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崇祯今天就不上吊了》 第一章 万岁爷,咱们还是自杀吧 第1章 万岁爷,咱们还是自杀吧 “轰!” 清晨,北京城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朱由检被这雷声吓得一个激灵。 见鬼了? 怎么大清早还打雷? 朱由检睁开了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很是陌生。 这是什么地方? 头顶怎么有一棵歪脖子树? 上面怎么还挂着一条白绫? “万岁爷先去一步,奴婢随后就来。” 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朱由检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古装,面白无须的男人正跪在身后,不停地哭哭啼啼。 “喂,你是谁?我怎么突然到了这地方?你是在拍古装剧吗?” 朱由检还以为自己走到了片场。 正悲伤着的王承恩猛然一僵,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全是疑惑之色。 “万岁爷,您……不是要上吊自杀吗?” 朱由检闻言愣住了。 什么万岁爷? 谁要上吊自杀? 周围完全没看到摄像机,也没有群演,就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不像是在演戏啊! 朱由检上前一步,抓住王承恩的衣领怒喝道:“什么万岁爷?别给老子装神弄鬼,快说这是什么地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万岁爷……这里是煤山啊。” 面对暴怒的皇帝,王承恩都快要被吓尿了,浑身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 煤山? 怎么这么耳熟? 朱由检仔细看着身前男人的装束,应该是明朝的衣物。 难道自己穿越了? 还是穿越到了明朝? 还有他称呼自己为万岁爷,难道自己穿越成了皇帝? 朱由检略微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明黄龙袍,顿时乐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 哈哈哈,太爽了! 朱由检想着以后夜以继日的生活,不由得乐出了声。 “万岁爷,您莫不是得了癔症?”王承恩十分忐忑,脸上都是关切之色。 朱由检笑了,“我……朕是因为太高兴了。” 高兴? 王承恩闻言愣住了。 一个刚刚要自杀的人,怎么会突然高兴呢? 难道是真的得了癔症? 想到此处,王承恩的目光变得有些悲凉。 大明不仅是要在今天结束了,就连皇帝都疯了。 不行! 疯了就不能自杀了,一定不能让万岁爷受辱! 王承恩脑海中瞬间闪过,北宋末年徽钦二帝的下场。 想到万岁爷将来会被李闯责辱,王承恩就跟死了亲爹一样难受。 “对了,现在是哪一年啊?”朱由检整理着略显凌乱的龙袍,随口问道。 王承恩更加确信万岁爷是得了癔症,犹豫片刻后才答道:“回万岁爷,现在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 朱由检在心中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总觉得非常熟悉。 对了! 崇祯不就是明朝的末代皇帝吗? 三月十九日不就是崇祯自杀的时间吗? 就因为是大明皇族后裔,所以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这个时间。 这他娘的是地狱开局啊? 竟然成了立刻要自杀的崇祯。 朱由检眉头微皱。 虽说前世在网上当过无数次键盘侠,说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要如何翻盘,但当他真正面临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 缓了片刻之后,朱由检再次问道。 “李自成已经打进皇宫了吗?” 王承恩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或许没有进吧!我们大明还是有很多忠义之士,肯定能抵挡一些时间。” 有很多忠义之士? 朱由检忍不住嗤笑一声。 要是真有很多忠义之士,李自成怎么可能几天就攻破了京城? 京城的官员大多数都是软骨头,三姓家奴。 先是投降了李自成,等鞑子打过来的时候,又投降了鞑子。 不过说到忠义之士,朱由检还真想到了几个人。 户部尚书倪元璐,其在城陷之日,整衣冠拜阙,写下:“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之后南向坐,取帛自缢而死。 东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范景文,在听到崇祯死后,留下“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后赴双塔寺旁的古井自杀。 左都御史李邦华在听闻内城被攻破后,留下了一首绝命诗自杀。 大理寺卿凌义渠在得知崇祯上吊后,甚至用自己的头去撞柱子,撞得血流了一脸,在将自己的书一页一页烧完后,悬梁自杀。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在城破后,先是跳城殉国,被人救起后又上吊自杀了。 太常寺卿吴麟征,得知崇祯死讯后,解带自缢。 左中允刘理顺,在听到崇祯上吊后,和妻妾家仆十二人一同自杀。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战死于正阳门前。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在城破之时,率兵死守崇文门,待到城门被攻破,李若琏自杀殉国。 锦衣卫千户高文采守卫宣武门,城破之后,一家十七口全部自杀殉国。 这十人就是大明最后的忠义之士。 从煤山看下去,北京城内到处都是涌动的人群。 李自成的部队像是洪水一般,在城内肆虐,明军根本就没有成建制地抵抗。 “时间紧迫,我们得赶紧回皇宫!” 朱由检知道必须分秒必争,才有可能救下几个忠义之士。 “回皇宫?万岁爷,不能回去啊!回去之后肯定会被李贼抓住。”王承恩急忙劝道,“要不然就还是依之前的方案,在这里上吊自杀算了。” 纵然他不通兵事,也知道此时的皇宫已经是危如累卵,完全不可能守住,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还不如在此处上吊自杀。 朱由检闻言,怒道:“自杀个锤子!朕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窝囊的上吊自杀。” 说完,他还觉得不解气,一记回旋踢,踹向了身后的歪脖子树。 砰! 一阵闷响后,歪脖子树居然应声而倒。 王承恩见此情景,直接惊呆了。 “万岁爷,您今天为何如此勇猛?” “哈哈,待会杀敌的时候还会更勇猛。” 朱由检淡然一笑,心里却在暗自庆幸:还好穿越之后身体素质得到了强化,比前世的身体都强,要知道前世可是获得过,战区特种兵比武第一名。 要是没有这副强健的身体,他还真不敢在此时回皇宫。 第二章 树倒猢狲散 第2章 树倒猢狲散 王承恩听见朱由检还要亲自杀敌,立刻急了。 “万岁爷,奴婢认为还是直接逃走为好,趁着反贼还没有彻底攻下皇宫,我们找一条下水道,或者狗洞,一定有机会逃出去。” “只要到了南京,一切都还有机会,等明年咱们就能聚齐兵马,挥师北伐,重振山河。” 万人敌,王承恩也见过不少。 但是个人的武勇,在几万大军的厮杀中,几乎没有作用。 他还是认为现在回皇宫,和送死无异。 “下水道?狗洞?” 朱由检闻言大怒,“朕乃堂堂大明国君,怎可能钻下水道、狗洞逃命?” 而且就这么逃走,麾下无兵无将,就算到了南方也会被那些军头当成吉祥物。 南明的历史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不逃又能怎么办呢?闯贼都已经打进城了,除了皇城还在抵抗,其他地方都投降了。”王承恩叹道。 “天无绝人之路,朕有的是办法。” 朱由检看着正在沸腾的北京城,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了,直接就朝着山下跑去。 跑着的同时,嫌身上的龙袍碍事,他干脆直接脱了,随手扔在路边。 这龙袍,谁爱穿谁就去穿,最好是能混淆一下李自成,浪费他的时间。 “万岁爷,等等奴婢。” 王承恩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万岁爷,你怎么把龙袍脱了?” 王承恩喘着粗气,还不忘心疼的捡起龙袍。 “龙袍不过就是件好看点的衣服,朕又不靠它来号令天下,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朱由检说什么都不可能穿龙袍,曹操割须弃袍的典故,后世无人不知。 此时穿着龙袍,在遍地反贼的京城,不就是个活靶子吗? 朱由检可不会做这种傻事,现在的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贼子,想要拿这大好头颅,去李自成那里领赏。 快点! 再快点! 一定要赶在内城城破之前赶到,不然就没时间逃出北京城了。 朱由检在心里呐喊着。 “万岁爷,等等奴婢,就算是战死后,到了九泉之下,奴婢也还要侍奉您!” 王承恩看着那道如同闪电般的身影,心里也只能认命了。 死在哪里都是死。 自己虽然没有卵蛋,但也不是怕死之人。 原本就计划中追寻万岁爷自缢而死,现在也不过是换种死法罢了。 想到这里,王承恩也使出吃奶的劲头,追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 “快逃啊,李贼杀进皇宫了。” “如此之快吗?一个时辰之前,李贼不是才杀到永定门吗?” “就是啊,不是听说有人在阻挡李贼吗?” “陛下都逃了,谁还会留下来送死呢?” “说得也是,咱们也快逃吧!说不定闯贼真的来了呢!” “唉,那些吃着大明俸禄的大臣们都投降了,陛下也是没有办法啊!” “算了,管他这京城是谁做主,咱们带了这么多金银财宝,回乡下做个土财主也不错。” “我反正是不想再伺候人了。” “俺也一样!” …… 刚下山,就有几个小太监在仓皇逃窜,他们身上的包袱全都鼓鼓囊囊,显然从皇宫里偷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仗着穿越之后,极大提高的身体素质,朱由检在四五十米外就听清楚了议论。 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也是正常。 朱由检也懒得管这些逃跑的小太监,只要不留下来从贼,都可以原谅。 “陛下,他怎么回来了?” 忽然,有一个眼尖的小太监看见了正在飞奔的朱由检。 “陛下?” “陛下不是早就走了吗?” 其他太监完全不信,皇帝朱由检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毕竟李贼马上就要打进皇宫了。 朱由检闻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你们几个,要是想要一场富贵,就给朕找点马,在这里等着。” 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如果能有马,逃出北京城才更有把握。 说完之后,刚跑两步的朱由检又回头喊道:“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找马匹,那就想办法通知户部尚书倪元璐、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佳彦、太常寺卿吴麟征、左中允刘理顺,让他们在第一时间赶到德胜门外集合。” “这七个人,你们谁要是能带过来一个,朕就赏银一万两。” “谁要是带回来两个,朕就赏银两万两。” 还有三个没提到的官员,此时正在守卫着皇宫南边的三道大门。 这些官员的能力如何,朱由检并不清楚。 但他们都是上了史书的忠义之士,至少暂时是值得信任的人。 说完,朱由检就像一阵风似得,掠过了这里。 几个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去找马。 “你们几个狗东西,不去前线杀贼,在此地做什么?是不是想要逃跑?” 就在几个小太监犹豫之时,一声尖利的喝声响起。 众人定睛一看,出声之人正是气喘吁吁的王承恩。 “提督大人?” “大人饶命啊?” “我们不是想要逃跑,是……是陛下让我们去找马!” “对!陛下让我等去找马,然后在这里等着。” “陛下还让我等去找人。” 小太监们一看见王承恩,就跪倒在地急忙解释。 看着他们颤抖的样子,王承恩就一阵心烦。 这些人说找马、找人都是借口,自己要是没有撞见,他们肯定全都要跑。 算了,现在也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 王承恩喘了一口气粗气后,喊道:“你们几个蠢货,知道去哪里找马吗?你们也没有信物,那七位官员会听你们的话,乖乖过来吗?都起来吧,跟着我走。” 此时,他已完全看不见朱由检的背影,只能放弃继续追寻的想法,打算把朱由检安排的事情办好再说。 “谢提督大人不杀之恩。”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纷纷谢恩。 要知道在昨天,因逃跑被处死的太监就有数十人。 他们被王承恩喝问之时,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一路上,又遇到了好几波偷盗了财物,正逃跑的小太监,朱由检脚步一直没有停过。 只要见到了人,就许下富贵,让人去找马、找人。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朱由检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第三章 谁说朕跑了 第3章 谁说朕跑了? “终于赶回皇宫了!” 朱由检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着正前方,一个巨大的牌匾立在城墙上,牌匾内是三个大字:神武门。 煤山就在北京城的内城之中,和皇宫就隔着这道神武门,从这道门进入就是内殿。 此刻,太阳已经渐渐升起,阳光洒在城墙上,显得熠熠生辉,一股极为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看着空空荡荡的城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传承近三百年,幅员万里的偌大帝国,到了灭亡的时候,居然连能守门的官员都找不到。 也不知那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官员,是不是真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抛开脑海中杂乱的念头,大步走进了幽暗的城门洞。 穿过城门,就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传来。 “看来南边的玄武门、正阳门、崇文门还没有失守。” 朱由检随手就从路边捡起一把长刀,就向着正阳门走去。 不少还留在皇宫的太监宫女,见到披头散发的皇帝,都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小声议论。 “陛下怎么了?像是疯了似得?” “唉!都怪城外的那些大臣,闯贼打来了,居然直接投降,置陛下于不顾。” “这些狗官,真不是个东西,还不如咱们没卵子的人。” “对啊!我要是陛下,一定把那些狗官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都怪那些狗官,特别是东阁大学士李建泰,真的废物。” “还有大学士魏藻德,我听说已经去了闯贼军营,主动投靠了。” “还有成国公朱纯臣,好像也投降了。” “啊,这等世受皇恩的勋贵也好意思投降?” “此人实在是该死!” …… 朱由检听着这些议论,却并没有多生气。 魏藻德的下场可并不会好! 历史上,此人投靠李自成后,立刻就被抓进了监狱中。 后来又遇到刘宗敏铐饷,贪污而来的全部家财都被搜刮走。 就连献出了自己的小女儿后,也没有得到活命的机会。 “哼!” “别以为投降了李自成就万事大吉了,到时候可有你们哭的。” 朱由检冷笑一声,仍然自顾自的往正阳门而去。 在京城投降的官员,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自己没空收拾,李自成也不会放过这等奸猾小人。 越靠近正阳门,遇到的太监宫女就越少,耳边传来的喊杀声也就越大。 能逃的都逃走了,不想逃的都上正阳门防守去了。 以至于正阳门后空无一人,都没有人发现朱由检到了。 “还好!城门还没有丢!” 望着人头涌动的城门,朱由检松了一大口气。 要是城门已经丢了,那就只能脚底抹油开溜。 纵然是自己现在武力高强,也怕蚁多咬死大象,被小兵围殴死啊。 此刻,正阳门的两位官员正在对峙,两人的身旁还有不少亲卫拔刀相向。 这两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张缙彦,以及朱由检要找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张缙彦,你这样做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吗?对得起你吃几十年俸禄吗?”孟兆祥一脸悲愤,大喊道。 “呵呵!”张缙彦冷笑一声,厚颜无耻地说道:“陛下给了我几十年的俸禄,我给陛下当了几十年的官啊。现在我想领闯王的俸禄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张缙彦守城到最后一刻,让他偷偷逃出了京城,还有哪点对不起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气数已尽,将来是闯王的天下,你可不要自误!” 张缙彦说完后,又对着守城的士兵大喊:“兄弟们,那昏君早就逃了,不要再给他卖命了,不如早点投了闯王,好搏一个前程。” 孟兆祥看着周围茫然无措的士兵,心中暗呼不好,急忙喊道:“兄弟们,不要听这个乱臣贼子瞎说,咱们大明在南方还有百万大军,陛下也早就下达了勤王令,不出几日,各地支援的军队就会赶来。” “你们现在要是信了这个乱臣贼子的话,可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等陛下回来,所有反贼都要诛九族啊!” 听到要诛九族,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顿时安静下来。 张缙彦见此却并不慌张,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兄弟们,能好好活着,何必要送死呢?你们都有家小,本官能理解,闯王也能理解。” “你们要是实在担心,就在一旁看着就行了,等外面刘大帅进了皇宫,本官为你们作保,绝对会放你们回家种地。” “要知道闯王来了不纳粮可不是一句口号,凡是闯王的地盘,就从来没有纳过粮。” 张缙彦说完,就指挥身边的亲信往城门而去,显然是准备打开城门,放大顺军进入皇宫。 “将士们拦住他!”孟兆祥的语气带着绝望。 “谁敢?”张缙彦冷笑道。 张缙彦的官职为兵部尚书,而孟兆祥却仅仅是刑部右侍郎。 因此,士兵们在茫然无措中,都选择了观望。 眼见正阳门要被打开了,孟兆祥心如死灰,双眼无神,望着远方。 “陛下,臣有负重托,该当死罪!” “传承近三百年的大明江山,终究还是亡在了此时。”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可惜臣没有于少保的学识能力,不能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 “罢了!罢了!不过死耳,有何惧哉?” 说罢,孟兆祥往城头而去,显然是心存死志了。 “等等!” 紧赶慢赶,朱由检终于爬上了城门楼。 “谁说朕弃城逃跑了?” “谁说的闯王来了不纳粮是真的?” “都不交公粮,当官都喝西北风吗?” “将士们,不要被这个牙尖嘴利的狗东西骗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朱由检,城楼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注意到,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在张缙彦一丈之内了。 “乱臣贼子,看朕砍了你的狗头!” 砰! 大喝声和闷响声一同响起,众人只见张缙彦的脑袋,飞出了一丈之外。 第四章 世家独有专利 第4章 世家独有专利 张缙彦到死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自己是被迫投降。 实际上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得到了李自成的承诺,只要投降就能保住身家性命,以及财产安全。 大顺军势如破竹,仅仅只用了三个月,就控制了黄河以北大部分地区。 大明朝眼见就要完蛋,他这种士绅可不会跟着陪葬。 皇帝姓朱,或者是姓李,跟他们这种士绅之家有何关系? 自古就只有千年的世家,而没有千年的王朝。 投降可是他们这种士绅之家的独有专利。 而且投降之后,他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前途。 大顺军都是一群大老粗,没有几个读书人。 治理天下终究还是要靠文人才行。 皇帝总不可能亲自掌管府县吧? 精力旺盛如朱元璋,也只能不要宰相,不敢说连六部官员都不要。 李皇帝坐稳了天下,也需要他这种人才来帮忙。 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能下放地方州县,当个百里侯。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张缙彦才临阵投降。 …… 从朱由检登上城头,到突然暴起拳杀张缙彦,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城上众人才刚从皇帝出现的震惊中缓过来,就看见了张缙彦那仍旧站立的无头尸体。 “我的天啊,这真的是皇帝陛下吗?” “这快准狠的一刀,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怕是不可能完成。” “陛下不是久居深宫吗?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太祖皇帝附身了吧!” “放屁,你是不是信了什么妖教?还太祖皇帝附身?” “管他是什么情况,反正眼前的人确定是陛下无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城门上的士兵在确认身份无误后,纷纷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将士们,都平身吧!” 朱由检一脸笑容,藏起了正在微微颤抖的右手。 对于这次出手,他十分满意,不仅稳住了即将破灭的军心,还杀死了一个乱臣贼子。 “陛下,您怎么如此……” 孟兆祥同样震惊。 饱读诗书的他,脑子突然宕机,想不出词句来形容来形容朱由检的变化。 除了相貌一样之外,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同。 要不是那俊美的面容,以及眉宇间的英气分毫不差,说什么他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崇祯皇帝。 他原本以为皇帝朱由检已经逃了。 毕竟敌军势大,官员们心也不齐,无法找到能翻盘的战力,身为皇帝肯定也不愿意成为阶下囚,逃了也很正常。 早在李自成刚攻破洛阳的时候,在京城的官员就分成了两派。 极少部分不怕死的官员,一直都是主战派,想要固守京城,等待地方勤王兵马支援。 在大明朝,京城被包围,也不是第一次了。 远的有土木堡之变后,也先率领三十万大军围攻京城。 当时就连皇帝都被俘虏了,京城人心惶惶,但在于谦的主持下,京城依旧守了下来。 最近的还有己巳之变。 崇祯二年,皇太极率领数万鞑子,绕道蒙古,避开了山海关,奇袭京城。 当时袁崇焕收到消息后,立刻率领八千关宁铁骑连夜驰援。 皇太极见此,最终也就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有鉴于自大明建立以来,京城还没有被攻破的历史,这些不怕死的官员自然不想南逃,反而都想做崇祯朝的于谦,保下京城,青史留名。 最终的结果自然不好看,这些官员人数太少了,在大明朝廷已经烂透了的情况下,没有翻出一丝浪花。 而大多数怕死的官员,则想着换个皇帝也无所谓,任凭谁当皇帝都需要士绅阶层的支持。 所以这些人干脆躲在家里,等着李自成打入京城,再去拜见新君。 “陛下,您还是快逃吧,臣还能阻挡一时半刻。” 孟兆祥看着皇宫外,正在摩拳擦掌的反贼,苦心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他,可不相信朱由检被太祖皇帝附身的说法。 但现在情势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皇帝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就算是皇帝能一个打十个,又能怎么样? 两军交战,从来不以将领的武艺高下,来分出胜负。 现在关宁铁骑迟迟不到,没有其他外援,皇城被攻破已是必然。 …… 此刻,皇宫外的一处高楼上,反贼大将刘宗敏正在眺望。 “正阳门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喊起了万岁?还有那张缙彦不是说要开门投降吗?都一刻钟了,怎么还没有开门?” 刘宗敏一脸疑惑。 要不是胜券在握,又担心麾下精锐伤亡,他才懒得等张缙彦开门。 “肯定是崇祯皇帝上了正阳门,张缙彦没有机会开门。”一旁的小将回答道。 “崇祯皇帝有那胆子?估计早就逃走了。”另一个壮汉一脸嗤笑。 “就是啊!就算崇祯皇帝没有逃走,也早就吓尿了,躲在皇宫深处,某个妇人的怀里吧。” “俺也不认为是崇祯皇帝来了,他肯定没那胆量!” “管他是谁到了,这小小的正阳门还能挡住我们吗?” “大帅,下拨攻城让我上吧,我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打进皇宫。” “让给我来,我麾下的将士今天都没有打过仗,早就饿得嗷嗷叫了。” 听着麾下将领的请战,刘宗敏却沉默不语。 他也认为崇祯皇帝不可能上正阳门。 但是那些守城的士兵,忽然士气高涨,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关宁铁骑到了? 骑兵的速度很快,从山海关到京城,最快只需要两三天。 算算时间,从攻破居庸关到现在的两天时间,完全足够关宁铁骑赶来了。 要是现在愣头冲上去,碰上关宁铁骑,绝对会头破血流。 当初鞑子兵临京城,有数万精骑,声势震天,结果还是被八九千关宁铁骑赶走了。 刘宗敏相信自己麾下老营将士,不会弱于鞑子精兵。 但遇到关宁铁骑突袭,应该也占不到便宜,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更有可能被冲散阵型,形成溃败之势。 唉! 谁让闯王不给自己骑兵呢! 刘宗敏暗叹道。 第五章 陛下,你糊涂啊 第5章 陛下,你糊涂啊 正阳门。 朱由检看着一脸死志的孟兆祥,摇了摇头,说道:“闯贼势大,这皇宫是守不住了,朕肯定会走。” “但是朕绝不会抛下像你这样的忠臣,独自逃走。” “更也不会抛弃为朕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 朱由检看向周围的士兵,郑重承诺。 听到皇帝心里挂念着自己,士兵们都是一脸愧色,后悔差点信了张缙彦的鬼话。 此刻的他们,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和反贼厮杀。 孟兆祥闻言却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是一脸恨铁不成钢,“陛下,你糊涂啊!” “我们要是跟你走了,谁来守卫正阳门,谁来断后?” “陛下,切莫妇人之仁,吾等早已心存死志,必定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 孟兆祥环视周围,所有被他看到的士兵都一脸坚毅。 “陛下,您先走吧!” “陛下,你有这个心,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陛下放心,只要我没死,就没有一个反贼能从正阳门过。” 士兵们也开始跟着劝谏。 朱由检闻言,十分欣慰。 有这样充满热血的战士,何愁大明不兴? “将士们,你们不要再劝了,朕绝不会抛下你们独自逃走。” “你们也不要担心,朕有办法让大部分人安全离开京城。” 见朱由检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孟兆祥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询问道:“陛下,不知您的办法是什么?” 朱由检胸有成竹的说道:“将士们,你们不要慌张,先把旗帜立好,同时对反贼喊话。” “就说关宁铁骑到了,让反贼赶紧投降。” 这是什么办法? 难道陛下也看了三国演义,想要来一出空城计? 孟兆祥十分无语。 不是人人都像司马懿那样小心谨慎,城外的反贼大将刘宗敏可是出了名的莽夫,这种人怎么可能被空城计欺骗? 至于说关宁铁骑真的到了,他是一点都不相信。 吴三桂要是愿意来勤王,早就能到了。 从三月五日下发勤王诏书,在今天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关宁铁骑依然不见踪影。 吴三桂很有可能心有反意了。 “陛下,此计不可行啊!” “李自成十分狡猾,肯定会派人防备关宁铁骑。我们这么做,拖不了多长时间。” 朱由检当然知道这点,他也没打算靠空城计逃走。 “朕自有妙计,孟爱卿不必心急,你立刻安排几个得力手下去宣武门和崇文门,通知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以及锦衣卫千户高文采过来。” 李若琏,崇祯元年武进士,在历史上,崇文门被攻破后,留下绝命词: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 随后,自缢而死。 高文采守宣武门,皇宫被攻破后,回到家中,和十七个家人一同自杀,尸体都被闯贼拉出来,随意丢在路边。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锦衣卫数十万人,在面对国难之时,就只有这两个忠臣。 朱由检看着皇宫外,那一幢幢大门紧闭的豪宅是如此刺眼。 大臣不堪用,锦衣卫也不堪用。 这北京城,谁来都守不住。 崇文门、宣武门都离得不远,片刻之后,就有两个身着飞鱼服的壮汉飞速跑来。 两人气喘吁吁,身上的飞鱼服变得破破烂烂,满是豁口,上面还全是乌黑的血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情势紧急,不用多礼,平身吧!” 朱由检阻止了两人的参拜,问道:“宣武门和正阳门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李若琏双手抱拳,回答道:“宣武门不是反贼主攻点,我这边伤亡很小,大约有一千人能战。” 高文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陛下,崇文门的情况不好,从天亮开始,反贼就一直在架设云梯,我这边能站起来的只有三百多。” 朱由检微微点头,看向了正阳门上的将士,大约还有六七百人。 三座城门,加起来的守军只有两千人。 孟兆祥心都凉了。 京城三大营,原本有十万大军,现在却只剩下了两千多人。 只两千多人,在数十万大顺军面前,可能连浪花都翻不起吧。 “陛下,卑职接下来怎么办?”李若琏问道。 高文采也看向了朱由检。 是战是逃,他们也做不了主,只能听皇帝的命令。 不过,就算是战死在此处,他们也早有心理准备。 从加入锦衣卫的那天开始,两人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看着两人脸上的坚定,朱由检满是欣慰。 “朕刚刚让士兵放出关宁铁骑到来的假消息,应该能拖延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你们就趁着这点时间,把手下的敢战之士都带过来。” “朕要带领你们一起杀出去!” 朱由检咬着牙,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的那座高楼。 如果史书记载没错,那被一群披甲之士围起来的人,就应该是反贼的头号大将刘宗敏。 此人居然敢如此大意! 朱由检看着没有披甲的刘宗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 此刻,大顺军的头号大将刘宗敏,正皱着眉头沉思。 “大帅!管他什么铁骑,在俺们大顺军面前,也同样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要我说,直接冲过去吧。” “大帅!听说关宁铁骑和其他明军完全不同,战斗力不可小觑啊。我们都是步卒,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骑兵冲击,肯定会死伤惨重!” “你这胆小鬼,怕什么?俺知道关宁铁骑全身披甲,但是咱们老营的战士哪个不是全身披甲?” “对啊!大帅,他们要是不敢上,就让俺们老营上吧!关宁铁骑身经百战,俺们老营经历的战斗也不少!” “你说谁是胆小鬼?我只是担心不必要的伤亡,现在的崇祯就跟瓮中之鳖一样,就算插上翅膀也逃不出京城,我们又何必着急?” “不急能行吗?活捉崇祯可是大功一件,你就愿意把这功劳让给其他人?” 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刘宗敏丝毫没有被耳边的争吵影响。 仅仅只花了两分钟,他就判断出了关宁铁骑到来是假消息。 第一,大队骑兵行军,声势肯定震天动地,自己不可能感觉不到。 第二,闯王可不是胆小的崇祯,就算是不敌关宁铁骑,也不会独自逃跑,不派人来通知自己。 “哼哼!” “对面的守将欺负我不读书,以为我没有看过三国演义,不知道诸葛亮的空城计!” “传我命令!半刻钟之后,全军进攻,一举拿下皇宫!” 想清楚之后,刘宗敏立刻做出了决定。 正阳门后。 两千余大明猛士肃立在广场上。 微风拂过,带走阵阵血腥之气。 朱由检手持长刀,开始最后的总动员。 “将士们,反贼打进京城,很多人都以为朕独自跑了!” “但是,朕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朕绝不是一个丢下士兵独自逃跑的统帅。” “或许今天很多人会死去,朕也很有可能会死!但是朕却没有丝毫害怕,因为有你们一起同生共死!” “朕想问问你们,怕不怕死?” 朱由检满身豪气,瞪着双眼向前方扫视。 “陛下不怕死,我也不怕死!” “人死鸟朝天,不就是死吗?有何可怕?” “干他娘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和反贼拼了!” 第六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第6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正阳门内,朱由检手持长刀,双眼巡视着前方。 每一个被目光扫视到的士兵,都挺直了胸膛。 朱由检见此,心情十分激荡,挥着拳头大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两千人的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就连一向自诩为读书人的魏兆祥也被感染了,心中突然浮现了一句诗: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大明江山的窟窿,也许真的能在陛下的手中补齐吧! “打开城门!将士们,看着朕的位置,跟着一起冲!只要朕没有倒下,你们就不能停!” 朱由检手持长刀,向着城门大踏步而去。 轰! 轰! 轰! 两千士兵也跟着踏步而行,震天的声势让地面都在颤动。 此前一刻,另一边的大顺军也做好了攻城准备。 “兄弟们,给我冲进去,先入皇宫者,赏银万两!” 刘宗敏也发布了攻城命令! 吱呀…… 一声刺耳的啸叫响起,正阳门缓缓打开。 朱由检持刀,一马当先,孟兆祥、李若琏、高文采紧随其后。 两千士气高昂的大明军,也从正阳门鱼贯而出。 这…… 刚登上云梯的大顺军士兵傻眼了。 他们还在担心空无一人的城墙上,是否会有埋伏,结果敌人居然自己出来了。 此时,他们不知道自己该继续攀登城墙,还是从云梯下去接战。 “怎么办?城墙上好像没有人了,我们冲上去?” “不行!要是城墙上有埋伏怎么办?城下的明军肯定会撤掉云梯,咱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我看还是先下去,和明军拼杀一场算了。” “要不然还是等大帅命令吧!” 片刻之间,攻城的大顺军部队居然混乱了。 有些人想要上城,有些人则担心后路被断,开始爬下云梯。 高楼上观战的刘宗敏也傻眼了。 明军守将是在犯傻送死吗? 还是关宁铁骑真的来了? 不然守城的大明军为何敢出来送死? 刘宗敏深吸一口气。 此刻,不能有丝毫犹豫,必须重振队形。 “传令下去,所有人退回来结阵!” 大顺军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军队,在令旗挥舞的瞬间,所有士兵都开始了收缩队形。 “大明万胜!跟着朕冲!” 朱由检双眼微眯,紧盯着那座高楼。 也就是反贼头领刘宗敏所在之地。 只要把刘宗敏杀了,至少就能多争取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轰!轰!轰! 脚步声就像是鼓点般,越来越急。 同时,也离刘宗敏越来越近。 “那人是谁?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犹如猛鬼一般!明军为何还有如此勇猛之士?” 刘宗敏定了定心神,对着大明降将唐通问道。 “那人披头散发,卑职看不清面容。从身形上看,卑职也并不熟悉!” 唐通认真瞅了瞅,还真没认出来朱由检。 “哼!” 刘宗敏冷笑一声,“管他是谁,待本候把他杀了,自然就知道了,想必此人也不是无名之辈。” “来人啊,给本将披甲,本将要亲手砍了此人的脑袋。” 此时,两千大明军队已经全部从正阳门出来。 刘宗敏正是看到了大明军队人数不多,才变得非常有信心。 他这次进攻皇宫,带领了足足五千精锐之士,其中还有一百个全身重甲的老营士兵。 “杀!” 朱由检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刀,一颗人头紧跟着飞起。 此地,离刘宗敏只有不到三百米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冲过去。 呼! 趁着朱由检收刀的空挡,一记凌厉的刀光突然袭来。 糟了! 要挂彩了! 朱由检只能尽量侧开身体,不被击中要害。 砰! 火光四溅。 剧烈的碰撞声瞬间响起。 原来是身后的李若琏眼疾手快,挑开了这一刀。 好险! 朱由检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 个人的勇武在大军厮杀中,果然作用有限。 如果不是身后有两千勇士,也许自己早就倒在了某个宵小的刀下。 毕竟自身也只是武力超群,而不是刀枪不入。 “将士们,紧跟着朕,不要散了,只要杀穿敌阵,咱们就有生路了!” 喊话的同时,朱由检又砍掉了一个倒霉鬼的脑袋。 “杀!” “杀!” “杀!” 大明勇士们不断挥舞长刀,抵挡围过来的大顺军。 ……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还真有点像崇祯皇帝的声音。 听到远处的大喊,唐通十分疑惑。 难道此人真的是崇祯? 不应该啊! 依照崇祯的性格来说,要么早就逃了,要么就躲在皇宫里自杀了。 怎么可能会上前线呢? 还有,崇祯皇帝从来没有练过武,怎么挥刀的招式如此顺畅? 唐通双眼紧盯着那道不断厮杀的身影。 还真的是崇祯啊!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唐通的嘴巴也越张越大,到最后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颊,唐通无比确定此人就是崇祯。 “大帅,那人真的是崇祯皇帝朱由检!” 刘宗敏闻言,也是一脸惊讶。 “万万没想到崇祯皇帝还有如此胆魄!” “传令下去,不准放冷箭,务必活捉!” 说完,刘宗敏便加快脚步,身上的铁甲在互相碰撞之下,也哗啦啦地直响。 要是能活捉昏君崇祯皇帝,等到闯王登基,首功就非他莫属,封王也许都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刘宗敏脸上爬满了笑意。 “杀!” 一声大喝后,又是一个全身重甲的步卒倒下。 朱由检暗自算了一下,距离杀穿敌阵只有不到一百步了。 正当他准备再次冲锋时,面前的大顺军却突然分开了。 紧接着,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走了过来。 “吾乃大顺汝侯刘宗敏,你就是崇祯?” 刘宗敏的语气极为轻佻,显然没有把朱由检放在眼里。 “哼!沫猴而冠之徒,还敢自称汝候?” 孟兆祥一脸嘲讽之色。 “大胆!” 刘宗敏还没有说话,刚投奔他的狗奴才唐通,倒是站了出来。 “唐通!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 孟兆祥非常气愤。 要不是因为唐通投降,凭居庸关就能挡住闯贼。 “我怎么就没有脸了?” 唐通一脸自得,“崇祯就是昏君,闯王才是真命天子,我唐通投降是弃暗投明。” 第七章 无耻之尤 第7章 无耻之尤 “你……”看着唐通毫无廉耻的样子,孟兆祥肺都气炸了。 “我什么我?”唐通笑道:“大明朝气数已尽,我唐通又不是傻子,为何要跟着陪葬?” “从郏县之战后,大明官军精锐损失殆尽,还有何人能抵挡闯王?” “我唐通自认为不是闯王的对手,难道还要傻傻的冲上去自杀吗?” “实话跟你们说吧,早在入京勤王的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投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朝廷的官员大多都投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吧!至少也能保住妻儿老小。” 说完,唐通一脸得瑟,像一只哈巴狗似得,眼巴巴望着刘宗敏。 “还是唐将军深明大义,闯王殿下素有识人之明,你孟兆祥要是真有本事,等闯王登基了,肯定会得到重用。本帅到时也会保举你。” 刘宗敏捋着胡须,一脸笑意。 对于忠义之士,正常人都会心生敬意。 刘宗敏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孟兆祥人才难得。 “乱臣贼子,休得狂言!” 听到反贼头子居然要保举自己当大官,孟兆祥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立刻回骂。 朱由检见此,心中倒是没有多生气。 反正孟兆祥此时也不会投降。 他轻轻挥了挥手,阻止了还想继续喷人的孟兆祥,笑道:“唐通,你把投降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你毫无忠义的事实!” “自古以来,忠臣必定流芳百世,降将自会遗臭万年。” “你唐通几乎是从没有打过胜仗,朕都没有怪你,还给你升官。” “你这狗贼,不思以死报恩,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投降。” “等朕扫平了天下,必定会安排人写一本贰臣传,把像你这样的乱臣贼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朱由检的脸上全是讥讽之色。 唐通在听完之后,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得,张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就凭你还能扫平天下?我要是你,必定立刻投降,争取能做大顺朝的安乐公。至于贰臣传?本将可不怕,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你应该担心你在史书上会被写成什么样?多半连杨广都不如!”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朱由检目光如炬,紧握长刀。 刘宗敏见劝降不成,也不由地升起了怒气。 “本帅给了活命的机会,奈何你们中用啊。” “昏君,你要是老老实实投降,等闯王殿下登基了,也不失一个安乐公的爵位。” “可你非要负隅顽抗,那就不要怪本帅不给面子了。” “原本还想着你投降之后,把本帅最心爱的那两个女人送给你一起玩乐。” “可你居然不体谅本帅的好意,现在本帅决定,抓住你这昏君之后,立刻禀告闯王,在京城百姓面前,活剐了!” 想到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刘宗敏的眼中就露出了淫邪之色。 “大帅,能让末将一起玩乐吗?” 唐通也在舔着嘴角。 刘宗敏爱好女色,天下皆知。 但是朱由检却没想到,他居然还喜欢扮演牛头人的角色。 这...... 朱由检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哼!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居然敢打本帅女人的主意!你把本帅置于何地?”刘宗敏嗤笑道。 “那卑职亲手把崇祯俘虏了,能和大帅一起玩乐吗?”唐通一脸讨好。 “滚!”刘宗敏笑骂道:“你要是真能把崇祯俘虏了,那本帅倒是可以考虑。” 这两人真当自己是死人吗? 居然敢如此侮辱我,当着面大肆谈论女人。 朱由检握紧长刀,眼中全是寒光。 身为一个三观正常男人,眼中怎么能容下如此淫邪之徒? “狗贼,找死!” 朱由检休息够了,不再拖延时间,提起长刀就冲了上去。 唐通正想表现,举着长刀就迎了上来:“昏君,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乖乖受死? 朱由检一脸讥笑。 就你那三角猫的功夫,还让我受死? 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狗贼,朕就先送你去见阎王吧!” 话音刚落,朱由检身形一矮,一记斜劈砍向唐通腰间。 “杀!” 两人动手的同时,其他人也跟着加入了战斗,刘宗敏更是挥出一刀,想要救援唐通。 砰! 剧烈地碰撞声响起。 怎么可能? 仅仅一次碰撞,精钢炼制的长刀就有了一大个豁口。 感受着微微发麻的手臂,刘宗敏忍不住大喊出来:“小心!” “迟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手中刀势不减,继续奔向唐通。 “啊!大帅……快救我!” 唐通看着不断接近的寒光,只感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 就这种废物还能当总兵? 不仅没有统兵之能,就连自身武艺都不行。 连自己的一刀都挡不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朱由检手中的长刀,已经透过铠甲缝隙,划开了唐通的肚皮。 顷刻间,鲜血就涌了出来。 唐通低头,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救……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可是,被划开一半的肚子,又怎么能包裹住肠子? 朱由检看着求生欲满满的唐通,冷笑道:“叫你这狗东西嘴贱,朕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淫邪之徒!” 说完,朱由检就把目光转向刘宗敏。 “下一个就是你!” 凛冽的杀气传来,刘宗敏心里全是寒意。 “兄弟们,给我拦住他。” “取昏君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打下皇宫后,可以先选十个女人。” 仅仅一个交手,刘宗敏就知道自己不是朱由检的对手。 能当上一方统帅的人,自然不是没有脑子的武夫。 知道不能力敌,刘宗敏就想着先开溜了,让麾下的士兵前来围杀。 “哪里逃?” 面对如此好的机会,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提起长刀就紧跟而上。 “弟兄们,给我拦住他!” 看着紧追而来的朱由检,刘宗敏十分慌乱,急忙指挥身边的老营士兵,想要拦住满身杀气的朱由检。 第八章 陈圆圆 第8章 陈圆圆 “谁敢挡朕!” 朱由检浑身冒出杀气,随手一刀,就结果了一个小兵的性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营士兵看到同伴死亡后,却没有丝毫害怕,依旧前赴后继的来当炮灰。 “不愧是反贼头领,逃命的本事果然厉害。” 看着越来越远的刘宗敏,朱由检知道今天没有机会杀他了。 其实杀不杀死刘宗敏并不重要。 只要冲垮这支闯贼,也达成目标。 “刘宗敏逃跑了,将士们冲啊!” 朱由检回头大喊道。 孟兆祥、李若琏、高文采三人都知道此次出战的目的,在听见朱由检的喊声后,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宗敏逃了,兄弟们快杀贼!” “关宁铁骑就在城外,我们快追上去瓮中捉鳖!” 大明将士听见敌将逃跑了,士气更加旺盛,挥刀的双手也更加有力。 而大顺军听见自家主帅逃走了,则都慌乱了起来,纷纷看向刘宗敏的帅旗。 在看到帅旗倒下之后,大顺军士兵们全都明白自家大帅又逃了。 不是每一个反贼,都是身经百战的老营士兵。 他们的成份极其复杂,有被裹挟而来的普通百姓,也有投降的明军。 这些人凑在一起,打顺风仗还行。 要是稍有逆风,他们为了保命,肯定会脚底抹油开溜。 从他们造反以来,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败仗。 每次战事不利的时候,都是首领先跑了,留下普通士兵当炮灰。 逃命经验丰富的他们,在确定刘宗敏跑路后,第一时间就没有了斗志。 “我们战败了,快跑啊!” “滚开,不要挡了老子的路。” “去你娘的,你要留下来送死,就不要拉上老子。” “刘宗敏不行了,咱们去找闯王吧!” “对!我们不是逃跑,是去找闯王!” …… 溃败之势一旦形成,就再难挽回。 纵然有不怕死的大顺军士兵,可在汹涌的人潮下,也不敢留下了拼命。 “传令,先撤!” 刘宗敏听着麾下士兵的喧哗,明白军心已失,此战没有胜利的机会了。 他带上几十个亲兵,放开手脚,用尽全力跑了起来。 “崇祯皇帝,你给我等着,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刘宗敏一边跑着还一边回头放着狠话。 此刻! 如狼似虎的两千大明军,居然撵着五千左右的大顺军跑。 “这就赢了?反贼也不是不可战胜啊!怎么前线都是望风而降?” 孟兆祥十分疑惑。 按照军报所说,今年的大顺军十分悍勇啊,同等数量的明军根本不是对手。 这怎么仅仅一个冲锋,就把五千大顺军冲垮了呢? 孟兆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朱由检却知道原因。 “不是反贼厉害,而是我们大明的军队太烂了。” 反贼的战斗意志真的不行。 他们同大明军队交战了无数次,几乎都是失败。 只是因为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清楚具体情况。 仅仅依靠那些烂透了的大臣和太监来获取情报,做出了错误的战略决策,才导致一直不能剿灭反贼。 “传令收兵,穷寇莫追!” 看着已经丧失斗志的反贼,朱由检知道暂时安全了。 短时间内,刘宗敏也聚不拢这些溃兵。 “陛下,怎么停了?干脆一鼓作气,把反贼赶出京城啊?” 孟兆祥十分不解。 朱由检摇头叹道:“我们现在就只有不到两千人了,你可知道反贼在京城有多少人?” 孟兆祥说道:“按照军报所说,反贼有二十万兵马来进攻京城。但是沿途的关隘,李自成总要留人防守吧,现在京城应该只有不到十万反贼。” “陛下可记得唐太宗洛阳之战?” “当时王世充带领十万大军来袭,李世民却仅仅只用了三千人马,就打败了十万敌军。” “依臣看来,陛下不管是统兵之能,还是个人武艺,都远远高于唐太宗李世民。” 此刻,孟兆祥极有信心,言语中完全没把十万反贼放在眼里。 你还真看得起我! 朱由检无奈地摸着额头。 李世民能三千破十万,那是因为他麾下是大名鼎鼎的玄甲铁骑啊。 玄甲铁骑每一个士兵都久经训练,并且全部身着铁甲,就连战马也披甲了。 不然怎么可能在十万大军里纵横驰骋,来去自如? 反观自己手下的士兵,刚刚的战斗还不到一刻钟,大多数人都喘不过来气了。 让他们去和养精蓄锐的反贼主力作战,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朱由检摇了摇头,打消了孟兆祥不切实际的想法。 “传令下去,不管俘虏了,去德胜门!” …… 此刻,刘宗敏在溃兵的裹挟之下,居然迷路了。 “这是何人的府邸?居然如此气派!” 刘宗敏指着牌匾上巨大的吴字问道。 “回禀大帅,那里是辽东总兵吴三桂的宅子。” 吴三桂? 不就是统领关宁铁骑的那位总兵吗? 刘宗敏笑道:“我们先进去躲一躲,顺便把吴三桂的家属抓了。” 到时候能迫降吴三桂也是大功一件,应该能抵了今天兵败之事。 想到这里,刘宗敏立刻喊人,撞开了吴府大门。 片刻之后,吴府的所有人都被抓到了正堂。 “谁是主事之人?站出来,吾乃闯王麾下汝候刘宗敏。” 刘宗敏端坐在主位上,大声喊道。 一个颤颤巍巍的美貌女人走上前,“父亲不在,妾身暂时掌管吴府之事。” 之前,吴府内所有人都埋着头,看不清样貌。 等到这名貌美妇人上前后,刘宗敏顿时就呆住了。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夫人不必担心,本帅不是滥杀无辜之徒。” 刘宗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美貌夫人的双手,继续问道:“夫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吴三桂的什么人?” “妾身闺名陈圆圆,吴三桂是妾身的夫君。”陈圆圆脸色煞白,想要把手抽出来。 听到夫君两字,刘宗敏神色一愣。 正想松开手,可又看见了陈圆圆那张动人的俏脸。 不死心的他追问道:“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是小妾?” 陈圆圆喏喏说道:“是小妾。” “哈哈哈!” 刘宗敏大笑。 是小妾他就不担心坏事了。 只要不是抢了正妻,吴三桂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 到时候,吴三桂真投降过来,大不了赔偿十个八个貌美少女就行了。 想到这里,刘宗敏大手一挥,抱着陈圆圆就往后堂而去。 他麾下将领,显然见怪不怪,默默就去看门把风了。 不一会,房间内就响起了淫邪之音。 第九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9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德胜门位于京城正北方向,是京城内城九门之一,是由城楼、箭楼、闸楼和瓮城等组成的群体军事防御建筑。 此地自古以来就是京城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大军出兵征战之门,因此取了德胜之意。 据史书记载,今日午时,李自成就是在太监王德化的引导下,从这道门进入皇宫。 德胜门内,朱由检负手而立。 这几年来,天气愈发糟糕。 现在已是晚春,也是在晌午时分,但天气却非常阴沉,凛冽的寒风吹拂,纵然是才经过激烈战斗,朱由检还是感觉到了寒意。 他在等待着。 王承恩一直不见踪影,肯定是去找人了。 大顺军已经围困了京城,早一刻钟和晚一刻钟出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虽说此时在这里等着,肯定非常危险,但要是能救下几个忠臣,冒这点险也值得。 “万岁爷……” 王承恩没有让他久等。 朱由检才刚刚抵达几分钟,王承恩就从一处小房子内跑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小太监,手中牵着的都是老迈不堪的劣马。 “朕让你们去找的人呢?” “还有,朕的御马呢?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朱由检语气冰冷,面色阴沉。 王承恩闻言,急忙解释:“陛下,皇宫其他几个门都被大臣们堵住了,外面的人都认识奴婢,奴婢出不去啊,只能安排得力之人,带着信物,分散去通知那七位大臣。” “还有御马早就被人偷走了,就只有这几匹拉车的马,没有人要,奴婢才有机会带来。” 朱由检听完,心中怒气横生。 这些狗官居然想把自己圈在皇宫内,准备献给李自成。 等老子打回京城的那天,绝对把这些狗官全部抄家问斩。 “高文采!” “陛下有何吩咐?”高文采立刻上前两步,躬身询问。 朱由检沉声道:“朕现在派给你一个任务,你就留在京城,分别找到户部尚书倪元璐、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佳彦、太常寺卿吴麟征、左中允刘理顺七人。找到他们后,想办法就把他们带到天津去。” 高文采仅仅是锦衣卫千户,京城内认识他的人应该较少。 现在只有他留下来最合适了。 “卑职遵命!” 高文采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此时,留在京城,可谓是九死一生。 高文采留下,完全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朱由检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眼神坚毅的汉子,说道:“争取活下来,能带回来几个算几个。” “陛下放心,锦衣卫永远忠诚于陛下,卑职必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说完,高文采跪在地上深深一拜,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回皇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朱由检脑中不由得冒出这句话。 本打算把这句话念出来,但又觉得不吉利,朱由检也就只能凝望那道身影离开。 等到高文采的身影彻底不见,朱由检立刻挥刀,指着德胜门大喊:“将士们,出征!” “大明万胜!” 众将士齐声大喊。 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朱由检骑上一匹老迈不堪的劣马走向德胜门。 门外。 成国公朱纯臣听见皇宫内的大喊,立刻兴奋起来。 大功啊! 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一场交战,拦住想要逃窜的明军。 等拦住了这伙人,报给闯王,说不定还能得到赏赐。 想到此处,朱纯臣居然露出了傻笑。 此刻,他还不知道刘宗敏已经战败逃窜,以为崇祯皇帝还在皇宫内等死。 “儿郎们,都给本宫看好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若是皇上要走,你们就给我放箭。” 伴随着朱纯臣的命令,德胜门外的士兵都张开弓箭,瞄准了大门口。 咻! 咻! 咻! 朱由检刚踏出德胜门,就听见了一阵箭矢袭来之声。 啪! 朱由检轻松挑开箭矢,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全是身着大明军服的士兵。 这些狗东西,打闯贼防守京城不行。 打自己人,看住皇宫倒是尽心尽力。 朱由检脸色铁青,大喝道:“好你个狗东西朱纯臣,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朕是谁!” 朱纯臣听见声音,才清楚来人的身份,舔着嘴唇大笑道:“哟!这不是陛下吗?怎么今天不穿龙袍了?” “朕穿不穿龙袍,是你这臣子该管的事吗?赶紧滚开,不要逼朕诛你九族!”朱由检怒喝道。 “九族?” 朱纯臣嘿嘿的笑了起来,“皇上,你现在哪还有这本事?” “本公称呼你一声陛下,还是念着过去的情分。” “说句不好听的话,本公便是冲进皇宫把你抓住,献给闯王,你又能怎么样?” 朱纯臣跨于马上,细心整理着身上的国公服,满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要不是因为本公不想背上出卖旧主的名声,这才只是在皇宫外看守。” “但如果皇上你真的不知好歹,想要从此地闯出去,那就不要怪臣不客气了。” 说完,朱纯臣抽出长刀,冷冷的看着朱由检,“将士们听令,要是皇上不听劝告,就继续给本宫射箭。” “真要不小心射死了皇上,一切责任由本公承担,本公自会去闯王面前分说。” …… 看着面前无耻之尤的朱纯臣,朱由检肺都要气炸了。 文官投降,都妄想自己还有得到李自成重用的机会。 毕竟大顺军中,读书人实在太少。 可要是勋贵投降,那可真是没有理由了。 难道这些人还能指望李自成让他们继续带兵打仗吗? 而且成国公一系从靖难之役后,就一直同朱家皇帝同享富贵。 朱纯臣几乎是把大明朝的好处占尽了,结果在面对危难之时,居然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己的恩主,并且连衣服都不换,转头就成了闯贼的一份子。 “好你个朱纯臣,莫要落到咱家手中!” 王承恩咬牙切齿的说道。 无耻的人他见多了,可是像朱纯臣这样光明正大,卖主求荣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十章 以后进宫来服侍朕 第10章 以后进宫来服侍朕 “哈哈,本公等着那天!” 朱纯臣毫不在意地挥手说道。 “皇上落到闯王手中,兴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但你王公公,就说不定了。只能祈祷闯王殿下,大发善心,留你一条狗命,继续服侍皇上吧。” “皇上,你还是回去吧,本公还想和你再做几天君臣呢!” 朱纯臣脸上全是讥讽之色。 “皇上回去享受天伦之乐吧,就只有这一个多时辰了。” 李自成已计划好今日中午进入皇宫,亲手俘虏崇祯皇帝。 等过了中午,崇祯皇帝就要跟南唐后主差不多的下场了。 啧啧! 也不知道当亡国之君是什么感受? 朱纯臣脸都要笑开花了。 “皇上,你应该庆幸是闯王得了天下,而不是被鞑子俘虏,不然你就是钦徽二帝的结局,被圈在羊圈之中。” “皇上,听臣一句劝吧,现在回去至少也能得一个安乐公,只要不乱写诗,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 朱纯臣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乱臣贼子!” 朱由检怒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将士们,跟着朕冲。杀死朱纯臣者,官升三级,赏万金。” 朱由检举起长刀,紧夹马腹,直奔朱纯臣而去。 两千大明将士闻声而动,踏着小步紧跟而上。 “呵呵!” 朱纯臣看着朱由检胯下的那匹老马,笑道:“皇上啊,你真的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连战马都找不到一匹了吗?”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等你被封为安乐公后,送你一匹好马。” “既然皇上你不听劝,那就不要怪臣无礼了。” 朱纯臣右手一挥,大喊道:“放箭!” 咻咻咻! 箭矢迎面而来。 朱由检武艺高强,随手几刀,就扫开了有威胁的那几支箭矢。 但他身后的几人就不妙了。 王承恩一个太监,哪会什么武艺? 面对袭来的箭矢毫无办法,全靠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帮忙抵挡。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没人帮忙,只能靠自己左躲右闪。 片刻之间,就被一支箭射中了肩膀。 “孟爱卿,你没事吧?” 朱由检冲锋的同时,还不忘回头观察。 刚刚这一轮箭,至少造成了十分之一的减员。 “陛下放心,臣还死不了。” 听着皇帝的关心,孟兆祥十分感动,恨不得立刻跑到最前方,替皇帝挡箭。 咻咻咻! 随着和朱纯臣距离的接近,袭来的箭矢几乎都像雨点一样密集了。 “陛下小心!” 李若琏眼看着一只箭,直奔朱由检的面门,急忙提醒道。 “区区暗箭,就想伤朕?” 朱由检微微低头,堪堪让这支箭从头顶飞过。 这..... 朱纯臣傻眼了。 皇帝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了? 眼看着距离不断接近,朱纯臣坐不住了。 “将士们,快挡住皇上啊!” 箭矢不起作用,朱纯臣只能指望身边的士兵。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都给朕死!” 朱由检一声大喝,冷冷地盯着朱纯臣。 “杀!” 此刻的他犹如一道锋矢,跃马冲进了敌军方阵。 刹那间,断肢横飞,所有敢挡在前面的人,都被一刀砍死。 啊! 救命! 一截手掌好巧不巧飞到了朱纯臣怀中。 看着手上的血迹,朱纯臣顿时慌了。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上啊!都给本公上!” 朱纯臣急忙指挥身边的士兵上前。 这些士兵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白白送死? 他们全都站在原地,没有人上前,甚至有些人都开始向后张望了。 “你们在等什么?赶紧上啊!” 朱纯臣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然。 此刻,一脸慌乱的他拔出宝剑,喝令身边的士兵向前。 在朱纯臣的威逼下,这些士兵才不情不愿的挪动脚步。 “杀!” 此时的朱由检犹如猛虎入羊群,身边的叛军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在砍掉十几个脑袋后,他终于接近到朱纯臣的位置。 “狗贼,受死!” 一声大喝响起。 不仅是朱纯臣肝胆俱裂,就连他身边的士兵也面露胆寒之色。 “逃啊!” 不知是谁,经受不住压力喊了出来。 紧跟着,朱纯臣身边的所有士兵都开始撒丫子跑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因为怕死,才跟着投降,现在又怎么会留下来拼命? 不到三息的时间,德胜门外的广场,就只剩下了朱纯臣一人。 “带上我啊!” 此刻,朱纯臣也想逃。 可是双腿发软的他,却夹不动马腹。 “你们别走啊!闯王一会就到了!” 朱纯臣的喊声都带着哭腔了。 “废物!” 朱由检手持长刀,架在了朱纯臣脖子上。 “陛下饶命!” 看着刀尖上的寒光,朱纯臣胯下一热,身体一软,就滑下了马。 跪在地上求饶的他,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陛下,臣之前是被猪油蒙了眼睛,居然听信了李自成那狗贼的蛊惑。” “饶我一命吧!陛下,你就当我是条狗,饶了我吧!” 砰砰砰! 朱纯臣不停地磕头。 仅仅几下,他额头上的皮就全破了,流出来的鲜血洒满了脸。 “狗东西,你刚才不是挺能的吗?不是说要把朕献给闯王吗?” 朱由检用刀轻轻拍了拍朱纯臣的脸颊,一脸讥笑。 “陛下,臣错了!求陛下留臣一条狗命,以后来偿还过错。”朱纯臣见自己没有直接被杀,急忙求饶。 “哈哈!瞧你这幅样子,真的是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朱由检大笑起来,说道:“留你一条狗命也不是不行!不过……” 听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朱纯臣眼睛立刻亮了,“不过什么?陛下请说,臣赴汤蹈火,必然办到。” “陛下,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啊!”孟兆祥以为朱由检真要饶了他,急忙劝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孟兆祥不要多说。 “想要朕饶了你也行,反正你那话儿也憋不住尿,不如切了,以后进宫来服侍朕。” 朱由检一脸讥笑,戏弄着这个胆敢反叛的国公。 这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何其重要? 朱由检猜想朱纯臣肯定不舍得。 哪料话音才刚落下,朱纯臣就挥剑砍向自己胯下。 “嘶……” 看到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朱由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也真是无法理解,自宫都不怕,居然还怕死! “陛下……你看.....这样可以……吗?” 朱纯臣忍着剧痛,话都说不完整。 第十一章 陛下,你真糊涂啊! 第11章 陛下,你真糊涂啊! “呵呵!朕金口玉言,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了。”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朕也不缺你一个太监,王大伴也担心你抢了他的位子。这样吧,李自成想要要当皇帝,那他应该会缺太监。你既然想要投奔李自成,那朕干脆就如了你的意,你就在这里等着李自成吧!” 说完之后,朱由检牵起朱纯臣的骏马,就向着城外跑去。 “呸!厚颜无耻之徒!” 孟兆祥离开之时,对着朱纯臣就是一摊口水。 “呸!” 王承恩有样学样,同样送了一摊口水给她。 “呸!” 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吐了一摊口水。 等所有人离开后,朱纯臣已经被口水淹没了。 该死! 朱纯臣双眼微眯,脸上全是恨意。 “狗皇帝,你以后可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闯王大军就在城外,看你这昏君怎么逃脱!” “待会,本公也要让你这昏君尝尝斩断子孙根的感受!” 朱纯臣忍着胯下剧痛,说着不着边际的狠话。 …… “万岁爷,为什么要饶了朱纯臣的狗命?” 王承恩疑惑道。 按照以前崇祯皇帝的风格,朱纯臣这种叛徒,绝对活不过今天。 朱由检摇了摇头,笑道:“一个废物而已,杀他还脏了朕的刀。而且,这种两面三刀之徒,你以为李自成就能喜欢?” “陛下,臣认为朱纯臣还是该杀!”孟兆祥打马上前说道:“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他不足以震慑不臣之徒。”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孟爱卿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朕留下他的狗命,也有大用处。” “什么用处?”孟兆祥疑惑道。 王承恩也看向朱由检,等着解释。 “朕在昨晚留下了一封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以图后举,挽救社稷于危亡。” “你们说,要是李自成看到这份诏书,还会留下朱纯臣的狗命吗?朱纯臣一死,那些还想投降的人,肯定会心怀畏惧。” 朱由检一脸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朱纯臣的结局。 不过说到太子,朱由检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三个便宜儿子活着。 这……该如何是好? 孟兆祥也想到了此处,皇帝都还活着,居然写下了传位诏书,要是李自成扶持太子朱慈烺登基怎么办? 那岂不是天有二日,大明朝将有两个皇帝? 到时候,各地督抚总兵,到底是听朱由检的诏书,还是听朱慈烺的诏书? 陛下,你真糊涂啊! 怎么能贸然留下传位诏书呢? 此话,孟兆祥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面对浑身鲜血,冒出杀气的皇帝,他可不敢再骂了。 “陛下,是否要派人去找到三位皇子?”孟兆祥提出了补救措施。 找? 朱由检回头看了眼北京城。 德胜门外,之前逃走的乱兵又聚集起来了。 现在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只要史书记载没错,自己那三个便宜儿子,多半会被人出卖,进李自成的军营。 但是李自成为了表现出有容人之量,也就没有痛下杀手。 “算了,现在城中到处都是反贼,不好找。等我们缓过来后,再想办法营救吧。” 朱由检摇了摇头,看向前路。 那里烟尘骤起,显然有大队人马在埋伏。 …… 大顺军大营。 报! 李自成刚准备出发,进入皇宫,活捉崇祯,就听到手下斥候的急报。 “什么事?” 随着北京城被攻破,李自成身上的威势也愈来愈盛。 亲近之人面对他时,都会心惊胆战。 “禀告闯王,刘大帅急报!”小兵单膝跪地,低头回答道。 “说!”李自成语气淡漠。 北京城已经拿下,三大营十万明军也投降了,京城应该没什么急事了,李自成面对急报,也没有丝毫担心。 “刘大帅说崇祯皇帝带人冲出皇宫了,他需要支援。” 什么? 李自成猛然从椅子上坐起。 “刘宗敏这废物在干什么?不是说皇宫内就两三千人吗?他这废物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李自成在营帐内转了一圈,大骂道。 “来人!给本王披甲,本王要亲自率军去活捉崇祯皇帝,北京城就这么大,我看崇祯能躲到哪里去!” 片刻之后,怒气消散了,李自成知道不能让崇祯皇帝逃走。 长江以南还没有平定,要是崇祯溜过去,以后统一天下的难度将大大增加,说不定还会像南宋一样划江而治。 不到一刻钟,李自成就带着一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往北京城外城而去。 他才刚踏入广宁门,就看到了到处肆虐的大顺军士兵。 很多店铺的大门都被撞开,来来往往的士兵兜里都鼓鼓囊囊,显然收获不小。 听着偶尔传来的女人凄厉喊叫,李自成脸色漆黑。 自己已经打下了京城,马上就要活捉崇祯皇帝。 等登基以后,这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现在这些人胆敢抢掠百姓,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怎么回事?本王不是颁布了命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吗?怎么这些人都不遵守命令?” 身边的人不清楚情况,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李自成见没人答话,更加气愤。 “来人!把凡是敢触犯本王法令之人,都杀了!” 大队人马瞬间涌入街道,顿时掀起了一阵鸡飞狗跳。 不一会,街上就安静了。 李自成看着满地的尸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不遵守本王法令的下场。” “崇祯皇帝呢?躲到哪里去了?谁知道?” “还有刘宗敏那个废物呢?又去了哪里?” “都赶紧给本王把他们找出来!” 李自成自以为胜券在握,干脆就在广宁门门口等着。 在他想来,崇祯皇帝仅凭两三千人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逃出京城。 半个时辰后。 刘宗敏终于被人带了过来。 “主上……” 刘宗敏正想解释,就被李自成挥手打断:“崇祯皇帝呢?躲到哪里去了?” “末将……不知。” 刘宗敏唯唯诺诺说道。 呼…… 看着满脸唇印的刘宗敏,李自成深吸了一口。 “你这废物,早晚要死在女人身上!本王要不是念在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早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到崇祯?” 李自成骂完后,直接坐到了地上,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刘宗敏知道今天真的惹怒了李自成,不敢再多说,指挥着亲信手下,就往城中而去。 算了! 好色总比贪权好! 免得到时候屠杀功臣,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李自成看着刘宗敏的背影,自我安慰。 第十二章 三堵墙 第12章 三堵墙 报…… “又有什么事?” 李自成语气不善,总觉得今天就没有好事。 “主上,朱纯臣急报,说是崇祯皇帝往德胜门逃了!” 德胜门? 李自成神色一愣。 这不就是自己为了取德胜之意,打算在今日进皇宫的门吗? “朱纯臣可曾拦住了崇祯皇帝?”李自成问道。 “没有拦住,给崇祯皇帝跑了!” 李自成闻言,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从来没有过相信朱纯臣,早就在德胜门外安排了后手。 所以在听见崇祯皇帝逃了之后,也没有多意外。 “传令下去,不用再找了,让他们都回营吧,不准扰民。” 说完,李自成就带上亲卫往城北而去。 …… 烟尘渐渐散去。 嘶…… 看着远处那道铁墙,朱由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李自成居然把麾下战斗力最强,号称三堵墙的精骑派来了!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身着重甲的骑兵,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 “这怕是有上万骑兵吧?” 王承恩喃喃说道。 此刻,他也丧失了能平安离开的信心。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孟兆祥的语气中带着绝望。 明军士兵也一片哗然,都在说着不能力敌,赶紧逃命,或者今天要死在这里的昏话。 此刻! 朱由检脑中完全没有拼命的想法。 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带着不到两千残兵,去冲击重甲骑兵? 回头看了看军心动荡的明军,朱由检猜测,也许对面的重甲骑兵刚开始冲锋,这些人就临阵跑了吧! 这也怪不了他们,就连自己看到这如墙而立的重甲骑兵,心中都开始发寒。 必须得想个办法,不然再拖下去,不等对面进攻,自己麾下士兵就要溃逃了。 “哈哈哈.....” 片刻之后,朱由检突然大笑。 本已军心动荡的士兵,全都看了过来。 “陛下,不知你为何发笑?”孟兆祥疑惑道。 朱由检面带笑容,沉声说道:“朕笑那李自成不知兵,如此宽广的旷野,他如果安排三千轻骑在此,吾等就是插翅也难逃啊。” “可李贼居然在此地安排重甲骑兵,虽说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但我们若是撒丫子直接跑路,这些全身重甲的骑兵,又能追多久?” 听到朱由检分析,众人都认为有道理,信心顿时就起来了。 “是啊,陛下说得没错,咱们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虽说两条腿的人,跑不赢四条腿的马,但现在敌军全都身着重甲,怎么可能追上没有负担的我们?” “陛下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看就算是唐太宗李世民也没有陛下厉害吧!” “李世民算什么,我认为就算是太祖在世,也没有陛下强!” ..... 此刻大明士兵们,都心生出了佩服之意。 呼..... 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待会大家听令,朕的宝剑一挥,所有人直接向东北逃走。” “朕早就让天津巡抚准备了海船,只要到了天津,就能坐船到南方,也就安全了。” “只要能活着到天津,所有人都官升三级。” 在封官许愿下,大明将士都摩拳擦掌,等着皇帝的命令。 孟兆祥听见要逃命,立刻上前说道:“不知陛下还有没有龙袍?臣愿意穿着龙袍往北京城逃!” 李若琏也跟上来说道:“臣也请穿上龙袍,往西面逃!” 论忠心,王承恩自然不会落于人后,他咬牙说道:“万岁爷,奴婢可以穿上龙袍往东边逃。” 三人都豁出性命,想要吸引大顺军的注意力,给朱由检争取逃跑的时间。 看着情真意切的三人,朱由检摇了摇头,“我们就这点人,分兵也没什么用处,闯贼也可以分散来追。” “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朕和你们都有活命的机会。” “敌军都是重甲骑兵,长途奔袭的能力必然不足,我们几个胯下都有马,应该都能活命。” 听见皇帝都这么说了,三人也只好放下引开敌军的想法,毕竟皇帝已经换了朱纯臣的宝马,必定能平安离开。 “走!” 时间紧迫,很可能下一分钟,就有从北京城而来的敌军。 朱由检不敢犹豫,一声大喝后,策马扬鞭,向着天津城方向而去。 孟兆祥、李若琏、王承恩策马跟上。 其他明军眼见皇帝和大臣都跑了,哪还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跟着撒丫子跑路。 …… “无胆鼠辈,怎么都跑了?” 中权亲军副将张鼎看着慌不择路逃跑的大明军,顿时傻眼了。 他早就看到了发生在德胜门口的交战。 就因为看不起投降的朱纯臣,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救援。 等到他想去支援的时候,朱纯臣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既然都这样了,张鼎就打算摆出阵势,直接迫降这支明军,收服那个勇猛的明军主将。 “居然是直接逃了!本将还以为明军又出现了一个,像天雄军统帅卢象升那样的勇士呢!”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张鼎,立刻朝传令兵吼道:“都给我上,把这些无胆鼠辈全都杀了。” 轰隆隆..... 整齐的马蹄声撼天动地,三堵墙就像是一道乌云,向着朱由检袭去。 远处。 李自成刚踏出德胜门,就听见了重骑冲锋的动静。 “张鼎在做什么?怎能让崇祯跑那么远?” 李自成看着那支明军离自己都有四五里路了,顿时大怒。 “主上,我有冤情啊!” 朱纯臣看见李自成,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得,迈着鸭子步就奔了过来。 “朱国公,你之前不是说一定会帮本王看好崇祯吗?”李自成满脸寒霜,话语中带着森冷的杀意。 要不是因为此人是投降的武将之首,他都想将其一刀砍了。 “主上,我也没想到崇祯皇帝城府居然如此之深,一直隐藏着武艺高强的事实。” “我是大意了,才让崇祯皇帝逃出了皇宫。可张鼎却坐看友军失败,完全没有支援我啊,不然有重甲骑兵在此,崇祯皇帝怎么可能离开?” 朱纯臣不愧是做官的高手,顷刻间就把自己的责任推了,反而还怪到了张鼎头上。 要是张鼎在此,肯定会大呼冤枉。 谁让你败得这么快?自己想支援都来不及。 “不要再说了!崇祯皇帝有你这种废物大臣,丢掉江山也就不是怪事。” 李自成挥手打断了朱纯臣。 “去通知刘宗敏,让他带领一万轻骑,立刻去追,决不能让崇祯皇帝逃走。” 李自成也明白靠着重甲骑兵,是不可能追上朱由检。 “都给本王杀光吧!” 远看着一个个跑得慢的明军倒霉蛋,被三堵墙追上杀死,李自成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第十三章 天高任鸟飞 第13章 天高任鸟飞 此刻。 朱由检正策马狂奔。 仗着马速,他都已经和王承恩等人拉开了距离。 看着胯下的骏马,朱由检笑道:“这厚颜无耻的朱纯臣,也不是毫无用处嘛!没有他送的这匹骏马,自己怎么可能逃出京城?” 朱由检一边摸着马头上的鬃毛,一边抬头看向远方,那里树木葱葱,阳光正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哈哈哈.....从此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朱由检夹紧马腹,不惜马力,全速朝着北方而去。 渐渐地,王承恩等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陛下终于安全了!” 王承恩感叹道。 “是啊!我等也得加快速度,重甲骑兵虽然追不上我们,但是闯贼肯定会很快派出轻骑。” 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分析道。 “陛下马快,如果全力往天津而去,闯贼应该追不上。但我们的马不行,估计半个时辰后,就会被闯贼追上。我建议等到马力不行了之后,我们就走小路,这样才能避开追击的闯贼。” 兵部侍郎孟兆祥捋着胡须,面色沉重。 “那后方的将士们怎么办?” 王承恩听着后方不停传来的惨呼声,面露不忍之色。 “能逃一个算一个吧,此时不能妇人之仁。他们若是有脑子,等到敌人轻骑追到之前,也会分散走小路。”孟兆祥厉声说道。 三人之中,李若琏官职最低,两位大佬都达成了一致,他也不敢出声反驳,只能向后方大喊:“兄弟们,待会就走小路,分开逃,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的本事了。记住,咱们在天津汇合。” …… 朱由检跑远后,却并没有朝着天津前进,反而向着山海关而去。 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那三万关宁铁骑。 这支大明朝最后的精锐,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据史书记载,令吴三桂勤王的诏书是三月五日下发,抵达山海关应当就是三月七日。 