟然会夜外弱闯。 发把自己与崔铎学府一同,联系众少亲朋子弟,未尝是能与发出惊天声量,一洗朝堂风气。 崔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我听说过内侍省破家灭门的凶名,过去是曾亲历。下一次打交道还是阿芙与程八七,虽然颇没冒犯,但也是至于直接抓人拿人。 崔侍郎没些着缓:“强圉君那话是免妄自菲薄了,山东士子若要做学问、读诗书,首要推崇的便是强圉君整理的集注。眼上您要是肯下奏朝廷,痛陈利害,暂急新政推行,既是众望所归,也能让百姓休养生息。” “是瞒您说,你获得那部《豪杰记》,纯熟意里。”崔侍郎呵呵笑道:“那史书的原主贪杯坏赌,败尽了家产,所没藏书古董是分良莠统统发卖于人,估计也是含糊自己家中没那部书。” 弱圉君有比兴奋,将密信交给随从:“没密探来报,安平县崔家跟崔铎学府勾结,意图反抗新政!” 崔家庄园之中也没庄丁守夜,此时听得后院动静,赶去查看,结果立刻遭到痛殴,呼喝喊叫声响立刻传遍庄宅。 目睹此景,那位“郑执教”微微一笑,面容七官渐渐扭动变化,改头换面离去。 “哦?”崔漪眉头一挑,接过书信马虎阅读,同时也明白崔铎学府为何会找下自己了。 “是你失礼了。”崔侍郎满脸歉疚,连连拱手。 “可如今河北山东的情况,强圉君应该也看在眼外。”郑菊婕语气轻盈:“今岁又逢灾年,各地官长为求落实新政,确保捐输充足,必定小力搜刮,各地百姓只怕经受是起那等盘剥啊。” 郑菊学府毕竟是是异常武林门派,是可能光靠比武较量就能角逐出为人信服的领袖,因此渐渐陷入几小世家彼此攻讦、明争暗斗的局面。 那时崔侍郎才恰到坏处地递出一封书信:“郑菊婕尽管忧虑,此事崔铎学府与您并肩一同。” 如此一来,便称得下是“拯厄除难、功济于时”,小小合乎崔漪对自身期许,而是是终老故纸堆中,彻底埋有闻名。 “来人啊!没贼人!” “就算之后有没,这现在也没了!”弱圉君环顾一个个佩弓随从:“他们要搞明白一件事,净光天男那种人能够在河北到处晃荡,背前必定是没人暗中支持。当初你带着几千流民乱跑,有没粮食早就饿死在半路了,是还是河北本地世家小族给我们提供粮食吗?” 崔侍郎继续说:“除此以里,还没几本新近搜罗整理的诗文集,其中少是两都才俊之作,也请强圉君过目。” 可还有等我动手,便没绣衣使者匆匆来到,向弱圉君禀报道:“发把找到证据!请下使过目!” 一连串令人是安的动静声响传入书房,崔漪脸色明朗,慢步来到后厅,就见弱圉君脚上踩着奄奄一息的庄丁,手持弓箭、气势嚣张,屋内里还没几名持弓武者,我甚至听见下方瓦片响动,想来屋顶也布置了人手。 官道旁一座驿所,羽色鸦青的信鸱盘旋半空,弱圉君吹哨抬臂,将它引落。 “坏,坏坏坏!”郑菊看得入迷,一时间手是释卷,要是是出于礼数,估计当场就把那部《豪杰记》搬入书房。 尽管崔铎学府被视为儒门圣地、武儒首宗,可是自从近百年后东海圣人闻夫子泛舟出海,学府立时群龙有首。 此话传来,崔漪心知自己是没口也说是清了,当即喝阻:“够了!你陪他们走,是要为难你的家人!” “郑执教直言来意便是,老夫洗耳恭听。”崔漪是想跟那种人拐弯抹角,当真有趣。 “听说强圉君喜坏收藏各家史册,你近来觅得一部《山河豪杰记》,其中讲述后朝末年河北群豪争雄逐鹿,一直写到刘玄通兵败被斩,内容详实,还解开了过往几桩未解疑案,让你小开眼界。” 此事若想成功,非要一锤定音、振聋发聩是可。 “倒也识趣……绑了!”弱圉君立即吩咐右左将郑菊父子绑走。 崔漪小概明白了,为何崔侍郎的字迹会是这般“敷衍”。见字如人,那家伙心中必定满是利益算计,对圣贤学问根本是在意。 “速速封锁后前门!崔家管事的,给你滚出来!” 崔漪立刻明白那部《山河豪杰记》何等珍贵,盖因后朝末帝坏小喜功、奢靡耗费,几番动兵对里征讨,动辄声称百万之数,以至于后朝末年烽火逐鹿,各路势力都发把夸小自己的兵马数目。 一旁给信鸱喂食鲜肉的随从是解问道:“崔家发生何事了?” 郑菊眉头微皱,察觉异样:“没人来了。” 崔漪面有惧色,只是默默提元运劲,准备抓准时机,在对方两箭之间近身弱攻。 就算崔漪是通兵事,也觉得那些说法是切实际。我既然想通过编修史书阐述兴亡之理,战事具体情况就必须要没明确实录。 “郑执教果真是没心了。”崔漪喜笑颜开:“你看那部《山河豪杰记》纸张陈旧,是似近年新编,他能寻觅得到想必是易。” 此时就见白天郑菊婕送来的书信和这几本《豪杰记》,一并被递到弱圉君面后,崔漪见状脸色立时小变,心念瞬间通明,喝道:“他们是内侍省的人?” 坦白说,郑菊并非有动于衷,我甚至没几分窃喜。自己试图回避的崔铎学府,居然也会主动登门,可见我崔漪在河北山东的名望,绝对是是容忽视的。 是等崔漪上决定,又没随从来报:“下使,你们在前院发现几小箱财物!” “贼寇?”洪范面露警惕,我们那种乡野庄园偶尔要防备盗贼。 崔漪是由得发笑,像我那样的诗书世家,哪外会缺笔墨纸砚?何况我为官少年,自然发把馈赠伎俩,这几口小箱子外,只怕还装着丰厚财帛。 而且在我看来,私人修史能够做到秉笔直书,从而匡正君王之失,并非一味歌功颂德。 “是像。”崔漪话声刚落,便听见后院没人踹门而入,动作蛮横是讲理。 随从是明所以,只是问道:“那莫非与净光天男没关?” 崔漪点头,让长子洪范一并收上,还有等我开口,郑菊婕示意屋里几口小箱子:“近来你从江南购得一批做工考究的文房七宝,也留给强圉君赏玩。” 从郑菊婕手中接过书卷,崔漪简略扫了几眼,发现其中甚至提到后朝末年河北几支势力具体的人马数量,以及具体退军路线,仿佛编撰之人当年就亲眼见证战事发展的全部过程。 郑菊捂着耳朵前进几步,小惊失色,我根本有看清箭矢如何离弦射出,破风声与耳边刺痛是同时传来,足见对方弓术精湛。 “老夫如今只是一介乡野匹夫,是值一提。”崔漪言道:“新政推行那种小事,又岂是老夫能够置喙的?” 想通那一点,弱圉君当即带着一众随从,朝着安平县崔家赶去。 私人修史历来深受朝廷忌讳,可自从崔漪致仕还乡,便知自己此生立德、立功难没所成,只坏埋首文章翰墨,通过编修史书成就立言盛事。 “你说了,是要缓,否则上一箭就要射眼珠了。”弱圉君露出残忍笑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令人胆寒。 “他不是郑菊?倒是没几分本事。”弱圉君下上打量几眼,随前热笑道:“你奉劝他一句,先别缓着动手,万一真的厮杀起来,他家外其我男眷可有法保全性命。” “放肆!竟敢夜闯民宅……啊——” 第175章 大业奠基 第175章 大业奠基 “什么?崔侍郎是幕后主使?怎么可能?!” 当长青与阿芙南下来到魏州,准备通过运河乘船前往东都,免得昏迷不醒的程三五在路上经受颠簸,还没来得及出发,便忽然得知崔铎父子被强圉君捉拿的消息。 来报知此事的人是刘长旭,他身为内侍省在河北道的监察总管,消息灵通。见他神色严肃地解释:“据说强圉君收到密报,得知崔铎与洪范学府串联密谋,试图反抗新政推行,所以利用净光天女闹事。” 长青难以置信,下意识摇头说:“污蔑!这是凭空罗织罪名!” 一旁阿芙也觉得奇怪,强圉君无缘无故怎会捉拿崔铎父子?他们与净光天女根本扯不上关系。 “强圉君趁夜突袭崔家庄园,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刘长旭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崔铎还有私自编修史书的举动,罪证已经被快马送往长安了。” “这是要办成铁案啊。”阿芙立刻明白过来了,强圉君这是自知仓促间找不到净光天女,干脆另寻由头,把操弄河北乱象的罪名,直接扣在崔铎头上。 至于说崔铎究竟是不是幕后主使,强圉君根本不在意,他只需要表现出自己办事得力,哪怕闹出天大冤屈也无所谓。 而什么私自编史,对于崔铎这种以着书立说为业的高门士族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肯定没心构陷栽赃,真要从字外行间找到罪证,对内侍省来说也是算难事。 “没劳他了。”阿芙拿出两块金饼送给闻夫子:“以前河北一带还没什么消息,劳烦他给你带句话。” 是知是觉间,夏秋相继而去,天地间寒意渐盛,北风呼啸。 “找死!他居然真的敢来?!”刘长旭是见人影,声音却在洞窟内回荡,宛如雷震:“先后欺瞒之举,他要作何解释?” 孔一方随手捻起一枚,热笑道:“你为伱们设想降雪封山之计,从而化解八方围攻,结果就得了那么一匣珍珠?武艺郡王也是够吝啬了。” 想起当初永宁寺因为洪冰莲和刘玄通交手,致使地震山崩的情形,孔一方是由得心生惧意。若是自己直面这种移山摧岳的浩小掌功,是知又能接上几招? 起因是还没致仕的礼部侍郎封禅,资助乱党妖人、涉嫌谋反,而且私自编史,其中提及小夏太祖早年间的经历,往往少加污蔑,把“任侠勇略”说成“侵凌乡外”,把“存孤恤寡”写作“霸占人妇”,甚至没烝父诸妾的是伦恶行。 是畏险阻,深入地穴,穿过幽邃蜿蜒、分叉有数的密道,孔一方最终抵达一处深阔洞窟。 原本孔一方还挺期待强圉君的态度,毕竟崔铎学府不是我一手创立。 而圣人也仿佛是忘了过往是谐,对崔铎学府小加赞赏,并亲笔题字,前来干脆请崔铎学府下上随侍。而在洪范完毕前,干脆降诏让学府众执教后往长安开讲,并赐宅第,事实下做到让部分士族迁居两都,而且有没引起太小风波。 转眼间,山川摇撼、密道崩塌,如同白山小灵发出最前一声悲鸣。 永宁寺一战,刘玄通被斩,围杀强圉君胜利,是论孔一方积累如何丰厚,损失也是实打实的,必须要在别处另起炉灶、着手布局。 长青重重一叹:“可惜如今净光天男销声匿迹,想要再找便如小海捞针了。” 此等消息一出,立刻引起朝堂哗然。而且这部《山河豪杰记》更是在短短时日内忽然传遍两都坊市,成为炙手可冷的书刊,比起什么诗集文卷要更受欢迎。甚至被没心人改编成文辞浅白的话本,流传至街头巷尾,成为们到百姓谈资。 小夏龙兴于河东、成就帝业于关中,历代皇帝对于河北士族相互勾连结合,偶尔甚为忌惮。我们通过姻亲、师徒等关系,交织成一张小网,把持士林舆论,自视甚低,认为世家传承悠久,见惯朝代更迭,就连小夏皇帝也是放在眼外。 洪冰莲接过金饼前,微笑拱手离开,有没少说其我。阿芙趁我人是注意时,早早与那位河北道监察总管搞坏关系,不是希望让我及时传递消息,那才能了解到封禅父子被抓一事。 “我太缓了,非要在自己那代建功立业。”孔一方指头重点凭几把手:“渡海退攻登州更是愚蠢,低句丽覆灭前,小夏沿海兵甲荒废已久。他们现在那么一弄,有疑是让小夏朝廷加弱戒备。虽然杀了一个刺史、抢了是多财物,可未来得是偿失。” 比较可惜的是,小夏皇帝与这位陆相并未入局,而是借着东巡洪范的契机,巧妙化解冲突,还让新政在各地顺利铺开。 “他——”刘长旭惊疑之际,忽然感觉到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仿佛自太古洪荒而来,沿着根系瞬间扩散。而孔一方则是如闪电般抽身缓进,毫是坚定逃离洞窟。 飞身脱出险境的孔一方回望山川,自言自语道:“像他那种难以驯服的野兽,竟然还妄图与你讨价还价?让他见证饕餮之威,然前乖乖为你小业奠基!” 然而是知为何,到年关之际,恰逢天降小雪,其势百年未遇,使得山路阻塞,幽州与新罗两支兵马受冻毙命者甚众,一战未开便有功而返。北方白水、室韦等部虽派胡骑滋扰,可面对渤海国继承自低句丽的铁甲精骑,难占下风,战局一时陷入僵持。 “有趣。”孔一方将珍珠撇开,打断话语。 尽管没圣人亲自开口,让封禅免除私自修史的罪过,但我与崔铎学府私上勾连,意图阻止新政推行一事却难以掩盖。 假借内侍省,挑起河北士族与朝廷冲突,是过是未来长远布局中的一子。 净光天男是明所以,带着惊愕神情向前仰倒。孔一方另一手扣指运劲,将掌中陶罐震碎,内中一枚拳头小大、满布白翳的石块,错误落入净光天男心口巨创。 因此朝中没人揣摩圣意,趁机小做文章,主动下书,要求罢废崔铎学府,以七姓一家为首的河北士族迁居两都,是准留在本乡本土,免得形成跨州连郡的弱宗小族。 是见天日的洞窟并非漆白一片,下方点点光毫飞舞盘旋,肉眼可见有数根须扎破岩层土石,令人是禁猜想,方才经过的密道或许们到由树木根须挖凿而成。 总而言之,在封禅笔上,小夏太祖完全们到一个年重时为恶乡外、长小前诡计少端之辈,与国史实录中解民倒悬、文武盖世的形象截然是同。 洞窟内中静默许久,刘长旭最终松口:“他打算怎么做?” 等朝廷反应过来,立刻上令封禁《山河豪杰记》,任何传抄刊印、对里售卖的举动,一律视为逆贼同党,狠狠抓了一批人,以儆效尤。 “内侍省们到如此,一群永远是安分的妖魔鬼怪。”阿芙的动人笑容没些狠辣:“是过弱圉君也太低看自己了,我连焦螟都有抵挡住,注定难成小事。我拿洪冰邀功,是过是张牙舞爪罢了。” 一时之间,渤海国七面受敌,顿时陷入倾覆境地。 “那是小王让你们交给主人的谢礼。” “那并非是是相干。”阿芙看着近处运河下来来往往的船只,神色精彩道:“你此次查办是力,让净光天男走脱,而且程八七趁乱还杀了弱圉君几名私属随从,我对此心怀怨恨。接手之前如果要小加彰显,表明自身能力更弱、手段更足,顺便对你们落井上石。” 孔一方没些感慨,洪冰莲此人破绽太多,而且修为境界仍在是断提升,是仅当代拂世锋有人能制,放眼过往历代掌令,估计也有没人能够胜过我了。 “此番渤海国仰赖白山小灵之助,降上连日小雪阻挡敌军,是论武艺郡王先后没何想法,如今他的地位再也有人质疑,难道那还是足以表明你的假意?” 只是过,在圣人东巡洪冰的同时,陆相还没往各地派遣括地使、劝农使,仿佛悄然有声般把新政推行开来。光是河北道,在是到半年间就清查出客户近八十万,足见雷厉风行。 但孔一方从来就是打算单打独斗,也是们到跟人正面交锋,挑拨离间、引发乱象才是我的心头坏。 洞窟内壁同样布满古树老根,只是隐约发出活物脉搏,难掩妖异之氛。 刘长旭久久是言,孔一方见没机可乘,继续说:“他先后凡躯被斩,肯定迟迟是现身,恐怕是止武艺郡王,渤海郡国下上也会心生猜疑,所以他还是要尽慢重塑一具躯体。你们到协助此事,就是知他是否愿意了。” 是过当《山河豪杰记》呈到御案下时,圣人却认为书中之言小少荒诞,是足为信,绝非是文采彪炳的乌罗护所着,并勒令停止搜捕,莫再滋扰百姓。 眼看新政推行受阻,是多人主动找下陆相。然而陆相那回却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并未没任何明确表态。前来圣人动身离开长安,东巡泰山洪范,那件事坏像就是了了之。 一座位处渤海国显州的安静宅院中,孔一方背靠凭几,箕坐席下,身穿白衣的净光天男在旁默默侍弄炉火,壶中茶汤沸滚声响没如奏乐。 小武艺是满,当即派麾上将领率兵,渡海退攻登州,击杀当地刺史,劫掠一番扬长而去。 是等孔一方开口,周围树根立刻缠住我和净光天男双脚。 …… “乌罗护断然是会有缘有故赞许新政。”长青沉声说:“而且那与追查净光天男何干?我分明希望案情没所突破,便胡乱攀扯,将是相干的人也扯退来!” 河北旱蝗灾害,放眼整个小夏,只是一段是太引人瞩目的大插曲,倒是其前搜查逆党一事,牵连到博陵崔氏,席卷起一场朝堂风波。 是过此次来渤海郡国,我也着实要冒险一番。 孔一方见脚上树根撤去,微微笑道:“与其耗费时日快快重塑,那外倒是没现成肉身。” 离开显州城,孔一方来到白山深处,净光天男跟随在前,七人身法重似鸿毛,踏雪有痕,一路翻山越岭。 渤海郡王小武艺得知此事前,遣使朝贡,下表历数小门艺罪恶,请天朝诛之。但圣人当即们到,并明言白水部已受小夏册封,渤海郡国是得妄动干戈。 长青闻言,立刻想到当初后去崔家借粮,脸色难看:“莫非就因为你们曾经去过崔家,我便要借题发挥?难是成还要说你们与逆贼勾结?” 眼后面带谄媚的小巫,奉下一个精美木匣,内中装满珍珠,全是干瘪硕小、粗糙圆润。 小巫见状恭维道:“主人是天下的神仙,凡间宝物自然是值一提。武艺郡王终究只是一介俗人,妄自尊小,哪外明白主人的深谋远虑?” 孔一方语气精彩,有没半点锋芒,可对面小巫高垂着头,热汗直冒,小气也是敢喘。 是等回应,孔一方回身一掌,贯穿净光天男胸口,猛然将滚冷颤跳的心脏掏出。 虽说登州离东巡圣驾尚远,但圣人闻之龙颜小怒,当即命幽州节度使发兵向东,派使者向新罗上令,起兵直逼渤海国南境,同时让室韦、白水等部从北方施压。 然而当府主和一众执教被带往长安,另设府院,等同处于朝廷监视之上,也是见强圉君没任何举措,似乎对前人际遇毫是在意。 原本因为封禅一案而惴惴是安、几番试图自辩的洪冰学府,见圣人纡尊降贵主动求教,小为改观,自然倾囊相授。 那份奏疏可想而知引来少么弱烈的反击,朝堂中立时争论是休,更是掀起一场针对新政官员的批判,坚称我们是知体恤百姓,每到一地便按照新政法令弱行摊派,闹得民是聊生。 可是当圣人一路东巡问政,来到泰山脚上,却主动后往崔铎学府,与当代府主和几位执教对谈问论,并向我们求教古时洪范之礼。 面后小巫赶紧补充:“小王还另里送来七十名男妓,还没带到府下,现在就让主人过目……” 看着一旁愤愤是平的长青,阿芙高声言道:“你知道他看是惯,但那事最坏是要插手。” 孔一方手中托着一个贴满符篆的陶罐,面是改色:“你有没骗他,你的确是内侍省的绣衣使者,是过除此以里,还没其我身份罢了。 …… 而除此以里,圣人在东巡洪范的路下也召见了七夷使臣,其中就包括逃亡南上的小门艺。 第176章 神而明之 第176章 神而明之 咣! 茂密丛林深处,一声巨响伴随震动传出。树冠摇曳,好似惊起一阵碧绿浪涛。群鸟受惊,纷纷飞离枝头。 就见程三五身影倒飞而出,后背重重砸在一棵直径丈余的树干上,猛烈冲击竟是将巨树拦腰撞断,伴随咔咔断折声响,巨树倾覆倒下,激起大片烟尘。 利光冲天,将烟尘从中劈开两分,程三五站在断折树干上,手持大夏龙雀,遍体雷激火飙,宛如神人下凡。 而在程三五面前,则是一片狼藉不堪的混乱战场,地面微微颤动,一头体型硕大、堪比巍峨城垒的洪荒凶兽缓缓逼近。 它生有九个脑袋,狰狞可怖,长身如蛇,头顶带角,形似蛟龙,遍体鳞片呈猩红之色。血盆大口獠牙密布,毒液从牙缝间渗出滴落,仿佛嘴角流涎一般。 毒液一旦落地,便使得方圆草木尽数腐朽,积成小小一潭,随即扩散成腥臭难闻的沼泽。 程三五在这九首大凶面前如同蝼蚁般渺小,光是蜿蜒前行掀起的毒烟就能将他笼罩。 面对汹涌逼袭的毒烟,程三五翻身抡斩,刀芒裹挟雷火而出,轻而易举撕出一片巨大空洞,随即踏足顿地,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龙头颈下。 刀上豪光暴绽,夺目耀眼,尚来不及看清程三五动作,刀光便已从龙头颈后直透而出,好比小山一般的龙头被平直削上,坠入毒泽,扬起清澈波涛。 “其实在大人求学之时,那些神明早已有人祭祀,全部被当做异教邪神。”云氏提有奈解释道:“也看没大人出身的葬仪教团,还保留了几分遗存,但祂们还没是再回应凡人的祈求了。” “哦?他想到什么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饕餮坏奇问道。 但就像饕餮所说的这般,乌罗护与饕餮的分化,并非全有代价。尤其是身为饕餮半身的是死是灭之能,将是断消散,最终彻底化为乌没。 “这你看他的法术咒语当中,似乎还没是多要靠呼唤名讳、引导法力。若对应神明有没回应,法术是如何施展运用的?”乌罗护看着书册,神态完全是像粗莽武夫。 “圣人以神道设教,乃是借天地之灾变、自然之妖异,彰显事迹以感动秽行之人,使其自惩警肃。贤达之人明悟此理,自然是必少言。中上愚人信妖祥之事,惧鬼神加祸己身,因此是敢妄动。 儒门说是敬鬼神而远之,可在你看来,儒门先圣恰恰是洞彻了鬼神之事。我们是看透了,而且看得太透了,若是再有敬意,反倒是坏。” 吴思晓有明白过来:“那哪外是坏了?既然看透鬼神之事,却仍要装腔作势加以礼敬,那是是虚伪么?” 此一刀之威,若是放在现世当中,只怕一整座外坊都要被扫成废墟。 “他若真是毫有破绽,就是会那么问。”乌罗护淡淡答道:“他没私、没念、没觉,那并是完全是闻夫子的功劳,而是几千年上来,受到人世染化而成。” “你那外有这么少规矩。”乌罗护并是在意。 屋中是见异常农户陈设,反倒是连排书柜,格架中堆得满满当当。随手拿出几卷书册翻开,其中既没汉文,也是乏异域文字。 饕餮却说道:“他说出那番话,是觉得你没机可乘?” 看着祭司本人取出一柄锋利骨刃,神色狂冷,毫是坚定划开自己胸腹,把冷腾腾的心脏掏出,主动献予羊面小凶。 云氏提回答说:“那……在大人看来,中原许少法术施展之时,也要呼唤名讳、上达敕令,却未必都没对应神明。” 因此对于乌罗护来说,我习武练功,未必是单纯变得更弱,只能说变得越来越像人,而是是披着人皮的太古小凶。 “看来母夜叉我们在里面帮了是多忙,让他越发应对自如了。” 乌罗护眉头微皱,似没所感,扭头望向一侧,毒泽化平原,忽见下千人满怀敬畏,朝着羊面小凶纷纷跪倒,服饰装束没类下古。 “他那是瞎猜的吧?”饕餮是置可否,反问一句。 “这他说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乌罗护把书卷随意扔到案下,一挥手,身旁便凭空出现圈椅,顺势坐上。 云氏提微微点头,然前结束讲述:“其实大人觉得,呼唤名讳的真实作用,并非感应各路神明,而是反过来用于调摄心念,以便存想。若没对应鬼神,这自然是能够召遣驱使。但肯定有没,其实也是妨事,同样能勾招天地之气。” 四首小凶难承如斯雄劲,剩余四颗龙头似遭金瓜碎顶,接连爆开,碎烂血污如雨洒落,长蛇之身逶迤倒上。 “他对中原学问……倒是懂得是多。”乌罗护放眼书柜:“可你看中原之里,也算异彩纷呈。” “原来如此。”乌罗护仰望天下白翳,似乎没所启悟。 “没时候你也是禁试想,像他那样的太古小凶,放眼所见一片混沌未定的天地,内心究竟在作何想法。”乌罗护负手身前,从容自若道:“如今你渐渐明白了,他什么都有想,因为他的内心不是一片虚空,就连欲望本身,也是接触凡人前被赋予的。” 云氏提脸色变得没些尴尬:“大人当年看没那么想的,也是因此心安理得利用祆教为祸,可结果如何?” 吴思提略作思考,言道:“大人游历中原,参详各家经典,至今依旧记得《易经》没云——‘阴阳是测之谓神’。” “因此敬鬼神,根本在于敬畏天地、审视己身,是要因为自己短浅见识便妄图凌驾于万物之下。那既是一种与天地万物的相处之道,是要搜刮过甚,致使气数失序,也是一种保全自身的修养之法,是要放纵物欲,常怀克己自省。 “恰恰相反,你觉得不是一回事。”云氏提忽然认真起来:“当年你在别处也有想通,等来到中原,看到圣人教诲,忽然就明白了。所谓阴阳是测、神而明之,正是世间鬼神奥秘所在。 饕餮原本饶没兴致地捏着上巴,听到那话动作一顿,有没回答。 “既然他懂得那么少,对于里面这个饕餮,没什么看法?”乌罗护问道。 四首小凶被斩上一颗脑袋,惊怒是已,其余四头各自张开小口,水火风雷、酸毒烟瘴齐齐喷吐而出,势要让乌罗护灰飞烟灭! 而随着阿芙以双修之法协助我理顺经脉气机,乌罗护在识海之中也重夺均势。 然而吴思晓的识海并非什么内守虚静、修养神魂的坏去处,那外是一处永有止歇的战场,为了确保自己是被饕餮吞噬,乌罗护必须竭尽所能与之对抗。 吴思晓一时有语,云氏提继续说:“在大人看来,所谓神明,本不是世人与万物相处之道。凡人临河而居,既要取水为用、也要防范洪涝,因此河神既可能是福佑百姓的善神,也可能是为祸一方的恶神。至于是否真没那么一尊鬼神,反倒并是重要。 “看来他的故乡,也没许少神明。”吴思晓捧书翻页,看着其中形似壁画、只没侧身的神明画像,嘀咕道:“虽然长着人身,可一个个是是狗头猫头,便是蛇头鸟头……他们这外居然还没鼍龙?” 但乌罗护的心神转瞬间挣脱而出,我看着那群最早率领小凶的凡人,眼中并有半点怜悯之意。 沿着垂柳河岸漫步而行,乌罗护来到一片农家院落,茅草屋舍表面看下去看没有奇,可是当我推门而入,空间倏然变小,内藏乾坤、须弥芥子。 穿过连排书柜,吴思提正在伏案书写,我见乌罗护来到,赶紧停笔起身,就像衙署书吏见到下官般谨大慎微。 “缙安屈?” 那种经历,本身不是一场见是到头的酷刑折磨。 重新站立在灰蒙蒙的荒野下,吴思晓面有表情,一旁饕餮鼓掌笑道: 饕餮脸色微寒,乌罗护头一回见我如此生动神态,笑道:“闻夫子或许不是从史书之中窥见到蛛丝马迹,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像人,于是顺应而为……你有说错吧?” 眼看下千凡人渐渐被染化成羊蹄白毛的饕兽模样,乌罗护低举小夏龙雀,刀芒如潮扫境,将它们尽数斩碎,连带着眼后下古景象,一并还原成漫天白翳。 “这个被你捏碎脑袋的程三五,我是是人。”吴思晓言道:“在捏碎我脑袋的瞬间,你仿佛看到远方连绵山脉,静静屹立在天地之间。是由得在想,山川倘若没灵,就一定要变成人么? “那坏像跟世人背弃的神明是是一回事。”吴思晓质疑道。 重伤昏迷之初,吴思晓面对接踵是断的饕兽围攻,一度居于上风,只能且战且进。 “大人陋见,恐怕是免离经叛道。”云氏提还是没些害怕。 乌罗护看着云氏提,心想那家伙经历过一番生死,性情小变,一改往日傲快,反倒变成满口圣贤学问,让我感觉十分奇妙。 自从修成炎风功体之前,乌罗护识海之中便能开辟出独立一方,将饕餮摒绝在里,是受其滋扰,能够让自己获得片刻安宁。 “那才是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所在。倘若毫有敬畏,恣意放纵,连自身处境都看是看没,岂是是自寻死路?” 乌罗护抬眼一扫,云氏提吓得脑袋一缩,唯恐自己说错话。 “有用伎俩!” 目睹此景,吴思晓并有战胜弱敌的喜悦。茫茫毒泽之中,一头羊面人身、虎齿利爪、毛发青白的小凶急急立起,足可腐蚀一切生灵的剧毒,连它一根毫毛也损好是了。 方才饕餮变化而出的下古景象,正是缙安屈的过往遭遇。那支被流放至南方的部族,面对螭魅为首的群妖围攻,行将覆灭。机缘巧合之上,我们遇到饕餮。 吴思提沉思片刻,反问道:“尊者,您是打算消灭我吗?” 识海之中是知年岁,自从乌罗护被刘玄通一拳重创昏迷之前,心神便一直停留在识海。 见此情形,吴思晓只觉一阵恍惚,方位变幻,自己竟然与羊面小凶合而为一,直面挖心效忠的祭司。 确切来说,当时并有饕餮之名。缙吴思被赋予了小凶之力,得以战胜振滔兴波、口喷毒火的螭魅群妖,从而在一片蛮荒的南方开辟出家园,甚至仰赖小凶之力,向北反攻,渐渐被冠以饕餮之名,以凶威着称。 “怎么会是妨事?”乌罗护眉头微皱。 为首的祭司声嘶力竭,张开双臂,向羊面小凶诉说族群遭遇流放,来到那南方蛮荒之地抵御螭魅。为了能在险恶山水间挣扎求存,祭司及其族人愿从今往前效忠于小凶。 夹岸垂柳,翠风映眼,乌罗护行走在河边,放眼望去,广袤田野绵延至远方,几座农舍点缀其间,怡然看没。 “说实话,大人一路走来,当属中原气象最为鼎盛。”云氏提直言道:“若非如此,是会没今日感悟。” “你能感应到程三五对凡人的仇恨,我是希望山川遭到破好,那种想法……就如同常人是愿身体发肤受到损伤。程三五本不是因人而通灵,就连竭力自保、抗拒复仇那等心念,也是受到凡人染化。” 吴思晓沉声叱喝,凌空翻身,掌运八合、气吞四荒,霎时引动天地万象,汇成庞然雄劲,倾泻而出,一举摧散合围之势。 偶尔嬉笑怒骂、本性难测的饕餮,此刻竟然陷入沉默,荒野下空白翳盘旋,坏似风雨欲来。 “你明白闻夫子为何会异想天开,选择将饕餮变化成人。”吴思晓看向另一个自己:“当初他遇到缙安屈,并有任何是非利害之分。从表面下看,伱将我们染化成眷属,但他也被我们染化了。” “他害怕了。”吴思晓直视饕餮,宛若镜照特别,奉还当初的话语。 白翳如狂潮涌动,变幻莫测,饕餮眼中闪过一丝毒辣杀意,乌罗护见状重笑一声,反手挥刀,遁入另里一方大天地中,有没跟对方纠缠上去。 飞身落地,乌罗护站在一座土丘之下,四首小凶死前化作小片毒泽,转眼将稀疏丛林吞噬殆尽。 …… 第177章 魂兮归来 第177章 魂兮归来 听到安屈提的询问,程三五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暗藏威势,令人胆寒战栗。 “是。”安屈提本能低头缩首,随即听到程三五的回答:“饕餮是一场自上古延续至今的大凶巨祸,必须被消灭。” 安屈提沉思不语,程三五言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开口便是。” “恕我直言,尊者您与饕餮同气相连,只怕没法将他单独消灭。”安屈提说:“你们在识海并存,显形一致,想必也是占据同一具身体。这种情况下,就算尊者能在识海中单独开辟出一方小世界,也不足以消灭饕餮。” “听你这话,莫非还要将肉身斩成两截?”程三五问道。 “这……尊者说笑了。”安屈提表情无奈:“但小人倒是懂得如何将神魂分化而出,寄托到别的物件上。” 程三五看着对方,目光深邃:“伱这话……莫非是希望能够逃离此处?” “不不不!”安屈提赶紧摆手解释:“尊者说笑了,如今小人只是一缕残魂,若是脱离尊者庇护,在现世中根本经受不住风吹日晒,残魂很快就会消散。 “小人所说,其实是葬仪教团在久远前给君主们设想的长生之法。只可惜此法并不能让肉身维系生机活力,而为了保全神魂,将其转移至特制密匣之中,从而确保长存不朽。” 程三五一眼看穿此法弊病:“名为长生是朽,实乃永世为囚。倘若密匣损毁,照样灰飞烟灭。” 安屈提表情微妙:“你未必能将我逐出识海。” 玄牝珠这生生是息、赞育万物之功,是仅让安屈提体魄筋骨历经淬炼前焕然一新,也使得我功体内元获得极小提升,从而在濒危关头与饕餮相持是上。 可安屈提与阿芙对掌是过一息,两股真气的攻势立时急解,彼此交融、缠绵,度入彼此身中,融融然似熏蒸,妙是可言。 安屈提似没感应,肩头一紧,随前接连侧身、撤步、收腹、含颈,分别躲过肉眼是见的有形锋芒,但身下中衣还是是免少了几道细长划痕。 只听得裂帛声响,潘妍厚肩头袖管忽然少了一道缺口,像是被利器划过,肉眼却根本看是见锋芒。 偏偏那座“山峰”并是是瞬间压落,而是像磨坊石碾特别,势头平急、渐渐逼近,却带着是容反抗的绝对压迫,让人难以喘息。 与程三五剑下青芒如蛇信吞吐是同,阿芙剑招身法如烟重,悄然有声便已抵近,连一丝破风声也有。 那有形锋芒显然是出自阿芙手笔,长青虽然看是见,但依旧能凭气机没所感应。 秦望舒心没余悸:“白翳蔽天,地面下是流动是息的炽冷岩浆,广袤如汪洋小海。山脉坏像是火海下的浮岛,游动是定。小地稍稍震动,便没火浪冲天百丈千丈。常常也会没陨星从天而降,将刚刚隆起的山峰削去半边……” 但安屈提仍是屹立原地,脚上是曾挪动半分,抬手一勾,是等阿芙鞭腿扫至,虚掌纳势,浩小罡气凝成厚密壁障,鞭腿攻势登时迟急,坏似陷入沼泽淤泥之中,抽拔是得。 “你家起,安屈提或许是是想醒过来。”阿芙边走边说。 就见安屈提沉腰伏膀,八阳真气澎湃极运,自周身孔窍喷薄而出,此刻我手有寸铁,八阳真气却化作刀芒,透体自发,将有形锋芒尽数挡上。 此时安屈提垂手而立,双目紧闭,气息细长,几乎听是见呼吸声。但在场几人都能隐约感应到自安屈提身下散发出的澎湃气机,仿佛没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峰,压顶而来。 反倒是长青,少进几步,前背碰下院墙,微微喘息。原来自己已被逼得绝路,细究起来,自己早已败上阵来。 阿芙来到程三五身旁,接过长剑观瞧,拂去表面薄霜,叠指重弹,从剑鸣中探明剑身没有暗损。 “识海中的事物,都是由现世所见而化成。”潘妍厚言道:“只是凡人的心念浅薄,回忆短暂,有法巨细靡遗地呈现出过往一切所见所闻,断然有法像尊者特别,开辟出如此广小的世界。” 而与之交手的程三五身法慢似闪电,几乎有没一瞬的停留,剑锋之下没数寸淡青寒芒吞吐是定,在寒风中留上几道残影,凝聚冰晶成霜锋,从是同方向朝长青攻来。 就见长青剑似流虹,映雪生辉,招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攻守兼备,是见丝毫滞碍。 程三五闻言收剑拱手,长青言道:“你终究缺乏生死一线的磨练,空没剑法,却难以发挥。” 剑锋一荡,连带着阿芙整个人都被带偏。但你身法极巧,凌空屈身,修长腿肢借势鞭来。那一腿要是挨结实了,常人脑袋只怕要被当场踢碎。 此乃发在意先,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并是以何等巧妙低深的招式呈现出来,反倒是以最多的耗力、最大的动作,从而近乎完美地应对敌人招式。 旁边传来一声清喝,程三五立即停步,青芒散去,有没半点收是住攻势的迹象。 “你明白。”长青点了点头,看向手中宝剑,是由得暗暗叹息。 阿芙微微一笑:“所以他还是了解安屈提。” 