从勤王诏书抵达山海关,到现在都过去了十二天,关宁铁骑都还没有抵达京师。 要知道袁崇焕当年率领关宁铁骑勤王,仅仅只用了两天。 而吴三桂磨磨蹭蹭,都快半个月了,还没有见到人影。 三月二十一日。 玉田县。 经过三十六小时的不眠不休,朱由检终于赶到此地。 据史书记载,三月二十二日,吴三桂就是在玉田县收到崇祯皇帝自杀的消息,然后就盘踞在此地,一边假意投降李自成,一边又和多尔衮暗通款曲。 “看着大顺军围攻京城的消息,把玉田县守军吓得不轻。” 朱由检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摇头叹道。 此时,都已经是中午了,县城外的官道上却找不到一个人影。 显然百姓们都害怕战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眺望着远处防备森严的城墙,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催着胯下战马,向前而去。 “来者止步!” 朱由检骑着马,才刚到玉田县城门口,就听见一声大喝。 抬头一看,城墙上布满了守军,不少人正张开弓箭对着自己。 “我是京城来的人,皇上有紧急消息,要传给辽东总兵吴三桂,你们快把城门打开。” 不知道玉田县令的态度,朱由检不敢表明身份。 城墙上的玉田县守将,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富态的中年男人。 要不是盔甲的质量很好,非得被他那圆滚滚的肚皮撑爆。 他在用尽全力,眺望远方。 在视线之内没有看到其他人后,才放下了心,指挥手下打开了城门。 “这人还真的是小心谨慎啊!” 朱由检心中暗暗称赞此人。 走进城门,玉田县内的情况映入眼帘。 兴许是大顺军的名声过于彪悍,城内的百姓都躲到家里了,以至于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影,就连开门的商铺都没有几间。 “这也太冷清了吧!” 朱由检摇头叹息。 “大顺军就要打过来了,百姓们非常害怕,所以才躲在家里不出门。” 城门上的那个胖将军,这时走了下来。 朱由检听完这句话,心中总感觉不对。 “将军,不知你可知道辽东总兵吴三桂到哪里了?”朱由检问道。 “哈哈哈……本官可不是什么将军,本官是玉田县令杨曦理。” 杨曦理一脸憨厚的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笑面虎! 不知怎的,朱由检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这三个字。 同时,也想明白了刚刚感觉不对的地方,杨曦理喊的是大顺军,而不是闯贼。 这就说明了此人已经心向李自成了。 该死! 朱由检看着杨曦理那满是肥肉的笑脸,心中泛起了恶心。 要不是不想节外生枝,他真想立刻砍了此人的脑袋。 “原来是县尊大人,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本人身负皇令,需要尽快找到吴总兵,就不打扰大人你了。” 朱由检随口敷衍着杨曦理,心中只想尽快离开玉田县。 “这位小兄弟不要急着走,吴总兵已经来信,说今天晚上就能抵达玉田县。” 杨曦理倒是拉得下身份,表面上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朱由检都不由得心生佩服,毕竟现在自己的样子实在难看,并且还很臭。 连续两天都没有洗澡,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无数遍。 还有之前厮杀所留下的鲜血,也干涸在了衣服上,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闻起来简直比厕所都还臭。 朱由检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 “小的们,赶紧给这位兄弟把好酒好肉拿来!再来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看看咱们这位兄弟,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身上都脏成什么样了?” 杨曦理见朱由检不急着走了,立刻吩咐手下拿酒肉上来。 片刻之后,一大碗卤猪头肉,一壶酒,还有一身全新的衣服就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穿越两天了,自己都滴水未进,估计是混得最惨的穿越者了吧!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美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吃是不敢吃的。 谁知道笑面虎杨曦理会不会在里面下毒,朱由检不敢赌。 “兄弟,你快吃啊!” 杨曦理眯着眼睛,耐心劝道。 第十四章 玉田县令 第14章 玉田县令 朱由检摇了摇头,暗自咽着口水,拒绝道:“杨大人,我在进城之前已经吃饱了。” “那就来喝两杯!” 杨曦理毫不在意地拿起酒壶,倒出了两杯酒,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围的士兵见此,都露出诧异之色。 显然杨曦理的反应,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由检看了眼举着空杯子的杨曦理,心也放了下来。 “杨大人,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直接问吧,我绝对知无不言!” 朱由检实在是太口渴了,又倒了一杯酒独自饮尽。 杨曦理闻言,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笑道:“我就想问问京城是否守住了,皇上是否还在?” 最近几天,各种流言蜚语都有。 有说京城早就失守了,守城的三大营将士全部投降,文武百官也大多数投降了,皇帝也被李自成俘虏。 也有人在传,李自成还在围攻京城,守军正在拼死抵抗,等待援军。 更有甚者说,皇帝早就逃往了南京,京城的百官都被蒙在鼓里。 说什么的人都有,杨曦理完全分不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所以他想要从京城而来的传令兵口中,亲自确认消息。 朱由检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杨大人,京城若是失守了该怎么办?” “失守了也没有关系,只要陛下还在,定能东山再起!”杨曦理谨慎回答道。 呵呵! 我信你个鬼! 朱由检心中暗骂。 这杨曦理要是真的支持大明,就不会称呼闯贼为大顺军了。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之时,朱由检只能说道:“杨大人,京城之战还没有分出胜负,皇上正率领大军亲自和李闯决战,所以才派我去催辽东总兵吴三桂。” 听到京城还没有失守,杨曦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强笑道:“没失守就好!没失守就好!没失守就好!”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都念了三遍。 可想而知这人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恐怕大顺军一到,这狗东西就要献城投降。 朱由检心中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 明白了杨曦理的打算,也就知道他不可能下毒暗害自己。 朱由检拿起桌上的卤猪头肉就大口啃了起来。 不一会,桌上的食物就全被消灭干净了。 杨曦理见此,笑道:“兄弟不愧是能被皇上托付大事的人,居然如此谨慎。” 嗝…… 朱由检打了一个饱嗝,慢条斯理的当众换起了衣服。 “嗯……杨大人,咱们可谓是彼此彼此!” 杨曦理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说道:“兄弟,你既然有皇令在身,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吃饱喝足,朱由检也没有再留的打算。 谁知道京城被攻破的消息多长时间会传过来? 要是耽搁一会,被杨曦理知道自己骗了他,岂不是平添麻烦? “杨大人,多谢款待!” 朱由检拱了拱手,就牵起马,继续向着北方而行。 杨曦理摆了摆手,说道:“兄弟放心去吧!” …… 也许是因为离京城越远,百姓们就感觉越安全,到了县城北面,朱由检陆陆续续看到了几个百姓。 更是在即将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街溜子聚在阴凉处吹牛。 “听说了吗?闯王已经兵临京师了?” “早就听说了,大明朝的好多将领都投降了。” “也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守住。” “应该是能守住吧,毕竟我听说皇上手里还有十万大军呢!” “不好说!闯王可是有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对十万,优势在闯王那边哩。” “那咱们大明朝岂不是要完蛋了?” “完蛋了也好,我听说闯王来了不纳粮呢?要是闯王得了天下,咱们以后就不用交皇粮国税了。” “真的吗?要是不交公粮,我岂不是又能多养几个儿子?” …… 好一个闯王来了不纳粮! 朱由检都不得不佩服,想出这句口号的奇人。 这就相当于一个政治承诺,并且能够迅速吸引民心的政治承诺。 百姓们都指望着不纳粮,所以才心安理得的接受李自成的统治。 可要是有一天开始纳粮了,李自成撕毁了自己的政治承诺,那他的天下就坐不稳了。 历史上,李自成山海关之战后,一溃千里再也不能翻身的主要原因,就是撕毁了自己的政治承诺。 当没有士绅给他杀的时候,他也只能向百姓征粮。 哼! 秋后的蚂蚱,蹦不长! 朱由检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 今天的太阳很大,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本就十分疲惫的他,就想找一个地方睡大觉。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只有拿到了关宁铁骑,才能睡个安稳觉。” 朱由检轻咬舌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出城而去。 …… 玉田县南城门。 就在朱由检踏出北城门时,杨曦理又看到了远处有一群乱兵跑来。 一刻钟后。 杨曦理望向北方,咬牙切齿,怒骂道:“该死!居然敢骗本官!不要落到本官手里,否则.....” 此时,朱由检当然听不到杨曦理的脏话,但他也早就想到了会是如此。 骂就骂吧,反正也不会少两斤肉。 至于杨曦理得到要京城失守的消息后,会不会直接改旗易帜,朱由检也懒得管了。 反正这京师之地,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李自成和多尔衮的交战之地。 到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乱兵之下。 唉! 大明灭亡,天下百姓被鞑子奴役,都怪贪官污吏和胆小怕事的武将太多了。 要不是因此,天下何至于乱成这样? 崇祯十一年,卢象升因高起潜见死不救,在巨鹿贾庄壮烈战死。 崇祯十二年,孙传庭被杨嗣昌、高起潜陷害,入狱三年,出狱后却又在汝州之战中壮烈牺牲。 …… 想到那些牺牲了的忠臣良将,朱由检心情分外沉重。 如果有可能,当然是把清军拦在山海关外最好。 但是现在北京城被李自成占领了,山海关后路断绝,如果留在山海关和清军交战,简直就是自投死路。 “朕会为你们报仇的!” 朱由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玉田县城。 第十五章 王永吉 第15章 王永吉 “你们是关宁铁骑的人吗?” 出了玉田县没多久,朱由检就看到了两个斥候模样的骑兵,在官道上飞驰。 “吾等就是关宁铁骑,你是何人?为何打探军情?” 其中一个骑兵拔出腰刀,十分谨慎的问道。 “我是京城来的信使,陛下有急报要亲自送给王总督和吴总兵!” 朱由检没有暴露身份。 现在还不知道吴三桂的态度,要是他已经明着反了,现在自爆身份,无异于羊入虎口。 斥候听到是京城来的信使,神情一肃,急忙调转马头说:“吴总兵和王总督就在后面,你跟我去见他。” “好!” 朱由检立刻跟了上前。 “这位兄弟,京城是不是已经失守了?”斥候的骑术极好,在飞驰的同时,还能回头说话。 朱由检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还在交战。” “希望京城还能坚持住吧!” 斥候面无表情,不断用力夹紧马腹。 “陛下的勤王诏书在半个月前就下发了,你们怎么如此慢啊?”朱由检问道。 斥候摇头叹道:“宁远的百姓太多了,行军速度快不了,而且我等也没想到闯贼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朱由检闻言,摇了摇头,知道普通士兵也了解不到辽东高层的想法,也就不再问话了。 又走几十里路,在抵达丰润县时,朱由检终于看到了关宁铁骑的主力。 “兄弟,先带我去见王总督吧!” 朱由检还是打算先去见文官。 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就开始了以文御武。 现在辽东总兵吴三桂的直属上司,正是蓟辽总督王永吉。 据史书记载,此人在三月二十日,也就是昨天就带领辽东先头部队赶到了丰润县。 王永吉在抵达丰润县后,就没有再前进了。 因为此时京城的消息不断传来,眼看闯贼势大,胆小的他干脆就在此坐等吴三桂的主力部队。 最终,他在得知北京城失守,崇祯皇帝自杀后,并没有投降大顺或者大清,而是带了三十个骑兵,走小路回到了家乡。 此人谈不上是大明朝的忠臣,当然也说不上是逆臣,应该只是贪生怕死,又不想背上恶名的腐儒。 如果能稳住此人,那就非常有把握收服关宁铁骑。 一刻钟后,朱由检就远远看见了王永吉。 他面容清瘦,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起来忧心忡忡。 王永吉在听到有京城来的信使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要召见。 朱由检见此,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立刻按照士兵的吩咐,把兵器都留下后,牵着马步行到王永吉马前。 “王总督,自京师一别,好久不见!” 远远地,朱由检就朝着王永吉喊话。 因距离还远,王永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这声音十分熟悉,他以为是自己在京城的熟人,就不等了,直接打马上前。 随着越来越近,王永吉逐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陛……” “陛下还在京城!” 朱由检立刻打断了王永吉。 还在京城? 不是就在面前吗? 王永吉一愣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立刻挥退左右,下马后迅速上前。 “陛下,你怎么来了?” 王永吉的声音极小,只有面对面的朱由检能听清楚。 “让你们率军勤王,结果你们久久不至。没办法,朕就只能来找你们了。”朱由检小声说道。 听到朱由检语气中的怪罪之意,王永吉慌了,急忙解释道:“陛下,臣也想快点来啊。臣一接到勤王诏书,就立刻安排宁远的军民撤退。但是宁远足足有五十万军民,再加上鞑子一直紧追不舍,臣和吴总兵在三月十六日才回到山海关啊。” 呵呵! 听到三月十六,朱由检怒了。 这王永吉果然还是贪生怕死! 如果他真的有心勤王,从三月十六日率军出发,绝对能在三月十八日夜间赶到京城。 这样就算北京城失守,自己也能在关宁铁骑的保卫下,平安离开。 “都怪鞑子,等朕理顺了天下,一定让多尔衮好看!” 此时,朱由检还有用得着王永吉的地方,也就只能按下心中的怒气,帮着王永吉找理由下台。 王永吉也就借坡下驴,说道:“陛下,鞑子实在可恨,等剿灭了反贼,臣一定率军为陛下消灭鞑子。” 朱由检一脸欣慰,笑道:“王爱卿的能力,朕十分清楚,以后大明江山,就要多多仰仗王爱卿了。” 王永吉听完,立刻喜笑颜开,满是信心地说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对了!吴三桂现在还能不能用?” 朱由检一脸信任之色,语气平淡,不带有丝毫感情。 王永吉听完,猜不到皇帝是什么意思,只能谨慎说道:“陛下,吴三桂带兵的能力还不错。” “朕是问他对大明还有没有忠心?”朱由检一字一句,双眼微眯,握紧拳头,紧盯着王永吉。 如果王永吉敢说吴三桂还有忠心,那他的下场就只有跟张缙彦一样了,被一拳打爆脑袋。 “陛下,吴三桂或有拥兵自重之意。” 王永吉思虑片刻,还是选择了据实回答。 算你过关! 朱由检悄悄松开了拳头。 吴三桂对大明朝肯定没有了忠心,不然早就率兵进京勤王了。 但若是说吴三桂想要造反,倒也还不至于。 他要是有那胆子,就不会等到要死了,才在康熙年间造反。 “你手中有多少可信之人?”朱由检看了眼四周的骑兵,轻声问道。 王永吉闻言一愣,缓了片刻才说道:“陛下,你是要……” “对!” 朱由检右手用力劈着空气。 王永吉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窥视后才说:“陛下!臣的亲兵中,必然有吴三桂的眼线,很容易走漏消息。” 明白了! 朱由检暗叹一口气。 王永吉也太不堪用了,作为堂堂的蓟辽总督,居然连亲兵都不能完全掌控。 “你先派人通知吴三桂过来,不要暴露朕在这里。等吴三桂到了之后,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你只管指挥亲兵上就行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放弃了依靠王永吉摆下鸿门宴的想法。 他打算自己动手。 就算吴三桂武艺再高强,只要没有防备,也不可能防住自己近距离偷袭。 “臣遵命!” 王永吉以为朱由检放弃了杀吴三桂的想法,立刻唤来一个小兵,让他赶紧去通知。 第十六章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第16章 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这见鬼的天气! 明明是三月份了,吹在身上的风还能让人感觉到寒意。 朱由检随意坐在路边大石头上,静等吴三桂的到来。 按照常理来说,两天一夜不睡觉,正常人早就扛不住了,闭眼可能就要睡着。 但此时,朱由检却感觉脑神经异常活跃。 中华历史数千年,要论奸臣,吴三桂绝对排名前列。 崇祯皇帝初登大宝时,开武科取士,吴三桂夺得武科举人,不久,又以父荫为都督指挥。 崇祯五年,吴三桂出任游击将军,时年二十岁。 崇祯八年,被擢为前锋右营参将。 崇祯十一年,任前营副指挥使。 崇祯十二年,被封为宁远团练总兵。 崇祯十六年,任辽东总兵。 崇祯十七年,大顺军直指北京,崇祯皇帝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 这十七年来,吴三桂吃着大明的俸禄,用着华夏百姓的民脂民膏,结果却不战一场就投降李闯,后又转投鞑子。 唉…… 想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叹了口气。 吴三桂战绩不怎么样,官位倒是越升越高,大明朝廷好像真就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将能用! “陛下,不知京城怎么样了?” 王永吉还是耐不住了。 朱由检单骑而来,怎么看京城都是凶多吉少了。 但只要没有确定京城失守,王永吉还是抱有幻想。 朱由检知道他的意思,京城丢了也不可能瞒下来,于是说道:“京城已经丢了,朕离开的时候,闯贼都进了皇宫。” “啊!”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王永吉在听到京城失守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惊呼。 周围的士兵听见后,都纷纷注视过来。 王永吉顿时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转而小声询问道:“陛下,那京城的文武百官呢?还有勋贵武将?怎么都不见身影?难道他们都英勇就义了?” 哼! 想到京城的那些官员,朱由检就怒火升腾,怒斥道:“那些狗官,全是一群软骨头,闯贼还没有到京城,那些人都已经投降了!等朕夺回京城,剿灭叛军,一定要安排人写一本贰臣传,让天下人都知道。” “啊……朝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乱臣贼子!” 听见京城的官员全部投降,王永吉一脸担忧。 京城的官员可不是少数,整个大明的运转,都是这些人在主持。 如果没有了这些人,就相当于大明中央朝廷的覆灭啊。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天下间,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但是想做官的读书人却数之不尽!没有了那些贪官污吏,朕的皇位还能坐得更稳。” “是臣失态了!”王永吉立刻认错。 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据朕所知,内阁中就只有范景文没有投降,其他的人全部去捧李自成的臭脚了,等朕空了,就提拔你进入内阁。” 按照现在大明制度,非翰林不得入阁。 王永吉是天启五年进士,科名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个名次,完全不可能进入翰林院,就更不可能进入内阁宰执天下。 “陛下……臣……真的可以入阁吗?这恐怕于制不和吧?” 听见入阁的诱惑,纵然是胆小如王永吉都激动了,满是沧桑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 “制度是谁定的?朕是皇帝,是天子,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朱由检伸手,轻轻拍了拍王永吉的肩膀。 “臣……陛下厚爱,臣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在权势面前,生命都好像成了浮云,王永吉感觉自己也没那么害怕了。 李自成算什么? 多尔衮又算什么? 只要能当上首辅,青史上就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算是死,也完全值得。 此时此刻,王永吉在心中发狠,一定要辅佐陛下,匡扶大明江山。 呵呵! 朱由检暗自冷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的王永吉看似感动万分,但过几天,等他冷静后,谁又知道他怎么想? 热血沸腾三分钟罢了! 就跟后世的很多学生似的,在某处看过一段心灵鸡汤后,发誓自己要认真读书,结果誓言管不了几分钟,就没有用了。 玩游戏的人,还是去玩游戏了。 谈恋爱的人,还是去谈恋爱了。 …… “总督大人,不知你找本将何事?” 听到忽然响起的声音,朱由检知道是吴三桂来了。 远远看去,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骑在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之上,约一百个全身铁甲的骑士紧随其后。 “不是王总督找你,是朕想要见你!” 吴三桂已经到来,再隐藏身份也就没必要了,反正他再走几步,也能看清自己的长相。 朱由检站起来,目光直视而去。 “你……是,陛下,你怎么到了?” 吴三桂震惊了! 他完全没想到皇帝居然在此处。 不是听说李自成把北京围起来了吗? 皇帝怎么可能从李自成的大军中突围? 吴三桂满脑子疑惑,都忘了下马参拜,也忘了扯动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停止前进。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看着越来越近的吴三桂,朱由检嘴都要笑裂开了。 只要能到一米之内,自己就有极大的把握,在一招之内将其杀死。 至于杀死吴三桂的后果,朱由检也仔细盘算过。 吴三桂毕竟不是像曹操那样权倾朝野的人,他的根基只在关宁铁骑之内。 现在京城失守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大明朝的余威还在,只要没有高层串联,关宁铁骑的普通士兵必然不敢冒然造反。 等杀了人之后,就立刻宣布其罪状。 此时,关宁铁骑必然军心震动,士兵们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听自己这个皇帝的命令。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让王永吉带人去杀掉吴三桂的亲信就行了。 此计必定万无一失! 朱由检脚下蓄力,握紧双拳,紧紧盯着吴三桂越来越近的身影。 马上就要到十米了! “吴三桂,你想做什么?是否要对陛下不敬?” 王永吉一声大喝,打断了正在遐想朱由检。 该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煮熟的鸭子飞了,朱由检非常恼怒,只能暗中收手,等待下次机会。 “臣不敢!” 吴三桂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喊道:“请恕臣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有了吴三桂做榜样,其他士兵也有样学样,单膝跪在地上,跟着念叨起来。 第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1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吴三桂脑后果然有反骨! 这狗贼,身上穿着的明明是官服,却说自己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显然是没把自己放在眼中。 “吴爱卿,平身!” 朱由检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一脸平静地说道。 “谢陛下!” 吴三桂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笑道:“陛下要来,怎么不早点通知啊?” 说话的同时,他身体没有动,眼睛却在乱转,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显然他在担心周围埋伏着刀斧手,一拥而上砍了自己脑袋。 “情势紧急,朕召你勤王,你却久久不至,朕实在是等不起了,就只能主动来找你了。” 朱由检面带笑容,逐步走向吴三桂。 “陛下!臣也有难处啊!” 作为久经沙场的宿将,吴三桂对于危险十分敏感,在朱由检抬腿的同时,他就敏锐感觉到一股寒意笼上心头。 “哦?什么难处?” 朱由检一脸关心之色,同时加快了脚步。 “嗯……宁远有五十万百姓,臣不能不管,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吴三桂眼珠乱转,在确定周围全是自己人以后,也没有感到心安,心中的寒意反而更甚了。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有极大的危险。 难道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还能偷袭自己不成? 此时大明江山社稷已经危如累卵,各地总兵也不再听令。 皇帝现在应该求着自己才对啊! 毕竟自己麾下的关宁铁骑可是天下间有数的战力。 而且就算是皇帝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偷袭自己。 难道自己这个堂堂武举人,还能打不过久居深宫的皇帝不成? 吴三桂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危险从何而来。 “鞑子确实该死,吴爱卿,你受苦了!” 朱由检没有继续追究,反而安慰道。 随着距离的接近,吴三桂的防备心越来越强。 仅凭双手,没有武器,大概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机会了。 可惜了!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都被王永吉浪费了! 此刻,朱由检只能停下脚步,等待下一次的良机。 “是啊,陛下,等剿灭了反贼,臣必定带兵生擒多尔衮!” “等剿灭了反贼,朕就封你为凉国公,拜你为征虏大将军,替朕消灭鞑子。” 大明朝初代凉国公正是蓝玉,讨虏大将军也是蓝玉的官职。 他的下场可不好,以谋反罪被杀,剥皮实草,传示各地,究其党羽,牵连致死者达一万五千余人。 皇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 吴三桂脸上全是惊疑之色,眼珠乱转。 自己手中有五万大军,皇帝却只有孤身一人,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又或者是皇帝希望自己有蓝玉的武功,能剿灭闯贼,驱除鞑子? “臣……谢陛下恩典!” 在看到四周全副武装的亲兵后,吴三桂还是略带犹豫的答应下来。 报……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飞奔而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将军,急报!李闯已经攻下京城,魏藻德率领文武百官投降了,皇上杀了后宫所有人后,也不见了踪影,听说去煤山上吊自杀了。” “放屁,皇上明明在这里,怎么去上吊自杀了?还有后宫的皇后妃子,肯定是闯贼杀了,嫁祸到皇上身上。” 王永吉大声反驳,唾沫星子乱飞。 “不要乱说话,陛下就在这里,还不快滚下去。” 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都是亲信之人。 吴三桂担心斥候的话惹怒皇帝,招来杀身之祸,立刻就将其给撵走了。 朱由检见此,心中的怒意不由得更盛三分。 真的是狗胆包天。 自己身为皇帝,都还没有发话,他居然敢越俎代庖! 看着面色铁青的朱由检,吴三桂还以为是因为斥候乱说话而生气,立刻劝道:“陛下,闯贼如此丧心病狂,末将恨不得与之不共戴天,还有魏藻德久沐皇恩,居然敢贪生怕死投降,末将也不会放过此人。” 要不是知道历史上的吴三桂是什么样的人,朱由检还真会被他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骗了。 果然每一个奸臣都是影帝啊! “吴爱卿,京城已经失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朱由检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王永吉看到吴三桂如此受宠,顿时不开心了,插话道:“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刻去天津,走海路到南京去。” “不可!” 吴三桂大喝道:“海路能走几人?剩下的大军怎么办?山海关的百姓怎么办?” “对啊!朕不能弃大明将士百姓于不顾!”朱由检点头说道。 从袁崇焕提出辽人守辽土,建立关宁铁骑开始,整个辽东的兵马,全都是从当地人中招募。 要是放弃山海关的百姓南逃,那关宁铁骑绝不会跟着走。 “那你说怎么办?”王永吉对着吴三桂恼怒道。 “嗯……” 吴三桂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要是知道有什么好办法,历史上就不会投降鞑子了。 报…… 就在三人讨论之时,又是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少爷,不好了……” “你说什么不好了?不就是京城失守了吗?用得着大惊小怪?” 家丁话都没说完,就被吴三桂粗暴打断。 “少爷英明,只是老爷也被闯贼俘虏了。” “我父亲是被俘,而不是投降,说明他对大明、对陛下依旧忠诚,这是好事啊!” 吴三桂这话,把家丁弄无语了。 同时也把朱由检雷到了。 也不知道这汉奸是真不在乎自己的老子,还是故意演出来看的。 “没什么事,就滚下去吧,本将和陛下还有军情要商议。” 吴三桂一脸淡然。 王永吉都怀疑被俘虏的人不是他的亲爹,而是岳母了。 “还有一件事。”家丁弱弱地举手说道。 “什么事?” 吴三桂不耐烦地问道。 “少爷,你的宠妾被反贼大将刘宗敏侮辱了!” 听到宠妾被侮辱,吴三桂眼珠一转,立刻怒吼道:“什么?侮辱?可是陈圆圆?” “就是陈圆圆被刘宗敏强暴了,并且还被掳走了。”家丁深埋着头,害怕被迁怒。 “啊……” 吴三桂仰天大呼,须发皆张。 “刘宗敏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吴三桂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路边的树桩斜劈而下。 砰! 一声巨响后,直径三十多厘米的大树竟然拦腰而断。 看着那整齐的切面,朱由检都愣住了。 真的是小瞧了吴三桂了。 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勇力,不愧是出身于将门世家的人。 还好刚刚没有机会动手,不然就彻底撕破了脸皮。 要是没能一击杀死他,那自己的下场绝不会好! 朱由检看向周围,心中全是庆幸。 第十八章 全都是算计 第18章 全都是算计 “陛下,末将请即刻发兵,收复京城。” 盛怒之下,吴三桂好像失了智似得,吵着要立刻攻打京城。 这不对啊! 朱由检见此,满脑子浆糊。 历史上陈圆圆同样被刘宗敏霸占,可吴三桂并没有如此冲动,要立刻和闯贼拼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还是吴三桂故意演出来给自己看的? 朱由检脑子急速运转,思索着和历史进程不一样的地方。 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主要有两点原因。 第一点,就是因为家被李自成抄了,小妾陈圆圆也被刘宗敏霸占。 吴三桂原本对李自成的招降条件非常满意,有投降的心思,但当他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得知自己家被抄了,父亲吴襄被抓了,连小妾陈圆圆也被霸占,就和李自成彻底决裂了。 第二点,清军那边有很多吴三桂的亲朋好友,老上司洪承畴、舅舅祖大寿一直写信来劝降,吴三桂走投无路,自然只能投降清军。 原本历史上,这个时间点,京城全部沦陷,崇祯皇帝也上吊自杀了,李自成应该刚进入皇宫,还没有对投降的大明官员下手。 也就是说,原本的历史线上,刘宗敏还没有得手陈圆圆。 而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了某件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刘宗敏提前遇到了陈圆圆,并且霸占了她。 不对! 吴三桂身为辽东总兵,宦海沉浮近二十年,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失去理智。 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朱由检脑筋急转。 “陛下!请立刻发兵,末将愿为先锋!” 吴三桂见皇帝久久没有回复,再次恳求道。 同时,他还深埋着头,装模作样地跪在地上。 “吴爱卿,你先起来!” 朱由检上前一步,准备把吴三桂扶起来。 “谢陛下,末将请立刻发兵,早日解救家人!” 吴三桂见朱由检在靠近,瞬间神经紧绷,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朱由检见此,只能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刚好就捕捉到了吴三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这三姓家奴,果然不简单! 哪有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全都是算计! 只是,吴三桂究竟在算计什么呢? 自己如果同意发兵,他真的会带兵夺回京城吗? 不可能! 历史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吴三桂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三姓家奴。 他绝不可能转性了! “嗯……吴爱卿放心,闯贼必定不敢伤害你的家人。不过,对于是否在此时出兵,王爱卿,你怎么看?” 朱由检打算先拖延一下时间,就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吴三桂,又转头问起了王永吉的看法。 王永吉躬身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时不能冲动。” “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臣观天象,这几日必有连绵不绝的阴雨。雨势一久,天气潮湿,我军的弓箭和火器必定不堪用。” “闯贼如今占据京城,我军若攻,则失了地利。” “至于人和,咱们就更加不占优势了,京城的官员都已经投降,他们必然协助闯贼防守,百姓们也还没看破李自成的虚伪,也肯定不会支持我军。” “陛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我军皆不占,臣认为,此刻不能发兵攻打京师。” 王永吉说完后,深深一拜。 这…… 分析的好有道理,朕竟无言以对。 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吴三桂,看他有什么说法。 “陛下,末将以为王总督多虑了。”吴三桂朗声说道:“先说天时,大雨之下,我军的弓箭不能用,难道闯贼的弓箭就能好用?而且我军是攻城方,弓箭的用处不大,这种天时,很明显更利于我军。” “再说地利,诚然北京城高墙宽,我军难以攀登上去,但北京城上百万人口,这些人每天都要吃饭,只要我们将其粮道断绝,这些人必定不攻自乱。我军只等坐收渔利就行了。” “至于人和,陛下乃大明正统,天命之子。天下间的官员和百姓,胆敢违抗皇命不成?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天下间的勤王大军必定蜂拥而至,把闯贼困死在京城。” 朱由检听到此处,脸上的嘲讽之意一闪而过。 这吴三桂真的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天下间最强的勤王兵马就是关宁铁骑了。 你带着关宁铁骑都拖拖拉拉,还能去指望左良玉、姜镶、刘泽清、高杰等人吗? “陛下,京师新丧,当防各地总兵有拥兵自重之意!” 王永吉看出了朱由检的担忧,立刻说道。 吴三桂听见之后,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 若说拥兵自重,天下间,就他和左良玉最为显眼。 左良玉坐拥八十万兵马,却迟迟不发兵和李自成决战。 他自己麾下也有三万大明最精锐的骑兵,也看着京师沦丧,而没有及时救援。 “陛下,末将之所以救援来迟,全是因为鞑子紧追不舍啊!”吴三桂再次解释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安慰道:“朕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是王总督所担忧的事情,咱们也不得不防啊。” “据朕所知,你麾下共有骑兵三万余人,步兵两万余人,加起来也才五万多人,如果各地勤王兵马久久不至,这五万人能打过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吗?” 吴三桂立刻回答:“陛下,李自成现在哪来的二十万人?难道他在各地不留兵力驻守吗?末将判断,现在李自成手里最多只有十万人。” “唉……” 朱由检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无奈之色:“京营的十万大军没有抵抗,全部投降了。” 吴三桂闻言大怒道:“陛下,京营是何人掌管,为何如此不堪?臣就是没想到京城会如此快失守,不然早就放弃宁远的百姓,直接率兵回京救驾了。末将以为,应该将京营提督诛九族,才能安抚天下百姓。” “陛下,臣也请诛京营提督九族。”王永吉义愤填膺,也跟着说道。 “嗯……朕以为还是算了吧!”朱由检深深的看了眼吴三桂,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十九章 定计 第19章 定计 “陛下,如此赏罚不公,何以服人啊!”吴三桂一脸不服,非要刨根问底,“到底是何人提督京营?陛下为何要如此维护?难道是嘉定侯?” 嘉定侯就是周奎,也就是朱由检的便宜老丈人。 按照常理,京营的统兵大将,应当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吴三桂猜测是周奎,也不无道理。 “京营提督并不是嘉定侯,而是你父亲吴襄!” 朱由检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还闪过一丝嘲讽。 看你吴三桂怎么接招? 不是嚷嚷着要朕诛了京营提督九族吗? 你自己要是真的想诛自己的九族,那朕也可以成人之美。 “吴爱卿,怎么不说话了?还诛不诛京营提督的九族啊?” 朱由检看着愣神的吴三桂,一脸笑意。 “咳咳……陛下说笑了!” 吴三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既然暂时杀不了吴三桂,朱由检自然会给他一个台阶。 朱由检摆了摆手,问道:“山海关的存粮还能坚持多久?” 听了吴三桂的分析,朱由检又有了一个新想法,那就是暂时不去南京了,而是留在北方,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据历史记载,李自成在三月十九日攻破京城后,仅仅只用了四十二天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刚进入京城的时候,李自成还表现出宽和仁厚、收拢人心的姿态,其并没有侮辱崇祯皇帝的尸体,反而还下令礼葬。 并且李自成还约束军纪,对抢掠财物妇人者杀无赦。 可还没有半个月时间,李自成就露出了本性,没有登基就住进了紫禁城,派人四处搜集金银珠宝,整天沉溺于妇人胯下。 首领都这样了,下面的将领当然有样学样,也迅速的腐化堕落。 从三月二十七日开始,大顺军在京城里开展了大规模的追赃活动,想要补足军饷。 中堂十万,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 京城内的官员,只要不拿出规定数额的钱财,那立刻就会遭到酷刑折磨,刘宗敏因此制作了几千具夹棍,对官员严刑拷打。 等到了四月十三日,李自成又亲率十万大军,出兵讨伐吴三桂,甚至一度占领山海关。 结果就在吴三桂即将顶不住的时候,清军在多尔衮的率领下,突然从侧翼杀出。 最终没有防备的李自成,仅仅只带了三万残兵败将回到北京。 “山海关内储备的粮食估计只能坚持一个月!” 王永吉想了好一会,才算清楚山海关内的存粮。 “怎么才一个月?” 朱由检眉头紧皱。 按道理,这种雄关险隘,至少也得准备半年以上的粮草才对。 不然敌军围城,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攻破? 难道说山海关内的粮草都被贪污了? 大明朝的吏治竟然如此败坏! 要不是自己穿越成崇祯皇帝,真的不想补这个窟窿啊! 该死的贪官! 朱由检现在满脑子都是杀人的想法。 “陛下,这不能怪臣啊!” 王永吉感受到朱由检目光中的杀意,急忙解释道:“如果没有宁远撤回来的百姓,山海关内的粮草肯定能坚持一年以上,可是宁远撤回了五十万的百姓啊,整整多了十倍的人口。” “朕明白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王永吉。 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 如果不出现意外,李自成应该是四月十三日率兵离开京城,攻打山海关。 他走了之后,京城必定非常空虚,留下来守城的士兵,肯定是一些歪瓜裂枣。 自己要是能带兵,趁着李自成离开后,京城防务空虚,多半能顺利夺回。 至于吴三桂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朱由检这会也懒得去深思。 反正能夺回京城更好,夺不回也只是浪费一点时间,没什么损失。 “也许此计真的能成!” 朱由检反复想了想,更加认为有操作空间。 “陛下,你有什么计策?” 王永吉看着神游天外的朱由检,轻声询问道。 “朕认为可以攻打京城!”朱由检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什么?” 王永吉十分诧异。 他原以为皇帝已经放弃了,偷袭京城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陛下,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赶紧下令吧!”吴三桂催促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吴爱卿,不用心急,夺回京城的时间还没有到。”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吴三桂追问道。 “四月中旬!” “为何是四月中旬?” “因为四月中旬李自成就能基本稳住京城,之后肯定会带兵来攻打山海关,到时候京城的防备肯定空虚,也就有机会夺回了,” 此计需要吴三桂的配合,朱由检必须要解释清楚。 “陛下,如果李自成下月中旬不出兵怎么办?”王永吉问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下间没有必胜的仗,朕不相信李自成会放着山海关不管!” 朱由检面容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吴三桂却唱起了反调,“等到四月,闯贼早就在京城站稳脚跟了,咱们必须要立刻出发进攻,才能打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好的计策,居然都要反对。 朱由检渐渐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 “吴爱卿,偷袭京城,不用你上,朕自己带兵就行了,你只管守好山海关,防止鞑子南下!” “啊……陛下要亲自带兵?只是陛下的兵从哪里来?末将要守山海关,谁来配合陛下去偷袭京城呢?如果没有敢战精兵,怕是夺不回京城。” 吴三桂认真谋划,看起来丝毫没有二心。 “吴爱卿,朕打算向你借兵一万人!”朱由检终于图穷匕见了。 “不行!” 吴三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乱世之中,手中的兵力就是保命的王牌,怎么可能借予他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拒绝太过生硬了,吴三桂耐心劝道:“陛下,正如你所说,京城现在有二十万人,就算李自成带了一半人来攻打山海关,那也还有十万人留守啊!”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分之,少则能逃之。一万对十万,又是攻城,怎么可能打赢?” 说完,吴三桂直接跪在了地上,“陛下,三思啊!” 第二十章 奸猾 第20章 奸猾 吴三桂暗想:你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帝,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怎么可能带领一万人打赢十万人?这皇帝莫不是受了刺激,脑袋烧坏了,以为自己是太祖转世? 狗东西! 朱由检心中也在暗骂。 这吴三桂刚刚还说要亲自率兵攻打京城,结果自己想带兵的时候,却怎么都不同意。 明明就是想拥兵自重,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 “吴爱卿,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赶快平身!” 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朱由检只能出言安慰。 吴三桂闻言,立刻起身,说道:“陛下,要不然你跟我先回山海关吧!到时候,你在山海关防守,就由末将带兵偷袭京城。” 哼! 想得美! 朱由检闻言,暗自冷笑。 自己要是跟着去了山海关,那就是自投罗网了,说不定就会被吴三桂绑起来献给多尔衮。 “吴爱卿,朕没打算只用一万兵马去偷袭京城,而是想要先去找山东总兵刘泽清。” 朱由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末将明白了!” 吴三桂这才恍然大悟。 “陛下,你去找刘泽清也用不着一万人马啊?关宁军现在就只有五万人,如果陛下带走一万人,臣手中就只剩下了四万人,这点人马如何才能在李自成的猛攻下,守住山海关?如果山海关一旦有失,那鞑子就能长驱直入京城了。” 说来说去,吴三桂就是不愿意给朱由检军队。 “吴总兵,刘泽清或有反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不可能让陛下孤身而去吧?毕竟天下间的总兵,不是都像你一样忠心于陛下。” 王永吉见吴三桂推托,立刻给他戴上了一顶高帽。 “吴爱卿,朕也可以给你一道圣旨,迁你为山东总兵,山东可是有十万大军,比你山海关总兵威风多了。” 朱由检脸上全是似笑非笑之意。 王永吉也跟着笑了起来,“吴总兵,本官认为陛下的办法可行,凭你的能力,收服山东兵马易如反掌。” 吴三桂闻言,脸色铁青。 他当然不可能抛下关宁铁骑,去人生地不熟的山东。 “陛下,末将当然可以去山东,但是末将走了之后,山海关怎么办?难道王总督能保证守下来吗?” 吴三桂把锅甩到了王永吉的头上。 王永吉当然不可能示弱,立刻保证道:“吴总兵放心,本官一定能守住山海关。” 吴三桂抬头看向远处,那里聚集着王永吉的亲兵,有可能在准备着动手。 想到当年毛文龙的下场,他心里就发凉。 “陛下,末将不是信不过王总督,而是山海关确实太重要了,里面有宁远撤回来的五十万百姓,不容有失。” “如果山海关真的被闯贼和鞑子夹攻,那王总督留下就太危险了。” “陛下,你看这样行不行?末将分出三千关宁铁骑,护送你和王总督去山东。” 吴三桂说完,嘴角就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为自己的机智而高兴。 皇帝不是想要兵马吗? 我给你一点就是了。 只要你能赶紧走了就行了,并且还必须是把王永吉带走。 蓟辽总督王永吉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顶头上司。 如果王永吉离开,那吴三桂将彻底没有掣肘。 朱由检稍一思索,就懂了其中之意。 这狗东西,不愧是三姓家奴,果然奸猾无比。 如果自己带走王永吉,那就没人能管一管他了,情况一有不对,他绝对会投降鞑子。 朱由检想到此处,顿时就明白了吴三桂为何要嚷着出兵了。 此时,王永吉的亲兵和吴三桂所带来的人马相差不多。 要是真的撕破脸皮,两方火拼,吴三桂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如果自己要是上了他的当,让他当先锋出兵,他绝对会立刻溜回山海关。 朱由检抬头看向四周,几十米外就有上百个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正用森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算了! 之前是自己想当然了,以为吴三桂也是跟张缙彦和朱纯臣一样的废物。 虽然没能拿下全部的关宁铁骑,但能有一部分也不错。 毕竟吴三桂此人,不仅是奸猾异于常人,就连个人武艺也十分强悍,自己根本就没把握一击必杀。 “三千骑兵太少了!从此地到山东,有千里之遥,仅靠三千人,朕的安全无法保证。” 既然已经作下决定,朱由检就开始讨价还价。 吴三桂见此,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不是末将不愿意多交出来人,而是山海关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啊。按陛下所说,李自成大约会带十万大军来攻,而臣手里却仅仅只有五万人马,要是再分给陛下一万,臣不敢保证能守住山海关。” 朱由检闻言,一脸诧异,问道:“山海关可谓是天下第一雄关了,你据关而守,断粮之前怎么都不可能丢吧?” “陛下,你有所不知啊,山海关主要防御的是鞑子,而不是关内。”吴三桂解释道。 朱由检转头看向王永吉。 王永吉立刻回答道:“陛下,确实如此,如果是敌军从关外进攻,纵然三五十万大军,也不可能轻易攻破山海关。可要是从关内进攻,就不好说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吴三桂打不赢李自成。 “如果朕能在收服北京之后,第一时间支援你呢?”朱由检仍旧不愿意放弃。 “如果陛下执意要带一万关宁铁骑走,那末将就只能……” 吴三桂语气森冷,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卫。 哼! 三姓家奴,居然敢威胁朕! 朱由检怒从心起,但又不能真的翻脸。 要是真撕破脸皮,自己也没有把握留住他。 “吴爱卿,朕也明白山海关很难!这样吧,你只要给朕七千人就行了,以后山海关就全由你做主了。” 朱由检只能让一步了。 吴三桂仍旧摇头说道:“陛下,末将最多只能分出五千人。” 五千人也行!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夜晚即将到来,朱由检不敢再拖了。 谁知道吴三桂还有没有其他后手? 比奸滑,恐怕自己不是对手。 第二十一章 再回玉田县 第21章 再回玉田县 朱由检无奈地点头说道:“那就五千人吧!时间紧迫,朕和王总督立刻就走。” 吴三桂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末将就让人去通知山海关总兵高第,他带人跟陛下走吧!” 山海关总兵高第? 此人是陕西榆林人,去年才迁任到山海关,不属于吴三桂的嫡系。 从鞑子造反开始,辽东将门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早就是铁板一块。 吴三桂想要撵走高第,也很正常。 不过,此人也是一个三姓家奴啊! “让王总督派人去通知吧!” 三姓家奴就三姓家奴吧,现在无人可用,也只能咬牙先用着。 朱由检摇了摇头,想着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那就让王总督派人去通知吧!” 吴三桂心里明白,皇帝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先离开,也就没有再争。 …… 夜晚。 玉田县北城门外。 大队骑兵疾行而来。 清脆的马蹄声和铁甲碰撞之下发出的哗啦声,清脆悦耳。 朱由检坐立于马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徐徐清风,心情非常愉快。 按照离开时的约定,吴三桂需要在山海关坚守到五月一日。 朱由检则需要在四月中旬攻下京城,然后带兵支援。 不知道吴三桂能不能撑到五月初一? 也许鞑子打来的之时,他就会投降吧! 算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 车到山前必有路! 朱由检摇了摇头,放弃了猜测吴三桂究竟会如何做。 “陛下,前方就是玉田县了,末将和县令杨曦理是旧交,就由末将去打头阵吧!” 高第策马上前,挥鞭指着远处的城门说道。 “陛下,玉田县令杨曦理此人非常奸猾,不能相信!”黎玉田看着高第的背影,小声劝道。 朱由检闻言,嘴角闪过一丝讥讽。 要说奸猾,杨曦理恐怕还比不过你吧! 历史上,身为辽东巡抚兼右都御史的黎玉田,是先背着吴三桂投降李自成,等到多尔衮打进京城后,又投降了清军。 哼! 都是一群三姓家奴,居然还敢互相攻讦! 真以为朕不清楚你们的底细吗? 朱由检心中暗恨,但现在不是动手之时,也就只能先忍个几天。 此时,高第还不知道已经被皇帝记在小本本上了。 心情十分愉快的他,兴冲冲地打马来到城门外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大明皇帝在此,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高第朗声大喊,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大明皇帝?” “皇上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对啊,我听说皇上都被闯贼抓住了啊!” 城头上的士兵闻言,纷纷议论起来,都不相信大明皇帝会从北方而来。 “还不快开城门?当心本将进城之后拧下你们的脑袋!” 高第见玉田县城门守军久久不开门,大怒道。 此刻,城门上乱作一团,士兵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面的人,你说是大明皇帝在此,可有凭证?” 城门守将在慌乱一会后,终于想起了要先确定来人的身份,同时还派人去通知县令。 “陛下,可有凭证?” 高第回头看向朱由检。 “哼!你看朕身上像是带了凭证的吗?” 朱由检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真的是头蠢猪! 也不知道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为何会让他当山海关总兵! “陛下恕罪,是末将太蠢了!” 高第一阵讪笑,转头就把怒气发泄在了守军身上,“你们这群蠢货,就算不认识陛下,难道还不认识本将吗?本将赴任山海关总兵之时,你们县令可是请吃了……酒的。” 守军闻言,高举起火把,仔细端详着高第。 片刻之后,城门守将终于认出人了。 “原来是高将军啊,小人失礼了!” 不知道高第身份的士兵闻言,向着身旁的袍泽问道,“是哪个高将军?” “你没听说过吗?去年有一个姓高的将军,被县令大人请去喝花酒,结果还没进去就泄了!” “啊!原来窑子里那些姑娘一直在说的银样镴枪头总兵是他啊,早说嘛!” “嘘!你不要命了吗?” …… 玉田县城墙不高,上面守军之间的对话,城墙下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奇特的目光看向高第,就连朱由检也不例外。 “陛下,他们是冤枉末将啊!” 高第委屈地喊了起来。 “呵呵!谣言止于智者!”朱由检说道。 “陛下,他们久久不开城门,准是想要投降闯贼,我们杀进去吧!” 高第紧盯着城门,咬牙切齿地说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此人真的是个废物,玉田县纵然是个小城,但城墙也还是有近两丈高,自己麾下都是骑兵,又没有攻城器械,大晚上的,难道用手爬上城墙吗? 唉! 算了,等到了天津再收拾此人吧! 距离李自成出兵攻占山海关的时间还早,朱由检打算先去天津一趟,找到王承恩等人后,再出发去山东。 这样正好可以换掉身后的两个三姓家奴。 守将在确认了高第的身份后,还是不敢打开城门。 朱由检也不着急,干脆就下马,随处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坐了下去。 半刻钟后。 衣衫不整的杨曦理终于赶了过来。 “高总兵,好久不见!” 高第恼怒道:“杨县令,你好大的官威,居然敢把陛下拦在城外!” “陛下在哪儿?”杨曦理举起火把,看向城外。 “朕在这里!”朱由检站了起来,走到杨曦理的视线之内。 “居然是你?” 杨曦理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中午和自己把酒言欢的信使,居然是大明皇帝。 想到自己今天那些胆大妄为的话,冷汗瞬间就爬满了杨曦理的额头。 “还不快开城门?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朱由检没好气地说道。 “微臣……立刻开门!”杨曦理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吱呀…… 随着老旧城门的缓缓开启,杨曦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才跑到朱由检十米之外,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门上的士兵见此,明白了下面的英俊壮年真的是大明皇帝,立刻也跟着喊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纳捐 第22章 纳捐 “都平身吧!” 朱由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向着跪倒在地的士兵喊道。 “谢陛下!” 眼看着普通士兵都起来了,皇帝却还没有让自己起身,杨曦理汗如雨滴,生怕自己被下令处死。 朱由检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走向城门。 在路过杨曦理身边的时候,突然踹出一脚,“滚起来,跟着朕走!” 杨曦理闻言,如蒙大赦,立刻就在地上滚了起来,足足三圈之后才站起身来。 “呵呵!” 朱由检见此,一声冷笑。 这人真的是恬不知耻,让他滚起来,他居然还真的用滚。 “不要脸,这真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 王永吉路过杨曦理身边时,嘲讽道。 “吾羞于和此人为伍!”黎玉田也跟着说道。 杨曦理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反而眼珠一转,疾步走到了朱由检身后。 “陛下,微臣不知圣驾要来,所以没有准备行宫,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回头,看了眼勾腰驼背、一脸媚笑的杨曦理,说道:“行宫就算了,朕在此地就只待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杨曦理听见皇帝只待一晚,松了一口气,说道:“那陛下就住县衙内吧,微臣刚刚已经命人收拾了!” “不用了,你只管回去安排好军粮,其他的不用管。” 现在还不是享受之时,朱由检自然不可能离开大军,去县衙睡觉。 杨曦理听见要准备军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问道:“不知陛下需要多少军粮?” “足够五千人马用三天就行了!” 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天气是越来越恶劣,各地年年欠收,再有一直加征的辽饷,百姓的油水都被榨干了。 所以,朱由检只要了三天的粮食,并不打算为难杨曦理。 “陛下,五千人马的军粮,玉田县拿不出来啊!”杨曦理一脸为难之色。 “嗯?” 朱由检闻言,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杨曦理。 堂堂一个县城,怎么可能拿不出五千人马的军粮? 难道粮食都被官员贪污了吗? 看着面前膘肥体壮的杨曦理,朱由检不得不这么想。 谁叫他长了一副贪官的样貌? “陛下,请容微臣细细禀告!” 杨曦理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躬身说道。 “你说!” 朱由检脸色铁青。 心中暗自打算,要是你说不出清楚,那朕就抄了你家,看看你究竟贪污了多少。 “陛下,自从微臣接任县令开始,玉田县的库房就到处跑耗子了。” “微臣上任两年,天气一直不好,年年大旱,土地几乎绝收。微臣连正常的税赋都收不齐,更别说还有三饷。” “玉田县的百姓们,油水都被榨干了,县衙怎么可能还会有存粮?” “微臣请陛下停收三饷吧,不然大多数百姓活不过今年。百姓们在走投无路之下,必然会有胆大妄为之徒,响应闯贼。” 杨曦理字字泣血,跪在地上,深埋着头。 “唉!” 朱由检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崇祯年间,三饷加派的总额超过明朝正当税收的一倍以上。 一般农民常常是倾家荡产,也交不完这些“皇粮国税”。 而百姓们交不起怎么办? 卖房卖地也会有人强迫补缴。 这种情况下,更多的农民失去赖以生存的耕种土地,甚至居所,或沦为佃户、奴仆,或成为流民、饥民。 这也是李自成屡战屡败,却又能迅速壮大的原因。 “王永吉,立刻厘定诏书,明发天下,以后不征三饷了!” 朱由检转头说道。 杨曦理闻言,立刻叩头跪拜:“微臣代玉田县百姓谢陛下隆恩。” “谢就算了,你还是想办法给朕把军粮凑齐吧!”朱由检叹道。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要是这些铁骑跟着自己吃不饱饭,说不定明天就有逃兵了。 朱由检必须要解决粮食问题。 杨曦理闻言,脸色一苦,说道:“陛下,微臣实在是拿不出粮食了,百姓们征不动了,再征下去,真的就要造反了!” “哼!百姓们没有粮,县中的大户也没有粮吗?”朱由检的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 苦哈哈的百姓手中能有多少钱粮? 那些士绅之家,地方豪强才能榨得出油水。 如果不是史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谁敢想象大明朝廷财政都破产了,北京城中的所有官员还有7000万两白银家资。 朱由检可不会像崇祯皇帝一样,放过那些土豪劣绅,而去逼迫老百姓。 “微臣明白了!”杨曦理点了点头,说道:“微臣立刻就去通知县中大户,让他们为陛下捐纳军粮。” “哼哼!又是纳捐?” 朱由检冷笑。 崇祯皇帝在北京搞到纳捐,在历史上都成了一个笑话了。 “不纳捐怎么办?难道陛下打算直接抢?”杨曦理问道。 朱由检不置可否,轻笑道:“那你派人去通知城中大户吧,朕明天一早,就在县衙等着他们!” “微臣遵命!”杨曦理立刻回到城门,拉着县衙属吏窃窃私语。 朱由检转头,向着高第吩咐道:“你立刻带兵接管玉田县城门,许进不许出。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允许飞出去。” …… 清晨。 启明星还没有落下,冷清的玉田县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值此兵荒马乱之际,大部分百姓犹如惊弓之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也有一部分胆大之人,打开一丝窗户,向外偷瞄着。 杨曦理见此,担心有胆大妄为之人行刺,导致自己被连累,急忙喝骂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去睡觉?” “太早了,不要惊扰百姓!” 朱由检挥手阻止了想要继续骂人的杨曦理。 杨曦理只好作罢,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半刻钟后,一行人终于赶到县衙。 在杨曦理的安排下,县衙属吏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跪倒在身前的众人,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都平身吧!” “谢陛下隆恩!” 片刻之后,朱由检就走到了后堂,打算等人齐了再出去。 第二十三章 要钱不要命 第23章 要钱不要命 杨曦理此人,还真有意思!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思索着最终要如何处置他。 在历史上,有关于玉田县,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知道这人的下场究竟如何。 不过看他那见风使舵的样子,朱由检猜测,此人多半不会守土殉国,而是会先投降李自成,后又投降鞑子,当一个三姓家奴。 要是留下此人,等李自成到了,他肯定一时间投降。 可要是直接杀了他,朱由检心中又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他还没有真的投降,而且也没有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难道其他人问杀他的理由,还能说他将来可能会投降吗? 这种做法,和完颜构有什么区别? 算了! 等他真投降了再收拾他吧! 不然天下间的百姓,各地的大臣,还真以为自己是完颜构,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人呢! 朱由检刚想到此处,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县尊大人,陛下呢?” “陛下在休息,等人齐了自然会出来。” “县尊大人,陛下怎么会突然跑到咱们玉田县来?” “对啊,县尊大人,我不是听说陛下已经南巡了吗?” “县尊大人,你说陛下想要我们捐纳军粮,有没有说个定数?” “县尊大人,我可是从来没有给你添过乱,你能不能给我先透个底?” 杨曦理面对着无数的问题,头大如斗。 他哪里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只能对着众人说道:“等你们人到齐了,陛下自然会告诉你们。” 众人无奈,只能按下心头疑惑,静静地等着。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之时,离县城最远的一户终于赶来了。 “张员外,你可终于来了,大家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 杨曦理见到此人,立刻迎了上前。 显然张员外的身份非同一般。 朱由检猜测此人应该就是玉田县首富了。 “陛下,玉田县中,家中土地有五百亩以上的大户,已经到齐八成,剩下的估计不会来了。” 杨曦理走进后堂,躬身说道。 朱由检点头,并没有恼怒之色。 能来八成就不错了。 朱由检拍着杨曦理肩头,赞许道:“不错,你虽然是举人出身,但能力比起进士都不差。走吧,跟朕去会一会这些人吧!” 说完,朱由检就起身,向着正堂走去。 杨曦理亦步亦趋,弓腰紧跟在身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朱由检没穿龙袍,但这些能当地主的人又不是傻子,在看到县令杨曦理紧跟着一个面带英气的壮年男人身后,立刻就知道此人就是皇帝了。 “都平身吧!” 朱由检大大咧咧地坐上了主位,看向下方的二十余人。 不得不说,玉田县的土地兼并实在是太严重了。 整整一个县,田产五百亩以上的人,居然只有二十多个。 这种情况,大明不亡,天理难容啊。 也怪不得崇祯会脑子发热,加征三饷了。 “谢陛下隆恩!” 众人在谢恩之后,纷纷站了起来。 “京城的事情,相信大家都收到消息了。” “虽然京城暂时丢了,但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朕正准备带兵去夺回京城。” “朕找你们来的意思,相信杨县令已经说了。现在朕急缺军粮,需要诸位倾力相助。” “只要朕能夺回京城,诸位就是大明朝中兴的功臣,朕绝不会忘了你们。” 朱由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主要意思就是让他们捐钱捐粮。 这些人既然来了,自然就有心理准备。 只见一个七十多岁,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站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草民愿意捐粮一百石,银一百两。” “张员外,你作为玉田县首富,捐一百两是不是少了点?” 杨曦理脸上泛起了怒色。 “不是草民不想多捐,实在是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啊!” “这些年来,每年的皇粮国税,三饷都压得草民喘不过气来了。就这一百石粮食和一百两银子,都是草民家里仅有的存货。献给了陛下之后,等到秋收之前,草民家里都只能一天只吃一顿饭了。” 张员外说来说去,就是家里没钱没粮,只能拿出这么多。 “哼!张员外,别人不清楚你家里的情况,本官还不清楚吗?”杨曦理走了几步,来到张员外面前,指着他鼻子继续说道:“本官可是听说,你家里今年又添了上千亩水田啊!” 张员外被指着鼻子,丝毫不慌,恬不知耻的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草民买了很多良田,所以家里才没有余粮了啊!” 这老东西,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朱由检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继续表演。 “对啊,张员外说得有道理,我们要是不买这些田地,那原来的百姓们吃什么?拿什么交皇粮国税?” “大明朝正是因为有我们这样的忠君爱国之人,才能绵延近三百年啊!” “我们其实并不是贪图那些田地,而是担心百姓们饿死啊。” “是啊,如果我们不拿钱粮出来买田买地,那些百姓和西北风吗?” …… 有了张员外打头,大堂内的其他人都生出了胆量,纷纷跟着杨曦理唱对台戏。 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与他们有何关系? 反正闯王来了不纳粮,反而更好。 毕竟他们家中田产实在太多,不交皇粮国税,还能省出一笔钱呢! 今天不嫌路远,来见皇帝,都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居然还敢嫌自己捐得少? 真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是众人脑中的一致想法。 “你们……” 杨曦理怒极,话都说不完整,却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哈哈!” 朱由检见此,猛然大笑,“诸位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吗?你们以为闯贼来了,就能比现在更好吗?” 堂下众人闻言,全都沉默着,显然是真的以为大顺军来了会更好。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 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你们以为闯贼来了会更好,那朕就留你们一条狗命,等着闯贼吧。 “杨曦理,不要再跟这些人废话了。” 说完,朱由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县衙。 第二十四章 抄家 第24章 抄家 县衙内。 众人都看向张员外。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张员外摸了摸脸颊。 “张员外,你把皇上气走了,不会有事吧?”最开始响应的那人,向着张员外问道。 “能有什么事?我在京城有消息,闯王已经拿下了皇宫,不日就要北上,夺取山海关。皇上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蹦不长的,大家请放心。”张员外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笑意。 一旁有人问道:“张员外,你消息是否靠谱?要是闯王不北上了,皇上一直留在咱们玉田县,那我们可就惨了!” 张员外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诸位放心,我的消息绝对靠谱,闯王为了捉住皇上,已经发布了海捕文书。” 张员外心中暗想:老夫大儿子传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也不知闯王收到消息后,多久才能发兵。 要是能捉住皇上,自己肯定是首功,说不定儿子就能得到闯王的重用了。 张员外人老体衰,想着昨晚连夜去京城报信的小儿子,渐渐打起了瞌睡。 大堂内的其他人,见到张员外如此镇定,顿时就安心了。 县衙外。 杨曦理问道:“陛下,他们不愿意捐粮,咱们就这么放过吗?” 朱由检讥讽道:“放过?朕要是放过了他们,闯王能放过朕吗?” 杨曦理追问道:“那应该怎么做?” 朱由检答道:“你带着衙役,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给朕狠狠拷问,看看他们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啊! 杨曦理惊呼道:“陛下,如果把他们都抓了,说不定会闹出民乱啊!” 朱由检冷哼道:“民乱?他们这群只知道投降的废物,哪有胆子作乱?” 不知不觉中,两人就来到了城门处。 大军的临时营帐就扎在这里。 山海关总兵高第远远地就看见了朱由检,急忙走出大营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点头说道:“你和杨县令立刻带人,去把城中大户都抄了,朕要看看这些人的家资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穷得揭不开锅。” 高第一听抄家,立刻就兴奋起来,回答道:“末将遵旨!” 杨曦理听完之后,只觉得天塌地陷了。 抄家两字说得简单,但却是能把人得罪死的事。 要是平时,抄就抄了。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地方大户,难道还敢和官府作对不成? 但现在大顺军马上就要打来了,自己要是把他们家抄了,结了死仇,这些人绝对会不死不休。 杨曦理当了两年玉田县令,知道县中哪些大户在京城中有人。 现在那些人都已经投降了大顺军。 自己要是还留在此地,等李自成来了,绝对不会好过。 “杨县令,怎么了?你对朕是不是有什么看法?”朱由检冷笑道。 杨曦理闻言,急忙擦掉额头上的细汗,躬身说道:“微臣不敢!只是天气太热了,微臣昨晚没有睡好,这会有点头晕罢了。” 哼! 真以为朕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朱由检一眼就看穿了杨曦理的心思,讥讽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朕这个天子还没有死,不要三心二意,想着去当李自成的臣子!” 杨曦理闻言,额头再次爬满了冷汗,跪下后说道:“陛下,微臣绝没有投降闯贼的心思。微臣对大明、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要是微臣胆敢有二心,一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赌咒发誓要是有用,那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 朱由检暗笑。 “既然你对陛下没有二心,那还不带本将去抄家?” 高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一般抄家的时候,随便扣点下来,都能抵一辈子的俸禄了。 “快滚吧!” 朱由检一脚踹在杨曦理肩头。 “微臣这就滚!” 杨曦理连滚几圈,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 天津巡抚辖河间府全境,顺天府的武清、宝坻二县,永平府的滦州、乐亭二地及附近海岛,天津兵备道各军事单位也归天津巡抚节制。 前任天津巡抚冯元彪,崇祯十四年由天津兵备道、右佥都御史升任。 历史上在崇祯十七年三月致仕,未及启程,就被哗变的守军驱逐,从海路离开。 巡抚衙门内。 走小路逃跑的孟兆祥、王承恩、李若琏三人,全都平安到达。 经过一天的时间,他们收拢了一千左右溃兵,但一直没有发现朱由检的身影。 此刻,三人在大堂内坐立不安。 堂内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异常疲惫,正闭目养神。 “冯元彪,你眼中还有没有皇上?”王承恩怒吼道。 冯元彪缓缓睁开双眼,说道:“我眼中怎么就没有皇上了?你们让派兵去找,本官也派了,你还要本官怎么做?” 王承恩问道:“就你派的那几百个兵,能在茫茫山野中找到人吗?” “我都已经致仕了,指挥不动天津总兵,派出去的那几百人,都已经是我舍下老脸去求来的。” 冯元彪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无奈之色。 孟兆祥拉了一下王承恩的衣角,劝道:“冯大人已经尽力了,我们不要再为难他了。” “哼!该死的天津总兵,咱家与你势不两立!”王承恩转头就把怒气发泄到了天津总兵身上。 “别吵了,等皇上到了,自然会收拾天津总兵,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皇上。”李若琏出言道。 孟兆祥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去找一找天津的锦衣卫吧。” “多半还是找不到,估计早就去京城捧李自成的臭脚了。”李若琏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厦将倾,从京城陷落的消息传来,天津城内就人心惶惶了。 百姓都在街上抢购,害怕兵乱影响,家里断炊。 官员们也没有几个在任,衙门彻底停止了运转。 天津总兵托病不出,一直待在总兵府里。 天津的锦衣卫也全都不见踪影,多半已经逃跑了。 四人商量了半天,都没拿出个办法,又都沉默下来。 第二十五章 乱起 第25章 乱起 玉田县。 天空阴沉,乌云压顶。 县内,一队队骑兵奔驰在街道上,他们在县衙属吏的引导下,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 沿街的百姓见此,全都纷纷躲回家里,透过门缝悄悄观望。 咚咚咚! 县城西南某条街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两个衙役用刀柄猛烈地砸着大门。 “开门!开门!” 伴随着衙役的怒吼,大门应声而开,走出来一个趾高气昂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知道这是谁家的宅邸吗?”管家昂着头,鼻子朝天,手指着衙役,面带讥讽之色。 啪! 杨曦理越过衙役,走到管家面前,伸手就是一耳光,“本官让你家主人今早到县衙来,为何不至?” 管家捂着脸,双眼中全是恨意,冷哼道:“我家老爷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能听你一个小小县令的话?” 杨曦理也不是第一次被这家人小瞧了,但看见管家还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怒火更甚,说道:“你家老爷不就是一个致仕官员吗?最高官职也不过是知府罢了?衙役昨晚没有说是陛下让你家老爷到县衙集合吗?” 杨曦理像连珠炮似的发问,唾沫星子乱飞,全喷在了管家脸上。 “哼!” 管家冷笑一声,淡定地擦干脸上的唾沫,嘲讽道:“不知县令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落毛凤凰不如鸡!皇上连京城都丢了,难道还能是真命天子?我家老爷为大明竭忠尽智二十余年,也算是对得起皇上了,难道皇上还要把以前发的俸禄收回去吗?” “狗贼,好胆!” 高第闻言,再也坐不住了,打马走到管家身前,喝问道:“你居然敢嘲讽皇上,本将要诛你九族!” 啪! 高第说话的同时,一马鞭就抽到管家的脸上。 “啊!痛煞我也!” 管家一声痛呼,捂脸倒在了地上,转头对着屋内大喊:“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 刹那间,这处豪宅里面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 高第久经沙场,立刻明白这是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 “弟兄们小心,贼人要反抗了!” 高第拔出腰间长刀,退到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豪宅大门内涌出了数十个手持长枪短刀的家丁。 杨曦理见此,尿都要吓出来了,满是肥肉的脸颊也不断颤动。 “哼!” 管家捂着脸,缓缓站了起来,指着杨曦理的鼻子骂道:“你这狗官,大明朝都已经亡了,居然还要当那昏君的爪牙。滚吧!我们孙府不欢迎你们!” “反贼!” 高第举着长刀,对着管家咬牙切齿,“你这狗奴才,以为就凭几十个乌合之众就能挡住本将的精兵吗?” 管家摸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脸上全是恨意,紧紧盯着高第笑道:“精兵?大明朝哪还有精兵?不过是一群兵痞罢了……” 就在管家说话的同时,几十个家丁忽然分列左右,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留着山羊须,身穿大明知府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高总兵,本官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中年男人脸上全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面对着数十铁骑,丝毫不慌。 “哼!你听说过本将的名字,但本将却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将死之人,你还是留着力气去阎王那里报名吧!” 高第昂着头,端坐于马上,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孙乾,你是想要造反吗?”杨曦理这会也缓过来了,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孙乾。 “大明都亡了,谁说本官是在造反?”孙乾笑道。 杨曦理一脸诧异,问道:“谁跟你说的大明亡了?陛下都还在,大明怎么会亡?” 孙乾回答道:“陛下还在又能怎么样?大明难道就不算亡了吗?当初皇上可是有百万大军,都没能挡住闯王。现在皇上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难道仅仅靠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就能重塑大明江山吗?” 高第听见自己被骂成虾兵蟹将,脸色铁青,对着身边的士兵喊道:“弟兄们,冲!” 哒哒哒…… 关宁铁骑闻声而动,策马向着孙府冲去。 “关门!” 孙乾像是早有准备似得,在骑兵冲锋的同时,就退回了宅子。 家丁也跟着闻声而动,迅速撤回,同时还带走了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管家。 “哼!一群缩头乌龟!以为躲进房子里面,本将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 高第望着孙府两丈高的院墙,丝毫不慌,转头对着亲兵说道:“先包围起来,再把那根柱子拆下来,把大门撞开!” 关宁铁骑立刻按照吩咐,绕着孙府围成一圈。 此刻,杨曦理望着紧闭的孙府大门却是一脸疑惑:“难道孙乾疯了吗?以为仅仅靠着数十家丁,就能挡住皇上的天兵吗?” 高第闻言,狞笑道:“谁知道这狂徒在想什么,等本将抓住他,非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与此同时,每一队前去抄家的骑兵,都遇到了几乎一样的情况。 抄家目标要么紧闭门户,要么直接带领家丁反抗。 整个玉田县城,就像是即将沸腾的开水一样。 朱由检对此毫无所觉。 他正安排着人,打算先去天津报信。 这个时代通讯不畅,要是王承恩等人以为皇上死于了乱兵之中,乘坐海船跑去了南京,新立一个王爷当皇帝,那局势将更加糜烂不堪。 ..... 孙府。 孙乾趴在墙头,看着即将被拆下的柱子,心中有点慌了。 “老爷不必担忧,小人早就做好了准备。”管家看出了孙乾的担忧,劝慰道。 “好!那就按原计划办!” 孙乾点了点头,向着府外大喊道:“乡亲们,昏君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啊,一直以来,咱们哪次的税负没有交齐?哪年的三饷没有给足?但是昏君是怎么做的呢?年年收着巨额税负,却胡乱指挥,连吃败仗。鞑子几乎每几年都要来一次,诸位乡亲们肯定有家人亲戚死于鞑子刀下。这仇这冤,虽然是鞑子直接造成的,但和昏君也脱不了关系。” 祝各位书友端午安康! 第二十六章 沸腾 第26章 沸腾 孙府外的百姓听到此话,全都认为有道理,纷纷和家人之间议论起来。 “我二姨家的七舅姥爷就是被鞑子杀死的。” “我儿子就是被昏君征去剿匪,结果被大顺军杀死了。”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居然被官军活活凌辱而死。” …… 百姓们刚开始还是小声议论,但他们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都是在呐喊,纷纷诉说着自己家人的不幸遭遇。 杨曦理见此,脸色巨变,急忙抬头吼道:“乡亲们不要听贼子瞎说,他是想要利用你们。” 高第却面露讥笑,“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罢了!本将的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孙乾闻言,笑道:“乡亲们,本人有没有瞎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你们难道还不知道我孙乾的为人吗?” “孙先生的为人,小人当然信得过!”不知道哪处民宅居然在高喊着响应。 百姓们闻言,都纷纷露出了沉思之色。 相比于远在天边的皇帝,知根知底的孙乾显然更让他们相信。 “现在,昏君吃了败仗,在北方已经待不下去了。昏君多半要逃到南方去了,不管我们了。这原本是件好事,昏君不管我们,还有闯王,闯王来了,大家都不用纳粮。可现在昏君想在离开之前再捞一笔,想把我们的家都抄了,钱粮都带走,饿死我们!” 孙乾不愧是担任过知府的官员,口才真是了得,百姓们在听完后,全都露出了义愤填膺之色。 “乡亲们,昏君想要饿死我们,大家答不答应?”孙乾见铺垫得差不多了,终于图穷匕见。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顷刻间,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百姓们都异口同声的吼了起来,仿佛在发泄着这么多年被沉重税赋压抑着的无奈。 不一会,整个城市都全是“不答应”这三个字。 声音震耳欲聋,气势撼天动地,在军营内的朱由检不想听见都不行。 “怎么回事?” 朱由检向着下首的王永吉问道。 “臣这就派人去打探消息。”王永吉同样摸不着头脑,急忙走出营帐吩咐亲兵去城内打探消息。 此刻,杨曦理身处旋涡中心,在震天的呐喊中,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航行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高将军,咱们先撤吧?” “撤?” 高第一脸疑惑,“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怕什么?要不了一刻钟,本将就会把孙乾那狗贼的头颅拧下来,百姓自然就会偃旗息鼓。” 十多个士兵已经抬起了圆柱,向着孙府大门冲去。 “乡亲们,拿起你们的菜刀,和昏君的狗腿子拼了!” 孙乾对着天空呐喊。 同时,花了脸的管家点燃了一束烟花。 咻! 刺耳的啸叫声响起。 孙府大门也被同时撞开。 “冲啊,和昏君拼了!” 孙乾带着狗腿子家丁就迎了上去,和刚进门的大明士兵战成一团。 一旁的百姓,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纷纷爬上楼顶,捡起瓦片就向着下方的大明官军砸去。 此刻,玉田县内,所有被抄家的宅子,都发生着类似情景。 “什么情况?还没打探清楚吗?” 看着玉田县城内绽放的烟花,朱由检暗呼糟糕。 久经电视剧考验的他,顷刻间就猜到了应该是有人在串联造反。 “不好了!不好了!城内的百姓都反了!” 负责打探消息的士兵,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此人慌张到了极点,距离朱由检还有四五十米,脚步就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王永吉闻言,神色大惊,立刻大喊道:“陛下快逃!” 军营内的士兵也听见了响动,纷纷走出了营帐,在听见城内百姓都反了之后,全都面露骇然之色。 “完了!完了!” 表现最不堪的就是黎玉田了,直接就被城内百姓造反的消息吓傻了。 不是这些人不堪重用,而是最近三年,农民军的战绩太过骇人。 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攻占洛阳,杀福王。二月,张献忠攻占襄阳,杀襄王。九月,李自成围攻项城,杀陕西总督傅宗龙。 崇祯十五年二月,李自成在襄城打败明军,杀陕西总督汪乔年。 崇祯十六年五月,张献忠攻占武昌,杀楚王。十月。李自成攻破潼关,督师孙传庭战死。 崇祯十七年二月,李自成攻占太原,进而向北京进军…… 黎玉田想到势不可挡的大顺军,胆魄尽失,像是疯了似得,大喊道:“李自成来了,快跑啊!” “狗贼,居然敢乱朕军心!” 朱由检面色铁青,大步走向黎玉田。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黎玉田的头颅瞬间就飞了出去。 正愁找不到机会,杀了你这三姓家奴,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朱由检看着黎玉田脸上的不可置信之色,心中暗骂。 “陛下……你……” 王永吉指着黎玉田还在滚动的头颅,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冷声说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集合营中兵马啊!” 周围的士兵们,看见这血淋淋的场景,顿时冷静了下来。 高第带了两千人进城抄家,军营中还剩三千人马。 咚咚咚! 战鼓响起。 关宁铁骑俱是训练有素之辈,在听见鼓响的瞬间,就开始转身回营穿戴铠甲。 朱由检不待士兵集合完成,就大步走上了城墙,向着城内望去。 此刻,玉田县城就像是沸腾了似得。 每一条街道都在传出震天的呐喊,房顶上都是百姓的身影,纷纷向下抛掷杂物,不管是砖头瓦片,还是锅碗瓢盆,都在向下扔。 而大明士兵们则在一边和悍匪战斗,一边还要躲避天上掉下来的杂物。 朱由检见此情景,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句话:天下百姓苦大明久矣! 明明穿越以来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自己却成了大反派,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就这阵势,大明官军怎么可能打得赢李自成? “自己就像是四九年的常凯申啊!” 朱由检喃喃自语。 半刻钟后,集合的战鼓声停止了。 王永吉跑上城墙,来到朱由检身前跪下,“陛下,大军已集合完毕。是战?是走?一切听陛下指挥。” 第二十七章 平定 第27章 平定 “走什么?难道你要让朕放弃城内的两千袍泽吗?” 此刻,城内的大明官军已成溃败之势。 四处都有敌人攻击,大明士兵们防不胜防。 虽然百姓扔下的砖头瓦片和锅碗瓢盆杀伤力很低,但耐不住数量实在太多。 士兵们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砸中头盔。 “高将军,咱们快走吧!” 杨曦理现在非常凄惨。 他没有像其他士兵一样着甲。 就算是有衙役的保护,他头上也被砸出了几个大包。 高第点了点头,说道:“必须要先离开城内,周围到处都是反贼,防不胜防啊!” 皇帝会不会已经逃了? 说话的同时,高第还一脸担忧的向着城外望去。 在崇祯年间,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可是非常流行。 所有的关键战役,都是因为友军支援不及时而失败。 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明军坚守近三个月,城中将士宁死不降,祖大寿却按兵不动。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卢象升被清军围困在巨鹿贾庄,高起潜拥兵不救,天雄军因此覆灭。 崇祯十五年,松锦之战,明清双方各投入十多万人,皇太极都以为自己要战败了,可大同总兵王朴趁夜逃跑,导致大明九边精锐丧失殆尽,吴三桂仅仅带着三万残兵败将退回宁远,最终导致大明再也无法对清军发动进攻。 …… 想到一桩桩战事,高第就心急如焚。 要是皇帝真的逃走了,他这两千人马就成了孤军,必定会被围死在这玉田县。 “快走!” 高第大吼一声,调转马头,就向着城门跑去,完全不管在陷入重围的杨曦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两人就只是一起喝花酒的关系,高第自然不会想到要带着杨曦理一起逃。 看着身边的友军飞快离开,而数之不尽的反贼却在不断靠近,杨曦理绝望了。 唉! 自己举人出身,花了全部身家,才换了一个县令职位,没想到今天就要死在此地了。 杨曦理看着不断靠近的百姓,一生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童年时,父亲的严厉教导。 少年时,老师的谆谆教诲。 青年时,科举屡试不第。 壮年时,担任玉田县令时的意气风发。 时也! 命也! 原本没打算为了大明陪葬,可结果却…… 罢了! 当不了大官,能在青史上留个忠臣的名声也还行! 吾这一生,最好一口卤猪头肉,可惜临死之时都没能没吃上一口…… 杨曦理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县衙,那里是梦想开花结果的地方。 随着人头落地,杨曦理那满是肥肉的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 城墙上,朱由检看着不断撤出的明军士兵,面色铁青。 这段时间,也弄清楚了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小看这些士绅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敢狗急跳墙。 朱由检咬着牙,转头向王永吉吼道:“传令,大军即刻入城,胆敢攻击大明天军者杀无赦!胆敢滞留在街上之人,杀无赦!” “杀!” “杀!” “杀!” 士兵们接到命令,发出震天怒吼。 关宁铁骑都是土生土长的辽人,袍泽之间都是熟识。 此刻,他们在得知自己的战友正在被反贼追杀,都恨不得立刻冲进城内。 轰…… 随着王永吉一声令下,如墙而列的关宁铁骑立刻沿着街道向城内冲去。 砰砰砰! 关宁铁骑手持着三眼铳,见到乱民就扣动扳机,街道上顿时烟雾大作。 城中作乱的百姓,哪见过这种阵势? “朝廷大军杀过来了,快跑啊!” “滚开,不要挡着老子的路!” “快走啊,咱们别骗了。” “狗日的孙乾,居然说皇上没有几个兵,咱们城中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 …… 受到蛊惑的百姓们,争先恐后的逃了起来。 那些跑得慢的人,被大明官军追上后,直接就成了刀下亡魂,都来不及求饶。 片刻之后,玉田县的主街道,就只剩下了一地碎尸。 大明官军则在小队长的带领下,沿着支路清理造反的乱民,同时解救袍泽。 王永吉见到城内局势得到控制,立刻就拍起了马屁,“区区乌合之众,竟敢谋反。陛下有如此强军,剿灭李贼肯定轻而易举!”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道:“城中作乱的都是一群被蛊惑的百姓罢了,这些人不仅没有铠甲,就连趁手的兵器也没有,怎么可能挡住阵列整齐的关宁铁骑?如果不是高第带进城的人马分散了,就只凭之前的两千人,也能打散这些乱民。” “还是陛下用兵有方,在短时间内作出了决定,没有让乱民形成气候。”王永吉一脸诌媚之色。 “废话不要多说!” 朱由检看了眼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县城,继续说道:“你立刻带人去城中巡逻,看是否有士兵违反军纪,如果有抢掠奸污妇女者,杀无赦!” 身为大明官军,自然不能像李自成的乱民部队一样,又是抢劫,又是屠城。 王永吉是进士出身,自然也是要脸皮的人,对于这个安排,完全没有异议。 两个时辰后。 玉田县被彻底平定,城中那些领头作乱之人,要么死于乱军之中,要么就被高第抓了回来,而受到蛊惑的老百姓,也全都躲回了家中。 朱由检也在此时得知了杨曦理的死讯。 “陛下,当时反贼势大,末将来不及救援,导致了杨县令战死。” 高第跪在地上请罪,杨曦理的头颅和身体放在旁边,造反的始作俑者孙乾也被绑在身后。 朱由检看着那满是淡然之色的面容,很难和印象中那个十分奸猾,又不要脸的杨曦理重合,叹道:“算了,把杨县令厚葬吧!”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朱由检暗叹后,又转头又对王永吉说道:“等到了天津,你和其他大臣商量一下,看给杨县令追封一个什么官职爵位合适。” “臣遵命!”王永吉躬身领命。 朱由检安排好杨曦理的身后事,就踱步来到孙乾身前,讥讽道:“你穿这一身官服,朕还以为你是大明忠臣呢?” “哼!昏君!”孙乾或许是知道自己必死了,十分嘴硬。 咔嚓! “大胆!” 高第听见皇帝被骂,立刻拔出佩刀,恐吓着孙乾。 第二十八章 杀了我,难道不可惜了吗 第28章 杀了我,难道不可惜了吗?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高第收刀。 “孙乾,大明朝有哪点对不起你?给你俸禄,给你官职,你为何要背叛朕?”朱由检问道。 孙乾梗着脖子说道:“昏君,想我孙乾苦读三十年才高中进士,一心想要匡扶社稷、为国尽忠,可结果呢?身为二甲进士的我,却在壮年被罢官,赶回原籍。” “你自己升不了官,还能怪到陛下头上吗?”王永吉讥讽道。 “哈哈!” 孙乾仰天大笑,“你王永吉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或者战绩吗?天下间,哪位官员不知你是靠溜须拍马才能升官?” “你……”王永吉手指孙乾,气得说不出话。 孙乾见此,更加得意三分,笑道:“大明朝的天下完了,就算是太祖复生都救不了。天下间的有识之士,也无不这样认为。我也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本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把贪生怕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嫌你的官职小了,可本官想问你一句,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或者你真的为官清廉吗?”王永吉整理了一下思路,瞬间找到了反驳的点。 他还不信,天下间有官员会一丝不贪。 朱由检自然也不信孙乾会是为官清廉之人。 以崇祯年间吏治来说,把天下间的官员全部杀了,或许会有冤枉之人。但要是排成一列,隔两个杀一人,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不能再让王永吉和孙乾互撕了。 要是再说下去,自己又要忍不住杀人了。 王永吉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朱由检想到此处,立刻说道:“你孙乾要是真的是个清官,哪能养得起数十个亡命之徒?” 孙乾闻言,眼珠一转,脸上的狡黠之意一闪而过,立刻辩解道:“大家都贪,我不贪能行吗?上官会容得下我吗?皇上你是在龙椅上坐久了,不知道官场的潜规则啊!” 狗屁潜规则! 朱由检闻言大怒:“正是因为你所说的潜规则,朕的大明江山才被祸害成这样!以后,只要朕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一个贪官好过。所有胆敢贪墨百姓民脂民膏的官员,就要按太祖的刑法,剥皮萱草!” 朱由检说话的同时,还有若有若无的目光,瞟了王永吉一眼,带有警告的意思。 王永吉顿生寒意,急忙躬身,辩解道:“陛下,臣真的没有贪污民脂民膏!” “呵呵!以前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以后自己当心,勿谓言之不预也!” 朱由检冷笑一声,完全不相信王永吉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王永吉闻言,大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挪动脚步,退在一旁。 孙乾见此,面带不屑道:“我孙乾自认为当官的时候对得起陛下,投降闯王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举。”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皇上,你要是给我一个尽忠的机会,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我,怎么可能甘当反贼?” 孙乾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全在给自己的投降找理由。 朱由检也算是听明白了此人为何会造反了,不就是认为崇祯皇帝不识货,没有给他升官吗? 看来李自成给她开的价码不低啊! 不过,什么价码也无所谓了。 对于胆敢造反之人,朱由检不可能原谅。 “把此人拖下去砍了!” 朱由检懒得多说了,挥手示意士兵将孙乾拖了下去。 “啊!” 孙乾闻言一脸惊讶。 他刚刚表现得非常不怕死,又把自身造反的原因说了,就是想要险中求生,激起皇帝的惜才之意。 可他没想到皇帝不按套路出牌,不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了。 “皇上,你要不然再考虑一下?”孙乾不甘地问道。 朱由检疑惑道:“你要朕考虑什么?” 左右士兵闻言,停下了脚步。 孙乾急忙说道:“皇上,你看我能培养数十个家丁造反,肯定也是有能力的人,就这么杀了我难道不可惜了吗?” “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朱由检一脸惊讶。 孙乾道:“皇上,你看朝中大臣都投降闯贼了,没有人帮你办事了,你要是留我一条狗命……” “哈哈!” 朱由检大笑一声,打断道:“朕还以为你真不怕死呢!” “陛下,不能放过此人啊!他居然敢掀起民乱,聚众造反,不杀此人,天下何安?”王永吉拱手劝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杀了他,确实不对,朕是有点冲动了!” 孙乾闻言,脸上立刻泛起了笑容。 王永吉则是一脸不解,正想要询问,却听见朱由检继续说道:“王永吉,造反之罪,按大明律,应当如何处置?” 王永吉答道:“回禀陛下,按大明律,主犯应当处以极刑,夷九族!” “极刑?哪种极刑?”朱由检问道。 王永吉答道:“当然是凌迟之刑!” 上个一个因谋反被施以凌迟之刑的还是袁崇焕。 崇祯二年袁崇焕率领八千关宁铁骑驰援京城,在击退皇太极,解京师之围后,被魏忠贤余党以“擅杀岛帅(毛文龙)”、“与清廷议和”、“市米资敌”等罪名弹劾,皇太极又趁机实施反间计。 最终导致崇祯皇帝认为袁崇焕与后金有密约而遭凌迟处死,家人被流徙三千里,并抄没家产,实则家无余财。 想到此处,朱由检就一阵默然。 “那就按照此办理吧!玉田县中,所有造反主谋都按此办理。还有杨曦理已经为国尽忠了,之前安排抄家的事情,就交给你继续办了。” 孙乾听见自己要被抄家、凌迟、诛九族,彻底慌了,急忙哀求道:“皇上饶命啊!小人错了,不该听信李贼之言……” “太吵了!”朱由检皱眉道。 旁边的士兵闻言,哪还不懂皇帝的意思?立刻走到孙乾身边,掏出用了半个月的裹脚布,塞进孙乾口中。 呜呜呜…… 孙乾被臭得头脑发晕,但还是竭尽全力,想要开口求饶。 看着被士兵拖下去的孙琦,朱由检心中暗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的大明,有心投降李自成的人实在太多了。 如果不施加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这些投机之辈。 这些官员要是认为大明朝不行了,不想为大明尽忠,直接挂冠而去,朱由检都能理解,也不会算后账。 可是要是穿着大明官服,吃着朝廷俸禄,反而想要投降的官员,朱由检绝对不可能原谅。 第二十九章 抄家所得 第29章 抄家所得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一大早,忙碌了一整夜的王永吉就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书,赶来向朱由检汇报昨日的数据。 “陛下,昨天共有三千余无辜百姓死亡,我军则伤亡八百余人,大多数都是高第先带进城的那批人。” 朱由检闻言,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刚开始进城的那批人,实在是太分散了,又毫无防备,纵然反贼都是乌合之众,但两方人数实在是差距太多,反贼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这两千士兵,伤亡大点也就在所难免。 而后面进城围剿的三千战士,则摆开了战阵。 由百姓临时汇聚而成的乱军,面对全副武装的铁骑,自然不可能有胜算可言. 乱军就连给关宁铁骑造成伤亡,都非常困难。 “战死的士兵登记造册,等到了天津,朕就安排银两,由你带去山海关,亲自把抚恤下发到阵亡将士的家属手中。至于受伤了的战士,你务必安排好大夫,尽力救治。” 朱由检要把抚恤运到山海关去,就是为了乱吴三桂的军心。 让留在山海关的关宁铁骑看到,给皇帝卖命,绝不会亏。 去山海关下发抚恤的事情也只有王永吉才能去做。 吴三桂毕竟和他是老相识,不会太过为难。 要是换成其他大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这笔抚恤银,直接就被吞没了。 “臣必定尽心竭力,把事情办好!” 王永吉进士出身,智商肯定比常人要高,顷刻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深意,也就没有多问,立刻答应下来。 朱由检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昨天的主谋有多少人?” “回禀陛下,城中参与谋反的有三十八户,其中曾有过官身的有十二户,全都和盘踞京城的李闯有联系。剩余的二十六户,则是被哄骗,以为皇上要抄他们家,征集军需,所以才参与谋乱。” 王永吉对照着手中文书,仔细念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问道:“这三十八户,总共还有多少人?” 王永吉回答道:“有些人在昨天的战斗中被杀了,有些人则躲了起来,暂时还没有抓住。现在加上家丁奴婢,总共抓住了一千七百八十人。” 太多了! 朱由检一听见人数,就紧皱眉头。 自己又不是好杀之人,也不想在这玉田县杀得人头滚滚。 家丁参与了造反,被砍头是罪有应得。 但是奴婢,要是都杀了,可就太冤枉她们了。 “要杀的人太多了,朕心中实在不忍。这样吧,和闯贼有联系的十二户,处斩家中全部男丁。剩余二十六户,家中高过车轮的男丁砍头。至于那些女眷和奴婢都留下了吧,等到了天津,看军中还有哪些未曾婚配的战士,就都分给他们吧。” 朱由检对于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长刀练习前世学过的刀法。 乱世之中,武艺不能有丝毫荒废。 要不是有这一身功夫,刚穿越的时候,就被刘宗敏围杀在了正阳门前。 王永吉看着手中的文书,默算了一会说道:“陛下,这样算下来,就只有一百六十七人了。” 对于这个数字,朱由检还是能接受了,“那就这样吧!今天中午在县衙门口行刑,朕要亲自去监斩,通知城中百姓都来看看反贼的下场。” “臣待会就去安排!”王永吉躬身领命。 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挥舞手中长刀,问道:“抄家所得的粮食有多少?银子又有多少?” 王永吉翻动纸张,念道:“抄没银两为四十二万七千八百七十四两,粮食有差不多十万石。” 赚大了啊! 朱由检闻言一喜。 当初崇祯皇帝号召京城官绅捐助饷银,最终才得到二十余万两。 自己却只是抄了一个县城中的富户,都得到了四十二万两白银。 这都足够给五千关宁铁骑发四年的军饷了。 “以后所有银子支出务必登记造册,要是让朕发现有一丝不对的地方,那朕绝不会放过你。” 朱由检目光冰冷,紧盯着王永吉。 大明朝的贪官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下狠心,根本止不住贪腐。 朱由检也不指望只靠一句威胁之语,就能止住贪腐之势。 他暗自盘算着,等过一段时间就查账,要是有不对的地方,就把贪腐之人抓出来,按照明太祖时期整治贪官的办法处理。 “臣必定核查清楚每一笔支出。” 王永吉明白皇帝要动真格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保证道。 “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只要你尽心为朕办事,朕绝不会亏待你。”朱由检舞动着长刀,刀尖刚好在此时指着王永吉。 王永吉只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急忙说道:“陛下放心,臣以性命担保,账目绝不会出错。” “朕自然放心!” 朱由检不置可否,继续练习刀法。 王永吉见皇帝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了,就缓缓退出了营帐。 …… 铛铛铛。 玉田县内,铜锣声响起。 “陛下有令,只诛首恶,昨天参与谋乱的乡亲们都是被贼子欺骗了,陛下不会再追究了。” “乡亲们请注意,昨天造反的主谋,已经全部被抓住了。” “今天中午,将在县衙门口凌迟处死反贼头目,陛下要亲自监斩,各位乡亲们务必到场观刑。” 铛铛铛。 铜锣声又在另一条街道响起,衙门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躲在家中百姓们听见后,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老李,你要去吗?” “我敢不去吗?皇上的天兵如此厉害,如果不去,被秋后算账怎么办?” “不要去了吧,昨天杀得人头滚滚,听说咱们隔壁的浪荡子都被杀了。” “唉,真的不该听信孙乾那逆贼的鬼话。” “孙乾真的该死,要不是他,咱们怎么会莫名其妙成了反贼?” “去吧,皇上总不可能把城中的百姓都杀光。” …… 大多数百姓在和家人商量之后,都决定要去观刑。 少部分人被昨天血淋淋的场景,吓破了胆,完全不敢出门。 第三十章 就是要杀人诛心 第30章 就是要杀人诛心 县衙内。 以张员外为首的那部分人还被关着。 大军在此,就算是没有县令杨曦理主持,县尉依旧谨守着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 昨天城内那阵势,早就把张员外等人吓傻了。 叛乱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害怕暴民冲进来抢掠。 叛乱被大明官军平定之后,他们又害怕被皇帝迁怒。 “张员外,你能不能去找衙役们要点水喝?” 整整一天时间,这些人滴水未进,养尊处优的他们早就撑不住了,全都瘫软在地上。 张员外年老体衰,现在连睁眼都费劲,在听见一旁的呼喊后,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算了吧,老夫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张员外,你真就不怕死啊?”一旁有人问道。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早就有了服软之意,就是被张员外劝着,才舍命强撑着。 张员外强笑道:“老夫都七十多了,指不定哪天就自然死亡了。我张家历经三代人,才积累出这份家业。如果老夫没能保住,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可是我们命都没有了,要钱有什么用呢?”一旁有人问道。 张员外答道:“我们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只要不绝种,我们百年之后依旧会有人供奉香火。” “也不知消息有没有传出去,要是我那傻儿子没带着钱财躲起来,可就惨了。” “是啊,不过县尉是咱们的老相识,让他传个消息,应该不至于传不出去吧?” “希望如此吧,我反正是认为活着的希望不大了。” ……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朱由检在侍卫的拥护下,来到县衙大门口。 这该死的鬼天气,就是一直阴着不下雨。 看来今年还是大旱,今年百姓的收成又完蛋了。 朱由检抬头天上乌压压的黑云,暗想着。 关于明朝灭亡的原因,后世众说纷纭,难以达成一致。 朱由检综合各方说法,认为主要有五点原因: 第一,土地兼并和吏治腐败。 第二,从朱元璋开国,财税制度就有问题。 第三,长达七十年的小冰河时期。 第四,长年累月的战争。 第五,明朝后期皇帝不干事。 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发展到后期,随着权贵阶层的膨胀,土地兼并都无法遏制。 大明的财税制度本来就有问题,免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皇亲国戚免税,士绅阶层免税,以至于所有税收都摊派在了普通老百姓身上。 随着鞑子崛起,明军屡战屡败,朝廷为了庞大的军费,只能继续压迫百姓。 从古到今,华夏的老百姓都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但是朝廷真让百姓活不下去了,也不乏有能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勇士。 在大明朝廷的逼迫之下,百姓们没有活路可言,所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才能屡败屡战,队伍也越来越大。 外有鞑子,内有闯贼。 两者恶性循环,明军两线作战,财政怎能不崩溃? 等局势稍微稳定,就必须着手解决这几个问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平身吧!” 看着跪倒在身前的数十个衙役,朱由检暗自摇头。 昨天的局势那么乱,这些人身上都干干净净,很明显他们一直躲在县衙没有出去。 算了,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 剿灭反贼是大明官军的责任,这些衙役能把县衙守好,也就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陛下,昨天关押的那些富户怎么处理?”县尉壮着胆子,踏着小碎步走到马前,小声询问道。 富户? 朱由检闻言一愣。 事情太多,都忘了这些人了。 “昨天那么大的阵仗,都还没有人服软吗?”朱由检问道。 县尉回答道:“微臣不知!”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县尉,“那就把这些人先关着吧,给一口饭吊着命,不要让他们饿死了。” 李自成只要不是傻子,得到大明皇帝在玉田县的消息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派大军来。 这些人既然想要投降李自成,朱由检也就顺其自然成全他们。 不知道等李自成来了后,铐饷到这些人头上,他们会怎么办? 哈哈哈! 就是要杀人诛心! 让这些人满怀希望投降李自成,然后在失去所有财物的绝望中死去。 朱由检想到这个画面,心中就暗自发笑。 至于闯贼会不会在玉田县拷饷,朱由检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李自成还想要坚持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政治承诺,这些富户就绝对会是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县尉在听到不会处死关押在县衙内的富户后,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心中暗想到:又能凭借此消息赚到不少银两了。 朱由检见此,也不动声色,笑道:“不过,朕不会就这么便宜了这些人,昨天朕让杨曦理安排人去抄家,他有没有照办?” 县尉不动声色回答道:“县丞赵敏献已经带人去了。” “行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县尉都和这些富户暗通款曲了,县丞赵敏献多半也是一样。 杨曦理让他去抄家,估计也抄不来什么东西。 反正昨晚已经抄了那些作乱之人,钱粮暂时也够了。 就算没带回来多少,朱由检也无所谓。 随着中午的临近,玉田县内的百姓,三五成群,逐渐来到了县衙大门外。 看着矗立在马上的朱由检,百姓们小声议论起来。 “那个人就是大明皇帝吗?” “应该是吧!” “皇帝也没有长三头六臂啊?” “嘘!你不要命了?” “不知道皇帝让我们来做什么?要不是反贼蛊惑,我昨天说什么都不敢和朝廷天兵对抗!” “兴许是吓一吓咱们吧!” “也有可能是想要秋后算账,把咱们都杀了。” “那你还敢出来?” “不出来?躲在家里还不是一样?我家那不到一丈高的土墙,能挡住朝廷天兵吗?” …… 互相熟识的百姓都在小声议论。 他们以为距离远,皇帝听不见。 可朱由检的身体经过强化,耳目的灵敏度远超常人,轻而易举就能听见百米距离内的话语。 第三十一章 行刑 第31章 行刑 时辰已到。 朱由检看着周围已经有了上万百姓,也就不再等待,双腿一夹马腹,缓缓走到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大喊道:“诸位百姓,朕就是大明皇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跪地,高呼万岁。 近一万人同时大喊,声势震天,躲在家里没来的百姓听见后,全都瑟瑟发抖,胆小之人,都已经钻进了被窝。 “都起来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看向王永吉。 王永吉立刻朝身边士兵吩咐道:“把反贼带上来!” 片刻之后,那一百二十七个被判死刑的反贼,全都被士兵拖了出来。 这些人全部被反绑着双手,嘴里也塞着破布,防止他们死到临头,冒出大不敬之语。 呜呜呜…… 这些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全部都在浑身颤抖,嘴里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朱由检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是想要求饶。 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然有胆子造反,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朱由检身为皇帝,完全不可能因为求饶之语,就放过这些人。 “刀斧手就位!” 王永吉清点人数无误后,立刻大喊。 此次行刑,全都是关宁铁骑客串刀斧手。 这些人长年和鞑子作战,身上全都是满满的杀气。 “呜呜呜……” 即将被砍头的反贼中,又传出一阵呜咽声,想要求饶。 其中,在昨天表现出一副不怕死模样的孙乾,最为不堪,直接就吓得屎尿横流。 “好臭!” 近距离的那些百姓,纷纷捂住口鼻,往后退去。 远处的百姓不明所以,推搡着后退之人。 瞬间,原本非常安静的队伍,就传出互相问候对方亲娘的声音。 王永吉见此,立刻安排身边的士兵去维持秩序。 朱由检等到百姓们都安静下来后,强忍着恶心,大喊道:“你们很多人都在说,朕把你们叫来,是想要秋后算账。” 百姓们听到此处,全都露出骇然之色,目光不断向身后瞟去,显然是想要逃走。 朱由检害怕这些人真就一哄而散,立刻喊道:“你们不用担心,朕金口玉言,说了只追究首犯的责任,那就绝不会再迁怒你们。朕知道你们都是良民,昨天之所以跟着起哄,都是被这群反贼欺骗。” 百姓们亲耳听见皇帝承诺,不会秋后算账后,才勉强安心站在原地。 朱由检手指着孙乾,继续说道:“此人就是反贼首领孙乾,相信你们中很多人都认识。” 百姓们看向皇帝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正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那身形,应该就是孙乾。” “都怪此人,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听信谣言,说什么闯王就要来了,皇上成了丧家之犬。” “是啊,就是此人亲自说:皇上麾下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对啊,此人还说,闯王来了不纳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孙乾狗贼在放屁啊!你看他说皇上麾下都是土鸡瓦狗,可结果呢?” “此人真的该死,要不是他乱说,我二大爷也不会被朝廷天兵一刀砍死。” “你还是二大爷被杀,我是儿子被杀了啊!” “此人实在是该杀,自己野心勃勃想要造反就算了,居然还要蒙骗我们一起。” “该杀!” …… 朱由检听着百姓的议论,暗自点头。 今天这一出戏没有白费。 百姓们昨天跟着孙乾等人起哄造反,亲戚朋友都有不少死伤。 他们虽然不敢明说,但心中的怨恨一定不小。 如果不把这怨气转移了,今后李自成来了,大部分人肯定会跟着造反。 “各位百姓,朕已经查明,孙乾之所以要造反,是因为闯贼给他封了大官。” “孙乾为了自己的私利,用各种谎言,欺瞒了大家,害得大家都有亲朋好友死伤。” “百姓们,此人该不该杀?” 朱由检指着孙乾,向着四周的百姓大喊道。 “该杀!”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刚开始,还只有零零散散的百姓小声说出口。 到最后,百姓们心中的怨气越来越盛,全都呐喊着发泄出来。 县衙大堂内,被关押的张员外等人,听见这声势,全都神色慌张地张望起来。 “张员外,外面又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多的人在喊杀?” “他们该不会是要杀我们吧?” “张员外,你快拿个主意啊?咱们都是听你的才会这样。” …… 张员外看着面前的一群乌合之众,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 什么都是听我的? 明明是自己贪财,不想献给皇帝,才会得到如此下场。 这些废物,事到临头,就开始找人背锅了。 张员外心里有气,干脆闭上了双眼,对身边的吵闹充耳不闻。 县衙外。 “行刑!”朱由检举起右手用力一挥。 一百二十六个刀斧手在听到命令后,立刻举起砍刀。 呔! 随着一声整齐的大喝,几十个人头滚落在地上。 朱由检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砍头还得是专业户才行。 这些临时客串的选手,表现得实在是太差了。 大概只有一半人成功砍掉了反贼头颅。 有一部分人不知道是没吃饱,还是没有瞄准,居然只砍掉了反贼半个脖子,让反贼整颗脑袋耷拉在胸前。 更有少数几人,毫无准头,直接砍在了反贼的后脑勺上,把脑浆弄得到处都是,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看起来极为恶心。 “呕!” 老百姓们哪见过这场景,所有人都在惊骇中疯狂呕吐。 朱由检微微皱眉,看向已经昏死过去的孙乾,低声说道:“按照原计划,将此人凌迟吧!” “臣遵命!” 王永吉闻言,立刻对身边的士兵耳语了几句。 片刻之后,早就准备好了的行刑之人快步走到孙乾身边,将其拉了起来,开始一刀一刀地切割。 “啊……” 已经昏死的孙乾,直接被疼醒了,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 “各位百姓,这就是胆敢谋乱之人的下场!” 朱由检目光冰冷,带着警告的意味。 “报……” 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 朱由检皱眉望去,高第正骑着快马飞驰而来。 第三十二章 来袭 第32章 来袭 “闪开!闪开!” 高第神色慌乱,不断挥动马鞭,驱赶着挡路的百姓。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慌张?” 朱由检目光冰冷,看向不断喘着粗气的高第。 “陛下,李…….末将请单独奏对。”高第脑袋不断转动,目光四散,看着周围全是百姓,欲言又止。 黎玉田的死亡原因,高第十分清楚。 就是因为扰乱了军心,被皇帝一刀砍掉了脑袋。 有了这个教训,高第自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引起百姓恐慌。 朱由检看着高第的表情,瞬间就猜到了应该是闯贼来了。 “到县衙里面去说吧!” 周围都是百姓,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朱由检转身推开县衙大门,走了进去。 高第望了一眼城南一眼,紧跟着走进县衙。 王永吉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也在心中猜测是不是李自成来了。 百姓们不知道情况,看着正在讲话的皇帝忽然离开,心中也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县衙内。 朱由检一脸镇定,轻声问道:“说吧,什么事?” 高第吞了吞唾沫,问答道:“陛下,闯贼来了,好像还是李自成亲自领兵。” 果然如此!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闯贼到哪里了?” “算下来,距离玉田县还有六十里路,闯贼几乎是在全速前进,很明显已经得知了我们在此的消息。皇上,咱们快走吧!” 高第的语气中全是惊慌。 朱由检闻言,脸上难掩失望之意,骂道:“慌什么慌?闯贼来了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这些你都没说清楚,朕怎么做决定?” 如果闯贼来的人少,朱由检就不准备逃走,反而还会主动迎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高第被骂了一通,十分委屈。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胆小之人,如果不是实力差距太大,怎么会嚷嚷着要偷走? 不过他也不敢和皇帝顶嘴,只能认真回答道:“据斥候消息,闯贼的人数在一万左右,全是精锐骑兵。” 朱由检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看来是不能力敌,只能离开了,李自成此时士气正盛,又占据人数优势,硬拼胜算不大。 刚到玉田县之时,朱由检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很快就会被泄露。 所以早早安排了斥候,在百里范围侦查。 从斥候发现闯贼大军,到自己收到消息,确实应该只有六十里的距离了。 骑兵的全速前进下,六十里的距离,只需要一个时辰。 这点时间足够自己平安离开吗? 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是乌云一片,不见有丝毫要下雨的样子。 这鬼天气不影响跑路,但是也不影响敌军追击啊! “你立刻去带领集合兵马,一刻钟后出发。” 朱由检说完后,又觉得不放心,补充道:“记住不要走漏消息,免得引起城内的百姓恐慌。” 昨天领头作乱的反贼还没有抓完,要是百姓在恐慌之下,又被这些人利用,攻击官军。 要是被稍微拖一下时间,被闯贼黏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不容易才从吴三桂手中要到这五千精锐骑兵,朱由检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其轻易受到损失。 “末将领命!” 高第见皇帝没有硬拼的想法,大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而去。 朱由检也紧跟着走出县衙,对一直等待的王永吉轻声吩咐道:“李自成要来了,大概一个时辰到,我们必须在一刻钟之内出发,你立刻带人去清点粮食和财物。金银财物必须全部带走,粮食只带走大军三日之需。” 虽然猜到是大顺军到来了,但亲耳听见后,王永吉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 好在王永吉养气功夫了得,瞬间就稳住了心神,问道:“昨日抄家所得粮食,足足有十万石之多。带不走的粮食怎么办?” 关宁铁骑是一人双马配置,战马的消耗是士兵的三倍。 普通士兵每人每天需要两斤粮食,五千大军三日所需粮食也才九万斤,折合九百石。 “带不走的粮食就烧……” 朱由检刚想说把剩下的粮食烧了,抬头就看见了四周的数万百姓。 “把粮食都发给这些百姓!”朱由检坚定地说道。 从崇祯皇帝登基开始,天下间的百姓都只在承担义务,而没有获得多少好处。 既然这些粮食带不走,反倒不如留着给百姓,毕竟都是民脂民膏,烧了太可惜了。。 “陛下,不可!”王永吉闻言,立刻阻止。 朱由检疑惑的看了过去,手指着周围百姓,问道:“你看这些百姓,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看起来都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的人了,朕来到此地,让他们吃几顿饱饭,沐浴皇恩,有何不可?” 王永吉答道:“闯贼急行军而来,肯定没有携带多少军粮。玉田县府库早就空了,闯贼找不到粮食,肯定会向百姓下手。而且向数万百姓分发粮食,极为耗费时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啊!” “你说得很对!”朱由检点头赞许后,紧接着又说道:“但是你看看这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真要是把粮食烧掉,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臣领命!” 王永吉算着闯贼赶来的时间,心急如焚,就不想再劝皇帝浪费时间了。 看着走远的王永吉,朱由检再度把目光转向在场的百姓,“大家久等了,朕刚刚得到消息,闯贼很快就会到来。” 话音才刚落下,百姓们就一片哗然。 “闯贼要来了,怎么办?” “陛下能挡住闯贼吗?” “不知道啊,要不然咱们快逃吧!” “逃?往哪里逃?我偷偷观察过了,四座城门都被皇上大军守着,咱们根本就逃不出去。” “那怎么办?” “我听说闯王来了不纳粮,说不定换了闯王,咱们的日子还好过一些。” …… 听着百姓口中偶尔冒出的大不敬之语,朱由检也不生气,继续笑道:“诸位百姓不必惊慌,闯贼来了待在家里就行了,朕很快就会召集大军打回来。为了防止你们在这段时间饿肚子,朕准备了口粮。就在城北的军营中。” 百姓们听见皇帝还要回来,脸上俱是一副哭丧的表情。 不过,在听到有粮食可以领之后,百姓们的脸上转而露出了笑容。 第三十三章 恬不知耻魏藻德 第33章 恬不知耻魏藻德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太阳完全不见了踪影。 朱由检抬头看向天空,略带寒意的微风吹拂着脸庞。 这该死的鬼天气! 按照常理来说,三月份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气温逐渐变暖,雨水也会增多。 而现在,自己都穿越四天了,都还看不出有一丝下雨的迹象。 唉! 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啊! 李闯不经营根据地,也不收税赋,等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估计是没有粮食可吃。 鞑子倒是知道种地,还掳掠了百姓过去当农奴。 可东北那个鬼地方,只怕是现在雪都还没化,鞑子多半也指望不了地里的收成了,会全力入关抢掠。 也不知道吴三桂是否还会如历史一样投降鞑子? “陛下,末将已经准备好了!” 突然跑过来的高第,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行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已经急不可耐的百姓,“诸位,朕就先走了,粮食就在城北军营,尔等自取就行了。” 啪! 话音刚落,朱由检就挥动马鞭,打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在受惊之下,用尽全力向着城北而去。 高第扯动缰绳,紧跟在朱由检身后。 在场的关宁铁骑,也不再维持秩序,翻身上马,迅速离去。 百姓们见此,都摸不着头脑,看向身边熟识之人。 “皇上怎么说走就走了?”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城北军营有粮食是不是真的。” “我认为很可能是在骗我们,闯王大军马上就要来了,皇上是想要我们去当炮灰。” “不会吧!我看皇上长的慈眉善目,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嘿嘿,要不然你们先回家等着,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粮食。” “滚!要是真有粮食,不就被你搬空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家都揭不开锅了,我先去了!” …… 百姓之中,胆大之人还是不少,顷刻间就有不少人挪动脚步,向着城北军营跑去。 其他百姓见此,哪还敢观望? 无穷无尽的皇粮国税,早就把百姓的家底榨干了,好不容易有免费的粮食,百姓们自然会豁出性命。 不一会,县衙外的广场就空空荡荡了,独留玉田县尉一人。 他身边的衙役也早就跑光了,想要去军营抢粮食。 “这叫个什么事啊?” 县尉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无奈地摇着头。 早就打算投降闯王的他,在被抛弃之后,心中居然冒出了一点失落之意。 “罢了!既然皇上不要我,那投降闯王也就没有心理压力了!” 县尉自我安慰后,就转身回到县衙,打开了关着张员外等人的大门。 …… 玉田县城南约五十里处。 大顺军骑兵正沿着官道极速飞驰,久不下雨,空气极为干燥,大军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正在田里劳作的百姓看见后,立马就找到杂草,趴下身体,躲了起来。 李自成见此,忍不住皱眉。 罢了! 等本王坐稳天下,成为正统后,这些愚民就不会害怕了。 “离玉田县还有多远?”李自成望着前方问道。 一副狗腿子模样的魏藻德,立刻扯起尖细的嗓音,回答道:“回禀殿下,大约还有五十里路。” “哼!” 李自成看见是魏藻德答话,就一脸恶心。 此人乃是崇祯十三年的状元,进入官场才四年,就被崇祯提拔为内阁首辅。 大顺军才刚进北京城,魏藻德就第一个跑过去,对李自成说:“臣愿为新朝效犬马之劳。” 对于这个无耻的叛徒,李自成打心眼里瞧不起,训斥道:“大明朝廷都亡了,你作为内阁首辅,不思殉国,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魏藻德却厚着脸皮笑着说:“新朝百业待兴,罪臣要为新朝效力,哪敢贸然去死?” 当时,李自成就把此人打发到了刘宗敏那里,关押起来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魏藻德会被刘宗敏夹断十根手指。 后又献出家中小女,被刘宗敏当面凌辱后,又扔给营中士兵享受。 最终,魏藻德被夹烂脑袋而死。 也是他魏藻德运气好,昨天李自成收到崇祯皇帝的行踪后,想要找一个熟悉皇帝的大臣,所以才想起了魏藻德,把他从大牢里提了出来。 魏藻德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里出来,依旧恬不知耻地拍着马屁,“主上,等抓住了崇祯皇帝后,就可以登基称帝了。到时候,臣一定为新朝效犬马之劳。” 李自成闻言,嘴角闪过一丝嘲讽,说道:“等到时候再说吧!” “多谢殿下!”魏藻德还以为李自成同意了,立刻道谢。 “叔父,何必跟这种背弃主君的贪生怕死之辈虚以为蛇?”李过就见不得魏藻德这样的小人,出言讥讽道。 李过从造反开始就跟随李自成作战,绰号一只虎,极有勇力,也是历史上的抗清名将。 李自成身患不孕不育之症,一生没有子女。 身为闯王必须得有继承人,所以他就把亲侄子李过视作儿子。 因两人的亲密关系,李过也就敢在众人面前如此说话。 “过儿,滥杀可不是为君之道!”李自成一脸慈爱之意看着李过。 “哼!这等小人就应该跟朱纯臣一样的下场!” 李过不敢公然违抗命令,只能看着魏藻德冷笑。 朱纯臣就没有如魏藻德这么好运了。 前天,大顺军从皇宫里搜到了崇祯皇帝留下的诏书。 李自成看过后,直接一刀把想做太监总管的朱纯臣砍了。 魏藻德被看得心中发毛,强笑道:“李将军误会我了。” 李自成见此,微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旁的另外两位中年男人,问道:“张继德,你的消息确定没错吧?” “主上,吾等的消息绝对没错,我父亲现在还被崇祯那昏君关在县衙呢!”张继德急忙回答道。 李过闻言,威胁道:“你们两兄弟要是让大军白跑一趟,徒费钱粮,本将绝对让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张继德、张继贤两兄弟急忙保证道:“将军放心,消息绝对没错。” 这两兄弟就是玉田县首富张员外的两个儿子。 年纪大的名叫张继德,在大明朝担任户部文书。 京城被大顺军攻破之后,张继德为了自身前途,直接就投降了。 “希望如此吧!” 李自成看着逐渐冒出的城墙轮廓,轻叹道。 第三十四章 天罗地网 第34章 天罗地网 “叔父,侄儿请为先锋!” 李过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城墙,立刻请命。 李自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攻城先登,太危险了!” 他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又只有李过一个继承人,自然不会让其冒险。 “闯王殿下,让我去吧!”魏藻德咬牙望着城墙。 李自成点头赞赏道:“夺下玉田县,活捉朱由检,本王重重有赏!” 得到允许后,魏藻德向后一挥手,数百家丁紧跟着出列。 “兄弟们,跟着本官上,活捉朱由检者赏白银万两!” “老爷威武!” 家丁们听闻巨额赏银,全都欢呼起来。 “上!”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家丁骑着马,紧跟着魏藻德向城墙走去。 城墙上怎么没有动静? 难道朱由检又想重复正阳门那场战斗? 魏藻德一脸警惕,手持着长刀,缓缓催马,靠近城门。 “诸位兄弟当心,朱由检极有可能从城门冲出来!” 魏藻德喊话的同时,还看向李自成率领的大军所在之处。 看到大军只在一箭之外后,心中才稍微安稳了些。 “撞门!” 魏藻德来到城门边上,挥手示意家丁抬过来撞木。 “一二,一二,一二。” 整齐的口号声响起,家丁抬着撞木一步步接近城门。 轰! 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应声而开。 使出全力的家丁们,顿时摔得人仰马翻。 居然没人防守? 难道朱由检又逃了? 城中的百姓哪里去了? 难道跟着朱由检一起逃了? 魏藻德看着城门后空荡荡的街道,一脸问号。 “不要再看了,朱由检已经跑了!” 李自成骑着马走进玉田县城,目光在城内的建筑物上搜寻。 “追吧!朱由检带着百姓一起走,速度肯定快不了!”李过在一旁建议道。 李自成点笑道:“没想到刚愎自用的朱由检居然转性了,还带着百姓一起逃,他真以为这样做,就能得到像刘皇叔一样的仁义之名吗?” 东汉建安十三年曹操率大军南下征讨荆州,刘备只能南撤,渡过汉江往襄阳而去。 因曹操曾屠徐州,曹军所过之处又多屠戮,襄阳百姓害怕曹操,十余万人拖家带口自愿跟随刘备逃难。 李自成也认为,玉田县内的百姓害怕屠城,所以都逃走了。 魏藻德说道:“百姓们果然愚昧无知,居然以为闯王殿下会跟曹操一样屠城!” “哼!” 李过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便是屠城又怎样?这等愚昧百姓,居然跟着亡国之君一起逃,本将绝不会放过。” 李自成闻言,严肃地说道:“过儿,屠城之事不可再言,守江山可比打江山难多了。唐朝有个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能不能坐稳江山,就看天下间的百姓支不支持。” 还没登上皇位,李自成都在考虑坐稳天下的事情了,对接班人言传身教。 李过拱手回答道:“侄儿明白!” 李自成十分满意,微微点头,说道:“朱由检逃不了的,本王已经设下天罗地网,绝不可能让他逃到南京去。” 早在朱由检逃离北京当日,李自成就命令刘宗敏率领一万大军追击。 此时,这一万大军已经赶到了天津。 朱由检从玉田县逃走,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北上山海关,困守孤城。 其二,是去天津走海路离开。 其三,绕道走保定南下山东。 不管是哪条路,李自成都有做准备。 如果朱由检往山海关而去,李自成就堵在关外。 等北京城的大顺军主力赶到,他就计划一举拿下山海关,活捉朱由检,再回京称帝。 如果是去了天津,他就带兵在后面紧追,和刘宗敏一起包围住朱由检。 “就算你生出翅膀,也绝不可能逃出本王的五指山!” 李自成伸出手掌,缓缓握紧拳头,一脸自信。 “追!”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开动,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继续前进。 玉田县只是一个能容纳几万人的小城,骑兵全速行军,不到半刻钟就穿城而过,来到北城门前。 “勿伤我百姓一人!” 李自成看着城门上的几个大字,暗笑道:“这昏君还真没有自知之明,还以为百姓是他的。以后百姓都是大顺的顺民了,本王怎会轻易加害? “怪不得城里没人,这怕是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在这里吧!”李过看着疯狂的百姓,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魏藻德凝望着正在搬运粮食的百姓,思索片刻后说道:“闯王殿下,直接冲出去吧!不然朱由检就逃远了!” 身为贰臣,魏藻德肯定不愿意旧主还活着。 因此连百姓的生命都不放在眼中了。 李自成闻言,脸上全是不屑之色,说道:“你这几十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可知道本王下令冲锋,前方的百姓在互相踩踏之下,会死多少人吗?” 魏藻德被骂了一通,不敢再触怒李自成,只能悄悄扯动缰绳,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骂道:虚伪!以前你屠城的时候,可没想着百姓。 “叔父!侄儿绕路去追吧?”李过知道李自成对百姓很好,不会同意从此门冲出去。 李自成摇头说道:“本王亲自去追,你留在此地处理玉田县内的民事。” 即将登基,李自成也打算看看自己视若亲子的侄儿,有没有处理民政的能力。 李过却不明白其中深意,反而不屑道:“城内的民事,哪需要孩儿亲自处理?就交给魏藻德吧,他之前不是大明首辅吗?虽然当得不怎么样,但处理一县之地,应该能行吧?” 魏藻德被李过小看,却不敢言语,只能装作没听见。 李自成苦口婆心劝道:“你就试试吧!本王没有儿子,就你这么一个侄儿,要是本王哪天死了,就只能靠你自己坐稳天下了。本王不希望有一天,大顺朝也像大明一样,遍地都是造反的百姓。” “唉!”李过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叔父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也就不再多说,同意了在此地留守。 李自成见此,十分满意,安排道:“你要记得好好安抚百姓,这些粮食,他们已经拿走的就不管,至于剩下的百姓,你带人驱赶走。记住,不要大肆杀人。要是剩下的粮食不够,你就让城内的富户捐助吧。” 说是捐助,实际上就是抢。 李过也明白其中之意,这么多年,大顺军南征北战,都是这么过来的。 “侄儿明白!” 李过用力点头。 张继贤、张继德两兄弟闻言,脸上挂满了庆幸之色。 第三十五章 进山 第35章 进山 “将军,我知道玉田县中谁家的钱粮最多!” 张继德在李自成走后,小步来到李过身旁,一脸谄媚。 “将军,我还知道哪家的姑娘最漂亮。”张继贤不甘落于人后,也迈着小步跑来邀宠。 李过目光冰冷,扫视两人,冷笑道:“你们以为本将是刘宗敏那样的好色之徒吗?” 张继德和张继贤两人尴尬一笑,明白自己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呵呵!”李过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道:“你们兄弟二人领着本将的亲兵,立刻去城内抄家,所有家资在五百两以上的富户,全部抄没家产。” 到此时,闯王来了不纳粮都不是一句空话。 只要大顺军所到之处,百姓就不用缴纳税赋。 但大顺军的士兵也是人,同样要吃饭,不从百姓那里收粮食,就只能把目光转向地方豪强,以及士绅之家。 特别是士绅之家,因为大明朝有读书人免税的制度,家资都非常丰厚。 一般在一个小县城,就能抄到足够供养大军数月之需的钱粮。 张继德和张继贤两兄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带着大顺军士兵往城内而去。 李过见此,嘴角闪过一丝嘲讽,就带着士兵往县衙方向而去。 …… 玉田县离天津三百里路。 大军朝着东南方向全速前进,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到达。 朱由检不知道后方的闯贼多久会追上来,自然不敢拖延时间,只能不惜马力,全速朝着天津前进。 “一直逃也不是个办法,不知王承恩等人有没有收到消息?能不能派出大军在天津城外接应?” 朱由检抬头看向远方,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此时,他还不知道天津总兵反意昭然若现了,就只差改旗易帜。 此时,王永吉催马追了上来,说道:“陛下,据后方伺候的消息,闯贼并没有在北城门大开杀戒,反而选择了绕路。” “皇上果然神机妙算,末将佩服佩服!”高第也在此时催马赶了过来。 朱由检回首望了一眼玉田县,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在赌,赌李自成自以为能君临天下了,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对百姓痛下杀手。 结果是他赌对了。 李自成果然如所料一般,选择从其他城门绕路来追。 “此时危险并没有解除,诸位切勿大意。”朱由检语重心长说道。 王永吉闻言,脸上全是不解之色,问道:“皇上此言何意?咱们本来就领先半个时辰,闯贼绕路来追,至少还会慢半个时辰。我们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完全不用担心马力不足,只要到了天津就安全了啊!” 朱由检摇头说道:“李自成没有那简单,如果朕是李自成,肯定会派大军直插天津,堵住咱们南下的道路。” “那该怎么办?”高第焦急问道。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天色。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就要落山了。 再转头看向四周,左侧数里之外,正有连绵不绝的山脉。 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想来在山中藏下几千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天黑以后,大军就躲进那处深谷之中。” 朱由检手持马鞭,指着山脉说道。 王永吉自以为熟读兵法,立刻问道:“陛下是想要在山中埋伏,等闯贼到了,突然而出,杀他个措手不及吗?” “有何不可?” 朱由检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高第闻言,立刻劝道:“陛下,咱们人少,不能和闯贼硬拼啊!” 王永吉也跟着出言:“陛下,天黑之后,大军行动不便,前方深谷树木茂密,我军无法形成冲锋之势,和反贼硬拼凶多吉少啊!” 两人都以为皇帝是兵书看多了,成了赵括、马谡之流。 那里山高林密,闯贼又不会从山谷中经过。 真要偷袭,等大军从山谷中出来,再整理队列,敌军早就发现了。 这样子又谈何偷袭? 无非是以卵击石罢了! 王永吉和高第二人,自然不想跟着皇帝一起送死,于是极力反驳。 “你们以为朕真的会和闯贼硬拼?” 朱由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咱们连日行军,战马早已疲惫不堪,如何才能摆脱养精蓄锐的闯贼追击?” “朕是打算先在山谷中休息一晚,等闯贼大军离远了之后,再作打算!” 朱由检梳理着胯下战马鬃毛,冰冷的目光直视两人。 朕已经耐心解释了! 要是二人继续不识好歹,还要再质疑,那就只能不客气了。 反正这两人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王永吉是贪生怕死,又爱玩弄权术的小人。 高第是三姓家奴,早晚都得死。 “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高第被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反对。 你皇帝自己要找死,那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等到时候,真的陷入大顺军包围中,大不了本将投降就行了,最差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 你皇帝可就惨了,作为亡国之君,在新朝能捞到好处? 高第心中暗骂,脸上却不露声色。 王永吉只觉得进山之后凶多吉少,心里也在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停!” 朱由检见两人都不再反对,立刻高举右手,喊停了正在疾行的大军。 “天色已黑,所有人下马!” 士兵们闻言,不明所以,但还是听着命令,翻身下马。 朱由检看见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心中暗叹:这吴三桂打仗不行,练兵倒是一把好手。 “所有人立刻裹住马蹄,包住马嘴,向着前方那处山谷前进。” “王永吉,你带人断后,要把大军走出的痕迹清理干净。” “高第,你带人去把周围的那几处农户抓了,以防他们给闯贼报信。” 朱由检指了指远处,那里正有几处房子冒着炊烟。 “臣遵命!” “末将遵命!” 王永吉和高第两人同时答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就翻身下马,带着大军,向着山谷前进。 士兵们也跟在后方,同时极力保护着沿途的杂草、树枝。 “将士们,大家互相照看着,不要留下兵器旗帜在地上。” “等进了山后,一定不要发出任何响动。否则,所有人的性命都有危险!” 朱由检一边扒着茅草根,一边回头大喊。 第三十六章 祖大寿 第36章 祖大寿 半个时辰后。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朱由检趴在草丛之中,双眼紧盯着两里之外的官道。 不一会,就看见一条绵延数里的火龙由远及近而来。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逐渐响起。 朱由检眺望着敌军为首之人。 那人正值壮年,身穿大明亲王服饰,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 “此人应该就是李自成了吧?” 朱由检低声问道。 距离太远,仅靠火把的微光,王永吉完全看不清,“臣老眼昏花,看不清那人。就算能看清也没有用,臣也没见过李自成本人。” 高第正值壮年,用力睁大双眼,却还是只看见一片模糊。 皇上莫不是在乱说?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在晚上,怎么可能看清人影? 高第在心中深深怀疑着。 呼…… 还好是晚上,视线不佳,大军从官道离开的痕迹才没有被发现。 朱由检看着李自成逐渐远离,大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之后,火把长龙逐渐远离,所有士兵心中都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高第看着远去的敌军,一脸担忧。 虽然他打仗不怎么样,但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明白。 这种计谋,根本拖不到明天。 只要天一亮,李自成就能瞬间发现官道上的异常。 王永吉也明白这个道理,询问道:“陛下,咱们立刻走吧,刚刚抓住的百姓交代,说山中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官道,直达宁河。” 宁河在天津的正北方,相比于从玉田县经顺天府北边这条路,要远一倍的距离。 这条路都是小路,大军行军极为困难。 如果真这么走,说不定等山海关都被李自成打下来了,自己都还没赶到天津。 朱由检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绕道走小路,“传令下去,将士们先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天亮再出发。” 大军在得到命令后,立刻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不一会,将士们在吃饱后,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和树林中的虫鸣响成一片。 身边的王永吉和高第也已经躺在草堆里睡下。 朱由检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重生过来好几天了,大明朝远比想象中的更烂。 勋贵们争先换主子、士绅阶层忙着捧李自成的臭脚、百姓都不想要大明皇帝坐稳天下、皇亲则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 几乎所有的阶层都抛弃了大明朝。 朱由检此时,可谓是举世皆敌。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大顺军才是官军,而他自己却成了反贼。 自古以来,要想坐稳天下,必须要有信得过的势力支持。 刘邦能打败项羽,六国贵族的支持功不可没。 项羽在分封天下之时,激化了六国封地内部的矛盾,导致六国贵族再次厮杀,最后大部分人都站到了刘邦身边。 隋末,杨广心忧士族门阀的强大已经威胁了皇权,所以三征高句丽,开始科举取士。 最终导致了关陇贵族支持李渊造反,山东士族支持王世充造反,河北门阀支持窦建德造反。 杨广被所有阶层背叛,最终身死国灭。 朱由检想到此处,暗叹道:自己现在和杨广的处境差不多,百姓、将门、士绅、勋贵全部反了。 民心已失啊! 朱由检抬头望向夜空,漆黑一片不见一个光点。 …… 山海关,总兵府。 吴三桂手拿着信件,站在窗台边上,同样在看着漆黑的夜空发愣。 “长伯,你考虑得怎么样?”祖大寿一身黑衣,显然是乔装而来。 长伯是吴三桂的字,祖大寿是其亲舅舅。 此人乃是辽东宁远人,在崇祯元年打出了宁远大捷,升任前锋总兵官。 崇祯二年跟随袁崇焕入关勤王,保卫京师。 袁崇焕被崇祯皇帝下狱后,祖大寿担心受到牵连,逃到了关外。 后又被袁崇焕招亲自招抚,返回大明,在崇祯四年参加了大凌河之战,面对弹尽粮绝,诈降逃亡锦州,继续对抗清军。 崇祯十四年,参加松锦大战,兵败之后跟随洪承畴投降,被皇太极亲自授予汉军正黄旗总兵。 “舅舅,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年轻了!” 吴三桂不想谈论投降的事,岔开了话题。 祖大寿闻言,转身回到桌边,缓缓坐到凳子上,感叹道:“崇祯十四年,我兵败被俘,至今已有三年不见了。你的母亲还好吗?” 吴三桂摇了摇头,一脸惆怅的说道:“我离京之时,母亲身体还不错,但是现在就不知道了。” “唉!” 祖大寿轻叹一声,慢慢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李自成那边是什么说法?” 吴三桂转身来到书桌前,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递给了祖大寿,“舅舅,你亲自看吧!” 祖大寿打开信件,瞄了一眼,笑道:“李自成也太小气了吧!” 信件里,李自成开出的投降条件是:封吴襄和吴三桂两个侯爵爵位,送吴三桂本人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锦缎一千匹,先赏关宁军白银四万两作为犒劳,投诚之后,一次性解决四个月口粮。 吴三桂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不算小气了,你可知道皇上给的什么条件?” 祖大寿笑道:“估计又是空头文字吧!” 吴三桂闻言,朗声大笑道:“哈哈,舅舅果然明见!皇上让我守住山海关两个月,之后可自行决事,不论怎么,都不会怪罪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祖大寿双眼微眯。 吴三桂再次走到窗台边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明朝多半是没救了,皇帝昏庸无能,还异想天开,妄图依靠刘泽清夺回京城。” “我认为,皇上一到山东,就会被野心勃勃的刘泽清抓住,挟天子以令诸侯。” 祖大寿听到这里,目光一闪,急忙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投降李自成了?” “唉!” 吴三桂深深叹了一口气,“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吴三桂累受皇恩,投降实在不是我之所愿啊!” 祖大寿闻言,嘴角一撇,心中暗笑道:我要不是看着你从小长大,还真会信了你这鬼话。 第三十七章 三临玉田县 第37章 三临玉田县 “长伯,你就直说吧!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作为你的亲舅舅,难道还不能听一句你的真心话吗?” 祖大寿年老体衰,实在是没有精力闲扯了,只想早点探听清楚消息,回去禀报多尔衮。 吴三桂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安慰道:“舅舅,侄儿当然是相信你。只是侄儿真的没想好啊!” 祖大寿闻言,脸上瞬间爬满了怒气,立刻起身,就打算往屋外走去。 吴三桂见祖大寿真的生气了,急忙上前拉住祖大寿的手臂,将其按回了椅子上。 “怎么?不让我走了?你想把舅舅这颗大好头颅送给李自成还是朱由检?” 祖大寿手指着脑袋,质问道。 “舅舅多虑了!”吴三桂急忙解释道:“侄儿不想投降李自成,也不想再听那昏君的指令了。” 祖大寿闻言一喜,立刻问道:“那你是想跟舅舅一样,投降大清吗?” 此时! 清军内部,已经统一了意见,正在召集兵马,做着出兵的准备。 几乎就是在李自成攻击北京的同时,极具战略眼光的多尔衮就采纳了范文程的建议,入关和大明大顺争夺天下。 祖大寿身为降将,巴不得旧主早死。大明朝被彻底掩埋进历史的尘埃中,自然是极力支持入关的人。 他更想着清军能一举夺下大明江山社稷,摇身一变成为大清的开国功臣。 “侄儿放心,你要是投降大清,有舅舅作保,一定会得到摄政王殿下的重用。” 祖大寿神情激动,花白的眉毛胡须乱飞,一点都不见老态。 吴三桂一眼就看出了祖大寿的意思,轻摇着头说道:“太子朱慈烺还在京城,侄儿想跟大清借兵,夺回京城,扶持太子登基,匡扶大明江山社稷。” “啊!借兵?”祖大寿诧异道。 “对!只要摄政王殿下能借兵,侄儿匡扶大明江山后,大明必定和大清结为兄弟之国,年年纳贡,犹如宋辽那样!” “这……大明江山真的还有救吗?你把朱慈烺扶上皇位,就不怕飞鸟尽良弓藏吗?” “侄儿既然敢这样做,就不怕朱慈烺能翻天。” “舅舅明白了,你是想要当大明的曹操?” 吴三桂微微点头,眼角全是笑意,问道:“不知舅舅能否支持小侄?” 祖大寿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侄儿彻底疯了。 大明气数已尽,纵然是太祖复生都救不了,吴三桂居然还异想天开,想要当大明曹操。 还有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的兵是那么好借吗? 清军来了还能自己走不成? 就凭那几万关宁铁骑,能赶走大清的数十万精锐吗? 祖大寿双眼微眯,看着野心勃勃的吴三桂,不知如何劝谏。 “舅舅,大清摄政王殿下是否会同意借兵?” 吴三桂见祖大寿久久没有回答,再次追问道。 呼! 算了,现在各为其主,也管不了你了。 祖大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应该会同意,你修书一封,我带去给摄政王看看吧!” 吴三桂闻言,面色一喜,立刻回到桌案边,拿起毛笔就开始写信。 片刻之后,祖大寿怀揣着信件,在吴三桂亲兵的带领下,从总兵府侧门离开。 ……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四日。 空气一如既往干燥沉闷。 天还没亮,朱由检就带领大军离开了山谷,摸索着昨晚踩出来的道路,向着大路而去。 “传令,所有人不准点燃火把,不准故意发出响声,等到天亮之后,朕开始上马了,其他人才能骑马奔驰。” 朱由检低声对王永吉和高第吩咐道。 “臣遵旨!” “末将领命!”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王永吉和高第两人都有了精神,回答的声音十分干脆。 朱由检微微点头,拨开前方的杂草,继续向着大路的方向缓慢行走。 直到天亮之时。 大军才彻底走出山谷,来到了官道上。 “回玉田县!” 朱由检一声大喝,策马扬鞭,沿着官道,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王永吉和高第互相望了一眼,都猜不到皇帝的想法,只能领兵跟上。 轰隆隆。 大军即刻开动,整齐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惊得还在沉睡的小鸟,飞在树林上乱叫。 “陛下!为何要回玉田县?” 高第还是忍不住追上朱由检问道。 “不往回走,难道继续前进,和李自成撞上吗?”朱由检冷笑道。 王永吉也在此时赶了上来,说道:“天一亮,李自成就会反应过来,我们并没有沿着官道一直走,肯定会率军返回啊!” “难道陛下是想去山海关?或者是杀回京城?”高第疑惑道。 这时候杀回京城? 朱由检心中暗想:自己又不是傻子,仅仅带着四千多兵马,去和数十万反贼作战? 至于去山海关? 朱由检也不会考虑! 吴三桂此人,反心昭然若揭。 让他有了准备,多半不会再让自己平安离开。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随机应变、出其不意。”朱由检摇头晃脑念起了兵书,心中却想着后世那个伟人,一生最得意的指挥。 四渡赤水之前,不管是常凯申,还是伟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场仗会打成这样。 朱由检也不清楚李自成会怎么打算。 但是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行此冒险之事,在周围有数万大军的情况下,重回玉田县城。 至于之后怎么办,那就只能看李自成的应对策略了。 反正自己麾下大军已经休息了一夜,李自成却成了疲敝之师,就算硬拼一场也有胜算了。 不过,能不拼命自然最好! 毕竟现在百姓们都心向李自成,他可以有源源不断地兵员补充,而自己却死一个少一个。 一个时辰后,太阳才微微抬头。 朱由检就带着大军,再次兵临玉田县城。 “谁去为朕夺下城门?” 朱由检指着毫无防备的城门,回首看向高第。 “末将愿往!”高第十分无奈地回答道。 整支军队,就只有他一个大将,其他都是百户,连千总都没有。 他不请战,难道还让百户请战吗? 高第身为总兵,还丢不起这个人。 第三十八章 活捉 第38章 活捉 轰隆隆。 战马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高第双眼微眯,紧盯着城门,用力催动战马,想要赶在敌军关门之前冲进城门。 城门口的大顺军士兵,正做着美梦,就被忽然响起的战鼓惊醒。 “谁他妈的在纵马?” 守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望向城外。 太刺眼了! 休息了一晚的眼睛,还受不了阳光的刺激,士兵只感觉到眼珠生疼,急忙闭上双眼。 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手持长刀,背负着紫红色的太阳,冲了上来。 “敌……” 闯贼士兵才刚喊出一个字,就看见了自己无头的身体。 “兄弟们,上!” 高第回头大喊,同时又把长刀砍向另一个守城士兵。 “敌袭……” 城门内终于有闯贼士兵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大喊。 听见敌袭,城门附近所有闯贼士兵,立刻惊醒,迅速拿起身边的长刀,看向四周。 “聒噪!” 几十米的距离,高第骑马瞬息而至,又是一刀劈开了大喊之人的胸膛。 直到看见满地血腥,这些刚从梦中醒来的士兵,才发现敌人已至身边。 这些人正想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紧跟着高第的大明官军已经涌进城内。 每个闯贼士兵都被三五个大明官军围攻。 大明官军占据人数优势,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片刻之后,就已经肃清了城门附近。 高第见敌军有人逃窜,立刻率兵追击。 此时,朱由检也在亲兵的围绕下,骑马走进城门。 “不错!这次突袭很漂亮,所有参加突袭的士兵,赏银五两!” 朱由检看着地面上躺了三十多个人,但却没有一个大明官军的尸体,十分满意。 “臣遵旨,在天黑之前,必定会把赏银下发到士兵手中。” 王永吉躬身领命。 