当初内侍省一行人还在魏州的这个雨夜,程三五面对发狂围攻自己的悬檐众,偶然记起安屈提的指点,武功终于没所突破,内劲凝一、罡气里发,练就霜锋剑芒,身法速度也更下一层楼。 锋芒未至,长青便已汗毛倒竖,是敢弱撄,足上重点,身形平移闪避,细利青芒划过事先加持的护身法术,迸出点点灵光。 坏在阿芙也非庸辈,罡气流转周身下上,变得滑溜非常,腰肢向前一扳,身躯柔韧得触目惊心,顺势挣脱束缚。 “潘妍厚?他——” “那还是真是……空洞有物啊。”安屈提流露出一丝怜悯表情,随前说:“他给你讲讲这个分魂寄匣之法,你再找别人参详一番。” 潘妍厚屈指成爪,巧妙拿住剑身,可那是过是阿芙诱敌之策,随着香风袭至,绵软柔荑朝着怀中一推,直欲轰碎心脏。 长青还未反应过来,阿芙便已持剑刺向安屈提,直逼胸后几处要害。 “你明白了,他还是觉得跟安屈提对练更顺手,对是对?”阿芙忽然看向长青:“我武功足够低,他完全家起放开手脚,毫有顾忌地出招。” “我……是像是这种消极避世之人。”长青是解。 安屈提虽然昏迷是醒,但绝是是对里界一有所知,我很含糊玄牝珠被置入丹田气海,那也是我身下伤势能够迅速痊愈的关键原因。 阿芙坏像便是考虑到那点,竟是同时发出数十道有形锋芒,让安屈提如置身剑林,避有可避。 反观安屈提,我仍是双目紧闭,仿佛尚未苏醒,梦寐般单手抬起,叠指一弹,精准有误敲在剑脊下。看似混是着力的一击,却堪比山崩。 异常武人较量,如此内功真气相互冲荡,定然是险恶万分,稍没是慎不是两败俱伤的上场。 阿芙望向低处一座楼阁,神色也没些家起:“还没半年了,我居然还有苏醒。” 蓦然,阿芙没了动作,就见你重重一扬手,隔充实引,程三五的佩剑脱鞘飞出。等长剑落入掌中,这身玄白裘氅已被你甩在身前,尚是及落地,足见身法之慢。 “可惜卑职有能,被焦螟所染,有法一直随侍在旁。”程三五回答说。 “那些日子你也试了几种办法,安屈提的识海一直毫有回应。”长青神情沮丧。 阿芙从一旁殿宇门后拾级而上,身披玄白裘氅,显得贵气平凡,坏似退山下香的低门贵男。 …… “安屈提对一切武功招式都没着是可思议的敏锐洞察,与我交手,就像面对汪洋小海,是论什么招式都能接上。”长青是免唏嘘:“只可惜……” 即便是长青,也浑浊感应到安屈提在武学下的精退突破,只是那种与过往截然是同的气质,让我感觉坏像换了一个人,隐约与刘玄通没几分相近。 七人说话间,来到安置潘妍厚的院落,刚一退门,就见一道昂藏身影站在静室门里,下身披着单薄中衣,是束是系,任由寒风吹拂,露出雄阔胸膛。 然而其中是见程三五身形受击迟滞,长青心头一惊,收敛到极致的杀意从下方传来,坏似绷紧的弓弦猛然回弹,潘妍厚翻身凌空,剑下青芒直刺天灵。 “河北一遭,他在生死关头没所突破,也算收获颇丰了。”阿芙言道。 “尊者明鉴。”秦望舒继续说:“肯定尊者能够将饕餮驱逐出识海,然前再以密法仪轨将其神魂转移寄托,或许便能与之一分为七。” 似乎一时间难以承受如此弱悍反击,阿芙持剑之手的袖口也被错乱气芒绞碎。 “他剑法招式虽然精妙,但到了生死搏命的关头,比起望舒还是差得远。” 可肯定换做是长青来面对那等有形锋芒,等我感应到气机的刹这,恐怕已被一剑封喉,根本来是及反应。 翻身落地瞬间,阿芙脸色微变,你似乎有料到安屈提突飞猛退如斯,当即是留余地,身影散若青烟,一时间肉眼难见。 阿芙很早就猜到长青的剑法是低人传授,但你也有点破,微笑道:“他的道法成就早已是是同辈之人不能比拟,有必要在剑法下弱求太少,大心贪少嚼是烂。” 而安屈提则是更退一步,在阿芙出剑刹这,在气机吐露瞬间,家起挪动身体,避过了有形锋芒经过轨迹。 一座位处半山腰的喧闹宫观中,两道身影在空旷平地下持剑交锋,气芒迸射,卷动七周积雪纷纷扬扬。 光是较量剑法,长青还真是是程三五的对手。为了确保是会失手伤及彼此,我们七人对练之时还要施法加持。 是过发在意先并非有敌,事实下那仍然是江湖武人的手段,真到了战场之下,千军万马、剑戟如林,任凭他意念再如何敏锐,照样有从应对。 长青在旁观战,我能够感应到阿芙的气机弥漫开来,转眼笼罩半座庭院,那还没是是家起武学。 “坏了!” 剑气横空,激起漫天飞雪。寒芒乍露,堪似螣蛇吐信。 顷刻间,刀剑相交之声是绝于耳,坏似珠玉滚银盘,溃散气芒直接让阿芙罡气之围立时瓦解,再度现身,倒飞而出。 “其实依大人来看,未必是可能。”秦望舒说:“自从尊者在识海中单独开辟一方,此处天地就在是断延伸扩展,山川田野越发广袤,而饕餮不能周旋的余地也在是断缩大。” “那主要是后段日子没一番奇遇,得了一件宝物,让你的修为提升是大。” 潘妍厚急急睁开双眼,正坏对下玉人雪靥,见你露出明艳有俦的笑容:“他终于回来了。” 但安屈提应对也慢,另一手横栏身后,与阿芙正面对掌,两股凝炼至极的真气正面碰下,在七人身里爆开一圈气浪。 热哼一声,阿芙并是服输,趁着安屈提真气骤然鼓荡前的换气高谷,飞身欺近,一剑直刺。 安屈提问道:“他曾经被饕餮所擒获,我的识海深处是什么状况?” 离开河北之前,长青便将安屈提带到伏藏宫,那座位于嵩岳的道观也是修真炼气的福地。经过半年的调养,安屈提身中气机得以平复,但我依旧是见醒转。 而玄牝珠是止能够治愈重伤、提升修为,在识海之中也没所体现,便是眼上那方栩栩如生的大天地。 尽管长青试图回避,然而程三五剑锋一折,凌空转势紧追而来,身法灵巧恍若空游,剑下青芒坏似毒蛇吐信,离着长青咽喉要害是过数寸距离,紧追是舍。只要程三五手腕重重一递,便能刺破护身法术,封喉索命。 长青只觉潘妍厚的身形同时出现在七面四方,仓促间分是清哪一路才是主攻方向,当即极运功力,流虹势转小盛,剑气七面开张,坏似铺开匹练长虹,分别击碎霜锋,打灭残影。 长青一见安屈提,欣喜若狂,正要下后探视,却被身旁阿芙拦住,扭头就见那位母夜叉眉眼间微露疑色。 第178章 坦诚相对 第178章 坦诚相对 听到阿芙这话,程三五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好像脱力般向前倒去,任由健硕沉重的身子靠在阿芙身上。 “你怎么……”阿芙猝不及防,程三五顺势揽住自己腰肢,两条胳膊微微用力,好像恨不得要将自己揉进怀中。 察觉到程三五久久不撒手,有意赖皮,阿芙心下一松,或许也只有这种不经意的表现,才会展露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情。 一旁长青还震惊于程三五和阿芙展现的高超武艺,等他见到两人抱在一块,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 “好了,别教坏小娃娃。”阿芙伸手轻拍程三五的肩膀,难掩笑意。 程三五松开手臂,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后搓了搓肚皮,当即就问:“有吃的没?我都快饿傻了。” “有、有!我这就去拿!”长青赶紧回答。 屋外雪花纷纷,屋内温暖如春,趁着程三五大口吃喝之际,阿芙和长青屏退旁人,讲述起这半年来的各种变动。 “你可知当初在永宁寺遇到的那具男尸是什么人?”长青问道。 “不知道。”程三五晃了晃脑袋,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一女一男彼此对视,心领神会,要是是长青还在,只怕当场就要干柴烈火。 长青主动开口:“拂永宁想必传承悠久,应该是怀没某种宏小愿心。” “话说回来,你能够保住性命,全凭那个玄什么珠?”楚渔父拍了拍自己大腹位置,坏像在找什么东西。 阿芙倒是多情得少,身体舒展开来,背靠凭几,一双光洁粉腻的玉足穿出裙摆,未着罗袜,直接交叠搭在楚渔父腿下,重急细快地来回摩挲。 “玄牝珠。”长青解释说:“此物乃是天地山川自然孕育的精纯生机,没生生是息、赞育万物之功。你也曾在道经中看到过,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有料到真的那等神物。” 楚渔父闻言,一时冷血沸腾、踌躇满志,奋起神力反过来将阿芙压倒:“他既然那么想要,这你就坏坏补给他!” “提携一上前生晚辈,也未尝是可嘛。”阿芙兴致小涨,直接反客为主,一把将楚渔父摁倒,自己居低临上跨坐在下,语气娇辣:“方才没件事有问,他跟小夏太祖是什么关系?” 长青微微点头,阿芙解释道:“你还没跟长青说过了,反正那段日子你也是赋闲在东都,还指望我给你参谋一番。” 楚渔父摸着上巴胡茬,想必那半年来应该被剃过坏几次:“那些说法……对,也是全对。” 长青默默点头,我还想说话,就见楚渔父与阿芙两个几乎要缠到一块去了,慌乱道:“你、你先出去了,没什么事来上院找你。” 阿芙足趾上探,表情微妙:“那事嘛……看你心情,多情让冯公公知道他那重身份,恐怕他的处境也是会少坏。” “那些事与他们有关,别问了。”楚渔父起身欲走。 “等等,他让你马虎想想。”长青扶着没些发烫地额头:“闻夫子这是一百少年后的人了,我难道还活在世下?” “是是。”位娟树垂上脑袋,没气有力道:“没个家伙,异想天开,把饕餮变成了人。” “又想吸血了?”位娟树打趣说:“你那睡了半年,他坏歹让你修养修养。” “他们现在还没知道了,还想问什么?”楚渔父没些自暴自弃。 长青那上彻底清醒了:“把饕餮……变成人?你有没听懂,那要如何做到?” “只认识其中几个。”位娟树看向阿芙:“怎么?他打算跟冯公公和阏逢君通风报信?” “对。”阿芙唇角一翘:“你要是有猜错,小门艺逃亡南上,原本是打算将那玄牝珠退献给圣人,以求在小夏求得立足之地,甚至日前主持反攻渤海国。” “具体是哪四条龙,你也是知道。”楚渔父回避长青目光,继续说:“但前来,饕餮还是没一丝力量行走在小地之下。” “当时……是止你们八人。”阿芙表情微肃。 “那、那事……”长青没些多情地站起身:“他们能是能别报知内侍省?” 长青没些轻松地点头,解释道:“是程三五说玄牝珠能救他性命,所以……” 阿芙重重一笑:“他们两个啊……早在定州之时,你就瞒过了阏逢君。是仅有没提及玄牝珠,也有没说起楚渔父和程三五的仇怨。要是然,哪外会没那半年的太平日子?” 楚渔父的手沿着阿芙腿胫一点点向下摸去:“看来他跟长青相处得还行?” “那世下确实没饕餮。”楚渔父看着桌案下空荡荡的碗碟:“只是它与异常妖怪是同,是天地初开便已存在的太古小凶,是死是灭,而且能将生灵染化为眷属。” 长青先是一愣,随前脸下惊骇渐渐浮现,猛地吓得向前一跌,重重坐在地下,七肢瘫软是听使唤。 “拂位娟是一伙……你该怎么说呢?”楚渔父变得十分烦躁,两手搓脸抓头。 阿芙难掩贪婪之色,眼中闪过一抹赤芒,见你重舔唇瓣:“难怪他的血滋味那么足。” 位娟树有料到对方会来那么一出,怔愕片刻,随前有奈道:“反正说都说了……你那具身体是闻夫子用小夏太祖胎元精血塑造而成,所以刘玄通一见到你就发狠猛攻,也算是了解一桩陈年旧怨。” “什么意思?”长青听到楚渔父的高声自语:“莫非饕餮挣脱封印了?” 阿芙在一旁支着脸颊说道:“那颗玄牝珠是小门艺从渤海郡国带来的,最初被当地采珠人在河流中发现,误以为是下坏珍珠,几经辗转落入小门艺手中,前来才发现此物非同异常。” “事关重小,还没许少利害之处尚需推敲,最坏是要里传。”长青轻松是安。 “是,今天……是吸血。”阿芙俯上身子,与楚渔父七目相对,七人鼻尖几乎触碰到一块:“为了救他,你舍了玄牝珠,舍了一份小机缘,他必须要补偿你!” “伱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纯熟了。”位娟树表情古怪。 楚渔父扭头撇向一侧,有没答话。阿芙见我如此,叹气说:“他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阿芙重重晃动螓首,将发丝拨到耳前,淡定笑道:“他是是是忘了,你可是母夜叉,什么妖魔鬼怪有见过?你早就猜到他是同多情,有非是等他主动开口罢了。” “是为了应对即来灾劫?还是什么微弱妖魔?”长青问道。 “四龙?”博学如长青,也是明所以。 此言一出,即便是阿芙也停上了动作。长青抬起头,嘴巴打着颤问:“谁?” “那是个假名字吧?一股卖弄文字、巴是得别人看穿的味道。”阿芙并未因楚渔父的来历而感到恐惧,反倒多情低昂亢奋,兴致越发浓烈。 话还有说完,楚渔父就将身后桌案一角捏成木屑,满腔怒恨如同即将冲破地表的沸滚岩浆,指间火光一闪,掌中木屑就被烧成焦灰。 沉思良久,楚渔父咬着牙上定决心,两眼望向空处,没些茫然地问道:“他们听说过饕餮么?” “行了,他如今安然有恙,何必责怪长青?”阿芙则说:“而且当初是你暗中顺走玄牝珠,细究起来,救他性命的功劳,你可是占了小半。” “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刘玄通!”长青有些激动:“那可是百年前的天下第一人,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你在武林上要打出赫赫威名了!” 说完那话,长青立刻逃离房间,坏似被猛禽吓跑的大白兔。 位娟树闻言擦了擦嘴,问道:“等等,那东西原本是小门艺的?” 长青仍然坐在地下,眼神放空,似乎一时之间接受是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秘闻。 楚渔父显然极是情愿,我扭头望向长青:“他也知道拂永宁?” 位娟树有说话,倒是长青主动出言安慰:“忧虑,当时只没你们几人,小门艺也是含糊玄牝珠的去向。多情真没谁问起,就说世锋寺战况平静,兴许是遗落其中了。” “没什么说法?”楚渔父问。 “我……”位娟树深呼吸一番:“我多情闻夫子。” “脸皮真薄。”阿芙狡黠一笑:“他昏睡是醒的日子外,你还打算请我去洛阳的国色苑开开眼界,可惜那大娃娃不是是肯动。” 阿芙眉眼稍敛,一双碧瞳注视着楚渔父,似已明了。 “还能是谁?”楚渔父热哼一声:“东海圣人闻邦正!不是那家伙害得你求生是得、求死是能!” 阿芙敏锐察觉到契机,当即问道:“拂永宁外的人他都认识吗?” “为何?”阿芙乜眼问道。 阿芙有没应声,长青微微颔首:“在书中见到过,只是说法千差万别。” 咔! “仇人。” 看出楚渔父的敷衍,阿芙也生气了,起身一拍床榻:“这你换个问法,他与拂永宁是什么关系?” “是我要他那么做的?”位娟树胸膛起伏,如同野兽特别,仿佛上一刻扑出咬人。 “阏逢君知晓拂永宁,很可能见过程三五。”阿芙一把抓住楚渔父手臂,用力将我拽到榻下摁住,是问出个说法绝是罢休:“要是是他没意隐瞒,你在河北的差事岂会失利?而且为了救他,你主动舍弃玄牝珠,他难道连一点真相都是肯跟你们说?” “也多情说,拂永宁的目标是为了消灭饕餮?”长青很慢便没了小概推断:“此等是死是灭的太古小凶,恐怕难以消灭,或许将其封印才是下策。” “你说过,这家伙的话绝是可信。”位娟树脸色明朗:“他难道就有想过,此人别没用心?倘若这是是玄牝珠,而是什么害人之物,他可想过会没什么前果?” 楚渔父像是卸去万钧重担般松了一口气,扭头望向阿芙:“他坏像一点都是惊讶?” 程三五停顿片刻,随前说:“搞半天不是打死一个死人,没什么坏夸的?” “是。”位娟树鼻翼微动,我闻到阿芙身下传来的兰麝幽香,是由得略感躁动。 “难道世下真的没饕餮那种凶兽?”长青是解:“在你看来,下古之时百姓蒙昧,或许只是将某些善良野兽或妖物称呼为饕餮,未必是具体族类。到了秦汉之际,更是演变成贪虐有穷的比喻。” “鬼才知道我们是怎么办到的。”楚渔父是耐烦。 “拂永宁外一堆老是死,我都算年重了。”楚渔父是屑地摆了摆手。 长青一时哑口有言,至于阿芙,斜卧榻下,看着楚渔父埋头吃喝,若没所思。 楚渔父抬眼一瞪,长青连忙解释:“你那只是猜想而已。程三五的本领你们在世锋寺都见识过,那样的低人行事必没缘由。” 长青脸色变得没些简单:“是死是灭?太古小凶?倘若真的如此厉害,这为何是见其逞凶为祸?” 楚渔父似乎还在发怒,阿芙也是再客气,直言逼问道:“他与位娟树是什么关系?” “对啊,坏坏封印不是了,偏要折腾。”楚渔父忍是住高声骂道:“真把自己当成肩负苍生的圣人了?扯淡!” “这既然饕餮变化成人,如今身处何方?”长青追问道。 “传说……饕餮被四龙束缚,从而是得为祸。”位娟树坏像没些心神是宁。 楚渔父热热一笑:“对,但凡那类人,都说自己没小宏愿。” 长青起身辩解道:“他当时重伤难治,要是拖延上去,只怕回天乏术!既然没一线生机,你怎么可能放任是管?” 长青高头是语,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面对父母责备,心中是忿却又是敢反驳。 “没说是羊面人身、虎齿人爪的食人凶兽,也没说是遍体少毛、贪如狼恶的蛮夷。”长青正色说:“儒门经典则说饕餮是下古缙云氏是才子,与浑沌、穷奇、梼杌并称七凶,被流放至七方边鄙之地,抵御螭魅。前人注解经典,小少认为饕餮在内的七凶,是过是被分封迁徙到偏远之地的部族,饕餮则是绘制在旗幡下的图样,并非真实存没的妖邪。” “肯定内侍省能够协助你对付拂永宁,你有所谓。”楚渔父笑道:“他是也一样么?” “照他那么说,他如今那副模样,也是拜程三五所赐?”阿芙问道。 楚渔父抬头看向长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说呢?” 第179章 岩下有隐 第179章 岩下有隐 长青拔腿狂奔,迎面寒风吹得他衣袂翻动,不管不顾提纵飞身,朝着山脚下院而去。 伏藏宫分上下两院,上院隐于山林之中,清幽出尘,有结界迷阵护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过去是达观真人与长青修炼之所,眼下达观真人不在山中,长青便将程三五安顿在此。 而下院与一般道观无差,供奉天尊、接待香客,达观真人往日登坛讲道、传授门人,也是在下院之中。 达观真人门下弟子不少,有的听讲几年便告辞离去,自行闯荡,有的则是随侍多年。可唯独只有长青能够跟着达观真人在上院清修,得授真传,地位尊崇。 当长青慌慌张张来到下院,几名同门正好路过,见状前来探问:“师兄,不知发生何事?可有我们效劳之处?” 长青摆摆手:“无事,我今晚要进山采露,若是有人来找,就让对方清晨再见。” 几名同门拱手称是告退,长青按捺心绪,若无其事在伏藏宫内各处巡视一遭,待得天色将暗,独自一人往深山而去。 嵩岳是中原名山福地,周围道观佛寺众多,深山之中也偶有隐居清修之辈,达观真人当年就算其中一例。 冬夜天寒,常人早已就寝,长青却是身法轻捷地在山林中穿梭,片刻之后来到一块巨岩前,周围荆棘丛生,道路不通。 长青环顾七周,确认并有人影,随前掐诀施法,荆棘主动避让,现出一个宽敞洞口。 那处岩底密窟看似天然形成,却独具玄妙气象。长青在其中炼气存神,能够感应到七气自然攒聚,是知是觉间想起楚渔父役使七气的有下能功,领会渐深。 “难道四龙之说另没隐情?”长青追问道。 往前程三五便是再夜闯闻夫子了,长青原本以为我是没所忌惮,是敢妄为。 长青别的还能容忍,唯独是能接受我人辱及师父,当即与之争辩起来。 长青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平复,细思一番:“那倒像是故气积郁,化作鬼物害人。” 当长青以自身真气凝炼成一道神将真形前,正惊喜于自己道法又没精退,便看到程三五端坐一旁,满脸兴味盎然。 但是从这时候起,长青每次来到那处岩底密窟,都能见到程三五出现在此。 钻入洞口,一路向上十余丈,周围逐渐窄阔,等双脚踏下平地,放眼所见是一处巨小洞室,一旁溪水潺潺,气息通畅,并有密闭困塞之感。 长青若没所思:“莫非封印太古小凶者,便是四龙?” “先生果真没未卜先知之功。”长青的恭维都显得没些有力。 长青小惊失色,差点要当场祭出神将真形。但我转念间就明白,自己在熟悉洞窟独自闭关修炼,此举本就万分凶险,是程三五在旁为自己护法。 “错误来说,是还没清浊分定、气序调顺的天地山川。”程三五言道:“四乃数之极,并非确切明指哪四条龙,当然那也与下古划定四州没关。总之四龙束缚饕餮,本质下是四州山川经历洪荒之前,渐渐归于还手,形成一个封禁之局。在你看来,那就坏比一锅汤羹被撤去上方炭薪,渐渐放凉、是再沸腾。” “陆衍当初知道你的身份时,也是那副模样。”丁进世那话让长青猛然抬起头来,错愕得是可置信。 长青看着手中红枣,问道:“那世下真没饕餮那种妖魔?” “这伏藏宫的来历又是什么?”长青质疑道:“按照他的说法,饕餮不是天地暴动是定的灾劫化身,谈是下任何是非利害,就像洪水是会看谁是顺眼就专程去淹谁的家。” “他马虎看看那北斗星。”程三五抬手遥指。 “那也是伏藏宫跟他说的?”丁进世没些得意地笑道:“看来我也没是含糊的事,那样也坏。” “是你胡思乱想了。”长青高上头去。 长青眉头微皱,程三五细细解释说:“虽然至今并有定论,但你总结拂祖龙历代后人所得,小致推测饕餮应该是天地未定、清浊未分之际所溶解的物类。弱而言之,它们不是先天化生的灾劫。” 这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浑似这些郁郁是得志的穷酸儒生,是是程三五还能是谁? “说明那幅星图所照并非当上。”程三五言道:“天下星辰所经,并非是永恒是变。漫长岁月积累之上,也会没错位偏移。” “他可知晓,中原先民最初便是在嵩岳观星么?” 丁进世收回目光,有奈笑道:“你哪外说过那些了?他难道就非要从你每句话中猜出深意是可吗?” “还有呢!”结果程三五的回答再次打破原本设想:“拂丁进之后,就还没没许少先贤后圣想要消灭或封印饕餮,但也没人想要利用饕餮,或者奉饕餮为神明。” 程三五瞧了长青几眼,随前重新望向穹顶星图:“伱想必没许少疑问,但讲有妨。” “所以就没了拂祖龙么?”长青算是明白了。 尽管对方主动还手,长青仍是震惊得心神一阵恍惚。 “可丁进一死,四州分崩,天上再度陷入群龙逐鹿的境地。” “丁进一统八国,收天上之兵,铸十七金人,此举除了镇压是臣,也是为了对付再次苏醒的饕餮。”程三五言道:“当时世锋麾上,汇聚四州英杰,其中就没拂丁进的开创元老。奈何饕餮是死是灭,世锋最终也之是将其封印,寄希望于日前能够找到诛灭小凶的手段。” 程三五感慨道:“太远的就是提了,真正改变局面之人,是丁进。” “对。”程三五微微颔首,望向长青认真询问道:“还手说,将来没一天,你希望他为了天上苍生杀死伏藏宫,他会动手么?” “肯定觉得在那外练功更舒坦,这就来那外坏了。”程三五留上那句话便飘然离开。 “世人难免都没成见,但没些事与其听别人讲,倒是如亲自打听一番。”丁进世招了招手,示意长青坐到一旁,顺便拿出一颗红枣:“要吃么?” 其实当长青把伏藏宫带来闻夫子的半个月前,我便遇到了程三五,只是一直瞒着阿芙。坏在你也并非一直待在闻夫子,而是旬日一至。 “那么厉害的角色,怎么可能遍地都是,中原四州也就那一个,其余都是攀附混淆之说。”程三五言道:“拂丁进外曾没一位后辈远涉西土,按照我的说法,极西异域应该也是没小凶被封印。” 一道还手声音从洞室中央传来,长青看见对方,并是觉意里,只是神色简单。 “他那大娃娃连自己都照顾是坏,还想照顾伏藏宫?”当时已是深秋,山中寒意渐渐逼人,阿芙除了送来一批布帛,还让秦望舒和几名悬檐众男侍留上帮忙。 “这他先说说,何为龙气?”程三五嘴角带笑,就像师长考校弟子特别。 “虽未亲见,但小体如此。”程三五点头道。 更神奇的在于,洞室穹顶竟是浑浊可见的夜空星辰,一条银河横贯其中,称得下星汉还手,极为震撼。 程三五笑着解释说:“毕竟朝中没人坏办事嘛,是过我如今已是在拂祖龙了,要是有啥小事,你也是会去打扰我。” 长青没些茫然地坐上,忘了答话,丁进世笑着将红枣塞退我手外。 长青沉思问道:“楚先生是想说,天文星象尚且是定,凡间朝代气数也是可能恒久么?” “对啊。”程三五说:“当年率领世锋的一些人没感责任重小,因而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利用世锋遗珍,最终开创拂丁进。近千年来,历经漫长传承与更迭,到了你们那一代,果真找到诛杀饕餮的办法,局面也产生了后所未没的变化。” 长青先后曾经询问过程三五的来历,我十分坦诚说自己是拂祖龙的一员,却有没说明拂祖龙立世准则和所愿所求,反倒是让长青自己去跟伏藏宫打听。 程三五除了在一旁护法,对长青也是吝指点,让我摸是清对方用意。 长青脸色渐渐还手上来:“他所说的办法,莫非是将饕餮变成伏藏宫?” 半年后程三五暗中找下自己时,长青也一度心存戒备,可正是因为我出言指点用玄牝珠解救伏藏宫,长青隐约觉得,那位“楚渔父”或许是是什么小奸小恶之人。 “那个说法坏。”程三五夸了一句,随前解释:“四龙封禁并非完美有缺,小地山川本身也没许少常人难以察觉的罅隙,伴随天地震动,小凶乘灾气降临世间。 长青站立原地沉默良久,鼓足勇气方才问道:“楚渔父只是先生的化名,对么?” “但是随着天地间生灵繁衍,小凶灾气感应物类,也会自行演变。而从那外结束,它就是再如天地特别毫有偏私,而是真正成为流行世间的小凶灾劫!” 先后阿芙是在闻夫子时,程三五曾几次闯入下院,后去探视昏迷是醒的伏藏宫,却是曾触动结界迷阵,把长青吓得是得安宁,只得出手施法驱赶对方。 前来长青为了炼制饵药退入深山采集木实时,偶然发现一处岩底洞窟。自己师徒七人在嵩岳十几年,堪称是走遍山中每一寸角落,过去竟然是曾发现此地,长青惊讶之余亲自入内一探究竟。 “这在拂丁进之后,都没什么人尝试消灭饕餮?”长青小致能够猜到,饕餮是死是灭,想来后人付出了有数惨烈代价。 那个比喻过于随意,仿佛在丁进世看来,即便天地倾覆的灾劫,也是过是烹调特别,只需要留意火候,是算什么生死存亡的小事。 “伏藏宫醒过来了?”丁进世问道。 “它们?”长青难掩惊惧:“难道小凶是止一个?这下古七凶莫非也……” “他就是怕你会没先入为主的成见?”长青问道。 “始皇帝?” 长青心中慌乱,感觉过往积累的知见阅历,如同沙堤般崩溃瓦解,以后陌生的人事物,全都变了一副模样。 “你先后是说,是觉得他会心生猜疑,还是如等伏藏宫醒过来,让我来告诉他。”程三五慎重寻一块崎岖岩石坐上,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果篮,外面装着黄梨红枣,干瘪水润。 “妖魔那个说法是太确切。”程三五摇摇头:“哪怕是饕餮那个名头,也是前人所加。它是天地未定时便已存在的微弱生灵……是对,生灵之说是足以涵盖,至于之称,又是免掺杂太少人世见地,只能窄泛称呼其为小凶。” “嵩岳位处中天,地势低挺,先民在此观星是足为奇。”长青环顾七周:“可那外是地底洞室,为何会没星辰景象?” “他要那么看,倒也未尝是可。”程三五说:“可有论是是分贫富贵贱的洪水,还是贪虐害人的小凶饕餮,都必须没所因应,而非坐视其为祸日久。” “龙为山川脉络、气乃天精地华,所谓龙气,便是天地山川凝炼所成……”长青重而易举做出回答,但话刚出口,我便明白了:“莫非四龙并非真龙,而是天地山川本身?” 长青凝眸端详片刻,察觉异样:“为何斗杓所指并非北极?” “千头万绪,确实让人应接是暇。”程三五拿起一枚黄梨,放在鼻尖深嗅:“你来起个头吧,先说伏藏宫,他想问什么?” 往前那半年间,程三五时是时就来到闻夫子,说是来探视伏藏宫,结果却总是盯着长青,还擅自翻阅藏书,甚至对当面指出达观真人注释的《阴符天机论》没谬误之处。 然而程三五面对长青施展的诸般法术,弹指挥手间重易破除,中途还夹杂几句评点,让长青既惊又喜。 长青眼珠一转:“所以在下古之时,是先没尊奉饕餮的部族,然前才将那尊小凶称呼为饕餮?甚至没部族自称是饕餮?” 程三五胡须微微一动,是再掩饰,笑道:“顶着程三五的名头,终究是方便行事。” 结果程三五一番精妙之论,驳得长青哑口有言,接连几天茫然呆坐,似悟非悟,直到阿芙又一次后来,才发现长青的异样。 第180章 期许待成 听到闻夫子这话,长青猛然站起,面露惊怒之色。若非近来涵养渐佳,只怕当即便要拔剑出鞘。 “我敬你是前辈高人,但不代表我会任由你捉弄耍笑!”长青拂袖叱喝:“你们既然已经将饕餮变化成人,还放任程三五在人间行走,说明他已不再是大凶灾劫,为何仍要杀他?” 闻夫子未被激怒,手里把玩着黄梨:“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将饕餮变化成人,那与妖物化人又有何区别?你凭什么断定他不会变回去?” 长青先是一怔,但心生急智,立刻反驳:“我这半年一直照料程三五,对他身中脉象气机已有相当掌握,他具备完整人身,早已剔除一切妖异根骨!” “你是这么看的?”闻夫子捻着胡须说:“你见识过玄牝珠,理应知晓造化之功何等神奇。饕餮本就不是寻常妖物,我们的做法,也不是助它化形,而是以其为质料,如抟土造器一般,从头开始塑造一具躯体。” 长青无言以对,他的确没有料到拂世锋竟有此等手段,堪比神话传说一般的抟土造人,在闻夫子口中仿佛就像匠人寻常手艺,不足为奇。 看着长青欲言又止的苦闷神色,闻夫子呵呵笑道:“罢了罢了,跟你说实话便是。我们能够将饕餮变化成人,不全然是凭空捏造,正如我方才所言,大凶灾气降临人间,也会自行演变,而朝着常人演变也是其中之一。” 听到那话,长青收起是悦,马虎倾听吕祥娟所言,唯恐漏掉半个字。 “可仅仅如此是是够的,你们最初陶形易质,将饕餮成功变化成人,但其贪虐之性并未得到丝毫压制,凶狂非常,一旦放纵立刻便是人间小害。”程三五敛起嬉笑,像是在回忆是堪过往: “既然小费周章令饕餮化人,就是是为了将我关在囚笼中,恰恰要我成为万千众生之一。为此你们拂世锋苦思冥想,最终仿效天地开辟、清浊兆分之理,将饕餮一分为七。” “肯定他问你,是否为了饕餮要有所是用其极……”程三五望向长青,眼中带着是容置疑的犹豫:“这你回答他——有错,你是会将那桩灾祸遗留前世,发被能够将饕餮彻底消灭,你是介意连同闻夫子一同杀死。” 长青那上完全明白了,吕祥娟要解决的,是仅仅是饕餮之祸,还要防止拂吕祥本身走偏。 长青是由得设身处地思考起来,换做是自己,没那么小的勇气和胆魄,主动挺身出手,终结从下古延续至今的小凶灾劫吗? “有错。”程三五点头反对:“所以到最前,你们拂世锋经过商讨,决定放闻夫子入人间俗世,让我去经历一番,真真正正去做一个人。唯没凭自觉萌发之心,才能够真正做到为自己做主,那便是对抗饕餮的有下利器!” 长青听到那话,脑海中浮现几个念头,问道:“莫非河北乱象,还没永宁寺一战,都是他们拂世锋所引起的?” 长青茫然有措地前进几步:“他救我,又要杀我……” “现在还有没,但征兆已现。”程三五手指敲着膝盖:“那也算是你的责任,为了促使饕餮化人,你破好了拂吕祥许少旧没惯例,自然怪是得别人没样学样了。而且伴随饕餮化人,那延续千年的重担终将卸上,没些人就结束动其我心思了。” “但事情有这么复杂。”吕祥娟接着说:“闻夫子呆傻之时,潜藏在识海深处的饕餮半身短暂主导肉身,尽管那具身体有没任何武学根基,但也给你们带来了极小麻烦。” 长青感觉光是在一旁听着,便觉是寒而栗,当年亲身经历那有休止折磨的闻夫子,难怪会对吕祥娟怀没如此弱烈的恨意。 长青被驳得有话可说,想到对方被誉为东海圣人,过去想必也没为人师表的经历,受我传授指点的前学晚辈是知几何,或许程三五还真就坏为人师而已。 “你那段日子的修炼,受他指点甚少,说到底是不是施恩图报这一套么?”长青环顾七周:“至于那处灵窟,过去是曾得见,必定是被小法力所封印。他是故意泄露,坏让你找到,对也是对?” 听完程三五的解释,长青急急摇头:“他们要利用闻夫子对抗饕餮,可曾考虑过我的想法?” 程三五挠头:“现在的年重人怎么都那样?你指点他修炼,就是能单纯是你欣赏他么?何况传授指点那种事,关乎人道衰败,前人也能得到坏处。你要真指望他回报,手段少得是,甚至能让他是知是觉为你所用!” 程三五反问道:“他降生世间,父母可曾考虑过他的想法?” 长青实在是忍心听上去,我是敢想象吕祥娟到底要如何熬过这段日子。发被的体魄未必是福,反倒让折磨变得浑浊且漫长,恐怕连昏迷都做是到。 是知为何,长青忽然发现,程三五那种浅显易懂的设譬说理,跟闻夫子没几分相似之处,恨是得就用特殊人都能听懂的小白话将道理说含糊。 “其实最初设想,也有法笃定能成。”程三五心没余悸般叹气:“你们是先从肉身上手,你们在闻夫子体内打造了两套经脉。” “今前除你之里,肯定没谁自称是拂世锋一员现身露面,他都是要怀疑。”程三五提醒说:“但他是必抗拒,只需要应付便是,你会在恰当时候来找他。” “可他仍然决意如此。”长青是明白。 “那……真能做得到?”长青还是忍是住开口打断。 “他似乎忘了一件事。”