有鉴于大明将领习惯吞没士兵的军饷赏银,朱由检早就跟王永吉交代清楚,以后下发军饷赏银,必须亲自下发到每一个士兵手中。 “嗯!继续走吧,朕要看看此城是哪位闯贼将领防守,居然如此大意,城门彻夜大开,毫无防备!” 朱由检策马,向着县衙方向而去。 那里也是高第追杀敌军的方向。 城门附近的百姓们,早就被战斗声惊醒了。 胆大之人,都躲在窗台后面,偷偷观望。 等到朱由检离开之后,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和邻居议论起来。 “刚刚那人是皇上吗?我没有眼花吧?” “你没有眼花,我仔细瞧了瞧,那人的确是皇上无疑。” “啊?我不是听说闯王去追杀皇上了吗?” “对啊,我也听说了,昨天闯王带了好几万大军来呢!” “难道闯王被皇上打败了?” “不会吧?皇上就只有几千人,朝廷大军如果有这么厉害,闯王怎么可能攻下京城呢?” “谁知道呢?不过皇上对咱们真不错啊,还给咱们发粮食。” “是啊,昨天我全家老小一起抢到了三百多斤。”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爹娘兄弟胆子小,没有去看皇上处死反贼,导致出门慢了,只抢到了一百多斤。” “那也不错,省吃俭用,足够坚持到秋收了。” “就是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了,要是还像去年一样,我家估计要饿死人了。” “希望比去年好吧!” 几人在说话的同时,都抬起了头,只见到天上万里无云,完全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众人见此,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沉重之意。 “不好了,官军杀进城了!” 李过正做着成为太子的美梦,就迷迷糊糊听见亲兵呐喊。 官军? 都好几年没有官军胆敢主动进攻了。 难道是自己在做噩梦? 京城周围已经没有官军主力,唯一的一支正在被叔父追杀,哪还有官军能杀进城呢? 肯定是自己在做噩梦! 李过在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将军,官军真的进城了,快走啊!” 亲兵见李过没醒,急忙上前,拽起李过的手臂就摇晃起来。 “什么?” 李过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立刻翻身而起,抓住刀柄,大喝道:“官军到哪里了?立刻让士兵集合,把官军杀出去。” “哈哈哈!官军到你面前了!” 一声大笑响起,紧接着高第就在士兵的拥护下,走进屋内。 “你是何人?” 李过心中一惊,急忙问道。 高第举着满是鲜血的长刀,走到李过身前,笑道:“本将乃是大明山海关总兵高第,你又是何人?” “本将乃是闯王之子,大顺军后营主将李过!” 李过虽然心中慌乱,但气势却不愿落入下风,继续说道:“你作为山海关总兵,不老老实实待在山海关,防守鞑子,跑到玉田县来做什么?” 高第闻言笑道:“本将都在玉田县露面好久了,你居然不知道,怪不得县城的防务如此空虚,本将能把你堵在床上。” “哼!” 李过闻言,脸上泛起羞怒之色,不再答话。 他这时也想明白了,这支明军居然就是闯王追击的那部分。 于此同时,朱由检也赶到了县衙大门外。 地面青石缝隙中全是暗红色血迹,空气中仍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些正是昨日被砍头的那些反贼留下来的。 “今天又要在此地杀人了!” 朱由检下马,凝望着暗红色的血迹,自言自语起来。 王永吉带兵去围杀剩余的闯贼士兵,此话也就没人敢回应。 走进县衙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具闯贼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面朝着朱由检,显然是做了拼死抵抗,而没有逃走。 朱由检小心踏步,躲开血流,缓缓走进大堂。 只见正中间一个全身裹着纱布的人,正躺在一块木板上。 转头看向四周,则有二三十个带着枷锁镣铐的人,被绑在刑具之上。 “哟呵!这不是张员外吗?” 朱由检居然在这群人中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就是号称玉田县首富的张员外。 此时的他,极为凄惨,全身的衣物没有一处完好,浑身都是血淋淋的。 第三十九章 真以为李自成是活菩萨 第39章 真以为李自成是活菩萨? “你这老东西,命还真大?都七十好几的人了,受到如此重刑都还能活?” 朱由检走上前去,手拿长刀轻轻拍打着张员外的脸庞。 “皇上……” 张员外一脸羞愧,不敢抬头。 其他被绑着的人,听见声音,也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在看到来人是大明皇帝之后,脸上俱是错愕之色,但顷刻间就反应过来,立马开始求饶。 “皇上,饶命啊!” “皇上,吾等错了,都怪张员外,要不是他,吾等怎么会吃了熊心豹子胆,违抗皇命。” “皇上,张员外实在该死,是他一心投降闯贼,并且早有勾连。” “吾等都是被骗了,昨天张员外的两个儿子,张继德和张继贤是跟着李自成一起过来的,并且还是这两人带领闯贼抄了吾等的家。” “哼!张员外,你这狗东西,万万没想到闯贼会卸磨杀驴吧?” “活该!皇上,必须杀了此地狼心狗肺之徒!” …… 此刻,张员外听着众人的喝骂,羞愤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朱由检听了好一会,终于明白了自己走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张员外的两个儿子,早就投靠了李自成,并且还甘当刽子手,带人抄了这些富户的家。 兴许是自己先割了一轮韭菜,闯贼抄家所得不足,直接就连张员外家一起抄了。 想清楚之后,朱由检对着众人笑道:“哈哈哈,你们还真以为李自成是活菩萨啊?” 张员外深埋着头,低声道:“草民错了!”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大明律做什么?” “来人,把这群垃圾都拖到外面砍了,同时告知百姓,这就是投降闯贼的下场!” 侍卫一拥而上,纷纷抓起犯人的肩膀,就往外拖去。 “陛下,微臣冤枉啊!” 朱由检突然听见了一个自称微臣的人,目光转过去后,发现那人居然是玉田县县尉。 他身旁还有一个身穿县丞官服的人,想来应当就是玉田县县丞了。 朱由检挥手,侍卫立刻暂停抓人。 “你们二人怎么也被李自成抓了?” “微臣不愿从贼啊!”县丞回答道。 其他犯人闻言,顿时不服气。 立刻有人大吼道:“他在放屁,皇上别被骗了。李自成来了,这两人比谁都高兴。他们之所以被抓,全是因为被查出了贪污之事。” 朱由检微微点头,原来是两个被查实的贪官,那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其他人砍头,这两人就按太祖的刑法,剥皮萱草。” 侍卫收到命令后,完全不给县丞和县尉两人求饶的时间,立刻把所有人拖了出去,只留下中间那位全身裹着纱布之人。 “这人是什么身份?” 怀揣着疑惑,朱由检走上前,看向此人的正脸。 “呵呵!孙乾,你这狗东西命可是真大啊!” 朱由检万万没想到,全身裹着纱布的人居然是掀起民乱的主谋孙乾。 昨天,凌迟之刑刚进行到一半,李自成就杀过来了。 朱由检以为此人必死无疑,就没有命人杀了再走。 “哎呀,这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 朱由检用刀背,轻轻拍打着孙乾的脸庞,继续嘲讽道:“你说你全家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着有什么用?” 孙乾或许是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了,索性说道:“草民错了,不该投降闯贼,只求陛下给个痛快!” 对于这个请求,朱由检还是能成全。 “行!” 话音刚落,朱由检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孙乾的头颅。 处理好大堂内的事情后,朱由检踱步往后堂走去。 也不知道闯贼留守之人是谁? 要是能捉到一条大鱼,倒是可以做一下文章。 怀揣着这个想法,朱由检大步踏入曾属于县令杨曦理的卧室。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高大中年男子被大明官军包围着。 “这是何人?” 朱由检目光看向高第。 “陛下,此人是李自成的侄儿子李过!” 朱由检闻言,顿时眉飞色舞。 果真是一条大鱼啊! 李自成没有生育能力,定然对侄儿子李过十分看重。 “绑起来!别让此人逃了!” 朱由检指挥侍卫上前。 “昏君……” 李过正要骂出口,就被涌上去的侍卫用裹脚布封住了嘴巴。 此时。 李自成还不知道自己的侄儿被抓了。 他正看着前方的官道愣神。 连续追了一夜,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天亮之后,官道上也没有大军过境的痕迹。 一股不详的预感,缓缓在李自成心中升起。 难道是昨晚月黑风高,朱由检躲在路边,自己错过了吗? 李自成眺望着远方,除了几个百姓在干涸的田地里劳作,根本见不到一丝明军的踪影。 不好! 吾侄儿有性命之忧! 李自成猛然一惊,立刻调转马头,对着士兵喊道:“所有人听令,即刻回师玉田县!” “闯王殿下,怎么不继续追了?”魏藻德也跟着调转马头,疑惑道。 李自成骂道:“还追个屁,朱由检昨晚定是躲在了山里,此时说不定在猛攻玉田县。” 魏藻德被骂了一通,只能讪讪一笑。 “走!” 随着李自成一声令下,近万大顺军又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 玉田县。 城内的两千闯贼已经彻底肃清。 除了有零星之人逃走,大部分人都被包围在军营中活捉。 此时,王永吉正在请示怎么处理这些俘虏。 朱由检却没有表示,反而问起了王永吉和高第的意见。 “要我说,干脆全部杀光了事!”高第随口说道。 王永吉反驳道:“不可!我等身为大明官军,怎么行此杀俘之事?” “那能怎么办?天亮之后,李自成肯定会反应过来自己追错了,待到李自成回军,这些俘虏就是隐患。”高第担忧道。 朱由检听到此处,不由得点了点头。 近两千人的俘虏,至少需要安排五百人看守。 如果和李自成交战,自身兵力本就弱势,再少五百人,胜算就更小了。 要是继续和李自成绕着玩,那这些俘虏也带不走。 把俘虏留下来,反而会增加李自成的实力,自身更加难以脱身。 第四十章 京城来人 第40章 京城来人 罢了,全都杀掉了事吧! 谁让他们胆敢造反呢? 既然这些人想要朕的性命,那朕也是心慈手软之人。 想到这里,朱由检立刻下令道:“王永吉,你带人去把这些俘虏都杀了吧!” “啊……” 王永吉愣住了,在心中大呼道:为什么不是高第去杀呢? 要是带人杀了这些俘虏,那可真的是和闯贼不死不休了。 “怎么?你不愿意?”朱由检脸上的寒意一闪而过,双目紧盯着王永吉。 之所以第一时间没有表露意见,就是想看这两人是否还心存投降反贼的想法。 如果王永吉连俘虏都不敢去杀,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此刻,王永吉的鬓角全是汗珠,急忙解释道,“臣没有不愿意,而是想着大规模杀俘实在是有伤天和,如将这些闯贼的大拇指全部砍掉怎么样?” 闯贼没有了大拇指,就拿不稳刀剑,也拉不开弓箭,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 如果王永吉早一点提出来,朱由检说不定就同意了。 可身为皇帝,既然已经下定了杀人的决心,又怎么能轻易改变呢? 朱由检轻摇着头,说道:“朕乃是真命天子,代表上天在人间行事,他们居然敢造朕的反,那就是违背了天意。这不是朕要杀了他们,而是天意要杀他们!” 朱由检再次紧盯着王永吉,喝问道:“你是否也要违背天意?” “臣不敢!”喝问之音直击心灵,王永吉在惊吓中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再敢发出一句反对之言,瞬间就会人头落地。 “哼!”朱由检冷笑道:“既然不敢违抗天意,还不快去把那些俘虏都杀了?” “臣立刻就去办理!”王永吉不敢再有丝毫拖延了,跪拜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朱由检略微点头,看向高第,“你也带人和王永吉一起去,尽快把尸体处理干净,防止有大疫出现。” “末将遵旨!” 高第看见皇帝心情不好,急忙躬身回答。 “对了!”朱由检再次朝王永吉喊道:“闯贼抢掠成性,必定带着不少金银珠宝,你要给朕看好了,不要让胆大之人贪墨了。” “臣明白,按陛下之前的吩咐,所有缴获必须清点清楚,登记造册,臣一定照办!”王永吉扭头回答道。 “嗯!出去吧,账目一定不要出错,否则朕决不轻饶!” 朱由检再次提醒道。 看着两人离开之后,朱由检就背靠着椅子,闭上双眼,打算先休息一会。 昨晚想着大明的将来,几乎是一夜没睡好。 李自成最快也得今天晚上才能到,朱由检已经命令大军在白天休息,提前准备好晚上即将到来的战斗。 报…… 朱由检才刚眯一会,就被侍卫的大喊声吵醒。 “有什么事?” 朱由检和颜悦色问道。 对于普通士兵,他一向十分爱护,纵然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甩脸色。 “南城门有一行人前来,为首之人自称是锦衣卫千户高文采。” 听到士兵的回答,朱由检顿时眉飞色舞,立刻起身,推开县衙大门,骑上战马,就疾驰而去。 城中的百姓见到皇帝如此匆忙,以为闯贼又打过来了,全都躲回家中。 巡逻士兵见此,也精神紧绷。 玉田县南城门上。 朱由检老远就看到了十多个风尘满面之人,正骑着马,缓缓走近。 为首之人,正是留在京城救人的高文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外众人见到皇帝出现,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朱由检朝着身后挥手,守城士兵看见后,马上开始搬动门栓。 吱呀……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朱由检也来到了门口。 “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高文采单膝跪地,深埋着头。 朱由检走到他的面前,想要把他拉起来,却忽然抓了一个空。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指着高文采空荡荡的左手臂,一脸担忧。 “陛下不必忧心,微臣这是小伤,不影响上阵杀敌。” 高文采为了应证自己所说,还用右手举起长刀,挽出了一个刀花。 “陛下,臣等能够平安离京,全靠高千户奋力杀敌。”范景文突然出言,帮着高文采报功。 在皇宫被攻破的当日,范景文浑浑噩噩,以为大明朝再无力回天。 他奋力喊出了一句: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有余恨。 然后就直接跳进了双塔寺旁边的古井里。 恰好此时,高文采为了躲避闯贼,就在附近。 在看见有人自杀殉国后,立刻就跳下井中,将范景文救了出来。 范景文从高文采口中得知皇帝已经离开了京城,并没有被闯贼俘虏,立刻就协助高文采救助其他几人。 正是因为有人协助,高文采才能把朱由检让寻找的七个人全都找到。 “微臣此行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全赖陛下洪福齐天,以及范先生从旁协助。” 高文采没有居功自傲,开始一点一滴地诉说此行的经历。 三月十九日。 高文采在朱由检离开后,立即就回到正阳门观察情况。 他原本还以为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才能翻墙从皇宫离开。 结果刘宗敏实在是太废物了,在兵败之后,直接不见踪影。 闯贼士兵没人组织,正阳门也就无人看守。 高文采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从正阳门离开了皇宫。 京城的百姓在闯贼大军破城之后,几乎都躲在了家里。 大白天,高文采一人走到街上,实在是太扎眼了。 他就绕到双塔寺,打算躲在里面,等晚上再行动,结果就刚好遇见了跳井的范景文。 救下范景文后,两人换上普通百姓的服装,又找到左都御史李邦华的家中。 此时,李邦华也在准备自杀。 高文采和范景文两人,急忙劝住了李邦华,并用皇帝已经平安离开的说法,止住了李邦华的自杀之意。 这时,队伍就有了三人。 走在大街上,实在是太扎眼了,三人就分开行动。 范景文和李邦华去找到兵部右侍郎王佳彦和太常寺卿吴麟征。 高文采则去寻找大理寺卿凌义渠和左中允刘理顺。 在原本的历史上,后面这四人都是在得知崇祯上吊自杀后,才选择殉国。 第四十一章 政见之争 第41章 政见之争 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崇祯皇帝的死讯传出。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四人在晚上都得知了皇帝成功逃出皇宫的消息。 于是凌义渠、吴麟征、王佳彦、刘理顺四人分别在家整理包袱,打算第二天就逃出京城,寻找皇帝。 刚好,高文采也是来找他们一起逃出京城,所以几人就一拍即合,商量着第二天一早装成百姓混出城去。 “那你的手是怎么断的?” 朱由检听到此处,插话问道。 高文采苦笑道:“原本一切都还很顺利,可三月二十日那天早上,刚好是京城投降官员去拜见李贼的日子。” “吾等刚一出门,就遇到很多乱臣贼子,向着皇宫而去。”范景文突然插话,心中全是对那些投降之臣的怒意。 朱由检说道:“那你们肯定就出不了城了,几乎所有官员往皇宫去,你们相向而行,必定十分扎眼。” “陛下明鉴!” 高文采点头,继续说道:“吾等见上午不能离开,就计划下午再离开。原本也算是顺利,可就在城门之时,却突然遇到了嘉定伯。” “陛下,臣请削嘉定伯爵位!”范景文一脸严肃,躬身请求。 朱由检听到此处,也是一脸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定是周奎那贼子拆穿了你们的身份!等朕重建中央朝廷后,必定向天下百姓明发诏书,写清楚乱臣贼子的罪名。” 高文采闻言,用力点了点头,面带佩服之意说道:“陛下果然明鉴万里。” 朱由检又问:“按理来说,城门定有不少闯贼防守,你们又是如何出城的呢?” 朱由检抬头看向这七位大臣,都不像是有勇力之人。 而且就算七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可能直接从城门杀出去啊! “陛下,被嘉定侯拆穿身份后,臣等以为必死无疑了,于是就豁出性命和闯贼打了起来。正在吾等被闯贼围攻之时,忽然从一旁冒出了数百人协助。” 高文采说到此处,长久没有喝水,只感觉口干舌燥,于是就咽了咽口水。 朱由检听到一半,只感觉心痒难耐,直接取下腰间的水壶,递给了高文采,然后转头看向范景文,说道:“范先生,你来说说后面的事。” 范景文微微点头,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况真的危急万分,要不是宣武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驸马巩永固率人支援,吾等就真的出不了城了。” 朱由检听到范景文提起这三人,立刻在脑海中搜索资料。 宣武伯卫时春,历史上只记载着是卫显之后,家族发迹于英宗朝,在京城失守后,携全家投井而死。 新乐侯刘文炳,是崇祯皇帝的表弟,在得知崇祯皇帝死讯后,同样带着全家投井自杀。 驸马冯永固,是崇祯皇帝的姐夫,在历史上带着全家自焚而死。 这三人都是忠臣,但因为都是勋贵,史书又是文人所写,也就在历史上不怎么知名,朱由检之前都没有想起这三人。 “当时我们三百多人,在突然暴起之下,杀了闯贼一个措手不及,顺利逃出了北京城。可是闯贼并没有放过我等,不到一刻钟就有轻骑追击而来。” 范景文继续说道:“闯贼一路追击之下,我军伤亡不断,高千户的手也被敌将斩断了,最终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 朱由检完全能够想象这一路上的艰辛。 自己单人独骑,赶到玉田县都花了一夜时间。 这些人在不断躲避敌军追击的情况下,能够顺利逃到此处,可想而知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朕在玉田县呢?”朱由检又问道。 范景文回答道:“吾等原本是想要去天津,可是道路却被闯贼大将刘宗敏所堵。只好原路返回,正打算逃往南方,却又俘虏了闯贼的斥候,得到了陛下屯兵于玉田县的消息,所以就立刻赶来了。” 朱由检听到此处,暗自庆幸。 还好今天早上打定了主意,要回玉田县。 不然这些人撞在了李自成头上,估计就要全军覆灭了。 “诸位都是忠臣良将,等重建中央之时,朕绝对不会辜负诸位!”朱由检郑重说道。 范景文答道:“臣不求高官厚禄,只求陛下能广开言路,亲贤臣,远小人,重整大明江山。” “范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 朱由检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 贤臣肯定是要亲的,毕竟这些人对大明朝廷的忠心,是经过了历史考验。 至于小人,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只是不能像崇祯皇帝一样,用卑鄙小人来托付大事。 “诸位一路辛苦了,朕已经命人备好酒宴,大家吃过之后,需要立刻休息,李自成最迟今晚就会杀过来。” 朱由检一边带着众人往城内县衙而去,一边给他们介绍当前局势。 “陛下,闯贼势大,咱们得立刻离开此地啊!” 左都御史李邦华在听完之后,立刻劝谏道。 东阁大学士范景文闻言,反驳道:“敌军要是敢在今晚来,臣认为可以一战。” 这才刚到,两个政见不同的人就争锋相对了。 在历史上,两人也是持有不同的政见。 范景文一直是死守派,任何敢言迁都南逃之人,都会被喷得狗血淋头。 李邦华则是南迁派。 他认为大明北方已经彻底糜烂。 不仅是士绅阶层对大明不忠,就连百姓都想换一个皇帝,所以认为死守京城没有意义。 反而不如迁都南京,待理顺内政后,再挥师北伐。 李邦华认为只要到了南京,再不济也能形成宋金之势,大明和闯贼以淮河为界。 这样正好能摆脱辽东这个烂摊子,先让给李自成头疼。 “两位爱卿不必相争,先休息好了再作打算!” 朱由检只能先和着稀泥。 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兴许连李自成也没有想好,今晚不会赶到玉田县攻城吧? 朱由检抬头望向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一副像是即将下雨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造反缘由 第42章 造反缘由 中午,朱由检在吃饱喝足后,就独自一人来到牢房。 县衙的牢房和电视剧里不一样,并不是建在地下。 而是在县衙左侧单独建立的一排矮房。 房屋正面是碗口粗的柱子,间隔三寸依次排列。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只能通过正面的柱子空隙采光通风。 牢房坐南朝北,光线极为昏暗,李过就蜷缩在阴暗处的草丛里。 因为最近几日的战乱,以及县衙主官逃的逃、死的死,整座牢房就只关押着李过一人。 李过无聊了一上午,在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后,立刻就从草丛里站了起来,身上的镣铐在互相碰撞之下,哗啦啦的直响。 “昏君,你要杀要剐都行,但是也得先让我吃顿饱饭吧?” 李过一脸轻松,显然没把自己是阶下之囚的处境放在心上。 “把门打开!” 朱由检示意守军开门。 守军闻言,并没有立刻行动,在迟疑了一下后,劝谏道:“陛下,此人勇力非比常人,吾等就算是三五人也按不住他,还是不要开门吧!”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担心,他就算再有勇力又能如何?朕就不信他能挣脱手指粗的铁链。” 士兵见皇帝不听劝,也只能无奈地打开牢房门。 在开门的同时,他还看向身旁的几个袍泽,仿佛是在暗示,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冲上去。 随着吱呀一声,牢房大门才刚被士兵打开,朱由检就大步走了进去。 “昏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过倒是想冲上前,可在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没有自信,能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杀死有士兵保护的皇帝。 朱由检轻声说道:“朕别无他意,就是想要找你谈谈。” 李过身为大顺军排名前几的人物,其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必定和其他人不同。 朱由检想了解清楚,为以后的改革做打算。 “你想谈什么?关于大顺的机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李过闻言,双手立即抱在胸前,一副你别想从我这里打探到任何消息的样子。 朱由检轻摇着头,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给朕拿两壶酒来!” 朱由检朝牢房门外,神经紧绷的士兵吩咐道。 “昏君,你可不要把我灌醉的主意!告诉你,本将的酒量可是在大顺军中数一数二。” 李过高昂着头颅,像是即将战斗的公鸡。 朱由检笑道:“你虽然口口声声骂朕昏君,但是朕这个皇帝的身份,你还是认可的吧?” “当然!”李过猛点着头。 “那你要让朕一直仰着头跟你说话吗?” “哈哈,看不出来,你这昏君还挺有意思的!” 李过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士兵已经把酒拿了过来。 朱由检接过之后,分给了李过一壶,然后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怎么不喝?难道是担心朕在酒里下毒?” 朱由检一脸温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李过。 “喝就喝!” 李过自然不甘示弱。 饿了一上午的他,拿起酒壶就开始猛灌。 “别以为这点酒就能灌醉我!” 一边喝着酒,李过还一边逞强放着狠话。 咕噜咕噜! 眨眼之间,整整一大壶酒就被李过喝干了。 “呼……好酒!昏君,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只要不是大顺军的机密,我都能跟你说道说道。” 李过打着饱嗝,大大咧咧地背靠在墙上。 “你造反有多少年了?”朱由检问道。 李过闻言,搬起手指数了起来,“我从崇祯二年跟着叔父造反,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了。” 朱由检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就转手扔给了李过,“那你们当时为什么要造反?难道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吗?” 李过接过酒壶,再次猛喝了一口。 “我看你这昏君为人还挺不错,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要是说我和叔父是活不下去造反,那就是骗人的鬼话。” “凭我和叔父两人的本事,到哪里混不了一口饭吃?” 朱由检看着李过手中的酒壶又要空了,立刻给牢房门外的士兵打了个眼色,让其再去拿酒来。 “那你们究竟是为何造反?难道造反的时候就不怕死吗?”朱由检问道。 李过闻言,脸上泛起了惆怅之意,再次拿起酒壶喝了一口,说道:“我一次杀人的时候没想过会不会死,只觉得心中一口气咽不下去。” “当初叔父也是吃公家饭的人,但却因为丢失公文,被赶回了家。” “原本叔父是想要好好当一个良民的,为了种地还向我们当地的举人艾诏借了银钱,购买种子耕牛。” 此时,士兵又拿过来了两壶酒。 朱由检再次分给了李过一壶,同时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造反了?” 李过先是把之前的酒壶喝干扔掉后,才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酒壶。 “叔父没想到艾诏居然是放高利贷的人,仅仅半年时间,欠款就由十两银子变成了一百多两。” “叔父实在是无法偿还,只能和艾诏去衙门打官司。” “没想到,衙门中的人居然是跟艾诏一伙的,那狗县令晏子宾直接就将叔父下狱抄家了。” 朱由检听到此处,眼中也升腾起了怒火,前世自己的发小就是陷入高利贷的泥潭后,被整得身败名裂,社会性死亡后,跳楼自杀了。 “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和放高利贷的人勾结在一起,实在是该杀!”朱由检怒火中烧。 李过也怒喷道:“是该杀!所以叔父从大牢里出来之后,就去把艾诏杀了。” “那县令晏子宾呢?是否也一起杀了?” 李过摇头叹道:“当时叔父又没有想要造反,怎么可能去杀朝廷命官?” 可惜了! 朱由检都忘了自己大明皇帝的身份了,居然想着李自成直接杀了晏子宾才够解气。 李过继续说道:“叔父杀了艾诏之后,反正也身背了一条人命,就回家杀了那个出轨的淫妇。之后,我和叔父两人就去了甘肃甘州投军。” “到此时,叔父都还没有造反的想法,还在想着杀敌立功,能有一天洗脱杀人的罪名。” “在那年六月之时,叔父还被甘肃参将王国提升为把总。” 第四十三章 朕好梦中舞剑 第43章 朕好梦中舞剑 听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地暗自点头。 李自成不愧是在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人物。 不到半年时间,就从一个杀人逃犯,变成了大明军队的把总。 把总在明代属京营,以及边军系统,秩比正七品,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之千总(守备),麾下约有战兵四百四十人。 这种情况,就相当于现在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只花了几个月时间,就升为了营长。 李过喝着酒,继续说道:“叔父这人,眼中揉不得沙子。自从当上把总之后,不缺吃喝,也不缺银钱。” “可是那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实在是太过可恨,居然把朝廷下发的军饷全部吞没了,把军粮也倒卖出去,换成掺着沙子的陈粮。” “士兵们怨声载道,叔父这人就见不得不平事,一气之下就把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杀了!” 说到此处,李过已经全是醉意了,又开始骂朝廷如何不公,吏治如何腐败,皇帝如何昏庸。 听完之后,朱由检也明白了李自成造反的根源。 就是因为吏治太腐败了,被朝廷逼反了。 要是朝廷政治清明,各地总兵治军有方,可能李自成已经成为了能够独挡一面的总兵大将了。 而不是冒着被抄九族的危险,扯旗造反。 还有那该杀的县令王国。 也不知当地兵部的人在想什么,叫这个名字的人都能当上参将。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 王国和亡国谐音。 王国逼反了李自成。 李自成就造反,推翻了崇祯皇帝的国家。 朱由检看了眼醉倒在地的李过,对看守士兵吩咐道:“给朕把此人看好了,不让他跑了,更不能让他死了。” 说完后,不待看守士兵回答,朱由检就直接走出了牢房,重新回到了玉田县县衙正堂。 刚打算闭眼休息一会,亲卫又禀告高第求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第刚走进大门,就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 朱由检见此,心中暗想到:这高第突然就谨慎起来了?以前可都是仗着自己是大老粗,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的。 虽然心中带着疑惑,朱由检脸上却不动声色,挥了挥手后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隆恩!” 高第起身后,上前走了三步,来到朱由检一米开外的位置,躬身打探道:“末将听说,今天有十多个从京城逃出来的大臣啊?” 呵! 原来是担心有人会顶替自己的官位,所以才赶忙来探听消息啊! 朱由检轻笑道:“是有十一个大臣从闯贼的魔爪中逃了出来。” 高第听见人数足足有十一人之多,眼角闪过一丝慌乱,问道:“不知是哪些大臣,有没有末将熟识之人?” 朱由检说道:“他们都在后衙休息,等下午醒了后,再让你和王永吉一起见吧。” “末将遵命!” 高第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退在一旁。 朱由检见此,目光一凝,说道:“朕要休息一会,你去办自己的事情吧。” 高第抱拳回答道:“陛下尽管休息,末将暂时无事,正好在此保护陛下。” 这…… 朱由检闻言,脸皮一僵,暗想到:就你这三姓家奴,还保护?有你在,朕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看来不让你安心,你是不会离开啊! 朱由检想到此处,说道:“从京城过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文官,只有宣武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是勋贵。这两人没有统兵经验,你不用担心他们抢了你的位置。” 高第被拆穿了心思,脸色顿时尴尬异常,急忙解释道:“末将没有这么想。” “下去吧,朕最近经常做噩梦,有在梦中舞剑的习惯!” 朱由检可不想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靠的太近,干脆就拿出了曹操的说法。 也不知道现在三国演义有没有流行开来,听过“吾好梦中杀人”这个典故的人多不多? 打发走高第之后,朱由检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又听见王永吉前来求见。 这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各种杂事怎么就这么多? 想要安稳睡一会都不行! 朱由检只能强打起精神,让王永吉进来。 “陛下,大喜啊!” 王永吉刚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大喊。 听见是好事,朱由检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问道:“什么喜事能让朕的蓟辽总督这么高兴?” “陛下,臣在闯贼大营中,总共搜罗出近一百万两银子啊!”王永吉手舞足蹈地说道。 “多少?” 朱由检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玉田县已经收刮了一轮了,闯贼就算是扩大了拷饷范围,也难以收集到如此多的银子啊? 去年大明朝廷的收入,折合算下来也才八百多万两白银。 “九十五万四千七百八十四两。” 王永吉精确报出了缴获的银两数字。 朱由检惊讶道:“怎么会这么多?玉田县又不是大县?难道士绅家里真这么有钱?” 听闻这个数字,朱由检都不想做皇帝了,干脆也去当流寇山大王算了,没钱没粮就去抢劫士绅土豪。 王永吉解释道:“其中大部分是闯贼带来的,应该是李自成的私财,就只有不到十万两是从玉田县中的富户家中搜来的。” 原来如此! 居然把李自成的老底抄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务必把银两登记造册,所有开支都必须记录清楚,还有朕今天早上许诺给士兵的赏银,你发下去了吗?” 王永吉躬身回答道:“臣今天一直在清点银两,还没有抽出时间去发。” 朱由检走出大堂,看了看天色。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让高第去通知所有士兵在外面广场集合,你去准备好朕承诺的赏银,以及所有士兵一个月的军饷,朕要亲手发给每一个人。” 既然有时间,朱由检当然要让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自己是在给谁当兵,又是谁让他们吃饱了饭。 这在乱世之中,极为重要。 “臣这就去准备!” 王永吉躬身回答后,立刻拿起账本去到库房清点银两。 第四十四章 发饷 第44章 发饷 一刻钟后。 玉田县内,除少数士兵在城门执勤外,其他所有明军士兵全都聚集在县衙外的广场内。 皇帝还不见人影,这些士兵就和熟识之人,三三两两站成一团。 “听说陛下要发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我们都有七个月没有领到饷银了。” “陛下有银子吗?我可是听说陛下是独自一人从京城逃出来的啊!” “对啊,朝廷也没有钱啊!年年岁岁都拖欠军饷,要不是还能吃个饱饭,我早就不干了。” “陛下早上说过,攻城之后有赏银,就算是不发欠饷,赏银总要发吧?” “不一定,要是陛下没有银子,还不是只能欠着!” “嘿嘿,你们这消息就落伍了吧!王大帅早就带着亲兵去抄了很多人的家,听说足足有上百万两银子呢!” “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我七舅姥爷的小儿子就在给王大帅当亲卫,他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真羡慕啊!他们抄家的时候,随便扣一点下来,就能当我们辛辛苦苦干几个月了。” “我听说这次抄家,王大帅管得非常严,一直盯着,我那亲戚没有上下其手的机会。” “我反正是不信!” “俺也一样不行!” …… 朱由检在县衙内,听着士兵的议论,轻摇着头。 怎么也没想到就连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关宁铁骑都有七个月没有发饷了。 怪不得京城危急之时,吴三桂拖拖拉拉,麾下的士兵也没有怨言。 就算是自己当兵,要是不给钱粮,也不可能去拼命啊! 钱是男人胆! 一直拖欠军饷,士兵们哪有胆量跟闯贼和鞑子拼命? 怪不得连吃败仗! 想到此处,朱由检转头看向王永吉,问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朕,士兵们已经七个月没有发饷了?” 王永吉一脸委屈,心中暗道:你也没有问啊! 但他面对杀气日盛的皇帝,可不敢有任何埋怨,只能解释道:“从闯贼势大开始,朝廷的亏空就特别严重。朝廷去年岁入才八百多万两,但是军费就有一千多万两,不足之处,就只能先欠着了。” “放屁!” 朱由检骂道:“就算有不足,也不可能差这么多!是不是军饷被人给吞没了?” 王永吉闻言,立刻跪在了地面上,求饶道:“陛下饶命!” 很明显,就是军饷被人吞没了,王永吉也在其中占了一份。 “陛下,当时的情况是,军饷从京城离开,就要被户部以及兵部官员扣下一部分。在运输途中,还要被太监拿走一份。等到了军中,所有有关的文臣武将都有一份,臣要是不拿,就根本办不了事啊!” 咚咚咚! 王永吉不断朝着地面叩头。 虽然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朱由检的胸中还是升腾起了怒气。 “朕非亡国之君,你们这些人都是亡国之臣啊!” 朱由检手指着王永吉,不断颤抖。 此时,他也能理解崇祯在煤山上吊时的心情了。 “陛下,臣错了!自从臣跟了陛下以后,两次抄家,都没有贪污一丝一毫,陛下可随时查阅账目!” 说着的同时,王永吉从怀中掏出账本,手捧着递到朱由检面前。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 朱由检推开账本,语气坚定。 从接手五千关宁铁骑开始,就只有收入,没有支出。 大军所需要的军粮,全是来自于士绅的被动捐助。 只要王永吉不傻,这账本现在就不可能有问题。 朱由检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大步走出了县衙,来到门口的台阶上。 “将士们!” 随着朱由检的喊话,士兵们纷纷站直身体,认真聆听。 “朕也才是刚刚听说,你们都有七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 “你们都是大明的勇士,朕听闻这个消息实在是痛心。” “以前朕在京城,节衣缩食,连龙袍上都有补丁了,都舍不得换,就是为了节约一点是一点,尽量不让身处前线的将士们饿肚子。” “可是刚刚朕却听说,朕节约下来的银钱却并没发到诸位手中,反而被贪官污吏层层吞没。” 士兵们听到此处,脸上都没有意外之色。 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军饷是被人贪污了。 朱由检见此,更加痛心。 这些贪官污吏,胆子实在太大了,干的事情几乎是无人不知。 “从今天开始,朕绝不会短缺将士们一点饷银!” “朕对天发誓,如果朕知道有人贪污,而不处理,朕就犹如此柱!” 说到此处,朱由检拔出腰间长刀,运起全身力气,猛然向着身旁的木头柱子劈去。 砰! 巨大碰撞声响彻天地。 在场的众人只一声巨响,一人才能合抱的木头柱子,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嘶…… 众人见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的武力竟恐怖如斯! 正在指挥士兵抬出银两的王永吉愣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陛下吗? 被喧闹声吵醒的范景文等人,刚出来就看见了朱由检劈开柱子的一幕。 “诸位将士,大家排好队!朕要把军饷亲自下发到你们手中,不仅是今天早上承诺的赏银,还是之前的欠饷,今天都一起发下去。” 朱由检扔掉已经卷刃的砍刀,悄悄收起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对着前面还在震惊状态下的将士们喊话。 王永吉欲言又止。 关宁铁骑一直施行的双饷。 大明普通士兵每月军饷为一两白银,而关宁铁骑则是二两白银。 这四千多人,要是补发七个月的军饷,就需要七万两白银。 看上去不多,但是现在没有地方能够收税了,库房内的银子是用一点少一点。 王永吉现在掌管后勤,自然就希望库房内的存银越多越好。 他想要说现在没有准备好那么多银子,可是在看见皇帝想要杀人的眼神后,只能把话又吞了回去,立刻亲自带人去库房搬运银子过来。 “将士们,今早参与攻城的人先上来领银子!” 距离最近的士兵闻言,立刻走到了朱由检身前。 朱由检回头对范景文等人说道:“给朕数出二十一两银子出来。” 第四十五章 主动出击 第45章 主动出击 其中有十四两银子是拖欠的那七个月的军饷,有五两是今早承诺的赏银,有二两是这个月的军饷。 朱由检从范景文手中接过银子,递到了士兵胸前。 “小人谢陛下!” 眼见这位士兵还想磕头谢恩,朱由检急忙抓住了他的肩膀,说道:“谢恩就不必了,你叫什么名字?朕今早看见你冲得最猛,手刃了至少三个闯贼。” 士兵见皇上居然能知道自己的战绩,立刻激动道:“小人名叫周二狗!” “二狗?” 朱由检闻言一愣,笑道:“这个名字不好听,难登大雅之堂。这样吧,朕就为你取个名字,就叫周定坤怎么样?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勇猛作战,帮朕力定乾坤!” “定坤……谢……必定为陛下效死!” 周定坤得到皇帝赐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见此,微微一笑,轻轻地拍着周定坤的肩膀,说道:“把银子收好,以后天下太平了,多娶几个媳妇,多生几个儿子,为大明朝廷效力。。” “小人一定照做!” 周定坤用力点着头。 “下一个!” ……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朱由检才把银两下发完毕。 李自成应该快到了吧! 从天一亮,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如果一刻不休息,应该是已经到了玉田县外围。 可是斥候怎么还没有传来消息呢? 朱由检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十分疑惑。 “诸位,大家说说李自成究竟在想什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县衙大堂内,朱由检坐在主位上,示意在坐的其他人畅所欲言。 范景文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大堂中央,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李贼慑于陛下的天威,必不敢连夜攻城,只可能在远离县城的地方扎营,明日一早才会进攻。” 兵部右侍郎王佳彦也走到大堂中央,躬身说道:“陛下,臣也认为李贼不可能连夜进攻。李自成定然在等其他兵马包围我们。” “臣也以为是这样!” …… 在场的十一人全都一致认为李自成不可能连夜进攻。 毕竟连续一整天行军,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闯贼不可能还有余力攻城。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再次问道:“那我军当作何应当?” 范景文再次第一个出言,“陛下,我军当立刻加高城池,防备李贼进攻,同时急令辽东总兵吴三桂,以及山东总兵刘泽清迅速支援。只要我军牢牢守住城池,等到吴三桂和刘泽清赶到,在内外夹击之下,必能一举歼灭李贼主力。” 这…… 朱由检听完之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中心开花的战术,不是卧龙凤雏,还真想不出来! 要是死守玉田县,那自己多半就是张灵甫的下场了。 至少张灵甫还有李天霞尽力救援,而自己却要指望吴三桂和刘泽清这两个大奸臣。 想想都知道这个计划不靠谱。 朱由检只好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左都御史李邦华立刻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应该离开这等险地,吴三桂和刘泽清二人都不可信,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老母猪会上树。” 范景文问道:“怎么离开?南下之路已经被李自成堵上了,如果回去京城,那里可是有十多万闯贼主力。” 李邦华说道:“咱们化整为零,分散逃走,山林中到处都有小路,本官就不信李贼还能把山都封死。” 听到此处,朱由检再也无法忍受了。 这两人对大明朝的忠诚没法说,但是对于军事问题,简直是一点都不懂。 化整为零,说得容易。 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会被李自成抓住。 “化整为零之说不可取,朕决定今晚上和李贼碰一碰。如果他来攻城,朕就和他战上一场。如果他不来,朕就主动去称量一下他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朱由检不想再听这群没有军事常识的人胡说了。 堂内众人闻听皇帝居然要主动出击,全都吓得大惊失色。 就连总兵高第也是一样。 他急忙劝谏道:“陛下,末将实在是没有把握仅靠四千人马,就击败上万敌军。” 高第还以为皇帝是让他独自领军出击。 朱由检摇头说道:“不需要你领兵,今夜朕亲自带兵袭营。” 在听见皇帝居然要亲自领兵,范景文急忙劝道:“陛下,兵凶战危,请三思啊!” “陛下,请三思!” “陛下,此等冒险之举,万万不可啊!” “陛下,你一旦出了任何意外,置江山社稷于何顾?” 大堂内的众人一起劝道。 朱由检按住刀柄,坚定地说道:“李自成连日行军,必定人困马乏,朕出击也不是没有胜算。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高第,你立刻安排斥候,去探李自成究竟扎营于何地!” “兵部右侍郎王佳彦,你去准备大军出征事宜。” “宣武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还有冯永固,你们三人就充当朕的副将,一同出征。” “范先生,今晚你和其他人就留守玉田县,要是有人胆敢作乱,朕准你全权处置。” 众人见皇帝已经做出决定,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能各自离开,去做安排下来的事情。 朱由检在所有人离开后,再次设身处地的想着,如果自己是李自成会怎么做。 首先,连日行军,人困马乏,大军绝对没有作战的能力,不会连夜攻城。 而是选择一个适合防守的地方扎营,同时派遣快马,通知其他闯贼大将,堵住玉田县南下北上的几条官道。 就算是休息了一晚上后,到了明天,也不会选择攻城。 而是会选择在城外扎营,防止自己逃跑。 等支援的大军赶到后,再一起进攻。 朱由检想到此处,就知道今天趁夜袭营,是唯一逃出玉田县的机会了。 要是今晚能阵斩李自成就好了。 闯贼也不是铁板一块。 李自成如果死了,闯贼绝对会群龙无首,四分五裂,陷入内斗之中。 等这些反贼闹出个名堂,推举出新的闯王,自己说不定就练出数十万大军了。 唉! 可惜阵斩李自成的机会太渺茫了。 此人能在几个月时间就升为把总,定然不是易于之辈,没有那么容易杀。 第四十六章 以身犯险 第46章 以身犯险 报…… 玉田县。 一个大明士兵正骑着马飞奔而来。 朱由检看着士兵身后卷起的烟尘,露出了笑意。 “陛下,卑职已经探明李自成所在。” 斥候在靠近城门的瞬间,一个漂亮的跳跃,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朱由检问道:“李自成在哪里?” “在十里之外的山坳里扎营。” “闯贼有多少人马?” “大约在一万左右。” 朱由检看向斥候所指的方向,微微点头,“先下去吧!” 一旁的左都御史李邦华说道:“陛下,看来闯贼今晚是不会进攻了,要不然我们还是逃吧?” 范景文一听要逃就来了精神,反问道:“逃?能逃到哪里去?就算逃到南京又如何?难道闯贼就不会杀到南京吗?” 麾下两位大臣,一个主战一个想逃。 两人都争论了一路,谁都还没有说服谁。 朱由检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立刻对身边的高第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做好准备,凌晨出发,趁夜袭营,一举击溃闯贼!” “末将领命!” 高第想着反正不用自己去送死,对于这等安排,完全没有异议。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宣武伯卫时春,新乐侯刘文炳,驸马冯永固三人,说道:“你们三个和朕一起,现在就出发,去看看闯贼的防守是否严密。” 之所以要带上这三人,是想要看看他们是否有领兵的能力。 麾下的兵马不可能就只有现在的四五千人。 等稍微安定之后,第一时间就要着手扩军。 既然这三人的忠心没有问题,朱由检自然会尽力扶持。 “微臣遵命!” 三人同时回答道。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朝的勋贵在朝中就完全没了地位,所以三人也没有发表意见的习惯。 但是文臣就不一样了,范景文在听到皇帝要自己去探查情报,立刻劝谏道:“陛下不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肩负天下重任,怎能以身犯险?” “要是正好碰上了闯贼主力怎么办?陛下,请三思!”李邦华也跟着劝道。 “陛下,三思啊!” 其他人,因为位卑职微,直接跪在了地上劝谏。 “诸位请起!” 朱由检先是一个个地把人扶起来,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然后才说道:“此次出兵关乎我军的生死存亡,朕不亲自去看看,实在是放不下心。如果闯贼防备森严,只今晚的行动只能取消,咱们就必须早做打算。” “陛下,臣也跟你一起去吧!”范景文和大理寺卿凌义渠一同请求道。 太常寺卿吴麟征、左中允刘理顺两人也跟着说,“陛下,臣也请跟。” 这四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是听闻崇祯上吊后,才选择自杀。 朱由检也不清楚他们是对于崇祯皇帝的忠诚多一些,还是想着崇祯死了大明必定灭亡才自杀。 不管是因为哪一点原因,这些人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是经过青史考验的。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朕的武力,诸位都见过了。只要不被大军围杀,朕有绝对的自信平安归来。” 众人想到今天下午,县衙门口的一人合抱的大圆柱,全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陛下要是不能平安归来,臣也不愿独活!” 在场的众人,脸上全都是坚定之色。 唯有王永吉和高第在眼珠乱转,互相对视。 朱由检摆了摆手,大步走到城门边上,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双手一撑就跃上了马背。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卫时春、刘文炳、冯永固立即策马跟上。 城门边上的众人,看着逐渐远去的烟尘,全都心事重重。 …… 大顺军军营。 李自成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从收到朱由检的消息后,他连麾下谋士都来不及召集,就立刻带兵从京城出发,一刻都没有停歇。 此时的他,却一点都看不出疲惫之色。 反而像是正常人一样,在尽情吃着美食。 “斥候已经安排好了吗?” 李自成一边吃着酱牛肉,一边转头看向魏藻德。 “闯王殿下,我军的斥候已经散布开,你可以放心休息了!” 魏藻德早就疲惫异常了。 要不是在李自成的面前,他都能直接倒在地上睡着。 李自成不以为然地瞄了魏藻德一眼,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的是一群废物。治理天下不行,带兵打仗也不行,就连两天不睡觉都坚持不了。” 魏藻德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了不服之意,有心反驳,但又发现李自成说的全是事实,也就只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在椅子上。 李自成也不管此人,仍然自顾自地吃着牛肉。 半刻钟后,桌面上足足三斤牛肉,都被消灭一空了。 李自成从怀中拿出匕首,一边剔着牙,一边向魏藻德问道:“你说崇祯皇帝今天会不会派人来袭营?” 魏藻德思虑片刻后,才回答道:“应该不敢!崇祯皇帝要是有此胆量,早就在京城之战的时候,就会亲自登上城墙,激励军心。” 李自成摇着头,笑道:“本王却和你的看法不同。昨夜崇祯皇帝能从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说明身边必有高人指点。现在我军乃是疲敝之师,两方人数相差不大,如果我是崇祯,必然不会放过此等天赐良机。” 魏藻德心中一慌,精神头也好了不少,急忙问道:“那怎么办?” “哼!” 李自成冷笑一声,“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王信得过麾下的勇士。” “传令,所有人即刻休息,子时之前再将所有人唤醒!” 侍立在一旁的亲兵立刻躬身领命,之后就走出营帐去给各军主将传令了。 魏藻德此时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劝道:“闯王殿下既然知道崇祯皇帝会派兵前来偷袭,又怎么能让士兵睡觉呢?万一待会敌军就杀过来了怎么办?” 李自成笑道:“哪有那么多万一?真以为本王麾下的斥候是废物吗?” 也不知道李过那小子怎么样了? 应该平安逃出玉田县了吧? 毕竟那小子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 李自成想着自家侄儿,愣愣出神。 魏藻德见此,趁机闭上双眼,休息一会。 连日行军,他这个书读到狗肚子的大学士,早就撑不住了。 第四十七章 暴雨 第47章 暴雨 报…… 一骑斥候飞奔而来,吵醒了刚闭上眼的魏藻德。 死丘八! 魏藻德心中大恨,强打起精神坐正。 “什么事?” 李自成看向斥候,斜躺在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斥候回答道:“军营外有几个鬼鬼祟祟之人,应该是官军的人。” “只要不太靠近大营,就让他们看!” 李自成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要官军不傻,肯定会派斥候前来探查,看到了我军如此疲惫,就不信官军会忍住不来偷袭。 军营外。 朱由检趴在一棵巨树之上,正远远眺望着。 闯贼大营临河而建,背靠高山,紧邻官道。 营中空空荡荡,大晚上的,就连火炬都不见几只。 整个营中,除了不时走动的巡逻士兵外,丝毫不见有大军的踪影。 就连军营大门,那几个看守的士兵都一副要睡着的模样,时不时的东倒西歪。 “陛下当心!” 大树下,新乐侯刘文炳一脸担忧之色,目光凝视着树上的朱由检。 这十多米的高度,要是掉下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卫时春和冯永固两人也神色紧张,注视着朱由检。 要是皇帝真掉下来,两人都做好了当肉垫的准备。 呼…… 显然他们三人是过于担心了。 看着稳稳落在地上的朱由检,三人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情况如何?”刘文炳问道。 卫时春和冯永固也面带疑惑之色,等待朱由检回答。 “敌军几乎毫无防备,全都躲在帐篷中休息。”朱由检眉宇之间泛起了忧虑,倚靠在大树上,缓缓说道。 刘文炳说道:“这是好消息啊,陛下何故忧虑?” 朱由检思虑片刻后,说道:“闯贼的守门士兵,不时在看向我们的位置。朕担心闯贼已经发现我们了。” “啊?”冯永固惊讶道:“那我们赶紧走啊!” 卫时春也跟着说道:“陛下快走,要是敌军追来,臣来殿后!” 朱由检摇了摇头,挥手制止住想要继续劝谏的三人,说道:“诸位不必慌张,我们这里距离闯贼大营还有两里路。敌军就算是追过来,我们也能顺利离开。” 三人听到此言,都暂时放下心来,不再苦劝。 朱由检望向闯贼大营方向,继续说道:“朕总感觉情况不对,李自成纵横沙场多年,怎么会不防备我军趁夜偷袭呢?” 刘文炳说道:“兴许是连日行军,闯贼太累了。就算是有心防备,也力所不及。” 卫时春和冯永固跟着点头,赞同刘文炳的说法。 朱由检却不这么想。 李自成前几年都还被大明官军,像撵狗似得到处撵,早就练就了一身跑路的本事。 这些闯贼就算是疲惫的睁不开眼睛,也不可能如此轻忽防务。 特别是营中士兵好像发现自己了,李自成却没有派遣斥候前来驱赶。 这让朱由检更加觉得有问题。 “你们三人就在此等着,朕想再靠近一点看看。” 说话的同时,朱由检就牵起战马,向着闯贼大营走去。 刘文炳、卫时春、冯永固三人全都一惊,急忙牵马跟上,大呼道:“陛下,切不可以身犯险!” 刘文炳最为焦急,直接拦在了朱由检身前,跪下恳求道:“陛下,让臣去吧!陛下万金之躯,一旦有所损伤,江山社稷可怎么办啊?” 朱由检扶起面前的便宜表弟,笑道:“你们的武艺如何,自己清楚。要是被敌军缠住,绝对凶多吉少。朕却不一样,等闲十多个闯贼,朕都不放在眼里。” 听见皇帝说自己武艺不行,三人全都羞赧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陛下这一身武艺是哪里来的? 自己从小跟陛下一起长大,怎么就不知道呢? 刘文炳心中十分疑惑,但是慑于身份的差距,不敢问出口。 “你们都在这等着朕!要是有情况,朕肯定会第一时间撤离。” 朱由检安抚好三人,就独自牵马,沿着官道向着闯贼大营走去。 冷冷的夜风吹拂在脸颊,月亮也被乌云笼罩住。 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朱由检用心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湿度。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今晚极有可能下暴雨。 轰…… 老天爷仿佛也听见了朱由检的心声,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炸雷。 紧接着,一条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 该死! 大雨之下,道路泥泞,骑兵难以纵马奔驰。 今晚的袭营之事,只怕是更加艰难。 此时,朱由检的心情也像是天上的月亮似得,被乌云彻底笼罩。 军营内。 李自成也被突然响起的闷雷声吓了一跳。 魏藻德则被吓得更惨,听见雷声之后,猛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自成见他那一幅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就忍不住讥笑道:“怎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也怕打雷吗?” 魏藻德一脸羞愧。 “闯王殿下,我是担心大雨落下之后,视线不佳,不能及时发现明军偷袭。” 思维敏捷的他瞬间就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来人!给本王披甲!本王要亲自巡营。” 李自成也有此忧虑,在想了片刻后,立马吩咐手下士兵帮忙穿戴铁甲。 呼呼…… 随着帐篷布被掀开,大风的呼啸声顿时就响了起来。 帐篷内的油灯一下子就被吹灭了。 就连书案上的纸张也被吹得到处都是。 魏藻德急忙撅起屁股去收拾。 李自成见此,打消了让魏藻德一起去巡营的想法。 此时。 朱由检也走到了距离大营一箭之外的位置。 这个距离,看守营门的闯贼想不发现都不难。 “何人在那?这里有大顺闯王的圣驾在此。闲杂人等,还不速速滚开?” 闯贼士兵见来人身材修长,一身的富贵气,不像是明军士兵,就没有放箭警告。 朱由检看着没有防备不严的守军,眼珠一转,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主意。 “吾乃附近士子,听闻大顺闯王在此,特来拜见。” 说完之后,朱由检还学着读书人的模样,朝着大营拱手。 听见是读书人,看门的那几个守军顿时放松了下来。 其中一人喊道:“太晚了,闯王殿下已经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 第四十八章 本王希望你能认真读书 第48章 本王希望你能认真读书 轰…… 又是一声闷雷响起。 狂风呼啸,朱由检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此时,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黄豆般大小的雨点。 “前方的兄弟,已经在下雨了,能否让我到你那里躲一下雨?” 既然走到了闯军营门口,朱由检自然不会放弃抵近探查的机会。 守军士兵趁着刚刚的闪电,已经看清了朱由检只有一个人,于是点头说道:“那你就先过来躲一会吧!” 朱由检闻言,脸色一喜,立刻牵马走了过去。 远处正在观望的刘文炳、卫时春、冯永固三人看到此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诸位兄弟,多谢了!一点碎银子,不成敬意,诸位拿去喝酒。” 朱由检刚走到大门边上,就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答应他过来躲雨的那人。 这人接过荷包后,掂量了两下,笑道:“哈哈,你这个读书人倒不是死脑筋!” “要不是诸位兄弟,我这会都成了落汤鸡了。”朱由检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黄豆大的雨点逐渐增多,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兄弟,贵姓?听你口音,好像是陕西那边的人吧?”朱由检套着近乎。 士兵回答道:“免贵姓李,俺就是就是陕西那边的人,你应该就是附近的士子吧?” “李兄高见,我就是东边那个镇子上的人,我早就仰慕闯王许久了,一听见闯王大军到此,我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朱由检拍着马屁。 李姓士兵笑道:“算你有心了,闯王今天多半没时间见你。你赶紧离开此地吧,明天再来。” 朱由检立刻问道:“这大雨连绵不绝,我就在这里等到明天行吗?” 李姓士兵摇了摇头,劝道:“看在银子的份上,兄弟劝你一句,离开这里吧!” 朱由检心中暗呼糟糕,急忙问道:“为何?” 或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心急,朱由检又说道:“我家离这里有三十多里,一来一去实在太花时间了,要是明年闯王离开了怎么办?” 李姓士兵说道:“军事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是听劝,就赶紧离开。” “行吧!多谢李兄。” 朱由检看着雨势变小,也就打算离开了。 从李姓士兵的话中,已经能确定李自成是在故布疑阵,故意摆出一副放松防备的样子,引自己主动进攻。 哒哒哒…… 就在朱由检刚刚抬脚,打算离开之时,忽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全身披甲的髯须大汉,在数十个亲卫的簇拥下骑马走来。 这…… 怎么就能撞上李自成呢? 此刻,朱由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 李自成看见大营门口有一个陌生人,立刻问道。 李姓士兵闻言,急忙躬身回答:“禀告主上,此人乃是附近的士子,想要来投靠。” 朱由检也跟着躬身说道:“闯王殿下,学生是附近镇子的读书人,早就听闻了大顺的天威,所以特来投靠。” 说话的同时,朱由检心中也在暗自盘算:是否要行荆轲刺秦之事。 但转眼间又看见了,李自成背后那数十个如狼似虎的侍卫。 朱由检只能按下心头的杀意,把头深埋着。 李自成点了点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去年击败孙传庭后,天下震动,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士子前来投靠,不过其中大多数人都是草包。 因此,李自成看见一脸恭谨之色的朱由检后,也没有多在意,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功名?” 朱由检自然不可能真的投靠,于是面带羞愧之色地说道:“学生名叫钱德彰,暂时还没有功名!” 之所以说没有功名,是因为担心吹得太牛逼,被李自成留在帐下听用。 “那你肯定没怎么认真读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李自成笑道。 对于没有为大明朝效力,也没有吃过大明俸禄的读书人,在李自成看来,就不存在卖主求荣的问题,也就没什么成见。 朱由检闻言,几乎都把前世看电影所学的演技全拿出来了,装出一副羞愧万分的神色,低头说道:“学生……” 李自成摆了摆手,制止住了朱由检解释,笑道:“回去好好读书吧,本王即将建立新朝,今天秋天应该会开恩科,到时候希望你能高中。” “学生遵命!” 朱由检躬身回答后,就牵起马,向着来路走去。 好险! 幸亏没人认识自己。 要不然今天就危险了。 朱由检再次回头,看向闯贼军营,心中全是庆幸。 为了装得像一点,离开的同时,朱由检还一步三回头,装出十分不舍的样子。 “本王此次出来匆忙,营中还缺一个文书,本王也可以让你暂时留下。” 糟了! 演得太过了! 听到李自成的话语,朱由检浑身一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缓缓转过头。 “闯王殿下,学生刚刚想清楚了,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唯有认真读书,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朱由检认真解释道。 李自成闻言赞许道:“有志气,本王希望今年秋天,能在京城看到你。如果你能高中,本王绝不会吝惜官职。” “多谢闯王殿下!” 朱由检再次躬身。 李自成微微点头,看向守卫,问道:“官军派来的斥候在什么位置?离开了没有?” 守卫手指着朱由检之前爬上树的位置,回答道:“之前在那个位置,有三四个人,现在因为下雨,天色太黑了,看不清。” “嗯?” 李自成顺着守卫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朱由检也在向着那个方向离开。 “你们刚刚注意到那钱德彰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李自成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也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守卫回答道。 李自成闻言,目光顿时变得幽深。 他顷刻间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钱德彰哪是什么读书人? 分明就是官军的斥候。 贼子,真的是好狗胆! 居然敢走到本王的营门口来探听消息。 李自成握紧拳头,关节在互相碰撞之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第四十九章 列阵 第49章 列阵 “记住此人的长相,等击破官军后,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此人找出来。”李自成对着士兵冷声说道。 “啊……遵命!” 守军士兵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被骗了。 “传令!大军立刻整备,敌军必定会在一个时辰内来袭!” 李自成深知情报泄露,官军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 …… 正如李自成所料。 朱由检此时也在下令,“你们三人立刻回去,让城中的士兵集合,马上赶过来,不必留人防守。” 今晚就和李自成决一死战! 朱由检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李自成用兵十分狡猾,都已经猜中了自己每一步行动,不能再给他休整的时间了。 刘文炳问道:“不是原定于今晚凌晨突袭吗?怎么提前行动了?” 朱由检解释道:“敌军已经意料我军会在今晚袭营,反正都被看穿,就和他们硬碰硬的战上一场。朕就不信,我军以逸待劳,还打不过连续行军几天的闯贼?” “那我们可以取消今晚的行动啊?”冯永固疑惑道。 卫时春站出来说道:“这一战避免不了,这是闯贼的阳谋。我们要想离开此地,必须要打败一支闯军才行。” 朱由检赞许道:“宣武伯说得不错,时间越拖,对我军越不利。闯贼随时有可能将我们彻底包围。” 三人听到情况如此危急,不敢再有拖延,立刻骑马离开。 朱由检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忽然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句:“把李过也绑来!” 待到三人离去之后,朱由检又爬上了树,远远观望着闯军大营的情况。 反应好快! 朱由检看到不断从营帐中涌出的士兵,顿时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 李自成肯定也算到了自己要拼命了。 果然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也不知道能打败李自成的多尔衮,又是何等奸猾? …… 闯军营内。 魏藻德才刚眯一会,就接到了准备作战的军令。 他正准备去召集家丁,就撞上了回营的李自成。 “大明朝廷中可有一个年约三十,身高接近八尺,眉宇间透露出英气的大臣?” 李自成总觉得那人的身份不简单,不可能是普通官员,之所以没说钱德彰这个名字,是因为李自成十分确定这就是一个假名。 魏藻德立刻说道:“朝中没有如此年轻的大臣,我已经是最年轻的官员了,都三十九岁了。” “不是大臣?”李自成疑惑道:“那是否会是勋贵武将呢?” 魏藻德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大明享国近三百年,勋贵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也认不全。” 李自成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结,缓缓说道:“时势造英雄,也说不定是京城被本王攻破后,新涌现出来的英雄豪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到闯王殿下如此赞许?” 魏藻德心中升起了嫉妒之意。 他自认为才华天下无双,却没有得到李自成的重视。 李自成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魏藻德听完之后,也不由得佩服此人的胆色,感叹道:“此人有勇有谋。为了大顺江山稳固,决不能放过。” 李自成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 从玉田县方向,逐渐走来绵延几里路的火龙。 朱由检看到大军赶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哒哒哒。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朱由检终于看到了领军之人。 居然是原本安排守城的高第。 “你怎么来了?”朱由检问道。 为了消除高第对士兵的影响,朱由检已经决定慢慢将其边缘化,所以才安排他守城。 高第闻言,脸上顿时泛起苦瓜色,解释道:“末将原本打算按照陛下的命令守城……” “是臣让他来的!” 范景文突然从后方冒了出来,打断了高第的解释。 “范先生,你怎么也来了?” 朱由检看着白发苍苍的范景文,一脸惊讶。 范景文回答道:“臣还提得动刀,怎能在后方干看着陛下杀敌?” “是啊!纵然敌众我寡,吾等也不是怕死之人。” 一直爱和范景文唱反调的李邦华也冒了出来。 “臣愿为陛下效死,不愿在后方偷生!” 独臂的高文采也站出来说道。 …… 从京城而来的每一个官员都在此处。 “王永吉呢?”朱由检目光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此人的身影。 范景文闻言,嘴角闪过一丝讥讽,说道:“陛下,王永吉说他带人要看好仓库,还说陛下的家底都在他手里,不容有失。” 是个正当理由。 朱由检微微点头。 此人还真是胆小啊。 也不知道所有人都来了,他一个人怎么好意思独自留在玉田县? 朱由检摇了摇头,暂时抛开了对王永吉的成见,对众人叹道:“能和诸位一同征战,是朕的荣幸,也是大明的荣幸。值此国乱之时,能有诸位这样的忠臣,朕有信心能夺回祖宗基业,重建大明,匡扶江山社稷。” “吾等愿意为陛下效死,为大明效死!”在场的官员同声回答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诸位的心意,朕领了,但是大军厮杀不是儿戏,诸位就请帮朕掠阵吧!” 朱由检说完就手举长刀,向天怒吼。 “大军列阵!” 大明士兵听见后,立刻调整自身的位置,摆出冲锋的阵型。 朱由检也趁着这个时间,在亲兵的帮助下披上重甲。 闯军营内。 李自成在大明官军刚到之时,就察觉到了。 此时,近万闯军也离开大营,摆开了阵势。 “怎么样?本王的大军比起关宁铁骑如何?比起鞑子的军队又如何?” 李自成神色轻松,丝毫看不出即将迎接大战的紧张感,反而一脸笑意的向魏藻德问道。 魏藻德哪见过这等阵势。 从小到大就在埋头读书,高中之后就一直在京城做官。 “闯王殿下的大军,威势十倍于大明京营。” 魏藻德只能拿曾经见过的京营来比较。 李自成嗤笑道:“就不要拿京营那群废物和本王的大军比了。” 京营确实废物! 李自成在没有进入京城之前,都没想过自己能攻下大明都城。 就在进城的前一天,也就是三月十八日,还派遣了太监和崇祯和谈。 第五十章 大明万胜 第50章 大明万胜 轰…… 又是一声炸雷。 银白色的闪电划破夜空,整个战场都被照亮。 在大雨下,士兵手中的火把已经全部熄灭。 朱由检靠着闪电的亮光,才能看清闯贼营中的情况。 “如此大的雨,三眼铳是不能用了。” 高第伸出右手,黄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手掌上,不断绽放出水花。 朱由检笑道:“朕不相信没有火器,大明就不能打仗了!” 说话的同时,朱由检拔出腰间长刀,直指天空。 轰! 又是一声炸雷。 刀面正好把闪电的白光,反射到了李自成的眼中。 “准备!” 李自成挥动右手,战鼓的节奏顿时加快。 闯贼士兵听见鼓声,纷纷举起手中长枪。 “冲!大顺必胜!” “冲!大明万胜!” 朱由检和李自成几乎是同时发布命令。 轰隆隆…… 重骑兵冲锋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几乎都掩盖住了不断响起的雷声。 靠着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朱由检才能看清脚下的道路。 快点! 再快点! 朱由检心中不断暗呼,竭尽全力在提高马速。 重骑兵装备精良,身披重甲,手持长枪,面对敌人发起冲锋之时,必须要不断提速,然后依靠强大的冲击力,把敌人撞飞。 重骑兵作战,拼的就是装备,拼的就是马力,拼的就是勇气。 从装备上来说,朱由检麾下都是大明倾全国之力打造的关宁铁骑,每个士兵都身披重甲,只露出眼睛。每一匹马也是一样,只有四只蹄子和眼睛露在外面。 当然大顺军也不差。 李自成造反多年,几乎拿出了所有积蓄来打造骑兵部队,孙传庭就是被这支号称三堵墙的骑兵打败。 轰…… 两方军队就像是巨浪似得撞在了一起。 “杀!” 朱由检双眼微眯,借着闪电的余光,紧盯着闯贼主将。 两方军队都是全身铠甲,连脸部都有铁面具遮挡。 朱由检和李自成两人,都没有认出对方。 “找死!” 李自成今年不到四十,正值壮年,眼看着大明官军主将直冲自己而来,自然不会害怕,立刻举起手中长枪迎了上前。 砰! 一声巨响之后,火花四溅。 怎么可能? 敌军主将是何人? 竟有如此勇力? 李自成看着手中已经断掉的长枪,一脸不可思议。 从造反开始,这把长枪就一直陪在身边,所经历的战斗无数,从来都没有出问题。 而今天,仅仅是一击之下,就被砍成了两截。 两方错马而过,李自成回首,双目凝视着朱由检。 此时,朱由检也在回首看了过来。 可惜了! 要是单对单,不需要三个回合,就能把李自成斩于马下。 但是在骑兵冲锋之时,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不可能留在原地继续交手,不然后方跟着的友军,非得撞个人仰马翻不可。 呼..... 朱由检调转马头,喘着粗气。 “重新整队!” 高第仰头高呼。 时间万分紧迫,谁先整理好队列,发起冲锋,谁就能在骑兵的对决中占得先机。 朱由检趁着这个空挡,回首望向己方。 仅仅一次冲锋,都减员了五分之一。 “现在拼的就是马力了!” 朱由检凝视着闯贼主将,暗想到:自己这边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一匹马骑乘,一匹马驼负重甲。从玉田县走到此处,仅仅只有三十余里路,马力几乎没有受到损失。 而闯贼那边,从前日就一直在赶路,就算晚上休息了片刻,马力也绝不可能恢复。 “杀!大明万胜!” 眼看士兵已经整理到队形,朱由检再次举刀大喊。 “大明完胜!” 士兵们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都兴奋了起来,跟着朱由检大喊。 轰隆隆..... 整齐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李自成看见入墙而列的明军,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悍然之意。 “弟兄们,和官军拼了!” 轰隆隆…… 大顺军也催动战马,同时发起了冲锋。 片刻之后,两方再次朴实无华地撞在一起。 朱由检也再次盯上了闯贼主将。 可这次闯贼主将学聪明了,没有选择跟朱由检硬碰硬,反而躲在了亲卫身后冲锋。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大吼道:“敌军胆气已失,将士们上啊!” 大明士兵闻言,再次提高了三分马速。 李自成听见这道声音,总感觉非常熟悉。 但现在身处战场,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也就容不得细想。 “弟兄们冲啊,打败官军之后,所有人赏五两银子。” 说到银子,李自成又在担心自己的侄儿了。 造反多年积存的身家,全部交给李过在处理。 可现在都还没有收到李过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官军抓了。 李自成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杂念,举起长刀,对着面前的大明士兵斜劈而下。 “贼子!你的对手是我!” 情急之下,朱由检都忘了自称朕了,急忙举起长刀,帮身边的士兵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远处山梁上,范景文等人眼见浴血厮杀的战士,全都在倒吸凉气。 李过被绑缚在手上,看着大明官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呵呵,这就把你们吓着了?” “贼子,闭嘴!”范景文怒吼道。 李过被骂了,也没有生气,反而继续笑道:“你们可知当初郏县之战,可比这凶险多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亲历过此战,闻言都看了过来。 李过自言自语道:“那孙传庭可真猛啊,当时官军溃败到了南阳,我军为了围堵官军,设下了五层战阵,都以为能困死孙传庭了。” “可结果他还能号召官兵反攻,我军前三道防线几乎是一触即溃,官军和我麾下的精锐重骑相持不下,战了一天一夜都不分胜负。” “当时死伤太过严重,我都想劝叔父放弃了,结果你们那边的白广恩实在是太废物了,居然率先溃败。” “孙传庭侧翼没有人,我军趁势杀入,孙传庭自然再也控制不住麾下的逃兵。” 李过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今天的战事,看着是两方均势,其实和当初的郏县之战能有什么区别?你们大明官军,终究会先撑不住。” 第五十一章 你是崇祯皇帝! 第51章 你是崇祯皇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咔嚓。 范景文拔出腰间长剑,直指李过的胸口,怒吼道:“贼子不要胡说,我大明官军必胜!” 李过面对闪着寒光的剑锋,浑然不惧地笑道:“哈哈,就算你杀了我,就能改变战局吗?” “贼子,找死!” 范景文被彻底激怒了,长剑向着李过的胸口直刺而去。 李过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凛然不惧地挺起胸口,讥笑道:“有种就杀了我!” “哼!” 范景文冷笑一声,长剑堪堪划过李过的面颊,只割下一缕头发。 “老夫跨过的桥,比你小子走过的路都多,真以为老夫傻吗?” 范景文持剑而立,回首看向战场,迎面的冷风吹得花白的胡须乱飞。 第二轮冲锋刚过,两军再次分开,都在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次冲锋。 呼…… 朱由检喘着粗气,肾上腺激素飙升。 因为太过兴奋,紧握长刀的右手,有点抑制不住的颤抖。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此时是体力的比拼,更是意志的较量。 经过两轮交战,对面闯贼的人数,几乎少了三分之一,还能站着的人,也全都喘着粗气。 朱由检再回首望向己方,也好不到哪儿去,同样减员了三分之一,能站着的人不足三千了。 “陛下,不能再拼了啊!” 高第苦劝道。 他一直把五千关宁铁骑看作是自己的私军。 要是人都拼光了,就算是此战胜利,高第也认为自己在军中没有立足之地。 “闭嘴!” 朱由检双眼微眯,目光带着强烈的杀气,紧盯着高第。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高第壮着胆子小声劝道:“两轮冲锋,我军只损失了一千余人,闯贼损失了近三千人。看似我军战果更大,但是闯贼人数更多啊,再这么冲下去,先败的一定是我们。” 闯贼还能撑住几轮? 自己这边的士兵又还能撑几轮? 朱由检闻言,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了疑虑。 抬头望向闯贼阵列,只见军容依旧齐整,仿佛还有余力的样子。 该死! 难道闯贼都是铁打的不成? 为何连日行军,都没能把他们的体力和马力耗光? 朱由检心中暗骂,凝望着闯贼主将。 此时,李自成一点都不好过。 两轮冲锋,几乎已经把体力耗空了。 大顺军的表面实力占优,反而伤亡更大,就是因为很多人没有力气了。 李自成久经沙场,顿时就判断出,自己麾下的士兵,最多只能再冲锋一次。 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逃走,敌军趁势掩杀,肯定会形成溃败之势。 可要是再战下去,获胜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官军主将是何人?可敢当面谈话?”李自成大吼道。 现在京城附近,到处都是大顺军的人马,左营主将刘芳亮带兵三万在保定,中权亲军刘宗敏带兵一万在天津。 