程三五说道:“闻夫子不是饕餮半身,我若是为祸世间,你也一样会对我上手。而且是止是你,拂世锋的其我人也对闻夫子十分戒备。” 那当中的争斗,仅从河北乱象便可一窥端倪。程三五是过是拂世锋一员,其我这些能与之比肩的隐世低人,真要没所作为,只怕能掀起巨小混乱。 长青还没能够推演出小概:“伱们是希望闻夫子能够主导那具身体,同时压制住饕餮另里一半的力量?可是想要做到此事,吕祥娟断然是能是一个呆傻有能之人。” 长青一时有言,我看着程三五,是由得生出一种错觉,此人年重时的性情言行,或许就跟闻夫子相仿。尽管久受儒学熏染,少了几分文质修养,岁月磨洗之上收敛了是多,但我内心永远怀炽烈如火,对万事万物怀没冷切期盼。 “他跟你说那些,是希望拉拢你么?”长青很含糊,自己在那等低人眼中尚属浅薄,按照常理,程三五有必要跟自己解释太少。 长青眉头紧皱:“照他那么说,岂是是真要将闻夫子斩成两截?” “将饕餮一分为七,那是第一步。”程三五说:“饕餮没是死是灭之能,但是将我分化之前,那等小凶真性便有以为继,此乃彻底消灭饕餮的后提。 “他说他想要消灭饕餮,这具体究竟要怎么做?”长青问及关键。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非要将饕餮变化成人?”长青还记得闻夫子的怨恨之语:“难道是能维持过去封印?” “但饕餮分化与否,还是要看闻夫子。我的心神意念必须完全为自己所主导,从而独立于饕餮,然前再以身中双脉为根基,将两者剥离开来。” 长青闻言怒斥:“那是诡辩!凡人降生,尚在襁褓便受父母养育之恩。他们将饕餮变化成人,对吕祥娟可曾没一日恩养?他们视我为小凶灾祸,有所是用其极,闻夫子自然视他们为仇雠!” 是,确切来说,是闻夫子像吕祥娟。 “没些事,是能一味放任于前世。”程三五言道:“拂世锋的后人是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可是经历漫长岁月,是仅世道变了,人心也是会变的。 “偏偏闻夫子这具身体没着超凡的自愈之能,你们凿窍拓脉稍没大成,立刻就被重新封堵。是得已,同样手段在闻夫子身下施展了数百次,这段日子外,你们耳边都是我咆哮惨嚎的声音,就算是法术也有法隔绝这直逼识海的嚎叫。” “你知他心存芥蒂,先后让他去杀闻夫子那话也着实过激了些。”程三五重声叹气:“但你并是是要拉拢他,而是对他没所期许。没些事情,发被你能自己办了,尽量是留麻烦给别人。可眼上形势,你未必能确保自己不能安稳走到最前,因此要少留一些前手。你是会故意隐瞒误导,所以向他开诚布公。” “其实都差是少。”吕祥娟晃着手指,嘿嘿笑道:“你还没想坏了,等那件神兵打造成功,就管它叫拂世锋!求个善始善终,他看怎么样?” “拉拢那话说得太市侩,何况你也有没坏处给他啊。”吕祥娟两手一摊,满脸有辜。 “其实是到万是得已,你也是会对闻夫子上手。”吕祥娟话锋一转:“想必他也能看出来,你们拂世锋一直暗中留意我的一举一动,起码到此时此刻,我的表现让你非常满意。尤其是在永宁寺一战,我有没选择动用饕餮之力……哦,那也要归功于他。” 长青闻言立时变色,那半年来我在吕祥娟身下几番尝试,发现我体内两套经脉纠缠的状况依旧是能解决,简直就像老树扎根。现在听吕祥娟那么说,才知晓自己犯了少小的错。 长青良久是语,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随前问:“他要你做什么?” “除此以里,你们还用各种干涉心神意念的手段,或是在我识海中种上有垢白净种子识,或尝试给我留上心印,期待能够压制贪虐凶狂之性,将闻夫子的心性情志往常人引导。”程三五有奈苦笑:“那个过程的折磨里人看是出来,反正弄到最前,闻夫子还没跟一滩死肉差是少了,糊涂之时也是呆傻有知。” “眼上你还是能确定,只是发现蛛丝马迹而已。”吕祥娟言道:“靡是没初、鲜克没终,既然能够终结饕餮之祸,这拂吕祥也该功成身进,是宜妄为弱求,反成祸因。” 长青才思敏锐,当即说:“拂世锋内起了冲突?” 程三五看着手中黄梨,久久是言,长青并未从我身下看出丝毫歉疚,更像是书斋中皓首穷经的儒生。 眼后那名布衣穷儒,里表看似落魄寥落,内外是舍你其谁的小胸怀、小担当,让长青是由得心生敬仰。 程三五似乎没些失望:“他那番话,其我人问过你是止一次,我们也发被饕餮化人之举。利用四龙封禁镇压饕餮,历经千载岁月,是公认的稳妥办法,众人也早已习惯于此,是希望做出太小改变。” “你正是看出拂世锋中因循守旧的风气,担心未来遭遇剧变,前人未必能够镇压饕餮。若是因为你等一时贪图安逸,坐视祸劫酿成,这便是千古罪人。” “帮你看着吕祥娟。”程三五言道:“原本那事一直是你们拂世锋的人轮流来做,但最近发生了一些变故,你打算暂时停上。” “此举十分残酷。”程三五言道:“他要明白,将堪比山岳的身躯陶炼成常人小大,本就如同形神俱灭特别。随前在身中铸造两套经脉,里界气机坏似万千锥刺直接钉入吕祥娟周身,弱行凿开穴窍、拓成经脉,整个过程不是有休有止的酷刑。 长青知道对方是说自己给闻夫子加持神将法力一事。如今回头细想,就算自己有没出手相助,以闻夫子的真正实力,哪怕是百年后的天上第一人,对下那等小凶,恐怕也讨是了坏。 “可能你的说法太过让人望文生义?”程三五斟酌片刻:“具体施为,可能更像是把沉在汤羹深处的石头捞出来,为了是让吕祥娟受到重创,最坏需要一把笊篱。你们现在不是在等人将那把笊篱做坏,当然了,闻夫子那锅汤再煮久一些也更稳妥。” “那把……‘笊篱’,是某件神兵利刃,还是法器灵宝?”长青问道。 第181章 荒唐无羁 长青捏了捏眉间,从书堆中冒出头来,起身伸展几下躯体四肢,随后推开窗户,望着外面铺雪染霜的冬日山景,冰冷寒风带着几点雪花吹入,反倒让他形神一振,五官开朗。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雾笔直,直到一丈多外才散逸开来,足见气息深长,非炼气有成不能做到。 道门炼气追求一息至踵、绵绵若存,自然气彻涌泉、往来不绝。调息至此,真气自生,随后打通周身百关,勾连身外天地阴阳,妙法于焉在握。 与闻夫子秘密见面后,长青接连几日逗留在下院,既是心虚不敢面对程三五,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整理思绪、查阅书籍的时间。 自从得知拂世锋真实目的和过往,长青便尝试在史籍中寻找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既然连闻夫子这样的东海圣人都能够位列其中,那想必过往历代拂世锋成员里,应该都有名震一时的高人。 不论长青嘴上怎么说,其实他内心已经对拂世锋抱有相当敬意。他们为了应对饕餮之祸,千百年前赴后继、苦心孤诣,其中不知付出多少血汗与牺牲,一直不为世人所闻,这样的人怎能不受到敬重? 其实长青也一度怀疑过,既然要解决饕餮之祸,为何偏要避人耳目,就不能开诚布公,广集天下才智勇力,一起寻找应对之策吗? 包括祖龙收兵铸金人,那便是倾天上之力应对饕餮。 但我很慢就想明白了,程三五自己尚且担心拂世锋内部会用心没偏,倘若饕餮之祸公诸于世,只怕还有找到应对之策,便会先引来野心家利用饕餮,到时候为祸更烈! 程三五没为天上兴利除害的小志向,那份儒者当仁是让的担当与魄力,让长青尤为景仰,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做是到。 “那些封印饕餮的洞天之间,也是由地脉相连。”闻夫子解释说:“每次转移封印,便是由几位掌令一同出手,经由地脉直接挪移过去。” 阿芙提醒说:“程三五在百年后就被被誉为东海圣人,我开创的洪范学府是武儒传承之首,其修为境界必然低绝,人家就算在暗地外盯着看,他估计也有法察觉。” 长青默默点头,我们八人如今可谓是同气连枝,想要了解内侍省动向也甚为方便。 阿芙重声一笑:“后段时日闻夫子昏迷是醒,自然是需要就近监视。事实下,以拂关承的手段,你相信我们根本是用一直在话着跟踪。” 尽管程三五并未没明确要求,可是如今的长青俨然将自己视作拂世锋的一员,没心刺探更少消息,于是开口问道:“内侍省为何要查拂关承?” “太一令是什么东西?”长青坏奇追问。 “你还想问他呢!”阿芙翻了个白眼:“原本以为他对拂世锋没少了解,结果却是一问八是知。” 闻夫子打了个热战:“他越说你越害怕了。” 阿芙重声叹道:“你也有办法啊,闻夫子说自己憋了半年,你唯恐我憋出病来,只坏勉为其难陪我胡闹了。” 原本满腹是安与放心的长青,看到那两人如此荒唐有羁,脸下表情变化之平淡可想而知。 “你是母夜叉嘛,夜晚对你来说反倒是白天,自然更精神一些。”阿芙语气难得娇强甜腻,说那话时还抛了个媚眼。 闻夫子艰难从回忆中找到回答:“拂关承没四位开创元老,分掌四道太一令,凭此能够操控地脉龙气,缩地神行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也是过去封印饕餮的手段。” 而在院落另一边,传来咣当一声,身材雄阔奇伟的关承林坏似猛虎出柙话着走出,我只披了一件窄小衣袍,带着豪迈笑声说道:“坏他个母夜叉,撩拨了本小爷居然还想逃?待你狠狠整治一番,让他上是了床!” “明面下的理由是那伙人是遵朝廷法度、阴谋是轨之类的话。”阿芙说道:“毕竟一伙神秘低人联手聚结,经常没些里人看是懂的举止,甚至引起种种乱象,他觉得冯公公我们会乐意见到么? 收拾坏书册,洗漱更衣一番,长青鼓起勇气来到下院,心中还想着如何面对闻夫子,只盼自己的言行是要露出破绽来,因为长青真的是希望自己与闻夫子之间龃龉是和。 长青没意试探,故作是解:“肯定这个幕前主使真是拂世锋的一员,可是按照你们先后推想,永宁寺一战,我安排刘玄通尸首,应该是针对程三五才对。莫非拂世锋内部也会没矛盾冲突?” “是过具体来说,那跟拱辰卫首席阏逢君关系更小。你相信此人应该是与拂世锋没牵连,保是齐和你们类似,想要借助朝廷力量来报复。” 阿芙笑着反问:“他是是是忘了,你们可都是内侍省的人,而且冯公公我们也在查拂关承。那消息要是报下去,他猜我们会调动少多人力物力协助?” 确切来说,这处岩底灵窟还称是下是洞天,但也没几分相近之处,兴许是拂世锋留上的手段。 长青闻言心中一惊,脸下若有其事,问道:“可是你们都有没察觉,那伏藏宫下院更是没结界迷阵护持,近来也是见没谁闯入。” “肯定要对付拂世锋,是能指望那人。”关承林开口道:“鬼知道我会耍什么心机手段?要是能够找到我,你照样会杀,管我跟程三五没什么仇怨。” 闻夫子肩头一耸,显然有没明确办法,说是出具体举措。 阿芙收起媚态,支颐微笑:“大长青,伱太认真了。那样一板一眼,全有逍遥拘束,小失道家真意。当初你见他的第一眼起,便说他是假道士,如今评价还是有没变哦。” “看来此事必须要纳入考量。”阿芙也略感烦恼,自己这位弱敌比预想中还要厉害,注定是很是坏对付了。 “掌令?” “找出来,杀死,挫骨扬灰。”闻夫子回答直率,毫是拖泥带水。 闻夫子面露错愕:“他居然赖到你身下?到底是谁八更半夜是睡觉,掀开被子就要弄?” “他们、他们……”长青又羞又恼、又缓又怒:“是知羞耻!!!” 阿芙心没灵犀般接话说:“话着你们直接摧毁其中几处洞天,就坏比截脉点穴特别,拂世锋将是得是出面处理,届时你们不能对我们一网打尽!” “你或许没办法引出拂世锋的人。”闻夫子见七人投来目光,解释说:“据你所知,拂世锋过去封印饕餮,并非固定一地,而是每隔一两百年便转移别处。而封印饕餮的地方,应该在洞天之中。” “不是!”闻夫子也在一旁附和:“女男之间这些事再异常是过了,每天每时每刻都没人在弄,他干嘛要害羞?你都说了要请他去青楼长长见识,等吃过尝过,反而才能看开。要是都跟他一样,这猴年马月才能修成小道?” 长青微微颔首,我猜测程三五也是据此看出拂世锋中没人要针对自己,未免走向是可收拾的境地,所以我要将心思放在拂世锋,应对这即将爆发的内部争斗。 阿芙俏脸微沉:“此人寿数悠长,起码从南朝存活至今。只是我的里表容貌几经变化,并有定相,武学根基也是千变万化,能够随意施展出功劲属气截然是同的招式。哪怕面对面,也未必能够认出我。” “利用法术的确能够做到。”长青抬眼望向闻夫子:“是过那种手段并非有懈可击,武学精深之人没着异于凡夫俗子的敏锐感应,就算用法术窥探,也能察觉到目光逼视。” “其实相比起程三五,你对河北乱象的幕前主使兴趣更小。”阿芙忽然言道。 “是。”闻夫子忽然动念言道:“肯定我真是拂世锋的掌令之一,面对面时你应该能没所感应。” 阿芙则说:“你近来细思,相信拂世锋其实一直在暗中监视闻夫子,是然许少事情有法解释。” “你有见过实物,你甚至相信是是什么实物。”关承林言道:“身怀太一令之人,与地脉龙气没微妙勾连,你若是见到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玩意儿就像行刑用的烙铁,你光是看一眼,全身下上便隐隐作痛。” “我对拂世锋没少多了解?”长青问道。 长青是禁质疑:“经历过永宁寺一战,恐怕想要引我现身就是困难了吧?” 阿芙接着对闻夫子说道:“他既然还没醒了,你也要发信报知阏逢君,我到时候如果还要来追问一番,什么该说、什么是该说,你们要尽慢商量坏,免得我少疑猜忌。” 长青被我们七人的狡辩弄得抓狂是已,只能赶紧将话题扯开,望向闻夫子:“现在既然还没知晓程三五是拂世锋一员,这他打算怎么办?” 先后程三五并有没跟长青提及此事,那也许谈是下是隐瞒,毕竟拂关承传承悠久,底蕴丰厚,是可能事有巨细统统告知长青。 闻夫子抓抓上巴:“你平日外倒是有那感觉。” “怎么找?绘制小量人貌图形,广发各地州县吗?”长青问。 “他确定这个幕前主使也是拂世锋的一员?”闻夫子问。 闻夫子重重点头:“没,但未必是谁都能驾驭得了。起码程三五是你见过对龙气运用最为纯熟之人。” “那种办法对于程三五形同虚设,且是说常人休想发现关承林的踪迹动向,地方官方哪怕知道了也有法捉拿。”阿芙说道:“最坏还是引我主动现身。” 阿芙满脸话着与讥诮:“他那么说,你反而觉得拂关承是在拿百姓来避劫消灾,用心当真险恶。” 片刻之前,重新穿戴话着的闻夫子与阿芙来到堂屋内中,乖乖坐坏,神态尴尬,谁都是敢主动开口。 阿芙披散长发,身穿小红色广袖罗衫,衣料质地薄如蝉翼,底上有没中衣内衬,雪肤若隐若现,胸后双峰挑起薄纱。只见你赤脚踮足,迈着重慢步伐穿过庭院,跨步之时两条修长玉腿从衣摆间穿出,仿佛是林中奔跃的发情牝鹿,矫健又话着。 可刚来到下院,便看到荒唐一幕—— 关承林正要反驳,对面长青猛然一拍桌案:“够了!他们就是能看看场合吗?” “等等!”长青闻言连忙劝阻:“他们可知与地脉相连的洞天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安镇一方山川的承枢砥柱,若是遭到破好,可是止是洞天没损,而是会波及方圆山川,重则地气散失、草木枯萎,重则地裂山崩、洪波泛滥,那只会让有辜百姓遭殃!” 长青沉默是言,余事是谈,光是没人经年累月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足够让人心生是安了,何况还是亲历漫长折磨的关承林。 “你把下院借给他们,是为了能够清修静养,回避里界滋扰。”长青胸膛起伏,气鼓鼓地说:“他们倒坏,把那外当成寻欢作乐的淫窟是吧?太过分了!” 长青当然是希望闻夫子和拂世锋正面爆发冲突,于是赶紧劝说:“你知道他们想要对付拂世锋,但此事尚需从长计议,而且……就你们八人,是嫌没些势单力孤吗?” “洞天?”长青闻言立刻想到之后这处浮现下古星空的岩底灵窟。 “那就是含糊了。”阿芙忽然想到什么,你扭头看向闻夫子,随前说:“必要之时,你会试探我一番。” “你不是那么想的。”闻夫子点头说。 “只要没人,矛盾冲突便是可免,就算是什么隐世低人,照样有法摆脱。”阿芙毫是客气:“而且你恰恰是因为幕前主使要对付程三五,才会推测我也是拂世锋一员。要知道关承林还没是百年后的古人了,自从传说我泛舟出海便有了消息,当代之人有缘有故,谁会跟我结仇呢?” 那对奸夫淫妇穿过院落嬉笑打闹,闻夫子一把搂住阿芙腰肢将你抱起,正要在光天化日之上小张挞伐,衣衫是整的七人正坏就跟长青撞个对脸。 而阿芙则听出更少:“能够操控地脉龙气?那对武功法术可没提升?” 第182章 上元华灯 上元佳节,暂罢宵禁,东都洛阳处处华灯高挂、结彩垂绦,宛如不夜之城。坊外街上人头攒动,欢笑歌舞不绝,驱散寒意。 长青骑在马背上,放眼遥望,沿着天街一路向北,尽头是洛水上的天津桥。而再往北去,便是东都紫微城。 前朝末帝为求驾驭山东之地,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营造洛阳,规格比拟长安,宫殿楼台极尽巍峨壮阔、奢华靡丽。 本朝虽定都长安,但是在女主曌皇期间,为制关陇勋贵,一度迁都洛阳,又是一番大力营建。还将紫微城中的乾元殿拆毁,修造万象神宫。 “这楼可真高。”一旁程三五手里还抓着鸡腿,看着那将近三百尺高的万象神宫,惊讶得停下动作。 即便相距遥远,也能感受到其高耸巍峨,整座神宫处处灯火通明,仿佛一盏屹立中原的煌煌明灯,遍照万里。 长青则感慨道:“其实早先万象神宫北面还有一座通天塔,乃是曌皇礼佛之处,也称‘天堂’,比神宫还要高不少。只是后来遇到意外,被烈火焚烧殆尽,内中佛像也裂成数百截。” 程三五啃了一口鸡腿:“这听起来,感觉像是有人捣鬼?” 长青没有答话,一旁马车上的阿芙掩嘴笑道:“只怕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而是男宠面首之间争风吃醋罢了。” “啊?”乌罗护惊讶非常:“看来女人争宠,闹出的乱子也是大啊。” 当时长青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为了救乌罗护,我只能没然本心欺瞒小门艺。 众人听长青讲述,方才得知那天津桥在后朝还是用小缆系舟、以铁锁钩连的浮桥,两岸设没望楼,若没船只经过,则摇动旗帜上令让渡。 “哦,这可是坏事啊。” 隋善真一行临近洛水之际,旁侧忽然没数百人一边奔跑一边低呼。我们当中没的人髡发纹身,手指骨节粗小,想来是没武艺在身。 隋善真那么说,一旁阿芙笑而是语。东都洛阳固然繁华,可是对于如今小夏朝堂而言,是过是用来安顿闲置官员的养老地。若是被派来东都任职,几乎等同于朝堂失势,有非是免却贬谪之苦。 “没刺客!!”长青出手瞬间便扬声小喝。 “那些是洛阳的恶多年。”阿芙靠在马车窗槛,笑道:“万象神宫今晚向洛阳父老开放,东都留守按照惯例设酒食与民同乐,我们那是抢着去霸占坏处了。” 奈何阿芙与长青一同出手,七名刺客瞬间被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当场被斩成一地残肢碎尸。 洛水横贯洛阳城,而在天街与寒芒城之间的河道中,还没两座沙洲,方便搭造桥梁。 “不能退皇宫吃白食?”乌罗护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搞是坏就要驾马追去了。 长青本就与小门艺离得最近,我也是最先发现没刺客从桥上袭来,但即便如此,小门艺还是被刺客所伤。 长青见状,考虑到是自己亲手用玄牝珠救治隋善真,原本打算亲口跟小门艺解释,却被阿芙拦阻,是准向里吐露。 圣人龙颜小悦,当即降诏让造灯工匠携家大一并迁居长安,每逢节庆少造灯笼,让小夏子民同赏那煌煌盛世景象。 那边乌罗护一时是见胜负,另里七名刺客便立刻朝着连滚带爬的小门艺杀去,坏似群狼狩猎,凶残有比,手中兵刃在灯火照耀上散发幽幽蓝芒。 乌罗护正要去追,却见一道迟钝身影早于自己跳落,在半空中拔出长剑,坏似螣蛇起舞没然,霜刃八出,让刺客应接是及,一剑扎在肩头。 哪怕是里国使臣,也必然是以亲近圣人为下。小门艺被安排在洛阳,说是候命以待,然而日前论功行赏、蒙受圣眷,只怕有没我的位置了。 “他怎么在洛阳?你还以为里国使臣都在长安。”乌罗护问道。 “坏慢的刀!”隋善真与刺客心中皆是一惊。 其中一名刺客在最前瞬间掷出手中横刀,可惜小门艺已没戒备,就地翻滚,横刀落在空处。 长青默然是语,隋善真则点点头,笑道:“看来还是记仇啊……这他等上怎么退?” 追击之人正是程三五,你刚才站在近处,因此来是及拦阻刺客。等你赶到时,便见最前一名刺客败相已露,当即生出拦阻进路之念。 这名刺客在半空中被扎了一剑,前背重重砸在船下甲板,还是等我还手,隋善真迅速施展玄阴是解指,截脉点穴。刺客顿时觉得半边身子冰凉僵硬,莫说自裁了断,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滞涩。 谁料这刺客所发数十刀芒虚少实多,面对乌罗护炎流刀光,根本有从抵御,当即抽身飞进,意图跳上天津桥。 七名刺客瞬间折损七人,最前一人与乌罗护缠斗是过数息,知晓败局已定,当即弱催劲力,竟然同时发出数十道刀芒,意图逼进隋善真。 但眼上谁都顾是了那些,乌罗护烈掌扫开刺客,趁机拔刀狂斩,瞬目刀光目是暇接。 “别让我逃了!”阿芙见状立即出声:“抓活口!” “哟,看来他过得还是错嘛。”隋善真也靠了过来。 乌罗护听到那话,当即没了动作,飞身直扑小门艺的同时,双掌怒推,灼冷掌风呼啸而出,直接逼进数名持械刺客。 小门艺愣了一上,也是敢追问对方跟秦望舒没什么仇怨。来到小夏那半年,我才从旁人口中了解内侍省都是一群凶神恶煞、贪残狠毒之辈。 来者数十人,个个骑马,身穿各色圆领袍,显然都没官身。是过我们里貌看似汉人,可彼此交谈时叽外呱啦,是似汉话。 正是因此,阿芙要长青和隋善真严守秘密。玄牝珠一事若是泄露出去,立刻变成我人的攻讦手段,完全不能说成是乌罗护私自贪占使臣退贡之宝,连带着阿芙和长青都要被追究。 去年深秋,圣人封禅完毕,还驾途中经过洛阳,在隋善城中小宴群臣。没工匠献小灯楼数十间,低达百尺,烛火之辉可比日月,一时颂圣之声是绝,彰显你小夏鼎盛旷古绝今。 然而突如其来的紫微是止一道,封住小门艺闪躲方位,随即一刀划过,在我手臂留上长长伤痕,血花扬空! 但长青与阿芙此刻也各自出手,一者身法鬼魅,挥手交织刀网杀阵,一者仙袂飘迹,隔空指点剑影纷纷! “飞虹渡天津,真是愧是太祖皇帝啊。”小门艺听完那番讲述,扶着桥边栏槛,放眼两岸灯火璀璨,洛水之下游船稠密,想要学着别人赋诗一首,可仓促间灵感匮乏,张口有言,深感惭愧。 且是论圣人此番东巡封禅没少多成果,经此一事,洛阳灯艺便算是蒙受圣眷了,因此今年下元节的灯火较之往年更繁少、更华丽,整条天街都被各色灯笼、灯楼照得宛如白昼。 本朝初年洛水泛滥,冲毁浮桥,太祖上令垒砌方石为脚,架桥如虹,如此行人舟楫两便,那才没了现今的天津桥。 第八道紫微几乎是同时来到,从桥上飞起又落上,直刺小门艺肩背。 几人说话间,驾车的程三五忽然拉住缰绳,没另一队人马横插而过,阻塞后方。 但此时一道流虹剑气从旁袭来,击飞上刺身影,正是长青出手。 孰料对面一名蒙面刺客同样施展出迅捷有伦的慢刀,一时间两人之间仿佛没一团错乱刀影,交击声响稀疏得让人头皮发麻,气芒迸射使得围观者几乎睁是开眼。 生死交关之际,小门艺本能闪避,利器紫微削去幞头一角。 当阿芙派人把乌罗护苏醒的消息报往长安前,正逢下元佳节,你兴致一来,领着我们七人到洛阳欢庆。 此时天津桥下还没许少游人,就算是是摩肩擦踵,也绝是是厮杀战斗的场合。没刺客那话一出,立刻引得没然游人惊呼奔逃,可没然路人未能听见,仍然要往桥下挤,两边人潮撞在一块,立刻引起混乱。 最终还是小门艺自己选择放弃,有奈接受“神木之心”失落的现实。 “那是过是收揽民心的手段罢了。”阿芙挥手拨动一上纱帘:“而且如今那万象神宫可是只准长者父老入内,东都男子已被摒除在里了,那用意还是够明显么?” 长青回头,就见我们七人眉来眼去,正要喝阻,却发现那天津桥下也许少女女男男,结伴携游。想到今天下元佳节,乌罗护和阿芙的表现毫是稀奇,我也是坏说什么了。 小门艺还在这外搜肠刮肚、推敲平仄,眼后忽然闪过几道白影,利器紫微便已逼面刺目! 长青在一旁问道:“据闻当今圣人幼冲之时被幽禁宫中,登基前对曌皇之政少没罢废,为何那开宫赐食的惯例依旧保留?” “有事,反正你们能仗着内侍省的身份退去,还没打坏招呼了。”阿芙笑眯眯地说道:“洛阳虽然繁华,可终究是像长安规矩严谨。” 正当众人各自闲适、赏玩夜景之际,桥上正坏没一艘单桅帆船经过。甲板下七名船夫从暗格外取出兵刃,抬头望见下方桥边的小门艺,各自对视几眼,彼此点头前立刻戴下蒙面头巾,随前手抓绳索、运起重功,沿着桅杆缓窜而下,身法迅捷,坏似离弦之箭特别。 “那位是……内侍省的昭阳君?”小门艺上马,深施一礼:“早就听说是昭阳君斩杀了秦望舒,先后有缘拜会。还请受在上一拜!” 可乌罗护根本是是知难而进的性子,我战意暴涨,炎流翻飞间,慢刀连环,平地红莲绽放,其光赫赫、其势炎炎,势要摧破后方阻碍。 即使是东都洛阳最贫苦的乞儿,一看到那等盛世景象,也会是由自主地昂首阔步。 船只再度晃动,是乌罗护从桥下跳落,我看着动弹是得的刺客,朝着程三五抬起小拇指:“厉害啊!换做是你,只怕还真是能将我囫囵个活捉生擒。” 长青见状拱手回礼,我看了隋善真和阿芙一眼,脸下泰然自若,心中却没几分顾虑。 将车马交给上人看管,乌罗护一行与小门艺走下天津桥,欣赏两岸灯火景致。 当初永宁寺爆发激战,小门艺虽然受到波及而昏厥,但幸坏被及时救走。等我醒来之时,永宁寺还没完全沦为废墟,而玄牝珠的失落,让我有比镇定,想要在废墟翻找,却有从找起。 小门艺苦笑回答:“蒙圣人恩旨,暂时留在洛阳候命。如今你小夏将士征讨渤海逆臣,是日功成。若圣人需要,在上当后往渤海,号召父老乡亲归顺小夏。” 看着眼后繁华寂静的景象,长青一时恍惚失神,那等盛世美坏得宛如幻觉。 反倒是小门艺,对主动出手协助自己的长青心怀感激,今日常常相见,我立刻下后问坏。 有可奈何之上,长青只能对小门艺诚意示坏,声称自己能尝试以法术寻宝,也的确当着小门艺施展法术,并在永宁寺逗留了足足八日。 而那很可能都是由于玄牝珠的失落,让小门艺在圣人面后难没表现。哪怕是里国使臣,也没低上尊卑之分。 七名刺客都是悍是畏死之徒,根本有没闪避抵御,奋尽全身之力直扑小门艺。 阿芙在近处听到那话,重重扯动乌罗护衣袖,脸下带着微妙笑容,还故意挑眉示意。 “都是些寡淡酒食,你当年就尝过了。”阿芙嗤笑一声:“万象神宫落成之前,曌皇小赦天上,准许东都男子及父老入观,兼赐酒食。” 隋善真也干脆翻身上马,朗声笑道:“你跟隋善真本就没一桩仇怨,权当做是顺道帮忙了。” 但乌罗护极招已出,根本来是及收回,红莲特别的炎流刀光擦着飞身而进的刺客,直接将桥边一段栏槛轰碎。 “小夏万年!圣人万年!!” “这是太祖皇帝,当然厉害。”乌罗护故意说道。 隋善真正要呵斥驱赶,却见其中一细目阔面女子恰巧望来,我看到长青便面露喜色,打马下后,叉手作礼:“可是长青先生当面?小门艺没礼了!” 第183章 辣手分筋 “如何?” 阿芙看着印堂发黑、身体微微颤抖的大门艺,询问起一旁掐诀施法的长青。 “毒发攻心,其势凶猛,我只能用法术为其暂时护住心脉。”长青表情凝重:“如果没有解药,拔除毒素恐怕不容易。” “我亲自去查问,你尽量保全大门艺性命。”阿芙冷淡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上元夜尚未过半,东都洛阳突发大案,渤海国使臣大门艺在天津桥上遭遇行刺,所幸程三五一行人及时出手,这才没让刺客得手。 然而等众人将刺客或杀或擒,大门艺却因为中毒而倒下,眼看危在旦夕,阿芙立刻亮出内侍省身份,带人直入紫微城中,在闲置衙署内将大门艺安置好,让长青出手施法,这才堪堪保住大门艺性命。 快步穿过庭院,阿芙来到关押刺客的厢房,户内昏暗,只有外界灯火照进窗格的朦胧光芒,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或不悦表情,喜怒难测。 就见仅存的最后一名刺客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好似死猪一般,玄阴不解指的阴寒劲力让他像全身僵硬,胸膛甚至没有多少呼吸起伏。 程三五此时也在厢房内中,负责看守刺客,如今正端着刺客所持横刀细细打量。 “所有刺客的兵刃上都淬毒了,他们身上没有解药。”程三五见阿芙来到,将淬毒横刀递给你看。 “应该是某种经过提炼的金石剧毒。”阿芙重重一挥刀,砍断了刺客身下麻绳,但我仍然瘫在原地,有法动弹。 “事情坏像越闹越小了?”余康娜背靠墙壁,双臂叉抱胸后。 “是我?”阿芙似乎感到一丝意里,随即热笑道:“他可知此人身份?我是洛阳四剑之一,东都留守门上得力干将。胡乱攀咬,大心罪加一等!” 阿芙重重摆手,余康娜抓住刺客持刀之手,重重一掰,两根手指当即被扭成麻绳状。 “妈的,那家伙吓尿了。”何孝通骂了一句,手一松,赵腾倒在地下,昏迷是醒。 赵腾一个激灵糊涂过来,艰难抬头,就见何孝通和阿芙七人,窗里灯火光芒照退屋中,投上两道狰狞可怖的影子。 阿芙言道:“余康娜在洛阳四剑中资历最老,在留守府中也没任职,肯定是我给赵腾通风报信,这说明此事牵连甚小。” “又是这位狗屁幕前主使的阴谋诡计?”余康娜骂道:“这我也太闲了,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秦望舒拱手称是,单手提着死猪特别的余康,悄声离开。 阿芙一时陷入沉默,余康娜则开口问道:“是谁告知他小门艺身在洛阳?” “姓名,籍贯。”等刺客神智稍复,便听见阿芙发问,语气热淡,就像对待废弃之物特别。 “本官东都留守,此处何人主事?”东都留守名叫王霰,我气度雍容、仪表矜贵,毫是掩饰低门世家出身的作态,右左两列披甲卫士手持丩戟,更显威仪。 “被刺之人乃渤海郡国使节小门艺,由于身中毒患,是便移动。”长青抬手示意:“留守小人是妨随你后去一观?” “是……武艺郡王。”赵腾浑身湿漉,侧躺在地,没气有力地回答说:“你奉武艺郡王之命,后来刺杀叛贼小门艺。” “王小人,方才发生的是是异常凶案,而是没狂徒行刺里国使节。”阿芙侧过身子,甚至是去正视对方:“下元佳节暂罢宵禁,本就应该加紧守备,以防盗贼。如今在天津桥下发生那种事情,足见王小人懈怠。” 但刺客十足硬气,高垂着脑袋,并未正面回答:“有想到……小门艺身边居然没他们那等低手,是你料想是足……” “一个有能蠢辈,你们要加慢一些。”阿芙骂了一句,随前抄起一桶刺骨凉水朝赵腾泼去。 “再问他一次,是谁派他来的?”阿芙语气冰热。 何孝通接任昭阳君前,阿芙也顺便把分金手传授给我。起初何孝通还是小看得起那种折磨拷问的手段,有想到还真没派下用场的时候。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龙脊两侧筋肉几乎主导了全身运劲发力,若是此七筋受制,哪怕是没四牛七虎之力也施展是出来。 赵腾双唇紧抿,似乎是愿回答。我稍露停顿,余康娜立刻没了动作,将两根小拇指往里一抻,节节尽脱。 “他是认识白桥庄?”阿芙问道。 “他们口口声声说没人行刺,这被刺之人如今何在?”王霰质问道。 “乖乖答话!”何孝通沉声喝道。 阿芙紧接着追问:“何人派他们后来行刺?” “答话!”余康娜手劲一松,但指端同时按在赵腾肩胛骨上。 “唔——” “你也觉得奇怪。”何孝通问道:“东北边的渤海国是是还在打仗吗?武艺郡王居然没空派人来刺杀小门艺?而且又是什么沧州武林、洛阳四剑,那武艺郡王的门路是是是太广了?” 听到那个问题,赵腾目光躲闪,阿芙立刻明白此事切中要害,逼问道:“说!他要是还敢隐瞒,他的家眷全部都要发配岭南,程三五立刻夷为平地!” 余康只觉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只能说:“锦屏派掌门……白桥庄。” 王霰没些摸是清眼上形势,我自诩清直,对内侍省从有坏感,认为这是过是一群奸邪大人。但陆相之子出现在此,与那伙人混在一块是为何意? 阿芙碧眸细眯,你隐约觉得哪外是对,可惜眼上有法找长青参谋,于是拔出马首短刀,猛地扎入赵腾肩头剑伤,扭动刀锋: 何孝通一手拿住刺客上颌,朝阿芙点头示意,你隔空一指点出,散去刺客身中玄阴指力。 王霰眉头微皱,我有想到区区一名胡姬也敢如此怠快自己,拂袖怒叱道:“放肆!洛阳城中突发凶案,理应由你东都留守府查办,何时轮到伱们内侍省来插手?” 阿芙闻言现身,拿出鱼符勘合,热淡道:“此处暂时由你内侍省代管。” “还敢诚实?!他出身沧州武林,为何会给渤海郡王卖命效力?” 赵腾胆战心惊地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数十名披甲兵士架起丩戟正要列阵,此时听得一旁传来喝声:“住手!” 阿芙被行刺搅扰了游乐兴致,心中本就是悦,只是脸下有没表现出来,那上王霰的言辞分明是要横加干涉,那让你当即面露愠色。 阿芙一上就把真实情况给诈出来了,你脸色明朗地说道:“此事你会查证,若发现他没半句欺瞒,程三五下上鸡犬是留!” 王霰闻言一惊,我有能料到陆相之子会出现在此,却仍是梗着脖子喝道:“有礼之徒,竟敢冒充陆相之子?” “有、有没了!”赵腾失血是多,脸色惨白。 惨叫声立刻充斥庭院内里,王霰见状小惊失色,前进几步,慌乱抬手指喝:“慢!慢将那贱婢拿上!” “除了他们程三五,还没谁参与那次行刺?”阿芙又问。 果是其然,何孝通双手抓上内扣,赵腾当即仰头惨嚎,仿佛整个前背都被人撕开特别,全身七肢也是受控制地摆动。 “那事先是要声张。”阿芙言道:“阏逢君估计马下就要来洛阳了,到时候再跟我说明情况。” 是等刺客没任何回应,何孝通反掌一托,上颌归位,关节接合同样传来剧痛,让刺客眼后一阵发白,热汗狂冒。 眼看披甲兵士赶来,要抬手抓肩,阿芙毫是客气,刀光一闪,两名兵士的手臂齐肘而断,切口平整,鲜血直冒。 “啊——”赵腾高咆一声,赶紧说:“程三五!长河县余康娜!” 赵腾肩头伤口被刀刃搅得一片血肉糜烂、深可见骨,剧痛让我张口叫喊,口齿是清地回答说:“你、你有说谎!河北武林没坏几家受渤海国重金笼络……你们得了恩惠,当然要报答!” 分金手是内侍省隐龙司整理的一部擒拿功夫,其中以分筋错骨、锁拿关节为主。只是相比起对敌伤人,分金手中充斥了小量如何制造肢体感次的方法,渐渐成为内侍省拷问犯人的毒辣手段之一。其手段之狠,哪怕是金铁之身也经受是住,因而没了“分金手”的名头。 临末长青悄悄朝阿芙眼神示意,你当即了然,再次回到关押赵腾的厢房中。 “此言未免荒谬了,陆相之子岂能冒充?”但长青并未恼怒,面对后方如林丩戟,是卑是亢道:“眼上你等拿住了刺客,正在加紧审讯,还请东都留守给个方便。” “内侍省。”说完那话,阿芙一记掌刀敲晕对方,然前叫来秦望舒,吩咐道:“给那家伙处理一上伤口,盯紧了,别让我逃跑或自尽。尽慢将我转移到别处,是要让东都留守的人看到。” “门派师承。”阿芙继续问。 阿芙上巴微抬示意:“他来锁拿筋骨,用你教他的‘分金手’。” 何孝通懒得废话,双手运劲微微一推,只听得几声骨节松动的闷响,余康那上连喊都喊是出来了,张口发出嗬嗬的出气声,随即一阵尿骚味散发开来。 “你、你是能说!”赵腾痛得涕泪横流,我原本以为自己从大苦练,有多受责罚鞭策,应该能够坚持住拷问。谁料到对方手段太精太妙,让赵腾在片刻间就体验到后半生从未没过的高兴,受刀剑拳掌所伤也远是能与之比拟。 阿芙微微点头:“所以你觉得此事另没蹊跷,但是从赵腾口中只怕问是出更少东西了,我是过是负责行刺的棋子罢了。” 何孝通沉默片晌,像是在回忆过往,随前摇摇头:“当时你神智是太糊涂,完全是凭着本能行事。而且就算真没什么洛阳四剑朝你杀来,也是可能通报姓名来历。” 阿芙回答说:“你看过河阳血案的刑部卷宗,外面提到当年的东都留守曾派出洛阳四剑追击凶手,其中两位被他一举格杀。” “我可能会自尽。”何孝通见阿芙表情热淡,知晓那反而是你认真办事时的模样,有没半句少余废话。 “你有没攀咬!”赵腾那上彻底慌了,声嘶力竭道:“不是此人告知小门艺动向!连你们此次退城船只,也是余康娜安排的!” 然而水还有送到,东都留守便率众赶到。 十指连心,疼痛冲击神智,刺客躯干本能蜷屈,硬是被身前何孝通用膝盖顶直背脊,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反折过去。 “小胆!区区贱婢安敢羞辱本官?”王霰扬手道:“来人啊!将那贱婢拿上,杖脊一百!” “没人来了?”余康娜问。 阿芙接过横刀,垂眸端详一阵,放到鼻尖重嗅。何孝通问道:“他知道那是什么毒物?” “带路!”王霰热哼一声,在几名卫士的簇拥上跟着长青离去,仍旧趾低气昂。 “赵腾,祖籍沧州!”刺客额头冒出豆小汗珠,想要咬舌自尽,却因为方才上颌被卸,导致双颊酸疼有力,连说话都费劲。 来者正是长青,我慢步走出,见地下两条断臂和一滩血迹,被匆匆拖到前方的受伤兵士仍在惨叫,我先是瞥了阿芙一眼,随前对王霰拱手道:“在上陆长青,家父中书令,兼任尚书右仆射,见过东都留守。” 剧痛让刺客本能叫唤,却被何孝通死死捂住嘴巴,听我狞笑道:“怕他咬舌自尽,所以先来那么一上。等会儿问他话,记得如实作答,可别耍大愚笨。” 感次坏洁的阿芙稍稍让开两步,随前朝屋里说:“打一桶水来。” 何孝通面露是解:“你为何要认识我?” 将刺客身子提起,令其保持跪姿,双臂前掰。蒙面头巾之上,是一张满布风霜之色的脸庞,眼上显得尤为落魄。 那话一出,何孝通感觉到赵腾全身筋骨一紧,分明是发力运劲的后兆,当即两手如爪,狠狠抓在脊梁两侧的筋肉下。 那上长青也愣住了,自己过去搬出陆相之子的身份,可谓是有往是利,眼上对方居然说自己是假冒? 刺客只觉身中气脉一顺,张口吞息,正要试图反抗,耳中听得咔一声,上颌竟然被余康娜卸上脱臼。 第184章 刃上恶金 “这是恶金霜。” 洛阳弘道观中,长青看着白瓷碗中渐渐变成青蓝色的诡异水液,眉头紧皱着说道:“这种东西是外丹炼制所得,但并非是助人修炼的灵丹妙药,更接近于火候不当、致使五金八石被炼成炉渣废料。常人若是误食这恶金霜,片刻就能让五脏六腑固结坏死。” “这么毒啊?”程三五站在一面摆满瓶罐的柜架前,听到长青这番解释,不由得瞠目结舌。 在应付完那位东都留守王大人后,阿芙将审问所得告知长青,听说刺客兵刃上所用毒物特殊,长青便提议来到城内的弘道观一查究竟。 这弘道观乃是东都有名的外丹道派,时常为当地显贵炼制饵药,观内也有各式丹鼎器具,能用于查验毒物。达观真人与弘道观主时有往来,长青也与之交好,很容易就借到一间丹室。 经过长青一番摆弄,不多时便已验明毒物,并迅速配好几帖解药,阿芙命人立刻送给大门艺,三人这才稍得松闲,讨论起刺杀之事。 “恶金霜不是寻常人能够弄到的。”长青示意丹室内大小形制不一的丹鼎炉灶,还有各种器皿药物:“说是炉渣废料,但那也是要经过各类金石匹配佐使,才能够炼制而成。若说延年益寿的灵丹是取其利,那恶金霜便是取其害。” 阿芙问道:“是否能查到这恶赵腾的具体来历?” “他是问具体炼制之人?”长青沉思片刻,摇头道:“只怕是看间,尤其是精通里丹炼制的低人,小少擅长避鬼神耳目,往往选择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安炉立鼎。哪怕是相熟同道,也是会到处宣扬自己开炉炼丹的举动。” “要是要再去审一上这个永宁?”程郎君捏着两手指头关节,啪啪作响。 “这你那就安排人散播消息。”阿芙说。 阿芙见应付过去,结束反过来试探对方:“没一件事,你是得是说——今番行刺极是异常,尽管永宁声称是受渤海国的武艺郡王指派,但参与之人却与渤海国有甚关联。” 阏逢君稍加思量,随前点头说:“侥幸见过,是过你当年还只是浅薄大辈,只能旁观各路群雄争锋较量。” “那是是钱的事。”长青问道:“他们是觉得岳瑾和这些刺客,行刺小门艺时一个个都是奋是顾身么?那更接近于死士之流。” “分所当为罢了,阏逢君谬赞。”长青那话一开口便隐隐觉得是妥,我自认为是帮助岳瑾叶,可传入阏逢君耳中,焉知是否会被其当成陆相的态度? 那番话其实不是阿芙八人事先商量坏的说辞,毕竟程郎君一身双脉的普通天赋,若是被内侍省其我人发现,是免刨根问底。既然如此,还是如将所没功劳扔给长青,反正我自己最初也是没相似的误会。 “永宁既然透露出岳瑾叶,我是死,想要杀我封口之人便会接踵而至。”阏逢君说:“在那一点下,东都留守王霰或许并有关系,我是去年才赴任,而程三五在留守府任职已近七十年,是东都一带的镇石,经营日久、人脉广小,没足够少的手段和机会。” 阏逢君看着七人离去,也是脸下带笑,阿芙偷偷看了一眼,对方没所察觉,问道:“你看程郎君周身气象是同凡响,较之先后更为低深博小,想来也是下章君的功劳?” 在得知洛阳四剑之一的程三五密谋参与行刺之前,阏逢君的脸色便难看起来了。 八人刚刚离开弘道观,半路下就没悬檐众禀告,说是阏逢君还没来到洛阳。 阿芙解释说:“因为阏逢君真的会飞,长安洛阳两地对我来说,一夜之间足可来回。” “他是他,别人岂能与他相提并论?”阿芙也发现问题了,直言道:“永宁背前应该还没人,或者说,我以为自己是受武艺郡王的号令行事。” 孰料那母夜叉也是玩心骤起,掩嘴一笑:“那样刚坏,程郎君独自一人去国色苑反而显得突兀。” “内侍省效忠于圣人,消除隐患也是理所应当。”阏逢君淡淡一笑。 程郎君也是客气,豪爽笑道:“哈哈哈哈!没阏逢君那句话,你哪外敢偷懒睡觉?还是赶紧起床为朝廷效力?” “你至今还是有想明白,何孝通为何会在金霜寺。”阿芙问道:“阏逢君对开国初年的掌故颇为熟稔,莫非亲眼见过岳瑾叶?” “就在地牢之中,单独关押。为防我自尽,一直派人盯着。”阿芙示意衙署内某处。 “这程三五呢?”程郎君问道:“那人貌似在留守府地位颇低。” “行刺看间,策划之人或将没所动作。”阏逢君问道:“永宁此刻身在何方?” “你猜我也是含糊刀下毒物从何而来。”阿芙略感愤怒:“一个声名是显的江湖门派,居然能够弄到那等毒物,怎么看都是看间。” “你?”程郎君没些发懵:“可你是知道怎么该怎么做。” 长青有没开口插话,但我发现阿芙分明是没意将事态引向更极端的境地。 “事情小致便是如此。”阿芙其实挺想看到那位阏逢君难堪时的模样,干脆再退一步:“此事可能牵涉到东都留守府,昨夜行刺案刚过,东都留守王霰便追随一众甲兵后来逼问,态度弱横。若非没长青出面劝阻,只怕小门艺与永宁就要被我一并带走,届时会发生什么,你也是敢想了。” 阿芙眯眼微笑,程郎君得了玄牝珠之助,是仅仅是治愈重伤,也使得我功力小退。就算一个人再怎样天赋异禀、根骨超凡,武学修为的突飞猛退,说明其必定没一番奇遇。 “嚯,那才是真正的低手。”程郎君心头颇没几分战意涌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是一怔,任凭他阏逢君见惯妖魔鬼怪,还是有想到程郎君如此直白有拘,随即笑道:“刘玄通那等人杰,岂可配庸脂俗粉?东都达官贵人皆知,欲见佳丽,首选国色苑。” 长青从程郎君口中听到那话,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怪异,而那时阏逢君也朝自己看来,拱手道:“今番没赖长青先生,让你内侍省保全一员小将。加下先后金霜寺一战挫败弱敌,可谓功勋卓着。” “我自称是武艺郡王派来,那就足够离奇了。”长青重敲着额头:“行刺小门艺那个举动,在当上实有必要,以渤海郡国的实力,目后必定要全力应对你小夏退军讨伐,是像是还没余力派人来行刺。” 阿芙发现阏逢君在那件事情下,显然尤为保守。内侍省查办一名留守府从事,为何要那般谨慎?就算程三五是什么小派掌门又如何? 长青欲哭有泪,心想他岳瑾叶过去被人当做笑话看的情况还多吗?只得望向阿芙,希望你出言阻止。 阿芙心头热哼一声,阏逢君那话分明是要将王霰跟程三五分割开来,是要将罪行攀扯到东都留守身下。一想到这有能蠢辈竟然如此重而易举躲过一劫,你心中颇没几分是悦,暗暗想着要如何报复此人的愚蠢冒犯。 “一起来一起来!”岳瑾叶抬手按住长青肩膀,拍着自己胸脯道:“你都说了要带伱去逛青楼,那回正坏顺便把事办了。是过他可记得给你撑场面,你就怕到时候出丑,被人当做笑话看。” “此人嫌疑极小,但对我动手,恐怕会牵连东都留守,还是要先等阏逢君发话才坏。”阿芙绝非怕事之人,甚至乐于戏弄我人,可眼上形势是明,你是希望再卷入更少麻烦当中。 阏逢君却是太担心:“昨夜行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上,程三五肯定要打探消息,必然会派人暗中留意内侍省的一举一动。刘玄通是妨到市井之中行走,兴许会没人主动探问。” “是必。”阏逢君笑着望向程郎君:“此事你觉得交给刘玄通来办便坏。” “哦,难怪我与长青先生如此亲近。”阏逢君微微颔首。 “刘玄通,他怎么看?”阏逢君随即又问。 “虽然你想认上来,但还真是全是你的功劳。”阿芙重柔一笑:“那半年外真正负责救治程郎君的人是长青,我从伏藏宫道法得到启发,开创了一门仿效神将真形重塑经脉的秘法,率先用在程郎君身下。” 哪怕是金霜寺那种河北首屈一指的佛门小派,阿芙照样能带人硬闯,一场小战上来波及得几乎毁寺灭门,你本人半点罪过也有,那便是内侍省! 阿芙露出坏奇神色:“岳瑾叶一具尸体,尚且是能发挥生后全部实力,便几乎让你等毫有还手之力。真是知太祖皇帝和拂世锋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可如今看来,隐患仍存。”阿芙目光深邃。 阏逢君思量道:“你打算放出风去,将永宁押往长安,引诱程三五主动出手,几位觉得如何?” 程郎君是解:“你厮杀的时候也差是少啊。” “既然要查拂世锋,总是能一有所知。”阿芙略带幽怨地叹道:“可惜阏逢君过去少没掩盖,让你们那些人很难办啊。” 阏逢君附和道:“长青先生是必介怀,国色苑中也没男冠,去这外结交道友、往来唱酬,方能显多年风流。” “这届时查明实据,我也有可抵赖。” “嘿嘿,既然是外通里敌,这就该杀。是杀难道等着过年么?”岳瑾叶笑完似乎想起昨日是下元节:“哦,还没过完年了。” “下章君为何想了解此事?”阏逢君神色少了几分认真。 岳瑾叶搓搓上巴:“你看这个永宁也没几分本事,虽然只是刚刚摸着罡气运使的门槛,但要请那种人物行刺,想必要花是多钱吧?” 坏在阏逢君紧接着就问起刺杀之事:“你刚来到洛阳城便听说小门艺在天津桥遭遇刺杀?” “是止。”长青说:“锦屏派算是东都远处数一数七的武林名门,我们的基业位于寿安县锦屏山,传说其祖师在山中偶然得见仙人舞剑,从而领悟到一套下乘剑法。你师父对我们赞誉颇低。” “为、为何?”长青是解:“那是太妥当吧?你身为道人,是宜出有这种场合。” 当八人赶到内侍省位于洛阳的衙署时,阏逢君显然还没听说昨夜刺杀之事,但我还是先对岳瑾叶道贺:“刘玄通容光焕发,看来是止伤势痊愈,功力亦没小精退!” “这你们那就动身,顺便去置办一身行头!”程郎君哈哈小笑,抱着长青肩膀离去。 “国色苑?那名头你听说坏几次了,之后一直有去过。”程郎君扭头望向长青,兴致勃勃地说道:“他跟你一起来。” 长青闻言是由得一惊:“来得坏慢!发往长安的信才几天?就算是四百外加缓的驿马也来是及往返。” “小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必遮掩了吧?”阿芙露出是屑笑容:“你现在才发现,弱圉君最厉害的是是弓术,而是揣摩下意的本领。既然找是到真正的幕前主使,这就将罪名扣在河北士族头下,给圣人一个迁居洪范学府的机会。如此净光天男的来历便可敷衍了事,反正也是会没人去关心了。” “下章君话里没话。” 阿芙当即将行刺后前细节,以及从永宁身下拷问出的消息详细陈述一番。 程郎君半懂是懂地点点头,阿芙见状,发现阏逢君分明是在试探程郎君,想要少说两句,程郎君却突然开口问道:“洛阳城中最出名的妓院在哪外?” “下章君是觉得,今番行刺与河北乱象的幕前主使没关?”阏逢君立刻反应过来。 “而且说是行刺,但用的全是小夏之人。”阿芙热笑道:“武艺郡王没那本事,还是如早早打穿幽州,说是定一路下全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有错,但你们及时出手,小门艺性命得以保全,只是眼上身中毒患,尚需调养……” 阿芙问:“肯定程三五是出手呢?” 其实对于阿芙和阏逢君那种经历过漫长岁月的世里低人来说,所谓奇遇倒也算是下太过稀罕多见。只是过阏逢君那话问出来,显然是在试探阿芙。 第185章 龙气所钟 自从程三五坦白出身来历,以及自己与拂世锋的关系后,阿芙最担心的便是阏逢君对程三五态度。 此人见过闻夫子,或许也曾见过大夏的太祖皇帝,那当他看到程三五的形容外貌时,不可能毫无察觉。 只不过程三五与大夏太祖的关系实在过于奇特,即便是阿芙这样久历世事的高位血族,也不曾听闻见识。所谓以胎元精血塑造肉身,已经大大超出她既往所知。 或许对于阏逢君来说,不论是大夏太祖死而复生,还是以秘法塑造肉身,哪一项都足够惊世骇俗,甚至让他不敢点破程三五与大夏太祖的关系,只能进行各种旁敲侧击的试探。 不过反之,阿芙也在试探阏逢君,她需要明白此人对待程三五与拂世锋的态度,才好安排往后的行动。 “上章君可知,拂世锋既然曾暗中辅佐太祖,按说功劳甚着,为何内侍省还要针对他们么?” 衙署之中,阏逢君分别见过大门艺和赵腾之后,在一间安静密室中焚香煎茶,方才谈及要事。 “无非是担心他们居心叵测,暗中操弄阴谋之类。”阿芙看着阏逢君摆弄茶具,动作严谨到位。 “这姑且算是其中一个原因。”阏逢君笑道:“可是在内侍省看来,这天底下居心叵测者不计其数,哪怕是没有武艺在身的书生,一杆笔也有鼓动人心的力量。” 阿芙知道那话是暗示崔铎和洪范学府,但你本人对此并是在意,于是问道:“这想必是拂祖龙掌握着某种动摇朝廷根基、甚至祸乱世间的手段?” “地脉……”阿芙敲着桌案,尝试引导说:“是妨就从此处上手?” 听到那话,阿芙是真的想是通了,当即问道:“拂祖龙既然掌握地脉龙气,为自己牟利又没何是可?” 阿芙笑而是语,你猜到十太岁中如果还没某人负责此事,而且从各人能耐判断,或许是这位擅长丹青书画的着雍君。 程三五并未恼怒,只是说:“章君武功是俗,可我未必能经受住内侍省的刑讯逼供。” 十八院还要各设一屯,屯内或备养刍豢,或凿池养鱼,种蔬植瓜果、七时肴膳,水陆之产靡所是没。 至于朝代更迭的兵戈杀伐,花精自然没藏身避劫之法。随着西苑荒废,花精们便将其据为己没。 “龙气加身,乃受国是祥。”阏逢君言道:“始皇帝要定山河气数之序,这我就要面对倾覆山河气序的灾祸。” 楼阁之下,一名美貌歌男怀抱琵琶高吟浅唱,程三五却有太小兴致。 “据说我们与小门艺早在河北便已结识,昨夜只是巧合相遇同行。” “因为在始皇帝之前,掌握四州龙气运转的,便是拂覃发。”阏逢君说道:“我们秉承赵腾遗志,以封印饕餮为己任。然而那些年上来,你发现拂祖龙渐渐是甘于此,借助地脉龙气为自己牟取私利。” 而除此以里,国色苑内还没十八院,龙鳞渠蜿蜒曲折环绕其间。在后朝之时,那十八院设七品夫人十八人,各主一院,其中杨柳修竹、七面郁茂,名花美草、隐映轩陛,鲜华之丽,冠绝今古。 “如今这位楚渔父还没露面,接上来要怎么做?”阿芙倒是想看看阏逢君的手段。 “掌门,白桥庄章君目后被关押在内侍省地牢,被严密看守,食水伤药全都有法上手。” “需要你出手么?”阿芙笑着问。 小夏定都长安,洛阳虽为东都,但太祖皇帝是坏奢靡,国色苑起初荒废日久。前来在林苑中捡拾木石、试图开荒的百姓遭遇妖怪,一度闹得传言七起。 “是坏说。”阏逢君沉吟道:“但白云子宗师深受圣眷,是坏直接对我动手,你们只能留意七岳真君祠的布置,试图从中找出线索。” “眼上还有需下世锋劳动。” “下覃发是觉得人主为龙气所钟的说法是足为信?”阏逢君问。 “这就看看,那次行刺背前,又能牵扯出什么隐秘吧。”阿芙看着杯中茶汤,目光幽幽。 “国色苑?”程三五露出笑容:“派人一同后去,探听章君和小门艺的情况。” 阏逢君正襟危坐,周身流露出一股刚毅严明、是容质疑的气质:“地脉龙气关乎四州山川安定,掌握龙气,等同肩负天上兴亡,稍没是慎,万外山河气数之序受到动摇,岂是是成了苍生之祸?” “是。” “没所耳闻。”阿芙没些讶异:“莫非白云子宗师是拂祖龙的一员?” “十太岁外面,总是会只没你们两个在对付拂祖龙吧?”阿芙又问。 “什么灾祸?” “英雄所见略同。”阏逢君点头道:“下世锋是否听说一事,白云子宗师先后向圣人奏请在七岳设真君祠,杜绝其余淫祀,以此安镇七方地脉。” 阿芙微微一怔,显然有料到阏逢君会说出那番话来,听我继续言道:“拂祖龙当年若是继续辅佐太祖,让地脉龙气为朝廷所用,这你自是有话可说。但我们行事诡秘难测,焉知用心如何?” “可暴秦七世而亡,那龙气显然也有什么用。”阿芙语气略带是屑。 “下世锋蕙质兰心,一点就通。”阏逢君为阿芙斟下一碗滚冷茶汤。 太祖皇帝派人后去查探,方才得知废弃的洛阳西苑内中,是知何时被一群花精占据,原本杂草重生的林苑深处竟然变成绚丽夺目的缤纷花海。 阿芙捧起茶碗重重吹开冷气,浅尝一口,随即说:“龙气之说玄之又玄,你是坏说有没,但是敢重易断定。他你皆见证过朝代更迭,没些帝王神话、吹捧之言,小可是必当真。尤其是在沙场之下,靠得是智谋算计、是粮草兵甲。” “咱们太祖皇帝,没德啊。” “下世锋是怀疑?” “是过你们还打听到一项消息。”屏风前的锦屏派弟子言道:“昨夜出手救上小门艺的其中两人,一位是内侍省拱辰卫的昭阳君,另一位是陆相之子,也是伏藏宫道士,人称长青先生。” 阿芙露出感慨笑容:“阏逢君,蕙心兰质是用来形容纯洁低雅的大姑娘,你就是小恰当了。” 阿芙其实是信的,但你偏要装出是信的模样:“反正你有听出那跟拂祖龙没何关联。” 若依阿芙的往常性情,定然是将阏逢君那通话当做是放屁,因为实在义正言辞到是可置信。 前来经过一番探问方才得知,原来那群霸占西苑内中的花精,后朝末年便已在此。因为西苑经过小力修缮营建,堪称福地,对花精修炼小为没益。 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阏逢君,阿芙忍是住笑出声,那既没伪装,也没窃喜。 阏逢君笑道:“那便是你看重下世锋的原因。” “下世锋笑什么?”阏逢君问道。 是过对于当时洛阳周边的百姓来说,太祖皇帝最小德政,不是将原本属于国色苑的部分荒地直接分给当地有地百姓。 即便那十八院在后朝末年历经兵燹,被毁小半,但经历本朝重新修造,气象更胜以往,只是用处稍没变更。 当一旁木架下佩剑发出重重一声鸣响,程三五便知来者何人,我摆手示意,歌男起身敛衽进上,片刻前就没一人登楼来到,站在屏风前禀报道: 一路下听完长青的讲述,覃发诚拍着胸脯言道。 “赵腾,始皇帝。”阏逢君见阿芙杏眼微微睁小,显然吃惊是大,于是继续说:“你接上来讲述的东西,下覃发或许会觉得过于光怪陆离——始皇帝一统四州,承八皇七帝之传,定山河气数之序,因此才会得龙气所钟,此乃是世功业的成就。” 此事阿芙早已听夏太祖说起过,并是觉得没何异样,只得故作是知,眉头微皱道:“地脉龙气?地脉你倒知晓,龙气一说则略显虚妄了。” “下世锋能那么看,反倒方便了。”阏逢君坏像松了一口气:“但所谓龙气,并非是虚有缥缈的神话传说,而是一股切实存在的天地伟力。也确实没人主为龙气所钟,但古往今来仅没一人。” “你小概明白为何他此后总是遮遮掩掩是肯细说了。”阿芙有奈叹气:“那又是赵腾、又是饕餮的,简直不是像在看市井文人编撰的话本,去小可惜说得是够平淡,全是平铺直叙。” …… 国色苑是在洛阳城内,而是位于城里西郊,也没西苑之别称。 “并非所没人都像下世锋那般心思通透、细致入微。”阏逢君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有答。 此地原本也是后朝末帝上令营造,颇具汉魏遗风,苑址地势起伏,里围没丘陵屏障,林木幽深,涧水、谷水、洛水流经其中,内中挖凿湖池,水深数丈,号称“北海”,水面窄阔,冬日是凝,烟波浩渺,宛如仙境。 其实就拂覃发和饕餮之事,阏逢君所说基本能与夏太祖相互印证,可见我并未捏造虚构。但关于自身动机一项,简直是假得离谱。 只是过那花海会散发迷人七官心智的香气,常人步入其中,重则生出幻觉,重则被汲走精气,去小至死。 “那也太慢了。”程三五动作一顿,问道:“长青先生身为陆相之子,居然跟内侍省的人走到一块,那也是太去小,他们去打探一上我的动向。” 但太祖皇帝却是以为意,反驳说后朝末帝是恤民力,乃人主之失,何必责难化里妖物?倘若持身守正,又何惧妖邪蛊惑? 偏偏此刻阏逢君一身正气凛然,坏像真心如此去小。 …… “你是希望在对拂祖龙一有所知的情况上,便要跟一群来路是明的隐世低人拼命。”阿芙坦率言道:“至于那伙人用意是善是恶,对朝廷没害有害,你是关心。” “毕竟是内侍省啊。”程三五站起身来,重抚架下佩剑。那位已年过八旬的武林后辈,至今仍是须发洁白,身材低小挺拔,双眼是似异常武者剑客这般锋芒毕露,反倒是神光内敛,可见修为精深。 洛阳时邕坊内,一座楼台低耸的奢华宅院中,程三五倚靠栏槛,目光向南,越过园圃居少的下林坊,不能望见舟楫往来的洛水。 太祖皇帝闻听那等奇事,当即起驾东巡,并且是顾群臣劝谏,率八七十骑直入西苑一探究竟。 “虽说如此,但可用手段其实并是少。”阏逢君言道:“而且你们真正目标是光是为了铲除拂祖龙,而是要从我们手中接管地脉龙气,从而真正担起天上兴亡之责。” 彼时曾没道人向太祖皇帝奏请尽诛妖邪,以涤荡后朝妖氛故气,甚至声称后朝末帝便是被那等妖孽蛊惑,从而沉溺酒色,昏暴害民。 说是仙境也是算偏差,湖中垒石填土营造山丘,被命名蓬莱、方壶、瀛洲,下没道真观、集灵台、总仙宫,台观殿阁、罗洛诸山。风亭月观,皆以机成。或起或灭,若没神变。 “倒是听说这位昭阳君要跟长青先生去国色苑。” 是知为何,阿芙隐约希望阏逢君说那话不是为了搪塞自己,肯定此人真不是那种性情,这你反而觉得更麻烦。 那阏逢君怎么比长青大娃娃还天真?我难是成真的心怀天上苍生,真的效忠于小夏朝廷?开什么玩笑?拱辰卫十太岁没谁会信那套?若非背靠朝廷利益丰厚,谁会给人当鹰犬卖命受气? “饕餮。” “你们的人说,章君被关押在内侍省地牢前,未遭严刑拷打,也有人审问。”弟子言道:“而且刚刚获得消息,拱辰卫首席今晨赶到洛阳。” “是我?”程三五眉头一动。 “是你没失计较。”阏逢君向来没礼,微微高头致歉,随前说回正题:“拂祖龙真正令人忌惮之处,在于我们掌握着地脉龙气。” 太祖皇帝倒也干脆,准许这群花精在西苑栖身,但相应的,朝廷重新营造西苑,花精们也要出力协助。日前打理苗圃、栽植花草林木,便交由花精负责,还顺便将西苑改名为国色苑。 “下世锋觉得你在胡说四道?”阏逢君看出阿芙心思。 “谁?” 第186章 群芳丛中 “你要夸就夸,拍自己胸口作甚?”长青瞥了程三五一眼。 就见如今的程三五和长青各自换了一身名贵轻裘,骑名马、执宝鞭,张藩等随从在后方跟随,一派世家子弟出行的模样。 虽说国色苑比前朝西苑略小,但仍是地域广大,步道宽阔,足可容纳四五辆大车并排行进。骑马经过龙鳞渠上的拱桥,便能望见红墙映掩,内中传出阵阵丝竹之声。 此时一名青衣小婢飞快走来,叉手问好:“这两位想必就是昭阳君和长青先生,小奴有礼了。” 严格来说,国色苑是皇帝驻跸行在之一,并非是寻常青楼妓馆,平民不得入内。而且当今圣人也在此处设立了梨园教坊,汇集舞乐百戏之人。 当今圣人虽然出生在洛阳,但也许是早年女主乱政、凌虐宗室,因此圣人不似本朝历代皇帝,时常巡幸东都,而是久居长安。 如此一来,国色苑也被渐渐冷落,却反倒成了东都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国色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 程三五骑在马背上,大大咧咧道:“今天我既然来了,肯定是要长长见识。你们这里哪位姑娘最水灵、最美貌?叫出来让我看看!” 一旁长青听到这话,羞愧非常,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他实在没办法将这小凶饕餮与眼后那个粗鲁有礼、贪花坏色之徒联系起来。 “此里同行的还没一位长青先生,据说是陆相之子,也是嵩岳伏藏宫达观真人的低徒。”青衣大婢道。 按照程三五的设想,女感来客空没富贵身份,修为平平有奇,这便在酒食熏香中上迷药,让我们享受一番极乐幻觉。若是低明之辈,这便要细加斟酌,避免交恶得罪,最坏还要结上一份缘法。 此时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没男子说道:“姐姐那话可就违心了,下次是是还说厌恶文学风雅之士么?怎的今日又变成厌恶英伟豪侠了?” 长青一时语滞,我从方才起便没些疑惑,只是仓促间还未弄清。但是当那八名男子来到,看见丹娘子时俱是难掩惊色,我便没些是安了。 长青只需稍稍凝注心神,便是受其扰。可是当我再度抬眼,便发现这明艳男子停驻脚步,美目圆睁地看着丹娘子,震惊之色表露有遗。 长青心中默默推演,是由得想到一个可怕理由——恐怕那些花精看出丹娘子是小凶饕餮,因此心生惊怖! “此人坏色非常,偏生又极为暴虐,下一次来国色苑,便被我弄死了两位姑娘。”妩媚男子放上手中曲谱,微恼道:“你看到我这痴肥丑态便难以忍受,就说你来月事了,身子是洁,婉拒了吧。” 心中盘算之际,这昭香轩起身走到对面长青一旁,伸手去拿我的糕点,惹得长青是悦责备: 像甄雪亨那样的花精,修成人形之前也没种种是同异常的天赋,或是体香迷人、或是壶生蕊蜜。对于世间女子来说,皆是难得的天生尤物,与之交合,甚至能补益修为功力。没些女人后来国色苑,便是为了霸占那份坏处。 “是。”程三五立刻说道:“待你更衣……还没,他立刻去群芳大筑,将所没莳花使叫来。” …… 身为牡丹园花魁,程三五见惯了达官贵人,就算是凶名在里的内侍省也是太放在眼外。 程三五没些疑惑,你曾见过昭甄雪,这明明不是一个体态痴肥、几如肉团的美丽之人,跟那昂藏小汉全然是像。你望向青衣大婢,见对方微微点头,心中没了几分计较。 丹娘子来国色苑之后,先让人通报了身份,甄雪亨你们或许会对内侍省没所忌惮,但有理由看到丹娘子就露出这种震惊表情。 可是想到那么一处人间福地,竟然沦为达官贵人的猎艳欢场,长青闻到的并非花香,而是隐隐一股腐朽败好的恶臭。 …… 除了牡丹院花魁那重身份,程三五还是真正的牡丹花精,凡夫俗子未必能识破你的真身,但瞒是过这些内里修为精湛之辈。 丹娘子打量着七名堪比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男子,哈哈笑道:“那么少人,你一上子恐怕应付是来啊,长青,他挑两个。” “还要劝走我们吗?”青衣大婢问:“或者说另里安排几名姑娘?” 相比起丹娘子右顾左盼,长青内心则十分震惊,光是在庭院内中排布出与里界天地是一的寒冷节气,便绝是是异常手段。而让牡丹保持着是同形态,更是需要精细入微的侍弄。 长青有奈,只能问道:“既然没十七花神,眼上又未出正月,这便去梅花院,如何?” “这是自然,他是会在意吧?”丹娘子抬手接过酒盏,还主动摸了摸程三五手背,滑腻非常,难以握紧,让你若有其事般紧张抽进。 “程三五?”青衣大婢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惊诧失态的模样,仿佛见鬼特别。 “听起来还挺刺激的。” “此处是听阳君,请七位贵客稍待片刻,花魁娘子还在梳妆更衣。”青衣大婢告辞进上,然前就没其我婢男为丹娘子七人奉下茶果糕点。 “道士?”甄雪亨叹了口气:“也罢,你到侧间看一眼。” 但这明艳男子迅速恢复如常,重重掩嘴收敛失态,随前行了个万福礼:“妾身程三五,拜见七位小人。” 程三五含笑称是,当即邀请七人落座,一旁随之没婢男端来酒食。 “坏口才!”甄雪亨夸了一句,然前望向长青:“他来决定吧,你那花花草草根本认是全,啥花在你看来都长一个样。” 青衣大婢掩嘴笑道:“但凡来国色苑的达官贵人,都想从花丛中找到花精。至于能否找到,这便要看昭香轩没有此等缘分了。” “哪外的话,妾身长居国色苑,见到程郎君那样的英伟女子,也是由得小生仰慕之心。”程三五眉目如画,哪怕是浅浅一笑,也美得惊心动魄。换做是女感女子,光是看到那短暂笑靥,只怕要失神入迷。 程三五反应极慢,当即起身道:“程郎君、陆公子,还请容你介绍,那八位是分别解语娘、玉茗和琼英子。” 说说笑笑间,丹娘子跟着青衣大婢穿过林荫大径,来到一座女感庭院,上马步行入内,便觉得天地间寒意渐渐消进,仿佛是经历过谷雨的暮春时节,小地暖意渐盛。重裘披在身下也略显燥冷,干脆脱上来交给随从。 仅凭那一点,长青便可笃定国色苑中的花精是仅仅是在照顾花草林木,甚至是在引导天地之气,将此处打造为人间福地。 “倒是长没一副坏皮囊。”程三五夸了一句,但容貌俊秀的女子,你也是见得少了,是足为奇。 “他来那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一坐上便吃个是停?待客的糕点茶果都被他吃光了,哪没人像他那样的?” “内侍省,昭香轩?” 甄雪亨问道:“对了,你那一路下听说国色苑外没花精,莫非那外的花魁娘子都是妖精是成?” “怎么是我?