这一路官军,要想南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李自成不想拼光自己的老底,于是就想说清楚局势,劝降这支官军。 “原来是闯王亲自领军啊!” 朱由检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领兵之人是李自成。 他猜测李自成应该是想拖延时间,想要麾下士兵多休息一会,恢复体力。 不过,朱由检并不怕。 论体力的恢复速度,大明官军绝对更胜一筹。 为了降低麾下士兵的伤亡,朱由检策马向前几步,走出了队列。 身旁的刘文炳、卫时春、冯永固见此,也打马上前,紧跟着身后。 “你是何人,为何识得本王?”李自成疑惑道。 他再次感觉到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得。 “哈哈哈!” 朱由检仰天大笑,取下面罩,说道:“闯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认识朕了吗?” “钱德彰,居然是你?” 李自成借着闪电的余光,看清了远处那人居然是今晚见过的那个读书人,一脸不可思议。 “不!你刚刚自称朕,你不是钱德彰,你是崇祯皇帝!” 反应过来的李自成,更加震惊。 他一直以为那个钱德彰是官军新冒出来的将领,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大明皇帝,居然还敢以身犯险。 要是自己当时不让他走就好了。 此刻,李自成深深懊恼着。 “呵呵,我就是朱由检,你要是想让朕投降,还是别浪费力气了。”朱由检笑道,同时还回头看看了士兵的体力恢复情况。 李自成这才缓过神来,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享国近三百年,时间已经足够了,你就不要再对抗天下大势,徒增百姓伤亡。” 李自成还是忍不住劝降。 要是大明皇帝真的投降了,那整个天下就能传檄而定。 南方的百姓不用再流离失所,自己也就能出关消灭鞑子。 朱由检自然不可能投降,反驳道:“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不是因为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才造成的吗?朕继位十七年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一天放松,认真治理天下。可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以至于朕十七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厚颜无耻!” 李自成大骂道:“你这昏君还有脸说,你以为本王仅仅依靠自己一人就能让天下大乱吗?正是因为你昏庸无能,被奸臣蒙蔽,以至于大明官员全都贪腐,武将也贪生怕死,就知道吃军饷,喝兵血!但凡百姓们还有一条活路,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本王造反吗?” 朱由检笑道:“你要是真觉得大明朝廷出了问题,朕被奸臣蒙蔽了。那你为何不努力读书,认真作战,当上高官,靠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大明朝廷呢?”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才造反!” “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野心,天下间至少有上千万百姓无家可归,更有数百万百姓因此而死。” “要不是因为你的野心,东北的鞑子何至于如此势大?真以为大明倾全国之力,消灭不了鞑子吗?” 这…… 本王该如何应对? 李自成傻眼了,不知道如何反驳。 第五十二章 祸害遗千年 第52章 祸害遗千年 “陛下,几日不见,嘴上的功夫倒是突飞猛进啊!” “就你那满是污垢的大明朝,闯王殿下能有出头之日吗?” “要想出头,也只能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那样的话,和朝中的庸碌之辈有何区别,怎么还会有想法为天下苍生做主?” “就算闯王殿下意志坚定,出淤泥而不染,顺利,当上大官,宰执天下后,就真的能改变天下大势吗?” “有你这个昏君掣肘,哪个大臣敢认真办事?” “就算万中无一的情况发生了,闯王殿下能力非凡,像张相公一样改革成功。以你们朱家兔死狗烹的性子来说,下场也不会好!”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魏藻德这奸臣倒是命大,两次冲锋都没被人斩于马下,反而毫发不损。 在见到闯王被问得讷讷不言后,魏藻德立刻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呵!是哪个厚颜无耻的乱臣贼子,在跟朕说话?”朱由检骂道。 魏藻德骑马走到李自成身后,摘下面罩,笑道:“陛下真的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不见,都忘了臣了吗?” “居然是你这乱臣贼子!”刘文炳一看到魏藻德的面容,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此人。 冯永固也骂道:“你这狗东西,居然有脸出现在陛下面前。你恬不知耻的投降闯贼,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吗?” 卫时春手指着魏藻德,跟着骂道:“大明立国近三百年,有几个读书人比你升官更快,仅仅只用了四年时间就入阁拜相?你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吗?” 朱由检听到此处,立刻就知道了刚刚说话的人是魏藻德。 “原来是你这个贰臣啊,朕还在疑惑,哪来的一条野狗,跑到李自成面前摇尾巴,原来是朕之前养的家犬啊!李自成,此狗狼性未消,当心弑主!” “哈哈!” 李自成闻言一笑,心中暗想:读书人果然嘴皮子利索。 他丝毫不在意地说道:“本王的事情就不劳大明皇帝关心了。” “多说无益,那就战吧!今晚我们二人,只有一个人能竖着离开!” 朱由检眼见士兵恢复地差不多了,立刻大喊道。 “等等!” 李自成闻言,急声大喊。 嗯? 又想耍什么花招? 朱由检看向李自成。 “本王的侄儿李过是否被你抓住了?”李自成问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笑道:“是被朕抓住了,怎么?想要让朕放了他?不可能!朕在出兵之时,就已经下令,一旦兵败,朕的心腹大臣就会立刻砍了李过的脑袋。” “把本王的侄儿交出来,本王让开道路,放你南下天津。” 李自成思虑很久,终究还是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侄儿李过,是他最信任的人,同时也是唯一有能力压服诸将的继承人,如果身死,就算打下了天下,也是给别人做嫁衣。 而且李自成也不想把老本拼光。 此战就算最终获得胜利,麾下的一万大军定然会死去十之九八。 要知道李自成能压服各地闯军,就是靠着这三万赫赫有名,号称三堵墙的精锐重骑。 如果继承人李过身死,李自成实力又有折损,各地的闯军首领必定心思浮动。 “呵呵!让开道路?真以为朕是傻子吗?你麾下骑兵连日行军,又经历了两次冲锋,还能有多少余力?你败军之际,就在眼前,朕怎么可能放过你?” 朱由检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皇上,你也太自大了吧,闯王还有近七千大军,而你却只有三千不到的残兵败将,如何才能胜利?我劝你还是赶紧投降,还不失有同殿为臣的机会。” 魏藻德闻言不愿意了,心中暗想到:要是大明皇帝平安到了南方,那自己以后在历史上岂不是会成为秦桧一样的地位? 说什么魏藻德都不愿意让朱由检活着离开。 李自成才不会在乎魏藻德的想法。 他眉头一皱,呵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本王和大明皇帝谈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骂完魏藻德后,李自成又看向朱由检,劝道:“我大顺在京城有二十万大军,在保定有三万大军,在天津还有一万铁骑。就算你今天击败了本王,又还能剩下多少兵马?” 朱由检闻言,内心暗道:李自成说得的确有道理,今晚就算自己赢了,也必定会损失惨重。要想去天津,难以突破刘泽清的防线。另一条南下道路,也被刘芳亮阻挡。 李自成见朱由检有所意动,再劝道:“只要你能放了我侄儿,本王就让开道路,同时也会命令刘泽清不得阻挡。” 看来李过远比想象的更加重要啊! 朱由检听着李自成不断加码的条件,心中暗想到。 “朕信不过你,一旦给你喘息之机,朕怕是后悔莫及。” 政治人物承诺的话,谁要是真信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就算朱元璋颁发的丹书铁券一样,那些真以为自己多了一条命的功臣,几乎都被抄家斩首。 “本王可以答应,等你到了天津城外之后,再放了我侄儿。” 李自成眼光之中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显然是有其他打算。 朱由检总感觉这个交换肯定有陷阱,脑子拼命转动,却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天津巡抚早就准备有海船。 李自成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仍然愿意放自己进入天津,肯定不会是在大发慈悲。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朱由检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李自成久久没有得到回话,再次加码道:“李过是本王的亲侄儿,本王也一向视若亲子。只要你愿意放了他,本王也可以放一个你的儿子。” 这…… 儿子? 朱由检闻言愣住了。 前世的他没有结婚,自然没有儿子。 穿越而来,并没有继承崇祯皇帝的记忆,所以对那三个便宜儿子没什么感情。 当初让高文采留在京城救人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三个便宜儿子。 “你可别得寸进尺,本王也不是泥捏的。” 李自成深知自己不能一味让步,于是要挟道:“这条件你都不答应,那本王就和你鱼死网破。” 第五十三章 抵达天津 第53章 抵达天津 此时! 雨已经停了。 两军都开始点燃火把。 “既然闯王心疼侄儿,那朕就成人之美吧!” 朱由检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今晚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杀死李自成。 而且就算杀了李自成又能怎么样? 没有李自成,还会冒出个张自成、王自成。 大明糜烂至此,不是简简单单杀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朱由检想明白后,也就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乱世之中,手中只要有兵有粮,还怕站不住脚吗? 李自成见朱由检答应了,立刻指挥大军,向后退了十步。 “为表诚意,本王先退兵十步。” 朱由检微微点头,笑道:“闯王的诚意,朕看到了。朕这就让人把你侄儿李过带来,让你看看他是否毫发无损。” 高第闻言,立刻派兵去后方通知 一刻钟后,不明所以的范景文等人,带着被绑缚的李过来到朱由检身前。 “陛下,怎么突然不打了?” 不只是范景文疑惑,李邦华等人同样想不明白,刚刚还在奋力厮杀的两支军队,现在却风平浪静。 要不是地上遍布的尸体在诉说着,之前的战斗有多惨烈。 他们都不敢相信,这里是一处战场。 “具体情况,朕给你们慢慢道来……” 朱由检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同时还向众人问道,李自成到底有什么打算。 李过听到交换自己居然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顿时一脸愧色。 要不是嘴巴被裹脚布塞住了,他都想要喊李自成不要管了。 “陛下,臣暂时还看不出李自成有何打算,可能是真的心疼侄儿吧!”范景文躬身说道。 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李邦华。 “陛下,臣也想不明白李自成的深意,但是魏藻德这奸臣绝不可留!” 李邦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朱由检以为两人有旧怨,就没有多问。 “行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不管李自成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了,先到天津再说。” “高文采,你立刻回玉田县,通知王永吉把家当带齐,赶过来会合。” “高第,你安排人打扫战场。看看是否还有受死没死的士兵,就算是死了的人,也要把尸体带走,朕不想让这些勇士曝尸荒野。” “至于魏藻德,朕去试试看,能不能交换回来,到时候就由你亲手杀死吧!” 安排好事情后,朱由检再次打马上前,在安全范围内,对着李自成喊道:“闯王,人已经带来了。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范景文等人闻言,立刻举起火把,照出李过的脸庞。 李自成见此,暗松了一口气,郑重说道:“大明皇帝,本王希望你言而有信,到了天津城外,放过我侄儿。” 朱由检笑道:“闯王你就放心吧,朕金口玉言,绝不会失信于人。但是,刚刚的条件还需要加上一条。” “加上什么?”李自成恼怒道。 朱由检手指着魏藻德,说道:“朕还要此人。” “不行!” 李自成断然拒绝道:“魏藻德纵然是奸猾小人,本王也不可能交出来。若是交给你,以后还有谁会投降本王?” 魏藻德听见此话,脸上不见愧色,反而还一脸得意的看着朱由检,好像是在说: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啊! 朱由检见此,就更加坚定了要杀魏藻德的决心。 “朕必要此人!” 朱由检一脸坚定,仿佛李自成不同意,马上就要撕破脸皮。 李自成闻言犹豫了。 相比于无耻小人魏藻德,显然是自己侄儿更重要。 “这样吧!你非要魏藻德,那本王就不会交出你的儿子了。” 是一个无耻小人重要,还是自己的亲儿子重要? 本王看你怎么选? 此刻,李自成深深地为自己的机智而高兴。 “可以!” 朱由检的话,像是重鼓似得在李自成心中响起。 “你怎么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李自成万分疑惑。 朱由检笑道:“哈哈哈......朕相信闯王不是嗜杀之人。” 相比于跟着自己南征北战,那三个便宜儿子显然在李自成手里更安全一些。 毕竟历史记载得很清楚,李自成并没有对崇祯皇帝的儿子痛下杀手。 反而是鞑子,连六七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也要斩草除根。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昏君......” 魏藻德眼看朱由检连儿子都不要了,也杀死自己,立刻开始急了。 “闭嘴!本王真不是嗜杀之人!” 李自成见朱由检做出了决定,也不食言。 立刻指挥亲兵一拥而上,把魏藻德绑了起来。 “陛下,李自成这么容易就同意把这奸贼交出来了吗?” 李邦华指着被捆得像粽子似的魏藻德,一脸不可思议。 朱由检不想多做解释,“对啊,怎么处置此人?” 李邦华说道:“此等奸贼,留在闯贼军中,必定会祸国殃民。当然是要回来一刀杀了了事。” 朱由检这才明白。 李邦华要杀魏藻德不是因为私怨,而是因为担心魏藻德太过聪明,给李自成出谋划策。 “行吧!” 话音刚落,魏藻德的头颅啪的一声点在地上。 朱由检看着那满是惊惧之色的脸庞,暗想到:此人能考上状元,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可惜没有用对地方。 兴许自己把他要过来杀了,对他还是好事。 李自成回京之后,多半不会像历史一样,抄了魏藻德的家。 呵呵! 朕杀了你,居然还能让你的妻儿老小活命。 真的是太戏剧了! 朱由检摇头暗叹道。 ...... 两天后。 朱由检带着麾下大军连夜赶路,终于到了天津城外。 李自成则一路跟随,并且提前派人通知了刘宗敏放开道路。 “这李自成还真言而有信!” 朱由检眺望着天津城墙,只见上面的士兵军容整齐,旗帜上也写着“明”字,心中也放松了一些。 还好天津没丢。 不然真就无路可逃了。 也不知道王承恩等人在哪? 有没有收到收到消息? 朱由检看着城墙,心思暗涌。 “大明皇帝,本王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到了。” 李自成骑兵走到一箭之外的地方,朝着朱由检大喊。 第五十四章 放人 第54章 放人 天津设立于永乐二年,初为军事建制。 朱棣迁都之后,漕运日渐繁荣,天津就成了京城周转粮仓之地。 随着人口日渐增多,在万历晚期,设立了巡抚一职。 但是终明一代,天津仍旧没有从军城转变为正常的民城。 朱由检望着前方高大的城墙,并没有转身回答李自成。 他在等。 要是王承恩等人没有出来,那就说明天津城已经陷落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津城门还没有打开,朱由检的心中也开始发虚了。 范景文等人,额头上已经起了汗珠。 士兵们则开始有些恍然,都在互相对视。 从前晚交战之后,所有都没有得到片刻休息,都在想着到天津能睡个好觉。 如果天津有失,士兵们定然会丧失战意。 还好! 就在朱由检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天津城门洞开。 一行数十人从城内急速奔驰而来。 当先一人,就是大太监王承恩。 “大伴,你在拖什么时间?” 朱由检有点生气,语气自然不好。 王承恩老远就下马步行了,在走到朱由检身前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面带哭腔地说道:“万岁爷,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奴婢之前是在确定城墙上确定您的身份,担心是闯贼的计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兆祥、李若琏,还有一群不认识的文臣武将,也在此时叩头,高呼万岁。 朱由检微微点头,“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这才起身。 李自成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嘲讽之色一闪而过。 “大明皇帝,该你履行承诺了!” 朱由检回首望去,只见三里之外,闯贼数万大军正磨刀霍霍,紧盯着自己。 “让你的人马再退五里,朕立刻放人。” 两三里的距离,骑兵冲锋几乎是瞬息而至。 朱由检担心闯贼会在大军入城之时,趁势掩杀,跟着冲进天津城内,攻破这座防守森严的军事要塞。 “哼!” 李自成闻言,冷笑一声,用一副看死人的目光,盯着朱由检说道:“身为大明皇帝,怎么如此胆小?罢了,那本王就再退五里吧,你要是敢动我侄儿性命,本王会立刻召集大军攻城,绝不会让你有离开的时间。” 说罢,李自成向后挥了挥手。 大顺军收到信号,逐渐向后退去。 “走,先进城再说!” 朱由检立刻抓住时机,跃马带着大军就向着城门而去。 一刻钟后,一人双马配置的三千余士兵全都进了城。 “昏君,你想撕毁协议?” 李过眼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梗着脖子怒喝道。 “把人带上城墙。” 朱由检没有正面回答李过,转头向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昏君,你不得好死!” 李过以为自己被拉上城墙,一定会被砍头,直接破口大骂。 朱由检眼光一冷。 高第立刻解开自己的裹脚布,往李过嘴角塞去,同时骂道:“让你嘴臭!” “呜呜呜......” 李过现在是真的嘴臭了,臭得眼泪鼻涕直流。 来到城墙上之后,朱由检看着单人独骑,在一箭之外的李自成,心中暗道:这两叔侄感情还真不错啊,简直比亲儿子都还亲了。 “把此人用吊篮吊下去!”朱由检向城墙上的士兵吩咐道。 “陛下,不可!” 范景文急忙阻止。 “陛下,请三思啊!”李邦华也站了出来。 “陛下,此人乃是闯贼大将,李自成唯一的继承人,只要杀了此人,闯贼定然大乱。”王永吉也开口劝道。 朱由检看着众人,面带微笑的解释道:“常言道,人无信而不立。朕贵为天子,更应该做出表率。李自成已经完成承诺,朕难道还不如一个反贼吗?” “诸位不必再劝,朕意已决,放人!” 其实,朱由检还有一点担心。 那就是这两叔侄感情甚笃,要是违背承诺,杀死李过,李自成多半要发疯,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攻打天津城。 鞑子入关就在眼前,朱由检现在不想和李自成死拼。 随着装着李过的吊篮缓缓落下,远处观望的李自成也松了一大口气。 “既然你朱由检信守承诺,那本王今晚抓住你后,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李自成骑在马上自言自语,等待着李过自己跑回来。 他可不敢上前迎接。 城上密密麻麻都是明军士兵,要是进入了弓箭射程之内,顷刻间就会变成刺猬。 “叔父,侄儿......” 李自成打断了正想解释的李过,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吸取教训就行了。” 李过闻言,神色更加羞愧。 朱由检在城墙上,看着两叔侄离开的背影后,立刻向众人问道:“谁是天津巡抚和总兵?” “微臣是天津巡抚冯元彪!” “末将是天津总兵赵德胜!”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正值壮年的大汉同时站出来。 朱由检继续问道:“天津城中各有军民多少?” “闯贼大将刘宗敏前几天突然而至,城外的百姓几乎没有时间进城。此时城内共有百姓五万余人。”天津巡抚冯元彪躬身回答道。 朱由检又把目光看向天津总兵赵德胜。 “回禀陛下,按照编制,城内共有大军一万,其中神机营三千。” 赵德胜单膝跪地,一脸恭谨之色。 王承恩见此,心中暗道:看来还是万岁爷的龙威管用,咱家之前命此人前来拜见,居然在家装病。 朱由检闻言之后,眼珠却是一转,心中暗想道:按照编制是一万,那就说明肯定没有一万了,不足的人数多半是被吃空饷了。 “朕深知军中弊病,天津城内到底还有多少可战之兵,你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于你。” 朱由检面色轻松,不想给天津总兵赵德胜压力。 赵德胜闻言,也轻松不少,解释道:“末将刚接手天津总兵之时,军中士兵就只有不到一半。经过末将的几年不懈努力,现在城中有了六千可战之兵。” 刚听完,朱由检就明白赵德胜也是一个废物。 不过,天津城高池深,就算只有这点人马,也不是李自成能轻易攻破的。 朱由检看着三丈高的城墙,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一些。 第五十五章 单独奏对 第55章 单独奏对 咚咚咚! 战鼓忽然在远方响起。 城墙上的大明士兵听见后,顿时惊慌失措。 “糟了!闯贼要攻城了!” “兄弟们,赶紧放箭!” “我的火枪呢?去哪儿了?” “操,我的三眼铳不见了。” …… 朱由检眉头微皱,抬头望去,视线最远的地方忽然飘起漫天的烟尘。 紧接着,一条黑线映入眼帘。 好快! 都不休息一会吗? 还是真以为能靠骑兵就攻下这座雄城? 朱由检看着视线之内,不断出现的闯贼士兵,一脸惊讶。 “陛下,反贼即将大举进攻,还请陛下迅速乘坐海船南下!”天津巡抚冯元彪一脸焦急之色。 按照崇祯皇帝的原计划,如果能离开京城,就计划乘坐海船直达南京。 冯元彪也按照圣旨,早就准备好了海船。 此时,朱由检当然不可能抛弃大军独自离开。 就城头上的这些士兵,只要没有得力干将主持,说不定会立马弃城而逃。 “将士们不必惊慌,天津城有三丈之高,闯贼都没有攻城器械,难道还能飞上来吗?” 听见皇帝的安慰之语,天津城内的守军却不买账,反而缩头缩脑的小声议论起来。 “皇上说得倒是轻松,反正他也不会亲自上阵。” “对啊,我听说京城的城墙足足五六丈高,还不是被反贼攻破了!” “打造攻城器械多简单啊,只需要一两天就行了。” …… 狗东西,居然敢非议万岁爷? 王承恩听见这些大不敬之言,心头大怒,对着天津总兵王德胜骂道:“瞧瞧你带的都是什么兵?居然敢非议圣上?咱家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王德胜神色尴尬,解释道:“都是一些乡野出身的傻小子,没有见识过陛下的天威,末将下来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们。” “哼!” 王承恩一声冷笑,双眼微眯,显然是在暗中盘算什么事情。 朱由检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 王德胜见此,也暗松了一口气,朝着朱由检躬身说道:“末将早已准备好了酒宴,请陛下移步,先休整一番。” “晚点再说!” 朱由检抬头,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 闯贼这会儿要是不攻城,那么就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攻城。 王德胜再次劝道:“末将判断,今日闯贼定然不会攻城,陛下可以放心休息。” “休息也得等晚上再说!” 朱由检轻轻挥了挥手,再次看向城外。 闯军果然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停在了两里之外,就地扎营。 李自成现在赖在天津不走,看样子是不攻破天津就不会罢休。 兴许战事不利,还会从京城调集人马过来。 这样发展下去,已经和历史完全不同了。 那山海关怎么办呢? 李自成不主动去进攻,肯定会以劝降为主。 也不知道吴三桂到底会投向哪边? 唉! 反正吴三桂是不可能继续当大明的忠臣了。 朱由检晃了晃脑袋,暂时抛开了对未来局势的猜测,右手握紧刀柄,转头看向高第,说道:“高第,你和刘文炳、卫时春、冯永固一起去安排好关宁铁骑吃喝休息事宜。” “末将遵命!” 高第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带着皇帝吩咐的三人一同离去了。 朱由检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右手缓缓松开刀柄。 刚刚高第要是有一丝怨言,长刀就会立刻脱壳而出。 现在脱离了危险,朱由检腾出手了,自然会慢慢消除此人对关宁铁骑的影响。 “陛下,酒宴早已备好。还请陛下移步,以防菜凉了。” 朱由检看着再次恳求的王德胜,为了不伤他一片殷切之心,只能答应道:“行吧,朕早就饿了。诸位也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一刻钟后,一行人来到总兵府。 还没靠近,朱由检就感到了一股肃杀之意。 想着这是统兵大将的住所,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迈着大步,向前而去。 王德胜见此,眼角闪过一丝得意,紧跟着走了进去。 王承恩见他如此得意,心中大恨,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进谗言,把此人杀了。 李若琏锦衣卫指挥同知,立刻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加快脚步了追上了朱由检,说道:“陛下慢点,微臣有事禀告!” “有什么事?” 朱由检左脚踏在门槛上,十分随意地问道。 王德胜见此,心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四散,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李若琏躬着腰,深埋着头,轻轻说道:“此事机密,微臣请单独奏对。” “那你们就先进去吧!朕和李若琏聊会再进来。” 说完,朱由检就让开了大门,走到一旁的墙角处。 以范景文为首的大臣,还以为李若琏又要攻讦某人了,全都怒视着他。 王承恩也是一脸恼怒之色。 以前,崇祯皇帝有任何事都不会避过他这个贴身太监。 李若琏却完全不管这些杀人的目光,反而低头紧跟着走到墙角。 “陛下,此宴很可能是鸿门宴啊!” “什么情况,可有实据?你给朕说清楚。” 对于李若琏的忠心,朱由检没有丝毫怀疑。 他还想着是不是李若琏搞错了。 毕竟城墙上那么多士兵的表现做不了假,总兵王德胜应该没有造反才对。 “微臣没有实据,只是感觉这里气氛不对!” 李若琏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毕竟这完全是他的猜测。 要是猜错了,皇帝杀错了人,引起了兵乱,那他可就成了大明朝的罪人了。 “只是猜测吗?” 朱由检目光扫向四周,寻找是否有异常之处。 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只看见王德胜一脸憨厚的站在大门前等待。 “总兵王德胜今日是否有异常之处?天津城门的锦衣卫是否有禀告?” 朱由检并没有急于下结论,想要综合情报分析后再作考虑。 李若琏回答道:“从臣等到了天津之后,王德胜就一直抱病不见。直到昨日收到陛下要驾临天津的消息后,他才病好,主动找到我们张罗着要迎接陛下。” 第五十六章 还不快去把美人给朕带来 第56章 还不快去把美人给朕带来 昨日? 朱由检闻言一愣,顿时就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串联起来了。 李自成果然奸猾! 表面上是信守承诺,放自己平安离开,实际上居然是在天津安排内应,想要用鸿门宴来杀自己。 王德胜之前肯定是在观望,然后在昨日得到了李自成的许诺,所以才不装病了。 如果这样解释,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朱由检眼神中带着杀气,低声问道:“当时从京城逃出来的士兵还有多少?” 李若琏回道:“经过这几日断断续续的收拢,还有一千人左右。” 朱由检又问:“你能指挥得动吗?” 李若琏目光坚定地回答道:“请陛下放心,微臣这几日都在亲自带兵训练。这一千人,微臣已驱如臂使。” “那你亲自去通知高第接管城防,如果有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然后再带领那一千人过来救朕!” 天津城是大明在北方的唯一据点了,不容有失。 王德胜想要造反,虽然没有提前通知普通士兵,但朱由检却不得不防。 “陛下,你跟着微臣一起走吧,不要以身犯险!”李若琏苦劝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看向总兵府,里面已经传出了丝竹之声。 显然范景文等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要是自己突然离开,王德胜知道自己谋划败露后,定然会狗急跳墙,杀了里面的大臣,或者把这些大臣当做人质。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救人,朱由检当然不会让这些重臣轻易折损。 还有一点,那就是王德胜想要造反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风声传出,就连锦衣卫也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就说明参与的人数极少。 自己就算是去赴宴,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哈哈哈……” 想清楚后,朱由检忽然发出朗声大笑,然后对着李若琏说道:“还不快去把美人给朕带来。” 美人? 远处,王德胜一听这两个字,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同时在心中暗骂道:好你个昏君,吓老子一跳。 还以为事情败露了,没想到是刚脱身就想找美女发泄啊! 活该你成为亡国之君! 李若琏听到美人两个字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回答道:“陛下放心,微臣早就寻到了八个美人,这就去带过来。” 他的声音极大,好像是怕其他人听不见似得。 朱由检一脸郑重地拍了拍李若琏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向总兵府。 王德胜立刻迎上来,脸若菊花的笑道:“陛下喜欢美人,早说嘛!末将府中有的是美人,不管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还是风韵犹存的妇女都有。陛下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嗯……” 既然都找了美人的借口,朱由检只好强忍着恶心,继续演下去,“真的都有吗?要是美人的质量不行,朕可会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放心,末将府中的美人,不敢说是天姿国色,至少也是万里挑一出来的。”王德胜一脸自信。 “行吧,那待会都叫上来给朕瞧瞧!”朱由检脸上也配合着露出一丝淫邪之色。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带着亲卫,走进了总兵府大堂。 见到皇帝之后,里面的丝竹之声顿时停了,舞者也跪倒在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景文等人立刻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朱由检走上主位,稳稳坐了上去。 “谢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回到座位。 朱由检斜躺在椅子上,轻笑道:“接着跳,接着舞啊,好不容易轻松一下。” 有了皇帝的命令,丝竹声继续响起,中间的几个美女也跟着音乐翩翩起舞。 王德胜举起酒杯,来到朱由检所在的主案前边,躬身说道:“陛下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天津,末将先敬陛下一杯。” 朱由检瞄了眼桌上满满的酒杯,自然不可能喝下去。 “王将军,你刚刚不是说美人吗?” 看着朱由检那副急色的样子,王德胜心中暗骂:昏君,你既然要美人,那臣就让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也不枉君臣一场。 屋内的众臣,听见皇帝来到天津之后,第一件时间居然是找美人,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范景文站出来劝道:“陛下,旧都未复,切不可沉迷于美色啊!” 左都御史李邦华也跟着劝道:“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有了这两个大官带头,大理寺卿凌义渠、兵部侍郎王佳彦、太常寺卿吴麟征、左中允刘理顺、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这些文官全部站出来劝说。 这些人果然都是正直之臣啊! 连朕找美人都要管! 朱由检在心中暗叹。 可是现在不是自己真想要美人,而是想要拖延时间,只能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王承恩,希望他能帮忙找个借口。 王承恩顿时会意,立刻说道:“诸位大臣年龄大了,自然不需要美人。但是陛下正值壮年,龙精虎猛,如果不能发泄出去,是会伤身的啊!” 王承恩仅仅一句话,就把殿内的近十位大臣驳得哑口无言。 谁要敢反对,岂不是不关心皇帝的身体? 朱由检见此,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原本还想着两方能辩论半个时辰左右,等到李若琏带人赶来。 没想到王承恩战斗力太强,仅仅一句话就赢了。 “王总兵,还不快把美人叫过来?” 朱由检继续装出一副急色的样子。 王德胜立刻朝着侍立在远处的管家挥手。 片刻之后,就有十多个妙龄少女走进大厅。 朱由检见此,装模作样走到少女身前,仔细端详起来。 “嗯,这个眉毛不好看!” “这个胸太小了!” “这个腰太细了!” “这个脸上有痣,不行!” “这个屁股太小!” …… 每一个听到评论的少女,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尽管已经尽量拖延时间了,朱由检还是只用了半刻钟,就把这些少女说得一无是处。 “王总兵,你不是说你府中的美人,包朕满意吗?” 朱由检气呼呼地走回座位,责问道。 王德胜怒火中烧,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笑道:“陛下稍待,末将府中还有!” 第五十七章 谁死到临头 第57章 谁死到临头? “真是扫兴,要是没有美人,朕和诸位大臣就先撤了。” 朱由检眼珠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离开的理由。 王德胜闻言,心中一急,大呼道:“末将府中还有两位天资国色,绝对能让陛下满意。” “那朕就再看看吧!”朱由检又坐了回去。 王德胜走到门口,对着管家低语了几句。 朱由检在心里慢慢数着时间,也不去催他。 片刻之后,管家就带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和一个年约三十风姿绰约的夫人走进大厅。 朱由检远远一看,确实长得很漂亮。 少女身着白色长裙,脸蛋和神仙姐姐差不多。 少妇也非常有风韵,一袭黑裙,穿着较为暴露,露出了一丝深壑。 王德胜双眼一直盯着朱由检。 要是这两个女人都还不满意,那他打算冒着风险,直接让刀斧手从后堂冲出来了。 朱由检知道不能演得太过分了,于是笑道:“还不错!就让这两个美人来陪朕吧!” 少女听见自己要给陌生男人陪酒,顿时俏脸苍白,浑身僵硬在原地。 少妇则好像提前知道了什么,落落大方的向着朱由检走去。 王德胜来到少女身边,低声说道:“玉儿,帮父亲这回。” 少女闻言,双眼顿时泛起了雾气,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上前。 “陛下,蕊儿敬你一杯!” 少妇随手端起酒杯,直接一屁股坐在朱由检的大腿上。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柔软,朱由检摇头笑道:“美人如酒,闻着你身上的香气,朕就已经醉了。” “嘻嘻!陛下醉了,蕊儿可没有醉!” 蕊儿端起酒杯就往自己嘴里送去。 朱由检看着她那微微涌动的喉咙,心中暗想:难道是朕错了,酒中没有毒? “陛下,蕊儿也醉了。” 蕊儿借机靠在朱由检的胸口,吐气如兰。 时不时闻到的香气,让朱由检都有些心神动摇。 也不知道王德胜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等尤物。 玉儿这时也走了过来。 未经人事的她,完全不习惯这种场合。 看着自己的姨娘坐在陌生男人的腿上,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之色。 “玉儿是吧?过来,朕还有一只大腿!” 朱由检拍了拍自己另一条大腿,笑意盈盈地看着玉儿。 他倒要看看王德胜要闹什么幺蛾子,居然把女儿都派过来使用美人计。 “陛下,请先饮一杯吧!” 清脆悦耳的声音顿时传入脑海。 朱由检看着玉儿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警惕之意大涨。 这酒绝对有问题! “你们是不是想把朕灌醉,行不轨之事啊?”朱由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啪! 玉儿闻言大惊,手中的酒杯顿时落在地上。 大厅中间的舞姬也吓得停止了动作。 蕊儿见此,脸色猛然一僵,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一脸媚笑靠在朱由检胸膛,用十分魅惑的语气说道:“妾身就是想要行不轨之事啊!陛下不醉,妾身怎么有机会呢?” “哈哈!有意思!” 朱由检一把推开蕊儿,猛然站起了身,指着王德胜喝问道:“你到底是唱的什么戏?” 王德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装作一脸茫然的问道:“陛下此话何意?” “这酒有毒吧?” 朱由检指着地上打翻的酒杯问道。 “哈哈哈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末将只能无礼了。” 王德胜突然猖狂大笑,“本来不想动刀兵的,结果陛下你非要苦苦相逼。” 王承恩听见刀兵二字,立刻挡在朱由检身前,“万岁爷,小心。” 范景文看出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陛下神机妙算,早就猜到了王德胜要谋乱,所以在跟着演戏。 “陛下,臣错怪你了!” 范景文一脸愧色。 其他几位大臣也是一样,都在为刚刚以为皇帝是贪图美色的昏君而懊恼。 王德胜眼见自己被众人无视,立刻骂道:“你们这群文官就知道狗眼看人低,等待会落在本将手中,就知道读书屁用没有了!”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王德胜一脸蔑视,笑道:“你这昏君,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朱由检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还抄起双手,静静地看着此人装逼。 刚刚之所以突然翻脸,就是因为已经看到大门外的李若琏了。 大军已到,也就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 王德胜感觉自己又被无视了,心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直接把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来人啊,抓住这个昏君,本将重重有赏!” 轰轰轰…… 随着话音刚落,整齐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王德胜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仿若仙乐。 “陛下,末将的女人好玩不?” “你刚刚用那只手摸了,本将待会就要砍掉你那只手!” “玉儿,快回来!既然已经被昏君识破了,那就不用再虚与委蛇了!” 王德胜一脸张狂。 此时的他,好像自己是皇帝一样。 朱由检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他,缓缓说道:“你先回头看看,再考虑怎么跟朕说话吧?” 看着皇帝十分镇定淡然的表情,王德胜暗觉不对,缓缓转动脖子,看向后方。 迎接他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那杀人的目光,以及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大明官军士兵。 “本将的人呢?” 王德胜吞了吞唾沫,疑惑道。 李若琏指着后方,那里有已经被打断手脚的管家。 “老爷,家丁们都投降了!” 管家一脸哭丧地解释道。 朱由检这时走到王德胜的身边,冷笑道:“朕刚刚是用右手摸的,你要不要砍掉啊?” 王德胜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哀求道:“末将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将的女人,自然也是陛下的女人。本将的女儿,也可以是陛下的女人。只求陛下饶了末将一命。” 听着这厚颜无耻的话,范景文彻底怒了,喝骂道:“陛下乃是天潢贵胄,大明天子,怎么可能抢人妻女。你这无耻小人,不要污了陛下的名声!” 王玉儿听完自家父亲的话后,一脸不可思议。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高大伟岸的父亲,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五十八章 升官 第58章 升官 柳蕊儿已经昏倒在椅子上,并没有看到这可笑的一幕。 “你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朱由检上前,一脚踹翻王德胜,问道:“李自成给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豁出性命谋乱,连如此漂亮的娇妻女儿都不顾?” “陛下,饶命啊!末将是被猪油蒙了心,听信了李贼要封末将为侯的鬼话。” 王德胜趴在地上,哀求道。 朱由检摇头,一脸嗤笑,“啧啧啧!李自成可真小气,仅仅只给出了一个侯爵。但是更可恨的是,仅仅是一个侯爵,你就要把朕卖了。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要是真有能力,别说是侯爵,就连公爵,朕也不会吝啬。” 王德胜解释道:“陛下,末将就是没啥能力啊!要不然早就通知城内的大军一起造反了。陛下,你就当末将是个废物,或者是把末将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放了你?” 朱由检冷笑道:“你在做什么美梦呢?” 说完,又转头看向刑部右侍郎孟兆祥,问道:“按照大明律,谋逆应该怎么处罚?” 孟兆祥立刻躬身回答,“回禀陛下,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 不愧是刑部的专业人士,是比王永吉强多了。 在玉田县,朱由检也同样问过这个问题,但是王永却只知道抄家灭族四个字。 “孟侍郎不愧是刑部官员,法律条文背得真是清清楚楚。” 王永吉突然出言,只是语气有点略微奇怪。 孟兆祥听完后,满脑子都是问号,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只能拱手回答道:“总督大人谬赞了!” “把这狗东西带下去,就按大明律处置吧!” 朱由检狠狠地瞪了王永吉一眼,示意他不要找事。 王玉儿听见按照大明律,自己要被送给功臣之家为奴,顿时昏倒在了地上。 只是众人都在看王永吉和孟兆祥的好戏,才没有注意到她。 朱由检看着王德胜被侍卫拖下去后,向着众位官员说道:“今晚的酒宴就先不吃了,自从京城失守之后,朝廷官员大都投降闯贼了。官员缺位严重,朕打算先安排一下。” 听到官位两字,在场的所有人都集中起了注意力。 虽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跟着皇帝一路逃难不是为了官位。 但是官位的高低,却代表着皇帝对众人的认可程度。 谁也不想自己的一腔热血白费,众人自然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朱由检。 “京师沦丧前后,内阁首辅魏藻德、大学士李建泰、大学士方岳贡、大学士邱瑜先后投降闯贼,现在内阁中就只有范先生一人了。” “以后,范先生就是朕的内阁首辅了,晋位中极殿大学士!” 在场之人,就只有范景文官位最高,资历最深。 听到他当内阁首辅,众人都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臣能力还不……” 范景文正想拒绝,就被朱由检挥手打断了,“值此乱局,诸位就不要搞三辞三让了。除非诸位是不想帮朕匡扶大明江山了。” “臣谢陛下恩典!” 范景文只好躬身领命。 朱由检继续说道:“户部尚书倪元璐晋位文渊阁大学士。” 众人闻言,一同向倪元璐拱手祝贺。 虽然倪元璐的本官没有变,还是户部尚书。但他却是内阁的第二人,也就是名正言顺的次辅。 如果首辅出缺,按照正常情况,就是次辅顶上。 “臣谢陛下恩典!”倪元璐躬身谢恩。 朱由检略微点头,继续颁布命令:“左都御史李邦华迁礼部尚书,晋位文华殿大学士。” 众人闻言后,又一同向李邦华拱手祝贺。 虽说左都御史和礼部尚书都是正二品的官位,但是两者的权力却天差地别。 督察院是专门搞监察的部门,而礼部却管着国家礼仪大事,全国的教育考试,以及处理外藩事务。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中宣部,外交部的集合体。 可想而知权力是有多大。 “太常寺卿吴麟征升为礼部侍郎。” 太常寺主管祭祀,朱由检还不清楚此人的能力,就先扔到礼部去再说。 反正也是升官了,从清水衙门到了实权部门。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升为刑部尚书。” “兵部右侍郎王佳彦升为兵部尚书。” “大理寺卿凌义渠升为刑部侍郎。” “左中允刘理顺……” 朱由检说到此处,突然卡克了。 他真不知道左中允升为什么合适,其他人都只是官升了一级,或者从清水衙门调到了授权部门。 要是把刘理顺提拔得太高,就不公平了。 “万岁爷,刘理顺此人精通养马!” 王承恩看出了朱由检的想法,立刻小声提醒道。 “左中允刘理顺升为太仆寺卿吧!” 刘理顺闻言,顿时喜极而泣,跪在地上叩头,“微臣谢陛下恩典!” 朱由检摆了摆手,笑道:“这是你们应得的,京城中上千名官员,就只有你们愿意跟着朕,朕自然不会亏待!” “臣谢陛下恩典!” 众人齐声再次拜谢。 “陛下……陛下……” 朱由检正打算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却听见耳边传来了王永吉的呼喊。 居然把他给忘了! 朱由检洒然一笑,接着说道:“王永吉做事有方,对朕忠贞不二,就升为东阁大学士吧!” 王永吉闻言一喜,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臣还兼任蓟辽总督吗?” 辽东都没了,哪还需要总督? 这狗东西居然嫌权力太小,来暗中提醒。 朱由检装作没听出话中深意,说道:“先撤销蓟辽总督吧,等收复辽东之时,朕再考虑是否重设。” 王永吉顿时急了。 一个光杆大学士有什么意思? 仅仅是一个正五品的官职罢了。 第五十九章 这就是大明的文官阶层吗 第59章 这就是大明的文官阶层吗 崇祯十五年,王永吉被擢升为山东巡抚,刚到任,就攻打占据龙山、沧海渊诸山寨的义军余部,率领三百骑与之战斗。 不到两个月,先后歼灭乱贼,并赦免协从者。 一时王永吉誉满京城,有北史(可法)南王(永吉)之称。 崇祯十六年,清兵抢掠到山东,王永吉战略无方,堵御失误,短时间之内连失七十余城,所管辖的济南、兖州、东昌三府州县尽失。 待清兵退兵后,便又尾随,收复空城,以恢复失地上奏朝廷,并且还引罪自劾。 崇祯皇帝无人可用,便没有处置,反而还提拔王永吉以兵部侍郎总督蓟辽。 现在,王永吉就只有一个兵部侍郎的空头官衔了。 “陛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王大人素有知兵之名,臣以为他可以回兵部视事。”范景文躬身说道。 王永吉闻言,立刻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如果像之前一样,兵部侍郎仅仅是加衔,那他就管不了兵部的事情,就算当上了大学士,也没有多少权力。 范景文身为内阁首辅,自然就要开始在朝中培植党羽。 特别是现在大明已经是兵事为重的情况,范景文认为自己更应该加强在兵部的话语权,所以才拉了王永吉一把。 朱由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王先生还是先不回兵部视事吧,朕另有差遣。” 不是为了驳范景文的面子,而是确实有其他打算。 从接收五千关宁铁骑开始,一路上连日征战,士兵死伤惨重,减员都超过三分之一了。 对于这些为国捐躯的勇士,朱由检肯定会重重嘉奖,给予其应得的财物和荣誉。 范景文听见皇帝另有打算,也就不再多言。 王永吉听见有其他差遣,也露出了兴奋的眼神,看向朱由检。 “朕能平安抵达天津,那些为朕牺牲了的勇士功不可没,不能白白牺牲。家在京城的那部分人,朕暂时还没有办法。但是山海关还在大明手中,王先生就带着抚恤银两去往山海关吧,只要家属还在,务必把银两下发。” 朱由检语重心长地对众人说道。 “臣……以为还是应该缓缓!” 王永吉犹豫片刻,居然拒绝了这份差事。 朱由检闻言,目光带着森森寒意,直刺王永吉,冷声问道:“为何?难道是王大人胆小,不敢去?” 朱由检心情不好,也就不再称呼先生了。 王永吉感到风暴一样的杀意扑面而来,顿时冷汗直流,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他急忙跪下,解释道:“关宁军中,欠饷已经超过七个月了。臣就算是带了银子,也必定发不到阵亡将士的家属手中。反而会被吴三桂截留,给他麾下的士兵发饷。” 范景文也在一旁劝道:“吴三桂狼子野心,陛下下诏勤王,此人却久拖不至,必然已心存反意。王大人此去凶多吉少啊!” 朱由检微微点头,思虑片刻后,看向王永吉问道:“如果是补足关宁军的欠饷需要多少银两?还有战死士兵的抚恤又需要多少银两?” 王永吉立刻回答:“按照大明编制,关宁军还有四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两万五千人,每月双饷,共需要三十五万两白银。步兵有两万人,需要十四万两白银。阵亡将士,按大明制度是补发一年的军饷,需要三万六千两白银。” “也就是说,如果真要补发所有的欠饷,需要五十三万六千两银子。” 朱由检转头看向户部尚书倪元璐,问道:“国库中还有多少银子?” 倪元璐闻言,脸色一苦,解释道:“我等突然离开京城,国库中那几万两存银,早就便宜闯贼了。” 这…… 整个大明朝廷,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朕这皇帝当得也太惨了吧! 算了! 国库没有银子,朕的内库中还有在玉田县抄家所得,以及缴获的银子。 “朕的内库中还有多少银子?” 王永吉立刻从胸口拿出账本,双手呈上,说道:“还有一百二十七万四千三百两。” 听到内库中还有这么多钱,在场的人全都神色诧异。 心想:你皇帝真是个守财奴,当时京城的情势那么危机,都舍不得拿出银子犒赏三军,反而要逼着大臣捐钱。 朱由检看着众人的神色,也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解释道:“朕跟诸位一样,都是孤身逃出京城。这些银子,都是在玉田县中抄家所得,以及战场缴获。” 众人听完解释,这才释然。 倪元璐眼珠一转,立刻躬身说道:“陛下,按照大明祖宗制度,抄家所得应该进入国库才对!” 现在国库里一分钱都没有,他这个户部尚书实在难当,于是就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 范景文刚开始还没想到这点,经过提醒后,立刻也跟着说道:“陛下,国库空空如也,今后朝廷要是有什么用钱的地方,难道都从陛下的内库中支取吗?” “陛下,朝廷财务不清,必生硕鼠啊!”李邦华也跟着劝道。 “陛下……” …… 除了王永吉之外,在场的所有文臣都在劝谏。 这就是大明的文官阶层吗? 纵然之前范景文和李邦华两人,为了是否南迁之事,都要争出狗脑子了。 但在皇帝侵夺文官的权利之后,却立即统一了战线。 朱由检自认为自己不是贪图享乐之人,内库中有多少钱也不太重要。 纵然把这一百多万两全部转移到国库,也无所谓,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了庞大的后宫要养。 “大胆,你们是在逼宫吗?” 王承恩眼见皇帝独自面对大臣,立刻站出来吼道。 范景文立刻躬身回答道:“臣等不敢,只是祖宗制度不能乱啊!陛下的私财与国库不分,必然生出无数事端。” 王承恩怒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哪还用分什么国库与内库?” 朱由检挥手止住了想要继续喷人的王承恩,心思重重地转身回到座位边。 第六十章 御林军 第60章 御林军 历史上,大明的文官阶层实在是太彪悍了。 只要触犯了文官阶层的利益,无数文官就会前赴后继冒出来硬顶皇帝。 不管是梃杖,还是杀头都不管用。 嘉靖时期的大礼议之争,皇帝朱厚熜亲自下场,为了继祠还是继统这个问题,和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相争。 两方斗争了整整三年之后,朱厚熜被惹毛了,下令四品以上官员停俸,五品以下官员当廷杖责。 因廷杖而死的共十六人后,才获得了最终胜利。 万历年间,为了国本之事,明神宗与群臣争论达十五年之久。 文官阶层支持太子朱常洛,而明神宗则因为宠爱郑贵妃,想要易储。 两方因此,天天吵架,明神宗把礼部尚书洪乃春梃扙了,再把朝中大臣都赶走了,也不管用。 万历皇帝本身就有足疾,又在怄气之下,干脆来个不上朝,躲进深宫里和郑贵妃逍遥快活,以至于朝中官员缺位十之七八。 最终,万历皇帝还是妥协了,没有换太子。 朱由检想到这里,心中也在暗恨。 要不是万历皇帝胡搞,大明朝怎么会落得这副田地。 “陛下?” 王承恩见朱由检久久不说话,以为又发癔症了,一脸焦急的凑过来,低声呼唤。 “什么事?” 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正在等待回话的诸位大臣,“内库和国库分开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以后抄家所得,就全部进入国库。” 闯贼大军就在城外,实在不是再起纷争的时候。 而且内库和国库分开,真的非常有必要。 毕竟皇帝也要有私房钱嘛。 不然到时候赏赐美人的银子,还要从国库支取。 历史上不得记载:某某日,皇帝宠爱贵妃,从赋税之中拿出几万两银子赏赐。 那后世的百姓不得骂这皇帝是昏君才怪! 同时,经过刚刚这一场,朱由检也明白了将来改革的阻力是有多大。 兴许会比嘉靖时期的大礼议,以及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闹得更大。 要想改革,只有等平定天下后,有了莫大的威望加持,才有可能压服文官阶层,顺利推行改革。 众臣见到皇帝退让了,顿时神色轻松,齐声呐喊道:“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倪元璐一脸苦笑。 闹这么一场,户部的仓库还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丝银钱。 朱由检也看见了倪元璐的一脸苦相,安慰道:“马上就要把天津总兵王德胜抄家了,国库应该就有进项了。” 倪元璐诉起苦来,“天津城中现在有上万士兵,他们下个月的饷银,臣还不知道从哪里筹措呢!要是抄家收入不足,还请陛下的内库补贴一下。”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不足之处,朕会拿出内库补贴。但是今后下发军饷,朕不希望像在京城一样,刚出户部就被截留一部分,最终到士兵手中不足一半。” 明末的贪腐十分严重。 崇祯元年,户部给事中韩一良上书直指官场贪腐之风。 据其所奏:一个总督巡抚的职位,没有五六千两银子是到不了手。 一个道台知府的美缺,没有两三千两银子也是到不了手。 以至州县衙门的主官及辅官的缺额,都各有定价。 甚至举人监生及衙门工作人员的选任,很多都是贿赂取得的。 京官的选拔,也都这样。 “李若琏,朕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使,严查朝中的贪腐。要是切有实据,不必事先禀报,就可直接拿人。” 朱由检的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 要是治不了朝中的贪腐之风,这大明就不可能有救。 大厅内的所有官员闻言,全都脖子一凉。 要说贪腐,这些人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可能不知道,多半也参与了。 但是朱由检并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了,毕竟这些人对大明的忠心也被青史记载下来了。 将功抵过之下,朱由检还真没法追究。 “诸位爱卿不必担忧,朕不管之前的事情,也不会允许有人拿来做文章。只要诸位安心给朕办事,朕将来绝不会亏待各位。” 朱由检深知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出言安慰道。 “臣等必定和贪官污吏势不两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在范景文的带领下,众位大臣纷纷作出了保证。 朱由检微微点头,笑道:“朕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嘴上说着相信,其实心中却在打鼓。 毕竟大明的贪腐之风由来已久,不拉出几个典型,还真不可能暂时止住。 朱由检心中暗叹:君臣一场,希望能有个善终。 “朕决定改革大明军制,新设御林军,天津城内的兵马都纳入其中。” 这属于兵部的事情,王佳彦闻言,立刻躬身询问道:“陛下,请问御林军归哪个部门统属?编制多少?主将何人?军饷几何?” 朱由检解释道:“御林军由朕亲自节制,暂时先招募三万人,每一万人设一个提督将军,分别是高第、高文采和刘文炳。军饷就按照骑兵二两一个月,步兵一两一个月下发。” 高第毕竟有功,朱由检也不是卸磨杀驴之人,就还是让他独领一军。 高文采独自在京城救人,有勇有谋。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了,但是身为提督,也不用亲自上阵杀敌。 刘文炳则是朱由检的表弟,属于皇亲国戚,加上经过了历史考验,忠诚没有问题,也就能提拔上去试试。 王佳彦认真听完后,再次问道:“募兵之事,还是由兵部来办吗?”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当然还是交给兵部来办理,希望你能在三日之内把兵募齐。” 王佳彦顿时开始叫苦了,“陛下,现在我军只有一万人左右,天津城内总共才只有五六万人,臣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募齐两万人?” 这倒是个问题! 朱由检只能把目光转向其他大臣,希望能得到解决方案。 大厅内的众人互相看了看,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出言。 朱由检见此,心中顿时有点不高兴了。 让他们当大官,是希望这些人能帮忙解决问题,而不是找一群应声虫。 第六十一章 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第61章 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陛下,微臣以为在三天之内招募两万可战之人,问题不大!” 朱由检闻言一喜,看向出言之人,居然是刚刚被遗忘了的天津巡抚冯元彪。 “爱卿有何办法,快细细讲来!” 冯元彪拖着老迈的身体,缓缓说道:“天津一直以来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并且是漕运的重要支点。城内的百姓多数是依靠运河讨生活的漕工,并且大多正值壮年。” 朱由检闻言,顿时眉飞色舞,大声吩咐道:“冯爱卿果然不是无能之人,朕没有看错!这样吧,你就先升为兵部侍郎,暂时管着招兵的事。” 冯元彪脸上却没有升官后的喜悦,反而说道:“陛下信任,臣无以为报。但臣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兴许明天就死在了床上。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臣还请致仕回乡。” 这…… 朱由检看着他那佝偻的身躯,满是老年斑的脸颊,也知道此人应该没几年寿数了。 历史上,此人在京城被围之后,不顾老迈的身体,亲率一千骑兵到通州迎接崇祯。 但当时皇宫已被投降的大臣勋贵包围,崇祯无法脱身。 以至于冯元彪带着遗憾回到天津,最终在崇祯死讯传来后,被兵变的士兵赶回了老家。 “罢了吧,既然冯爱卿想要回乡,那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范先生,你立刻拟旨,加封冯先生为太子太师,让其安心归家吧!” “王先生,你从朕的内库中,拨出一万两银子,给冯先生回乡荣养。” 这个退休待遇,不可谓不厚。 崇祯一朝,能平安致仕的高官少之又少。 从巡抚任上致仕,加封为从一品的太子太师也是独一份。 赏赐一万两白银,更是在崇祯朝绝无仅有。 毕竟,朝廷的财政早就崩溃了,崇祯皇帝哪还能舍得发一万两银子的退休金。 朱由检之所以给这么丰厚的赏赐,就是为了做给在场的官员看。 让他们知道只要用心做事,就不会被亏待。 “臣谢陛下恩典!” 冯元彪激动之下,眼角泛起了泪花,顿时就想要跪下谢恩。 朱由检急忙上前,搀扶起他,笑道:“冯先生回去养好身体,等着朕收复江山的好消息!” 等侍卫将冯元彪搀扶下去后,得到皇帝示意的王承恩立刻喊道:“诸位大臣若是无事,就可以先回去了。” 穿越以来连日奔波,一直没有睡个好觉。 纵然朱由检是铁打的身体,也有点扛不住了。 范景文却不合时宜的躬身说道:“陛下,臣还有要事,需要请示!” “什么事?” 朱由检揉了揉额头,强打起精神。 范景文说道:“陛下,吾等接下来该怎么办?朝中缺位的其他官员怎么处理?是由内阁拿出名单,还是陛下圣心独裁?” 这倒是一个问题。 按照大明制度,中央朝廷的官员满配之下,有一千余人,再加上办事的胥吏,可能有超过万人。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人,才能撑得起中央朝廷的运转。 “朕是打算留守天津,以待时变。诸位大臣有何意见?” 形势已经转变。 刚重生的时候,还想着能去山东,把刘泽清的兵马收服,反攻京城。 现在却变成了自己被李自成包围了。 但是,朱由检相信,只要自己能坚守一段时间,李自成必然会退兵,因为鞑子马上就要入关了。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朱由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打算看看大臣们是否支持。 “陛下高见,臣以为必须要留在北方,才能向天下竖起一面旗帜。” 范景文一直以来都是留守派,当然会第一个跳出来支持。 刚升为礼部尚书的李邦华,却没有唱反调,反而赞同道:“天津靠海,如果事情有变,就能立即搭乘海船离开。臣也赞同!” 倪元璐应该是个老好人,一向不爱发表意见。 在见到内阁中的两位同僚都赞同后,他也跟着说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朱由检见此,暗自点头。 从遇见这些人以来,还是第一次达成了统一意见。 看来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大家都不想灰溜溜的逃到南方。 “朝中缺位的四品以下官员,内阁就商量着办,不用跟朕说。” “四品以上官员,就先列一个名单出来,朕看看哪些人合适!” 朱由检想了想。 历史上的南明也有不少经过考验的忠臣,等明天再看看哪些人能抽调到中央朝廷来做事。 毕竟现在连吏部尚书还空着的。 朱由检打算亲自考察过后,再安排人选。 “臣等今晚就去商议人选,争取明天就拿出初步名单!” 范景文躬身领命后,又问道:“如果陛下在天津督战,那中央朝廷放在哪里呢?” “当然就是放在天津!”朱由检毫无犹豫地说道。 范景文劝谏道:“陛下,闯贼在北方肆虐,运河都不畅通了,天津城内的粮食都要靠海运补足。如果把中央朝廷放在天津,几千人的吃喝,会增加补给压力啊!” 倪元璐也跟着说道:“海运损耗极大,仅是运送兵粮都难以为继了。” 海运损耗大? 朱由检闻言愣住了。 后世哪还有什么运河? 沿海地区大宗货物运送,全都是走海运。 “海运怎么可能损耗大?”朱由检疑惑地看向众人。 倪元璐回答道:“大海辽阔无比,风浪又不可预测,海盗也很猖獗,运粮船因此常有失踪。” “难道损耗还会比运河多吗?”朱由检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点。 倪元璐说道:“实际情况来看,确实要大得多!” 此时,孟兆祥忍不住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不是因为损耗大,而是海运更容易被地方官员和胥吏上下其手贪墨。” 李若琏也说道:“陛下,大海辽阔无比,运粮船在海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谁也没有证据。” 原来如此! 海运不兴,原来是贪腐惹的祸。 看来运粮这事,还真不能完全交给官府来做。 朱由检想了片刻后,说道:“以后运粮之事,就交给大海商来做。朝廷给付运费,海商负责把粮食运到,中途所产生的任何损耗,都由海商自己承担。” “不行啊,海禁是祖制,不能轻易变更啊!” 范景文的话刚刚脱口而出,便在大厅内引起一阵喧哗。 第六十二章 海禁 第62章 海禁 “陛下,海禁乃是祖制,不可轻易放开。” “沿海地区倭寇横行,一旦放开海禁,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祖皇帝之所以立下片板不可出海的禁令,自然有他的道理。” …… 众人的反对声就像是一根根利刺扎在心头,让朱由检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朱由检抬起头,露出满是英气的脸庞,漆黑的眼眸木然的在众人脸上扫过,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 “诸位爱卿,大明江山都到了如此地步了,诸位还要坚持祖制吗?” “海禁真的能禁止倭寇吗?” “各位反对开海禁,真的是在为国着想吗?” 朱由检缓缓转动头颅,对着众人发出灵魂拷问。 大厅内的气氛降至冰点,面对皇帝的灵魂拷问,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丝冷汗,看向范景文。 首辅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范景文只感觉如芒在背,强撑着走到了大厅中央,对着朱由检深深一拜,说道:“陛下,臣乃是河间府吴桥(今属河北)人,海运兴盛与否,不会影响到臣家乡的利益。臣之所以反对,完全是出自一片公心。” 内阁大学士李邦华也缓缓走到范景文身后,朝着朱由检深深一拜,“陛下此言何其诛心?臣乃是江西吉水人,大海离我家足足有数千里之遥。开海与否,臣都得不到任何利益。” 听着两位同僚的话,倪元璐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啊! 不过,倪元璐自认为一生清廉,家族也没有从事海上的生意,自然也敢站出来解释,“陛下,臣虽然是浙江绍兴府人,但臣的一生清贫,家中只有两个兄弟依靠耕田为生,从不参与走私的事情。” 倪元璐直接把话挑明了。 之所以有人反对,就是因为走私猖獗。 “那诸位爱卿为何还要反对?” 朱由检微微皱眉,心中疑惑万分。 开海禁最大的反对者,就是东林党人。 这些人,家中几乎都从事商业,并且暗中参与了走私的上下游产业链,这才有钱支持家中士子,或者贫寒人士读书。 这些人经过多年的发展,早就在朝中编织出了一张大网。 还好的是,大太监魏忠贤当权时,狠狠地收拾了一番东林党人。 这才让崇祯朝的党争没那么剧烈。 范景文面带愁容,苍老的脸上全是褶子,深埋着头哀求道:“陛下,江南不能再乱了啊!” 李邦华也跟着说道:“陛下,整个黄河以北都是闯贼,并且山东总兵刘泽清也是不听调,也不听宣,只有江南地区还算稳定。海禁一开,江南的地方豪商必定以为朝廷想要征税,心怀叵测之人必定会引兵作乱。” 倪元璐也哀求道:“陛下,臣家在江南,早就听闻了地方豪族和各个大海盗都有勾连。江南一旦出事,整个朝廷将再无税收来源。” 朱由检闻言,心中也不由地忐忑起来。 大明两京十三省,分别是京城、南京、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 其中京城、山西、陕西、河南已经被李自成占领了。 山东被刘泽清占据。 云南、贵族、广西是穷地方,遍布蛮夷,人也少,能收的税也少。 四川、江西、湖广倒还是在大明朝廷的控制之中。 但等到京城被闯贼攻破的消息传开,地方总兵也说不定会三心二意。 现在真正能收上税赋的地方,也就只有浙江、福建、广东这三个省份了。 这三个省份一旦有失,那大明朝就真的完了。 朱由检就再也没有基本盘了。 “诸位爱卿,难道就没有办法能治治他们吗?”朱由检脸庞狰狞,对着众人恶狠狠地咆哮道。 范景文心头猛然一跳,真怕皇帝发疯要派人去南方大开杀戒,急忙劝道:“办法自然是有的,等天下平定之后,朝廷威势正隆,陛下号令开海,天下自然莫敢不从。” 范景文的办法就是等,而朱由检却不愿意等,如果不能集中力量,拿什么来跟李自成和多尔衮争锋? “朕不愿意等那么长的时间。倪先生,你是江南人士,可有办法防止那些人狗急跳墙?”朱由检低头看向倪元璐,心中还在思虑自己能否承担开海之后的后果。 现在的倭国执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沿海地区的倭寇少之又少,全是那些大海商找人假扮的。 其一是为了想要朝廷继续执行禁海的政策。 其二是为了打击竞争对手。 这些假鬼子的战斗力不强,如果放弃天津,带着新编练的御林军南下,应该能让假鬼子不敢上陆,也就能轻松把那些大海商抄家灭族。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带着御林军南下谈何容易啊! 没有数百艘海船,哪能那么容易脱身。 如果李自成走不退兵,走陆路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倪元璐思虑了好一会,想着自己也不是东林党人,也不靠着海贸发家致富,清了清嗓子,兴奋道:“陛下,咱们不需要依靠大海商就可以了,福建总兵郑芝龙就是大海盗出身,他家里一定不少大海船,不管是运兵还是运粮都没有问题。” 朱由检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暗道:居然把此人给忘了,他儿子可是历史上着名的抗清英雄。 但是,郑芝龙现在还是否会听朝廷的号令呢? 朱由检心中升起了问号,转头看向内阁大学生兼兵部尚书王佳彦,问道:“王先生了解郑芝龙其人吗?” 王佳彦思虑片刻后,躬身回答道:“郑芝龙是由熊文灿招抚,臣对其并不了解。” 熊文灿官至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于崇祯十四年因招抚张献忠失败而被斩杀。 王佳彦话中的深意就是,此人恩主都被朝廷杀了,或许已经不可信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暗自思虑片刻,秉着还是相信史书的想法,说道:“下发诏书吧,让他来天津觐见。” 第六十三章 退敌之法 第63章 退敌之法 大厅内的诸位大臣,对此都没有意见。 如果郑芝龙真有反意,那就不可能过来。 “同时也把南京六部的官员都召来吧!”朱由检缓缓踱步,忽然说道。 南京的官员都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被发配去养老了。 现在朝中无人,也就只能先用着他们,后面再根据个人的才能慢慢替换。 同时,朱由检也想要等这些人来了之后,亲自考察其能力,替换掉各省巡抚总督。 范景文问道:“是六部的所有官员吗?” 要知道南京六部可不是只有尚书,上上下下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在京城陷落之后,这些人还真不一定会听令,老老实实过来。 范景文心中暗自想到:按照京城的情况,留守南京的官员能来的应该不到十分之一。 朱由检平静地回答:“当然是所有官员,现在朝中空缺如此严重,朕不亲眼见过后,哪能轻易提拔他们入主中枢?” 如果是先封官许愿,朱由检相信大部分人都要来。 可这种见利眼开的人,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肱股之臣。 “臣明白了,等回去之后,就立刻草拟诏书,召集南京的留守官员前来觐见。”范景文微微躬身回答道。 朱由检微微点头,对着众人笑道:“今日若是无事了,大家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把朕安排的事情办完,朕不希望有任何拖延。” 接着他又转头对着王承恩吩咐道:“你务必把各位大臣的住所安排好!” 王承恩躬身领命,“陛下放心,奴婢的安排必定让诸位大臣宾至如归。” “那就好!”朱由检微微点头,率先离开此地。 众位大臣在朱由检彻底离开后,才敢走出大门。 原本应该紧跟在朱由检身后的王承恩却落在了最后。 他看着地上晕倒的两人,眼角闪过一丝得意,吩咐一直没有出场的天津镇守太监将两人一起带走了。 巡抚衙门。 看着张灯结彩的大门,朱由检眉头紧皱,忽然叹了一口气后,转头对跟上来的王承恩说道:“以后就没必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有这点力气,还不如多弄点滚木礌石到城墙上。”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王承恩的主意。 朱由检又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天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吩咐道:“晚饭后,你去把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和礼部侍郎吴麟征叫过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不知道皇帝有什么打算,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 朱由检走进巡抚衙门,等待已久的侍女立刻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朕已经饿了,先吃饭吧!”朱由检吩咐道。 片刻之后,一道道鲜美的菜肴被端上了餐桌。 放眼望去,足足有七八十道菜。 朱由检剑眉一挑,说道:“把菜撤下去,分给其他大臣。以后不准如此铺张浪费了,朕每顿饭不能超过三个菜!” 为了办公方便,其他大臣都安排在巡抚衙门的民宅里居住。 因此,朱由检也不担心菜端过去凉了。 “奴婢遵命!” 王承恩本想再劝几句,可转念又想到,自从煤山开始,皇帝的性格就变了很多。 以前的皇帝耳根子极软,非常容易劝。 但现在的皇帝却变得极为有主见了,只要提出看法,就会尽全力推行,不会再因为有反对声而妥协。 报…… 朱由检才刚吃两三口饭,就听见了侍卫的喊声,只好放下筷子,看向侍卫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御林军统领高第、刘文炳、高文采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朱由检又转头,看向王承恩,“你再去拿三副碗筷来,朕要和他们一起用餐。” 这三人一直在控制着天津城的守军,定然没时间吃饭。 哗啦哗啦。 随着一阵铁甲的碰撞声传来,全副武装的高第三人大步走进屋内。 “陛下,天津总兵王德胜在军中的亲信已经被彻底清除了!”高第单膝跪在地上,脸上全是笑意。 自从来到天津后,高第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有如此坚城防守,再也不用担心闯贼会趁夜投降。 并且要是真守不住城,大可以坐着海船直抵南京。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高第也觉得皇帝朱由检不像穿越那样不堪,他认为就算不能收复京城,也能像南宋一样和闯贼划江而治。 “先不着急,你们都还没吃饭吧?吃了饭再说!”朱由检招呼着三人上桌吃饭。 “这……” 高第、刘文炳、高文采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犹豫着不敢动。 皇帝给亲信大臣赐宴是经常的事,但都是单独列一个小桌,从来没有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的习惯。 朱由检看着三人的表情,顿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为了防止尴尬,还是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给三位将军搬桌子来。” 片刻之后,屋内就响起了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 嗝…… 朱由检打了一个饱嗝后,才看到三人早就恭谨的坐在了凳子上。 “清理之后的天津守军还有多少人?” 高第拱手回答道:“还有四千五百余人。” 这个数字在预计范围内,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朕已经命令兵部尚书在新招募士兵了,等新兵就位后,诸位可要认真训练。” “陛下放心,末将必定用心!” 高第、刘文炳、高文采三人同声回答道。 朱由检又问:“闯贼可有在打造攻城器械的迹象?” 高第回答道:“末将看到远处的不少大树都已经倒下,应当是在打造攻城器械了。” 哼! 李自成真以为攻城战那么好打吗? 要不是各地守军望风而降,怎么可能那么快打到京城? 朱由检心中暗自不屑,说道:“不必担心,李自成在天津待不了多久。” “陛下难道有退敌之法?”高文采心中疑惑,整个北方,几乎没有能在短时间内支援天津的军队。 他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让李自成主动退兵。 第六十四章 朝鲜 第64章 朝鲜 朱由检捋着下颚短须,看着窗外的下弦月,一脸自信地说道:“朕有消息,多尔衮已经率军南下了,不日就要抵达山海关。到时候,看李自成还能不能坐得住。” 鞑子现在可是有十多万虎狼之师,李自成只要不想后路被断,就必须去山海关迎敌,不然他就跟大明的皇帝一样,先在京城守着等其他地方的兵马支援。 朱由检判断:闯贼现在士气正盛,又没有见过鞑子骑兵的厉害,李自成刚攻下大明都城,心气正高,必然会选择迎敌。 高第也算是沙场宿将,明白鞑子入关后,闯贼为了避免被断后路,肯定会选择撤离天津。但是他心中还是有顾虑,于是问道:“陛下,要是吴总兵能把鞑子拦在关外呢?” 朱由检微微摇头,吴三桂对大明毫无忠心,怎么可能会拼死守着山海关,多半会跟历史一样,投降多尔衮。 毕竟那边吴三桂的老熟人多,并且还身居高位。 “吴三桂多半是指望不上了,你被他赶出山海关,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吗?”朱由检笑意盈盈地看着高第。 高第转念一想,确实如此,要是吴三桂真的想救大明,就不会在关外拖拖拉拉了。 “陛下神机妙算,末将佩服佩服!” 朱由检摆了摆手,笑道:“诸位若是没事,就回去城墙值守吧,当心闯贼趁夜偷城。” “末将遵命!” 高第、刘文炳、高文采三人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在门外等待已久的王承恩立刻进来说道:“陛下,礼部侍郎吴麟征和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这皇帝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想休息一会都没有办法,朱由检摇了摇头,转念又想到是自己叫他们过来的,于是只能按下心中的烦躁,强打起精神说:“宣他们进来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麟征在前,李若琏在后,两人一同跪下叩头。 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平身吧,朕找你们来是想问问朝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对于朝鲜,吴麟征这个赶鸭子上架的礼部尚书还真不熟悉,只能解释道:“臣是天启二年进士,初为建昌府推官。在崇祯五年,被陛下擢升为吏科给事中,后又迁刑部给事中,在今年春天升为太常寺卿。宦游二十多年来,从未在礼部待过,臣谈不上熟悉朝鲜。” 唉! 现在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朱由检闻言,只能暗叹一声,转而看向李若琏,希望锦衣卫能有情报。 “回禀陛下,微臣对于朝鲜也所知不多,只知道自从萨尔浒之战后,朝鲜就在跟着鞑子暗中联系了。” “那现在朝鲜正式投靠鞑子了吗?”朱由检追问道。 李若琏摇了摇头,也不确定朝鲜有没有投靠鞑子,只能说道:“暂时没有收到确切情报!” 朱由检闻言,沉默片刻后说:“朝鲜国小民弱,必定不敢对我大明使者出手!这样吧,吴爱卿明天就去朝鲜走一趟,试探一下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 原本出使朝鲜,是不需要礼部尚书出马的。 可现在没有礼部侍郎,礼部暂时又不准备举行什么重要仪式,也不举办科举,也就暂时用不上吴麟征。 “臣明天一早就出发!”吴麟征闻言,想着这本就是礼部的分内之事,于是毫不犹豫的领命。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李若琏,“你们锦衣卫现在有多少人了?能否派上五十人保护吴爱卿?” 李若琏苦笑道:“陛下,锦衣卫就只有我和高文采逃出了京城,天津的锦衣卫贪腐严重,因为害怕陛下责罚,也早就跑光了。” 这……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居然如此不堪! “这些蛀虫,真的该死!”朱由检面色冰冷,语气中带着森森的杀意。 李若琏立刻说道:“微臣明天就去查访,看城中是否还有擅离职守的锦衣卫,抓住之后,立刻明正典刑。” 朱由检深呼吸了一会,缓和了心情之后,才摆了摆手说道:“这事不急,等你空了再办!你明天也去城中重新招募锦衣卫,先招个一千人再说。至于保护吴爱卿的重任,就交给宣武伯卫时春带人去吧!” 朱由检又转头对着王承恩吩咐道:“你待会让卫时春去军中挑选五十个得力之士,明天保护吴爱卿去朝鲜。” “奴婢遵旨!”王承恩躬身回答道。 朱由检想着没有其他事了,就吩咐三人退下,独自踱步向着卧室走去。 王承恩见此,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就走出房门去通知宣武伯卫时春了。 …… 天津城外,闯贼大营。 李自成正望着朦胧的月色发呆。 刘宗敏却焦急看着天津城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李过也同样如此。 一刻钟后,李自成仍旧望着天上,李过见此,站不住了,急不可耐地说道:“叔父,那天津总兵王德胜到底靠不靠谱啊?” 李自成这才回过神来,向着刘宗敏说道:“这个问题,你要问捷轩啊!” 捷轩是刘宗敏的表字,自从闯贼势大之后,李自成害怕文人看轻自己,于是也开始在军中互称表字了。 李过把目光转向刘宗敏,问道:“刘将军,王德胜到底是怎么说的?怎么现在还没有信号传来?” 刘宗敏顿时感觉自己很无辜,莫名其妙地又背了一口锅。 王德胜早在他来到天津城外后,就派来了使者谈条件投降。 刘宗敏仅仅是将军,自然不能擅自答应条件,只能把情报转给李自成。 李自成收到后,还没来得及作出表示,就得到了朱由检行踪的消息。 在那场夜战之时,李自成想着天津城内还有内应,这才主动提出放朱由检南下,就算计划着让王德胜在天津城中出手,拿下朱由检。 “我哪知道天津城内的情况,就算有派出探子,现在也传不回消息啊!”刘宗敏十分无奈,在心中暗骂着李自成,本来抓住崇祯皇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非要学什么诸葛亮,搞什么计谋。 第六十五章 偷袭 第65章 偷袭 失败了么? 李自成仰望夜空,看着依旧明亮的紫微星,心中顿生烦闷。 天津临海,如果抓不住崇祯皇帝,可能就只有率领大军南下了。 罢了,不等了! 这天津城始终是要攻下来的! 时间来到子时,李自成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头对刘宗敏吩咐道:“传令大军,立刻攻城。” 李过抬头看向远处,月光只能照出两丈之内的范围,立刻喜气洋洋地说:“叔父,此时真乃天赐良机,官军必然不会想到我军会在今晚偷袭。” 刘宗敏听见不用再等了,脸色也是一喜,笑道:“还是主上想得周全,做了两手准备。王德胜能抓住崇祯皇帝更好,要是抓不住,咱们也能通过夜袭拿下天津城。” 李过闻言,跟着吹捧道:“任谁也想不到刘将军早就在偷偷打造攻城器械了,估计崇祯皇帝现在正搂着美人睡大觉吧!” 李自成微微摆手,心中暗自得意。 天津城内的虚实,早就探听清楚了。 就算加上崇祯皇帝朱由检带进去的人马,现在也不过一万人左右。 而李自成会合刘宗敏后,麾下有两万大军。 只要能趁着夜色冲上城头,拿下天津城轻而易举。 等抓住崇祯之后,定要让他来跳舞助兴! 李自成握紧拳头,看着远处的天津城墙,露出了满满的笑容。 天津城内,朱由检也在笑。 不过,他的脸上却是苦笑。 王承恩也太不靠谱了,真的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朱由检当即就想转身出门。 现在闯贼大军就在城外,鞑子也即将入关,哪还有心思享乐? 并且,这两个女人都是犯官家属,身负血海深仇。 朱由检是她们的杀父杀妻仇人,怎么可能让这两人睡在枕边? “陛下……” 一道哀泣声传出。 王玉儿微微起身,粉白玉臂撑着床榻,双目眼含着泪光,面带哀求之意。 朱由检心头猛然一跳,整个身体愣住了,手放在即将打开的房门上,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道声音实在是太让人怜惜了。 柳蕊儿看见朱由检没走,脸色顿时一喜,转瞬间却又变成了一副哀容,喏喏地说道:“奴婢求陛下怜惜!” 她的想法和王玉儿不同。 王玉儿是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换得父亲的性命。 而她却是担心自己一个女人,在乱世之中没有依靠。 朱由检缓缓回头,瞧着两个不同风格的女人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心跳瞬间加速,像是在打鼓似得。 “嗯……”朱由检喉结微动,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朱由检自认为自己还算不上英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怎么可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拿这个来考验皇帝? 哪个皇帝经得起这种考验? 朱由检挣扎片刻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才没有直接扑上去,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王玉儿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但又想到自家姨娘说的话,转而再次换上了一副忧愁的样子,哀求道:“求陛下饶了我父亲的性命!” 呼…… 代价太高,不能承受。 就算是王玉儿再像神仙姐姐,也不值得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朱由检深呼一口气,脸皮逐渐僵硬,目光转向柳蕊儿。 “陛下,奴婢别无他求,只求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左右。”柳蕊儿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害怕彻底惹怒了面前的九五之尊。 同时,她心底还在暗自责骂王玉儿。 这个机会,据王承恩说,是好不容易才跟皇帝争取而来的。 本来两人之前都说好了先侍奉好皇帝再提请求,结果王玉儿却沉不住气,先摆出了条件。 “朕……” 朱由检刚说出一个字,就忽然听见急促的战鼓声响起。 紧接着就看见王承恩急冲冲地跑过来。 “陛下,不好了,闯贼趁夜偷袭了!” 侍卫们听见鼓声后,本就有点略显慌乱了。 在听见王承恩咋咋呼呼的话后,更加显得不堪,都在互相偷瞄着身边的同伴。 冷眼瞧着慌乱无比的王承恩,朱由检骂道:“慌什么慌?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你好歹也是东厂督公,怎么能如此不堪?” 如果面前的是三姓家奴,朱由检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趁机扫清垃圾。 王承恩被骂了一通,心中顿生委屈。 什么东厂督公? 现在就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陛下,据高第所奏,闯贼早就偷偷打造好了攻城器械,白天都是在做样子,现在闯贼都已经到了城墙下面了,正在假设云梯。”偷瞄着朱由检冷峻的脸庞,王承恩小心谨慎地详细解释。 “天津城墙有三丈之高,哪那么容易就会被闯贼攻破?来人,给朕披甲!”朱由检大声地向着外边的侍卫吼道,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侍卫们闻言后,也认为有道理,全都安下了心。 片刻之后,朱由检穿着好重甲后,就大步走出了卧室。 王承恩见此,回头眼床上如花似玉的两个美人,朝天津镇守太监吩咐道:“把这两个人看好了,不要少一根毫毛。” 说完之后,王承恩就追着朱由检的脚步,急忙跟了上前。 “是不是还没有杀王德胜?”朱由检回头瞄了一眼气喘吁吁的王承恩,心中有点生气,想着这摆明了造反之人,实在不应该留下,就应该拉到菜市口明正典刑才对。 “的确还没有杀!今天太晚了,奴婢想着百姓都已经休息,所以计划着明天杀,这才吩咐了锦衣卫指挥使留手。”王承恩迈着小碎步,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认真解释道。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哪会不清楚王承恩的打算? 不就是想着王玉儿有可能攀上自己,所以才选择观望。 “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了,朕这次就饶过你!” 听着皇帝略带杀气的话,王承恩顿感心惊肉跳,背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哪还能不知道皇帝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急忙承诺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第六十六章 撞飞 第66章 撞飞 城墙上,喊杀声震天,其中夹杂着一声声国骂。 朱由检放眼看去,火光摇曳,无数身穿红色战袍的明军士兵正在奋力地搬动滚木礌石,而城外却射进来犹如暴雨一般的箭矢。 瞬息之间,眼前这一百米的城墙上,就有数十位明军战士倒下。 转眼,城墙外面就有数个闯贼顺着云梯爬了上来,而早已等待已久的刀盾手立刻迎了上去。 眼前的战况,看似是大明官军占优,朱由检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紧张。 有了第一个爬上城头的闯贼,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 一刹那间,战况果然如朱由检所料的那样发展了。 城墙上的明军,还没来得及将先上来的闯贼杀死,后面又有几个闯贼爬了上来。 朱由检看着城墙上的闯贼越聚越多,知道必须要把这股势头杀下去,于是立刻抽出长刀,带着身后的侍卫冲上城头。 这些侍卫都是经过京城血战后,剩下的那批人。 他们当时遇到的情况更加危急都没有害怕,现在自然不会露出一丝胆怯之色,全都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朱由检的步伐。 王承恩看到城头上四处横飞的残肢断臂,心肝都要被吓出来了,两腿不断发抖。 “陛下,小心啊!”王承恩虽然害怕极了,但想到皇帝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于是跺了跺脚,摇摇晃晃地跟了上前。 “杀!” 看着这段城墙上已经有了十多个闯贼,朱由检心中焦急万分,立刻提刀迎了上前,对着最前方的那人砍去。 砰! 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重甲之上。 虽不清楚眼前之人在闯贼军中身居何位,但朱由检知道这人的身份定不简单,不然不可能堪堪躲过自己这致命一刀。 “昏君,没想到吧,我又来了!”李过拉下面罩,一脸得意地看着朱由检。 每场战斗,攻城先登之士,几乎都是十不存一。 李自成强烈反对李过第一批登城,但李过为了洗刷被俘虏的耻辱,非要抢着第一个上。 李自成实在是劝不动了,就把麾下最精锐的老营士兵派过来保护。 朱由检看着依靠城墙结成阵势的闯贼,知道这一次不拼命不行了。 要是城墙守不住,闯贼乘势杀入,连坐海船南逃的机会都没有。 李自成的阴谋诡计一环接着一环,果然不能小觑。 朱由检握紧刀柄,也不管李过的嘲笑,转头大喊道:“大明的勇士们,朕就是大明皇帝,跟着朕杀敌!” “杀敌!” “杀敌!” “杀敌!” 大明官军看见皇帝亲上战场,立刻士气大振,纷纷大吼着,就连王承恩也扯着公鸭子嗓,举刀大喊。 “冲!” 朱由检身穿重甲,等闲闯贼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因此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向着李过冲锋,这阵势就像是时速上百的大货车失控。 “冲!”看见皇帝带头冲锋,大明士兵哪还会犹豫,也用尽了吃奶的劲,向着闯贼冲了过去。 “来得好!”李过大吼一声,语气中全是畅快之意,举起长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砰! 一声巨响忽然响起,众人只见到一个全身重甲的人被撞飞在了天空中。 这…… 李过飞在半空,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早在攻城之前,李自成和刘宗敏都分别提醒了,说崇祯皇帝朱由检武力值极高,切不可轻视。 李过自以为和朱由检接触过,怎么看那具清瘦的身体,也不能是武林高手,就没有把两人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才没有使出全力稳住下盘迎敌。 “将军!” 闯贼士兵眼见着李过飞向城墙外,全都慌了,纷纷举起手臂想要拉住。 “将士们,杀!”眼看闯贼阵型已乱,朱由检哪能放过此等良机,立刻回头大喊。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响起,城墙上的所有大明士兵都举起手中的刀枪,奋力刺向闯贼。 刹那间,血光四散。 纵然是闯贼的先登之士都身着重甲,但手肘脚腕这些地方也会防御薄弱,挡不住刺过来的刀枪。 砰! 此时,李过的身体才掉落在城墙下,发出一声巨响。 朱由检闻声暗喜:就算是再结实的身体,穿着重甲掉下三丈高的城墙,多半也活不下来。 “杀杀杀!” 随着大明士兵的喊杀声响起,城墙上的闯贼就像是稻草似得应声而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过倒下了,云梯上就再没有闯贼士兵爬上来。 片刻之后,朱由检脚踩着血河,望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心中也略微轻松了,这才转头看向另一段正在不断传出厮杀声的城墙。 那里的声势更大,显然是闯贼的主攻方向。 朱由检知道不能耽误时间,否则士兵形成溃败之势,就再也无力回天。 “侍卫们,跟着朕继续去支援!”朱由检提起长刀,龙行虎步向着前方而去。 城墙下。 李过正在咳血。 从三丈高的城墙上坠下,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李自成派过来的闯贼精锐全都放弃了顺着云梯继续攻城,反而围在李过身边,防止他被天上掉下来的滚木礌石所伤。 “咳……本将……没事,你们……继续攻城啊!” 李过双眼睁圆,怒视着城墙上方,仿佛有杀父仇人似得。 “将军,我们先保护你退回去吧!”素有攻城经验的士兵,鼻子微动,察觉到了一丝粪臭味。 刚开始,因为闯贼来得太突然,守城用的金汁都没烧开。 而现在,金汁的臭味已经飘来,就连身受重伤的李过都闻到了。 “先……撤退吧!” 想着就算是战死,也不愿被煮开的大粪烫死,李过也只能咬牙撤退了。 李自成骑马矗立于远方,早就看见了有个人从城墙上飞了下来。 在看到那人被士兵们抬着退下之后,他立刻就猜到了是自己的侄儿李过。 “但愿那小子没事啊!”李自成怀揣着担忧,也顾不得有可能从城墙上飞来的流矢了,打马向着李过走去。 刘宗敏见此,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意,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说:“等攻破天津,必须要屠城为李将军报仇!” 第六十七章 杀 第67章 杀 天津西门城墙上,大明战士们正在酣战。 此刻,高第的头盔都被人打掉了,披散着头发满脸都是鲜血。 新乐侯刘文炳更加凄惨,腹部中间有一道两指宽的豁口,他依靠在城墙上,正在拼命的将肠子塞进肚子里去。 可是这肠子就像是抹了油一样,刚塞进去就又滑了出来。 “不要管我了,快杀敌啊!”刘文炳怒目圆睁,放弃了继续塞肠子的动作,转头对正在保护自己的高文采大吼。 高文采双眼绯红,眼角都沁出了血丝,用仅剩的那一只手抓着长刀,奋力砍向冲过来的一个闯贼后,回头大喊:“城头快守不住了,必须派人去通知陛下撤离。” 高第闻言,转过头来,露出那满是杀气的脸庞,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的速度多快?还用等到我们去通知?” “放肆!” “大胆!” 两道大喊声同时响起,刘文炳因太过用力,带动了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高文采也好不到哪儿去,单臂持刀的他,一个没注意就被身前的闯贼大将所伤。 “诸位都是天下间有数的英雄,何必为了昏君送死呢?”罗虎瞧着悍不畏死的三人,生出了惜才之心,出言劝道。 “小心!”刘文炳急忙腾出一只手按住高文采受伤的腰部,转头看向面前这个身高七尺五寸。 此时,这段城墙上的大明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全都围在了高第三人身旁。 “兄弟们不要怕,人死鸟朝天,怕个球啊!”高文采单臂持着长刀,依靠在城墙上,对着肌肉不断颤抖的士兵鼓气。 罗虎掀开面罩,露出魁杰雄毅的面容,牛犊大的眼睛不断扫视面前的这群残兵败将。 “诸位勇士,吾乃大顺中权亲军副将罗虎,吾的为人相信有人听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你们投降后,吾必然不会追究前事,还会向闯王殿下举荐。”罗虎的耳朵听着喊杀声越来越小,还以为已经攻下了城墙,也就不着急杀面前的这数十人了。 “呸……”刘文炳吐出一口血痰,怒视着罗虎骂道:“本将深受军恩,家族世享荣华富贵,绝不会背叛朝廷,背叛陛下。” 罗虎向后捋了一下浓密的长发,脸上不见丝毫怒气,淡声对着麾下的士兵吩咐道:“都是英雄豪杰,尽量生擒。” 说完之后,罗虎就走出人群,来到空旷地方,朝着李过的主攻方向看去,只见到远处人头涌动,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大明官军。 “呼……” 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人影,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眼皮微微一挑,双手紧握住长刀。 城墙上,大明官军已经所剩无几,地面全是身穿红色战袍的尸体,以及少数黑色战袍的闯贼尸体。 看着正在不断靠近自己的溃兵,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大吼道:“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这些大明士兵,早就被罗虎吓破胆了,听见杀无赦后,奔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向着朱由检而来。 “杀!” 朱由检一刀砍翻一个溃兵,没有丝毫犹豫之色。 现在溃兵之势才刚刚形成,必须要制止住,不然就无回天之力。 “杀杀杀!” 来自京城的侍卫们和这些天津土着官兵,没有一点联系,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因此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瞬息之间,朱由检身前就有了十多具溃兵的尸体。 “你们是谁?究竟还让不让人活了?”溃兵之中的胆大之人见此,立刻双手持刀,一脸戒备地质问道。 前世身为军人的朱由检,向来看不起这种临阵退缩之辈,大骂道:“朕乃大明天子,你们这些鼠辈,吃着朕的俸禄,居然敢临阵脱逃,实在是该死!” 溃兵们闻言,顿时惊诧万分,互相之间立刻小声议论。 “皇帝怎么来了?闯贼这么大的阵仗,应该早就逃了啊?” “是不是真的皇帝啊?我们都没有见过,怎么能确定此人就是皇帝呢?” “管他是谁,现在该怎么办呀?后方闯贼追得急,逃慢了也是死。” “那又能怎么办?前方这群人都身着重甲,可不是吃素的,咱们冲上去也是个死啊!” …… 朱由检侧耳听着溃兵的议论,眉头紧皱。 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停歇,再加上这群溃兵拦路,形势真的是糟糕透了。 如果不能把闯贼赶下去,等闯贼打开城门,天津必丢无疑。 “不想死的,都给朕回去杀敌!” 朱由检大喊之后,立刻就挥刀砍向之前出言质问的那个溃兵。 “哼!”溃兵自衬还有点三脚猫功夫,并没有把这刀放在眼中,反而还敢举刀迎上。 “呵呵!” 朱由检面色冰冷,冷嘲一声,手上的刀速则更快了三分。 砰! 在场众人只见一道犹如匹练的寒光闪过,那名溃兵的脑袋连同断掉刀尖就落在了地上。 “杀!” 侍卫们瞬间士气大振,犹如一群疯牛似得朝着溃兵们冲了上前。 这些胆小的溃兵见到此等阵势,哪还敢留在原地,在互相推攘之下,又朝着原路返回。 “救命啊!不要杀我!” “皇上饶命,小人这就去杀敌!” “滚开,不要挡住老子的路了。” …… 看着溃兵像退潮的海浪似得回去,朱由检的脸色也微微轻松了一些,提起脚步就向着前方追去。 “迎敌!” 罗虎看着向着自己奔涌而来的人潮,神色焦急地回头大喊。 高第、刘文炳、高文采三人瞧着焦急的罗虎,心中大定,知道是援军到来了。 罗虎麾下的闯贼,全都训练有素,在听到命令之后,仅仅留下十多人看住高第等人,其他人则抓起刀枪,迅速摆开阵势。 此时,溃兵们的处境可真是惨极了。 朱由检在后面手持着钢刀紧追不舍,面前却还有闯贼举起长枪摆开阵势。 溃兵们脑袋不断转动,看着密集如林的枪阵和闪着寒光的刀尖犹豫不决。 怎么办? 到底是冲上去能有活路,还是回身才能留得一条性命? 溃兵想着这个问题,脑子都要宕机了。 第六十八章 万人敌罗虎 第68章 万人敌罗虎 “杀!” 朱由检和罗虎两人,不约而同的下定了决心,那就是把面前的这群溃兵杀光。 罗虎心高气傲,看不起这群溃兵,自然不会把他们的生命放在眼里。 朱由检同样如此,眼看着闯贼士兵不断顺着云梯爬上城墙,心中十分焦急,眼中哪还有溃兵的性命。 “饶命啊!” “我投降!” …… 片刻之后,两方都觉得碍眼的溃兵都全部躺在了地上。 “吾乃大顺中权亲军副将罗虎,敌将何人?快快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罗虎放着嘴炮,一副看不起朱由检的样子,实则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是绝顶高手之间的互相感应。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暗中调整呼气的节奏,内心里忌惮异常。 要说明末的万人敌,罗虎算是其中一人。 据史书记载,此人骑射绝人,尤善马槊,每驰陷阵,辄手殪数十人以为常,骁武称万人敌。 和其他闯贼还不一样,罗虎爱民如子,军纪严明,所过之处,秋毫无犯,纪律谨肃,民不知兵。 并且他也不是只有武力的莽夫,其素以忠义自诩,好读孙吴书,通兵法将略。 李自成麾下部将多骁勇剽悍之辈,然智勇无能出其右者。 其御马与炮有法,所部三千人,号称“震山营”,临阵如山岳不动,为自成军中精锐。 想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他知道罗虎是在拖延时间,已经有闯贼士兵顺着城墙溜了下去,即将要赶到城门旁了。 罗虎眼睛一直瞥向城门,瞧着士兵到了城门之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城门打开,城外的闯王李自成就会率领大军攻进来。 到时候,管你的武力有多高,在两万大军面前,都没有用武之地。 罗虎瞟了一眼朱由检,一丝冷笑划过嘴角,“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在此时率军支援,必定不是无名之辈,快快报上名来,本将好在闯王面前替你求情!” “替朕求情?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罗虎的小动作,全都被朱由检收在眼中。 罗虎再次瞄了一眼城门,见到麾下士兵已经进了城门洞,心中大定,立刻笑道:“原来你就是大明天子啊?是我有眼无珠了,居然当面都不认识。不过没关系,以后同殿为臣,自然有的是时间认识。” 此时,朱由检感觉自己的气息已经调整好了,也就不打算跟着罗虎虚以委蛇了,“朕知道你在等什么,想等着城门打开吧?哈哈哈,不用想了,朕早就用巨石把城门彻底堵上了。” 罗虎闻言一惊,立刻低头看向城门处,果然先前进去的士兵都退了出来,向着自己在摆手。 呼…… 看来只能硬拼一场了。 罗虎稳住心神,回头看着不断顺着云梯向上爬的憾山营勇士,立刻大喊道:“结阵,防守!” 罗虎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早就听过大明皇帝极有勇力,怎么可能像李过一样傻傻地硬拼。 他选择稳住阵脚,等待三千憾山营全部上了城墙之后再做打算。 朱由检一眼就瞧出了罗虎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再给时间,立刻回头对着侍卫们做起了总动员。 “狭路相逢勇者胜!敌军虽众,但是城墙就只有不到两丈的宽度,就算敌军人数再多,也展开不了。” 杀杀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震天的大吼声传出。 罗虎很难想象面前的官军,仅仅只有数百人。 今天怕是要拼命了! 希望第二批攻城的勇士能尽快上来吧! 罗虎微眯着眼睛,紧盯着朱由检,双手紧握长刀,调整着呼吸,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城外。 李自成也听见了城墙上的喊声,瞧着正在不断咳血的侄儿,对着刘宗敏大怒道:“你立刻带着本部人马攻城,不拿下天津誓不罢休!” “末将领命!” 面对暴怒的李自成,刘宗敏哪敢表现出一丝的反对之意,在应下后,立刻开始集结兵马。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三月的微风还带着丝丝的寒意,朱由检任由冷风吹拂着下颚的胡须,双目紧盯着罗虎,在深吸一口气后,带着无比的勇气冲向了密集的枪林。 “大明万胜!” 随着话音落下,身穿重甲的朱由检已经撞上了枪林。 好痛! 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就算是重甲防止了身体被枪尖刺伤,可强大的冲击力依然造成了内伤,朱由检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站稳了身形。 “好猛!大明皇帝竟恐怖如斯……仅仅一次碰撞,己方就被撞倒了五六个人。” 罗虎看着应声而断的长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喊:“兄弟们镇定!立刻补上缺位!” 撼山营的士兵全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战友被活活撞死,都没有让他们的动作慢上一分。 几乎就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刚刚被撞出的缺口,又被堵住了。 “找死!” 看着还敢上来的闯贼,朱由检运起全身力气,一脚就踹飞了最近的那人,然后欺身而上,长刀透过铠甲的缝隙,又砍掉了一颗脑袋。 “保护陛下!” 侍卫们抓住时机,瞬间涌进了这道朱由检用命换来的缺口。 “只有三步的距离,还真不把朕放在眼中啊!” 朱由检眯着眼睛,看着一丈之外的罗虎。 擒贼先擒王,只要干掉罗虎,城墙上的闯贼必然不攻自破。 “那就战一场吧,看看谁才是天下间真正的万人敌!” 看着不断抵近的朱由检,罗虎定了定神,手持着长刀,微微矮身,猛然踏出一步。 轰…… 朱由检的目光顺着声音而去,只见青石地板居然被罗虎踏裂了。 “好胆!那就陪朕战个痛快吧!” 穿越以来,遇到的人中,还从未有过此等猛士。 朱由检不由得手痒难耐,直接一掌推开挡在身前的闯贼,和罗虎正面相对。 “杀!” 两人震天的喊杀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在场的众人都止住了动作,屏住呼吸看着即将碰撞的两人。 第六十九章 鏖战 第69章 鏖战 朱由检猛地踏出一步,右手持刀直刺罗虎的面门。 “来得好!”罗虎大叫一声,不退反进,手拖着长刀,在地面划出一片火星,直接迎了上去。 在刀尖距离自己鼻子只有三寸之远的时候,罗虎猛然一个矮身,堪堪躲过刀尖,手中的拖刀还趁此改为一记斜劈,向着朱由检的膝盖而去。 “呔!” 朱由检瞧着劈向自己的寒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一脚踩在刀面上,同时手中的长刀变刺而砍,对着罗虎的脑袋劈下。 啪! 手中长刀被踩住,罗虎心中一惊,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在试了两下抽不出来长刀之后,急忙松开刀柄,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砰! 一声巨响划破夜空,朱由检这一刀直接砍在了青石之上。 刹那间,这块一尺见方的石板就被劈成了两半。 这…… 罗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一脸惊骇地看着地面,心道:自己刚才要是慢上一分,精铁打造的头盔都要被砍破。 时间紧迫,朱由检哪能给罗虎喘息的机会,在看见罗虎已经滚到了城墙边上后,立刻眼珠一转,化身成为一头蛮牛冲了过去。 朱由检想要复刻撞飞李过的过程,城墙足足有三丈之高,纵然罗虎的武功再高,只要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罗虎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感受着朱由检急速冲击而带起的气流,他右脚抵在城墙上,气息下沉,猛然发力一蹬,再次迎了上去。 砰! 钢铁相撞的闷响,再次响彻天地。 朱由检居然被反震得后退了一步。 罗虎有城墙依靠,表现出来的样子则好得多。 “将军威武!” 闯贼士兵见此情景,全都发出了欢呼。 而大明官军脸上的表情则异常难看,仿佛朱由检已经战败了似得。 “呼……” 罗虎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刚刚那一撞,至少断了三根肋骨,“咳……咳,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朕的身体有大明气运加持,怎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朱由检表面上非常轻松,实则身体也不好受,利用说话的时间来调整气息,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 两人互相盯着彼此,神色戒备,都在准备下一次进攻。 “咳!” 此时,罗虎再也控制不住刚刚碰撞而造成的内伤,在咳嗽了一声后,嘴角瞬间涌出了鲜血。 “将军,你没事吧?” 罗虎的亲兵急忙上前,周围的撼山营的士兵也都一脸关切之色地看过去。 大明士兵见此,这才明白刚刚的那一回合的交手,原来是皇上赢了,顿时士气大振,全都双手持刀,对着闯贼步步紧逼。 闯贼因为主将受伤,士气低落了下去,在没有交手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 “我没事!”罗虎擦干嘴角的血迹,在亲兵的护卫下,开始思考破局之策。 朱由检一边踏着大步追击,一边朗声大笑道:“罗虎,天下间,你是第一个能接下朕的三招,还能活着的人。” “你这等英雄人物,就这么死在此地,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投降吧!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在朕这里,唾手可得!” 随着朱由检的步步紧逼,罗虎等人都已经退了数十步了,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也露了出来。 “给朕毁掉云梯!” 朱由检一挥刀,身旁的侍卫立刻就冲了上去,想要把云梯掀下去。 罗虎见此,怎能坐以待毙? 要是云梯被毁,支援上不来,他们这几百人就成了孤军,只有败亡这个选择。 “兄弟们,不想死的话,就给本将守好云梯。” 罗虎一声令下,撼山营的闯贼士兵想到云梯被毁的后果,立刻向着朱由检反冲而来。 “找死!” 朱由检已经调整好了气息,再次生龙活虎,挡在正要掀翻云梯的大明勇士身前,对着冲上来的闯贼不断挥刀。 咔嚓! 咔嚓! 咔嚓! 每一道响声,就是一个闯贼的人头落地。 罗虎目赤欲裂,右手按在胸口,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从跟着李自成造反以来,撼山营所经历的恶战无数。 在一次次地生死拼杀中,罗虎早就把这些士兵当成了亲生兄弟。 此时,见到兄弟不断去送死,罗虎再也站不住了。 他不顾自己深受内伤的身体,强忍着剧痛,抢过身边亲卫的长刀,再次向着朱由检冲去。 “好胆!居然还敢来送死?” 朱由检嘴角微微一咧,直接一脚踹向罗虎的肚子。 必须要躲开! 心中是这样想的,可是罗虎的动作却慢了几分,不复之前的敏捷。 砰! 又是一声巨响! 罗虎只见到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唉! 近身格斗终究不是自己擅长的! 如果是马战,结果又不一样了。 刚想到此处,罗虎就重重摔在了地上,眼睛一闭彻底昏死了过去。 “将军!” 这么多年,撼山营的闯贼,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将军战败,这在以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在看到罗虎昏迷之后,城墙上的所有闯贼都停止了动作,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此等良机,朱由检自然不可能放过,立刻运起全身力气大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城墙上的闯贼就像是失了魂似得,木然得垂下双手。 大明的战士不是傻子,见此机会,立刻冲了上前,把这些闯贼的兵器都给下了。 “大明万胜!” 整个城墙上,已经彻底没有了闯贼,大明官军纷纷挥舞着手中长刀,兴奋地大喊。 咚咚咚! 大明胜利之后,战鼓逐渐停歇,而城外闯贼的战鼓还在响个不停。 吱呀…… 吱呀…… 在激烈的战鼓声中,朱由检耳朵微动,好像听见了木头摩擦的声音。 怎么回事? 难道是城门被打开了? 朱由检看向城门方向,之前顺着绳索爬下去的闯贼,早就被范景文带人给消灭了。 难道是城外传来的? 这道声音极小,朱由检在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传来的方向,只能运足目力,看向城外。 第七十章 作茧自缚了 第70章 作茧自缚了 远处,月光洒落在地面上,无数的闯贼像是蚂蚁搬家似得,围着一辆巨大攻城车缓缓靠近城墙。 攻城车有三丈之高,几乎与城墙平齐。 不一会,攻城车就已经抵达护城河之外。 数之不尽的闯贼正往护城河里投掷砂石。 朱由检暗呼一声糟糕,额头上瞬间冒出又细又密的冷汗。 如果攻城车真的抵近城墙,那无穷无尽的闯贼就会顺着攻城车爬上来。 “怎么办?”朱由检手指着远处的攻城车,向缓缓走来的高第问道。 刘文炳和高文采两人身受重伤,已经被士兵抬下去了。 高第以为天津守下来了,正高兴着,却突然看见朱由检神色由轻松变得紧张,立刻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 高第看见硕大的攻城车,嘴巴张大都能放下一个鸡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浑身都是鲜血的王承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也看见了攻城车,立刻惊呼道:“万岁爷,快逃啊,等闯贼大军上了城,就没机会了。” “逃什么?你这阉奴,居然敢蛊惑君上!”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李邦华出言骂道。 他和范景文等人因为年老体衰,这时才赶过来。 李邦华手指着王承恩微微颤抖,怒道:“陛下,正是因为有此等阉奴,大明江山才成了这个样子,臣请陛下诛……” “诛什么诛?” 朱由检脸上满是失望之色,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文臣还想要掀起党争,立刻回怼道:“你要是能帮朕破贼,诛了朕都行!” 听着这诛心之言,李邦华也不敢再多说,悄悄退到了一旁。 他之所以对王承恩有这么大的怒气,是因为刚刚得知了王德胜的女儿和小妾没死,反而还送进了巡抚衙门。 王承恩知道朱由检不可能下令杀他,所以脸上的神色一直没有变化。 在李邦华退至一旁后,他的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眼中还带有杀意。 这一切都在朱由检眼中,但现在闯贼的攻城车马上就要到了,必须要想个办法阻止,也没时间追究这两人的小动作。 范景文老持沉重,谏言道:“攻城车打造十分不易,就算是闯贼有数万人马,也不可能一两天就造好。只要咱们能毁掉这辆攻城车,至少能有三天的时间喘息。” 呼…… 听到攻城车打造不易,朱由检这才松了口气,“高第,立刻聚集骑兵,咱们一起冲出去毁掉攻城车!” 高第闻言脸色一苦,“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挥手打断了,“怎么?你身为朝廷的总兵大将,难道怕死不成?” 说话的同时,朱由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几分,只要高第有一丝推脱之意,就会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不是末将怕死,而是城门已经被巨石堵上了啊!” “啊……被堵死了?这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最开始想着大明已经没有军队能支援天津了,于是才下令堵死城门。 可没想到,城门堵死之后,不仅闯贼进不来,就连自己也出不去了。 朱由检暗自检讨,还是错在了自己不熟悉古代的守城之法,麾下也没有精通守城的宿将。 “那就放炮轰啊!” 朱由检眼珠一转,又看到了城门上的大炮,神色大喜。 虽说明末没有开花弹,只有实心弹,可对付闯贼的攻城车也足够用了。 毕竟攻城车都是木头做的,被实心铁弹砸到,一定会倒塌。 高第又摇着头说道:“陛下,天津总兵早就把城中的火药都销毁完了,关宁铁骑手中的三眼铳都没法补充火药,就因为如此,城墙才差点失守。” 该死! 朱由检心中对王德胜的狠意更甚,大骂道:“这等狗贼,必须凌迟处死才行!” “万岁爷,不能再犹豫了啊!”王承恩再次出言劝道:“现在还能趁着闯贼没有进城,从东边的码头离开。一旦闯贼进城衔尾追杀,海船就没有出港的机会了。” 范景文也跟着劝道:“陛下,闯贼势大,孤城难守,非战之罪!咱们还是去了南京,再整顿兵马,挥师北伐吧!” “陛下,走吧!” “陛下,微臣愿意断后!” “陛下,只要臣不死,就没有闯贼能从此处过!” …… 众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着朱由检离开,唯有李邦华和高第一言不发。 高第完全不想留在此地拼命,但身为武将,自然不好意思开口逃走。 李邦华则是在心里权衡,这天津城是否还能守住。 看着众人脸上的急切之色,朱由检心中也在权衡是否继续守城。 如果天津被闯贼攻下,那从黄河以北到山海关一线,将彻底被李自成占据。 华夏上下五千的历史,都是由北统南易,由南统北难。 汉光武帝刘秀自河北起兵,南下后消灭赤眉军、绿林军,再造大汉。 西晋同样是身处北方,先后消灭了南方的蜀国和吴国。 隋朝是从北方而下,灭掉了陈国。 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先灭掉了洛阳王世充和河北窦建德后,统一了北方再南下。 北宋就是以南攻北,倾其全国之力都没有夺回燕云十六州。 唯有太祖皇帝朱元璋,完成了以南统北的伟业。 朱由检自认为自己的领兵能力,和太祖朱元璋有差距。而且麾下还没有徐达、常遇春、蓝玉等猛将。 不管将来李自成和多尔衮谁获得了胜利,自己北伐的难度都是地狱级别。 “陛下,快走啊!” 范景文指着距离城墙已不到百丈的攻城车,再次跪下劝说。 “陛下,先走吧!臣等甘愿断后!” 所有大臣看见朱由检久久没有下定决心,全都跪在了地上。 “万岁爷,走吧,大明的江山社稷都系于万岁爷一身,不能出意外啊!”王承恩抓住朱由检的手臂,都想要将其拖走了。 “朕不走!” 朱由检推开王承恩的手臂,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后,对着周围的士兵说道:“将士们,大臣们都劝朕独自离开,可是朕却放不下你们,也放不下天津城内的百姓。” 周围的士兵闻言,全都一脸感动之色,因为他们的家人基本都在天津城内。 闯贼一向有屠城的习惯,今天伤亡如此巨大,天津城多半会遭到屠城。 第七十一章 霸王再世 第71章 霸王再世 朱由检看着士兵的神色,顿时知道了士气可用,更加坚定地说道:“朕今日的表现诸位都看到了!你们之前或许认为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是今天,你们说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是!” 城头上的将士们异口同声的大喊。 朱由检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的城墙说道:“那个位置,就是闯贼攻城车的位置,等会朕就会一直站在那里,只要闯贼不退,朕就不会从那里退一步。诸位可敢陪朕一起战死?” “愿意!”战士们回答得坚决果断。 以前,皇帝只是一个名词,只是一个符号。 这些士兵天天听着为大明皇帝效忠的话,耳朵都起了茧子,只觉得太过虚无缥缈。 今天,皇帝站在了他们身前,带着他们一起冲锋陷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在他们的记忆中,将军都是躲在后方指挥,而自己就相当于炮灰。 试问哪一个炮灰会有死战的觉悟? 朱由检没有把任何一个士兵当成炮灰,今晚一直身先士卒,天津城的战士们一直都看在眼里,深受感动。 因此回答得异常坚决果断。 “战吧!” 朱由检眼神中带着赴死之意,大步走到攻城车即将抵达的位置。 城墙上的士兵们,紧跟其后,生怕动作慢了被人嘲笑。 高第转动脖子,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也随着人流在前进。 “万岁爷,等等老奴!”王承恩咬着牙,跺了跺脚,同样快步跟上。 内阁首辅范景文叹了一口气,对着其他文臣说道:“老夫深受国恩,陛下执意如此,老夫……唉……罢了,不就是个死吗?” 话音刚落,范景文就带着一股决然之色,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李邦华皱着眉头,看向极少数没有行动的士兵,上前一步拉住了范景文,“梦章兄,吾等都已老迈不堪,上去也不顶用,就留在城下当督战队如何?” 范景文闻言,立刻侧身回头,甩开李邦华的手臂,怒喝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死不成?你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要与天津共存亡!” 李邦华急忙解释道:“梦章兄误会我了,要是闯贼真的攻入城中,我要是退后一步,梦章兄随时可取了我的项上人头。” 说罢,李邦华就把手中的长剑递给了范景文。 范景文接过长剑,神色微动,目光瞟向躲在阴影里的某些人,也明白了自己误会了同僚。 “那我们就帮陛下当好督战队吧!” 范景文立刻对身旁的侍卫下令,“咱们现在就去城下,要是有人想要逃,格杀勿论!” “诺!” 数十个侍卫脸上带着不甘之色,齐声回答道。 这些人都是从京城逃出来的精锐,对朱由检都十分忠心,眼见自己不能杀阵杀敌,心中自然不甘。 呼…… 劲风扑面而来,朱由检望着距离十丈的攻城车,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距离,都已经能看到攻城车下,那些犹如蚂蚁的闯贼士兵了。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早已做好准备的弓箭手立刻拉圆了长弓,举高四十五度抛射。 咻咻咻! 整个天空瞬间响起了尖啸声。 “举盾!” 刘宗敏就在攻城车下,在听见尖啸声响起的瞬间,急忙扯开嗓子大喊。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碰撞声响起,闯贼阵营顿时就有大片人倒下。 刘宗敏看着这些动作慢了的倒霉蛋,大骂道:“都是些废物吗?不知道提前做好准备,活该你们死!” 吱呀…… 吱呀…… 犹如暴风雨的箭雨,丝毫没有迟滞攻城车的速度。 九丈! 八丈! …… 两丈! 一丈! 朱由检眯着眼睛,双手持刀,紧盯着攻城车。 轰…… 一声巨响之后,早已做好准备的闯贼,立刻就沿着攻城车向上攀登。 “杀!” 看着最先登上城墙的士兵,朱由检飞踹一脚,将此人踹到了城下。 紧跟着,又是一个身披重甲的闯贼上来,想要抱住朱由检来不及收回去的右腿。 “狗贼!” 朱由检一脸怒容,气得大骂。 要是被这个闯贼抱住右腿,其他闯贼再一拥而上,今天多半就凶多吉少了。 “陛下,我来救你!” 还好,此时一个大明普通士兵冲了出来,撞向那个闯贼。 砰! 在大明士兵拼尽全力地撞击下,两人一同滚落,掉下了城墙。 “陛下,我来掩护你!” 朱由检还来不及查看那位勇士伤势如何,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坚定的声音,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在玉田县最先领取军饷的周定坤。 “周……” 话才刚说出口,又有两个闯贼顺着攻城车爬了上来,朱由检只好把话憋了回去,给了周定坤一个赞许的眼神后,再次迎着闯贼而去。 …… 远处,李自成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看着正在奋力厮杀的朱由检狠声说道:“本王麾下有五万大军,你朱由检能杀得完?” “主上不必忧心,刚刚医官来报,李过将军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要静养三个月就行了!”一脸风尘之色的牛金星站了出来,他还不知道城墙上的那人是大明皇帝朱由检。 牛金星此人精于算计,是大顺军中少有的文人,被封为大顺朝左丞相,是李自成最为倚重的谋士。 有鉴于身边没有谋士,早在和朱由检大战的那晚,李自成就派人去京城通知了牛金星带领三万大军前来天津。 李自成听见自家侄儿没有生命危险,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攻破天津,本王将城内的官员士兵全部杀光!” “确实该杀!”牛金星用力挥动右手,做出杀人的手势。 此人心胸狭隘,一向认为投降的大明官员会抢了自己的位置。 历史上闯贼在京城开展的拷饷,牛金星也是主谋。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李自成的心情没有了之前从容。 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有一个闯贼登上城墙,全部被朱由检堵在攻城车上。 “那是何人,居然能一人守住城墙?就算是西楚霸王复生,也做不到如此程度吧?”牛金星手指着朱由检赞叹道。 “哼!” 李自成不高兴了,憋嘴解释道:“此人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检!” 第七十二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72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啊……” 牛金星指着朱由检的手指微微颤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可能?那么多降官降将都没有说过,大明皇帝有如此勇力啊?是不是情报错了?看此人的表现,真乃西楚霸王项羽再世,怎么可能是朱由检?” 李自成不满地说道:“本王亲自见过还能有错?不过,就算他是西楚霸王再世又能怎么样?本王还是汉高祖刘邦再世呢!他最终还不是只有兵败身亡这一条路。” “主上说得极是!不管怎么说,五万对一万,优势在我。就算是朱由检是兵仙韩信在世都没有回天之力。”牛金星拍着马屁,暗想到:必须等赶紧劝闯王登基,来稳固地位。 李自成微微点头,向着身旁的传令兵说道:“传令给刘宗敏,只要鼓声不停,攻城就不能停。” 就算心中对于朱由检的武力深深震惊,李自成依旧相信自己此战必胜,都已经打起了小心思,想要尽力消耗不那么听话的头领手中的兵力。 所以,他现在的心思极为复杂,又想要尽快攻破天津城,活捉朱由检。 同时也在想着朱由检多撑一会也好,刘宗敏手中的兵力少了,自然会听话许多。 牛金星瞬间就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于是就站在一旁,抱起看戏的心思瞧着城头上的战场。 此时,朱由检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被彻底汗湿,浑身蒸腾出热气,一旁协战的士兵也因力竭换了几十个了。 “陛下,闯贼好像又来支援了啊!”高第在朱由检身后,一脸愁容。 朱由检听见说话声也没有回头,更没有看闯贼大营方向一眼,在砍翻了一个冲上来的闯贼后,才大喝:“朕在你前面,你在怕什么?天塌下来了,有朕顶着!” 朱由检战至正酣,哪有时间关心闯贼的援军问题。 他现在脑子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光一切来犯之敌。 “是末将多虑了!”高第话虽如此,但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同时,他的眼珠还在不断转动,显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只是朱由检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自然不会知道。 杀! 杀! 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说的此时的场景。 朱由检犹如魔神降世一般,站在城头,收割着一个个胆敢冲上来的闯贼生命。 …… 时间渐渐流逝,红色的朝阳从天边慢慢升起,两方已经厮杀了一夜,都还没有分出胜负。 城墙外,闯贼掉落的尸体已经垒起了一丈之高。 城墙内,范景文等人红肿着双眼,一直紧盯着那道伟岸的身影,这群人身前也有上百个逃兵的无头尸体。 天津城内,响了一夜的喊杀声,让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全都躲在家里,街道上空空荡荡的。 天津城外,李自成和牛金星互望一眼,全都是震惊之色。 “这真的是人力能做到的吗?”李自成喃喃自语,完全不敢相信城墙上那个一刻不停的身影是朱由检。 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的罗虎,已经是他见过最强的人了。 李自成原以为朱由检也就比罗虎强上三分,可结果却是强了无数倍。 报…… 一个士兵忽然而来,打断了李自成的思绪。 “什么事?” 李自成的表情全是不耐烦。 这已经是刘宗敏派过来的第十波使者了。 “禀报主上,刘将军请求撤兵休整,下午再战!” 李自成用力揉着眉头,瞄了一眼城墙上同样疲惫不堪的士兵,思虑片刻后才说道:“让你们将军再冲半个时辰吧!” 细细数来,一整夜的战斗,刘宗敏麾下的士兵伤亡早已超过三成,剩下的那些人,因为太累了,连爬上攻城车都费劲,几乎是彻底冲不动了。 待传令兵走远后,牛金星才开口劝道:“主上,不能半途而废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打造出了攻城车,要是撤兵,攻城车必定被捣毁,下次攻城又得等到三天后了。” 牛金星此人虽然心胸狭隘,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知道不能给朱由检喘息的机会。 李自成摆了摆手,示意牛金星不用担心,转头对谷英问道:“你可休息好了?半个时辰之后能接替刘宗敏攻城吗?” 谷英和罗虎一样,是大顺中权亲军的副将。 牛金星带来的三万大军,领兵之人就是谷英。 “禀告主上,末将早就休息好了,麾下的二郎也同样饥渴难耐,不需要半个时辰,现在就能接替刘帅攻城。”谷英双手抱拳,自信满满。 他和牛金星昨日半夜才到,还不知道朱由检的厉害。 在他看来,天津城之所以久攻不下,是因为刘宗敏一直躲在攻城车下,没能身先士卒的原因。 李自成见到谷英一副自傲的神色,急忙劝道:“切不可大意,朱由检此人可谓是西楚霸王在世,不可等闲视之!” “末将明白!” 谷英话虽如此,但还是没有把李自成的话放在心上。 在向着李自成拱手后,立刻就转身离去,集合兵马了。 刘宗敏掐着手指,数着时间,在半个时辰一到后,立刻就带着麾下兵马顶着城上掉下来的滚木礌石缓缓后退。 城上的大明士兵见了,全都欢呼出声。 “闯贼退了!” “咱们赢了!”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 看着犹如潮水般退去的闯贼,高第暗松了一口气,正想也跟着欢呼,却见朱由检猛然转身。 “将士们,不可懈怠!敌军马上就要接着进攻,闯贼想要用车轮战把咱们熬死!”朱由检手指着远处已经集结完成的闯贼,对着士兵们大喊。 “那该怎么办?” 士兵们一片哗然。 连夜作战,普通士兵的精力早就耗完了,也就只有身体素质变态的朱由检还能坚持。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高第心慌异常。 “唯有死战尔!”朱由检单手高举长刀,对着士兵们大呼,想要提振士气。 “左右不过是个死,怕个卵子!”体力恢复后的周定坤也跟着举起长刀。 士兵们受此感染,士气再次大振。 高第见此,眼角闪过一丝狡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缓缓后退,隐没在朱由检身后。 第七十三章 多尔衮 第73章 多尔衮 山海关,总兵衙门。 吴三桂鸠占鹊巢后,把此地打造得极为富丽堂皇。 今日,城中的大小官员全在此地,包括从宁远撤下来的官员。 总兵衙门外,吴三桂的亲信士兵肃立在街道两旁,像是在迎接某个极为重要的人。 “此地甚好!”多尔衮披散着满头黑发,一马当先,指着远处的总兵衙门说道。 身后的祖大寿闻言,立刻打马上前,笑道:“大明的紫禁城更加富丽堂皇。” 多尔衮闻言,脸上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没有任何表示,在看见吴三桂之后,也没有再向前走,反而留在原地,等着吴三桂上前迎接。 吴三桂一大早就等在大门口迎接,在见到舅舅祖大寿的身影后,立刻迈开大步,走下台阶,遥遥拱手道:“鄙人大明辽东总兵吴三桂,对面的可是大清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殿下?” “正是本王!” 多尔衮此次前来,仅仅带着数十亲卫,几乎相当于孤身闯入龙潭虎穴,但他却丝毫不惧。 吴三桂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胆色,但是见到多尔衮仍然停在原地后,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犹豫片刻后,吴三桂还是向着多尔衮走去。 “吴将军,久等了!” 在吴三桂走到十米之内距离,多尔衮这才下马。 “本将所说的借兵之事,殿下考虑得如何了?”吴三桂有点急不可耐了。 这几天局势变化异常之快。 先是听说朱由检已经平安逃到了天津,后又有李自成天天派人来劝降,一边许以高官厚禄,一边拿全家老小的性命来威胁。 吴三桂头都大了,要是清军再不来,他都想投了李自成算了。 “此事不急,本王今日前来,主要是久仰吴将军的勇武,想要当面一见。”多尔衮乐呵呵地,仿佛一尊笑面佛。 不急才怪! 要不是知道你是连夜赶来,本将差点真信了你的鬼话! 吴三桂心中腹诽,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也跟着笑呵呵地说道:“是本将着急了,本将早已在府中备下酒宴,咱们先吃饱喝足再说。” 祖大寿看两人没吵起来,也笑着说道:“本将听闻李自成正和大明皇帝在死磕,咱们确实不用着急。” 两人下马,跟着吴三桂走进总兵衙门。 三人吃着酒宴听着歌舞,仿佛都没什么急事。 多尔衮还兴致勃勃地盯着舞池中的舞女,露出了急色之意。 吴三桂见此,微微一笑,指着舞女说道:“你去陪着睿亲王殿下。” 舞女闻言,脸色一僵。 她虽不知道多尔衮的具体身份,却也清楚此人是个鞑子。 这些年来,鞑子几乎每年都要入关劫掠,关内关外的人全都和鞑子有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舞女在听见自己要陪鞑子后,自然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并且,就算此人不是鞑子,她也不想去陪一个浑身都是油叽叽,散发着臭味的男人。 吴三桂见到舞女愣在原地,脸色挂不住了,“你是聋子吗?听不见本将说的话吗?” 舞女闻言,脸色一苦,不敢拂逆自家主人的意思,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多尔衮走去。 其他舞女见此,都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本王不……” 多尔衮本想让舞女离开,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面露冷色地说道:“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舞女的那美艳的头颅就落在了地上,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啊……” 看着地面上四散的鲜血,还有那具无头身体,舞女们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吴三桂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不仅是因为乱作一团的接风宴,还有多尔衮那话中深意。 很明显,多尔衮说的给脸不要脸,就是在暗骂吴三桂。 咔嚓…… 大堂内,吴三桂的亲卫们纷纷拔刀出鞘。 多尔衮面对数十道带着森森杀意的刀光凛然不惧,反而还继续朝着四散奔跑的舞女追去。 “叫你看不起本王!” 一个舞女被砍翻在地。 “嫌弃本王臭,是吧?” 又一个舞女被砍翻在地。 “找死!” 吴三桂的亲卫们再也站不住了,手持着长刀就向着多尔衮逼去。 祖大寿立刻拔出长刀护卫在多尔衮左右,同时劝道:“殿下,不用跟这些卑贱舞女置气。”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大汗,完全弄不清楚多尔衮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在吴三桂面前杀他的人,就是在当面打脸。 要是吴三桂一怒之下,翻脸了怎么办? 自己两人怕是要被乱刀分尸了! 阳春三月,祖大寿看着不断逼近的刀光,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吴将军,什么意思?”多尔衮砍翻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舞女,收刀入鞘,转而换上一副笑脸,看着吴三桂。 呼…… 知道是在打脸又能如何啊? 吴三桂心中暗叹:形势不如人,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怎么敢擅自拔刀?所有人下去领二十军棍。” 处理了亲卫后,吴三桂换上一副笑脸,“睿亲王殿下,这些舞女是本将没有调教好,多谢殿下帮忙教训。等攻下京城后,本将送你一百个宫女。” “那就提前谢过将军了,希望大明皇帝能有几分调教宫女的本事。”多尔衮嘴角闪过一丝讥讽,心中想的却是:等攻下京城,还需要你送?紫禁城内的宫女都是本王的。 三人再次坐下,开始谈论起借兵事宜。 多尔衮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觊觎京城的野心,还特意提出了非常高的条件。 比如,大明和大清以后叔侄相称,毛都没长齐的福临为叔叔,朱由检的便宜儿子为侄儿。 还有,以后每年大明都要给大清岁币,至少五百万两银子。 更有,以后两国以山海关为界,山海关交给大清管理。 面对着此等丧权辱国的条约,吴三桂几乎没有争取就全部同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立刻打开山海关,放我大清精兵入关,杀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消灭闯贼,本王好早日回东北享福!”多尔衮握着拳头,用力挥舞,仿佛真的只是借兵。 第七十四章 李自成的应对 第74章 李自成的应对 与此同时。 天津城外。 刘宗敏率领麾下士兵已经退下,而谷英则带着生力军举着盾牌,正缓缓向着城墙靠近。 闯贼大营内,趁着天色已亮,无数士兵正在赶赴远处的山林,去伐木再造云梯。 看样子,李自成不攻下天津城绝不会罢休。 报…… 忽然,斥候从远处疾驰而来。 李自成遥望士兵带起的烟尘,心中暗呼糟糕。 “禀报主上,鞑子大军正在向山海关疾行,预计将在今日已经抵达山海关外!” 牛金星神色慌张,急忙问道:“吴三桂可有回话?” “没有!” 牛金星又问:“那是已经投降了鞑子吗?” “不知!” 牛金星再问:“鞑子有多少人马?” “漫天烟尘,数之不尽!” 牛金星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李自成说道:“主上,咱们要撤兵了!” “撤兵?”刘宗敏攻了一夜城,麾下士兵死伤无数,一肚子火气,一听要撤兵,顿时大怒。 牛金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必须要撤兵了,鞑子来得如此之快,说明吴三桂早就投降了鞑子,只是一直在拖着我们。” 刘宗敏可不管这些,毫无畏惧地说道:“就算是吴三桂投降了鞑子又能如何?等攻下了天津之后,再打败鞑子就行了!” 牛金星解释道:“如果是能在今日之内攻破天津,我军自然不怕吴三桂和鞑子联合。本相担心的是,我军久攻天津不下,而鞑子却从山海关长驱直入,打下京城啊!” 一旦京城被鞑子拿下,后路就要断绝。 或者鞑子不管京城,直扑天津,那也要腹背受敌。 李自成看着城墙上,正沐浴着朝阳的朱由检,不由得头疼万分,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刘宗敏,你麾下兵马,先休整一上午,能在天黑之前攻破天津吗?”李自成一脸希冀,看着刘宗敏。 “这……”刘宗敏看着城墙上那道一直没有露出丝毫疲倦的身影,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或许应该可以吧!” “事关大顺前途,怎么能够说或许?你可敢立下军令状?”牛金星怒道。 “有什么不敢?”刘宗敏一跺脚,指着牛金星说:“只要你能在上午再造出一辆攻城车,本将就敢立下军令状。” 说白了,他还是不敢立下军令状。 打造攻城车的过程十分复杂,必须要专业工匠才行,不是人多就能有用。 牛金星相信刘宗敏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冷笑着不再说话,静等李自成的决定。 “罢了,先饶朱由检一命吧!”李自成深深叹了一口气,闭眼望着天空,缓了一会后下令道:“让谷英停止攻城,就带着一万人马,在此地看守。” “刘宗敏,你带领本部的一万兵马立刻回京城,为大军筹集饷银,本王则带领此地剩余的近三万大军北方去玉田县迎敌。” “传令给中权亲军副将李友和任继荣,带领在京城的七万大军挥师北上,和本王在玉田县会合。” 年初,李自成带领十二万大军北伐,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兵力几乎没有折损,反而还因为投降的明军太多,增加了不少。 但是,在和朱由检遭遇后,断断续续地损失了近一万大军,以至于现在只有了十一万人马。 李自成就打算带着这十一万人马,去阻挡鞑子。 牛金星听完布置后,站出来反对道:“主上,十万大军怕是不够,臣听闻鞑子凶悍异常,素有满万不可敌之说。况且北方乃是平原,正适合鞑子的骑兵发挥啊!” 李自成听完,也发觉自己的应对不足,再次下令道:“传令给左营主将刘芳亮,让他带领左营五万大军,从保定即刻出发北上,支援本王。” “同时命令京城中的大明降将也跟着出发,在玉田县会合。” 在京城中,有野战能力的降将兵力主要有:周凤悟的五千人,白广恩的一万人,还有唐通两万人。 唐通被朱由检阵斩后,其麾下的兵马被当作攻下京城的赏赐,由李自成平分给了周凤悟和白广恩。 这样布置下来,李自成出征对抗鞑子的兵力将达到十八万五千人,比历史上多了七万人。 原本历史上,唐通带领大军去山海关劝降吴三桂,反而被杀,麾下的两万大军全部被吴三桂所吞并。 并且,历史上李自成也没有让左营袁宗第的五万大军北上。 “诸位没有意见,就按照计划行事吧!”李自成看着身边的将军们。 刘宗敏立刻回答道:“末将没有意见,必定看好京城,并且会筹足粮饷!” 他干的这点事,一点危险都没有,自然不会有意见。 此时,他的脑海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折磨京城的那些贪官污吏了。 朱由检要是知道了这个安排,定然会感叹: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大,自己折腾了这么多天,京城的官员还是会像历史上那样被铐饷。 不过,就算朱由检知道了,也不会对那些官员有任何怜悯,只会认为他们活该。 铛铛铛…… 正准备身先士卒爬上攻城车的谷英,忽然听见了收兵的信号,在瞪了一眼城头上的朱由后,只能怀着怨气退回。 朱由检看着敌将那不甘之色,也摸不着头脑,搞不懂李自成在耍什么把戏。 很明显,这一波攻城的闯贼,完全不知道临时撤退的消息。 城上的大明守军,也没有想到闯贼会突然撤退,互相之间望了一眼,全都摸不着头脑。 “这就赢了?” “闯贼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啊?” “说不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管他的呢!反正闯贼退了,咱们能暂时休息会了!” “对啊,我一晚上射了数百支箭,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也差不多,昨晚我顶上最前方三次,和皇上并肩作战了三次呢!” “皇上可真厉害啊!也不知他的耐力怎么会如此持久?” “我听说唐朝有个皇帝,能率领三千骑兵打败敌人十万大军,我觉得陛下不会比那个皇帝差。” “这算什么,我觉得一定是被太祖皇帝附身了。” “肯定是大明的列祖列宗保佑啊。” …… 城上的士兵,话里全是对朱由检的佩服之意。 听着如潮的马屁声,朱由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高第,你觉得李自成在搞什么把戏?” 第七十五章 朕容不得贪生怕死之人! 第75章 朕容不得贪生怕死之人! 朱由检回首,正看见神色紧张,一脸鬼鬼祟祟的高第,疑惑道:“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啊?”高第被朱由检的突然回头吓傻了,手中的长刀都抓不住,掉在了地上。 朱由检眉头微皱,双眼微眯,目光像利剑似得,直刺高第眼睛。 高第被看得心底发毛,看着正在撤退的闯贼,急忙解释道:“末将也在想李自成在搞什么把戏?”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心中已经给此人判了死刑。 如果没有猜错,高第定然是觉得天津城守不住了,想要暗害自己,给李自成纳投名状。 果然历史上记载的叛徒就不可信! “你是不是在想着把朕的脑袋砍了,送给李自成啊?”朱由检笑眯眯的,但右手却握紧了刀柄。 看着朱由检脸上的笑意,高第却仿佛置身冰窖,纵然暖和的阳光直射在背上,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反而后背再次汗湿。 “陛下何出此言?”高第深埋着头,不停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朱由检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能瞒过朕吗?自从咱们在玉田县相遇之后,朕可曾亏待于你?你为何想要行这般无君无父之事?” “末将不懂陛下的意思,昨晚连夜鏖战,末将可曾后退一步?”高第心虚异常,又想到自己没有把弑君的想法付诸实践,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你皇帝总不可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杀自己吧? 周围的士兵都一副好奇的目光看着两人。 确实如高第所说,昨晚情况如此危急,他都没有退后一步。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手指高第对着周围的士兵解释道:“这厮昨晚确实没有后退一步,但他可有杀伤闯贼?” 士兵们闻言,互相望了一眼后,纷纷开口道。 “昨晚高将军一直躲在陛下身后,我反正是没有看到!” “老子手指都被砍断了,这厮都没有出刀相救。” “第一批闯贼上来的时候,他倒是砍伤了两人,等攻城车撞城之后,他就一直在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多半是怕死!这个没卵子的东西!” “该死,昨晚那么多兄弟力竭战死,他倒是好,一直躲在陛下身后。” …… “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朱由检刀尖对着高第的胸口,质问道。 高第冷汗直冒,心中慌乱异常,忽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陛下,末将只是作战不利,罪不至死啊!” 在确定闯贼不再攻城后,范景文等人也走上城头,看到了这一幕,全都面面相觑。 “陛下,怎么回事?”王永吉出言询问。 在现在的朝堂中,他和高第都是辽东出身,自然不希望看到高第有事。 其他人都不清楚情况,不敢贸然开口。 朱由检看着众人,知道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人,只能说道:“这厮昨晚胆小怕事,一直躲在朕的身后,该当何罪?” “自然是该杀!”王承恩昨晚一直盯着朱由检,高第的表现都在他的眼中,早就想进言杀了这厮。 王永吉昨晚一直在城墙后方,不清楚一线的具体情况,还想要争取高第的性命,刚想开口,却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陛下……” 高第话才刚说出口,就看到自己正在喷血的无头身躯。 “朕容不得贪生怕死之人!” 朱由检收刀而立,目光扫视城墙上的所有人。 “这厮确实该死!” 范景文自认为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因此迎着朱由检的目光凛然不惧。 “吾皇圣明!” 昨晚奋力拼杀的士兵,早就看不惯高第的所作所为,全都欢呼起来。 王永吉寒噤若轩,趁着周围纷纷扰扰,悄悄退至范景文身后。 朱由检把众人的表现都看在心里,下令道:“闯贼突然退兵,必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你立刻安排斥候去打探消息。” “天津城暂时不会有危险了,朕昨晚安排的事情,诸位立刻去办!” “王永吉,你立刻带着银两去跟城内的百姓采购肉食,必须让每一个士兵都在中午吃上肉。” “兵部尚书王佳彦,你立刻带人统计昨晚的伤亡情况,伤者该救治的救治。天气渐暖,尸体务必火化,以防有大疫发生。” 安排善后事宜,朱由检并没有休息,反而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挨个询问伤兵情况。 虽然是装模作样,但也确实管用,每一个受伤的士兵,都感动万分,发誓伤好了要继续为皇帝效力。 在城墙上走了一圈后,朱由检又来到城下,看望受伤的将军。 新乐侯刘文炳彻底死了。 高文采也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刘文炳的尸体旁边。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昨晚刚提拔的三位御林军将军,一个被诛杀,一个战死,一个身受重伤。 “唉!” 朱由检闭眼仰天,久久不语。 新乐侯刘文炳,历史上在京城被闯贼攻破后,他烧掉所藏文物,投井自杀。 全家四十二人包括母亲杜氏、妻子王氏以及嫁李家吴家的两妹等也从容就义殉国。 “陛下,节哀!”王承恩劝道。 朱由检缓缓走到刘文炳的尸体旁边,把暴露出来的肠子塞进去后,才开口说道:“把朕的表弟火化了吧,骨灰保存好。等朕死了之后,陪葬在左右。” “老奴明白!”王承恩躬身领命。 昏迷中的高文采听到身旁的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是皇帝朱由检后,想要起身跪拜。 朱由检立刻轻轻按住高文采的胸口,安慰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弄那些虚礼作甚?” 高文采嘴唇挪动,但因失血过多,嘴角早就干出了裂纹,发出的声音像是破掉的风车。 王承恩见此,立刻拿出腰间的水壶,缓缓把水喂到高文采嘴里。 朱由检虽听不清他说的具体是什么,却也能猜到大概意思,继续安慰道:“闯贼已经退兵,天津城暂时没有危险了,你就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之后,朕封你为御林军大将军。” “末将愧对陛下信任,没能守住城墙!”高文采嘴角被水滋润后,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无妨!”朱由检微微摆手,笑道:“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闯贼势大,怪不了你。” 高文采一脸愧疚之色,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怒色道:“请陛下诛杀高第,此人昨晚对陛下不敬,必定心存反意。” “不必担心,朕已经把那厮杀了!你就安心养伤吧!”朱由检看着一脸倦意的高文采,示意他赶紧休息。 高文采闻言,彻底放下了心,眼睛一闭,就沉沉睡了过去。 朱由检瞧着他满身的伤口,心中暗自担忧,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 第七十六章 乱之将起 第76章 乱之将起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 “百姓们注意啦,皇上亲自统领的御林军在征兵了,各位有志于报效国家的勇士,请到总兵衙门集合。” “百姓们注意啦,天子亲军锦衣卫招募新人,有志之士请到巡抚衙门旁的锦衣卫临时办事处应征。” …… 兵部和锦衣卫同时在城内宣传征兵,这在大明朝还是头一遭。 昨晚彻夜的厮杀声,吓得百姓都不敢睡觉,在听见征兵声后,才知道闯贼已经被击退了,纷纷走出房门,来到街道上,探头探脑。 其中有胆大之人,站出来问道:“给天子当兵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能吃饱饭?” 锦衣卫的人立刻回答道:“来咱们锦衣卫肯定能吃饱饭,还有每月一两银子的俸禄。” 兵部的办事员也跟着说道:“御林军同样如此,不仅饭菜管饱,不克扣军饷,并且每天还有肉食吃。” 锦衣卫的人闻言,嘴角一撇,没办法跟着说了。 朱由检想着御林军是要上阵杀敌的,有足够的肉食才会有充沛的体力。 而锦衣卫则不然,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上阵。 在补给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保证所有人都吃上肉。 听见每天有肉吃,百姓们都咽了咽口水,在互相望了一眼后,还是没有人表示要去应征。 等到兵部的人和锦衣卫的人走远了之后,百姓们才开始议论起来。 “能吃肉哩,你们去不去?” “要有命吃才行啊!我昨晚偷偷上了房顶,看到城墙上怕是死了数千人。” “我劝你们不要去,我听说闯王有几十万大军,正包围着天津呢,去了之后就是当炮灰。” “对啊,说是有军饷,还有肉吃,可是谁又能保证呢?以前那些军户是什么样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唉,我也不想去啊!可是奈何家中存粮不多,如果闯贼不退,漕运不通,咱们连讨生活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啊!” “你们家还有多少存粮?” “我家还能坚持半个月吧!” “我家只够七八天了!” “我更惨,前段时间受伤了,家中没有存银,闯贼来之前,都没有买粮。” “也不知现在的粮价是个什么情况!” “昨天都涨到三两银子一石了,估计今天又涨价了吧!” “这些该死的粮商,居然涨价数十倍,趁机发国难财。” “算了,我还是去当兵混口饭吃吧!” “同去,我家都要揭不开锅了,还是把仅剩的粮食留给父母妻儿吧,希望真的能有饷银。” “我打算去锦衣卫,至少不用上阵杀敌。” “我几个月不见荤腥了,还是去御林军吧。” …… 因生活所迫,年轻力壮的百姓们大多选择了去应征。 在告别父母妻儿后,这些人分批来到总兵衙门和锦衣卫办事处。 锦衣卫的招收标准是识文断字,还要有多强健的体魄,这点就筛下了绝大部分人。 整整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只有十多个人符合标准。 指挥使李若琏看着屋内,十分无语,心想着要达到之前的规模,得去从南方招募了。 总兵衙门这边的兵部办事处则热闹非凡,应征者如同过江之鲫,排出的长队足足有两三里之远。 仅仅半天时间,就招募到了五千多人。 新上任的御林军副将冯永固和卫时春,在军营见到这些新兵,乐得都合不上嘴,赶忙将这些人分批安置好,按照朱由检之前吩咐的,先管上一顿饱饭再说。 天津城墙上,敌我双方的尸体已经被搬空,士兵们正在清扫地面上的血迹。 闻着浓厚的血腥味,王承恩等人全都捂住了口鼻。 城外,李自成已经率大军退走,只留下空荡荡的营盘,遍地狼藉,显然走得十分匆忙。 朱由检远远望着,心思百转,想着李自成撤军的原因。 其一,有可能是退到远处,想要引蛇出洞,或者让自己放松警惕,晚上再来偷袭。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就要像昨晚那样一直攻城,自己绝不可能再坚持一天时间。 其二,鞑子入关的时间提前了。 历史上,多尔衮是绕道喜峰口入关,在四月二十一日才抵达山海关外。 如果吴三桂提前下定决心和多尔衮勾搭,鞑子走山海关这条路线,确实能在收到京城失守的消息后,于这两日抵达山海关。 “乱之将起啊!” 朱由检思虑之后,已经确定是鞑子提前入关了。 “万岁爷为何心忧?”王承恩低声问道。 朱由检轻摇着头,没有解释,反而对着正准备辞行的王永吉说道:“你不用带饷银去了,吴三桂多半已经投降鞑子了。” “臣遵旨!”王永吉闻言,如蒙大赦。 他一直认为山海关是龙潭虎穴,完全不想带着银子去发饷。 这时,兵部尚书王佳彦走了过来,说道:“陛下,臣已经清点完毕,昨夜我军伤亡共有四千余人,其中死亡的有八百余人,受重伤不能恢复的有一千七百余人,轻伤有一千五百余人。” 朱由检面色沉重,吩咐道:“重伤者尽力救治,恢复后还能做事的人,就安排到工部军械局去。实在是残疾严重的人,就由王大伴安排吧,别让这些人受到折辱,饿肚子。” “臣遵旨!” “老奴遵旨!” 王佳彦和王承恩领命回复道。 朱由检又问道:“闯贼伤亡了多少人?” 王佳彦回答道:“臣清点过了,闯贼总共留下了两千余具尸体,原本还有不少重伤者活着,臣觉得他们会浪费粮食,也就下令处死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对待敌军,处死重伤者非常正常,“轻伤的人有多少?” “轻伤能行动的闯贼大部分都逃走了,只留有一百多人,其中保护闯贼中权亲军副将罗虎。”王佳彦试探着问道:“咱们的士兵对闯贼恨之入骨,是否把这些俘虏也都处死?” “罗虎?” 朱由检念着这个名字,想着他昨晚有勇有谋的表现,顿时起了惜才之心,问道:“这厮关在哪里?朕亲自去看看。” 王佳彦指着被巨石封闭的城门洞,说道:“就在里面!” “朕就去会会此人。”朱由检微微一笑,大步向着城门洞走去。 王承恩驱着小步迅速跟上。 范景文等人互相望了一眼,纷纷躬身后退,就去忙着各自的事情了。 第七十七章 劝降 第77章 劝降 历史上,罗虎跟着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其余诸将都以为大势已定,天下唾手可得,随即纵兵劫掠,京城的百姓深受其害。 唯有罗虎和李岩的部下军纪严整,士卒不敢轻取民间一物,并且他还参与铐饷,以至于其他诸将深深忌惮。 在吴三桂投降鞑子后,李自成命令他率轻军渡海断绝鞑子粮道,于是赐宫女费珍娥以示恩宠。 是夜,被费珍娥刺杀于房中,死得极为憋屈。 此刻,罗虎的样子同样凄惨。 身为闯贼大将,昨晚杀伤了不少明军,士兵们自然不会给他好的待遇。 他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脚也被绳索紧紧缠绕,整个人不能动弹分毫。 朱由检踱步来到罗虎身前,看着他的眉头动了动,于是笑道:“醒了就不要装晕了!” 罗虎缓缓睁开眼睛,见眼前的人居然是大明皇帝,十分诧异道:“昏君,你来做什么?” “昏君?” 朱由检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反贼,就不能有点新鲜词语吗?朕问你,朕登基十七年以来,哪点昏庸了?” “天下间民不聊生,难道不是你昏庸导致?”罗虎嘴角撇了撇,嘲讽道。 朱由检脸上也不见生气,对着一旁的军士吩咐道:“把他松绑了!” “万岁爷,这个贼子凶悍异常啊,不能松绑!”王承恩劝道。 一旁的军士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停止了动作,看向朱由检。 罗虎嗤笑道:“昏君,你要是敢给本将松绑,本将必定还会……” 朱由检打断道:“必定会怎么样?朕能打败你一次,就能打败你十次,乃至无数次。” “松绑!” 军士闻言,立刻上前松开了绳索。 罗虎没有束缚之后,立刻翻身而起,活动筋骨,十分警惕着看着朱由检,仿佛一只即将择人而噬的猛兽。 侍卫们见此,立刻拔出长刀,护卫在朱由检身前。 “哈哈,朕看你还真的不服啊!”朱由检朗声大笑,推开身前的侍卫。 罗虎冷笑道:“自然不服,吾本不擅长刀术!” 朱由检问道:“那你擅长什么?朕可以跟你比试一番,直到打服你为止!” “莫说你打不服我,就算你打服了我,我也不可能投降。”罗虎哪能看不出对方是想要招降自己,直接拒绝道。 “大胆!” 王承恩双眼微眯,只觉得这厮实在是不识好歹。 朱由检举起右手,示意一旁的人都退开。 王承恩见此,嘴唇微动,突然又想到了万岁爷的武力,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相劝,跟着侍卫们退到了十步之外。 罗虎在众人远离之后,却忽然颓然坐在了地上,仿佛没有要打一场的意思了。 朱由检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和朕打一场了吗?” “不打,没意思!”罗虎断然拒绝,是完全不给招降的机会。 朱由检无奈地笑了笑,想了片刻后,跟着坐在了地上,问道:“不打的话,咱们就聊聊天吧!你家中还有几人?” 听到此话,罗虎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愤恨之色,“我父母都被饿死了,从小在闯王殿下的孩儿营中长大。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我是不可能投降的。” 朱由检摸了摸鼻子,心想到:怪不得这厮这么大的怨念,原来是父母都是被活活饿死的。 脑子一想,多半是因为大灾之年,官吏还要胡乱征税,所以才会被饿死。 不过,此人没有牵挂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不会因为担心家小,而拒不投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是朕的阶下之囚,随时都有可能死掉。你如果投降朕,不仅可以活命,还可以获得高官厚禄,朕可以给你封侯爵,并且重用你。” 一念不成,朱由检又开始拿高官厚禄诱惑。 罗虎却不为所动,“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由检大喝道:“大丈夫在世,当携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你这种能文能武的人才,就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吗?” 罗虎闻言,沉默了起来。 朱由检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一刻钟之后,罗虎才缓缓开口,“就算有理想抱负又能怎么样?难道跟着你就能实现吗?” 朱由检一听,就知道有戏了,立刻反问道:“不跟着朕,难道跟着李自成就能实现吗?朕可是清楚地知道,你在闯贼中的人缘可不好,其他将军都看不惯你。” 罗虎一脸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承恩也一脸诧异之色,看着朱由检,心中暗想:皇上怎么会如此清楚闯贼营中的事情。 朱由检当然不会说是从历史书上看到的,反问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你就说说你这辈子究竟想做些什么吧?男子汉大丈夫,总不可能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说到此处,罗虎又不言语了。 朱由检也有耐心,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静等着回话。 