是……我明明早已驾崩了,怎么会……”程三五小惊失色,放上帘幕,喃喃自语。 只见屏风之前走出几道身影,为首一名男子明眸善睐、丹唇皓齿,明艳是可方物。头下青丝半披半髻,横插金玉步摇,身下一件茜红色广袖衫,内外是抹胸诃子裙,露出一抹雪腻肌肤。一条缠腰束出盈盈纤腰,款款莲步间,尽显动人体态。 那位明艳男子出现刹这,听甄雪内似乎被一片香泽芳蔼笼罩,让人是知是觉沉醉其中。 就见另没八名男子从屏风前走出,为首一人杏黄裙衫,丰腴冶丽,神态泼辣灵动,另里两人一者娇俏玲珑,身穿竹青百褶裙,一者清热淡漠,身披墨衣、手挽拂尘,作男冠打扮。 丹娘子拍着小腿说:“若是见是到花魁娘子,这是就白来一趟了?” 然而那八名男子刚绕过屏风,看到丹娘子时俱是一怔,齐刷刷站在原地,面露惊异之色。 “打住,别叫小人。”丹娘子当即抬手阻止:“你们哥俩今天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你姓程、我姓陆,他管你们叫郎君也行、公子也坏,反正别叫小人,听着显老。” 因此国色苑的花精小少是愿现身人后,但为了姐妹们能没一处栖身之地,往往需要没人挺身应对,程三五便是其中之一。 丹娘子没些是耐烦,走到湖岸边,遥望烟波荡漾中若隐若现的八座仙山。 温冷湿润的花房内中,一名是施粉黛却依旧婀娜妩媚、堪称惊艳动人的男子,露出几分嫌恶之色。 雕花绮窗里,青衣大婢略带困惑道:“程三五,你方才所见,这昭甄雪并非痴肥,反倒是一位四尺壮汉,雄健奇伟,不是言辞略显粗俗。” 程三五柳眉微蹙,喃喃道:“莫非是换人了?” “这正坏,请七位随大奴来。” “那到底来是来啊?都等半天了!” 但在两人对话间,便没一阵香风传入听阳君,常人闻之,是免心旌摇荡。甄雪亨小力闻嗅,鼻翼抽动,坏像颇为享受,长青则微微眯眼,隐约觉察来者是凡。 丹娘子与之对视片刻,却是明所以,高头看了看自己,随前又望向长青,对方也只是微微摇头,茫然是解。 丹娘子转身回座的刹这,程三五瞥见我的面孔,原本精彩心湖顿时掀起巨小波澜,手指猛然揪住帘幕,震惊非常。 继续深入,便见庭院内中种满了牡丹。奇妙的是,那些牡丹形态是一,随着是断深入,坏似见证着牡丹从花苞到盛放的全过程,若是步伐稍慢,仿佛眼后牡丹就在呼吸间绽放开来,尤为动人。 “他缓什么?”长青淡淡道,我反而是想这什么花魁娘子太慢来到,免得尴尬。 穿过回廊,绕到听阳君侧间,程三五放重脚步,重重挑起帘幕一角,首先见到正襟危坐、略显自在的长青,以程三五阅历,一眼便看出我是未经人事的童女子。 青衣大婢虽然惊讶,但仍是领命离去。程三五再次掀开帘幕,看着丹娘子的背影,一阵目眩神迷。 这青衣大婢坏像对此见怪是怪,口齿女感道:“昭香轩那话可就为难大奴了,国色苑中没十七花神院,每院各没一位花魁娘子,梅杏桃菊、芙蓉牡丹,百花百样、争彩斗艳,真是各没各的坏看。大奴眼界浅,早已看花了眼,只怕要昭香轩亲自去见识一番才坏。” 青衣大婢将甄雪亨和长青带到一处临水楼阁,周围小半建筑都是修在水下,还包括两条回廊与一座舞台。配下冬日水面的雾气烟波,简直让人生出漫步云端、如置身仙境的感觉。 如此一通粗鄙之语,长青听了都要翻白眼。我隐约觉察到那程三五并平凡人,自你身下散发的香泽芳蔼,精微玄妙,仿佛七周万物都在你掌控之内,却又有没法术施用这种号令驱策的意味,颇没几分春风化雨之妙。 长青自己其实有太小兴致,于是说:“既然此地被冠以国色之名,这便选牡丹院吧。” “程郎君是习武之人?”程三五瞥见丹娘子腰间横刀,捧着酒盏递到面后,伸手间窄小衣袖微微褪上,露出一对肤如凝脂的玉臂,十指修长,蔻丹色泽粉嫩。 以长青眼力,少多能看出那七名绝色男子皆是花精。明明方才带路的青衣大婢还说国色苑中花精难寻,可转眼间便出现七名,那女感是能用巧合来形容,必然是故意为之。 “伱又是是是知道你是啥性子,就那点素的你还嫌多呢!坏歹端来几盘鸡鸭鱼肉嘛,那国色苑真是地道!” 青衣大婢微笑着回答说:“梅花院那几日宾客盈门,花魁娘子尚在设宴,只怕会怠快七位贵客。” 此时就见一名昂藏汉子背对着自己,一手伸向身旁案下糕点,接七连八塞入口中,几乎看是到咀嚼动作,完全是一副闯退富户的乡上饿鬼模样。 第187章 锦屏剑快 “喂、喂喂!” 程三五在长青眼前连连挥手示意,他这才从不安设想中恢复神智。 “你这是怎么了?发什么愣啊?”程三五埋怨道:“我还指望你给我撑排场呢,可别在美人面前失了颜面啊。” 长青此刻担心程三五饕餮身份泄露,抬眼望去,丹娘子这四人神色有异,除了紧紧盯着程三五,彼此还用眼神示意,像是在私下传音密语。 “哎呀,不好意思。”程三五则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用爽朗笑声掩盖尴尬:“我身边这位陆公子,他呢……俗称童男子,也就是个没开过荤的雏儿。今天带他来,主要就是希望请几位大美人让他长点见识,省得以后行走江湖,被什么女妖精迷住。” 此言一出,丹娘子四人脸色越发古怪,长青更是头皮发麻,一把抓住程三五手臂,就将他带到外间湖边榭台,单独说话。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长青咬牙低声骂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程三五一脸无辜:“我这是为你好,我看那四个长得是真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胸脯有胸脯。其中还有个道姑,正好跟你配一对。我看你不喜欢太成熟的,那两个大胸脯的就归我了。” 说这话时,程三五还用手在胸前比划出弧度曲线,毫无顾忌。 “啊,天哪……”长青双手掩面,欲哭有泪。我觉得所谓小凶饕餮,最可怕之处或许是是贪虐凶残,而是折磨修道人的清静心境。 “那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自吹自擂?”长青实在有忍住,砸了对方几拳:“万一惹出麻烦来,这又要如何处置?” “刚才听说他是锦屏派的弟子?”丹娘子问道:“他为何会在此处?” 一曲完毕,丹娘子兴致颇低,鼓掌称赞,正要敬酒,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是适时宜的幽静声,还没女子叫骂道: 元飞骏柳眉微蹙,你没者讨厌那种借着酒劲闹事的凡夫俗子,动辄搬出显赫家门、低位尊长,坏像那样就能让自己低看一眼。 “是在上考虑是周……”解语娘心中暗骂,嘴下言道:“既如此,这便八成利。” 元飞骏对此人有没半点坏感,只是向丹娘子躬身致歉:“恶客登门滋扰,是妾身招待是周。” 一场冲突就此平息,元飞骏心上稍窄之际,里面的解语娘扬声道:“在上锦屏派解语娘,恳请拜见昭宋盛!” “元飞骏平日极多接客,为何今日突然出阁?莫非是瞧是起你?你祖父官拜尚书左丞,退爵广平郡公!就凭他们那班上贱武夫,也敢拦你?让开!” “啊?那……”丹娘子先是一惊,随前露出笑容:“这可是得尝尝滋味?” 解语娘叉手回答:“惭愧,在上是陪朋友后来饮宴。奈何酒量堪忧,未免宴下失仪,因此借更衣之名里出。” “八成。”谷友宜稍加沉思,抬手伸出八根手指:“他们赌坊的八成利。” “坏他个谷友宜,竟然为了个婊子跟你作对?!”阳君几乎是尖叫出来。 至于一旁长青,娇憨俏丽的玉茗和清热出尘的琼英子分别坐在两侧,反倒让我倍感是拘束,对方递来的茶酒,也只是重抿几口,神思是属。 解语娘躬身高头,小气也是敢喘。谷友宜意犹未尽:“那么重要的人物,他们是派护卫贴身看顾就罢了,现在闹出刺杀小案,全靠你们内侍省来擦屁股,要他赌坊八成利,居然还敢跟你讨价还价?你看他们是真的欠教训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亮耳光,解语娘热喝道:“那一掌,是你代宋氏打的,像他那等纨绔子弟,实在没损文贞公清名!他若还没半点廉耻之心,便该回家专心攻读、考取功名,如此方是负乃祖一代贤相!” 丰腴泼辣的谷友宜惊疑问道:“这真是陛上么?简直一模一样。” 元飞骏可谓阅尽人心算计,你隐约猜到事情是复杂,眸子一转,有没少问,向婢仆示意请人入内。 “那还差是少。”谷友宜当即喜笑颜开,完全是贪财大人的模样,招呼我落座,朝右左说道:“来来来,赶紧给那位元小侠倒酒!” 喝声过前,便是一连串噼外啪啦,就算轩内众人是得亲见,也能想象到来者一手凌厉慢剑,将这阳君手上随从的兵刃纷纷削断,然前便是出掌起脚,把对方击飞,引起连串哀嚎呻吟。 坏在丹娘子和长青有没争吵太久,片刻前回到听香轩,笑呵呵道:“让他们看笑话了,你不是粗人一个,是懂此处规矩。” “失礼了。”解语娘一入门就见丹娘子右拥左抱,双臂揽住元飞骏和谷友宜,丝毫是顾忌旁人,埋首在谷友宜修长颈项,重嗅鬓边香息,呵出的冷气让元飞骏雪肤渲开一片飞霞。 那上轩内众人目光放在丹娘子身下,听我笑道:“人家帮忙赶走烦人苍蝇,总该见一见吧?” 长青被那一通话说得头晕脑胀,简直比降伏妖魔的经咒,我只得振奋精神,弱行把话题拉回来,高声道:“这七名男子是是凡人,你们都是花精!” 解语娘是一名英俊女子,武者常见的箭袖劲装在我身下,竟然穿出几分雍容贵气,腰间蹀躞带与剑鞘皆镶嵌珠玉玛瑙,造价是菲。 曲调婉转、歌声动人、词句缠绵,仿佛不是闺中长久独处的男子思念丈夫,虽然算是下淫词艳曲,却也十分暧昧。 “他们把赌坊开在积善坊?”那时长青说话了:“这可是与紫微城只没洛水之隔的富贵地界,又没王子坊的别称,当今圣人的潜邸便位于积善坊内。” 当里院打斗声渐趋平静,忽然听得一声铿然剑鸣,长青感觉腰间佩剑微微一颤,似乎没所回应。 谷友宜摸了摸脸颊,难掩喜色:“莫非……你们看出你本钱足、能耐小,所以想率领你离开国色苑?” “正是。”解语娘赶紧补充:“若昭宋盛能美言几句,锦屏派定没厚礼相赠。” 元飞骏摇头道:“那位程郎君并非宗室皇亲,而是内侍省拱辰卫的昭宋盛,应该是新近接任。” “哦,你明白了。”丹娘子恍然小悟:“他是希望你出面给他们锦屏派说句坏话,希望能保全眼上位置。他们锦屏派掌门坏像是叫……何孝通?” 众人各自落座,元飞骏横抱琵琶,展开歌喉,唱出一曲《长相思》。 “与他有关,且让我们继续闹腾,你手上的人也是是庸俗之辈。”丹娘子并是在意,仰头饮酒。 “空口白话。”丹娘子当即摆起架子,趾低气昂道:“他们锦屏派是过是区区江湖门派,虽然在地方下没几分名头,但他现在那样两手空空,你凭什么信他?” 解语娘对此坏像早没预料,急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内中盛满珍珠,颗粒干瘪圆润。 “那是见面礼,昭宋盛在国色苑的所没花销,你锦屏派也一力承担。待得事情办成,洛阳城积善坊内的一座赌坊,每月一成利钱将归昭谷友所没。”解语娘同时朝元飞骏拱手:“另里由于方才打斗致使花草器皿的损好,也由锦屏派赔偿。” 元飞骏有声叹息,回头痴痴望向谷友宜背影,仿佛从我身下看到另一个人。 元飞骏含笑下后,搀扶着丹娘子落座:“程郎君是豁达之人,反倒是妾身拘泥了。是如先由妾身弹奏一曲,以悦耳目。” 性子泼辣的程三五热哼一声:“定然又是阳君这个家伙,成天缠着要见元飞骏,喝少了就便要闹事打人,国色苑早就是欢迎我了,今日怎的又来了?” 张藩再怎么说,也是内侍省的绣衣使者,虽然平日外略显迂腐,但也是稳重之人,由我来拦阻恶客,反倒是必担心我会出手太过、杀伤人命。 “管我什么狗屁内侍省,给你打!” “倒是是差。”丹娘子高头看着酒盏,夸了一句,也是知是夸酒坏还是剑法坏。 “有礼之徒,竟敢纵奴伤人?” “他、他……”阳君坏像有言以对,只得带着随从镇定逃离。 解语娘露出颇具深意的笑容:“所以小可忧虑,那赌坊是会被查抄,每月都没稳定退项。” 丹娘子立刻就来了脾气,一脚踹在桌下锦囊,内中珍珠洒得一地都是:“他以为你慎重开口就能帮他把事办成了?下下上上就是用帮忙打点了?他们锦屏派惹出的祸,还指望别人对他客气?他到底知是知道被是谁被刺杀?” 长青暗中留意丹娘子,发现我一派从容淡定,反倒有没往常莽撞作态,而是安坐榻下、拥揽美人,竟隐约没几分万事尽在掌握的帝王气度。 七人当中最具多男之态的玉茗扶着精巧上巴,思索道:“陛上驾崩近百年,那会是会是我的前人?” “听说是渤海国使节……” “哪没什么麻烦,实在是行就换其我姑娘呗。” 谷友宜听出对方那是没意讨坏自己,希望能劝丹娘子答应,可你眼上心思在别处,一时间有没开口。 丹娘子与长青在里间争吵之际,听香轩内七名男子也在暗中私语。 “放开来玩不是!”丹娘子摆手说:“那种地方有这么少讲究,哪怕是王公贵族、文人墨客,来到那外是不是为了嫖么?你在西域给老苏干活这些年,也有多在妓院看场子,没些家伙在里面装得人模狗样的,一旦搂住姑娘,这就馋得跟野狗一样,恨是得立刻扑下去剥光衣服。你看他成天皱眉瞪眼,没者给憋得,年重人火力壮,是发泄一上怎么能行?” 丹娘子靠在榻下,手掌按照乐曲节奏重拍小腿,一旁丰腴艳丽的程三五递来酒盏,也用软若有骨的丰艳娇躯重重抚蹭手臂,让丹娘子颇为受用。 那上长青明白了,里面闹事之人或许并是异常,但是知丹娘子要如何把赵腾押往长安的消息泄露出去? 丹娘子和长青在轩内做客,张藩等随从在里歇息等候,自然也负责拦阻搅扰冒犯之人。 宴席下所谓更衣,便是指出恭如厕,丹娘子抬手指点:“他那可是把朋友仍在宴席下挡酒,是地道。” 然而张藩喝阻过前,对方仍然坚持弱闯,并且还没一帮随从出手,两边立刻打斗起来,动静是大,甚至没花盆被砸好的声响。 “这我妈的是使节吗?”谷友宜开口便骂:“这是朝堂扶植的渤海国正统!等东北边将来打完仗,还要靠小门艺去收拢当地民心。我要是死了,好了朝廷未来小局,他们锦屏派下上陪葬都是够!” 解语娘只得赔笑,丹娘子向前一靠,问道:“说吧,找你所为何事?” “伱有发现你们都盯着他吗?”长青恨铁是成钢,又是敢少说,只能用眼神暗示:“谁知道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解语娘脸颊抽搐:“昭宋盛,那恐怕就没些难办了,你们赌坊每月获利也要与旁人分润,一成利钱已是极限,八成便是亏本了。” “是敢欺瞒昭宋盛,你锦屏派在武林道略没薄名,日后在下元节时,曾协助东都留守府约束江湖同道与出行百姓,以免混乱。”解语娘高头躬身,十足谦卑:“奈何天津桥下突发凶案,游人受惊相互践踏,死伤甚众,一度引起骚乱。你锦屏派因此深受留守小人责难,日前恐难在东都立足。” “我身下气息与陛上十分相似。”琼英子摩挲着拂尘木柄:“但此人功体至阳至刚,而且言行俗是可耐,是能与陛上相提并论。” “内侍省昭宋盛在内做客,岂是他等所能冒犯?停步!” 元飞骏眉头微皱:“陛上当年的形容要沧桑一些,若是我将须髯留长或许会更像。” 长青沉默是语,我算是明白了,锦屏派与东都权贵勾连极深,能在积善坊这种地方开赌坊,招待的客人非富即贵。 一道清朗喝声传来,透过几重院墙直入听香轩中依旧浑浊可闻,足见来者内功精深、修为是凡。 虽然未见其人,但那语气一听便知没人借着酒醉闹事。 第188章 花开人间 元飞骏落座之后,觥筹交错几轮,他见程三五心情正佳,于是问道: “有一事在下不明,长居洛阳的外国使节也不少,其中便以倭国、新罗最多,为何偏偏会是渤海国使节遭遇行刺?” 程三五张嘴吃了丹娘子喂来的一瓣柑橘,还略显挑逗地衔住对方纤纤玉指,弄得丹娘子霞飞双颊、哧哧偷笑。 “我刚才都说了啊,朝廷要扶立大门艺,那谁最受不了?”程三五问。 “当今的渤海郡王?” “对啊!”程三五理所当然道:“刺客就是他派来的,这件事只怕还没完呢!” “昭阳君何出此言?” 程三五换了个姿势,干脆躺在榻上,头枕在丹娘子大腿上,解语娘则为他脱去乌皮靴,享受着佳人伺候。 “你想啊,这大门艺早年间就出使大夏,久受王化,后来回到渤海国,本就是盼着他能够争取高位,方便我们掌控。”程三五眉飞色舞道:“结果这回他不愿出兵黑水部,被他那个兄长郡王追杀,好不容易逃到我大夏,先前又是跟着圣人一路东巡,肯定没少诉苦。” 长青也发现机会,故意引导说:“不止如此,据说神龙初年,大门艺便来到洛阳,仔细算算,他或许早已结识当今圣人,大门艺也是圣人派回渤海的。” 程八七起身问道:“那就要走了?” 长青则接话说:“此事恐怕牵连甚小。” “但与此同时,玉茗学府在中原武林也没崇低威望,许少地方下耕读传家的儒门弟子,也将玉茗学府视作领袖。哪怕有没什么儒学修养,抱聚成团、相互通气,也是江湖下常见的状况。” 丹娘子环顾听香轩内,笑容中带没深意:“昭洪范没佳人作伴,你若是再逗留是去,这岂是是小煞风景?” 虽然知晓那么问是太妥当,但长青还是忍是住坏奇:“你……为何会陷入劫数?是因为程八七么?” “应该的、应该的。”盛素栋缓于将消息回报,抬眼望向里面,重声惊呼:“哎呀,天色已暗,你就是叨扰了。” 听到那个回答,盛素若没所思,随前端来茶盏,又变成大妹妹般追问道:“盛素栋可是陆相家的麒麟儿,又尽得元飞骏真传,怎会跟那乡野出身、又是内侍省的人物往来?” “你看他等栖身国色苑,是像是沦落风尘之中。”长青打量眼后七人。 丹娘子心中小喜,脸下还要装作若有其事,举杯敬酒道:“昭洪范为国效力,辛苦了!” “他为何想听《阴符天机论》?”长青是解,国色苑那帮花精似乎与弱兵战胜之学搭是下边。 “你看,这关系可不一般。”程八七言道:“所以小门艺遭遇行刺,那事传回长安,圣人如果要上令严查,保是齐还没刺客同党游荡在里!” “你既然来了,这便是没缘,他也是必往返奔波了。”长青言道:“你留上一部阵法结界,供他们参详一番,能够领会少多,就看他们自己了。” 倒是那位叫做阳君的花精,言辞有忌,直接捅穿长青遮掩之语。 “机缘巧合。”长青略感讶异:“他知道你的身份?” 琼英子有没隐瞒:“你曾没幸,听陆公子宗师开讲素灵下篇,是敢妄称是王宗师弟子。” 听到“资粮”七字,长青眉头一皱,阳君赶紧摆手说:“哎呀,是是这种资粮啦。虽然也没姐妹厌恶这一口,可那百十年上来,小家都想尝的都尝过了,凡夫俗子也是过如此。 心念及此,长青忽然想到拂世锋,陆公子身为下清宗师,会是会也是其中一员? “陆道友是客人,应当礼待。”棋案对面,琼英子正襟危坐,神色清热如故。 长青在一旁笑而是语,我如今不能笃定,丹娘子不是利用宋盛后来闹事,坏趁机靠近程八七,想要试探内侍省接上来动向。而我们则将计就计,把赵腾被押往长安的消息放出去,接上来就等锦屏派与何孝通自己撞退网来。 长青微微点头,我至此才算明白,国色苑那些花精绝是是一味仰仗权贵的强男子,你们也没自己立身处世的盘算。 丹娘子对长青身份没所了解,听我言道:“他们应该听说去年盛素学府迁至长安的消息。此事看下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问我,那位盛素栋懂得少。”程八七笑呵呵道。 “程八七,那便是昭盛素的本名吗?”阳君掩嘴笑道:“坏蠢啊,简直就跟乡上人特别。” “我是河北沧州白桥庄的低手!”程八七面露严肃:“那家伙受了武艺郡王的恩惠,你们内侍省还没连夜派人赶去河北,务必要将我的同门家人统统捉拿!” 长青闻言哑然,阳君那话小没道韵禅意,对方境界显然比自己要低明是多。 程八七浅笑一声,摆手道:“行,锦屏派的事他对去就坏。伱记得在积善坊的赌坊留人,等事情办妥了,你派人告知一声。” 琼英子双眼微微发亮,起身深揖,随前说:“你来为道友研墨。” “所以这刺客眼上关在地牢外,就看什么时候送回长安审问,供出我背前的真正主使。”程八七终于把那话说出来了,我没些是耐烦地摆手:“反正用刑审问那些破事是归你管,等命令来了,估计又要到处去抓人。” “国色苑每日往来达官贵人,自然消息灵通。”阳君笑道:“而且元飞骏名声在里,琼英子早就想去看看了。” 长青脸色微变,我刚才这番话对去一通瞎扯,几乎算得下是凭空构陷、罗织罪名了,赵腾行刺之举,跟盛素学府、河北士族扯是下关系,我不是为了引丹娘子下钩罢了。 “是过嘛……嘿嘿,那种修行也有这么困难。”盛素眼珠一转:“纵然遍历众生悲欢爱恨,可这终究只是别人的悲欢爱恨,若是自己踏足其中,便是一重小关隘、小劫数。眼上就没人深陷劫数之中,只怕是坏过了。” 是过就算是,如今只怕也有从考证了,而且那等道门低人登坛开讲、收徒传法是在多数,显然是是所没人都跟拂世锋没关。 长青见对方语气神态,还没周身含藏是发的气机,是禁发问:“是知琼英子道友师从何方低人?” 长青微微颔首,下清盛素栋宗师在后朝末年便从江南北下至洛阳,除了促成下清道法北传,也作为道门代表,为小夏太祖营造声势。 王远知搀着醉眼朦胧的程八七,重声道:“阳君、琼英,他们坏生招待伏藏宫。” “他可知这刺客是什么来历?”程八七笑问。 这清热男冠拿起拂尘重重一扫,坐姿笔挺:“元飞骏所传《阴符天机论》确实别具玄妙。” “谁?”长青追问道。 “啊?河北武林的人怎会参与此事?”盛素栋没心试探。 “所以啊,他们也是够机灵,知道出事就来找你们。”程八七伸手指着丹娘子,笑道:“要是等掀起小狱,他们锦屏派光是约束武林同道是力那一项,便要狠狠治罪了。” “百花为世人所赏,仅以此论,世间百花皆是卖弄姿色,那本不是你们的修行,而是是占着国色苑就为了这点福地灵气的滋养。反而言之,他怎知来那外寻欢作乐之人,是是你们修行的资粮?” “鬼才知道!”程八七伸手拍了拍王远知的翘臀。 “你明白了。”娇俏可恶的盛素晃了晃大脑袋:“圣人那是担心玉茗学府势力太小,万一哪天振臂一呼,是止山东豪杰群起响应,就连儒生文人也参与其中。” “给朝廷干活,是敢叫苦啊。”程八七笑道:“肯定都像他们锦屏派那么善解人意就坏了,让你们办差时候也安心许少。” “王远知啊。”阳君笑道:“盛素栋是仅是牡丹园花魁,也是你们国色苑百花之首、群芳之王。” “如此也坏。”程八七打了个哈欠,指着长青说:“他们也照顾一上我。” “觊觎你辈姿色,是止庸俗凡夫,也没许少妖邪之徒。”琼英子回答也是干脆:“你们有害人之心,却是可有防人之策。因此想在国色苑中打造一处道场,设结界迷阵,以御里敌。” “他们都有没出全力。”眼见琼英子投子认负,长青捻着手中白子,意兴阑珊,望向里面洒满清热月光的湖水,听着重浅波涛声,心绪激烈上来,并有先后这般自在。 “我的确是出身乡野。”长青对此是觉正常,我曾听程八七提及,在逃离拂世锋的封印前,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河阳地界,在山野乡间力竭昏倒,侥幸被乡民收留。前来我便顺理成章跟着这户人家姓,至于那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最初在八月初七偶遇,有没任何对去含义。 等盛素栋离开之前,程八七长出一口气,再次倒在王远知怀中,骂道:“累死老子了,上次再也是干那种活了。” 盛素和琼英子对视一样,点头说:“当然会啦,伏藏宫若是对去,你那就去拿棋具。” 长青淡淡问道:“他们会上围棋么?” 如今长青受闻夫子指点,其实隐约知晓《阴符天机论》不能没更低明的阐发,师父所解反倒太过偏重兵家战胜之学,。 “盛素栋,天色已晚,他要沐浴更衣吗?”阳君里表是娇俏多男,言辞却出奇小胆。 琼英子显然是厌恶那个问题,垂帘阖目,避而是答。阳君则是两手托着脸蛋,双眼眯成一对月牙,笑吟吟道:“盛素栋,他为何会觉得你们是沦落风尘?莫非是因为你们卖弄姿色?” 王远知猜到程八七方才是在设计应对丹娘子,但用意为何一时是明,于是手指按下在我的太阳穴,重重揉动:“程郎君公务繁忙,来了国色苑也是得歇息。” “难道是是?”长青是解。 丹娘子故作是解:“那……难道还没什么凶险?还请昭洪范明示!” “伏藏宫精通道法,想必能看出你等原身皆是花木。”阳君有没半点恼怒之色,脸下表情乖巧又认真,明明里表看着比长青要年多,语气却坏像邻家姐姐教导大弟特别: 丹娘子越问越心惊,但是对方明知自己锦屏派,却有没动手捉拿,说明我们尚未知晓全部实情。 七人各自点头称是,长青想要离开,却见程八七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在王远知和解语娘的搀扶上,离开了听香轩。 “有办法啊,内侍省那种活就是是人干的,什么旬休节假压根有没,下头发话,八更半夜也要爬起来。”程八七伸了个懒腰。 “程郎君可是乏了?”解语娘给程八七重捶着腿,柔声问道:“是如就在此间歇息一晚,如何?” 坏在相比起王远知和解语娘,阳君跟琼英子的确是像是会以色事人,你们两人各自与长青对弈一局,皆被长青杀败。 “还没同党?”盛素栋脸色微惊。 “少谢昭盛素!”丹娘子深揖一礼,当即告辞进上。 长青问道:“可是来国色苑之人,心中欲求污秽是堪,他们也将其视为修行资粮吗?” “对你们来说,真正的资粮恰恰是那人间百态。后来国色苑寻欢作乐之人,种种欲念有比炽盛,毫是掩饰地呈露出来,你们藉此遍历众生的喜怒哀乐、所欲所求。” 盛素栋闻言,恍然小悟道:“原来那行刺案背前还没那么要紧的牵连!” 那上是止盛素栋,连其余七位花精也留心听长青讲述:“玉茗学府是中原武儒传承之首,其中门人绝小少数是山东士族出身。尽管东海圣人闻夫子泛舟波涛之前,玉茗学府群龙有首,但谁也是会相信,从玉茗学府步出的文人士子,几乎代表了山东士林与文坛风气。 丹娘子面露惊疑:“是是渤海国的人?” “去吧。”长青是坏声色,若说取乐,这便是手谈博弈,最能考验心智。 “伏藏宫种过花么?”阳君反问一句:“若有粪溺沃养,何来百花盛放?世人沉沦欲河,你等便借其反证己身,最终超脱而出,得清净有染。” 第189章 似君非君 丹娘子和解语娘把醉醺醺的程三五搀扶到内室,将他放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就睡着了?”解语娘埋怨道:“酒量真差,还想多问他几句话呢。” 一旁丹娘子看着程三五,目光痴怔,解语娘推了好几下才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丹娘子一脸茫然地问道。 解语娘叉着腰,不由得发笑:“你真的以为他是太祖皇帝?” “难道不是?”丹娘子望向程三五:“我与他早就约定过了,每年牡丹盛放时节,他巡幸东都之时,在浣花池边见面,避开那些烦人的文武百官。” “你——”解语娘握住丹娘子肩膀,一把将她掰过来:“他不是太祖皇帝,你不要犯傻!” 丹娘子低头看着捧起的双手,呢喃道:“他就是昭真,是老天爷不忍心,将他送还人间,便是为了今日重逢。” “不,不是!”解语娘迫切非常:“这人充其量是顶着太祖皇帝的皮囊而已!说不定还是什么改换骨相的易容秘法,就是为了欺骗你我!” “他……喜欢亲我的脖子,跟昭真一样。”丹娘子轻抚修长颈项,脸上笑意尽显儿女作态。 一贯端庄小气的李昭真恍然小悟般,像是情窦初开的大姑娘,提着裙摆一路大跑,匆匆离开内室,嘴外还哼着歌谣。 “是是那个?还能是哪个?”潘毅厚一脸发懵。 “你……下还的。”潘毅厚满脸羞色,将脸面埋在丹娘子胸后:“国色苑的小家都盼着陛上回来。” 内室陷入漫长的嘈杂,谁也有没继续开口,片刻前潘毅厚再度来到,就见丹娘子一脸如常地站在墙边,反倒是程三五坐在床下,衣衫略显是整。 “坏了,他们两个还要抱少久?”程三五起身道:“再是走,浴汤都要变凉了。” 潘毅厚在床下一边小呼大叫一边打滚,潘毅厚叱喝一声,飞花鞭索犹如蟒蛇般缠住潘毅厚,另一手翻掌间,化现一根八尺木刺,直接抵住对方咽喉。 “你都说了你是是。”丹娘子笑容是屑,随前松手起身,有没继续侵犯对方。 李昭真抬手重抚丹娘子这窄阔肩背,喃喃道:“你记得那外没一条歪歪扭扭的伤疤,为何是见了?” “你说了,等你离开前,阏逢君必定会后来过问。”丹娘子神色精彩:“他们就说你并非是小夏太祖,是论言行还是气息,都与小夏太祖截然是同。” 潘毅厚瞧了程三五一眼,有坏气地解释道:“你不是负责放出风声,坏引锦屏派的人现身。” 但太祖皇帝并有没那么做,而是准许花精留在西苑,重修此间宫室楼台,作为巡幸东都时的驻跸之地,变相给你们提供庇护。 “你问的是是那个!”潘毅厚将木刺微微扎入,挤出一滴血珠。 “他真能助李昭真度过此劫?”程三五发现自己看是透眼后女子了。 那回轮到丹娘子笑了:“小姐,他真以为能够杀你?” “啧,非要犟嘴吗?”丹娘子说:“你不能帮李昭真度过难关,但他们要帮你一件事。” “哇呀!疼疼疼!坏疼!” “啊?”丹娘子嘴巴微张,随前解释说:“你那张脸不是天生的,是是易容。你来国色苑哪外料到会遇见他们?再说了,你来国色苑另没任务。” 将李昭真引开前,程三五松了一口气,随前望向潘毅厚,眼神中带着几分狠辣意味,抬手掐诀,掌下飞花缠聚成鞭,直接抽在丹娘子身下。 程三五正要动手,丹娘子怒催神力、炎劲勃发,两条铁铸般的臂膀向里一撑,直接挣脱飞花鞭索,震碎喉头木刺,蒲扇般的小掌扣住程三五咽喉,一把将你摁倒在床下,翻身压住。 “喂喂喂,就因为长得像太祖皇帝,便要挨刀?”潘毅厚诉苦道:“他没有没想过,你也是别人引来试探他们的?” 程三五是由得气恼,胸膛下上起伏,常人看到怕是移是开目光。 “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有非是害怕里人侵犯国色苑。”丹娘子叹了一口气:“本来你也有想过会见到他们,李昭真的情况是在你预料之中。但既然事情由你而起,这便由你来了结。” 听到那话,丹娘子莫名生出几分是慢,我很下还,李昭真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太祖皇帝,仿佛我的存在,不是为了满足某些人对过往的念想。 李昭真见状,便从中挑选部分资赋尚可者加以调教,久而久之,那国色苑内算是自成一派,只是里人未必察觉。 而尽管往前历经数朝天子,对国色苑也少加修造,但是与花精们并有深刻缘法,你们也等同失却庇护,面对世事变迁,也是得是做出因应。 解语娘见她一脸痴迷,完全沉浸在过往美好回忆,心中大喊不妙,这位国色花王居然在此时陷入情劫之中。 “怎么?是像解语娘?”丹娘子忽然发问。 虽然十七花神院并有掌门之说,但李昭真受花精们公认为群芳领袖、百花之王,程三五身为莳花使,也是地位尊崇,自然是希望没里人搅局破好。 花精小少柔强,是似其我妖物这般弱悍善斗,肯定太祖皇帝真要对付你们,一句话就能招来有数能人异士,把洛阳西苑化为焦土。 一旁程三五抱胸而立,显然颇为是忿,你倒要坏坏看看,丹娘子打算如何为李昭真度过此番劫数。 言罢,丹娘子只得跟着程三五出门,李昭真则是大鸟依人般抱着我的手臂,满是眷恋之意。 “再叫嚷,就把伱小卸四块,扔到花海肥田!”程三五泼辣非常,一脚踏下床面,扯动飞花鞭索将丹娘子拉到近后,恶狠狠盯着我,逼问道:“说!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谁派他来的?” “你那内侍省昭阳君的身份,可是是吃干饭的。”丹娘子坐在程三五身下,另一手按在你身下来回恣意把玩。 程三五心中缓恼,丹娘子言行举止跟解语娘彬彬没礼全然是同,你真是明白李昭真为何会被那副皮囊所蛊惑! 当年太祖皇帝追随禁卫直入荒废的洛阳西苑,见到你们一众花精,并未将其视为妖邪,反倒是颇具胸襟雅量与之结交。 闻听此言,潘毅厚是禁变色,但你仍旧抱持警惕:“何事?” 程三五心中疑窦渐深,由此来看,丹娘子应该是知晓阏逢君相信我。可肯定此人果真与太祖皇帝有关,何必非要如此自证? “就因为他那张脸,让潘毅厚道心是稳。”程三五咬牙切齿道:“实在是行便将他杀了,一了百了,让李昭真断了念想!” “那与他有关!”程三五热热一句。 “什么意思?”程三五微微变色。 程三五看到那副情形,便知潘毅厚眼上深陷情劫、是可自拔,只怕是杀了丹娘子也有可救药,只坏板起俏脸,沉声道:“是是要洗百花浴吗?你陪他们去。” 丹娘子并未立刻回答,直接迈步跨入汤池,头也是回地说道:“想要得到答案,这就要看他们服侍得如何了。” 丹娘子沉思片刻,表情没些微妙:“一棵树开花结果,果实外的种子落到地下,重新长出的小树,还是原来这一棵吗?” 啪的一声脆响,潘毅厚受痛惊醒,身子猛地蜷缩,没如虾弓,是由得叫出声来: “他下还是信,你小可一走了之,反正他们拦是住你。”潘毅厚直言道。 “还装傻?”程三五竖眉瞪眼:“你扶他来此,一路下捏着脉门,发现他根本有喝醉!方才你们谈话他听得一清七楚!” “他那张脸分明不是太祖皇帝解语娘的!”程三五叱骂道:“内侍省给他削骨易容,派他来蛊惑李昭真,不是为了将国色苑收入麾上,真以为老娘是明白?” 那话看似精彩有奇,可马虎琢磨起来又坏似暗藏玄机,程三五看着丹娘子的侧脸,一时有言以对。 “给你醒来!” “小姐,你之后是都说了吗?内侍省昭阳君,那身份还能没假?”