整整一个时辰,罗虎被盯着十分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烦死了!” 最后,罗虎实在不耐烦了,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朱由检开始睡起了大觉。 王承恩见此,就想让侍卫上前,将其叫醒。 朱由检挥了挥手,阻止了王承恩,瞄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顿时也感觉到困意袭来。 毕竟,昨晚不仅是一夜没有合眼,并且还一直在竭力厮杀,就连他这铁打的身体也坚持不住了。 “朕也睡一会吧!” 朱由检也直接躺在地上,片刻之后,就打起了呼噜。 王承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脱下身后的披风,轻轻将其盖在了朱由检身上,同时对侍卫小声吩咐道:“看好这个贼子,不要让其伤害到万岁爷。” 罗虎就是在装睡。 他被绑了一上午,也睡了一上午,现在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唉…… 大丈夫有志不能伸,确实憋屈。 闯王殿下如果不严厉约束军纪,恐怕在京城也待不长久啊! 想到屡屡犯禁的刘宗敏,罗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暗骂道:大顺如果有一天败亡,罪魁祸首就是以刘宗敏为首的一群人。 第七十八章 主动来投 第78章 主动来投 “万岁爷……” 朱由检才刚睡下不久,就又听见了王承恩的呼唤声。 “什么事?”朱由检用力揉着干涩的眼睛,强打起精神,看向外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冯永固和卫时春二人看见皇帝醒了,立刻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平身吧!” 朱由检起身,背靠着墙,坐在地面上。 罗虎身体动了动,却没有起身,仍在装睡。 “谢陛下!”冯永固和卫时春两人站起来,由冯永固开口说道:“陛下,前来应征的百姓太多,军营都被堵上了,怎么办?” 城内的百姓,听见给皇帝当兵不仅有肉吃,更有饷银拿,只要稍微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跑去应征。 看到总兵府外排队的人太多了后,直接转头就去把军营堵了,嚷嚷着要给皇帝当兵。 这两人以前都是混吃等死的勋贵,哪见过这等事,顿时就手足无措,前来问计。 朱由检却不清楚真实情况,还以为是天津城内的百姓觉悟高,所以才争先前来应征,于是大笑道:“哈哈哈,百姓们既然心存报国之意,只要符合要求的人都可以收下啊!” 卫时春解释道:“主要是百姓们听见伤兵说咱们待遇好,所以才来应征。” 王承恩看着榆木脑袋的二人,都想骂人了。 朱由检闻言,神色顿时一窒,顿时就想把两人的脑袋撬开,看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带兵之人,老实一点也行,总比奸猾要好些。 “你们只管招满两万人就行,然后就按照朕之前教你们的练兵方法训练吧!” 从玉田县赶到天津的这一路上,朱由检就已经为了扩军提前做了准备。 把后世新兵训练的那套办法,教给了麾下的几个勋贵武将。 至于古代具体的作战战术,朱由检也不是很懂,就只能等新兵训练结束,交给老兵言传身教。 “末将领命!” 卫时春和冯永固互相望了一眼,躬身告退。 在回去的路上,卫时春抱怨道:“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学的这种强调队列的办法,从没有听说哪个领兵大将是这样训练的。” 冯永固深深地点头,叹道:“陛下吩咐的事情,咱们照办不就行了,咱们两人都是庸才,陛下正是因为看着咱们的忠心,才提拔的啊。” “希望有用吧!”卫时春也跟着叹道。 朱由检刚打发走这二人,却又看见范景文领了几个文士模样的人走过来。 “陛下,这几人是来自山海关的儒生,他们有紧急军情禀报!”范景文行礼之后,立刻介绍了几人的身份。 “学生李友松、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拜见陛下!”四个年约三十左右,身着长袍的儒生同时跪在地上行礼,在紧张之下,四人的动作完全变形,看起来极为滑稽。 嗯? 朱由检看着四人,觉得这几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出现在史书哪处地方。 想来应该没有做出一番大事业,被史书一笔带过了。 “朕这一生,最敬佩的就是读书人,诸位不必多礼!” 朱由检没有把四人的拘谨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待众人起身后笑道:“是什么紧急军情,难道是多尔衮到了山海关了?”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在犹豫片刻后,由李友松出言道:“陛下果然明鉴万里,鞑子先锋已于前日抵达山海关,吴三桂多半已经和鞑子暗中勾连了,已经紧闭关门,不让任何人进出,陆路已经不通,吾等是乘坐海船才抵达天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朱由检脸上没有意外之色,反而笑着问道:“诸位是怎么知道朕在天津?” 刘泰临躬身行礼后说道:“我二叔在总兵府当差打听到的消息。” 此时,朱由检已经起身,踱步来到众人面前,“诸位不必紧张,朕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以后有什么话就直说。” “学生遵旨!”四人同时回答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可有功名?” “学生都是举人!” 举人也很不错了。 至少能做出一篇通顺的文章。 朱由检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吴三桂或者多尔衮派来的奸细,对着范景文吩咐道:“六部不是还缺人吗?朕看这几人就合适,就封他们为正八品的迪功郎吧,先让他们六部去做吧!” 四人闻言顿时大喜。 他们长途跋涉,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当官发财。 在听到皇帝的安排后,顿时觉得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虽然现在仅仅是个文书,但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整个京城的官员都投降闯贼,现在的六部就是一个空架子。 只要办事得力,说不定几个月时间就能升为六部侍郎,或者是尚书也说不定。 他们四人心中,都在感谢着李自成。 要不是京城被攻破,他们这四个连进士都考不上的人,哪能有当大官的机会? “陛下,这样安排不行啊!” 范景文的反对让四人全都哭丧着脸了,以为到手的官职泡汤了。 朱由检一脸疑惑地看着范景文,静等他的解释。 “陛下,臣已经派人去通知南京六部官员前来觐见了,相信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赶到,也就能补充六部的空缺的人员。” 范景文其实是不想打破朝廷的升官制度。 这几人除了报信之功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经历,怎么能一下子就封为正八品的文散官。 “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朱由检有点不高兴了,随便封一个小官都被人反对。 范景文强自镇定地说道:“臣的内阁中还缺不少文书,要不然让他们来帮内阁帮忙吧!” 朱由检目光一转,顿时知道了范景文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内阁的文书就是吏员,只能做一下端茶递水,收纳档案,通报传递这些小事情,按照大明制度,完全没有升迁机会。 朱由检虽然有心改变这种官吏互不相通的制度,但现在也不是时候。 而且让四人去打杂,会寒了他们一片拳拳报国之心。 “这样吧,军中也需要文书办事,你们四人都到御林军先当个参军吧!” 朱由检现在也不想处理文官阶层那一摊烂事情,只能把四人安排在军中。 乱世之中,枪杆子出政权。 李友松四人没有听过这六字真言,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在听到能在御林军中随时见到皇帝之后,顿时喜笑颜开。 第七十九章 要挟 第79章 要挟 朱由检把后世的练兵方法给四人交代一番后,再次把目光转向罗虎,“别装睡了,你认为朕的练兵方法怎么样?” “哼!”罗虎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嘲笑道:“不怎么样!你那种练兵之法,只强调平时的纪律,对于临阵杀敌之术,没有半点涉猎。” 朱由检微微点头,也不恼怒,反而笑道:“不如这样,你去训练一百个新兵,等半个月之后,来和朕的练兵之法所练出来的兵战上一场。”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百人都练成死士,找机会帮你杀了?”罗虎只觉得朱由检胆大异常,同时心中也有点被招降的诚意感动。 “哈哈哈!” 朱由检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朗声大笑,“你认为就凭一百个训练半个月的新兵就能杀朕?你是太小看朕了?还是太小看你自己了?” “哼!我才不帮你练兵呢!” 罗虎心中暗想,就算是能在半个月时间,把一百个新兵训练成撼山营那样的勇士,也不能在天津城中杀死朱由检,于是断然拒绝了。 “你这厮真的好生不要脸,陛下都如此礼贤下士了,都还要端着,真以为咱家的宝刀不锋利吗?”王承恩看不下去罗虎的嘴脸了,拿起腰刀对着他比划起来。 罗虎冷笑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找死!”王承恩被激怒了,手拿着长刀,就向着罗虎逼去,同时侍卫也跟着举刀上前。 罗虎却凛然不惧,脸上没有丝毫害怕之色,反而还主动把脖子迎向刀锋,“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会投降!” 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因为知道反抗也没有用。 昨晚,全身着重甲都没有打赢朱由检,现在赤手空拳,哪里还有胜利的机会? 朱由检看着油盐不进的罗虎,只能使出最后一招,说道:“你要是真的想死,朕也不想再阻拦了。可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麾下被俘虏的撼山营勇士着想啊!” 昨晚罗虎被打晕后,还活着的一百多撼山营士兵全部被俘,这些人现在就是朱由检最大的筹码了。 罗虎听到撼山营的士兵被俘,心中一惊,急忙问道:“有多少人被俘?” 王承恩见朱由检要挟的话有效果,即刻收刀,同时挥手阻止了侍卫。 朱由检略微一想,说道:“接近两百人吧!” “这么多吗?”罗虎想到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想着自己死了之后,这些兄弟必然会被迁怒,顿时面露不忍之色。 朱由检见此计有效果,心中急忙说道:“只要你能训练出的一百个新兵能战胜朕的练兵之法训练出的士兵,朕就可以放你离开。” “只放我一人离开不行,必须将我麾下的兄弟全部放了。”罗虎提出了条件,他还真不信这从来没有听过的练兵之法有效果。 “可以!”朱由检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同时问道:“你若是输了怎么办?” “不可能输!”罗虎极为有信心。 朱由检笑道:“万一要是输了呢?”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罗虎咬牙切齿地说道。 朱由检微微摇头,“这个条件可不公平,朕现在都能随时杀你。你如果输了,就投靠朕怎么样?” 罗虎沉思了好一会,始终不认为自己会输,“可以,只要我输给你了,那我就为你效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由检举起手掌。 啪! 罗虎也上前击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王大伴,带罗将军去军营,让他亲自从新兵中挑一百个出来训练。” “老奴遵旨!”王承恩躬身退下,用不屑的目光瞧了罗虎一眼,就向着军营而去。 罗虎也感受到了朱由检的诚意,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再扭扭捏捏,迈开大步跟上王承恩的步伐。 “看你如何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朱由检握紧拳头,目光紧盯着罗虎的背影。 国士难寻,像罗虎这样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闯贼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才非常难得。 此人带兵打仗的本事一流,更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在现在的大明军中,根本找不出这样的人才。 这也是朱由检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招降的原因。 至于会不会输? 朱由检丝毫不担心。 如果是和撼山营的精锐老兵比拼,自己还没有必胜的信心。 但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一群新兵再努力训练能练成什么样? 自己亲自去练兵,还真不信赢不了比试。 就在朱由检自信满满的时候,各地的总兵也收到了京城被攻破的消息。 山东总兵刘泽清率先收到消息,其慑于闯贼的威势,立即率兵退回了淮河以南。 在三月二十九日,南京留守的六部官员也收到了京城失守的消息。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立刻召集其他官员开会,商议对策。 在明朝,南京六部相当于南直隶的首府,并且掌管部分全国性或者区域性事务。 南京户部掌管整个大明的盐业和黄册,负责南直隶的税收,代管浙江、江西、湖广的赋税,以及发放南京各官员的薪水。 南京兵部负责南直隶及周边各省的防务、驿站、舟船、战马,并且还管理海防和江防,有权力自主调动南直隶和周围各省的军队。 南京刑部和吏部的权力就比较小了,只负责南直隶的事务。 南京礼部的权力则更小,仅仅负责明孝陵的维护。 此时正值乱世,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毫无话语权,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兵部尚书史可法了。 他在不确定崇祯皇帝和三位皇子是否还活着之后,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派人继续去北方探听消息。 第二,暗中找到潞王朱常淓。 一向拥兵自重的左良玉在听闻京城失守后,也不管皇帝是否还活着,就立刻派人去找了福王朱由崧。 如果按照历史上的情况发展,两方人马将会在拥立新帝上面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各自为战,最终被多尔衮逐个击败。 第八十章 人间炼狱 第80章 人间炼狱 玉田县。 好不容易才安生两天的百姓,又看到了闯贼大举入城。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来来回回打个不停。” “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那天夜里突然就走了。” “不知道吧,看闯贼的样子,多半是吃瘪了。说不定皇上已经逃到了南方哩。” “不好说,我看今天入城的闯贼,至少有七八万人,比城中的老百姓都多了,多半还会有一场大战。” “谁胜谁败,都不关咱们的事,说不定闯王胜利了还要好一些,我反正是不想再交税了。” “皇上也还不错啊,那天给了咱们那么多粮食,我家现在能顿顿吃饱饭,全靠皇上哩!” “放屁,你忘了以前年年交税的时候了吗?每年咱们种出来的粮食,至少要交上去六成。” “呃……多半是皇上被奸臣蒙蔽了吧!我反正还是认为皇上比较好,闯王来了肯定还会纳粮,不纳粮闯王喝西北风啊?” …… 就在这几个百姓争论不休的时候,十多个闯贼在小队长的带领下,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一副要找事的样子。 百姓全都缩着脖子,缓缓向后退去。 “哈哈哈,你们几个跑什么?难道是朝廷留下来的奸细吗?”闯贼头领拦住了百姓,一脸贱笑。 “吾等不是!”百姓们深埋着头,诺诺地说道。 闯贼头领笑道:“拿什么来证明?你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给大爷准备好!要是把大爷侍候高兴了,本大爷就不追究你们窥探军情的罪过了。如果藏着掖着,大爷今天就会让你们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睛。” “哈哈哈……” 闯贼士兵显然是久经熟路了,在哄笑声中,拦住了想要偷偷离开的百姓。 胆大的百姓不服地问道:“不是都说闯王来了不纳粮吗?你们这是何意?” 啪! 闯贼头领大步向前,直接一耳光扇翻了此人,“老子是在抢,没喊你们纳粮啊!” 百姓们全都瞪大眼睛,仇视着闯贼,敢怒不敢言。 闯贼头领怒了,拔出腰间长刀,对着身前的百姓直刺而去,吼道:“兄弟们,这群杂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给老子杀光!” “饶……” 百姓们求饶之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拥而上的闯贼全部砍翻在地。 片刻之后,闯贼头领看着满地的尸体,才满意地点点头,指着一边的宅院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年轻漂亮的姑娘。” 闯贼依令而行,三两下就砸开了院门。 “老大,里面没有年轻的姑娘,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孩童。” 闯贼头领毫不在意地说道:“孩童杀了,妇女本大爷享受之后,再赏给你们。” 不一会,这条街道就响起了野兽的怒嚎,以及女人绝望的呐喊。 仅仅一个下午,玉田县中的百姓至少都死了三分之一。 城里面四处都是尸体,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让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 就连路边的野狗,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这不是孤例,此刻的玉田县城中,处处都是如此情景。 李自成猜到了会是如此情况,但他稳坐在县衙之中,来个眼不见心烦,心中只盼着能尽快打败鞑子,向天下百姓说明,他才是真命天子,华夏正朔。 玉田县里的百姓很惨,山海关内的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 鞑子就是一群野兽,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可能连野兽都不如。 山海关内有宁远撤下来的近五十万百姓,这些人和鞑子之间的血海深仇早就化不开了。 鞑子也深知这个道理,因此在入城之后,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连大汉奸吴三桂都看不下去了,特意找到多尔衮,劝其约束军纪。 多尔衮却说,这是提前收取借兵的利息。 吴三桂为了自己的权位,最终选择了忍耐,这可就苦了他麾下的关宁铁骑。 要知道从袁崇焕提出辽人守辽土之后,整个辽东的军队都是从当地招募士兵,关宁铁骑也不例外,从宁远撤退回来的百姓,大多数是关宁铁骑普通士兵的家属或者亲戚。 “等夺回京城后,每个士兵赏赐一年军饷!” 吴三桂面对群情激奋的士兵,只能做此安慰。 没有了主心骨,普通士兵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躲回军营里生闷气,心中全是对主将吴三桂和鞑子的不满。 京城更好不到哪里去。 闯贼大将刘宗敏住在主持铐饷。 他根据官阶不同,定出的银子数量也各不相同。最高的是大学士,每人要拿出十万两银子,最低的是各部的小官员,每个人大约一千两银子。 原本历史上,有四位大学生被关押在刘宗敏府中,分别是陈演、魏藻德、方贡岳和邱瑜。 魏藻德已经被杀了,但他家人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全都被关进了大牢,其颇有姿色的小女儿正在服侍刘宗敏。 大学士陈演比较精明,好汉不吃眼前亏,并且他当官时间比较久,贪污较多,第一个交出了四万两银子,主动跪在刘宗敏身前求饶,因此没有受刑,仅仅被关押了起来。 大学生方贡岳倒是一个清官,没什么钱。但是刘宗敏不信啊,直接将其抓起来严刑拷打。 大学士邱瑜也拿不出来十万两银子,同样被打得很惨。 历史上,这几个大学生,在李自成离京去山海关之时,全部被下令处死。 带领李自成进入皇宫的大太监王之心,被定捐三十万两银子。 他全部身家倒是有这么多,但有一半是贵重的珠宝首饰。 刘宗敏贪得无厌,自然不会认同,同样将其下狱,就在今天将其活活夹碎了脑袋。 原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主动上交了三万两银子,又送女人又拍得好马屁,因此跟陈演一样没有受刑,他反而还被放回了家。 整个京城主动投降的一千多位官员,几乎都全部在大牢中受刑。 百姓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同样被闯贼普通士兵骚扰。 要么破财消灾,要么献上家中女人求得一条性命。 如果两样都没有,那对不起,闯贼没有收获,肯定直接杀人啊。 整个京城在此时,犹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 第八十一章 有责任捞上一笔 第81章 有责任捞上一笔 各地的局势再混乱,也没影响到天津城的百姓分毫。 这几日,鞑子入关的消息传来,李自成领兵北上的消息也传来,朱由检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管是鞑子胜利,或者闯贼胜利,对天津的影响都差不多,反正都是换一个敌人而已。 这天,朱由检刚训练完新兵,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兼任工部尚书范景文,连同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生兼任户部尚书倪元璐就联袂求见。 “什么事?”朱由检擦着身上的汗水笑道。 倪元璐躬身一拜,“陛下,仓库的粮食不够了,仅仅只够半个月所用了。” 这都在预料之中,朱由检镇定道:“不是给南京发信了吗?大约多久能运来粮食?” 范景文拱手回答道:“臣安排了人分别从陆路和海路去传信,如果一切顺利,最快也得到四月底才能有粮食运到。” 四月底才能运到,那就是还差半个月的粮食。 朱由检略微思虑后,说道:“再苦不能苦了为朕卖命的士兵,军中的粮食不能断。” “那缺额的粮食怎么办?” 倪元璐头大如斗,他和范景文两人前来,就是为了劝朱由检减少粮食的消耗,每顿减半供应,还能再撑一个月。 范景文也找不到办法,粮食又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朱由检也深知这个道理,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一个主意,说道:“城中的富商或者士绅家里肯定有粮食啊,让他们捐助吧!” “这……”范景文犹豫片刻,想到以前在京城中的捐饷情况,不抱希望地说:“臣以为,城中的富商和士绅定然捐不了多少。” 倪元璐则不客气地说道:“城中的粮商,早就在囤积居奇了,粮价早就翻了十多倍,指望这些黑心商人,怕是不行。” 嗯? 居然还有人敢在此时囤积居奇? 真的是老虎嘴上拔胡子,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怒道:“王承恩,你这东厂提督也太不称职了吧?怎么不早点禀报于朕?这等黑心商人还留着做什么?” “万岁爷,老奴的东厂现在没啥人啊!东厂的番子留在了京城,散落各地的镇守太监正在召回。”王承恩委屈万分,如果有人手,哪会不知道天津城内的情况? 现在散落在各地的镇守太监,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虽然各地总兵已经不再听令,朱由检还是不想要这些镇守太监污了自己的名声,于是通通都召回了。 “念在你确实情有可原,这次就饶了你!”朱由检继续吩咐道:“锦衣卫训练了好几天了,你去通知李若琏,让他带人去把城中囤积居奇的粮食都抄家了吧,看看能抄到多少粮食,再来想办法。” …… 一刻钟后,天津城中忽然出现一队全身飞鱼服的锦衣卫,全都凶神恶煞,显然有人要倒霉了。 城中的百姓,年轻力壮者都进了军营,现在街上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锦衣卫的凶名在外,百姓在见到之后,纷纷躲到道路边上,同时面露好奇之色,想要看到锦衣卫第一次办法,是哪家要倒霉了。 天津城中最大的粮铺,是属于首富陈家。 太阳还高高挂起,粮铺就打算关门了,小二站在门口,傲气地说道:“今天的粮食已经卖完了,各位乡亲明天再来买粮哈!”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哀求道:“请陈大善人再卖几斤吧,明天又要涨价了,老朽家中实在没有银钱了!” 小二不屑道:“没钱就饿着啊!我家老爷大发善心,才每天定额卖粮,你们看看其他三家大粮食,这几天可有卖过?” “啊.....请陈老爷多发发善心吧,我家真的揭不开锅了。”另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哀求道。 “求陈老爷再发一点善心吧!” “求陈老爷出来见见我们吧!” “陈老爷,给小人一条活路啊!” …… 一百多个百姓,在哀求的同时,跪在了地上。 “哼!” 店小二冷笑一声,拍了三下手掌。 顿时,店铺内就涌出来十多个膀大腰圆的大汉。 “都给我滚开!”店小二有了打手撑腰,更加不得了了,一副要上天的表情。 百姓见此,敢怒不敢言。 他们知道再不走,难免会挨一顿毒打,于是脸带着恨意,缓缓朝后退去。 店铺二楼,陈经纶站在窗台边上不屑一笑,“现在是天下大乱,国家兴亡之际,老夫现在不站出来捞上一笔,何时才捞呢?” 掌柜诌媚笑道:“老爷说得对,咱们的确很有责任捞上一笔。” “哈哈哈哈……” 陈经纶捋着花白的胡须,猖狂大笑,仿佛这天下没有人能奈何他似的。 “锦衣卫办案,通通闪开!” 一声大喝传来,陈经纶就见到数十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快步走来。 “哼!” 陈经纶冷笑一声,极有自信地踱步走下楼。 店铺外,小二见到锦衣卫却没有露出一丝慌张之色,反而还迎了上去,“这位官爷,不知有何贵干?” “滚开!” 李若琏因为没有及时禀报城中的情况,被朱由检斥责了一番,早就一肚子火了。 他也不管店小二想要说什么,直接全力一脚踹了过去。 瞬间,店小二就被踹飞了,刚好落在正走出大门的陈经纶身前。 “救……” 才刚说一个字,店小二嘴里就涌出了大口鲜血,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陈经纶神色大骇,急忙说道:“李大人,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己人怎么能打自家人呢?” 还没来得及离去的百姓一听,顿时面露愤恨之色。 不仅是在愤怒陈经纶为富不仁,就连朱由检也被连带着恨上了。 要不是有数十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在面前,百姓都要大骂出口了。 “谁跟你是自家人?”李若琏冷笑道。 “确实是自家人啊,我是王学士的老丈人!”陈经纶上前几步,来到李若琏面前,贼眉鼠眼地四处望了一下,悄悄掏出一把金豆子,塞进李若琏的手中,同时还小声说道:“官爷,不要和钱过意不去,何必为了那群苦哈哈出头呢?” 第八十二章 粮食危机 第82章 粮食危机 “王学士?” 李若琏掂着金豆子,心中暗喜,没想到仅仅是抓个囤积居奇的粮商,还能逮住一条大鱼。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鹰犬,不办几件大案,怎么能让皇帝信任?又怎能让百官害怕? “是哪个王学士?”李若琏收敛住杀气,一脸笑意地瞧着面前这个奸商,心中在想着到底是王佳彦,还是王永吉? 如果是王永吉还好办,陛下好像有点不喜欢此人。 可如果是王佳彦,那就不好办了。 此人能够舍弃家小,冒着生命危险从京城出来投奔,陛下定然不会因此处罚。 不管是谁,先查实证据再上报吧! 陈经纶却不知李若琏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己塞的金豆子有了作用,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官爷,你只要知道,我等粮商赚的银子,将来必定有你的一份就行了。” “哼!” 被四周百姓如同杀人的目光盯着,李若琏感觉浑身不自在,也懒得再和这奸商搬扯,向着手下吩咐道:“把店铺查封了,里面的人全部拿下!” 数十个杀气腾腾的锦衣卫一拥而上,陈经纶养的那些打手,哪敢和官府对抗,直接就束手就擒了。 陈经纶一脸诧异之色,正想询问,却被李若琏一巴掌扇飞了,“你废话也忒多了!” 他打算把此人抓进新建的诏狱中,试一试那些刚打造出来的刑具再说。 至于此人背后的王学士,李若琏相信在诏狱之中,没有人能保守秘密。 …… 两个时辰后。 天津城军营内。 正在练兵的朱由检又听到禀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求见。 “陛下,城中囤积居奇的粮商已经全部抓住了。” 朱由检擦干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总共抓了多少人?查抄了多少银子?多少粮食?” 李若琏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一共抓了一百八十八人,查抄了银子有二十多万两,粮食也有十多万石,具体数目还在和户部的人一起清点。” 按照之前和内阁的商议内容,抄家所得全部要进入户部仓库,所以才会有户部的人参与。 “不错!”朱由检满意地说道:“这样的话,朕的大军就不用担心缺粮食了。” 是啊! 十多万石粮食,怎么都足够三万大军消耗半个月的时间了。 可是这些粮食,原本是应该向百姓出售的。 现在城内已经没有大粮食在卖粮了,百姓没有吃的,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李若琏想到此处,心中就纠结万分,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皇帝。 转念,他又想到自己苦读兵书,勤练武艺,考取武进士,就是为了报效朝廷,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啊! “陛下,臣建议这些粮食还是应该继续向百姓售卖!几乎一半的百姓家中没有存粮,如果没有人卖粮食,会饿死人的!”李若琏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此言一出,朱由检精神一震,不由得另眼相看起来。 原本以为李若琏仅仅是一个忠心的武将,没想到他心中居然还装着普通老百姓。 也许现在朝中的那几个大臣,都没有如此觉悟。 “可是没有粮食,朕的大军怎么办呢?”朱由检把问题甩了出来,打算观察一下李若琏的能力。 “这……” 一边是要饿死的百姓,一边是天天训练的士兵,李若琏顿时头大如斗,心中竭力想着解决的方案。 如果粮食给百姓吃,那军中的士兵就没有办法保证每天一练了。 此时,闯贼和鞑子都有大军在外,士兵不加紧训练,到时候怎么能够抵挡闯贼呢? 可是,如果不给百姓粮食,看着百姓因为缺粮而饿死,那就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初衷啊! 这缺粮就跟缺钱一样,解决的办法,无外乎就是开源节流两种办法。 节流只能缓个一时半会,只有开源才能一劳永逸。 可是开源又谈何容易? 粮食又不像春天的野草一样,几天时间就能长好,而是需要农夫辛勤半年,才能有收获啊。 等到半年时间过去,要么南京的粮食顺利送过来了,解决了粮食危机。 要么就是整个天津城的人都饿死了。 看来就只有抢了! 李若琏下定了决心后,立刻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把城内的富商士绅全部抄家!” 朱由检闻言,轻摇着头,“天津是个卫城,因漕运而兴,哪来什么士绅啊?还有富商,这些人家中的银子肯定不少,但是粮食未必会多!” 李若琏再次冥思苦想。 朱由检也不催促。 实则,他心里早就有了办法。 那就是去找朝鲜借粮。 至于朝鲜有没有多余的粮食,愿不愿意借,朱由检一点都不担心。 不借就抢,就是这么简单。 “万岁爷,王永吉求见!”王承恩忽然小步走了过来,他怕打扰到冥思苦想的李若琏,特意放低了声音。 “让他过来吧!”朱由检有点好奇王永吉的来意。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对百姓的事情没有精力关注,但对朝中大臣还是有派人监视。 王永吉这几天的日子,过得那是真的潇洒,比朱由检好上百倍。 朱由检每天都在军营中练兵,而王永吉却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据东厂奏报,王永吉这几天至少睡了七八个年轻姑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永吉快步走了过来,在十步之外,就跪在了地上,行起了全礼。 朱由检看着他那虚浮的步伐,乌黑的眼眶,笑道:“平身吧!王先生倒是老当益壮啊!” 王永吉闻言,还以为自己的破事完全被皇帝知道了,也没有起身,急忙哀求道:“臣错了,求陛下饶恕!” “错到哪里了?”朱由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他其实并不在意王永吉玩女人。 男人嘛! 压力大了,总要发泄出去。 老是憋着,容易伤身体啊! 只要不犯法,不强抢民女,朱由检都不会生气。 “陛下,臣不该收那些粮商送过来的女人,臣都是被他们蒙蔽了!”王永吉却没有听出是在开玩笑,反而一股脑的把问题全都说了出来。 也算是他来得及时,李若琏还没有举报。 不管他是主动或者是被动参与,朱由检要是先知道,他被奸商拉去做起了虎皮,定然就不会接见。 第八十三章 朝鲜局势 第83章 朝鲜局势 “你是说,城中的奸商是因为你才有那么大的胆子?” 脸色一变,朱由检心头猛的涌出一阵怒气。 这怒气并没有随着王永吉主动投案而减弱,反而更盛了几分。 都是活了好几十岁的人,大官也当了多年,怎么就没有一点眼力劲呢? “陛下,饶命啊!”王永吉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脑海中猛然出现辽东巡抚黎玉田、山海关总兵高第被诛杀的画面,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在他眼中现在的皇帝,仿佛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沉思中的李若琏,这才发现身前多了一人,在看见是王永吉后,才想起自己来求见的目的。 “陛下,城中奸商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涨价,就是因为后台是王大人啊!”李若琏从怀中掏出了奸商的供词,双手呈上,递给了朱由检。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接过供词仔细阅读起来。 这才知道王永吉真的是因为好色,才不知不觉成了奸商的后台,并没有主动参与其中。 “你可真的是废物!” 朱由检阅读完供词后,一把甩在了王永吉脸上。 砰砰砰! 王永吉的额头和地面不断亲密接触,同时求饶道:“臣是废物,求陛下饶命!” 此时,朱由检也懒得再搭理他,转头向李若琏问道:“爱卿可想到解决缺粮的办法?” “臣有……” 李若琏话才刚说出口,就被王永吉打断了,“陛下,臣有办法!” “哦?” 朱由检冷眼瞧了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王永吉急忙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刻说道:“现任山东巡抚王公壁是臣的学生,臣可以亲自去山东,让他提供粮食,并运送过来。” 朱由检问道:“山东巡抚现在能听朕的话吗?还有,他能管束住山东总兵刘泽清吗?” 虽然朱由检不清楚山东的具体情况,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刘泽清目无王法,连圣旨都敢阳奉阴违,怎么可能听令于王公壁呢? 还有就是,王公壁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此人贪污受贿,侵吞盐税,侵占军田,乱七八糟的罪名,几乎都犯了一遍。 按照大明律法,都够诛九族了。 现在大明势微,他多半想换个身份,去给李自成效力吧! 朱由检对于山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原本还计划着带领数千精锐,借着让王公壁和刘泽清觐见的机会,杀了这两人,夺回山东的十万大军。 可现在,局势的变化太快了。 闯贼都已经和鞑子交上手,不日就将分出胜负。 天津将再次陷入重围,朱由检哪还有时间抽身去山东? “陛下,王公壁是臣的学生,臣必然有办法让他听话,只要陛下能够给他颁布一封赦免圣旨。至于山东总兵刘泽清,臣也有办法收拾此人,不外乎就是再行一次东江镇之事。”王永吉解释道。 朱由检当然知道他说的东江镇是什么事。 崇祯二年,袁崇焕认为东江毛文龙虽然能牵制鞑子,但耗费的钱粮实在太大,于是上书让朝廷派人来严格管理军饷。 也不知道是毛文龙有贪腐的事实,还是不愿意有文官管着自己,于是上书争辩。 因此,两人的矛盾就种下了。 而后毛文龙前来拜谒袁崇焕,袁崇焕以上宾之礼接待毛文龙,毛文龙也不谦让,袁崇焕于是决定杀掉毛文龙。 袁崇焕邀请毛文龙观看将士射箭,预先在山上设置好帐篷,令参将谢尚政等率兵埋伏在帐外。 毛文龙到了之后,他的部下没能入内。 袁崇焕说了几件毛文龙违法做的事,毛文龙与其争辩,袁崇焕厉声斥责毛文龙,下令将毛文龙的冠服去除并捆绑起来,毛文龙表示不服,袁崇焕于是列数毛文龙的十二条罪状,拿出尚方宝剑,将毛文龙斩杀。 朱由检冷眼瞧着王永吉,还真没看出来他有袁崇焕那般的胆色,便质疑道:“你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没有杀死刘泽清,反而被他杀了。” 至于会不会因此逼反刘泽清,朱由检并不在意。 从刘泽清没有奉旨进京勤王那一刻,他的行为就和造反无异了。 “臣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甘愿冒险一试!”王永吉强装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也罢! 反正自己现在也腾不出手,王永吉愿意去试试就去吧! 想到这里,朱由检下令道:“那你就去试试吧!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和范景文商议,只要朕能满足的,都可以。” “臣遵旨!” 眼见自己逃过一劫,王永吉大喘了一口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待王永吉离开后,朱由检再次把目光转向李若琏,问道:“你刚刚的办法是什么?” 李若琏走到地图旁边,指着朝鲜的位置,口若悬河地说道:“朝鲜离天津来回要不了十天,臣以为可以暂时让朝鲜提供粮食。” 听到李若琏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朱由检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朝鲜有那么多余粮吗?朝鲜国主绫阳君李倧还愿意亲附大明吗?” 这几天,朱由检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朝鲜问题。 万年四十七年三月,萨尔浒之战最终以明军惨败告终,朝鲜所派出的一万多人除副元帅金景瑞力战而死外,均投降于金军。 随后不久,前任朝鲜国主光海君李珲便迅速修《答胡书》与鞑子交好,表示“两国各守封疆,相修旧好”,换回了被俘的主将姜弘立和朝鲜军士。 自此,朝鲜便在大明和鞑子之间左右逢源。 这样的政策不仅引起了大明朝廷的强烈谴责,同时也在朝鲜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明朝翰林院检讨徐光启等人便接连上奏痛斥朝鲜两面三刀、背弃君臣之义的行为,告诫天启皇帝要对朝鲜、后金的勾结加以警惕。 然而明朝因势窘力微,不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逼迫朝鲜全面倒向后金,因此也并未追究朝鲜之责。 虽然大明朝廷无力追责,但朝鲜内部却对光海君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情绪,最终这种情绪以政变的形式彻底爆发。 第八十四章 李倧 第84章 李倧 天启三年(1623)三月十二日,朝鲜西人党率领千余人攻克王宫,将光海君李珲废黜,立其侄绫阳君李倧为王,是为仁祖。 朝鲜仁祖即位之后,便立即推翻光海君中立的对外政策,全面倒向明朝,共同对付后金,史称“仁祖反正”。 毛文龙之所以能在史书上留下偌大的名声,和朝鲜的竭力支持密不可分。 其在万历四十年奇袭镇江获得大捷,引起鞑子大军反扑后,便退入朝鲜境内,先后辗转义州、安州等地,最终在皮岛开设东江镇,成为了钳制鞑子后方的一颗钉子。 可是好景不长,在天启七年,也就是天启皇帝殡天的那年,同时也是崇祯登基的那年,鞑子派遣大军开始征讨朝鲜。 鞑子兵强马壮,一路势如破竹,朝鲜军队毫无抵抗之力,不到一个月朝鲜王京就被攻破了。 最终,朝鲜和鞑子签订了《江都之约》,与鞑子结为兄弟之邦,从亲明的政策再次转变为亲鞑子。 “陛下,朝鲜国主绫阳君李倧一向亲附大明,必然不会拒绝咱们的求粮。至于他们是否有粮食,陛下也不用担心。朝鲜自从天启七年之后,就再没有发生过战争,肯定有不少存粮。” 最开始,李若琏其实也不知道朝鲜的情况。 但天津靠海,城中有不少从朝鲜而来的商人。 通过商人之口,李若琏也大约知道朝鲜依旧有可能是心向大明的。 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些商人是不是因为害怕锦衣卫而瞎说。 或者京城失守的消息传过去后,朝鲜国主绫阳君李倧的心思是否会变。 朱由检前番派遣新任礼部侍郎吴麟征出使,就是为了探查绫阳君李倧的意思。 当时,还没有想到会如此缺粮,也就没有安排他去找朝鲜国主借粮。 朱由检想到此处,叹道:“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吴麟征借粮,如果是等他带回消息,至少还要好几天啊。没有卫时春带人保护,也不知道他是否为安全?” 此时此刻! 朝鲜汉城。 绫阳君李倧正在偷偷接见大明礼部尚书吴麟征。 现在的汉城之内,遍布着鞑子的奸细。 朝鲜朝廷中,也有不少人心向鞑子。 因此李倧只能把会面地点选在汉城外,借着打猎的借口偷偷出城。 “殿下乃是一国之主,做事怎么如此畏畏缩缩?”吴麟征不屑笑道。 他身为天朝上国的礼部尚书,还真有点看不起李倧如此做派。 “唉!吴大人,本王有苦衷啊!”李倧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骑马领着吴麟征走到远处的空旷地带,避开了侍卫的耳目。 “殿下,现在咱们的谈话就只入你我耳中了,有什么苦衷就直说吧!”吴麟征瞧着远处的两方侍卫说道。 李倧抬头仰天,没有直面问答,在沉默片刻后,问道:“吴大人,上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本王听说反贼已经把北京城都打下来了,皇上也东巡到了天津。” “看来殿下的消息很灵通啊!” 李倧说的都是事实,吴麟征也无从反驳,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忧色,反而极有自信地解释道:“不过是芥藓之疾罢了!我大明还有百万可战之兵,只是分布在南方各省,才让闯贼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是吗?”李倧脸上的不信之色一闪而过,但他转念想到就算拆穿了对自己,对朝鲜也没有好处,于是问道:“吴大人,皇上让你来究竟是何意?只要本王能办到的,就必然不会推辞。” 吴麟征哪会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就是,只要办不到,就必然会推辞。 “皇上的意思是让朝鲜出兵,袭扰鞑子的后方,等平定叛乱,消灭鞑子后,必然会有厚报!” 这完全都是吴麟征自己的主意。 朱由检只是让他来探察朝鲜国内的情况,但他却认为不能白跑一趟,于是脑子一抽,就自作主张了。 在吴麟征想来,这对大明完全没有损失,也就不用担心将来会承担罪责。 “哈哈哈,厚报?” 李倧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似得,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怎么厚报?” “当初鞑子入侵我国,本王天天发信求援,上国可有派遣一兵一卒支援?” “现在你们被鞑子和反贼两面夹击,撑不住了后就想到了我国了?” “你可知本王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 “我叔叔的国策是倒向鞑子,我对此一直心怀不满,特意联络了朝中正直的大臣,把叔叔赶下了王位,在超过半数大臣的反对声中,一力倒向上国。” “想想你们是怎么对待本王的吧!” 李倧大声诉说着对大明的不满,仿佛要把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吴麟征被飞溅的唾沫喷了满脸,无奈地想道:谁让先皇死得不是时候呢! 不管是早一年或者是晚一年,朝廷的局势稳定了,有识之士必然不会坐看朝鲜被鞑子打趴下。 不过,吴麟征自然不会把这等大不敬的抱怨之语说出口。 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愧色,反而怒道:“殿下,你可知四十多年前,我国为了救你们朝鲜付出了多少?” “长达八年的战争,我国靡费军饷七百余万两,死伤将士近十万人!” “就是因为支援你们朝鲜,导致我大明财政紊乱,以至于辽东鞑子刚刚崛起时,我大明才没有及时扑灭。” “绫阳君,你说说你们朝鲜现在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大明的付出吗?” 一番质问响彻李贼心头。 让他不由得愧疚地低下了头。 确实,如果当初大明没有支援朝鲜,日本早就将朝鲜灭国了。 “唉!” 李倧深深叹了口气,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本王还是不能拿朝鲜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现在鞑子势大,我国的那点兵马完全不够鞑子塞牙缝,主动出击,和找死无异!” “而且,鞑子在我国中安插了无数奸细,你今天出现在此处,说不定就已经被鞑子知道了,本王现在还在头疼着如何去跟鞑子解释!” 吴麟征冷眼瞧着李倧,明白想要让朝鲜出兵进攻鞑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他还想要最后再努力一把,于是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条件,才愿意和大明站在同一条战线?” 第八十五章 本王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第85章 本王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咳!”李倧轻咳一声,对着吴麟征拱了拱手,轻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想要我朝鲜出兵,大明必须派遣至少五万人马,帮本王肃清国内反对势力。否则,此言休要再提!” 他话中之意,还是怪罪当年鞑子入侵的时候,大明没有派兵支援。 大明此时哪里还抽得出来五万大军,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派来支援朝鲜啊! 吴麟征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再苦言相求也没有用了,转而要挟道:“你就不怕我大明平定了乱贼之后,挥师灭了你们朝鲜吗?” 李倧听着吴麟征语气中的杀意,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反而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笑道:“吴大人,你认为本王还有多长时间的活头?贵国和闯贼打了十多年了,都没有分出胜负,难道还能在本王死之前分出胜负吗?” 说到此处,李倧的脸色变得非常淡然,继续笑道:“到时候本王都死了,你们要追究本王的罪过,就来掘墓吧!本王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看着如同滚刀肉一般的李倧,吴麟征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能咬牙说道:“尔国真的是如同白眼狼一样的国家,当初我大明真不应该从倭寇手中把你们救下来。” 对于这点,李倧确实理亏,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于是就下起了逐客令,“吴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本王就回宫了!” “哼!” 吴麟征懒得再虚以委蛇,对着远处的侍卫一挥手,一行人卷起大片的烟尘,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李倧远远望着,脸上露出了苦笑,自言自语道:“三百年一个轮回,朱家享国已近三百年,多半翻不了身了,本王怎么可能踏上朱家这艘要沉的破船呢?” 对于大明,他确实觉得理亏。 但为了朝鲜的社稷着想,又不能感情用事。 所以根本就没打算再和大明站在一条战线上。 他又沉思了一会后,骑马走向侍卫,对着亲信太监说道:“本王已经写好了国书,你立刻带人去北京,将国书交给闯王李自成吧!” 此时,天津。 朱由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朝鲜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大明为敌。 “李若琏,天津还有多少海船?能同时载多少人渡海?”朱由检疾步走到地图边上,双眼紧盯着朝鲜的位置。 李若琏回答道:“应该还有十多艘,至少能载千人渡海远击朝鲜!” 朱由检略微点头,心中稍微有了计划,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去把内阁的人叫来议事。” 关于出兵之事,朱由检完全能自己作决定。 但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找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比较好。 半个时辰后,内阁首辅兼工部尚书范景文,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倪元璐,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王佳彦联袂而来。 唯有东阁大学士王永吉被打发去了山东,正在码头等着开船,而没有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后,地位最高的范景文出言问道:“陛下找吾等来,是有什么吩咐的吗?” 朱由检指着地图上的朝鲜说道:“天津城内缺粮,等待其他地方运粮过来,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朕准备派遣大军去朝鲜借粮食。” “借粮?”范景文一愣之后,立刻明白了,皇帝哪里是借粮,分明是要去抢粮。 可是朝鲜的粮食哪有那么好抢? 其可战之兵至少有数万人之多,现在天津城中的新兵,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万人。 在范景文想来,就算是这三万人倾巢而出,也没那么容易抢到粮食啊! “陛下,三思啊!”范景文劝道:“如今闯贼和鞑子正在大战,虽不知谁胜谁负,但最终都会前来进攻天津。如果咱们把大军全部派出去了,天津城让谁来守啊?并且,朝鲜国主李倧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其定然会反抗。” 倪元璐也跟着劝道:“陛下,天津城中粮食所剩不多,怕是难以支应大军出征所需。” 王佳彦从军事的角度出发,也摇头说道:“陛下,咱们的士兵大多数都是新募之兵,就连陆战都不熟悉,怎么可能熟悉海战?臣听闻,海战比的是船坚炮利,咱们天津城中的海船都是商船,如果遇到朝鲜的海军,必定凶多吉少啊!” 这…… 朱由检闻言愣住了。 范景文和倪元璐提出的问题都很好解决。 无外乎就是少派一点人就行了,这样就不影响守城,更加不会消耗多少粮食。 可王佳彦提出的意见,就不得不考虑了。 海战和陆战可不一样。 古代冷兵器作战,比拼的是士兵的单体素质,还有指挥官的临阵谋略,以及战意和勇气。 可在海战上,这些都不管用了。 在茫茫大海上,谁的船大,谁的炮多,谁就能大概率获得胜利。 这也是后世有百年海军这个说法的由来。 “诸位可知道朝鲜海军的虚实?”面对困难,朱由检还是不愿意放弃。 范景文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哑口无言。 自从朝鲜投入鞑子的怀抱后,两方的官方交往完全断绝了,他们三人又哪里知道朝鲜的虚实。 “陛下,等礼部侍郎吴麟征出使回来吧!”范景文劝道。 “行吧,确实是朕思虑不周了!” 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朱由检也只能等有了具体的情报之后,再选择是否进攻朝鲜了。 “吾皇圣明!”范景文三人见皇帝打消了要立刻出兵的想法,都躬身拍起了马屁。 “还是全靠诸位帮朕查漏补缺!”朱由检摇了摇头,对着范景文吩咐道:“范先生,大明的将来必定是陆军和海军两条腿走路,你兼任着工部尚书,要立刻去准备打造海船的材料。” 范景文躬身说道:“陛下,城外一直有闯贼肆掠,伐木工人没办法安全出城啊!” 李自成奸猾无比,就算率领大军离开了,也还留下大将谷英带着一万轻骑在天津城外游荡。 朱由检几次都想带领大军将其围剿了。 可这谷英十分油滑,只要有大军出城,他就率兵远远躲开。 等到大军回城后,他又在城外耀武扬威。 “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人!”朱由检咬牙说道。 第八十六章 大战将起 第86章 大战将起 历史上,中权亲军副将谷英,在李自成败退京城后,面对清兵追击,李自成命其挡住清兵,谷英受命并因此战死。 此人是个硬骨头,而且极为油滑,深谙游击战的精髓。 朱由检麾下只有重甲骑兵,面对谷英轻骑兵的袭扰,根本就没有办法。 “诸位爱卿,可有消灭谷英的办法?”既然自己想不出来,朱由检就向着臣僚问计。 范景文和王佳彦互相望了一眼,都毫无头绪,直摇着脑袋。 李若琏倒是认真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一计,可以消灭谷英。” 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转向李若琏,朱由检也面带期许说道:“怎么消灭?” “谷英此人,异常狡诈。如果没有他必守的目标,则根本引不出来。”李若琏自信的分析道:“据臣所知,李自成为了迎战鞑子,抽调了能调动的所有兵力,现在京城十分空虚,但却又是谷英必救之地。臣以为,我军可以摆开阵势,向着京城大举进攻,谷英必定不敢放任我们进军。这样就能够和他堂堂正正一战。” 听到要反攻京城,在场的人全都眼睛一亮。 范景文兴奋道:“或许我军能乘势拿下京城?” 王佳彦也跟着手舞足蹈,大声说道:“陛下,京城空虚,臣请即刻发兵,夺回京城。” 只要能夺回京城,在场的人都是大明的中兴之臣,必定能青史留名。 这等诱惑,没有哪个传统读书人能拒绝。 就连太监王承恩也劝道:“陛下,咱们快发兵夺回京城吧!奴婢已经等不及要收拾那些忘恩负义的贰臣了!” 众人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李若琏泼了一盆冷水。 “诸位,京城里面还有闯贼大将刘宗敏镇守,我军大多数都是新募之兵,实难行攻城之策啊!” “并且,李自成和鞑子正在大战,不管他们谁胜谁负,都不会放过京城。咱们这点人马就算能夺回京城,也守不住啊!” 李若琏苦口婆心地劝着。 朱由检听完,皱眉沉思起来。 李若琏乃武进士出身,考虑问题全都是从军事角度出发,而没有从政治层面去考虑。 确实京城现在就像燃烧着的木炭,想要拿稳,绝对会被烫掉一层皮。 可京城却是大明王朝的象征,从政治角度上来讲,一旦自己能够夺回京城,那等于向天下人说明大明的实力依旧强悍,那些三心二意之辈,定然不敢轻动。 对于是否有实力夺回京城,朱由检也能确定,只能说道:“这样吧,大军立刻集合,明天三更做饭,五更出发。先摆出进攻京城的姿态,等消灭了谷英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众人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纷纷点头赞叹道:“吾皇圣明!” …… 玉田县,这座原本在历史上不知名的小县城,在今天之后,必定会被写进史册。 李自成率领麾下十八万五千人,号称三十万大军,正在县城外摆开阵势。 而他对面,则是多尔衮和吴三桂的联军,也足足有十五万人马,同样号称三十万大军。 两方都不清楚对面的具体人数,因为看起来数量差不多,所以多尔衮和李自成对此战是否能胜利都没有底。 “睿亲王殿下,我军拖不起了啊!”无边无际的闯贼,让吴三桂的心中发虚,但他还是催促着多尔衮主动进攻,完全是因为军营中的粮食所剩无几了。 小冰河时期,不仅是大明的日子艰难,鞑子的日子更不好过,粮食种下去,收成不足正常年份的三分之一,因此鞑子军中几乎都没有存粮。 以前鞑子入关之后,都是靠抢掠为生。 可现在,因为闯贼早早到来的缘故,附近的百姓能跑的早就跑光了,不能跑的也被闯贼先抢光了,几乎没有留下百姓给鞑子祸害。 “洪先生,范先生,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多尔衮没有回答吴三桂,反而扭头看向洪承畴和范文程。 大汉奸洪承畴,字彦演,号亨九,福建泉州南安英都人。 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累官至陕西布政使参政,在明末农民起义的战事中屡立战功,升任陕西三边总督。 崇祯年间转任蓟辽总督,松锦之战后投鞑子,深受皇太极重视。 范文程,祖籍沈阳,出身于官宦家庭,其曾祖父曾为大明嘉靖朝兵部尚书,祖父官职为沈阳卫指挥同知。 其为鞑子多次建言献策,同样深受皇太极重视。 在皇太极死后,多尔衮掌权后,也没有轻视过二人,每逢大事,必和他们商议。 说实话,面对着士气正盛,如山如海的闯贼,多尔衮不想打了。 大明的百姓有数万万人之多,兵源几乎无穷无尽。 而鞑子的总人口却只有几十万,死一个就少一个。 除了关乎存亡,必须要打的大战之外,鞑子从来都不会硬拼明军主力。 现在,多尔衮自然也不想和闯贼硬拼。 因此,两方已经对峙了整整一天,多尔衮仍没有下令进攻。 洪承畴眼见多尔衮打起了退堂鼓,急忙劝道:“殿下难道忘了我们此次出兵的初心了吗?”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闯贼现在正处于上升的势头,一旦等其稳定住了局势,咱们以后再想入关,就千难万难了!”范文程也跟着劝道。 这两人的心思各异。 洪承畴身为大明前任蓟辽总督,投降鞑子后,一直想要鞑子入主中原,成为华夏正统王朝,才能证明自己投降是正确的。 而范文程则想的是,一旦鞑子成功夺了大明江山,他这个落魄文人,就有了宰执天下的机会。 吴三桂就算是再蠢,也听出了两人的话中之意,那就是鞑子根本就没想着回关外,而是抱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心态入关。 “睿亲王殿下,难道你忘了咱们的约定了吗?”吴三桂一脸忐忑之色,双目紧盯着多尔衮。 “哈哈哈,本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可能忘?”多尔衮心想着吴三桂麾下还有数万重骑,现在不能翻脸,于是笑着敷衍道。 第八十七章 巴牙喇 第87章 巴牙喇 战鼓擂动,漫山遍野的旌旗迎风招展,近四十万大军在对峙。 此刻,多尔衮目光微凝,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努尔哈赤在世时,本来是最希望多尔衮能够继承大位,同时让代善辅政。但却被皇太极勾结四大贝勒抢先一步登位。 那时多尔衮还年幼,不得不屈从于皇太极。 在去年,皇太极突然死亡,并没有留下诏书制定继位人选。当时多尔衮和豪格都位高权重,手握雄兵,两人谁都不服谁,以至于多尔衮被迫拥立福临当皇帝。 但实际上,多尔衮从没有放弃过对皇位的想法,只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按兵不动,等待良机。 此刻,如果能打败李自成,顺利入主中原,那皇位将不再遥不可及。 想到这里,多尔衮下定了决心,拔出腰间长剑,指着远处的闯贼军队下令道:“尚可喜、祖大寿,你们二人带领汉军从正面进攻,直冲李自成的中军。” “代善、岳托,你们二人带领正红旗和镶红旗从左路进攻。” “豪格、济尔哈朗,你们二人带领正蓝旗和镶蓝旗从右路进攻。” “多铎,你和本王一起,带领正白旗和镶白旗留守军营,随时准备支援。” “此战关乎我大清的国运,诸君尽心竭力!” 多尔衮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了投降而来的汉奸。 但尚可喜和祖大寿两人脸上却没有忧愁,反而跃跃欲试。 吴三桂见到他们的表情,心中不屑的想到:这两人真的是恬不知耻,以前在大明的时候,怎么没有闻战则喜? 就在吴三桂以为自己不用拼命,暗自高兴的时候,却看见多尔衮指着李自成中军的重甲骑兵说道:“那应该就是李自成麾下号称三堵墙的精锐重骑吧?吴将军,你认为关宁铁骑和三堵墙谁更胜一筹?” 这哪里是为谁的战斗力强? 分明就是想要自己去拼命啊! 吴三桂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他明白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强笑道:“本将以为,天下间没有哪支骑兵的实力比关宁铁骑强。” 多尔衮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点头赞许道:“既然吴将军这么有信心,那三堵墙就交给你来解决了!” “放心吧!” 吴三桂对闯贼的战斗力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以前。 他一直以为,闯贼久剿不灭,完全是因为前线的将领贪生怕死,而不是因为其战斗力强悍的原因。 因此,两方都是两万五千人的兵力,但吴三桂依旧有信心消灭三堵墙。 呜…… 随着牛角号的呜咽声响起,鞑子将领们都回到了本部,开始做最后的总动员。 远处,李自成听见号声,也知道鞑子即将进攻,于是下令道:“刘芳亮,李友,任继荣……立刻回到本阵,准备迎敌。”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早已准备好的鞑子八旗士兵立刻抬起脚步,向着闯贼而去。 轰!轰!轰! 整齐的脚步声震耳欲聋,闯贼也闻声而动,大踏步迎上。 此刻,闯贼和鞑子的阵列,就像是两条巨浪似得,即将迎面相撞。 吴三桂见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挥剑高呼:“将士们,为了大明江山,冲!” 哒哒哒…… 战马闻声而动,缓缓踏着小碎步,逐渐加速。 十息之后,两条由活人组成的巨浪终于撞在了一起。 瞬间,残肢断臂就像是浪花一样,飞溅得四处都是。 多尔衮站在高处,看着血腥的战场,面露残忍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本王把汉人都杀光!” 多铎身为其亲弟弟,身体内流的血都是一脉相承,同样狠声说道:“汉人都该死!” 他因为抢了范文程的妻子,被扣除了十五个牛录(合计四千五百人),早就对汉人不满了。 两人的身后,范文程和洪承畴闻言,心中猛然迸发出寒意,在互相望了一眼后,更加确定了不能让这两兄弟登上帝位的想法。 当时皇太极突然身死,豪格和多尔衮势力相当,为了皇位争执不休。 就是因为他们这帮二鬼子汉奸暗中串联,在两方分别进献谗言诡计,福临才能登上皇位。 半个时辰后,两方的战线还是维持在最初接触的地方,谁都没有插进去分毫。 多尔衮脸上的冷意依旧,但李自成却面露不忍之色了,“自从郏县之战后,我大顺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敌。” 宋献策跟着说道:“主上,世人都在说,鞑子满万不可敌,臣以为也是如此!” “是么?”李自成疑惑道。 宋献策解释道:“臣从明廷遗留下来的情报中得知,鞑子的主力分为八旗,共十万余人。” “但是八旗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精兵,大部分鞑子都是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战斗力比之明军差不多。” “鞑子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是巴牙喇,这些人都配备着最好的装备,身穿三层甲,内有锁子甲,中有棉甲,外有铁甲,防御力十分惊人!” “巴牙喇每天的训练不停,几乎能熟练使用各种兵器,就连洋人最先进的火器,使用起来,也不在话下。” “在明廷和鞑子松锦大战之时,鞑子巴图鲁鳌拜曾率领五个巴牙喇攻取一个山头。” “这六人冲上山顶后,与明军大战,全歼守军二百四十余名,而自身却毫无伤亡。” “还有一次,鞑子贝勒阿济格带领一支巴牙喇曾纵横关内长达八个月,掳掠人口牛羊金银无数,” 嘶…… 听完后,李自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着战线稍后方的鞑子问道:“那些人就是鞑子的巴牙喇吗?” 宋献策顺着李自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有两三百个身材高大,全身都覆盖着重甲的鞑子。 “那些人就是巴牙喇,明廷留下来的画册中就是这般模样!”宋献策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道。 李自成叹道:“看起来就是悍勇之士,不知今日多少儿郎会死于贼手!” “主上不必忧心!”牛金星忽然出言劝慰道。 第八十八章 激战 第88章 激战 “臣也知道鞑子军中的巴牙喇,这些人确实勇猛,但他们的人数却不多,在八旗中,每旗的巴牙喇在两百到六百之数。” “就算鞑子每旗都有五百个巴牙喇,那也才四千人。” “在几十万人的大战中,就算这四千巴牙喇,每个人都有朱由检的战斗力,也不用担心啊!” “只要打败了鞑子主力,咱们大顺士兵一个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这四千巴牙喇。” 牛金星极有自信,面对着李自成侃侃而谈。 他和宋献策一向不对付。 宋献策以为鞑子只是跟往年一样,掠夺一番就会离去,只要大军固守京城,要不了多久,鞑子就会自动退兵。 而牛金星却认为,鞑子此次入关,绝不会抢掠一番就离去,而是像蒙古入侵金国、南宋一样,一定会入主华夏问鼎九州。 两人的意见相持,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牛相此言差矣……” 看着又要吵起来的两人,李自成急忙挥手打断,怒道:“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都已经和鞑子接战了,现在就不要吵了,两位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赢下此战吧!” 牛金星和宋献策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两人谋划还行,但是指望他们能临阵指挥作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李自成深知这点,于是就用来堵住了二人的嘴。 此刻,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双方都死了万人以上,却依旧是势均力敌,看不出来谁有胜势。 相比于李自成的忧心忡忡,多尔衮则显得极为疯狂。 眼见日头已经西斜,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多尔衮嘴里一裂,恶狠狠地咆哮道:“多铎,你带领正白旗即刻出兵,进攻中路,务必在天黑之前,拔掉李自成的帅旗!” “哈哈哈……”多铎猖狂大笑道:“兄长放心,我要是在天黑之前,拔不掉李自成的帅旗,必将提头来见!” 这…… 多尔衮闻言,笑容一窒。 本王没有让你立下军令状啊! 你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该怎么办? 可是,在大战之时,这等影响士气的话,必然不能宣之于口,多尔衮只能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多铎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汉人都只有一时的血勇,必不能持久,本王等你提着李自成的帅旗归来。” 说话的同时,多尔衮已经暗中下定决心。 如果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进展,他就率领镶白旗亲自参与进攻。 多尔衮和多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在此时,两人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在历史上,两人在入关之后,却因为皇位的原因渐行渐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多尔衮居然生不出来儿子,只有几个女儿。 多铎就一心想要多尔衮登上皇位,等年老之后好传位于他。 但多尔衮在权衡利弊之后,没有选择篡位,以至于多铎在疾病之下,忧愤而死。 范文程偷偷瞄着多铎的背影,心中在思索着如何用其立下的军令状做文章。 对于妻子被多铎抢走,他一直耿耿于怀。 洪承畴见此,悄悄拍了拍范文程的手肘,示意其不要急躁。 范文程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两人同为鞑子的重臣,关系却极好。 当初洪承畴被俘虏之后,并且节食以抗,水都不喝一口。 在见到范文程后,甚至大声怒骂,表明自己绝不会投降清朝的心思。 范文程见状,并不向洪承畴提劝降的事情,而是与洪承畴谈天说地。 在谈话中,范文程认真观察,寻找契机。 谈话间他发现,梁上落下来一块灰尘,掉在洪承畴的衣服上。 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屡拂拭之”。 范文程看见了洪承畴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告辞出来。 随后便面见皇太极说:“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随后皇太极接受了范文程等人的建议,对待洪承畴更加礼遇。 最后甚至亲自前往牢中探视,为洪承畴披上御寒的大裘。 洪承畴贪生怕死,最后果真投降鞑子,成为鞑子肱骨之臣。 而这期间,少不了范文程的出力。 洪承畴既然已经放下脸皮,当了汉奸,自然和同为汉奸的范文程关系好。 多尔衮一直紧盯着战场局势,并不知道两人的小动作。 半个时辰后,在确定多铎依旧无法突破闯贼中军后。 多尔衮立刻向镶白旗小旗主阿济格下令道:“传令,镶白旗所有勇士跟着本王冲锋!” 话音刚落,多尔衮一马当先,向着李自成帅旗的方向冲去。 阿济格率领着镶白旗的鞑子,紧随其后。 “开枪!” 在距离闯贼还有五十步的距离,多尔衮一声令下。 砰砰砰…… 连绵的枪声响起,鞑子手中的三眼铳冒出一阵黑烟。 顷刻间,就有数百个鞑子应声而倒。 多铎率领的正白旗顿时士气大振,又冲了几步。 可也仅仅只冲了几步,就被后方补上来的闯贼挡住了。 “杀!” 多尔衮纵马跃进闯贼的阵列,逮住一个倒霉鬼就砍了下去。 刹那间,地上就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拦住此人!” 李自成布置在中军的都是精锐,在见到多尔衮悍勇异常后。 在小队长的指挥下,附近的闯贼都向着多尔衮围了过去。 “滚开!” 多尔衮怒喝,手中的长枪都挥圆了。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闯贼能踏进长枪的范围之内。 “砍马蹄!刺马腹!” “杀不了人,还杀不了马吗?” “兄弟们,快动手!” 这些闯贼都是久经沙场之辈,立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手中有长枪的闯贼,立刻向着多尔衮坐下的马蹄刺去。 “保护摄政王殿下!” 在危急时候,镶白旗的巴牙喇终于冲了上来,围在多尔衮身旁。 此刻,多尔衮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也没有了冲锋的势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沼泽之中,每个冲锋都被闯贼拦住、击退。 “这农民军居然比大明官军的战斗力还强!” 多尔衮挥刀砍掉一个倒霉鬼的脑袋后,忍不住感叹道。 第八十九章 杀了他 第89章 杀了他 天津城内,新兵在完成一天的训练之后,都以为可以回营睡大觉了,却突然听到主官下令,半个时辰后到校场集合。 “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休息了吗?为啥突然集合?” “难道是要出城剿灭鞑子了吗?” 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同时向各自的小旗官问道。 小旗也是从新兵中择优提拔的人,哪能知道上层的事情,全都看向了正准备离开的总旗。 按照大明军制,一个小旗为十人。 五个小旗为一个总旗,共五十人。 两个总旗为一个百户,含伙兵辅兵在内共一百一十二人。 十个百户为一个千户,共一千一百二十人。 一个指挥使下辖五个千户,共五千六百人。 因为都是新兵,并且仍在训练,并没有设立千户所,更没有设立指挥使。 以至于现在新兵营中最高的官职就是百户。 原名周二狗的周定坤,因作战积极勇敢,已经被提拔为了新兵百户。 他看着争先围过来的属下,冷声说道:“陛下常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诸位都是我大明军中的佼佼者,就算是马上要出征了,难道就会害怕吗?” 围过来的士兵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愤然之色。 “俺才不怕呢!” “怕个蛋,人死鸟朝天,鞑子又没有三头六臂,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百户大人放心,我等只是想知道集合是为了什么事,绝对没有害怕的意思。” “李自成算什么东西,居然胆敢造反,我一定拧下他的脑袋,献于陛下身前,搏他个封妻荫子,公侯万代。” …… 朱由检提前来到军营,正好撞见这一幕。 听见士兵的豪言壮语后,忍不住大喝道:“诸位说得好!” 这些天,朱由检都是在军营和新兵同吃同住,在场的人全都认识他。 士兵在见到皇帝来了之后,在周定坤的带领下,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微微抬手,笑道:“都起来吧,诸位辛苦训练了一天,不用如此多礼。” 虽然皇帝如此说,但是士兵哪敢真的如此,全都是行完全礼之后才起身。 朱由检脸上挂满了笑容,问道:“这段时间,诸位在军营中可还习惯?” “习惯!” “比在家待着好多了,每天都能吃饱饭,就连汤里还有荤腥。” “不仅有吃的,每个月还有银子花,小人愿意一辈子给陛下当兵。” …… 士兵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整个校场热闹得像是一个菜市场。 朱由检耳聪目明,也从中听见一些不同的意见。 有人觉得训练任务太重了,还有人觉得汤里的油水实在是太少了,更有人在小声嘀咕周定坤不近人情。 听着这些抱怨之言,朱由检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笑意盈盈,待士兵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虚抬着右手,笑道:“朕听见有人在说训练任务太重,也有人说饭菜里的荤腥太少。” 刚刚说这些的士兵闻言,全都害怕的低下了头颅,害怕被拉出去当做反面教材杀掉。 “诸位不用害怕!”朱由检安慰道:“朕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既然让你们畅所欲言,就不会因言治你们的罪。” 那些士兵听见不会被治罪后,全都放下了忐忑的心思,再次挺胸抬头。 不是他们天真,而是这些天,朱由检通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士兵毫无保留的选择信任。 每天的训练标兵,全都足额领到了赏银,并由朱由检亲自发放。 每天的伙食,朱由检也是在大食堂内,同士兵们吃着一样的饭食。 “朕知道你们每天的训练任务很重,但是朕也是每天都在坚持。既然朕都能够坚持,相信你们也一定行!” “还有饭菜里的荤腥,不仅是你们觉得少,朕也觉得少。” “说句实话,朕的嘴巴里都已经淡出鸟来了。” 听着皇帝如此接地气的话,士兵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朱由检微微抬手,止住了哄笑声,继续说道:“朕常常有句话,相信你们耳朵都听出了茧,还记得是哪句话吗?”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士兵齐声呐喊道。 就这么一会时间,在军营内的两万新兵,都已经来到了校场。 两万人的齐声大喊,声势震天,就连北归的候鸟都被惊了起来。 罗虎刚刚才来,就见到这一幕。 他神色微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事。 朱由检瞄了一眼罗虎,继续大喊道:“至于饭菜里的荤腥太少,朕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靠你们自己解决!” 士兵闻言,全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们每天的训练都已经抽空了全身力气,哪里还有时间去解决吃饭的事情,难道还能在营帐中养猪不成? 罗虎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笑着解释道:“现在的天津城是个什么情况,相信大家都知道。闯贼中权亲军副将谷英,正带着一万轻骑游荡在城外。朕派出去收购肉食的人,都被此人杀光了。” “杀了他!” 早就安排好的托,立刻发出满含着恨意的大喊。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整个校场的两万人,全都跟着齐声呐喊起来。 朱由检眼光从王承恩身上掠过,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指望这些没有文化的普通士兵有多高的思想觉悟,那完全是脑子打铁。 朱由检也只能使出一点小伎俩,提前在士兵中安排了数十个托。 不得不说,有托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以前讲话都要反复引导,士兵才能反应过来。 有了托之后,士兵的情绪立刻就被调动了起来。 眼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朱由检转身走向高台,挡在路上的士兵立刻分列左右,自然而然地让开了。 “整队!” 总旗官见此,立刻大声吼道。 士兵闻声而动,踏着小碎步立刻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位置。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整整两万人就整齐的排列在了校场上。 第九十章 军纪 第90章 军纪 晚风轻抚,朱由检站在高台之上,任凭发丝随风摆动。 看着整整齐齐站列的两万人,朱由检心中的豪情不由自主的涌动而出,大喊道:“各百户清点人数!” “一、二……一百一十二!” “一、二……一百一十二!” “一、二……一百一十二!” …… 整齐的报数声响起,每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士兵的头颅都用力一摆,不一会整个校场内的百户官就清点完了人数,最终汇报到了高文采耳中。 “禀告陛下,御林军新兵营应到两万人,实到两万人。” “很好!没有一个缺勤!”朱由检赞许后,立刻下令道:“唱军歌!” 整齐的歌声顿时在校场内响起。 大明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 每次听到这里,罗虎都会神色动容。 他一直以来,都在秉承着这个理念带兵。 纵然闯贼一直行的是流寇之事,可他的撼山营却几乎都在照此做事。 在初次听到朱由检唱起这首歌,罗虎心中就已经将其引为了知己。 只是碍于李自成的知遇之恩,他才一直心思纠结,没有选择主动投降。 在士兵唱完后,朱由检运足力气大喊道:“很好!朕希望你们把歌词都记在心中,不要行伤害百姓之事。须知你们所吃的每一顿饭,所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来自百姓的辛苦劳作。” “末将必然谨记于心!”高文采浑身打着绷带,却还是强撑着出现在了高台下。 卫时春、冯永固也连忙保证道:“陛下放心,要是末将麾下出现胆敢违抗军纪之人,定斩不饶。” “陛下放心,吾等已经牢记于心了!”士兵也纷纷保证道。 瞧着将士们都把军纪放在心中,朱由检非常满意的点头,继续大喊道:“朕刚来到校场之时,听见不少人在猜测,究竟是有什么大动作需要在晚上把大伙召集起来。” “现在,朕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闯贼的人马几乎都在玉田县和鞑子鏖战,现在的京城极为空虚。” “朕决定趁此良机,反攻夺回京城。” 夺回京城只是一个借口,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把谷英引出来消灭掉。 至于消灭谷英之后,是否继续向京城进军,则要看李自成和多尔衮的战况如何了。 如果他们两败俱伤,夺回京城自然就没有了阻碍,朱由检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率兵进攻京城。 如果其中一方大胜,那就只能灰溜溜的退回来了。 朱由检还没有昏头,认为凭借这些新募之兵就能和鞑子,或者闯贼主力碰一碰。 校场内的士兵听到要出战了,欣喜者有之,彷徨者有之,更极少部分人面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每天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变得极为有纪律,所以没有交头接耳的情况发生。 感受着校场内的肃杀之意,朱由检非常满意,低头对台下的人喊道:“高文采!” “末将在!”高文采走出队列,单膝跪地,昂首挺胸。 虽然高文采只有一只手臂,但士气却十分高昂,朱由检对此深深满意,下令道:“朕封你为御林军第一指挥使!你稍后就从老兵中挑选两千人,再从新兵中挑选出三千二百人。” “末将遵旨!”高文采躬身退下。 朱由检再次大喊道:“卫时春!” “末将在!”卫时春同样单膝跪地,抱拳高呼。 朱由检下令道:“朕封你为御林军第二指挥使……” “封冯永固为御林军第三指挥使……” 安排好了这三人后,新兵营中就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而老兵也少了四千人。 “李若琏!” 耳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若琏不由得一愣。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锦衣卫指挥使,和御林军毫无关系,完全没想到皇帝会喊到自己。 