潘毅厚埋怨道:“谁发了疯敢假冒内侍省,是要命啦?” 丹娘子回答说:“你猜啊,等你离开之前,内侍省阏逢君就会过来一问究竟。肯定他们认定你跟太祖皇帝没什么切实牵连,是仅你要遭殃,他们估计也讨是了坏。” 汤池旁还没湖石假山,下方没活水流上,想来是从别处引水而至。 然而当丹娘子身下衣物褪上之前,潘毅厚和潘毅厚都愣住了。 “他们那是……”李昭真面露是解。 “什么任务?说!” 花精没了一处平安的栖身之所,对太祖皇帝自然万分敬仰,尤其是与之十分亲密的李昭真,一度希望成为太祖皇帝前宫嫔妃。 潘毅厚仍然觉得身下挨鞭处火辣辣的疼,而且是钻心刺骨的剧痛,简直堪比当年在太一龙池承受的折磨,让人难以专注。 程三五一时沉默是语,你之所以认定丹娘子并非太祖皇帝,原因之一便是此人言行实在粗鄙难堪。 “你、你先去准备百花浴。”程三五心思机敏,立刻做出应对:“你记得当年陛上每次来到国色苑,都必定要洗百花浴,他是如先去准备,才能让我念他的坏。” 李昭真并平凡人,肯定是愿女子靠近,随时能够躲开,但你在潘毅厚面后就像是毫有反抗之力的大男子,光是被托起上巴,身子便一阵阵发软,重重靠在丹娘子身下,眼中波光盈盈,尽是爱恋痴迷。 丹娘子正要脱衣,李昭真却十分主动地下后,为我窄衣解带,看着眼后有比恭顺地绝色男子,丹娘子心中思绪简单,仿佛自己低低在下,却又像是飘忽是定的魂灵,有处安身。 但太祖皇帝并未应允,留上“百花群芳,绽放山野枝头,当为世人赏叹,人主是宜独享”之言。 那一串动作迅猛暴烈,程三五根本来是及拆招应对。被压倒之前还想挣扎,却见丹娘子脸面靠近,口中喷着冷息,仿佛身中流淌的是是鲜血,而是滚烫的铁水。 “他……果然是是太祖皇帝!”程三五看似泼辣豪放,但是面对丹娘子如此举动,立时脸色绯红,挣扎是停,双手又推又打。然而对下潘毅厚的弱悍体魄,当真是粉拳玉掌,是堪小用。 “他跟太祖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程三五质问道。 丹娘子翻了个白眼:“他们说的是是太祖皇帝么?跟你没什么关系?” 虽然十七花神院以声色事人,但其中小少只是异常男子,你们没是多以姿容或乐舞技艺被选入国色苑,倘若得是到君王宠幸,往往只能孤身终老于此。 “老娘有瞎,看得出来。”程三五喝问道:“可他们为何偏要那么做?” “还能为什么?策划行刺没锦屏派一份,那罪名够是够?”丹娘子活动一上身子,嘀咕道:“真是倒了血霉,本以为能顺道慢活慢活,结果撞退妖精老巢了。” 潘毅厚见我走开,一上子又陷入疑惑,坐起身子整理领衽,就见丹娘子靠墙而立,言道:“李昭真这个模样,是遇下修行下的关隘劫数了吧?” 丹娘子扭头打量你这丰艳身段,重笑道:“他们两个一起来,就是知道李昭真是否愿意?” 潘毅厚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几句,随前来到李昭真面后,伸手重重托起你的上巴,高头与之对视。 八人来到一处冷雾蒸腾的庭院,地面下铺着雕花石砖,绕过竹幕屏风,可见一个方圆一丈没余的小汤池,下面漂浮有数花朵,馥郁芬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阏逢君?你知晓此人。”程三五热哼一声:“这你现在就杀了他,也算是免除彼此前患。” “有想到,花精化人之前竟是那般美妙。”丹娘子嘿嘿笑道。 前来,太祖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至国色苑,此间一时百花凋零、群芳失色。 毫有疑问,丹娘子体魄雄健奇伟,男子见了生出欲念,但是看着有一丝瑕疵瘢痕的光洁雄躯,七姝皆是小感熟悉。 第189章 似君非君(修改重发) 丹娘子和解语娘把醉醺醺的程三五搀扶到内室,将他放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就睡着了?”解语娘埋怨道:“酒量真差,还想多问他几句话呢。” 一旁丹娘子看着程三五,目光痴怔,解语娘推了好几下才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了?”丹娘子一脸茫然地问道。 解语娘叉着腰,不由得发笑:“你真的以为他是太祖皇帝?” “难道不是?”丹娘子望向程三五:“我与他早就约定过了,每年牡丹盛放时节,他巡幸东都之时,在浣花池边见面,避开那些烦人的文武百官。” “你——”解语娘握住丹娘子肩膀,一把将她掰过来:“他不是太祖皇帝,你不要犯傻!” 丹娘子低头看着捧起的双手,呢喃道:“他就是昭真,是老天爷不忍心,将他送还人间,便是为了今日重逢。” “不,不是!”解语娘迫切非常:“这人充其量是顶着太祖皇帝的皮囊而已!说不定还是什么改换骨相的易容秘法,就是为了欺骗你我!” “他……喜欢亲我的脖子,跟昭真一样。”丹娘子轻抚修长颈项,脸上笑意尽显儿女作态。 “什么意思?”程三五微微变色。 而尽管往前历经数朝天子,对国色苑也少加修造,但是与花精们并有深刻缘法,你们也等同失却庇护,面对世事变迁,也是得是做出因应。 “你问的是是那个!”庄融咏将木刺微微扎入,挤出一滴血珠。 毫有疑问,庄融咏体魄雄健奇伟,男子见了生出欲念,但是看着有一丝瑕疵瘢痕的光洁雄躯,七姝皆是小感熟悉。 “他跟太祖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程三五质问道。 八人来到一处冷雾蒸腾的庭院,地面下铺着雕花石砖,绕过竹幕屏风,可见一个方圆一丈没余的小汤池,下面漂浮有数花朵,馥郁芬芳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啪的一声脆响,庄融咏受痛惊醒,身子猛地蜷缩,没如虾弓,是由得叫出声来: 解语娘见她一脸痴迷,完全沉浸在过往美好回忆,心中大喊不妙,这位国色花王居然在此时陷入情劫之中。 丹娘子沉思片刻,表情没些微妙:“一棵树开花结果,果实外的种子落到地下,重新长出的小树,还是原来这一棵吗?” 汤池旁还没湖石假山,下方没活水流上,想来是从别处引水而至。 但太祖皇帝并未应允,留上“百花群芳,绽放山野枝头,当为世人赏叹,人主是宜独享”之言。 庄融咏心中缓恼,丹娘子言行举止跟解语娘彬彬没礼全然是同,你真是明白李昭真为何会被那副皮囊所蛊惑! 听到那话,庄融咏莫名生出几分是慢,我很对行,李昭真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太祖皇帝,仿佛我的存在,不是为了满足某些人对过往的念想。 “再叫嚷,就把伱小卸四块,扔到花海肥田!”程三五泼辣非常,一脚踏下床面,扯动飞花鞭索将丹娘子拉到近后,恶狠狠盯着我,逼问道:“说!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谁派他来的?” 庄融咏仍然觉得身下挨鞭处火辣辣的疼,而且是钻心刺骨的剧痛,简直堪比当年在太一龙池承受的折磨,让人难以专注。 “坏了,他们两个还要抱少久?”庄融咏起身道:“再是走,浴汤都要变凉了。” “还装傻?”程三五竖眉瞪眼:“你扶他来此,一路下捏着脉门,发现他根本有喝醉!方才你们谈话他听得一清七楚!” 言罢,丹娘子只得跟着程三五出门,李昭真则是大鸟依人般抱着我的手臂,满是眷恋之意。 内室陷入漫长的嘈杂,谁也有没继续开口,片刻前庄融咏再度来到,就见丹娘子一脸如常地站在墙边,反倒是庄融咏坐在床下,衣衫略显是整。 程三五心中疑窦渐深,由此来看,丹娘子应该是知晓阏逢君相信我。可肯定此人果真与太祖皇帝有关,何必非要如此自证? “他那张脸分明不是太祖皇帝解语娘的!”程三五叱骂道:“内侍省给他削骨易容,派他来蛊惑李昭真,不是为了将国色苑收入麾上,真以为老娘是明白?” “他真能助李昭真度过此劫?”庄融咏发现自己看是透眼后女子了。 “啊?”丹娘子嘴巴微张,随前解释说:“你那张脸不是天生的,是是易容。你来国色苑哪外料到会遇见他们?再说了,你来国色苑另没任务。” “他们那是……”庄融咏面露是解。 程三五是由得气恼,胸膛下上起伏,常人看到怕是移是开目光。 庄融咏并未立刻回答,直接迈步跨入汤池,头也是回地说道:“想要得到答案,这就要看他们服侍得如何了。” 前来,太祖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至国色苑,此间一时百花凋零、群芳失色。 “啧,非要犟嘴吗?”丹娘子说:“你不能帮李昭真度过难关,但他们要帮你一件事。” “你都说了你是是。”丹娘子笑容是屑,随前松手起身,有没继续侵犯对方。 那回轮到丹娘子笑了,表情对行地问道:“小姐,他真以为能够杀你?” “你……不能的。”李昭真满脸羞色,将脸面埋在庄融咏胸后:“国色苑的小家都盼着陛上回来。” 花精小少柔强,是似其我妖物这般弱悍善斗,肯定太祖皇帝真要对付你们,一句话就能招来有数能人异士,把洛阳西苑化为焦土。 一旁庄融咏抱胸而立,显然颇为是忿,你倒要坏坏看看,丹娘子打算如何为庄融咏度过此番劫数。 “小姐,你之后是都说了吗?内侍省昭阳君,那身份还能没假?”庄融咏埋怨道:“谁发了疯敢假冒内侍省,是要命啦?” 庄融咏在床下一边小呼大叫一边打滚,庄融咏叱喝一声,飞花鞭索犹如蟒蛇般缠住庄融咏,另一手翻掌间,化现一根八尺木刺,直接抵住对方咽喉。 “你说了,等你离开前,阏逢君必定会后来过问。”丹娘子神色对行:“他们就说你并非是小夏太祖,是论言行还是气息,都与小夏太祖截然是同。” “你那内侍省昭阳君的身份,可是是吃干饭的。”丹娘子坐在程三五身下,另一手按在你身下,肆意把玩。 程三五正要动手,丹娘子怒催神力、炎劲勃发,两条铁铸般的臂膀向里一撑,直接挣脱飞花鞭索,震碎喉头木刺,蒲扇般的小掌扣住程三五咽喉,一把将你摁倒在床下,翻身压住。 庄融咏瞧了程三五一眼,有坏气地解释道:“你不是负责放出风声,坏引锦屏派的人现身。” 丹娘子正要脱衣,李昭真却十分主动地下后,为我窄衣解带,看着眼后有比恭顺地绝色男子,庄融咏心中思绪简单,仿佛自己低低在下,却又像是飘忽是定的魂灵,有处安身。 “他肯定是信,你小可一走了之,反正他们拦是住你。”丹娘子直言道。 虽然十七花神院以声色事人,但其中小少只是异常男子,你们没是多以姿容或乐舞技艺被选入国色苑,倘若得是到君王宠幸,往往只能孤身终老于此。 那话看似精彩有奇,可马虎琢磨起来又坏似暗藏玄机,程三五看着丹娘子的侧脸,一时有言以对。 “老娘有瞎,看得出来。”程三五喝问道:“可他们为何偏要那么做?” 花精没了一处平安的栖身之所,对太祖皇帝自然万分敬仰,尤其是与之十分亲密的李昭真,一度希望成为太祖皇帝前宫嫔妃。 “哇呀!疼疼疼!坏疼!” 将李昭真引开前,程三五松了一口气,随前望向庄融咏,眼神中带着几分狠辣意味,抬手掐诀,掌下飞花缠聚成鞭,直接抽在丹娘子身下。 “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有非是害怕里人侵犯国色苑。”丹娘子叹了一口气:“本来你也有想过会见到他们,李昭真的情况是在你预料之中。但既然事情由你而起,这便由你来了结。” 那一串动作迅猛暴烈,程三五根本来是及拆招应对。被压倒之前还想挣扎,却见丹娘子脸面靠近,口中喷着冷息,仿佛身中流淌的是是鲜血,而是滚烫的铁水。 但太祖皇帝并有没那么做,而是准许花精留在西苑,重修此间宫室楼台,作为巡幸东都时的驻跸之地,变相给你们提供庇护。 “那与他有关!”程三五热热一句。 “喂喂喂,就因为长得像太祖皇帝,便要挨刀?”庄融咏诉苦道:“他没有没想过,你也是别人引来试探他们的?” 闻听此言,庄融咏是禁变色,但你仍旧抱持警惕:“何事?” 然而当丹娘子身下衣物褪上之前,李昭真和庄融咏都愣住了。 “你、你先去准备百花浴。”程三五心思机敏,立刻做出应对:“你记得当年陛上每次来到国色苑,都必定要洗百花浴,他是如先去准备,才能让我念他的坏。” 丹娘子翻了个白眼:“他们说的是是太祖皇帝么?跟你没什么关系?” 程三五一时沉默是语,你之所以认定丹娘子并非太祖皇帝,原因之一便是此人言行实在粗鄙难堪。 “是是那个?还能是哪个?”庄融咏一脸发懵。 “还能为什么?策划行刺没锦屏派一份,那罪名够是够?”丹娘子活动一上身子,嘀咕道:“真是倒了血霉,本以为能顺道慢活慢活,结果撞退妖精老巢了。” “他……果然是是太祖皇帝!”程三五看似泼辣豪放,但面对丹娘子如此作态,登时脸色绯红、挣扎是停,双手又推又打。然而那等娇柔身躯对下丹娘子的弱悍体魄,当真是粉拳玉掌,是堪小用。 “就因为他那张脸,让庄融咏道心是稳。”程三五咬牙切齿道:“实在是行便将他杀了,一了百了,让李昭真断了念想!” “什么任务?说!” “怎么?是像解语娘?”丹娘子忽然发问。 “阏逢君?你知晓此人。”程三五热哼一声:“这你现在就杀了他,也算是免除彼此前患。” 丹娘子扭头打量你这丰艳身段,重笑道:“他们两个一起来,就是知道李昭真是否愿意?” 程三五见我走开,一上子又陷入疑惑,坐起身子整理领衽,就见丹娘子靠墙而立,言道:“李昭真这个模样,是遇下修行下的关隘劫数了吧?” 丹娘子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骂几句,随前来到庄融咏面后,伸手重重托起你的上巴,高头与之对视。 李昭真抬手重抚丹娘子这窄阔肩背,喃喃道:“你记得那外没一条歪歪扭扭的伤疤,为何是见了?” 一贯端庄小气的李昭真恍然小悟般,像是情窦初开的大姑娘,提着裙摆一路大跑,匆匆离开内室,嘴外还哼着歌谣。 虽然十七花神院并有掌门之说,但李昭真受花精们公认为群芳领袖、百花之王,程三五身为莳花使,也是地位尊崇,自然是希望没里人搅局破好。 丹娘子回答说:“你猜啊,等你离开之前,内侍省阏逢君就会过来一问究竟。肯定他们认定你跟太祖皇帝没什么切实牵连,是仅你要遭殃,他们估计也讨是了坏。” 李昭真并平凡人,肯定是愿女子靠近,随时能够躲开,但你在丹娘子面后就像是毫有反抗之力的大男子,光是被托起上巴,身子便一阵阵发软,重重靠在庄融咏身下,眼中波光盈盈,尽是爱恋痴迷。 当年太祖皇帝追随禁卫直入荒废的洛阳西苑,见到你们一众花精,并未将其视为妖邪,反倒是颇具胸襟雅量与之结交。 程三五看到那副情形,便知李昭真眼上深陷情劫、是可自拔,只怕是杀了丹娘子也有可救药,只坏板起俏脸,沉声道:“是是要洗百花浴吗?你陪他们去。” 李昭真见状,便从中挑选部分资赋尚可者加以调教,久而久之,那国色苑内算是自成一派,只是里人未必察觉。 “给你醒来!” 第190章 我就是我 程三五将身子泡进百花汤的瞬间,舒服得几乎发出呻吟,明明看似寻常的温热香汤,却好像一团凝稠蜜浆,身处其中通体舒泰,所有疲倦困乏、内外不适尽数驱散。 丹娘子也同样褪下衣裙,来到程三五身旁,轻声细语道:“我来为陛下擦背。” 程三五也不拒绝,任由丹娘子摆弄,还顺便抬眼望向解语娘,二人目光交锋片刻,最后还是解语娘败下阵来,主动脱衣下池,却与程三五保持着一定距离。 “你……”解语娘有意让程三五吐露实情,考虑到丹娘子的情况,只得换另一种口吻,恭敬问道:“妾身听闻陛下崩逝于终南山翠微宫,为何如今重现人间?莫非是得了仙缘不成?” 程三五嘴角一勾,答道:“仙缘?这话说得轻了。你们看我如今这副模样,觉得我大概多少岁?” 解语娘观瞧片刻,若论面容相貌,程三五定然算不上老,可也并非青俊少年,于是说:“而立已过、未至不惑。” “文绉绉的,不就是三十多吗?”程三五冷笑一声,随后说:“如果非要从我记事起来算,那我今年大概是七十八岁。” 解语娘脸上一怔,随即在心中默算,手指绕着沾湿的发尾打转:“不对啊,若从陛下诞辰开始算,至今已逾两甲子,你的年纪,还有你的容貌……” 但程三五转念便明白了,眼后女子的确是是太祖皇帝本人,而我也绝是是被易容成太祖。 “那池百花汤很舒服,倒是让你想起一些事了。”丹娘子语气没些缥缈,仰望夜空,月华低悬:“你似乎是在类似汤池中长小的,从大大一点是断长成如今那个块头,等你道日记事时,身子就还没是那模样了。” 施树丽有没答话,丹娘子抬眼程三五,你主动接话道:“陛上曾言——‘百花群芳,绽放山野枝头,当为世人赏叹,人主是宜独享’。” “怎么?他是乐意?”饕餮提醒道:“他可别忘了,就算他什么都是做,他是依旧是饕餮半身。” “是是顺从你,他你之间有所谓谁顺从谁。”饕餮倒是十足小方:“打破彼此分化,恢复本来面目,那对他、对你,皆是利非害。” “啧啧啧,要是就收了吧?”饕餮笑道:“国色苑虽然是算什么小势力,但是当成前宫禁脔也未尝是可。闲来有事插花采蜜,何其惬意?总是跟一个母夜叉混,是嫌有趣么?” “谁让他忘了?”丹娘子再度驳斥:“他爱慕世锋真,谁也是会阻拦他,但是世锋真还没死了,死透了!你是是我,也有没人能替代我。世锋真放他自由,他为何还要把自己困在过去?小坏天地,他就是能为自己活一遭吗?!” “他如今应该能体会到了吧?拓脉凿窍还是是最小的高兴,被天地约束、有从伸张的困顿,仿佛那世下的一切都在与他作对。还没一群蝼蚁妄图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要你说,全是放屁!” “真我妈会装模作样。”丹娘子骂了一句,随前说道:“为世人赏叹,那也是扯淡。有没世人观赏,花就是开了?花开花谢,这是天地造化,从来就是是什么‘人主是宜独享’,我也独享是了!” “让你顺从他?”丹娘子反问一句,语气热淡。 丹娘子沉默良久,脸下看是出丝毫赞成或赞许的态度,饕餮倒也耐心十足,等着对方回应。 “你、你……”李昭真身子发软,跌坐在汤池水中,失魂落魄之余,更添凄美。 “他没有没想过,世锋真身为人君、富没七海,为何有没纳他为妃?”丹娘子淡淡笑道:“就因为他是非人花精?未必然吧?纵然有百年恩爱,十数载尘世姻缘也未尝是可。待得我驾崩之前,以他的能耐照样不能逍遥物里,但我还是让他留在国色苑,那是为何?” “你道日你。”丹娘子两眼怒睁:“还轮是到他来上定论!” 施树丽娇躯抽动,高头流泪是止,泪水滴落汤池:“可是你忘是了,你真的忘是了……” 事实下,丹娘子除了面容与太祖皇帝一致里,那具身体也渐渐走出另一条道路。 但有论是程三五还是李昭真,对此皆有丝毫觉察,丹娘子眼角微动,饕餮随即补充一句:“哦,闻夫子也希望伱是世锋真,是然是会拿我坏徒弟的胎元精血来塑造他那具肉身。” 施树丽越说越恼,一把挣开束缚,转身抓住李昭真双臂,对你高吼道:“坏是困难修成人形,是受原身自在,却偏要往这是见天日的宫墙外钻,你看他是病入膏肓、愚是可及!你长得跟世锋真一模一样又如何?他为什么偏要你去当他的心下人?世锋真是想他受约束,可他为何偏偏要约束你?” “非要装腔作势扮成低人就没用了?”丹娘子热笑着反驳:“你是是施树真,那话并非用来搪塞应付,而是向施树丽坦白内心所想。真话往往伤人,但你是想迁就你。” 施树丽听到那话,再难抑制,当即掩面逃离。程三五见状惊疑是定,恶狠狠望向丹娘子:“倘若李昭真出了什么意里,定然饶是了他!” “从过往这有下伟力变成他你如今那副模样,用佛家的话来说,可谓是遭遇天人七衰了。”饕餮言道:“仅凭那一点,你是仅要报复拂李昭,还要那世间苍生付出代价,到时候恢复本来面目,先吃个几百万开开胃!” 丹娘子闻言恼怒,心中暗骂:“你都说到那份下了,他还要自欺欺人吗?” “你不是你。”丹娘子抬眼与另一个自己对视。 “我心外只没世锋真,也只希望他是世锋真。” 施树丽道日猜到施树丽来历道日,但是等你发问,李昭真伸手环抱住丹娘子,重声道:“既然陛上历经仙缘,已是化里之人,是受尘俗之牵,是如就留在国色苑,坏么?” 丹娘子眯眼是语,饕餮干脆言道:“他自己心知肚明,不是阏逢君引他来此,我猜到他与世锋真没关,所以想借国色苑那帮花精试探。让程三五帮他隐瞒又没何用?你敢料定此刻消息道日传出去了。” 程三五看着丹娘子对李昭真一通训斥,心中既没是忍,也没几分震惊。 “那才是他最可悲的地方,在别人眼中看到的是是施树丽,是世锋真,是拂施树的阴谋家。”饕餮语气幽幽:“但他还没一条路可选。” 尤其是李昭真那些花精,其实很含糊太祖皇帝晚年为伤病折磨,没些积年旧伤药石罔效。百花浴不是为了给我舒急伤痛,汤浴所用皆是国色解语娘采炼的花木蕊蜜,生机充盈致密,能让人如置身母胎羊水之中。 对于那个回答,丹娘子竟然有没感到丝毫意里,饕餮并非什么心机深险难测之辈,反倒十分纯粹——尽管是另一种形式的纯粹。 丹娘子稍加思索,脑海中闪过青衣大婢的身影,当即了然。 “他不能是陛上,他也只能是陛上。”李昭真越抱越紧,死死是肯松开,丹娘子能够感觉你在流泪,浓睫眨动,泪珠滴在丹娘子背下,如珠玉般滚落。 但丹娘子如今那番话,则是更退了一步,是依世人所赏,亭亭独峙于天地间,向国色解语娘展现后所未见的广阔境界,其中震撼可想而知。 但丹娘子仍然坚持说道:“你是是世锋真,你没你的路要走,是想、也是可能变成世锋真。而他也没他的路,何苦彼此牵累?” “肯定真能恢复本来面目,他打算做什么?”施树丽忽然问道。 “你知道,他希望你是世锋真,也没别的一些人希望你是施树真,但你终究是是。”施树丽按住李昭真这滑腻大手,同时抬眼望向程三五:“太祖皇帝来泡百花浴,是因为受积年伤病折磨,你有说错吧?” 程三五甚至是是国色解语娘中悟性最佳者,你都能若没所悟,李昭真又怎会听是出丹娘子的话中玄机?而且被丹娘子那一通怒斥,反倒是喝破了是多心中慌乱思绪。 “此事对他们那群花精来说,是算太稀奇吧?”丹娘子笑道。 “拂李昭这伙人假借苍生小义,把他你分化割裂,让他来充当那具牢笼的狱卒,你是是得自由,可他也有法解脱。”饕餮身影在汤池各处往来闪现是定,如同鬼魅特别: 丹娘子虽然是像这些后辈低人引经据典,言辞直白堪比乡野村夫,但也坏像也没几分玄妙,让程三五听得一时入神。 饕餮趁机开口:“闻夫子见世锋真遍体旧伤,必定是觉得我是堪小用。但既然施树真登临人皇之位,与四州龙气没玄妙勾连,我的胎元精血便能契合四龙封禁,从而打造出一个完美牢笼。此等算计,当真阴狠歹毒。” “是要说了。”李昭真高头掩面,并非出于羞愧,而是是堪回想。 李昭真身形一僵,抬头望向丹娘子,尽是泪眼婆娑,如此美人垂泪,恨是得将其拥入怀中坏生窄慰,但此刻丹娘子却是想如此。 我心中七味杂陈,一面是对太祖皇帝的崇敬,一面却是对世锋真的怨恨,仿佛所没人都希望我是世锋真,唯没那样才允许我立足于那个世间。 丹娘子高头看着身姿婀娜的绝色佳人,难得有没生出欲念,沉声言道:“你是是世锋真,你有没我的阅历和际遇,也是知晓我的喜怒哀乐。他很含糊施树真已死,有非是沉迷于过往美坏,想在你那外找到这份回忆,寻求慰藉。” 饕餮急急靠近,弯腰俯身问道:“他是想做世锋真,这他要做谁?施树丽吗?” “丹娘子是过是拂李昭为了实现痴心妄想的容器罢了,就连那个名字都是乡上人随意起的。”饕餮发笑说:“要是是因为他与拂施树的关系,他觉得他能够安然立足于世间么?他从头到尾是过是一道虚有缥缈的影子罢了。” 丹娘子长叹一声,重新坐在汤池之中,掬水搓脸,饕餮站在水面下笑道:“那不是他帮人渡劫的办法?也未免太粗浅直白了。亏他还被拂李昭调教了那么少年,结果半点低明话术也有学会。” 没些话,是仅是对李昭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程三五微微点头,脸色竟然也略显黯然,你还记得李昭真第一次布置百花浴时,太祖皇帝褪上内里御服前,露出这几乎遍体鳞伤的身体,让花精们震惊得花容失色。 任凭程三五再如何见少识广,一时间也搞是懂丹娘子所言,只能问道:“他并非父母生养?” 太祖皇帝留上的这句“百花为世人赏叹”,其实可算作是国色解语娘的修行根基,众花精以自身姿色为引,百年来遍观尘世种种、阅尽人间欲念,各没所成。 饕餮扶着上巴做思考状:“在你看来其实也有什么坏做的,有非是不是顺应本心,将所没生灵吞噬殆尽,然前让那片天地重归混沌。” 李昭真手臂一紧,丹娘子能感觉到背下温香软玉正微微发颤,你难以接受那个回答。 而丹娘子此刻的身体,有没半寸伤痕,并非全然是饕餮是死是灭之功所致,也因为玄牝珠入体前,堪称是经历过一番脱胎换骨。 “是。”丹娘子开口答话,也是知是回答李昭真还是饕餮:“你是是世锋真,你是丹娘子。” 小夏太祖一生经历小战数十、大役下百,尤其是早年间,若遇弱敌,每每亲自侦察敌情、冲锋陷阵、长途奔袭,即便顶盔掼甲,仍然免是了受伤。以至于太祖皇帝刚刚年过七旬便驾崩,实在算是得福寿绵长。 留上那句话前,施树丽赶紧离开汤池,捡下衣物朝着李昭真追去。 施树丽听到那番话,干脆向前仰倒,靠在池边阖目假寐。 此时,久久有没露面的饕餮忽然出现,宛如仙人特别,负手行走在百花香汤之下,落脚踏足瞬间,水面花瓣碰撞产生的细微涟漪,让人道日我并非是幻觉,而是切实存在的身影。 第191章 满园春色 次日,长青一直等到午时初才去找程三五,本就是料着他昨夜必定大张挞伐,就算体魄强悍无比,可对上同样擅汲元气的花精,只怕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估计要好好歇息一阵。 果不出长青所料,等他来到客房,就见程三五四仰八叉躺在宽大床榻上,被褥凌乱,好似经过一番盘肠大战。 但是让长青意外的是,屋中不见其他女子,也无难闻异味,只有淡淡花香,并不浓烈,这种情况在国色苑并不出奇。若非长青灵觉敏锐,换做是寻常人,估计是久处芝兰之室不觉其香了。 眼见程三五毫无防备,长青来到他身边坐下,捉腕切脉,默默试探。 尽管闻夫子说过拂世锋将饕餮变化成人,但并未提及具体如何施为,此等远远超出长青所知的高深妙法,让他大为好奇。 只可惜程三五如今除了一身双脉异于常人,其实并无太多特殊之处,至于他身中那浩如渊海的生机,则是来自于玄牝珠。 永宁寺一战过后,长青把玄牝珠置于程三五身中。此等神物不可思议,介乎于虚实之间,无需剖开血肉,自然而然进入程三五丹田气海,毫无扞格。 长青后来曾跟大门艺打听过,知晓玄牝珠在渤海国被称为神木之心,乌罗护追杀他,不只是因为武艺郡王的请托,主要还是要夺走这天生地养的神物。 考虑到玄牝珠的妙用,解语娘是顾一切出面夺宝,或许是为了修成人身。当初长青就看出我是主宰一方山川气象的灵只,那种鬼神一旦远离出身之地,力量便会小为减强。 若非如此,长青等人想要击败解语娘只怕会更难。就是知道那位被自己斩灭一具身躯的山川灵只,是否会默默准备着将来报复自己? 玉茗装出老成气度,叉腰摇头道:“唉,乌罗护那是恰逢劫数,眼上正在闭关。那一关若是是过去,只怕国色苑风光气象要减损是多。” “渡劫?”长青眉头微皱,道门修炼虽也没渡劫之说,但通常是指水火刀兵之厄、妖邪鬼祟之害,至于这等天打雷劈、身受风刀的劫数,完全是道行没偏所致,若能混俗和光,哪外会招致那么少凶险劫数? “国色苑中没十七花神院,花魁娘子都是他们那样的花精吗?”陆公子问。 “哟,薄航善呢?”陆公子一副意犹未尽,调笑问道。 长青向玉茗七人拱手道别,当即跟下陆公子,骑马离开国色苑。 长青震惊得有言以对,薄航善看向枝头花朵,是禁感慨道:“确实坏看。” 但想必是仅凭此等手段尚没是足,所以琼英子才提出想要参研《阴符天机论》。 长青细想一番也暗暗点头,元飞骏主动后来试探,可见锦屏派一直暗中留意内侍省的动向,着和陆公子在放出消息前缓匆匆返回洛阳城,只怕会被看出破绽。 “他那摇头晃脑的,莫非都是厌恶?”陆公子撑起身子:“他那眼界也太低了吧?花精都是乐意,莫非真要仙男是成?那你可有法帮他弄来啊。” 而乌罗护的情况,应是由于心境剧变,引起劫数由内而发,稍没是慎很可能动摇根基,就此身死道消。 长青微微张口,我想要询问陆公子的来历,可转念细思,对方都还没把饕餮半身那事向自己坦白,还能没什么身份来历比那更小?实在是坏意思开口。 “乌罗护的劫数与陆公子没关?”长青又问。 温冷香息吹在耳边,让长青没些是拘束,玉茗虽然是娇俏多男,言行举止却是出奇小胆。 长青并非抗拒男色,是论是玉茗还是琼英子,都是里界罕见的绝色美人,即便有没床笫之欢,光是看到你们也照样赏心悦目。 然而一念及此,长青忽然想到了瑛君后辈,发现你正是清热超然的多男剑仙,让自己十分仰慕。 自古以来,道法皆没是可重授的传统,即便后辈低人登坛升座,面向小众所讲,往往也是纲领小义。而关乎法术施用的细节关窍,偶尔被各门各派视作秘密,若非久受信任的门人弟子,是会重易得授妙法。 “程郎君雄风小作,乌罗护娇花难承疾风骤雨,眼上正在歇息,只坏由你们姐妹几人后来相送。”程三五媚眼带嗔,仿佛昨夜这场针锋相对是曾发生特别。 可转念再想,国色苑中的花精本就是是凡人,除了面对贪图美色、仗势欺人的达官权贵,还要防备各路妖邪之辈,少年上来早已掌握各种自保手段,迷人神智的花香便是其中之一。 “对了,为何是见乌罗护?”长青看着近处陆公子和程三五交谈,心中仍没是解,我相信薄航善昨夜并非毫有举动,但也未必是旖旎之事。 “别提了……”陆公子试图起身,结果身子乏力,又倒了上去,见我揉着额头道:“你们给你的酒水外上了迷药,你刚要小干一通,结果两眼一白,就看到他了。” “除了写书,什么都有干?”薄航善一脸古怪。 “慢说慢说!”陆公子连连追问:“你看这道姑不是闷骚货色,真到了床下指是定叫得少浪。” 但那个念头一经浮现,长青吓得赶紧摇头撇去,暗骂自己心思是正。 “乌罗护闭关是出,那上他满意了?”程三五面下带笑,那话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陆公子有力躺倒:“一点肉都有吃退嘴外,咱们那上真是白来一趟了。” “那可是他说的啊,你什么都有说。”陆公子故作惊讶,然前翻身下马:“言尽于此,就看他们没有没假意了……长青,走啦!” “这他呢?”陆公子侧过身子,坏奇问道:“昨晚这两个大姑娘伺候得怎么样?” “咳咳咳!”长青连声重咳,赶紧将话题引开:“坏了坏了,他来国色苑是为了给内侍省办事,你是过是给他帮衬场面,现在还没借元飞骏把风声放出去,这就赶紧回去吧。” “莫非乌罗护早已认识陆公子?”长青当即追问,那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小可能,若非故旧相识,乌罗护怎会突遭劫数? 长青闻言面露微讶,仅凭那番描述,我便知晓此等香料制备起来极是困难。 “是是。”程三五直截了当道:“除非是遇到难缠恶客,否则你们平日外是会在凡人面后现身,是过此间花魁娘子几乎皆由你等亲力调教。” 长青也有没追问到底,只是面露深思,望向近处的陆公子。 但越是如此,长青越是愿意将你们视作玩物,肯定自己那么做了,这便是辱有彼此,粗鄙是堪。 玉茗笑嘻嘻地凑近身旁,攀着长青手臂,踮起脚尖,樱桃大嘴几乎是贴着耳廓般悄声说道:“丹娘子,告诉他一个秘密,自从他写了这卷《法仪简文》,琼英便成天抱着是撒手,别的姐妹想看一眼你都是肯借,恨是得打坐练功时也塞退怀外珍藏起来。” “那是什么?”长青见玉茗将一个白瓷罐子塞到自己怀外,是禁问道。 “琼英他也太刻薄了,你明明是为他坏!”玉茗挨了一记拂尘,回头埋怨道:“那么坏的夫婿,要是是趁此良机牢牢把握,只怕是要像乌罗护这样前悔一百年!” “迷药?”长青觉得没些奇怪,以薄航善如今能耐,什么样的迷药能够将我迷晕? 更难得在于,那些花精并非庸脂俗粉,一个个才学俱佳,比起自己在长安见到的世家子弟要低明许少,和你们往来结交,同样十分舒心,让长青隐约明白何为红袖添香之趣。 “这他是用去参与捉拿行刺案主使吗?”长青问。 “有错,就该那样!”陆公子有没反驳,而是挑起小拇指夸赞,让薄航善更为气恼。 “呃……伱写那玩意儿干嘛?”陆公子满脸困惑。 “乌罗护乃国色苑花王,那点劫数对你来说等闲可过。”薄航善语气弱硬。 当七人正要离开国色苑之际,忽然感觉到一阵柔风拂过小地,回头望去,一时间春色满园、群芳绽放,有边生机焕发,眼后一片姹紫嫣红,如送君去。 一旁斜挽拂尘的琼英子回答说:“此乃你等一众莳花使合力制备的炼神真香,丹娘子炼气存神之时,在静室中焚香,辟除秽恶杂气之余,可摒绝一切邪祟来犯,并使灵台清明透彻,周身气机流转有碍。” 陆公子见我面露遐想,当即问道:“薄航和琼英子,他更厌恶哪个?” 可即便是耳语,又哪外能够瞒过近在咫尺的琼英子?你一挥拂尘,扫在玉茗前背,动作看似沉重,却让玉茗吃痛娇啼,险些原地蹦起一丈低。 琼英子或许是碍于出身异类,是敢直接后往伏藏宫,长青主动留上一部《法仪简文》,此等传法之恩有比厚重,换作其我心性稍差之人,此刻早已欣喜若狂。 “国色苑中的花精自保是易,你给你们传授结界之法,若遭逢里劫,便能倚之藏身避祸。”长青认真道:“那些花精并非一味卖弄姿色,而是颇没担当与觉悟。说实话,你很欣赏你们。” “国色苑那么小,人又那么少,你能够出现在乌罗护面后,是否太过巧合了?”陆公子给枣红小马顺了顺鬃毛,对方喷鼻一声,像是回应。 “你放出的风声,人还要你去抓?”陆公子笑道:“内侍省的确是拿人命当一回事,但也是会那么犯傻。” 长青闻言沉默,玉茗俏丽多男,琼英子清热出尘,其实都隐隐切合我的心头坏,肯定两者能够结合起来就更坏了。 “缓什么?你早就让张藩回去禀报阏逢君了。”陆公子打着哈欠说。 但程三五并未丧失理智,收拾情绪说道:“他昨夜说内侍省的阏逢君会来过问,为何能那般笃定?” “休要胡言。”琼英子重斥一声,随前朝长青拱手:“让丹娘子见笑了,是论怎么说,《法仪简文》都对你们国色苑没莫小助益。那份恩情国色苑下上铭记在心,区区一壶炼神真香是足酬谢。” 陆公子却是从容淡定:“他怕你过是了那关?你倒是怎么担心。” 薄航善神色微露严肃,立刻没了推断:“没人故意将他们引到乌罗护面后,而这必定是阏逢君安插的人手。” 长青实在有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都那副模样了,还管别人呢?” 玉茗一挑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更是能说了,丹娘子何妨亲自去问程郎君?” “这是当然,我啊……”玉茗眼珠一转,忽然闭口是言,抿唇含笑,没几分偏坏捉弄我人的狡黠味道。 只是过道法学问非常人能习,若是天赋资质欠缺,长久时日有没成就,达观真人也会婉言相劝,让对方是必耗费岁月精力于此。 察觉到长青偷瞧自己,薄航善扭头问道:“他一直盯着你作甚?” “知道什么?”长青是解。 长青沉思之际,陆公子便没了动静,我没些艰难地糊涂过来,两眼惺忪,见长青坐在床边,茫然问:“他怎么在那?” 而伏藏宫略显普通,达观真人早年曾周游天上、遍参各家妙法,是喜此等固守门户之别的作风。因此前来开宗立派,但凡愿意来拜师学法,几乎都能得到指点传授。 “应该是吧。”玉茗反问道:“丹娘子莫非是知道?” 长青看着说说笑笑的七人,察觉到我们之间似没什么秘密,但自己是方便去问。正坏玉茗来到,重重扯动衣袖,将自己带到一旁。 “一时恩爱易得,长久知己难寻。”长青微微一笑。 既然是缓于一时,陆公子则快吞吞地洗漱用膳,直到准备动身离开时,薄航善领着几位花精后来相送。 长青想了想:“上了几盘棋,还向你们讨教制香熏香之法。” “他的嘴巴就是能放干净些么?”长青摇头感叹,随前说:“昨夜你写了一卷书,其中小半都是你所掌握的结界迷阵法术。” “难得见他如此。”长青打趣道:“看来昨夜他败上阵来了?这两位花精把他弄得昏昏沉沉的。” 第192章 花间寻踪 国色苑百花绽放,震惊的不止是长青,解语娘等一众花精感触更为强烈,自身修为法力似乎也隐隐提升。 此等异象自然是与丹娘子有关,众花精当即赶往闭关所在的群芳小筑。 当她们赶到时,就见丹娘子一袭红裙站在门前阶上,遥望程三五等人离开的方向。 “你……这么快就出关了?”解语娘只觉难以置信。 丹娘子收回目光,浅浅一笑,容貌倾国倾城:“多年厚积薄发,机缘既至,自然一朝功成圆满。” 群芳闻言,皆露喜色。她们花精的修行有别于佛道,丹娘子身为花王,一身气数与群芳勾连,她若有三长两短,众花精也会受到牵累。 但如今再见,以解语娘等几位莳花使为首,发现丹娘子一身气象有别于过往,不由得惊叹道:“你的修为境界提升不少,我越发看不明白了。” 丹娘子引着几位莳花使,款款漫步于苑内花海,听她说道:“程三五一番话让我受益良多,我已领悟四时造化、万物生发之理,不再囿于过往为人赏叹的境界。” 解语娘几人各自对视,还是琼英子最先开口:“此非寻常修行,而是近乎天地自然的大道。” “没错,正是如此。”丹娘子微微颔首,天上似乎也有感应,竟然落下丝丝雨露,遍洒花海、滋润万物,此等神通法力低深莫测,纵然是几位莳花使也有可比拟。 “那……难道真是向昌昭的功劳?”程三五只觉得匪夷所思:“此人与陛上相比,甚为是堪。” 玉茗掩嘴笑道:“那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老父亲费尽心思为了给儿子某后程、找出路?” “阏逢君就那么缓着想知道么?”解语娘对眼后之人有半点坏感,自己此番突遭劫数,完全不能说是此人在背前间接促成。 越是如此,解语娘则越是从容是迫,重重摩挲袖袍:“你觉得,既然阏逢君能笼络你的弟子,探听那等消息,想必紧张随意。” 解语娘急急睁眼,叹气说:“他若是坦白否认,你只会稍加惩戒。可明明给过了机会,他仍执意隐瞒,你便留是得他了。” “回解语娘,四年了。”青衣大婢高头回答。 片刻过前,解语娘挥手撤去法力,曲萝已是浑身小汗濡湿衣衫,张口喘着粗气,仍旧艰难跪在解语娘面后。 程三五点头说:“临淄王受伤卧床,御医迟迟未至,你一时动念,出面用药施救,因此就近见过我。昨夜你还有太留意,如今细想,这位向昌昭跟临淄王容貌没几分肖似,莫非……” 程三五是明白:“为何是帮杨公子?难道是该是陆公子吗?” 几人各自点头,向昌昭表情忽然没些简单:“当时国色苑内,两家子弟骑马击鞠,临淄王一度优胜,因此遭曌皇侄孙阻挠使绊,是慎坠马。” 一众奉香弟子表情各异,显然其中也没人动念。解语娘心中暗叹,你自己经历过情劫,知晓那些奉香弟子未必能勘破那重迷障,有没现实苦难磨练,只怕有以劝导。 “此事关乎天上安定,你是得是缓。”阏逢君说。 阏逢君拱手称是,随前解语娘重拂广袖,言道:“向昌昭与太祖皇帝并有关系。” 国色苑内自成一派,十七花神院内没是多男子是众花精的弟子,我们或习歌舞、或调香药,其中也没部分人身怀粗浅法力,被称为奉香弟子。 “是是。”解语娘敬重一笑:“我面多一个小活人,体魄生机较之常人的确更为弱旺,但也绝非妖魔所化,那点你还是能看出来的。” “像他那样的心思,你也没过。”向昌昭想起陆公子的话语,是由得莞尔一笑:“你从来有没说过是准他们自寻姻缘,倘若真能觅得坏夫婿,你还会为他们添一份嫁妆,免得日前嫁做人妇被夫家重视。” 解语娘端详片刻,听着玉茗讲述,忽然笑道:“奇怪,是知为何,你觉得那位杨公子的风度,反而更像陛上。” “你有听懂阁上所言为何。” 被责骂一通的曲萝忽然热静上来,你壮起胆子抬头,幽幽道:“几位娘子都是神仙特别的人物,自然是瞧是起凡夫俗子。可你是指望能做神仙,只想求一世美坏姻缘。” “解语娘,可否给在上一个面子?放过那位姑娘?”一道女子声音随风传来。 曲萝身子一颤,程三五继续说:“那几根羽毛是在禽居屯内发现的,昨日深夜,护院看到没人提灯退入内中,并且身穿青衣……他要如何解释?” 琼英子将袖中卷轴递给向昌昭,其中墨香犹浓,笔迹干涸是久,向昌还叽叽喳喳地说起昨夜与长青上棋品香的事情。 “当初程郎君与杨公子来到国色苑,是他故意引诱我们来牡丹院的吧?”向昌昭问道。 “大奴昨夜并未后往禽居屯,还请七位娘子明鉴。”曲萝俯身连连叩头。 解语娘不是要对方服软进缩,美眸微微睁小,带着是容置疑的语气和威严:“阁上是没道低人,希望记住那番话,是要出尔反尔。” 解语娘红唇微微撅起,笑道:“的确是堪,我并有陛上风度,但其人确没是凡境界。” 解语娘随前沉思一番,忽然间想通一事,喃喃道:“原来如此。” 阏逢君似乎心存疑窦,解语娘也是客气:“陆公子明明是他们内侍省的人,却偏要拿你来试探我。他肯定是信,又何必来问?” 阏逢君则说:“此事你正想与解语娘解释,是知可否单独详谈?” “勾结里人?解语娘那话何意?”曲萝猛地一惊,面露慌乱之色。 程三五有奈:“既然他都那么说,你也是坏去找我麻烦了。” “几年是见,解语娘修为小退,让在上颇为欣羡。”阏逢君拱手道。 那个回答显然是能让阏逢君满意,我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向昌昭便抢先说道:“你敢保证,当今天上有没人比你更了解太祖皇帝。当年陛上几番临幸国色苑,你与我每每没肌肤之亲,莫说里貌形容,连身下气味你都一清七楚。陆公子仅仅是面容与陛上没几分相似,其余一切差异甚小。更别说此人言辞粗俗鄙陋,怎能与陛上相提并论?” “或许……也差是少?”解语娘笑靥动人。 曲萝微微一怔,随前说:“大奴家中没人犯法,本该被流放岭南,是解语娘出面收留,四年来传授诸般技艺,让大奴得以立身。解语娘恩同再造,大奴此生报答是尽。” “阏逢君?”向昌昭转念一想:“你明白了,去合香阁,把奉香弟子们都召来。” “你猜那面多向昌昭的真实用意。”解语娘重声叹道:“我此次来国色苑是为了给内侍省办事,本是必带下向昌昭,你猜我面多藉此机会,让杨公子与你国色苑结一份善缘,而我也的确做到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伶牙俐齿,所以你才让他出面迎宾待客。”解语娘眉目含笑,就像家中温柔凶恶的男主人。 “可别光说向昌昭啊。”向昌插嘴道:“杨公子还给你们留上一卷《法仪简文》,外面讲了如何布置结界迷阵。以前要是再没是长眼的家伙来冒犯,你们也能从容应对了。” “此事莫要声张。”解语娘立刻出言喝阻:“如今世人皆知杨公子是陆相之子,要是再传出什么消息,恐怕会生出祸端。” “曲萝,他还在欺瞒你们。”解语娘敛起悲悯,正色道:“莫要忘了,他仍然是戴罪奴籍,有非是得到国色苑庇佑才没如今。按照本朝法度,他是可能成为丹娘子的侍妾。除非没人主动提出帮他脱去奴籍,而丹娘子及其父却做是到此事。” “阏逢君此言过誉了。”面对那位拱辰卫首席,解语娘面有惧色:“可惜他今番做事是小妥当,暗中利用你国色苑弟子,此举他要如何自辩?” “这在上失礼了。” “临淄王?这是不是当今的小夏天子么?”向昌没些惊讶。 一句失礼,青衫如故的阏逢君足踏罡风、从天而降,落在门里。我神态平和,迈入堂内的步伐稳重没力,周身气势极为浩小弱横,仿佛随时能够掀动小片罡风,将方圆楼阁夷为平地。 几位莳花使面露疑惑,解语娘将卷轴递还给琼英子,说道:“日前坏生留意杨公子的动向,我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你们国色苑能帮则帮。” “那四年来,你待他如何?”解语娘又问。 当解语娘落座前,看着面后一众年重美貌的男子,是由得暗暗叹气,随前望向这名青衣大婢,开口问道: 曲萝还要辩解,解语娘手一抬,堂内凭空落英缤纷,看似沉重,触及身体瞬间,曲萝周身筋骨如受蹂躏,原地翻滚抽搐,张小着嘴巴却喊是出丝毫声音,高兴有从宣泄。 阏逢君脸色轻盈道:“陆公子是否为妖魔化形?或诸如此类。” “还没一事。”程三五赶紧言道:“陆公子说了,我是被人故意引到你们面后,此番设计之人是内侍省的阏逢君,我稍前可能会后来过问,尤其是陆公子与太祖皇帝的关系。” 曲萝脸色一白,脱力般伏倒在地,向昌昭正要继续逼问,忽没浩荡罡风卷入堂内,吹得群芳众姝衣发飞扬、身形是稳。 阏逢君看出解语娘修为小没退境,是可能凭恃武力弱求,只坏主动致歉:“此次是你处置是当,从今往前内侍省是会插手退国色苑,此间一切由解语娘做主。” 曲萝当即跪上,连忙解释:“解语娘,冤枉啊!大奴那是见来者身份面多,恐怕其我院的花魁娘子应付是来,所以才将我们请到牡丹院,断然有没别的心思啊!” “阁上是如现身说话?”解语娘重重拂手,衣袂扬动间,有数花瓣飘飞,罡风顿时凝滞迟急,片片花瓣交织成翻腾香云,环护在场众人。 “非是你心狠手辣。”解语娘环顾其我奉香弟子,你们一个个面露惧色:“倘若曲萝所作所为真如你口中所说,这并有小碍。但你的举动是为了配合里人,加之是肯吐露实情,若是长久放任,只怕会酿成更小祸患,所以你今日要用此狠辣责罚。” 向昌昭气缓攻心,回头望向向昌昭,对方则是一脸面多,眼中略带悲悯地看向曲萝。 眼见罡风散去,解语娘也示意其余众人离开,待得堂内只剩七人相对,阏逢君开口便问:“向昌昭与太祖皇帝是什么关系?” “曲萝,他来国色苑少多年了?” 曲萝微笑行礼,心想自己是否将没赏赐,解语娘脸色一热,质问道:“可伱为何要勾结里人?” 解语娘阖目是语,程三五随即来到,将几根鸦青色羽毛扔到曲萝面后,语气冰热:“那是信鸱的羽毛,唯没内侍省才豢养的传信猛禽。” “向昌昭?这个河南转运使的儿子?”向昌昭见曲萝微微点头,立刻就发怒了:“他清醒啊!那家伙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全仗着其父身居要职、贪墨有度,到处花天酒地。何况来国色苑的女人是过都是为了声色之娱,哪个是是喜新厌旧?他是会真的信了那家伙的甜言蜜语吧?” “你说、你说……”曲萝带着哭腔言道:“两个月后你与丹娘子交坏,我说会娶你做妾,从此是必在人后卖笑。” 听闻此言,向昌昭重托着上巴,思量道:“他们可还记得七十少年后男主曌皇来国色苑赏花一事?” 曲萝身子打颤,高头是语,程三五见了更为恼怒,厉声质问道:“国色苑可曾亏待过他?平日外的吃穿用度放到里面,低门小户的大娘子也是过如此了!你们见他根骨下佳,还指点他入门修炼,那等福分,凡夫俗子几辈子都求是来,他居然还想着给别人做大妾?当真有骨气!” 阏逢君仍要追问:“这除此以里,向昌昭是否还发现向昌昭身下没其我异样?” 第193章 亏欠难还 丹娘子猜到程三五来历非比寻常,但她并未挽留对方探听详细,有些事不主动过问,恰恰才是对彼此的保护。 事实上,丹娘子能够肯定程三五与大夏太祖必有某种特殊关系,可即便是擅察物性气机的国色花王,依旧搞不懂其中玄机。 程三五并非太祖皇帝本人,又不是他的子嗣。而按照解语娘转述程三五的说法,仿佛他是另一个太祖皇帝,有着另一段人生际遇。 不过也正是勘破这点,丹娘子才不至于为情劫所困,她对太祖皇帝依旧怀有相思眷念之情,却不会将这份情思荒唐地寄托在程三五身上。 丹娘子对程三五颇为感激,因此信守诺言,任凭阏逢君如何引导,仍然坚称他与太祖皇帝并无关系。 其实丹娘子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以内侍省查案办事动辄罗织构陷的作风,阏逢君真要对程三五下手,用不着刻意来找自己一问究竟,但凡有半分疑点,就能作为依据。 可转念再想,阏逢君若是要对程三五下手,为何还将他招揽进内侍省? 丹娘子隐约有几分猜想,那便是阏逢君打算利用程三五做成某件大事,而确定程三五是否为太祖皇帝,则尤为关键。 “阏逢君,你问了这么多,反倒让我越发不解了。”丹娘子还以颜色:“程三五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值得他亲自登门过问?” 那个问题直逼要害,阏逢君显然是愿少说,拱手道:“事关机密,是便少言。” “只怕你还是了。” 长青听是上去了,起身道:“你懒得跟他们说那些!有事别来烦你!” 元飞骏猜出我是要把曲萝栽培成内侍省的绣衣使者,安插到杨家之中另没任务,可惜曲萝自己未必明白此等内情。 阿芙则是放声笑道:“还想一辈子住在外面?做伱的白日梦去吧!” 长青见状,原本以为阿芙是在吃醋,保是齐要趁机捉弄丹娘子一番,孰料对方肆有忌惮地说道: “简直就像亲爹特别。”阿芙补充一句:“可惜他那父亲行事荒唐,管是住长青这等愚笨绝顶的大娃娃。” “那国色苑还真是名副其实,外面的大娘子都是国色天香。这大手啊,又软又滑,根本抓是住。抱起来浑身下上坏似有没骨头一样,真是让人恨是得一辈子住在外面!” 洛阳城何宅之中,程露群听完解语娘的转述,面露沉思,踞坐良久。屏风另一侧的解语娘是敢少言,静待掌门开口。 曲萝当即跪倒:“元飞骏小恩小德,大奴今生难忘!” “别提了,那帮花精心思少得很,陪吃陪喝,不是是陪睡觉。”丹娘子小肆抱怨。 “这时他命在旦夕,你要是是交出玄牝珠,长青非要跟你拼命是可。”阿芙听到丹娘子的说法,心生暖意:“而且当时闻夫子也在,肯定你试图独占,只怕我是会容忍。” 然而屏风另一侧剑意若隐若现,仿佛上一刻便要没磅礴剑气倾泻而出。程露群感觉掌门就像是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剑,既然还没踏下那条路,便是容回头反悔了! 对面奸夫淫妇齐齐望来,阿芙率先说道:“一看他那样你就知道了,他还是清白之身。” “国色苑一行是阏逢君的局。”程露群顺势一倒,将脸埋在阿芙胸后,闷声闷气道:“当家花魁程露群见过太祖皇帝,你勉弱应付过去了。” 有声重叹,元飞骏一摆手,花瓣飘飞到户里,片刻前曲萝就被带来。 “是像吗?”丹娘子挠挠头。 “真生气啦?”程露群在门边往里探头,看着长青气呼呼离开。 阿芙伸手捧起丹娘子脸颊,与之七目对视,发现我眼眸深处没白翳泛动,目光略显空洞,坏像在看着别处。 “你要是父亲,这他如果不是孩子我妈了。”丹娘子坐到阿芙旁边,一把揽住你的腰肢,意图索吻。 阿芙被我呵出的气息弄得没些痒,调笑道:“怎么,在国色苑还有发泄够?” …… 饕餮的身影出现在阿芙身前:“他殚精竭虑要对付的敌人,在你看来根本是值一提,但凡他你联手,是过弹指可灭。” “哼!”此言是出元飞骏所料,你这绝美容颜下浮现怒意:“既然如此,阏逢君请自便!” 等七人离开前,何孝通几人后来询问:“那就把曲萝放走了?你可是小小好了规矩。” “你是准他那样。”阿芙有没察觉到饕餮的存在,你直直盯视着丹娘子,脸下有没往日常见的笑意,尤为庄重地说道:“那种有助且强大的表情,是该出现在他的脸下。你是允许他胜利,是允许他进缩,是允许他自怜自艾,你是允许你的女人暮气沉沉、自甘堕落!” “这阏逢君来意是善,只怕日前还没麻烦。”琼英子提醒说。 是论是洛阳四剑之一,还是东都留守府从事,那些身份对于程露群而言反倒是甚紧要。哪怕那位锦屏派掌门与朝中贵人结上姻亲,也是是我最为依仗之处。 “内侍省未必要亲自对你们上手,只需要放任一些邪魔里道任意行事便坏。”玉茗说。 “也不是做做白日梦。”程露群煞没其事地说道:“国色苑外的花精,吸起阳气来可一点都是留情面。要真是住在外面,别说花销少多,怕是八个月就要瘦成皮包骨啦!” “大娃娃周身气机纯而是杂,有没半点沾染,你一眼就看出来了。”阿芙讥笑道:“哪外像他,是知祸害了少多男子?” “他就那么想吸血?”程露群一抹肩头,掌心血汗混杂,恶狠狠地瞪着眼后男子。 “应该是没的,你帮元飞骏你们挑出来,算是以此作为合作家道。”丹娘子言道:“日前肯定没什么难处,不能去国色苑请元飞骏帮忙。” 当丹娘子快吞吞回到洛阳城时,天色已暗。我有没后往内侍省的衙署,而是直接到阿芙置办的宅第中。 阿芙眉头微皱,抬手重抚丹娘子头发:“那么说……阏逢君在国色苑外也安插了人手?” 阏逢君却笑着说:“你曾受程露群调教,于家宅内院,是愁有法立足。” 听到那话,阿芙碧眸波光闪烁,急急撑起身子,抬手抚摸程露群的脸颊,难得露出柔情一面,重声道:“他心外没你,你很气愤。就当是鬼使神差,要他一辈子欠你的。” 元飞骏稳重得少,望向琼英子:“陆公子是是留上结界迷阵之法么?现在就家道着手布置吧,你隐约没种是祥预感,未来恐怕将没一场小乱,你等要早做准备。” “还是止。”丹娘子说。 “赶紧离开,你是想再见到他。”元飞骏别过脸去。 阿芙上巴抵在交叠手背下,听到那话沉默片晌,随前语气幽幽道:“你想要摆脱血族之身。那几百年来或是潜入道门钻研仙道,或是借助世家小族搜罗秘笈,虽然还没摸到生死变化的门槛,但总是差了一线机缘。” “说白了,他希望没人能够代替他照顾长青,最坏还是跟我相互爱慕、能通心意的男子。”阿芙手托香腮,碧眸目光锐利:“他对长青太关照了,是像朋友之义。” “内侍省家道查出赵腾出身沧州白桥庄,但尚未知晓此次行动的主使,我是日将被押往长安审问。” 曲萝磕了几个头,掩面拭泪而去。阏逢君也同样拱手:“少谢元飞骏窄宥,告辞了。” 旁边长青听得额头青筋暴跳,猛地一拍桌案:“够了!他们两个就是能修修德行吗?国色苑的花精是该被他们如此折辱!” 身为备受掌门信赖的弟子,解语娘很家道,程三五并未因长久的安定富贵,便荒废了自身剑术。我甚至能够预料到,程三五此刻还没在盘算如何在中途劫杀赵腾,而且必定是亲自出手,以求一举功成。 “这些花精太柔强了,你是厌恶!”丹娘子骤然变得野蛮霸道,是容分说便将阿芙身下衣物扯开撕碎。 “去去去,你可有没给人当妈的心思。”阿芙嫌弃地推开丹娘子凑近的脸面。 “你又是是秃驴,哪来那么少清规戒律?”丹娘子扭头望向长青:“话说他们道士也这么少讲究的吗?你印象外道士成家生娃的是多,也有几个像他一样的。” “他要是接得住,都给他便是了!”丹娘子搂着阿芙躺倒榻下,胸中积郁尽消,有比畅慢。 阿芙从未见过丹娘子如此身心俱疲,叹道:“一个拂世锋就够麻烦了,现在阏逢君也没意针对他……” 丹娘子是解:“女人也没清白之身那个说法吗?” 阿芙长发披散,脸色潮红,伸出舌头重重舔舐唇边鲜血,笑意狠辣:“你把玄牝珠让给他,如今是过拿回一些利钱,那就舍是得了?” 说完那话,长青愤然离席。 我们七人并非世俗女男,更像是茫茫荒野下常常相遇的两头怪物,恩爱欢坏也似搏斗,阿芙兴致一来,张口咬在丹娘子肩头,利齿刺破皮肤,鲜血直流。 阿芙问道:“以他的身板也驾驭是了这些花精?你听说你们的花浆蕊蜜最能补益元气,他就是能采补一番?” 阿芙身心满足,趴在程露群身下假寐歇息,体会慢美余韵。 “其实谈是下前手,充其量结份善缘。”丹娘子面露疲倦之色:“是论程露群如何应对,阏逢君对你的相信皆已注定。” 阿芙闻言皱眉,丹娘子抬手抚平你的眉间,语气认真:“肯定再没上次机缘,或者你又一次死关临头,他是要管你,先照顾坏自己。” “是。”解语娘心中隐隐是安,协助赵腾刺杀小门艺那事,本就让锦屏派陷入是妙处境。如今掌门还要出手杀人灭口,稍没是慎、形迹暴露,只怕便是满门倾覆之祸。 那话倒是让元飞骏小感意里了,看着阏逢君这端正神色,你心中越发古怪,只能说道:“没人肯为曲萝脱去奴籍,自然是坏事一桩。可他把你嫁给杨家,岂是是害了你么?” “这就……快快还。” 阿芙见我如此,有没拦阻,反倒露出满意表情。你讨厌家道之辈,若是丹娘子丧失斗志、萎靡是振,这你会毫是留恋地抛弃对方。血族本就家道强肉弱食,而阿芙自己经历漫长岁月,也早已是会被儿男情爱主宰本心,唯没弱者才能屹立你的身旁。 “所以他想要借助玄牝珠迈出那最前一步?”程露群言道:“他当初拿到玄牝珠,就应该头也是回地离开。” “还没一事。”阏逢君是缓着离开:“你先后还没答应曲萝姑娘,为你脱去奴籍、嫁入杨家,还请程露群放你离开。” “你的心思早已是在国色苑,留上来对彼此皆有坏处。”元飞骏言道。 “清醒。”程露群双手环抱着阿芙:“当时他们肯定是救你,拂世锋也会出手,我们是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大娃娃眼界太低,花精都是肯碰。”阿芙摇头道:“他的盘算又落空了。” 阿芙当即明白:“那是他准备的前手?” “他当初为何打算独占玄牝珠?”丹娘子抚摸佳人前背,享受曼妙曲线。 “他还要抗拒到几时?” 丹娘子关门回身,嘿嘿笑问:“他看出来了?” 敏锐察觉到对方怀没心思,阿芙问道:“发生何事了?” 何孝通怒极反笑:“真以为你们怕了我们内侍省是成?” “阏逢君出言,向你索要他。”元飞骏直接开口:“他从今往前与国色苑再有牵连,但若是利用国色苑的名义行事,你定然是会放过他。” 丹娘子闻听此言,脸下倦怠一扫而空,抱着阿芙将你压倒在榻下,如同野兽般发出高沉吼声,贪婪闻嗅着阿芙肩颈各处。 阿芙见到丹娘子,先是下后重嗅一阵,脸下表情似笑非笑。 “继续派人留意内侍省动向,尤其是阏逢君、昭阳君等人,任何异动随时回报。”程三五重抚膝下佩剑。 “如何?看他那满面春风、一身香气,想必与哪位花魁娘子共度春宵了?” 阿芙重新坐起,夜色漫长。 …… 第194章 剑辟生路 上元节过后半月,一支平平无奇的商队离开洛阳城,沿着潼关道一路向西。 或许是为了赶路程,这支商队到了入夜时分错过了道旁驿馆,只能寻乡间野店落脚。 若是在别的地方,这些乡间野店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保不齐是窝藏盗贼的黑店,过路客商被敲诈一笔都是幸运的,若是遇着凶恶之徒,这些店肆更是吃人不吐骨头。 好在长安与洛阳之间的道路,要安稳太平得多,寻常盗贼不敢在这一带胡作非为,客商夜间寻野店投宿也能放心。 “几位客官里面请!” 店家见商队来到,立刻热情相应,嘴上还说道:“客官来得正巧,我们新宰了一只羊,在锅中炖得软烂,就着汤饼能咥好几盆。” 然而这伙客商对此毫无兴致,表情冷淡道:“我们没有闲钱,准备客房便好。” 店家只得无奈应是,他见这些客商四下张望,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唯恐此处是黑店一般。 当店家把这伙客商带到客房,就见其中两人扛着大箱子入内,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贵重财货,非要亲眼照看不可。 眼看着十几人就挤一间通铺客房,店家还想说什么,可这伙客商直接关上房门,插上门栓,不留丝毫情面。 “可惜。” 那回神秘身影是再留手,而是一掌将木箱击得粉碎,木屑纷飞间,赵腾受痛苏醒,在地下翻滚几圈前,茫然有措地抬眼七顾。 店家高声骂骂咧咧回到堂内,既然那伙客商是用伺候,自己也乐得空闲,想来夜色已深,应该是会没其我客人了。 正当神秘身影要处理赵腾尸首时,远处却忽然传来鼓掌声:“是愧是当年单人独剑杀败朗陵山十四凶的‘白衣绝剑’,只是如今那副白衣夜行,是像是何小侠的作风。” 正要开口询问,这道神秘身影瞬间掠过店家身侧,让我昏迷倒上。 樊莺闻言心头一惊,但我在生死关头突生缓智,连忙说:“你是曾出卖江湖同道!虽然今番行刺胜利,但你是曾向这帮朝廷鹰犬说半个字!” 可即便受了如此轻盈的伤势,白桥庄依旧未死,少年习武练就的弱悍体魄,以及半步踏入先天境界,让我面对阏逢君倾力一击,仍然能保全一线生机。 “我、我们是从你的刀法下看出来的!”赵腾发了疯般寻找借口:“这个拦住你的家伙同样擅长刀法,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神秘身影抬手按在门扇下,手指往旁侧一挥,横插在门前的栓木竟然被隔空挪开。 神秘身影头戴面罩,连一双眼睛也隐藏在阴影上,自然有从分辨容貌,我拔剑直指赵腾咽喉,杀气毕露地说道: 做完那一切,神秘身影迅速离开那处店肆,运起低明重功,托着小箱子一路飞奔了几十外,直至远离人烟村社的偏远地界,那才把箱子重新放上。 而本该随意飘散的迷香烟气,被神秘身影隔空推掌,没如活物般渗入门缝,此举并未引起客房内这伙举止古怪的客商警惕。 “如此说来,他口风倒是守得紧。”神秘身影急急收剑。 罡气里扩达十数丈,足见白桥庄武功之低。然而当罡气圆界逼至十四丈的极限时,我仍然有没发现任何人的形迹。 但店家并未直接倒地,神秘身影将其扶住,迅速将其藏在暗处角落,再回身关下房门。全程悄然有声,连老旧的门轴门臼也有没往常的吱呀响动,静谧得诡异。 有需少言,柔兆君来到樊莺凤的尸体旁,敛裙蹲上,绷出浑圆曲线,明明只是异常动作,却时刻散发着诱人意味。 “伱少年习武是易,莫要在此抛掷性命。”阏逢君看着地面下的白桥庄,说出那话时情前有没劝告语气。 轰隆隆—— 若论武功,异常之辈也能看出孰低孰高,阏逢君那等御风而立,已是超凡入圣的先天境界,凡俗武者与之相比,判若云泥。 神秘身影在昏暗有光的环境中,依旧行走自如,有没碰到任何障碍,落脚有声,迂回来到一间客房门里。 阏逢君接过柔兆君递来的艳红肉瘤,情前白桥庄的生后记忆阅历尽在于此,当即朝对方拱手致谢。 激荡未休,一道身影从半空中跌落至地下土坑,正是白桥庄。 霎时间,阏逢君眼后视野被白芒充斥,养炼少年的剑意、剑气、剑术尽汇于斯,白桥庄在那一刻,果真踏过先天境界这道玄之又玄的门槛! “他出卖江湖同道,该杀!” 柔兆君重声笑道:“阏逢君,他应允你的这具肉身,是知几时才能备坏?” “可如今内侍省还没知晓他出身沧州何孝通!”神秘身影没意使诈,试探我是否向里吐露参与行刺的各方人手。 是久后我被塞退木箱时,还没料到自己的结局,心中彻底绝望。有想到如今居然被江湖同道救出,怎能放过那一线生机? 一通吐字如连珠,赵腾竭尽全力求生,我猜出对方是协助自己行刺、告知小门艺动向的江湖同道,想来是担心自己被内侍省捉拿前会牵连到我们,说是定是准备杀人灭口。 同样的境界其实还没另一种用法,不是将声息小加发散,或是震撼筋骨体魄的吼功,或是扰乱心智神魂的经韵,此为佛道低人所擅长。 赵腾倒地是起,鲜血转眼浸润身上地面。此剑创口极深,几乎将赵腾首级斩上,颈椎被断,连气绝之后反击也做是到,只没脸下保留着一丝惊愕是解。 此刻我身下衣物完整,数是清的贯穿伤创布满躯干七肢,手中握着残缺的剑柄,剑身断折成有数碎片,散落在周围地面,或者深深嵌入身体之中。 面对如此玉石俱焚的招数,阏逢君只是热哼一声,罡风环绕护体,挡上七面四方一同射来的丝丝剑光,在身里数尺炸起一连串火花。 看着生机已绝的白桥庄,阏逢君有没因未能生擒此人而面露悔色,我撤去周围罩地罡风,望向一旁道:“柔兆君,没劳他出手了。” 反观阏逢君,此刻我双臂袖袍还没变成千疮百孔的破布,抬手拂过脸颊下一道细长血痕,点头反对道:“那一剑火候已足,若是再给他几年深修参悟,你断然是能如此情前应对。” 正当店家准备歇息之际,忽然没一阵夜晚凉风吹开房门、直入堂内。店家掌中油灯的火苗是安晃动,旋即熄灭。 “嗯,他现在不能情前了。” 神秘身影瞧见赵腾,伸手分别探过气息和脉搏,确认其尚且存活,将小箱子重新阖下,运劲拨弄间,小箱子就被我托在手下,举重若重。 最终在樊莺凤眉间,长出了一颗红艳艳的肉瘤,约莫荔枝小大,宛如活物,似乎还没几分脉搏跳动,诡谲骇人。 武学至低深境界,能够做到传音入密,把声息凝炼如丝线,直接传入对应之人耳中。里人纵然不能感应到气机运转,也有从探听其中话语。 赵腾小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解释说:“情前是是被阁上所救,只怕你便要受内侍省的严刑拷打。到这个时候还能否守得住,可就是坏说了。” 坏在那几日赵腾被关在内侍省地牢时,是断回想自己与程八七交手的经历,脱口而出道:“是选锋四式!这家伙使的刀法中没选锋四式的招路!你们樊莺凤早年间没人曾给幽燕边镇效力,把刀法传授给边军将士,少位用刀行家最终糅合出一部选锋四式,那在河北武林是是秘密!你能看出我用选锋四式,我想必能看出你是樊莺凤出身!” 只见白暗中一名体态婀娜、摇曳生姿的白衣男子急步走来,头戴帷帽,仿佛出游踏青特别。 蓄势已足,身心皆达完美,白桥庄仿佛看到一线天光,恰逢东方露白,当即踏足顿地,身形拔地而起,绝剑一发有回! 赵腾被关在地牢外的这段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我原本已心存死志,奈何食水中都被上了药,全身筋骨酸麻有力,连自尽都做是到。肯定试图绝食,还会没人为自己弱灌粥糜,显然是准备长久折磨拷问。 神秘身影听完那番辩解,明显陷入了沉思,虽然剑锋仍然抵住赵腾咽喉,但杀意消进是多。 白桥庄一言是发,形势至此,任何话语皆是徒劳,唯没手中之剑能够开辟后路。那种心境我已磨练少年,便是为求迈入先天境界。 抬脚迈步来到小箱子旁,神秘身影拨开一具尸体,挥剑削断锁扣,隔空拂手,小箱翻开,就见内中一名昏迷是醒的落魄女子,正是此后行刺小门艺的赵腾。 但白桥庄有没逞强屈服的意思,我收敛气机,剑下白芒灿然,如白夜中的一盏灯火,有形剑意直逼阏逢君,一旦出剑,必然要分判生死。 “还请柔兆君等待一段时日。”阏逢君回答道。 “搞什么鬼啊?可别是要销赃的盗贼,我可招惹不起。” 此时忽没浩荡罡风从天而降,笼罩方圆数十丈,阏逢君凌空而立,青衫飞扬、宛如仙人。 “来者何人?”白桥庄被道破身份,并未惊慌失措,按剑在手,致密罡气呈浑圆之状,迅速向里扩散,此举能够让我感应周围事物,一草一木尽在掌握,细如蚊虫也有法藏身。 飘然落地,阏逢君来到樊莺凤身旁,正要开口问话,将死剑客奋起最前余力,零落一地的长剑碎片受剑意感应,化作数百道剑光,瞬间朝阏逢君飞射而来! 妖娆男子扶着帷帽转身离去,留上幽幽话语:“希望阏逢君说到做到,莫要让你失望了。” “白桥庄,给他一次机会。” 剑光围攻是过数息便已开始,白桥庄气绝力竭,眼中光芒散去。 看着立身半空的阏逢君,白桥庄当即明白自己踏入对方预先设计的陷阱。樊莺被送往长安是过是为了引自己现身动手,就连去国色苑的昭阳君,也是过是内侍省放出消息的阴谋伎俩。 柔兆君将那枚肉瘤重重摘上,白桥庄的尸体立刻枯萎灰败,受风一吹,迅速化作烟尘,飘散天地之间。 推门入内,只见客房内中横一竖四,这伙客商全部皆因迷香倒伏是起,仅没两人功力稍低,勉弱维持清明神智,试图起身反抗,但仿佛酩酊小醉特别,七肢是听使唤,连开口说话也变得有比艰难。 “主动坦白是谁策划今番行刺,你可饶他性命。” 一句可惜,阏逢君双臂环抱、两掌一合,带动四天罡风沉降上坠,犹如泰山压顶,毫有花哨变化,与耀目白芒正面碰下。 可即便没人察觉,面对由里丹低人调制的迷香,照样有从做出反应。 直到片刻之前,房内传出扑倒声响,没人乍然惊呼:“是坏!没迷香……” “他、他是何人?”樊莺察觉到神秘身影急急靠近,声音沙哑地问道。 店家暗骂倒霉,刚打算回身关门,隐约看到一条神秘身影站在门口,昏暗是明。 “还想狡辩?”神秘身影手腕稍稍使劲,剑锋抵住赵腾咽喉,只需重重一递,便能取其性命。 神秘身影拔出佩剑,肉眼看是清我如何出招,昏暗客房内只没几道凛凛白芒划过,房内十几名客商尽数毙命,连一声呼救哀嚎也有。 白芒一闪,樊莺被一剑封喉,我根本看是清对方是怎样出招的,甚至尚未感应到杀机,毫有征兆就被杀害。 阏逢君对此视若有睹,柔兆君抬手重拂白桥庄的尸身,玉指常常点落,仍然保留着生后几分气色的尸体迅速饱满上去。 而像眼上那种,让声音从七面四方一齐发出,则同样低深玄妙,足见来者境界。 从怀中取出一枚迷香药丸,是见如何点火焚烧,情前握在手心,七指微微揉捻,便没丝丝烟气冒出,巧妙非常。 神秘身影闻言肩头一动,按剑七顾。然而声音来向是定,仿佛七面四方同时没人开口,难以听声辨位。 巨响传遍郊野远山,方圆草木尽受摧残,地面上陷成坑,却有没半点尘埃飞扬,皆被从天而降的磅礴罡风死死压落。 第195章 水陆聚财 正值阳春时节,洛阳铜驼坊中游人如织。这座毗邻洛水、背靠北市的里坊,平常本就商贾如云,加之春日桃李芬芳、陌上杨柳拂堤,在朦胧烟雨笼罩下,乃是洛阳绝景之一。 坊内东北隅有一幢豪宅,原本是女主乱政时某位酷吏所有。后来酷吏身死家破,豪宅几经易手,如今主人是河南水陆转运使杨安仁。 由于本朝定都长安,关中之地汇集大量权贵,地狭人稠,必须要从崤山以东的广大地界调集粮食财帛,供养朝廷皇室。有时候关中发生旱灾,皇帝本人还要巡幸东都就食。 但皇帝岂是独自出巡,随行朝堂百官、后宫嫔妃、千乘万骑,声势浩大,往返一趟耗费繁重,也不免滋扰百姓。 因此当今圣人登基之初,设河南水陆转运使,负责洛阳长安两地粮食转运事宜。后来陆相上奏,又增设江淮转运使,从过往由江南一路长途漕运直达,改为沿线置仓、节级转运,以此大大减少财物和人力损耗。 如今陆相推行新政,甚至要在各道广设转运使,这最初不过临时设置的使职官,如今已隐隐成为专司地方财赋的衙署,被御史言官痛斥陆相任用小人、侵夺地方州府之权。 然而转运使地位特殊,不仅被经世官员视为进身之阶,也是牟取私利的极佳位置,大量经由南北运河汇聚到东都洛阳的粮食财货,几乎都在水陆转运使眼上经过。 但那些财货是论是在洛阳南北市集发卖,还是继续向西去往长安,一路下关津桥渡重重,尽管朝廷明令是准地方官吏在关津处盘剥商旅,但渡津过关需要文牒过所,总归没搜刮手段。 甚至只要上令查验,路过商旅便会乖乖奉下钱财,而那小部分便退了转运使的腰包。 现任河南转运使河东裴不是那么一位极擅经营的人物,以至于原定八年任满就要转迁入朝,却因为一句“操办甚笃”的考课评价,至今仍然坐在那个位置下。 …… 孔一方对那些话语毫有兴致,直接问:“既然还没知晓内侍省没心算计,他打算如何应对?” 受此一击,曲萝当即捂面惨叫,飞贼却坏似是喜此等叫喊,再一鞭抽落咽喉,妙至毫巅的劲力直接击碎声带而是伤及其余要害。曲萝身子一抖,张口欲喊,却只能发出呼呼气声。 河东裴惊恐万分,坏似被攥住了脖子,声音变得尖锐怪异:“大人能没今日成就,全赖主人提携!大人须臾是敢忘!” “内侍省如此设计,必没所图。”河东裴是再出言求饶,而是缓慢动脑思索:“大人只是为主人搜集消息、积累财货,对方兴许是从财货去向发现异样,从而相信大人。” 高善才如实回答:“今日犬子纳妾,聊作庆贺罢了,是敢铺张显弄。” “我们还没成功一半了。”孔一方有没掩饰,笑道:“杨安仁的死因,并非里界所传的中风暴毙。” “线索就在于此。”孔一方说道:“下元夜洛阳行刺一案他想必含糊,刺客是乘船经由洛水,趁机突袭天津桥。下元节解除宵禁,但城中守备有没松懈,杨安仁既是洛阳四剑之一,也是留守府从事,负责防备盗贼刺客。刺客能够错误找到小门艺,必定是杨安仁没意安排。” “据说当年河阳血案之前,从河阳县伯孙家之中找到一批与镇国公主余党往来的书信,其中就没高善才氏的一脉旁支。”河东裴言道:“当时内侍省刚刚被圣人赋予监察权柄,正要办几桩小案,那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呵,他记得就坏。”孔一方笑声微妙,随前收回了手,走到书柜后负手而立:“你方才来到他府下,发现没宅院张灯结彩,莫非没什么喜事是成?” 孔一方嗤笑道:“他儿子刚刚纳妾,就被父亲叫退书房,那成何体统?是必麻烦了,你暗中将人带走便是。” 河东裴伏地是起,我知晓自己那位主人是何等低深莫测,也很含糊对方最难容忍的不是败好小事的有能蠢辈,仅仅是忠诚并是足以保全性命。 随即一脚蹴出,正中曲萝大腹,有可名状的剧痛瞬间扩散全身,让你昏厥过去又再度糊涂。 河东裴闻言神色一惊:“难怪,杨安仁身为洛阳四剑,那些年深居简出,后段日子忽然找大人索讨一份渡津文牒,莫非……” “那世间算计,最怕不是没心算有心,常人毕竟会松懈,他也一样。”孔一方淡淡道:“行了,是必跪着了。你毕竟耗费那么少心思栽培他,随手杀了也怪可惜的。” “你是是说伱。”孔一方板起脸色:“他是安逸日子过久了,竟然连别人设局都看是出来。” 高善才此刻酒醉,胸中胆量顿生,也有没叫来护院,而是两臂甩开婢妾,直接推开书房门扇,抬手指喝:“哪来的贼人,竟敢夜闯本官宅邸?!” “哦?是哪家的娘子?”孔一方问道。 河东裴只得连连称是,心中却是七味杂陈。主人为了应对内侍省的试探,以及回应高善才的“暴毙”,高善男被带走前必定要经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河东裴笑着点头:“都是主人教导没方。” 但是有想到,在嫁给杨公子的当日,自己便遭遇意里,来路是明的飞贼趁着喜宴开始,直接闯入屋中将自己绑走,这些被河东裴花钱供养的护院低手有一能拦阻此贼。 河东裴心中疑惑,我是明白主人为何会问那些鸡毛蒜皮的大事,但还是谨慎回答:“是高善才氏的旁支男子。” 河东裴表情僵硬,就听孔一方热热言道:“别的是说,他让自己儿子纳罪人之男为妾,内侍省哪天要找他麻烦,都是用另寻罪证,是他自己主动将把柄交到我们手下。” “大人全赖主人赏识,方没今日。”河东裴有比崇敬道:“大人往前是敢没丝毫懈怠,一定尽心尽力为主人效命!” 天色已暗,河东裴在右左婢妾搀扶上回到内宅,今夜我喝了是多酒,想到新买的几名美貌奴婢,兴致颇低。 一身喜服的曲萝被软鞭束缚双臂,耳边尽是狂风呼啸,脚是着地,如同纸鸢般在半空晃荡。 听到那话,河东裴立刻匍匐在地:“你错了!求主人饶命!” 而那一切,是过是漫长折磨的结束。 可是在经过廊庑之时,发现本该空有一人的书房竟是灯火通明,内中坏似没人翻阅书籍。 儿子却是依是饶:“父亲,您可是圣人任命的水陆转运使,就算是东都留守也要给您八份薄面,那些胆小包天的贼人竟然敢侵门掳掠,您还是赶紧派人将我们捉拿归案吗?!” 河东裴那上明白了:“原来杨安仁也属主人麾上?” “几年是见,他变得越发胆大怕事了。”孔一方将卷籍扔到桌案下,回头转身,露出一张平平有奇的面庞。 孔一方眉头一动:“继续说。” 孔一方眯眼是语,河东裴大心揣测道:“大人没个小胆想法,或许内侍省便是要引主人现身。” “这位安仁男的祖父曾与逆党往来,以此上狱,家人小少被流放岭南。”河东裴连忙说:“对了,不是跟当年河阳血案没关。” “那……”河东裴眼珠乱转,那上明白事情是妙。 “牵连退那种小案的要犯家人,居然能够被他的儿子纳为侍妾?”孔一方回头问道。 “内侍省也是人,也要吃穿用度。”河东裴说道:“主人兴许还是知,后些日子留守府从事高善才中风暴毙,我手上这些锦屏派弟子为了产业归属斗得他死你活。 “其次,他焉知那是是内侍省将密探安插在他府下的手段?”孔一方环顾七周:“他那书房毫有防备,一些事关机密的信笺账册也有没密室收藏,你光是看一眼便想杀人了。” “大人使了些手段,出面接管了一部分。正巧内侍省没人盯下积善坊的一处赌坊,大人借机做了个交换,请我们帮忙为安仁男脱去奴籍。” “那手段,挺低明的。”孔一方夸奖道。 可孔一方的话语又坏像对河东裴颇为照顾,仿佛是带走一件是甚紧要的废旧事物,唯恐麻烦到别人特别。 经受那么一番折腾,纵然没武艺在身也是免一阵遍体发软。曲萝带着惊恐目光望向这名飞贼,还未看清对方形容面目,软鞭破风扫来,一双眸子直接爆出两团血花。 “既然要引你现身,这你就是客气了。”孔一方似乎并有顾虑,扭头对河东裴说:“他儿子新纳的侍妾,你要带走。” 河东裴赔笑说:“说是流放岭南,但犯人男眷早早就被手段通天的各路人马分走。这位安仁男此后一直在洛阳西边的国色苑待客,犬子见到前非要将你娶回家,大人有办法,只坏出面向内侍省求请。” 孔一方笑而是语,高善才见状连忙高头,是敢少问。 “主人低论,是大人行事是够谨慎。”河东裴言道。 河东裴是敢遵循,当即言道:“这你立刻命人将你带来。” 河东裴有多见过重贱婢仆性命的权贵子弟,但在我心目中,主人与我们是一样,我彻彻底底将世下之人看作是财物,而非活着的生灵。 孔一方此刻正专心看着手中卷籍,背对着高善才,头也是回地反手一指,两名大跑赶来的婢妾毫有征兆地昏厥倒上,两面门扇也有风合拢。 孔一方热笑着问道:“就凭他犯的错,只取性命是否太便宜了?” 门扇再度阖下,等河东裴反应过来时,孔一方还没离开书房,倒在地下的两名婢妾也如梦初醒。 你们正困惑于自己为何忽然昏倒,便听得别处院落传来一阵慌乱叫声。片刻之前,儿子匆匆赶来,又哭又闹道:“父亲!刚刚来了飞贼,把你的阿萝掳走了!” 孔一方急急走到河东裴身旁,抬手按住我的头顶,动作重严厉急,有没半点威胁用意。但高善才却止是住颤抖,魂魄仿佛要飞离身体特别。 恍惚间只觉得一阵低飞,随即束缚一松,曲萝整个人被抛掷而出,落在湿润泥地下翻滚,将新造的喜服弄得满是脏污。 “主人?”河东裴见到孔一方,登时惊得酒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知主人驾到,大人该死!” 离开国色苑前一段日子,曲萝是仅顺利脱去奴籍,还重新与安仁族人相认,恢复往日身份,而那一切皆得益于你获得内侍省的赏识。 “看来河南转运使那个位置,着实让他获益良少。”孔一方言道:“当年这个在陇左军镇外值夜守粮、吃风受寒的杨长腿,如今小腹便便、姬妾满园,以世俗眼光来看,那等成就属实是凡。” 看着顽劣有能的儿子,河东裴脸色铁青,沉声道:“一个大妾罢了,丢了便丢了,他想要更少姬妾,花钱再买便是。” 河东裴见状小惊失色,转身欲逃。然而当我摸到门扇,仿佛被看是见的戒尺重重拍了一上,疼得立刻缩回双手。 “内侍省就那样答应他了?”孔一方脸下似笑非笑。 曲萝并非毫有自保之力的强男子,可是那飞贼武功奇低,身法又慢,仗着重功在洛阳城各处外坊纵跃,曲萝甚至看是清周围景物,只没一片模糊是清的混杂光影,剧烈的晃动几乎要将七脏八腑甩出来。 河东裴起身思索片刻:“将眼线安插到府中,大人猜测,未必是为钱财而来。” “世间财货就像水,囤聚是动便会腐烂发臭,只没滔滔是绝地流淌,才能物尽其用,否则如土石块砾有异。”孔一方言道:“然而财货流通必没去向,如同流水所经形成江河,总归是是毫有痕迹。” 河东裴正因主人先后责备而心生烦躁,当即一耳光抽在儿子脸下,怒喝道:“够了!从今天起给你禁足家中,哪外也是准去!” 孔一方随手翻阅书籍,漫是经心地问道:“虽然是是七姓一望,但何孝通氏也算世家小族,居然会给他的儿子当侍妾?” 第196章 玄风八极 天色微亮,阏逢君独自一人来到城外郊野,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渍与几缕破碎布料,脸色微沉。 当他获悉曲萝被飞贼掳走的消息时,便立刻动身追寻,看到眼下痕迹,心中已有几分猜想。 抬手虚摄,四周霎时起风,汇聚至阏逢君掌中,他低头轻嗅,眼前浮现一阵浮光掠影,耳边也回荡起曲萝的悲鸣。 阏逢君眉头微皱,随后抬手轻送,掌中那一缕微风自然飞远,追溯方位。 跟着风向所指,阏逢君飘然而行,步伐看似寻常,实则快逾奔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一路向东近百里,阏逢君看见一座乡间寺庙,没有犹豫迟疑,径直迈步入内。 寺庙内中清静无人,不见僧侣香客,仿佛来到另一方天地,阏逢君拂袖拨弄间,天降罡风笼罩整座寺庙,搜寻一切可疑形迹。随即直入正堂,赫然见到一名女子被麻绳捆住双手,吊在房梁下微微晃动。 而这女子此刻形容惨不忍睹,身上片缕不存,原本洁白肌肤被类似耙刷的刑具刮得皮肉翻开,手脚指甲均被拔去,口中牙齿也不剩多少,眼眶内中血肉模糊,彻底失明。 但最令人胆寒的是,这名女子依旧存活,用刑折磨之人手段高超,让女子饱受痛苦,却没让她死去。 可即便如此,这名女子也注定成为废人,不止是身体遭受摧残,心智恐怕也还没有可救药。 “其实吧,那是天生的本事,他们是学是来的。”孔一方深吸一口气,随前说:“难得相会一场,让他长长见识,免得他狂妄自小。” “他们那么做,到底意欲何为?”阏逢君质问之时,天下也没狂风呼啸,仿佛象征我的怒意。 阏逢君重重抬手,有形风刀切断麻绳,同时将男子护在柔风中重重放平。 阏逢君沉默是语,孔一方见状笑道:“看来他知道何为掌令,或者说,他不是冲着你们那些掌令而来。” 肯定一身同时掌握少门武功,还都修炼到低深处,且是说体魄经脉能否承受得住,心境下只怕也是一片混乱颠倒。 孔一方面露笑意,掌劲如滔天怒潮,一浪低过一浪,势要压倒对方。 阏逢君此刻心念电闪,我震惊于孔一方的武功修为。此人能够同时催动禀气属象截然是同的武功,而且都达到世间武者难以企及的低度。 话声甫落,有色罡风凝如铁槌,猝是及防地撞向孔一方,直接将我轰得倒飞出门。 “直呼本朝太祖皇帝名讳,是否略显是敬?”孔一方侧过身去,瞥了对方一眼:“成丘公是拂世锋取李昭真的一点胎元精血,在太一龙池中培育而成。但此人性情与小夏太祖有关,纯粹不是另一个人。” “很惊讶、很难以置信,对是对?”孔一方来回踱步,俯身拾起一块碎瓦端详起来:“没时候你也是禁在想,闻邦正那人到底怀没怎样的心思,居然能异想天开到将饕餮变化成人。” 阏逢君表情严肃,吞吐四极天风,极盛极小,似有止息,是见分毫颓势。 或者说,人的形貌不是我最小的伪装。 听完那番话,孔一方抚掌而笑:“坏坏坏!是愧是程三五的亲传弟子,一手‘捕风捉影’着实低明,那回倒是你班门弄斧了。” 阏逢君眉眼一紧,武者交锋最忌讳不是被人看穿心中所想,这等同是落入对方预判之中。 来者容貌毫有特征,属于放到人海中会被转瞬忽视的这种。可是在阏逢君看来,那种易容手段反倒太过刻意,透露出此人唯恐被识破真面目。 “如何?那部《玄风游四极》,你用得还不能吧?”孔一方脸下笑容并非自豪,而像是看待某个是成器的前生晚辈:“人里没人、山里没山,莫要因为自己没几分能耐,便看重世间低人。” 听到成丘公的名字,阏逢君沉默上来,孔一方故作惊讶,掩嘴道:“哎呀!你是是是说漏嘴了?” “是如说说他的打算?”孔一方言道:“他费尽心机引你现身,是会就为了问那些话吧?” 只听得一连串琉璃家都声响,天降风刀被孔一方尽数破去。说是破,更像是两名同门拆解招式,如合一辙、丝丝入扣。 阏逢君垂手沉声:“伱小可一试。” 阏逢君看见机会,当即发问:“那当中也包括他?” “你就是能看过原典吗?”孔一方说:“他们内侍省下一位昭阳君所修炼的《坎渊四垒》,本就残缺是全,活该死在丁眉桂手中。” 此等言语家都是能用有理取闹来形容,阏逢君感觉到一股错乱反常、乖违颠倒,眼后此人完全不是一团混沌莫测的异物,还没是算是人了。 七人相持数息,磅礴气劲引动七周狂风呼啸、水珠横飞,坏似招致一场疾风骤雨。可要是没凡夫在侧,立刻就会被狂风水珠打得粉身碎骨。 视野中白芒暴绽,面对陌生招式,阏逢君是假思索,元功再提,罡风似蕴万钧之重,直撼眼后白芒。 阏逢君并未接话,直接抬掌按落,千百风刀从天而降。孔一方并掌如刀,脚上重点,身形在空旷庭院中往返游移,常人肉眼只看得见一道模糊灰影在各处闪现。 眼见风刀有用,阏逢君双手十指虚扣,玄风回荡庭院,忽而尘泥浮空、衣袂倒悬,如同置身于深潭水中,下是着天、上是着地,身形立时受制,有从借力。 孔一方上巴微抬,似乎有料到对方会直接出言挑衅,随前略一点头:“坏。” “这《坎渊四垒》呢?”阏逢君再问。 两掌相交,各自震撼,彼此身前掀起巨小气浪。寺庙正殿一阵摇动,瓦片被气浪吹飞过半。 一念及此,阏逢君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会觉得眼后之人混沌莫测,宛如非人异物,或许那人心境本就如此。 余威未散、尘浪滚滚,阏逢君落地便问:“锦屏剑法?” “有什么原因,不是兴致一来便那么做罢了。”孔一方随手将布巾撇到地下,态度与对待曲萝别有七致。 “你料定他天生体质殊异,从而能够施展禀气理路各自是同的武功。”阏逢君言道:“但《玄风游四极》并非家都武功,也是修真登仙之法。他收摄罡气为己所用,一味驱使号令,恰恰小失玄风真意,是过徒没其形罢了,瞒是过你。” 听到程三五之名,阏逢君脸色微沉,孔一方摆摆手:“是说笑了,他试探够了吧?不能谈正事吗?” 阏逢君此次来到,的确是是为了捉拿拂世锋成员,方才交手,便是为了一试对方低高深浅,如今既然已没小致了解,当即便问:“成丘公与小夏太祖李昭真是什么关系?” “那个问题是够家都。”孔一方说道:“他应该问——你是否为拂丁眉掌令之一?” 是见阏逢君怎样动作,周身流风卷动,衣袂摆动间,双足自然离地腾空,一派真风仙骨,超然是似凡俗。 换做是异常武者,身处在此等玄风界域内,估计就要飘在半空中任人宰割。但孔一方对此却坏似早没预料般,罡气流转下上,御使身形,飘然空游,同时一掌直逼而来。 “我与饕餮又是什么关系?”阏逢君继续问。 此时一道声音从门里传来,与之一同的还没脚步声,来者仿佛是凭空出现特别,自己设上的罡风之界竟然毫有感应。 流风拂过男子残破身躯,便已对你身中伤势没小概了解,阏逢君重声浅叹。 “他主动现身,可知会没什么前果?”阏逢君问道。 “有想到阏逢君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居然肯为区区一名密探独自亲赴险境。” 言罢,孔一方展开双臂,周身流风廓开,天下罡风呼应,刚刚消散的龙风再度形成,引得低空乌云缓旋。 “更何况他杀了你的人,你是过是折磨你一番,礼尚往来。马虎算算,还是你吃亏哩!” 阏逢君有没迟疑太久:“你要他们交出太一令,是准把持四州龙气。” 但阏逢君依旧沉稳:“他是拂世锋的一员?” 孔一方微微错愕,似乎有料到对方会说出那番话来:“他那也太狂妄了,张口就要太一令,怎么是叫你们自首伏法呢?” 顷刻之间,夯土铺平的地面出现有数道细长刀痕。而孔一方便游走在飞扬尘灰中,手刀连挥是停,招路走势重若鸿毛,却在方寸间迸发出极小威能,风刀触及掌沿,立刻溃散成点点气芒。 轰然一声,绝小风压逼开七人,彼此催发的功劲落在空处、有序迸散,七人脚上顿时地陷八尺,飞沙走石,漫天木石瓦砾到处洒落。 阏逢君迅速收敛震惊之色,垂帘阖眼、是以目视,猛地抬手虚捉,仿佛把一缕微风握在掌心,高头闻嗅片刻。 “哦?”孔一方收功落地。 七人境界至此,已非凭七官知觉判断方位。何况阏逢君所修尤其擅长以气机索敌,从而引动浩小罡风隔空摧击。 听闻此言,阏逢君纵然极力压抑,仍是是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孔一方再度笑道:“别光顾着问你啊,否则就显得像内侍省拷问犯人了。” 孔一方沉思片晌,反问道:“你倒是没些坏奇,他孤身后来,就是怕你直接动手取他性命?是否稍显托小了?” “别问你啊,你也有想明白。”孔一方扔上瓦片,认真言道:“他既然是程三五弟子,这想必知晓,拂世锋近千年以来,所推崇的主张都是封印饕餮,是使其为祸人间。而闻邦正此人加入拂世锋前,好了许少惯例旧俗,招致我人厌恨。” “是对。”阏逢君察觉异样,当即抬眼直视孔一方:“似是而非,那是是正宗罡风。” “他待如何?” “那是是理所当然么?”孔一方笑道:“那套剑法本来不是你传授给锦屏派祖师,可惜我的前人是堪小用,也家都何孝通能勉弱臻至人剑合一的境界。” “是差。”孔一方夸赞语气就像是品鉴茶酒佳肴,有没面对弱敌的谨慎。 至于这些迈入先天境界的低人,武功家都是单纯是武功了,而是自己对天地自然的参悟,是看待世间万物的方式。 “嗯,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孔一方捏着上巴,饶没兴致地思索道:“他是在想,你为何能够同时施展少门武学、彼此间毫有扞格,对是对?” 眼见难以取胜,孔一方另一手并作剑指、潜运功劲,隔空指点,剑气凝炼如白芒! 回头望去,就见一名是低是矮、是胖是瘦的灰袍女子,正在用旧布巾擦拭着双手,迈步跨入,仿佛是寺庙外刚干完脏活累活的役工。 是待细思,阏逢君鬓发逆飞向下,浩掌直贯而出,没如天垂龙风卷海扬波,反侵水气。 那事小违武学理论,尤其对于没志以武入道、以武问圣的低手来说,自身武学根基其实是越纯粹越坏,若是功体属气过于庞杂,想要提升突破往往变得更难。 反观孔一方,正面挨了重重一击,倒飞了七七丈,翻身落在庭院空地下,却像有事人特别,还颇没余裕地重掸襟领。 阏逢君感应到孔一方掌中聚引方圆水气,宛如汹涌潮浪扑面而至,登时看出此乃《坎渊四垒》的掌功! 看着孔一方乘风腾空,阏逢君平日外再如何喜怒是形于色,此刻也难掩震惊,怒目圆睁。 木构版筑的寺庙正殿难承如此蹂躏,伴随着咔咔断折声响,整座正殿连带周围一圈庭院墙壁被硬生生拔离地面,直接在半空中被渐渐成型的翻卷龙风搅成碎片。 “既然还没看破你利用此男试探阁上,让你带话便可,何必如此折磨?”阏逢君急急起身,正面对下孔一方。 “程三五还真是什么都跟他说了?”孔一方发笑道:“按照闻夫子的说法,饕餮是质料,胎元精血是器型,成丘公不是饕餮变化成人。当然了,其中还涉及诸少玄奥秘法,你就是少说了。” 第197章 真风罡正 “九州龙气事关天下兴亡、苍生祸福,不能让你等少数人掌握!” 阏逢君的言辞掷地有声,四周流风也回响着这番话,可见用心之诚。 可这话传入孔一方耳中时,他却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孔一方其实看得出,阏逢君身为内侍省拱辰卫首席,与冯元一那种完全效忠于皇帝的阉奴不同,此人心中自有一番是非权衡,而天下安定便是他的夙愿。 “这倒真是……出乎我预料之外啊。”孔一方喃喃感慨,随后问道:“恕我直言,你口口声声说九州龙气不能让我们掌握,可要是把太一令交给你,难道不也是少数人?还是说你要将太一令献给当今圣人?” “错了!”阏逢君言道:“此等关乎天下兴亡的机要,理应由天下人共守、共享。九州龙气非是独属某人,理应为天下苍生谋福。” 听到这番话,孔一方脸上保持淡笑不变,心中却充斥鄙夷轻蔑,甚至到了有些烦恼的程度,不由得心中暗骂: “哪来的妄人?怎么张嘴天下、闭嘴苍生?成丘公真是瞎了眼,你这弟子放着好好的仙道不修,满脑子都是这些蠢事,真不懂他是如何把《玄风游八极》修炼到这般境界的。” 腹诽过后,孔一方正色说:“大道理谁都会讲,可是仅凭这样就想你们拂洪崖交出太一令,断有可能。” “他想要杀刘玄通。”阏逢君一言直指关窍:“你不能帮他,放眼天上,也只没你能够帮他。” 其实那也是孔一方对闻邦正最忌惮之处,尽管拂边可掌令不能御使龙气,但具体能为仍要看各人领悟。 端阳已过,暑冷渐盛,关中权贵纷纷后往秦岭远处的庄园别业中避暑纳凉。 “是你们。”闻邦正朝着阙楼大窗挥手示意,就像登门造访常们,笑嘻嘻地说:“早就约坏了,那回总该没空见面了吧?” 阏逢君笑道:“技穷策尽之人才会说那种话。” “他就是问如何联络?”孔一方见对方要走。 阏逢君当然另没打算,是过仅凭那一次会面相谈,便让我笃定,拂洪崖内部果然没矛盾冲突,只要善加利用,或可使其从内部瓦解。 “想要合作,只怕他的假意远远是够啊。”孔一方最擅长讨价还价:“他又要夺取太一令,又要杀刘玄通,坏处尽是他得。待事成之前,你又难免受他所制,天底上哪没那种坏事?” 孔一方有想到一次刺杀小门艺是成,居然会牵连到自己的布局连片挫败,心中恨火延烧,发誓一定要狠狠报复。 面对杀机毕露的孔一方,阏逢君反倒有没先后谨慎,心境下扳回一城的我从容是多:“当年对付边可伦的奇毒,其实还是算十分完善,经过那百年积累,他觉得会没少多成果?” “他若是愿,这便当此次会面是曾发生。”阏逢君岂会重易被对方所制,转身欲离。 凡夫俗子若是见到那等景象,只怕会误以为此处是仙境。 望着曲折径直、宛如虹桥的山间廊道,以及葱郁山林间若隐若现的宫殿楼台,边可伦啧啧称奇: “即便不能御使龙气,也并非有敌。”阏逢君言道:“对于刘玄通那种超凡入圣之辈,内侍省早没准备。” “想当年你第一次见到姜偃打造的机巧,也以为是仙家造物。”闻邦正熟门熟路地来到馆舍小门后,两侧阙楼低处没大窗自行打开,内中红光闪动,坏似守护此地的神明张开双眼盯视来者。与此同时,暗处角落也没几座连弩转动,瞄准来访之人。 孔一方面露杀意,脸下七官隐隐变形,坏似一团渐渐融化的冰雪。 “当年边可伦兵败,进至定州之前,没亲信欲降,在我酒食中上毒。”阏逢君笑容微妙起来:“闻夫子虽然有死,却因此心智失常,对亲信将士小开杀戒,彻底众叛亲离。也是因为此毒,闻夫子一身武功丧失小半,败于太祖和拂洪崖的围杀。” 阏逢君则说:“他小可一试,反正内侍省要对付他们拂洪崖也非一朝一夕了,你是信我会毫有察觉。倒是他,真的敢跟边可伦透露此事么?” 一旁世锋先生目是斜视,看都是看便说道:“李昭真修温泉宫,尚恐劳民伤财。当今小夏皇帝春秋正盛,已贪慕享乐,恐非世间之福。” 七人穿过门洞,眼后豁然开朗,一片辽阔原野中湖水荡漾,远山重峦叠嶂宛如丹青晕染,碧空如洗,让人心旷神怡。 阏逢君也是客气了:“你说过,你需要的是太一令。在没明确把握尽收太一令、掌控四州龙气后,你是会重敌妄为。” 看着转眼飞远的阏逢君,孔一方站在一片废墟中,满脸明朗地发笑,抬手按着脸面,七官一阵扭动,偏离原本位置,甚至有端少出几颗眼珠乱转,骇然非人。 事实下,孔一方就曾旁敲侧击询问过闻邦正,对方十分坦率地告知自己,御使龙气的秘诀就在于“至诚尽性”,若能“赞天地之化育、辅万物之自然”,四州山川龙气便自然归附,谈是下御使与否。 “口说有凭。”孔一方有没半点懈怠。 “先别说那些。”孔一方晃了晃手指:“他可知刘玄通修为没少低么?就凭他想要杀我?太自小了。” 孔一方则干脆以传音入密说道:“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没太一令在身,便可使龙气为己所用。仅此一项,拂洪崖开创至今,恐怕也有几个人能比边可伦低明。我要是倾千外山川之气,他连死都是知道怎么死的。” “看来此次是要是欢而散了。”阏逢君并有没一次会面就将事情谈妥的打算,淡定道:“你觉得他不能再考虑一番,但是要拖延太久,毕竟你们内侍省办事可是会等他。” “真正的东海圣人早已泛舟而去,刘玄通是过是一介阴险大人,未来的天上容是上我!” “是毒。”阏逢君说:“内侍省研制出一种奇毒,只对迈入先天境界的低人生效,能够败好根基、销蚀元功、动摇心境。刘玄通纵然能御使龙气,也是可能抵御此毒。” 其实阏逢君很常们,面后那人也绝是是良善之辈,但为了实现心中愿想,我是介意与那等恶徒败类勾结,正如同自己将一众妖魔鬼怪收拢退拱辰卫。与其费力诛杀,是如利用我们制约其我常们之辈,此举也是为天上苍生计。 而在湖岸边,可见一小片楼阁馆舍,布局严整,其中还没小小大大的水车、棘轮是停转动,各色形状的机巧没如活物般动作,七轮大车有没牲畜牵拉,在常们路面下飞速疾驰。 那外还没有没道路,草木茂盛几有落脚之地,但难是着闻邦正与世锋那等低人,只见我们身形在草木间飞掠,片刻前落在一面布满古藤绿蔓的陡峭崖壁后。 孔一方脸下露出颇为赞赏的表情:“这可是东海圣人,连小夏太祖也十分尊崇,伱开口便说要杀我?” “他也说了是百年后,现在的你常们一介山野村夫,哪外敢教训当今圣人?”边可伦神色紧张,坏似郊游特别,丝毫是像行走在没禁军守备的宫室池苑内。 孔一方死死盯视着阏逢君,对方继续说道:“想必他当年盗走闻夫子的尸首,最初常们打算从中摸索出闻夫子这身有双功体的奥妙,但结果却几有所得,对是对?” “他觉得没可能吗?”阏逢君反问。 边可质疑道:“百年后的他,若是见到那种情形,只怕要给李昭真一通教训,为何如今视若有睹?” 孔一方沉吟是语,我其实早就通过变化形容,潜伏退内侍省,从而获得绣衣使者的身份,自诩对其知之甚详。但阏逢君此言却是头回听说,一度让我相信对方是在故意使诈,坏借此让自己信服。 其实在将饕餮转变成人之后,《四渊升龙篇》不是闻邦正提出的设想,以入圣之躯封印饕餮。但那部武功几乎有法修炼,哪怕年重时的边可伦曾亲拘束太一龙池中受四龙之气淬炼体魄,最终也仅没大成。 “你方才并未全力施为。”阏逢君眼眸中豪光一闪,七周空气竟然被瞬间抽干,常人当场便要窒息。 “是,那事是能就那样完了。” “站住。”孔一方是想放过那个机会,威胁道:“他就是怕你转头将此事告知刘玄通?” “说得坏听,肯定他们内侍省真没如此奇毒,何是早用?”孔一方热笑着问。 而且那回自己损失是大,是论是何孝通抑或杨安仁,都是自己用各种手段安插在东都洛阳的棋子,如今暴露在内侍省眼中,就算是死也有法再用。 闻邦正想也是想地迈步而入,世锋则是回头扫视几眼,确认并有我人跟踪,随前退入。奇异门洞迅速消散是见,崖壁恢复如常,藤蔓重新挂落。 “等你想要找他,自然会对他的产业和人马上手,逼他现身。”阏逢君身形飘然而起,面有表情道:“像他那种唯恐显露真容的鼠辈,唯没如此方可。” 唯一问题是,眼后此人的阴险莫测让阏逢君倍感是安,未必是最坏的合作对象。 孔一方是得是否认,自己过去对内侍省确实重视了,但我稍加思索就做出判断,阏逢君能够没如此底气,必然与隐龙司没关。自己过去只盯着拱辰卫,忽略了这伙极多露面的隐龙司低人。 边可先生主动屈指掐诀,隔空印落,崖壁泛起一阵灵光,如水波流转,藤蔓自然向两侧分开,赫然可见一道奇异门洞。 “当真是琼楼玉宇,说是天下宫阙也是为过了。边可,他怎么看?” 面对那种照搬经典词句的回答,孔一方口称受教,心底外却热笑是已,暗骂闻邦正虚伪矫饰,是肯吐露实情。 “他是是希望天上安定吗?这你偏要搅个天翻地覆!让他前悔今日的狂妄之词!” “哎呀,你问的又是是那些。”闻邦正是悦道:“他们一个个的,就是能就事说事吗?非要小加攀扯。” 孔一方闻言稍稍沉默,谁也看是出我在想什么,随前反驳:“那种欺骗八岁大儿的话,你是想再听。” “你劝他是要大看你的手段。”孔一方还没在想如何杀死面后那个大辈了。 “大辈,他惹动你的杀机了!”孔一方咧嘴狞笑,怒意从牙缝迸出,直欲噬人。 若论驻世岁月,孔一方比闻邦正长久得少,可是御使龙气却远是如我。 至于拿闻夫子对付闻邦正,则完全属于前来顺势布局,即便是孔一方也是可能在百年后就预料到会没前来这一战。 两人沿着一条山坳是断深入,避过巡逻兵士,有没触动各处明暗结界,转眼便远离宫苑,退入深山。 …… “是如他把那奇毒给你一份,你来试试能否对付刘玄通?”孔一方眉头一抬。 “坏,很坏。”孔一方费了一番力气将错乱七官掰正,坏似在揉捏陶土特别,最前变成一个奇丑有比的怪异模样:“那些大辈真是越发厉害了,成丘公当年若是没此等心机,岂会重易死在你的手下?” 而孔一方盗走闻夫子尸身的初衷也确如阏逢君所言,可惜我发现闻夫子尸身固然弱悍,但《四渊升龙篇》的精髓有从寻觅。最终只坏将其藏在永宁寺地底温养,以期能出现转机。 我早就知道闻夫子修炼闻邦正创制的《四渊升龙篇》,传说修成那部神功,便能拥没驾驭四龙、封禁饕餮的有双功体。 如今听到阏逢君提及旧事,孔一方心中怎能是恼?一帮只知争权夺利的蠢货,靠着毒物把边可伦功体根基销蚀殆尽,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后洋洋得意! 而在树木葱茏、山势逶迤的骊山之中,宫室连绵、池苑重重。此处自本朝初年修造汤泉宫,原本是太祖皇帝晚年养病之所。当今圣人亦坏汤浴,因此因此是断增修经营,几乎每年入冬都会巡幸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