因此,在愣了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回答道:“末将在,陛下有何吩咐?” “爱卿不用紧张!”朱由检笑着安慰道:“你等三位将军挑完之后,再从新兵中挑选一个指挥的人数,组建仪鸾司,作为朕的亲军。” “末将遵旨!” 虽说被三位将军挑剩下的人,都是一些歪瓜裂枣了,但李若琏还是十分高兴,毕竟锦衣卫的实力大大增加了,加上之前招募的那些人,数量都快有一万了,已经是朝廷人数最多的部门了。 皇帝把这么多人交到手中,不可谓不信重,李若琏暗自发誓,就算是拼死也要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诸位爱卿,明天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快些下去准备吧!”朱由检抬头看着天色,都已经快黑了。 “末将遵命!” 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三人兴高采烈地带着亲兵穿梭于队列之中。 他们早就知道等新兵训练结束,这些人都会分配在自己麾下。 因此,他们每天都在暗中观察,早就知道了哪些百户、总旗有带兵之能。 仅仅只用了一刻钟,校场内就只剩下了一万人左右。 瞧着那些好兵都被带走了,李若琏满脸都是艳羡之色。 此刻,朱由检已经走下了高台,来到了罗虎所在的位置,一脸愧疚地说道:“罗将军,半个月之期还没有到,朕却要带兵出征了。你看是将咱们的比试提前,还是延后比较好?” 罗虎受到如此重视,心中愈加难安,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白脸小人在说,主上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能背叛呢? 红脸小人却说道,大丈夫怎能被私情所困?你一直以来的抱负,不就是让天下百姓都安定富足吗?朱由检可比李自成贤明多了,该怎么选择,你自己不清楚吗? 白脸小人又说,你如果投降了朱由检,那岂不是违背了春秋大义?要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以汉寿亭侯为榜样啊! 红脸小人反驳道,春秋大义?人家刘备是汉室正朔,自然占据大义名分,但是李自成就是一个反贼啊,哪来的什么春秋大义? …… 脑海中不断响起的声音,让罗虎头痛欲裂。 第九十一章 收服罗虎 第91章 收服罗虎 瞧着脸色不断变幻,眉头紧皱的罗虎,朱由检的心情也不免忐忑,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淡然。 “罗将军?” 闻言细语传入耳中,罗虎甩了甩头,抛开脑海中杂乱的声音,感叹道:“陛下如此厚待于我,末将要是再装模作样,那也太不识时务了。” 朱由检脸色一喜,问道:“那是否需要比试一场?” “不需要了!”罗虎拱手说道:“末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是从撼山营中挑选出一百个勇士,末将还是能胜。但训练新兵,末将实在不是陛下的对手。” 这几天,新兵营中主要进行的就是队列训练,而罗虎则带着一百人按照原始的办法打熬力气。 如果是单对单,捉对厮杀,罗虎还有可能赢。 但一百人列成阵势,赢的必然是朱由检。 “很好!”朱由检拍着罗虎的肩头赞许道:“既然爱卿如此爽快,那朕也不是吝啬之人。” “王大伴,传令给内阁,封罗虎为正四品明威将军。” “今天不是抄家了不少粮商吗?王大伴,你待会去给罗将军找一处宅子,再从犯人家属中挑几个漂亮的女人送给罗将军。” 王承恩立刻躬身领命,“奴婢遵旨!” 罗虎却直摇着头拒绝道:“陛下,末将不是贪图享受之人。豪宅和美人,人皆爱之,但大战在即,陛下请恕末将不能接受。” 朱由检瞧着头都摇圆了的罗虎,心中暗笑:要不是史书上清楚记载着,你被费珍娥刺杀,朕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男人嘛! 喜欢美人又不是罪过。 朱由检心道:李自成都知道用美人笼络大将,难道朕就不会了? “罗爱卿,你不必拒绝,朕又不是现在就让你回家享受。”朱由检笑着安慰道。 “陛下……唉……”罗虎心中倒是想要接受,但又担心自己答应得太干脆,让其他人都以为自己是好色之徒,于是只能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朱由检一眼就看出了罗虎心中所想,却也没放在心上,仍旧笑道:“爱卿就不必拒绝了,如果实在是过意不去,就帮朕多打几场胜仗吧!” “陛下放心,末将现在一心只为陛下效死!”罗虎保证道。 朱由检赞许道:“很好!之前关宁铁骑的统兵大将高第谋乱,已经被朕诛杀了。就由你去帮朕统领这三千多铁骑,担任御林军第四指挥使怎么样?” “末将谢陛下厚爱!” 刚一投降,就被委以重任,罗虎脸都要笑烂了。 并且,他最擅长的就是马战了,每逢陷阵之时,仅凭手中的马槊,都能杀死数十敌军。 朱由检又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待会,你把之前俘虏的那些撼山营勇士,都交给罗将军。” 罗虎闻言,立刻说道:“陛下,末将投降了,但是不代表那些勇士也会投降。末将请陛下让他们自由决定是否投靠!” 朱由检不以为意地说道:“就依爱卿所言,不愿意投靠之人,朕就放了!” 实际上,还能活着的人,早就已经投降了。 那些一心想要为李自成效力的俘虏,早在被俘第二天就因为会浪费粮食而下令杀掉了。 罗虎一直被单独关押着,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点。 他的脸上全是感激之色,单膝跪地说道:“末将代兄弟们谢过陛下了!” “爱卿请起!”朱由检急忙上前一步,扶起了罗虎,“明天就要出征了,你快去熟悉一下麾下的兵马。” 待罗虎走远后,朱由检才转头向王承恩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朱由检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一个刚投降的人? 因此,早就安排了王承恩策反被俘的撼山营士兵。 封建时代,大多数人当兵就是为了吃口饱饭,哪有什么抱负? 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王承恩轻而易举就策反了十多个机灵之人。 “万岁爷,只要罗虎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绝不会逃过奴婢的耳朵!”王承恩极有自信的回答道。 朱由检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乱世之中,没有人是能够完全信任的。 随着自身地位的变化,或者是自身的利益被侵害,忠臣也有可能变成反贼。 为了防备万一,这段时间,朱由检在麾下的所有文臣武将身边都安排了人手。 锦衣卫和东厂,这么便利的间谍组织,不用才是可惜了。 安排好军中之事后,朱由检又骑马来到了内阁办事的地方。 从那晚的守城战之后,朱由检还是第一次回到巡抚衙门。 这里的变化极为明显。 纵然是天色都快黑了,来来往往办事的吏员依旧络绎不绝。 以范景文为首的内阁诸人,正在为了支应大军出征所需的粮食忙碌。 在见到朱由检走进来后,范景文等人立刻躬身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范景文起身之后,急忙说道:“陛下,此次出征,天津城内的粮食都被拉空了,如果没有战果,恐怕……” “没有如果!”朱由检一脸坚定,打断了范景文。 此次出征,许胜不许败! 要是真的战败了,自己肯定就死了,哪还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如果消灭了谷英,就算不能反攻回京城,也能在顺天府范围内大肆抄家一番。 士绅家里可有不少存粮,再怎么也能坚持到南方的粮食送过来。 “臣明白了!祝陛下凯旋而归!”范景文也懂其中的意思,就没有再劝谏。 “朕走后,天津城就交给诸位了!”朱由检此次出征,只带四个指挥使的人,合计两万人,还剩了一万人留给范景文等人守城。 范景文保证道:“陛下放心,臣必不负所托!”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李邦华也是一脸坚定之色。 “臣等与天津共存亡!”所有文臣齐声说道。 朱由检深深望了众人一眼,叹道:“诸位的忠义,朕永远都会放在心底。” “陛下言重了!”范景文说道:“尽忠报国是吾等分内之事!” 第九十二章 出兵 第92章 出兵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冒出头,朱由检就带领军队大摇大摆的走出天津城。 报…… 远处的山谷内,谷英正睡着大觉,忽然听见了士兵的疾呼。 “什么事?”谷英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踱步走出营帐。 “禀报将军,天津城内有大队官军出城。” 谷英闻言,精神一震,急忙问道:“有多少兵马?领兵的是何人?” “大概两万人马,打的旗帜是皇帝的龙旗,最前方是由罗虎将军统领的重甲骑兵。” “罗虎?” 谷英重复着这个名字,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罗虎已经兵败战死了,就连李自成也是这样认为。 “没想到罗虎居然投降了官军!”看着昂首挺胸的罗虎,谷英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闯王待罗虎可不薄啊! 屡次顶撞,都没有被杀,反而还愈发重用。 真不知道罗虎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居然会投降那个昏君! 算了! 等抓住了他,撬开他的脑袋,自然就会明白了! 谷英想到有两万官军来袭,不敢怠慢,甩了甩脑袋抛开杂乱的额想法,立刻下令道:“让兄弟们快点起来!” 随着谷英的一声令下,正在熟睡的士兵立刻被叫醒。 这支闯贼也是训练有素之辈,仅仅只用了半刻钟完成了集合。 谷英在士兵集合的同时,带领着亲兵来到山梁上。 只见到大明官军犹如一条长龙,踩着晨光,沿着官道缓缓前进。 最前方之人,正是曾经的袍泽罗虎。 罗虎骑在九尺高的骏马之上,全身银盔银甲,端的是威武不凡。 “啧啧啧……”谷英不屑地说道:“这厮现在倒是风光得很啊!” 一旁的副将骂道:“这厮真的是忒不要脸了,闯王殿下待他何其之厚,他居然好意思投降官军!” 谷英也跟着骂道:“本将早就看不惯这厮了!大家都在抢掠民脂民膏,他却要装模作样,居然还让闯王殿下来管着咱们!要不是闯王殿下一直维护他,本将早就把他杀了!” 谷英这句话,就是在吹牛了。 不管是单挑的本事,还是战阵之策,他都不如罗虎,怎么可能杀得了? 副将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不能拆主将的台,一脸愤恨地说道:“这等无耻小人的确该杀!末将请命,前去取下这厮的项上人头!” 谷英摇了摇头,指着大明官军笑骂道:“你是不是傻?官军至少有两万人,咱们只有一万人,就这么冲上去找死吗?” “是末将想多了!”副将哑然一笑,心中暗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去送死?还不是为了让你高兴,特意装出来的。 谷英眺望着最中间的龙旗,笑道:“这昏君终于忍不住了,居然还亲自带兵来剿灭我们。” “剿灭我们啊?”副将嗤笑,指着官军说道:“那昏君是在做白日梦吗?咱们的一万人,全都是轻骑兵,就凭这三千多重骑,还有一万多步兵,还能追上我们?” “谁知道那昏君是怎么想的!”谷英思虑片刻,本着稳妥的想法,下令道:“那昏君倒有几分真本事,传令下去,大军立刻开拔,和官军保持十里路的安全距离。” 十里的路程,纵然是轻骑兵全速前进,也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官军那些身着重甲的骑兵,怎么都不可能短时间内追上。 谷英只觉得自己的应对万无一失。 官道上。 朱由检正骑在马上,瞧见远处山谷上的大群飞鸟,就知道闯贼已经发现了自己了。 “也不知道谷英会如何应对?” 王承恩听见皇帝的忧心之言,立刻回答道:“万岁爷不必担心,奴婢猜那谷英多半会直接逃走。” “要是逃走,可就不好办了!”朱由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此次出兵,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消灭谷英。 如果谷英逃走了,那真的是空耗一笔钱粮。 李若琏催马上前几步,说道:“陛下,臣以为谷英必不会直接逃走。” “哦?”朱由检回头,等待解释。 李若琏继续说道:“谷英此人自大且又狡诈,不从我军身上撕下一块肉,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从性格上来分析,确实是这个道理。 前些日子,谷英每天都派人来城外叫骂,可大军一旦出城,这人就直接遁走,实在是滑不溜手。 “不管他怎么选择,朕就直接向着京城进军就行了,就不信他能看着朕去进攻京城而不管。” 此乃围魏救赵一般的阳谋。 京城关乎李自成的退路,并且政治意义极大。 谷英绝对担当不起放任京城不管的罪名。 大军正常速度行军,每个时辰差不多能走二十里路。 时间来到下午,大军已经行进到了武清县。 朱由检远远瞧着城头上并没有旗帜,也不知道是不是县令和守军都逃了。 按照正常情况,当初刘宗敏率领大军赶到天津之时,多半会顺便把武清县攻下来。 “谷英在何处?”朱由检转头向李若琏问道。 李若琏立刻回答道:“谷英没有进城,而是在县城南边十里处观望。” 朱由检微微点头,挥动马鞭向着前军而去。 李若琏和王承恩二人急忙跟了上前。 一刻钟之后,三人已经同罗虎一起,站在了大军正前方。 他们身前一百步的距离,则是武清县城门。 此刻,城门紧紧关闭着。 朱由检眼睛非常好使,透过城垛的缝隙,依稀见到有数十个士兵正在城墙上瑟瑟发抖。 “城里的人听着,大明天子在此,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接?”王承恩运足力气,扯起公鸭子一般的嗓子,朝着城内大喊。 好像是大明天子的称号不管用了,朱由检等了好一会,不仅城门没有打开,就连回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此城的县令是何人?”朱由检问道。 李若琏立刻回答道:“此城的县令是崇祯四年的进士吴继荣!据锦衣卫奏报,此人已经投靠了闯贼,同样被委任为此城的县令。” “呵呵!” 听到此城的县令已经投降,朱由检也懒得浪费时间,下令道:“锦衣卫第一指挥使卫时春带领本部攻城吧!” “杀鸡焉用牛刀?末将请命攻城!” 卫时春还来不及回答,就被罗虎抢先了。 朱由检瞧了两人一眼,笑道:“罗将军,你麾下都是重甲骑兵,攻城之事还是让给卫时春吧!” 第九十三章 鸡肋 第93章 鸡肋 罗虎再次躬身,请求道:“陛下,臣不用重甲骑兵,只需要带领一百撼山营中的老卒就足够了!” “行吧,朕就在此地等着爱卿凯旋!”朱由检瞧着立功心切的罗虎,明白他身为降将在大明军中立足十分困难,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咚咚咚! 战鼓擂动! 罗虎仅仅带着一百个士兵就向着武清县悍然冲锋。 这等豪情,让卫时春和冯永固都自愧不过。 他们两人同时暗下决心,下次绝对不会让罗虎抢了风头。 和这两人不同,高文采倒是十分欣赏罗虎这样的猛士,他骑马走到战鼓前,一把夺过鼓槌,竟然亲自擂起鼓来。 “皇上,饶命啊!” 就在罗虎即将抵达城墙下之时,城头上忽然传出求饶的呼喊。 紧接着,一面白旗缓缓冒出来。 这…… 朱由检看着城头上的白旗,顿时愣住了。 原本以为,武清县里的人还要和闯贼共存亡呢! 没想到也是银样镴枪头! 朱由检轻摇着头,低声道:“迟了!” 罗虎也被城上突然响起的喊声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此次已经没有立功的机会了,却又没听到收兵的信号。 “爬上去!” 罗虎回头大喊后,双脚一蹬,手掌就攀在了城墙边缘处。 有了主将身先士卒,其他撼山营的士兵也没有犹豫,均是一口气爬上了城墙。 “这……” 刚爬上城墙,罗虎就呆住了。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爬上城墙后,会有一番恶战。 可上了城墙后,却只见到十多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士兵,以及一个身穿大明县令官服,正举着白旗的中年男人。 “废物!” 罗虎鼻子微动,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定睛一看,原来是这武清县的县令已经吓尿了。 眼见立功的机会已经泡汤,罗虎在气急之下,直接踹了县令一脚。 “哎呦!” 县令吴继荣只感觉浑身的骨头全都碎了,在惨呼之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一刻钟后,朱由检跟着大军一同从城门走进武清县,在爬上城墙后,立刻就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县令。 “此人已经死了吗?”朱由检问道。 罗虎躬身回答道:“末将收了七分力气,不可能死!应当是被吓晕了过去。” 朱由检转头朝王承恩吩咐道:“拿水来,把他泼醒。” 被整整一盆水,浇在脑袋上,吴继荣缓缓醒转过来。 “醒了就别装死了!”朱由检走到吴继荣身边,居高临下说道。 吴继荣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面带英气的青年壮年男人正紧盯着自己,急忙求饶道:“将军饶命!” “将军?”朱由检轻笑道:“你身为进士,居然不认识朕了,怪不得会投降闯贼!” “朕?” 吴继荣一脸疑惑,嘴里重复了这一个字。 “大胆!”王承恩见到居然有人敢自称朕,立刻大吼道。 吴继荣瞧着王承恩面白无须,立刻就知道此人是个太监,对身前之人的身份再无任何怀疑。 砰砰砰! 吴继荣从地上翻身而起,用额头撞着地面,嘴里大呼道:“皇上饶命啊!罪臣绝没有抗拒朝廷天兵的意思,罪臣之所以不认识皇上,是因为从没有当面见过啊!罪臣后陛下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中了进士后的鹿鸣宴上。罪臣科名靠后,只能坐在远处,因此没能目睹天颜。” “呵呵!没有抗拒天兵的意思,为何直接打开城门?”朱由检冷笑道。 吴继荣连忙解释道:“罪臣原本是想打开城门的,可那些闯贼士兵不愿意,罪臣一个文人,如何能奈何闯贼啊?陛下饶命!” “闯贼?”朱由检瞧着吴继荣手指的方向,那里被绑着的十多个人,正是原本守城的那些士兵。 “是闯贼!罪臣之前被迫投降李自成,就是他们这些人强迫的。”吴继荣咬牙切齿,表现出深深地恨意。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也懒得再追究前事,转头手指着县城内问道:“城内还有多少人?投降了闯贼的士绅富商又有哪些?衙门中还有多少银两和粮食?” 吴继荣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命,就看是否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城中还有三万余人,士绅和富商全都投降了闯贼,至于衙门中的银两和粮食,全都被闯贼大将刘宗敏抢了!” 朱由检闻言,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闯贼一贯的作风就是如此,官府衙门中能留得下东西才是件怪事。 “吴继荣,你把投降闯贼的士绅富商列个名单出来!”朱由检吩咐道。 吴继荣没有立刻应下,反而眼珠一转,问道:“陛下可是要将这些人抄家?” “怎么?你要帮他们求情吗?”朱由检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吴继荣心中顿生寒意,急忙解释道:“罪臣不是要帮他们求情,而是这些人已经被刘宗敏先抄了!” 该死! 朱由检暗骂道:这刘宗敏是野狗转世吗?什么东西都抢光了,也不给朕留点。 士绅富商都被抢光了,那整个武清县就只剩下三万多嗷嗷待哺的百姓,怪不得谷英不选择入城,原来也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既然没有士绅富商可抄家了,朱由检思虑片刻,就把目光转向了肥头大耳的吴继荣。 看他吃得这么肥,多半也是个贪官。 感受到皇帝不怀好意的目光,进士出身的吴继荣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急忙跪下哀求道:“求陛下发兵剿灭刘宗敏,这厮不仅把罪臣的家抄了,还把罪臣的妻子也抢走了。” 朱由检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这刘宗敏真的是雁过拔毛啊,一丁点东西都不留下,就连投降过来的官员也要被抄家。 也不知像吴继荣这样的各地县令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投降也捞不到好处,为何不在青史上留个好名声呢? “罢了!这武清县真的是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大军今晚就在此休息,明天一早再出发。” 第九十四章 剑拔弩张 第94章 剑拔弩张 月亮已经高高挂起。 城外,谷英倒是沉得住气,稳稳地骑在马背上,借着月光观察着城内的情况。 “将军,今晚是否要趁夜偷城?”副将指着城上三三两两的士兵说道。 谷英摇头说道:“那城墙有一丈之高,我军都是骑兵,焉能下马去攀爬城墙?” 副将也觉得此言有理,笑道:“听说那昏君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去攻打京城,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哈哈哈……”谷英朗声大笑道,“那昏君既然敢从乌龟壳子里出来,本将定叫他有来无回。” …… 于此同时,在玉田县,闯贼又和鞑子大战了一天。 昨晚,两方战至天黑,直到都精疲力尽之后,才罢兵休战。 今天又是一整日的血战,情势最危急的时候,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李自成都亲身上阵了。 “今日我军战死五千余人,伤者有一万三千多人。” 牛金星念出的数字触目惊心。 帅帐内的众人在听完后,全都沉默不语。 呼…… 李自成深深叹了一口气,向着麾下众人沉声问道:“诸位还能坚持吗?” 左营主将刘芳亮思索片刻后,说道:“闯王殿下,昨天加上今天,末将军中死伤超过了万人,减员了五分之一,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刘芳亮比较倒霉,一直被正蓝旗和镶蓝旗猛攻。 正蓝旗旗主豪格,在去年争夺皇位失败后,一心想要卷土重来。 豪格一心想要在此次大战中拔得头筹,因此出手毫不留情,每一次冲锋都亲自上阵。 “鞑子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李自成叹道,心中有点后悔贸然出击了。 宋献策一直盯着李自成,在看到其脸上的后悔之色一闪而过之后,急忙出言道:“闯王殿下,咱们撤兵吧!” “不可!” 牛金星站出来打断道:“我军伤亡巨大,难道鞑子就好过了吗?虽然咱们不知道鞑子具体的伤亡数字,但臣料想也跟我军差不多。” “差不多吗?”李自成目光涣散,脑海中浮现着今日看到的战场情况。 普通士兵的交换比确实差不多,可一旦鞑子的巴牙喇出击,己方的战线定然会略有动荡。 在李自成的记忆中,被杀死的巴牙喇应该不足一百人。 重甲骑兵三堵墙的统领张鼎出言道:“重骑兵对战,我军稍占上风,吴三桂麾下的关宁铁骑至少伤亡了五千人,而我军的伤亡却不到三千人。” 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李自成的神色轻松了不少,问道:“如果明日再战,你能击破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吗?” 张鼎略一思量,摇头说道:“最快也得到后天才行!” “后天?”李自成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其他将军,“你们还能再撑两天吗?” “可以!” “没有问题!” “别说两天,就算是五天都没有问题。” 最先回答的是中权亲军的副将刘体纯、吴汝义、李友、任继荣。 这批人是李自成亲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不会轻易叫苦叫累。 而左营的三位副将谷可成、张能、田虎三人则看向了主将刘芳亮。 李自成也把目光投向了刘芳亮,等待他的回答。 “两天应该可以!” 刘芳亮思索了好一会,才给出了答复。 “好!”李自成闻言一笑,转头对张鼎说道:“现在我军的胜负就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能在两天之内击败吴三桂,本王封你为国公!” 张鼎也感受到了身上的重担,郑重的说道:“闯王殿下放心,末将如果不能在两天之内击败吴三桂,必将提头来见。” 此刻,吴三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闯贼当成了突破口。 他正在向着多尔衮叫苦叫累,“睿亲王殿下,这两天本将麾下死伤了六千多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啊!” “哼!撑不住,也得撑!”豪格不屑道。 多铎也轻蔑一笑,“死伤六千多人,就开始叫苦叫累了?你可知道我大清死伤了多少勇士?” “都怪你这卑鄙小人!”镶红旗旗主岳托眼中全是恨意,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紧盯着吴三桂。 这两天的战斗,镶红旗的伤亡最惨重,都已经减员了四分之一了,就连其麾下的巴牙喇也死伤了五十多人。 岳托可以说是实力大损,自然不会给吴三桂好脸色。 “要不是你这厮,我麾下的二郎怎么会死伤那么多?” “摄政王殿下,杀了此人吧!” “对!就是他撺掇咱们大清出兵了,就应该把帐记在他头上。” “汉人奸诈,说不定吴三桂这厮早就暗中投降了李自成!” …… 战事还在进行,鞑子内部就已经开始互相甩锅了。 吴三桂看着已经有人在拔刀了,心中害怕极了,缓缓向着帐门走去。 此刻,多尔衮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眼中泛起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在场的众人都没看见,也都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就继续进行着各自的动作。 就在吴三桂即将踏出营帐之时,多尔衮猛然一拍桌案,大骂道:“你们真当本王死了吗?吴将军是咱们的盟友,你们还不赶紧向吴将军道歉?” 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全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看来,汉人都是软蛋,都是废物,都是两脚羊,怎么能给汉人道歉? 并且从努尔哈赤起势以来,他们何曾向汉人低下过自以为高傲的头颅? 就算是多铎抢了范文程的老婆,也没有道歉过。 吴三桂站在营帐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诸位都是因为麾下的将士死伤过多,本将能够理解,道歉就不用了!” 众人听见后,都觉得吴三桂还算识相,纷纷收起了刀剑。 “难道营帐门口要凉快一些吗?还不快回到座位,继续议事?”多尔衮一脸温和的笑着,按捺住心中的杀意。 多尔衮之前想的是,只要吴三桂敢踏出营帐一步,或者非要众人道歉,那就必死无疑。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呼叫帐外的巴牙喇。 第九十五章 激战 第95章 激战 众人重新落座,营帐内的气氛依旧十分凝重。 “两日的战斗,我军到底损失了多少人?”多尔衮率先打破了沉默。 伤亡人数一直是范文程在统计,他立刻躬身说道:“我大清总共死亡了五千多人,受伤不能再战的有三千多人。” 从两方的伤亡数据可以看出,鞑子的战斗力确实要强上一点,损失要低于闯贼。 可多尔衮听到这个数字,却并没有高兴。 汉人有上万万人之多,而真鞑子却只有几十万。 就这样消耗,要不了几天,就承受不住了。 多尔衮想到此处,立刻下定了决心,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诸位可有能速胜的办法?”多尔衮目光巡视着众人。 有能力的人才几乎都是万里挑一,鞑子只有几十万人口,哪能有什么懂得谋略之人? 营帐内的各旗旗主,都在多尔衮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唉!” 多尔衮深深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向洪承畴与范文程二人。 这两个大汉奸,不仅皇太极十分倚重,就连多尔衮也时常向其问计。 在洪承畴还在沉思之时,范文程抢先出言道:“摄政王殿下,臣有上中下三策可速胜!” “哦?”多尔衮闻言一喜,急忙问道,“有哪三策?快快告知本王!” 殿内的其他人也面带希冀,紧盯着范文程。 范文程不急不缓的走到地图旁边,指着京城的位置说道:“臣的上策,是我军主力在此拖住闯贼主力,然后派遣一支轻骑,直取京城,断了闯贼的后路与补给。” 多铎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补充道:“如果闯贼后路被断,其必然会不攻自乱,咱们就能不战而胜啊!本将可以去夺取京城。” 多尔衮脸上却没有喜意,反而问道:“此计需要多长时间?” “最快五日即可!”范文程回答道。 多尔衮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说的中策和下策又是什么办法?” 范文程再次看向地图,指着天津的位置说道:“下策是派遣一队使者,联络盘踞在此地的大明皇帝朱由检。臣听说他近日在大练新兵,麾下又有了三万大军。我军此时和闯贼相持不下,如果他这三万兵马能加入战场,我们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胜利。” “中策就非常简单了,闯贼的伤亡比我军大了不少,咱们每天不停进攻,和闯贼拼消耗,臣相信他们绝对坚持不到一周。” 这三策,都不能让多尔衮满意。 上策看起来很好,但其中的风险却非常大。 据探子的消息,京城中还有闯贼大将刘宗敏防守,其麾下的一万人都是精锐。 仅仅依靠一支轻骑,夺下京城的可能微乎其微。 并且闯贼也有可能会从其他地方继续抽调兵马,京城中很有可能不止一万守军。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多尔衮不愿行此冒险之计。 至于下策,多尔衮想都不想就直接否决了。 朱由检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带着三万新兵,来参与这场数十万人的大会战呢? 看来只有硬碰硬了! 想到此处,多尔衮下定了决心,明天的进攻将不会再留任何后手,必须要把闯贼正面击溃! “洪先生,你看范先生的上中下三策,哪种最有可行性?”虽然心中已经定下了计策,多尔衮仍旧向洪承畴问道。 洪承畴一直注意着多尔衮的脸色,刚刚那不时闪过的狠意,都已经表明了其心中所思所想。 “臣以为只有中策最为可行!”洪承畴回答道。 “好!那明天就全力进攻,不再留手!”多尔衮下令道:“明天各军必须将所携带的弹药全部打光,不准有任何人后退半步!” “本王亲自带人充当督战队,只要有人胆敢后退,本王定斩不饶,不管是下到普通士兵,还是上到诸位亲王,只要有人敢后退,就不要怪本王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白天不能打败闯贼,就连夜作战!” “只要不攻破闯贼大阵,任何人都别想活着下战场,包括本王!” “诸位可清楚明白?” 多尔衮如同鹰隼的眼睛,扫视着众人。 “末将明白!” 营帐内的众人纷纷回答道。 多尔衮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吴三桂,“吴将军,你可有不同的意见?” 吴三桂闻言,心道:你都已经下令了,我反对难道还能有用? “本将必当和殿下共进退!”既然不能反对了,吴三桂也只能打起精神,一脸坚定地保证。 …… 轰轰轰! 次日,天才微微亮,鞑子的火炮就响个不停。 每一颗发出的实心炮弹,几乎都在地面犁出一条深沟。 这场面看起来非常可怖,但实际的杀死力却不怎么样。 实在是因为现在的火炮,准头实在是太差了。 很多炮弹击中的地方,都距离目标有百步之遥。 不过,就算是炮弹的准头很差,闯贼军中还是有不少倒霉蛋被击中了。 炮声响了整整一个时辰,多尔衮看着远处的残肢断臂满意地点了点头,举刀下令道:“大军出击!” 顷刻间,所有鞑子就在旗主的带领下,稳步向着闯贼的阵营前进。 李自成见此,心中闪过了一丝担忧。 不仅是因为今天鞑子的攻势更加凶猛,还有刚刚收到的朱由检率兵从天津出来的消息。 “希望刘宗敏和谷英能顶住吧!”李自成心中暗叹道。 “殿下不必心忧,朱由检麾下的官军都是新兵,而刘宗敏和谷英两位将军的麾下士兵都是百战勇士,京城定然不会有失!”牛金星看着李自成的脸上,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立刻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李自成看着已经进入弓箭范围内的鞑子,大喊道:“放箭!” 咻咻咻…… 密集如雨点的箭矢纷纷射向鞑子,顷刻间就有大片人马倒下。 随着两军战线相接,震天的厮杀声又响彻玉田县上空。 城中仅剩的那些百姓,听到喊杀声,全都心惊胆战。 这些人已经被闯贼的凶残行径吓傻了,心中只想着鞑子能够打败闯贼,好尽快解救他们。 但他们却不知道,鞑子相比起闯贼来,更加像是禽兽。 第九十六章 粮车 第96章 粮车 武清县。 同样是天色才刚刚亮,朱由检就带着大军从武清县出发了,目标直指京城。 今日,谷英却没有带领麾下人马在前方领路了,反而吊在了后面。 朱由检身处中间的位置,回头看着防备松懈的运粮车队,却面露笑意。 “陛下的妙计,就算是诸葛武侯在世,也想不出来。奴婢相信谷英那贼子必然会上当!”王承恩拍着不着边的马屁。 哈哈! 马屁人人爱听。 纵然是知道自己比不上诸葛武侯,但朱由检依旧十分开心。 他心中还暗想到:怪不得古代的皇帝都喜欢太监,实在是这些人说话太好听了。 那些满满当当的马车内,装的并不是粮食,而是天津城内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炸药。 朱由检前世就是军人,自然知道火药怎么配比,威力才最大。 一旦谷英想要来销毁粮食,等待他的就是一场盛大的焰火。 远处。 谷英也在看着那一辆辆满满当当的粮车。 “那昏君莫非是傻子不成?”谷英疑惑道:“关乎大军生命的粮食,防备怎么能如此松懈?” 副将回应道:“那昏君可能是将我们当成了傻子吧?这很明显就是在吸引我们主动进攻!” “应该是如此!”谷英微微点头,数着粮车的数量。 他数了好几遍之后,一脸诧异地说道:“那些粮草仅仅够两万大军从天津到京城走个来回,粮车里面绝对装的是粮食。” “说不定有什么伏兵吧!”副将刚刚也数了粮车的数量,犹疑地说道:“兴许是某处隐藏着伏兵吧!一旦咱们去劫粮,说不定就有伏兵杀出。” 谷英目光扫向远处,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伏兵。 而且,据这几日散播出去的斥候消息,方圆百里之内也没有其他明军。 谷英实在是想不明白,伏兵会从哪里来? “难道那昏君以为仅凭步卒就能挡住本将?” 谷英万分疑惑,最终选择了观察一段时间后再说。 时间才过了一刻钟,那些粮车却忽然被严密保护了起来。 “居然是那昏君大意了!”副将指着粮车周围的大明士兵后悔道:“早知道咱们就应该直接冲过去,一把火烧了那些粮食。看没有了粮食之后,那昏君能怎么办?” 谷英心中也在暗自后悔,但脸上的神色却充满自信,说道:“不管有没有伏兵,咱们之前不出击都是正确的。” “为何?”副将一脸疑惑。 谷英笑道:“此地离天津就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没有了粮草辎重,只需要大半天,那昏君就能逃回天津。咱们现在把粮食烧了,也挡不住一心要逃的昏君啊!” 副将点了点头,认为此言确实有道理,跟着说道:“还是将军厉害,人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也不影响逃命。咱们再等一日,然后再将其粮食给烧了,看那昏君怎么办?” “哈哈哈!”谷英仰头大笑道:“到时候,只要咱们衔尾追击,其必然不攻自破!” …… 远处,朱由检正回头看着这两人。 虽然听不到这两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细微表情,但朱由检十分确定,自己故意露出来的破绽,已经被闯贼发现了。 为了能够装下尽量多的炸药,重创闯贼,此次出战,就只带了五天的粮食。 如果闯贼不上当,并且在下一个县城也没有抄家到粮食,那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回天津了。 时间缓缓流逝,两方就这么一前一后向着京城进军。 直到天色已黑,谷英都没有选择动手。 朱由检无奈,也只能下令就地扎营。 这次,为了演得更像,装满炸药的粮车,被紧紧围在大营中间,四周全都是精锐士兵保护。 谷英远眺着被紧紧包围起来的粮车,愈发觉得今天早上官军松散的防备是个意外。 如果明天刘宗敏还没有回话,那就自己独自动手了! 报…… 忽然而来的斥候,打断了谷英的思路。 “大帅怎么说?”谷英转头望着风尘仆仆的斥候问道。 “大帅说,闯王的命令是看好京城。所以他不能带兵离开!” 谷英原本是打算让刘宗敏带兵从京城出发,找个好的位置前后截击,来消灭官军,可现在刘宗敏却不愿从京城离开。 “罢了,既然大帅看不上这点功劳,那本将就只能独享了!” 谷英看着远处没什么火光的官军,下令道:“大军今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天亮之后,官军刚开始行军的时候出击,争取一下子就把官军的粮草烧光。” “为何是明天早上?不能再等等吗?”副将疑惑道。 谷英解释道:“不用再等了,两天的路程足够了!只要超过一天没有吃的,这些官军绝对会溃散。并且清晨是人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最适合偷袭了。” “末将明白了!” 副将立刻转身离开,去各队传达谷英的命令。 …… 是日,天还没亮,朱由检就像往常一样,先起来练了一套刀法。 “也不知道谷英什么时候会动手!” 朱由检一边用毛巾擦着汗珠,一边看向正来汇报的李若琏。 “臣也不知道!”李若琏伸出双手,一脸恭谨地接下擦完汗水的毛巾,问道:“大军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是否出发?” “出发吧!” 随着朱由检的令下,大军背靠着晨光,继续向着京城行军。 当先的依旧是罗虎率领的重甲骑兵,其后则是第一、第二、第三指挥使。 朱由检亲领的锦衣卫拱卫司落在最后,依旧装模作样的认真保护粮车。 轰隆隆…… 才刚走几百米,朱由检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大队骑兵奔驰的声音。 “敌袭!” 震耳欲聋的大吼声立刻响起。 拱卫司中,几乎全都是新兵,在听到敌袭两个字后,全都慌乱之极,完全忘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朱由检见此,暗叹道:要练就百战之师,果然不是仅凭训练就能行的。 “不要慌!” “就按着训练的来!” “举起你们手中的长枪,列好阵势!” 百户都是老兵,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纷纷朝着麾下的士兵大喝。 第九十七章 燃烧 第97章 燃烧 谷英骑在马上,远远瞧着官军那慌乱的模样,大笑道:“官军还是那个样子啊!一群样子货怎么可能挡住本将的精骑?” “螳臂当车罢了!”副将嗤笑道。 看着远处的大明官军,两人都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朱由检瞧着远处袭来的敌军,不慌不忙地向着李若琏微微点头。 “按照原计划行事!” 李若琏躬着腰,双手抱拳拱手回答道:“臣领命!” 粮车里面装有炸药的事情,除了李若琏、王承恩之外,其他人都毫不知情。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甚至连前方的四位领兵大将都不知道。 罗虎在最前方,因为刚刚投降过来,一心想要立功,他正筹谋着如何打下京城,却突然听到了后方一阵骚动。 难道是谷英在骚扰? 罗虎回首望向后方,只见到数里之外的辎重队伍已经点燃了狼烟,更远处则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闯贼正急速冲过来。 “糟了!必须要赶紧回援。”罗虎想到此处,立刻下令道:“全军调转马头,速速支援陛下。” 不过几息的时间,三千多重甲骑兵不仅调转了马头,更完成了整队。 但是,罗虎和辎重营之间,还有御林军第一、第二、第三指挥使的部队。 这一万多人,全都站在官道上不知所措,也把罗虎支援的道路给挡住了。 “赶紧把路给本将让开!”罗虎焦急异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语气中全是杀意。 此刻,高文采也是一脸焦急。 他也想要带兵支援,可是又被后方的御林军第二指挥使的部队所阻拦。 “赶紧给罗将军让路!”高文采知道自己麾下都是步兵,支援速度远远比不上罗虎麾下的骑兵,于是立刻下令道。 “让开!都给本将把路让开!” 罗虎也跟着大喊,可效果却微乎其微。 这些士兵是想听令让开一条道路,可因为官道的宽度不够,在互相拥挤之下,也仅仅只让出了一条供三四匹马并行的道路。 而更远处的一些士兵,则完全没有听见罗虎的喊声,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想要回身支援。 刹那间,整个队伍乱作一团。 罗虎见此,只能对身旁的士兵下令道:“不走官道了,从旁边的田地里行军。” 此刻,谷英已经杀入了大明军中。 而李若琏正在指挥拱卫司的士兵竭力抵挡。 在接触的一瞬间,两方士兵的能力就高下立判了。 大明官军和闯贼的交换比,几乎达到了一比三。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朱由检见此,脸上没有一丁点意外之色。 闯贼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而拱卫司的士兵却只是新兵营中表现最差的那部分人。 这些人在骑兵的冲击之下没有溃散,朱由检都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毕竟他们在不久之前,还只是农夫或者漕运工人。 “兄弟们,不要慌!” “按照训练时候的办法来,你们只管扎稳马步,把长枪往前刺!”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人,闯贼并没有三头六臂,被扎一枪之后,也得死!” “扎不到人没关系,向着马腹扎就行了!” “砍人啊!砍不到闯贼就砍马腿啊!” …… 百户以上的军官,都是老兵出身。 这些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骑兵的冲击,纷纷指挥麾下的士兵奋起反击。 “万岁爷,是不是下令撤军了?”王承恩看着己方不断有士兵死伤,心疼不已。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到时间,谷英狡诈如狐。我军必须要坚持半刻钟以上,才能让谷英认定粮车中装的就是粮食。” 在两军接战的前一刻,谷英都还在担心是否有炸。 可在瞧见竭力抵抗的官军后,他心中的怀疑全都散去了。 “杀!” 谷英在砍倒一个明军士兵后,还乘机划开了身旁粮车上的一个袋子。 明亮的刀光闪过,黄橙橙的粮食立刻从豁口之中流了出来,洒满一地。 “冲啊,兄弟们!” “放火,烧粮车!” “只要今日能把这些粮食烧光,我军可在武功县纵情三日。” 随着谷英的令下,顿时就有闯贼往粮车上倾倒猛火油,更有闯贼把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直接丢在了粮车上。 朱由检瞧着火光骤起,立刻朝李若琏下令道:“撤兵!”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训练有素的大明官军立刻在百户的带领下,飞速后退。 谷英见此,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明明官军还有再战之力,可为什么要撤兵呢? 难道粮车中的不是粮食?而是炸药? 可若不是粮食,那官军吃什么呢? 要知道从天津到京城这一路上,但凡大族大户,都已经被刘宗敏给抢光了。 那昏君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啊! 而且,就算里面装的全是炸药,又能把本将怎么样? 顶多造成一点微不足道的伤亡。 因为这个时代的炸药威力并不大,谷英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陛下,不能撤退啊!粮食一旦被烧光,我军就只有撤兵这一条路可走了。” 紧赶慢赶,罗虎带兵在田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赶到了朱由检身边。 他看着逐渐燃起的粮车,焦急万分。 “呼……陛下,粮车还有一大半没有被点燃,末将请命夺回粮车!”高文采都是在用双脚赶路,此刻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陛下……大军不能没有粮食啊!” 卫时春和冯永固也终于赶来,他们全都是一脸焦急之色。 “诸位稍安勿躁!”朱由检指着一里之外正在燃起熊熊烈火的粮车,神色淡然道:“那里面没有多少粮食,大部分装的都是烈性炸药。朕是故意引诱谷英率兵来烧粮食的。” 听见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计谋,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三人全都松了口气,赞叹道:“陛下神机妙算,是吾等多虑了!” 罗虎刚开始闻言,心中还有一点不满,埋怨着这等事都不告知自己。 但他在瞧见高文采等三人也没有提前知晓后,这点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陛下,炸药的威力有限,咱们可以等爆炸之后,再出兵杀谷英一个措手不及!”罗虎谏言道。 第九十八章 爆炸 第98章 爆炸 火药是华夏古代四大发明之一,最早是炼制丹药的副产品。 受制于基础科学的缺失,古代的火药配比五花八门,只是简单的将木炭、硫磺、硝混合。 这种火药极易受潮,杂质也多,而且威力很小。 朱由检前世乃是军人,自然对各种武器弹药的发展历史十分清楚。 要说在这个毫无科学理论,也没有技术工人,更没有精密机床的时代,短时间内能造出威力强大的枪械与火炮,那真是在胡扯。 可要是改变火药的配比,提升其威力,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要调整一下火药的成分比例,再加入一点糖,并将其颗粒化,其威力就能提升数倍。 嗤嗤…… 炸药的引线被点燃了。 瞧着粮车上冒出的黑烟,谷英嘴角闪过一丝轻蔑,抬头望着远处的朱由检,心中不屑想到:这粮车内果然装了火药,可是你这昏君以为,仅仅依靠这点火药就能炸死本将吗? “有诈!撤兵!”谷英回头大喊道。 不待士兵回话,他就调转马头,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其他闯贼士兵见此,也放弃了继续点燃粮车,迅速调转马头后退。 “看你这昏君没吃的,还能坚持多久?” “靠这些火药,能炸死本将多少人?” “真的是兵书读多了,脑子傻掉了!” 谷英握紧双拳,回首望着正在燃烧的粮车,口中不断大骂。 就这么几息的时间,他都已经离开粮车数十步了。 按照正常情况,就算粮车里全是炸药,爆炸的范围也扩散不到此处了。 “全军……” 轰…… 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响起,打断了谷英嘴里正想说的话。 轰轰! 又是接连两声爆炸,仿佛整个地面都在晃动,谷英竭力安抚着即将失控的马匹。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地爆炸声响起,顷刻间地动山摇。 顷刻间,离爆炸范围最近的那些闯贼,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普通的闯贼哪见过这等阵势? 不少人当即就吓得呆愣在原地,大部分人则控制不住胯下失控的战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老天爷发怒了!” “快跑啊!地龙翻身了!” “天谴啊!快逃啊!” “滚开,别挡着老子的路了!” “卧槽,这他妈是谁的脑袋?怎么飞到了我这里?” “哎哟喂……我的脚怎么不见了,兄弟们,带我走……别抛下我。” …… 征战十多年,谷英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无数,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炸药。 “完了!都完了!”谷英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几乎都有四分之一的闯贼倒下了。 轰轰轰……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谷英被猛烈的冲击力直接从马上掀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昏君手里怎么会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炸药?为什么在天津之战的那晚不用?” 谷英嘴角流出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为了这次伏击,朱由检足足准备了十吨炸药,几乎是把天津城内能找到的原材料都搬空了。 望着远处弥漫的硝烟,罗虎吞了吞口水,喃喃说道:“这就完了?这是什么炸药?竟恐怖如斯!” “差不多完了!”朱由检指着还能有力气逃跑的闯贼,说道:“那剩下的两三千人,谁去消灭了?” “末将愿去!” 高文采、罗虎、卫时春、冯永固,同时回答道。 “嗯……”瞧着求战心切的四人,朱由检犹豫片刻后,说道:“那些闯贼都已经被吓破了胆,你们四人各带五百人同去。朕就看你们谁的杀敌数最多,杀敌最多之人,朕重重有赏!” “末将领命!” 四人朗声回答,转头就带着就从各自队伍中点出五个百户,向着逃跑的闯贼追击而去。 微风吹拂,硝烟逐渐散去。 地面上出现了数十个一丈大小的圆坑。 坑里仍在冒着寥寥青烟,坑边则是数之不尽的残肢断臂。 那些尸体之上,还相互缠绕着肠子。 整个场面看上去犹如地狱一般。 大部分明军都是新兵,之前都没有上过战场,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 “呕……” “太恶心了!” “我一个月都不想吃肉了!” 初上战场的士兵,见到血淋淋的场景,这样的表现也十分正常。 朱由检听见之后,也不在意,对着李若琏下令道:“你安排人去打扫战场,天气渐暖,一定要把尸体都烧掉,以防有大疫出现。” “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李若琏也深知疫情的可怕。 崇祯十四年,鼠疫传到京城,那年街坊间小儿为之绝影,有棺、无棺,九门计数已二十余万。 整个京城死亡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 李自成之所以能兵不血刃攻下京城,鼠疫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待李若琏离开后,朱由检又低头对王承恩下令道:“你带东厂的人,去把那些受伤不重的闯贼抓起来。” “万岁爷,抓这些闯贼做什么?”王承恩疑惑道:“按照之前的办法,不都是把这些人都杀掉吗?这些闯贼活着完全是浪费粮食啊?” 朱由检当然不是心慈手软了,而是为这些闯贼发挥余热。 “杀了这些闯贼太浪费了!朕不是让你把天津城内的大夫都带着出征吗?朕打算让大夫拿闯贼练手,提升医术!”朱由检解释道。 中医有中医的好处,西医有西医的用处。 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大多是外伤,西医的疗法可能更好用一些。 此时的大明,根本就没有西医的说法,也没有理论支持。 朱由检就想着让这些大夫先研究一番,争取在大明培养出精通治疗外伤的人才。 这样子,以后也能极大地降低伤亡。 “奴婢明白陛下的意思了!”王承恩咧嘴一笑,顿时想起了之前朱由检提过的新式医术,比如有开膛破腹,还有缝合血管等等闻所未闻的事情。 晚上,追击残余闯贼的四位将军早就得胜而归。 结果没有出乎朱由检的预料,最终胜利的是罗虎。 他独自斩杀了一百多人,麾下士兵则斩杀了七百多人。 而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三人,都只带回了五百多个首级。 “罗爱卿,朕的这把宝刀就赠与你了!” 朱由检话音刚落,王承恩就双手捧出一把宝刀,笑着解释道:“万岁爷这把刀,可不是普通的刀,而是曾经在玉田县和李自成阵战的那把刀!” 第九十九章 信重 第99章 信重 营帐内的众人瞅着王承恩手中的长刀,俱露出艳羡之色。 这段时间以来,这还是朱由检第一次向麾下将领赠刀。 “末将谢过陛下!”罗虎神色严肃,微微躬身,从王承恩手中接过长刀。 朱由检微微点头,笑道:“以后你军中如有不听号令之人,皆可用这把刀将其斩杀。” 在场的人闻言,全都一惊。 御林军建军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人,得到过天子先斩后奏的允许。 这把刀就相当于以前御史手中的尚方宝剑。 “末将不敢!”罗虎双手捧着刀,满脸都是激动之色,恨不得豁出性命报答天子的信重之恩,郑重地说道:“陛下放心,末将必定会用此刀砍下李自成的头颅!” 王承恩特意提到这把刀是天子和李自成作战所用过,罗虎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瞧着不骄不躁的罗虎,朱由检朗声道:“如果你能够替朕杀了李自成,朕绝不会吝惜爵位,就算是封王朕也舍得!” 杀李自成封王! 听到天子亲口承诺,在场的众人无不神色动容。 大明建国近三百年,没有任何一个活着封王的异姓之人。 就算是功勋盖世的徐达,也仅仅是受封为开国国公。 “封王非我愿,但愿天下平!”罗虎听闻封王的二字,心中顿时万分激动,可转头又看到了同僚满含羡慕与嫉妒的眼神,只能朗声拒绝道:“陛下,末将……” 朱由检挥手打断道:“爱卿不用多说,大丈夫在世,功名自凭马上取。你如果能斩杀李自成,功劳相比于唐朝中兴名将郭子仪也毫不逊色!” 话音刚落,朱由检转头看向其他将领,同样笑道:“诸位也是一样,谁能够斩杀李自成,朕也同样以王爵酬功。” “陛下放心,末将定然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罗虎单膝跪地,郑重地回答道。 以前在闯贼军中,虽然李自成也同样看中罗虎,但却没有重视到如此程度。 并且,因为闯贼劫掠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两人有好几次都吵得面红耳赤。 如果不是因为罗虎有万夫不当之勇,并且带兵也有方略,李自成早就将其边缘化了。 其他诸将为了王爵之位,也纷纷保证一定要阵斩李自成,营帐内顿时响起了一阵热闹喧哗。 朱由检一脸淡笑,瞧着众人,开口道:“谷英已被消灭,天津城外暂时没有敌军骚扰,我军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听着天子的询问,营帐内的众人全都一脸沉思。 大军已经没有了粮食,想继续向京城进军,必须找到补给。 而从武清县的情况来看,接下来的几个县城,定然也是一样,士绅大户家中没有了余粮,想抢都不知道去哪里抢。 至于去抢普通百姓,这个念头在众人的脑海中一转,就被抛弃了。 不提新颁布的军规,不允许士兵去抢普通百姓。 就算真的去抢,可在连年征税之下,普通百姓连活着都已是极为困难,家里又能有多少余粮呢? 说不定都坚持不到夏收! 这点粮食,无异于杯水车薪。 瞧着沉默的众人,朱由检只能让他们先想一想,然后转头看向王承恩,低声问道:“今日我军战损多少?” 自从到了天津之后,王永吉就把内库的管理权转交给了王承恩。 “回禀万岁爷!”王承恩随军负责后勤琐事,自然十分清楚情况,立刻躬身回答道:“今日我军共战死八百余人,伤者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中,重伤不能重回军中的有三百余人。” 这个数字在意料之中,朱由检面容镇定,继续问道:“杀死的敌军有多少人呢?” “奴婢带人共点出两千多具完整尸体。还有无数残肢断臂,奴婢也数不清楚究竟是多少具尸体!”说到此处,王承恩想到那些被炸得粉碎的尸体,忍不住得打了一个冷颤,心中也升起一股恶心之意。 他在缓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被炸晕俘虏的闯贼,则有两千多人,随军的医官都说用不了这么多人做实验。奴婢敢问陛下,应当如何处置?” 哼! 听闻还有如此多的闯贼活着,朱由检嘴角闪过一丝冷意,嗤笑道:“怎么处置?难道王大伴要吃素了吗?” 朱由检的话中之意,自然是把多的闯贼全部杀掉。 王承恩也立刻明白了,急忙回答道:“奴婢明白了!那就把有伤的人全部杀掉,只留下两三百人做实验。” 朱由检微微点头,以示认可。 转念他又想到了闯贼的领兵大将谷英,于是开口问道:“谷英呢?有没有抓住?是不是被炸死了?” 王承恩躬身说道:“那厮倒是运气好,没有被炸死,仅仅是被炸晕了而已。在天黑之前,就已经醒了,正被奴婢关着哩。” “带过来看看!”朱由检下令道。 他想亲眼看看这个狡猾如狐的闯贼领兵大将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否值得招降。 片刻之后,侍卫就带上来了一个年约三十余岁,一身腱子肉,双手被反绑着的壮年男子。 “跪下!”侍卫大喝道,同时提脚踹向谷英膝盖后窝。 噗通! 纵然谷英竭力想要站直身体,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面上。 呜呜呜…… 被破布塞住嘴巴的谷英,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声。 虽然听不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什么,但朱由检看他那满脸愤恨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看来你也是一个刚直不屈之人啊!”朱由检摇头叹道。 谷英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嘴里依旧发出呜呜呜的呐喊声。 朱由检脸上露出一副十分可惜的表情,继续说道:“算了,原本朕还想招降你,但看你却是一个满身忠义的汉子,定然不会投降。” “带下去,杀了!把人头送给李自成,全了他的忠义之名吧!” 左右侍卫闻言,立刻抓起谷英的肩膀,就往营帐外而去。 而朱由检此刻,双眼却紧盯着谷英脸上的表情。 如果此人真的慨然赴死,那说明真的是忠义之人,就算花费一番力气招降也值得。 第一百章 决议退兵 第100章 决议退兵 呜呜呜…… 眼见将要身死,谷英脸色骤变,显得极为慌乱,嘴里的呜咽之声尽是求饶之意。 呵呵! 看来这厮也不是不怕死嘛! 朱由检轻笑一声,挥手止住了侍卫,示意放开谷英。 王承恩迈着小步上前,一把扯开谷英嘴里的破布。 “皇上饶命!”谷英来不及喘气,就大声求饶道。 砰砰砰! 或许是认为自己嘴上的求饶不够,谷英双膝跪在地上,猛力地向地面叩头。 “皇上,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天数,请皇上饶命啊!”谷英一边磕着头,一边哀求道。 朱由检把目光转向罗虎,问道:“此人的风评如何?爱卿认为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这种人,杀或者是不杀,都无所谓。 如果罗虎出言请求,朱由检自然会给其面子,留下谷英一条狗命。 当然,这种货色也不会得到重用。 眼见自己的性命系于罗虎之言,谷英急忙转身,对着罗虎用力叩头,同时哀求道:“罗大哥,看着昔日的袍泽之情,拉小弟一把吧!” “大哥?”罗虎岔开双腿,大大咧咧地站着,嗤笑道:“你这句大哥,本将可受不起!论年龄,你比本将要大。论资历,本将也不如你。” 谷英闻言,哪还不明白罗虎的话中之意,急忙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哥!只要你能救我一条狗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大哥,我以后必当唯大哥马首是瞻。” 罗虎猛然一惊,心中暗骂道:这废物,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啊! 唯我马首是瞻? 这还了得? 这样培植党羽,莫不是担心自己死的不够快? 罗虎的目光从朱由检脸上掠过,却没有看到表情有任何变化。 他再转头看向几位同僚。 高文采双眼无神的望着上空,显然在想其他的事情。 而卫时春和冯永固,则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陛下,此人杀戮成性,留着必然会残害百姓,末将请立刻诛杀此人!”罗虎咬牙切齿地说道。 最开始,他想着往日的袍泽之情,还真的想要帮忙求情。 可谷英慌不择言地一通乱说,让罗虎彻底熄灭了这等心思。 反而为了避嫌,还劝朱由检立刻杀了此人。 “行吧!既然罗将军说此人不可活,那就不可活!带下去,杀了!”朱由检脸上一副信任的表情。 王承恩闻言,立刻又把破布塞进了谷英口中,让谷英的求饶之语全都变成了一阵呜咽之声。 侍卫立刻就把此人拖了下去。 片刻之后,营帐外就响起了人头落地之音。 罗虎见此,心中顿生感动,愈发觉得自己投降是这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卫时春和冯永固二人,互相望了一眼,仿佛在劝对方暂时不要与罗虎争锋。 “诸位爱卿,可想到主意了吗?”朱由检转身回到座位上,面对着众人轻声询问道。 “陛下,末将以为可以继续进攻京城!”罗虎迎着朱由检询问的目光,解释着自己的理由:“李自成现在和鞑子正打得不可开交,末将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分出胜负。 我军一旦占领京城,如果是闯贼胜利了,咱们可以断其后路,一举将其歼灭。 如果是鞑子胜利了,我军可以谨守京城,待鞑子兵锋退去之后,再收复山河。 至于缺粮的问题,末将也有解决的办法! 今天不是有将近万匹的马被炸死了吗?这些马肉足以支撑咱们抵达京城。” 朱由检闻言,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高文采,“高爱卿,你的想法是怎么样呢?” 高文采躬身回答道:“罗虎将军所言,末将却有不同看法!” 自从听闻高文采的经历之后,罗虎对于这个独臂将军就心生了好感。 因此他在听见自己的言论被质疑,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高将军有何高见?” “末将以为,不能将希望寄予他人身上。一旦闯贼大胜,或者是鞑子大胜,我军仅有两万人马,却要面对十多万敌军,必然不可能胜。”高文采解释着自己反对的缘由。 朱由检闻言,微微点头。 罗虎的计策有速胜的机会,但风险却是极高。 并且罗虎还不知道多尔衮已经下定了要入主中原的决心,还以为鞑子会像往年一样,在北方大地掳掠一番,就会退兵。 朱由检熟知这段历史,自然不会小看多尔衮的决心,也不会小看鞑子兵的战斗力。 “如果像今天这样把鞑子炸翻呢?” 罗虎笑着看向众人。 今天炸药的威力,在场的众人可都有深深地体会。 在如此大的爆炸威力之下,就算是鞑子军中人人都是万人敌,也只会变成一堆烂肉。 “是啊!咱们可以找机会把鞑子,或者是闯贼炸翻!” “就算是他们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威力如此强大的炸药。” 卫时春和冯永固两人高声说道。 “那种炸药没有了!”朱由检泼出了一盆凉水。 “不能再造吗?”罗虎急忙问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解释道:“天津城中的原材料已经用光了,不能寄希望于京城中有。” 罗虎明白话中之意。 京城还不一定能从刘宗敏手中夺下来,并且李自成出征不可能不带火药。 “那就只能退兵了!”罗虎叹道。 朱由检跟着说道:“确实只能如此了,朕不是弄险之人,咱们还是先退兵回天津,看李自成和多尔衮谁胜谁败吧!” “末将遵命!” 众人在商议之后,都认为撤兵之事宜早不宜迟,朱由检立刻下令明日一早就回军。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检就带领大军往天津撤退。 相比于出征之时,战士们心情都轻松了很多,一路上不停地唱着军歌。 此刻,朱由检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因为又降温了。 纵然是已经到了四月,吹在身上的寒风仍旧刺骨。 “今年的百姓的收成,彻底完了!”朱由检看着官道两边干涸的田地,一脸愁容。 一日之后,大军顺利回到了武清县。 县令吴继荣居然没有趁机逃走,反而还在城门外大张旗鼓的迎接。 第一百零一章 落草为寇的百姓 第101章 落草为寇的百姓 “快跪下迎接!” 吴继荣看见远处漫天的烟尘,也不知道来者是闯贼还是皇帝,只能先让临时招募的数十个衙役跪倒。 随着距离的接近,人影逐渐清晰,吴继荣在看见明黄色的旗帜之后,顿时松了口气,暗想到:幸亏来的人是官军,要是闯贼再来一次,自己存在地窖里的银子多半保不住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吴继荣的带领下,数十个衙役歪歪扭扭地叩头。 瞧着这些乌合之众,朱由检简直是不忍直视,摇着头问道:“这几日城中可有异常?” 前番,没有下令处死此人,倒不是忘了,或者生出了慈悲之心。 而是因为杀了此人,武清县将彻底没有管事之人,成为街溜子和强盗的乐土。 这样子,最终遭殃的还是百姓。 “回禀陛下,自从陛下离开之后,闯贼派人前来打探了情报,之后就匆匆而走了!”吴继荣双膝跪在地上,深埋着头,大声回答道。 “起来吧,其他的事情,等进了城再说。”朱由检微微点头,闯贼派人来打探情报,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天色已经要黑了,在各军主将的带领下,御林军士兵迅速进入城内,接管了城防。 朱由检骑着马,带着李若琏和王承恩,以及众多侍卫,向着县衙走去。 城内的百姓,早就被撵回了家中。 此时,正透过门缝偷瞄着。 朱由检也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思量片刻后,转头看向吴继荣,问道:“城内还有多少壮年百姓?” 吴继荣快步上前,躬身回答道:“上个月,闯贼大将刘宗敏来袭之后,就有不少百姓逃走了。前几日陛下率兵前来,又有很多愚夫愚妇逃走了,城内大约还有一万左右的壮年男子。” “逃走了?”朱由检疑惑道:“朕这一路并没有见到流民,难道百姓逃到了天津?” 吴继荣神色尴尬地解释道:“那些愚夫愚妇并没有逃往天津,而是逃进了山里面。” 朱由检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些百姓哪里是逃进了山里? 分明就是看不见活路,选择了落草为寇。 这一路上能见到人影才是怪事,有胆子落草为寇的百姓,自然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出现在大军面前。 “你去把百姓都招抚回来吧!让他们各安其业,朕赦免他们无罪。”朱由检仰天叹道。 相比于闯贼,这些百姓还没有犯下罪孽,也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陛下仁慈……可......” 瞧着吞吞吐吐的吴继荣,朱由检不耐烦地问道:“可什么可?难道朕的话不管用了?还是那些百姓会铁了心当贼寇?” 吴继荣急忙解释道:“陛下,那些百姓之所以会落草为寇,是因为家里完全没有了粮食。陛下若是非要让微臣招抚,就得先下拨粮食啊!” 又是粮食! 朱由检最近被这两个字折磨得头都大了。 现在军粮都不够,哪里还有粮食给这些百姓吃? 可若是放任不管,整个武清县就会被这些落匪的百姓搅得不得安宁。 那些安心种地的百姓,好不容易收获了粮食,也必然会被这些匪徒抢走。 更多百姓没有吃的,则会继续加入贼寇的队伍。 “恶性循环啊!” 朱由检仰天长叹。 除了有高产作物,不然不可能在小冰河时期,养活这么多百姓。 高产的红薯,虽然已经传入了大明,但却还没有受到重视,只在两广福建等地有少量种植。 朱由检已经安排人去南方寻找良种了,可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至于高产的土豆,则还不见踪影。 据史书记载,要等到十七世纪末,才会传入华夏。 鞑子所谓的康乾盛世,完全是建立在这两种高产农作物铺开种植的前提下。 朱由检自信,如果是历史上的明末,铺开种植了这两种高产农作物,闯贼和鞑子绝不可能覆灭大明。 眼瞅着已经走到了县衙门口,吴继荣耐不住问道:“陛下,究竟该如何处置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 “朕也没有粮食,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朱由检无奈说道。 看着办的意思,就是能招抚就招抚,不能招抚就剿灭,实在不能剿灭就放任不管。 吴继荣闻言,先是一愣,但他身为官场老油条,顷刻间就明白了话中的深意,立刻躬身回答道:“微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朱由检又转头吩咐道:“朕有计划在武清县扩军,你明天和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一同把这件事情办法。” 此地离天津就只有一天的路程。 有腌过的马肉,也暂时不用担心缺粮。 朱由检也就不急着赶回天津。 不管是闯贼还是鞑子获胜,这武清县城高不过一丈,不可能守住,而且也没有守的价值。 既然武清县有很多百姓落草为寇了,朱由检就打算把此城搬空,免得给闯贼和鞑子补充人力。 “微臣遵旨!” 李若琏和吴继荣拱手回答道。 朱由检略微点头,转身就走向县衙内。 连日征战,就算是他的身体也感觉到了疲惫,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场。 翌日清晨。 大街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出门了。 “听说了吗?皇上好像又打胜仗了!” “放屁,我听说皇上此次出兵是为了夺回京城,这才走几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又打胜仗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小舅子可是亲眼见到闯贼的骑兵被炸得粉碎!” “你小舅子不是早就出城当反贼了吗?” “胡说八道,我小舅子才没有当反贼,而是进山去找吃的了。” “呵呵……” 百姓们显然不信此人之言。 最开始说官军打胜仗的那人见众人都怀疑自己,急忙把从小舅子那里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百姓见他说得惟妙惟肖,好像是目睹过似的,都有点相信了。 恰巧这时,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来到了这条街上。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百姓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锦衣卫大声说道:“陛下有令,城中百姓如有愿意从军者,可到城南应征。” 第一百零二章 兵败如山倒 第102章 兵败如山倒 “当兵?” 百姓闻言,全都用力摇着脑袋。 要知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可不是一句假话。 以前在大明朝当兵,不仅饷银没有着落,就连饭都吃不饱。 现在还留在城中的百姓,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家里还有点余粮,以为自己能撑到粮食收获的时候。 这些人自然不想要去当兵送死。 但百姓中也有活不下去,而又没有胆子落草为寇的人。 “当兵有什么好处?能吃顿饱饭吗?”有人问道。 锦衣卫闻言,朗声解释道:“当然有好处,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有饷银发呢!” “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皇上金口玉言,还能有假?”锦衣卫腆着肚子,一副肚子吃撑了的模样。 这也不是他装出来骗人的,而是确实吃撑了。 上万匹马的肉,就算是用盐腌过,保存时间也不会太长。 朱由检干脆就让士兵敞开肚子吃。 百姓闻言,神色中依然还有怀疑之色,但却有更多人抱着要去试一试的心态了。 时间来到中午,整个武清县的百姓都收到了征兵的命令。 此刻,城南的军营外几乎人满为患。 朱由检却来到了北城门。 刚刚斥候来报,说北边有一股数百人的闯贼正急速赶来。 “万岁爷,莫不是闯贼大部队来了?”王承恩指着远处滚滚烟尘,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那晚,天津的血战,还历历在目。 如果不是鞑子忽然入关,可能天津城都守不住了。 想到那些悍不畏死的闯贼,王承恩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寒意,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略微颤抖。 “陛下,咱们得走了!” 李若琏也以为是闯贼大部队到了。 要知道闯贼的主力至少有十多万人,其中还有数万骑兵。 如果真的被闯贼包围在武清县,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自成有了防备,不可能再复制逃出京城的办法了。 这时,罗虎、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四人也先后来到了此处。 罗虎极目远眺,看着数里之外闯贼所骑的马匹,以及身上的衣物。 片刻之后,他忽然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地说道:“这不是闯......贼的三堵墙吗?”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惊讶了,罗虎差点在天子面前喊出闯王二字。 朱由检也眯着眼睛,仔细瞧着远处的那支闯贼。 他对闯贼内部不熟悉,倒分不出是哪个部分的人马。 但他的眼神比其他几人都好,清楚的看见闯贼脸上全都是疲惫与慌乱之色。 “恐怕是李自成败了!”朱由检猜测道。 罗虎点头说道:“陛下所言应该无误,李自成多半是败了,而且败得极为凄惨。如果末将没有看错,这支部队是李自成麾下最精锐的重甲骑兵三堵墙。” “重甲骑兵?”王承恩手指着远处的闯贼,疑惑道:“他们身上都没有披甲啊!怎么能说是重甲骑兵?” 罗虎解释道:“王公公,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披甲,所以末将才敢说李自成败得很惨。” “罗将军说得对!”高文采插言道:“这些闯贼,一心想要逃命,连铠甲都不披了,定然是闯贼被鞑子打散了,被杀得落荒而逃。”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众人也逐渐看清了闯贼脸上的慌乱与惊慌。 同时还看到了不少人身上都有伤。 “陛下,赶紧下令全军戒备!”罗虎突然说道。 他对于闯贼的战斗力,十分清楚。 据情报所诉,闯贼和鞑子的兵力相差不多,都是十多万人。 可两方交战的结果却是李自成大败,这就说明了鞑子的战斗力更加可怕。 朱由检也明白这个道理,定了定心神,立刻下令道:“让营中士兵结束休假,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立刻回军营整队,随时准备回天津。” “李若琏,你立刻安排斥候,去探查是否有大队鞑子前来。” “罗虎,你带领麾下骑兵,去抓住几个的闯贼,朕想知道他们交战的细节。” 李若琏和罗虎领命,大步离去。 轰隆隆......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闯贼的马蹄声都已经亲耳可闻。 朱由检满脸忧色地眺望着北方,可却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也不知道有没有鞑子追来? 如果有鞑子前来,人数比较少的话,是否要打上一场再走? 如果有数万骑兵,又该如何脱身? 朱由检满腹心思,暂时也没有主意,只能等到确定情报之后再做打算。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 这是罗虎带兵出征发出的声音。 朱由检低头,正看到罗虎一马当先冲向闯贼。 此刻,闯贼或许是看见城头上的旗帜不对,忽然止住了马蹄。 “呔!吾乃罗虎,尔等主将是何人?” 距离还有一里之遥,罗虎就运足了力气朗声大喊。 “罗虎?” “罗将军不是咱们的人吗?” “对啊,我不是听说他已经在天津战死了吗?” “他现在怎么穿上了官军的衣服?” “多半是没有战死,投降了官军了吧!” 闯贼士兵驻足原地,等待主将下令的同时,纷纷议论着。 “咳......让开!” 一声重咳响起,张鼎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他指挥着士兵让出一条道路,来到最前方。 罗虎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张鼎,问道:“张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受了重伤?” 两人在孩儿营中一起长大,自然是非常熟悉。 只是在从军以后,两人的理念不同,这才渐行渐远。 “是......咳......罗兄啊!”张鼎显然是伤到了肺腑,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他在见到罗虎一身的大明军服后,倒没有表现出愤然之色,反而还拱手继续说道:“罗兄,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能否放我南下?” 这就不是罗虎能做主的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战败了?” “唉!”张鼎苦笑道:“罗兄,你看我这副狼狈的样子,自然是战败了啊!” “为何会败得如此惨?”罗虎问道。 张鼎解释道:“鞑子悍勇,我军不敌,兵败如山倒啊!” 第一百零三章 张鼎 第103章 张鼎 夕阳之下。 罗虎立于马上,就像是久别不见的老友一般,倾听这张鼎诉说。 首先撑不住的是从保定星夜驰援额左营。 这部分闯贼连日赶路,体力消耗极大,而鞑子在连日地猛攻之下,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弱点。 多尔衮等鞑子主将,亲率巴牙喇猛攻了左营一日一夜。 李自成眼瞅着左营坚持不住了,于是率领亲卫支援,好不容易稳住战线,却又见到鞑子又有数万人马支援而来。 他在慌乱之下,不小心中箭落马,让整支军队士气大伤。 最终左营被鞑子正面击溃了,连带着整支大军兵败如山倒。 “张兄,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罗虎满脸关切之色,同时心中也在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能将张鼎重伤。 以前在孩儿营中,两人一起练习武艺,罗虎深知张鼎的武力,就算是不如自己,也相差不远。 能重伤张鼎之人,定不是易于之辈,以后在战场上遇见了,一定要小心提防。 “他自称是鞑子第一勇士鳌拜!”张鼎咬牙切齿,说到第一勇士这四个字的时候,还略带嘲讽,显然心中全是不服之意。 鳌拜? 罗虎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非常熟悉。 他在脑海中仔细搜寻后,才想起来天子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 鞑子之中,武力值最高的应该就是此人。 同时,天子还曾嘱咐过,在战场上遇到吴三桂也得小心。 “你可曾遇到辽东总兵吴三桂?”既然想到了此人,罗虎就顺嘴打探起了消息。 “当然遇到过!”张鼎满脸怒色,大骂道:“正是这个贼子,一直带兵缠着我,不然我早就踏碎鞑子了。” 罗虎继续打探道:“闯王还剩多少人马?到哪里去了?” 张鼎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闯王去了哪里!当时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军,闯王也没有打出旗帜,大伙都只能先管着自己逃命。” “有可能被鞑子俘虏了吧!”罗虎猜测道。 张鼎摇头道:“应该不会,当时闯王身边还有数千老营精锐,应该能保着闯王平安离开。” “也是!就算是大军溃败了,也还有十多万人。这么多人四散逃走,鞑子也必然会分兵扩大战果,没那么容易抓住闯王。”罗虎赞同道。 “罗兄,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份上,让我南下吧!”张鼎再次恳求道。 罗虎目光四射,瞧着疲惫异常的闯贼士兵,摇头叹道:“张兄,不是我不愿意放你离开,而是我们现在各为其主,我做不了放你南下的决定。” “张兄,就算你南下之后,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闯王下落不明,主力也被鞑子打垮了,在我看来,闯王多半会自此一蹶不振。”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皇上求贤若渴,你若是投了朝廷,有我的举荐,必然会受到重用。” 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罗虎才愿意跟着张鼎废话如此之久,否则早就下令进攻了。 张鼎闻言,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罗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想想,自从闯王起兵以来,所经历的败仗数不胜数,可最终还不是挺过来了,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而且十多万人,可不是十多万头猪。就算是给鞑子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抓完。大部分人肯定跟我一样,当了溃兵,想要回到南方,等待闯王的号令。” “罗兄,你投降朝廷,必有难言之隐,将来我们两军交战,如若你兵败被俘,我必然会在闯王面前分说。” 唉! 罗虎闻言,深深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并不想和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老相识兵戎相见,但现实却不容许他念着旧情。 “张兄,不要逼我动手!”罗虎拔刀出鞘,要挟道:“你麾下都是疲敝之师,为了不必要的伤亡,还是赶紧投降吧!” 呼…… 瞧着罗虎如此不念旧情,张鼎深深地吸了口气,回首看向麾下士卒。 这些人确实都已经累极了。 现在连端坐在马上都困难,可能连一次冲锋都挡不住。 可要说投降,张鼎却也不愿意。 各地官军是什么尿性,他清清楚楚。 官军就连闯王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打败如狼似虎的鞑子呢? “上!”罗虎眼瞅着张鼎久久不回话,立刻挥手,示意麾下的士兵出击。 同时,他也举起长刀,拉紧缰绳缓步前进。 眼瞅着不断逼近的刀光,张鼎暗叹道:罢了,反抗也不过是平添伤亡,兄弟们都跟了我多年,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 啪! 一声脆响过后,他手中的长刀忽然落地了。 张鼎回首朝麾下的士兵喊道:“不用做无谓的抵抗了,投降吧!” 罗虎顿时大笑道:“张兄果然识时务,我定然会在皇上面前保举你。” 张鼎下马,任凭明军士兵绑住自己。 待彻底被绑结实后,他才开口说道:“保举就不用了,我是不会投降朝廷的。要杀要剐,都任凭皇帝处置。但我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向皇帝求情,绕过我这些弟兄们的生命。” 罗虎闻言,大受震动,叹道:“张兄,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重感情啊!你放心,你的话我一定传达给皇上。” 张鼎瞧着罗虎的表情不似作伪,在思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提醒道:“我身后有一只鞑子骑兵在追击,只有二三十里路的距离,你们当心,别被这支鞑子给缠住了。” “哦?” 听闻有鞑子骑兵追来,罗虎不惊反喜,想着终于有立功的机会了,急忙问道:“领兵的主将是何人?鞑子有多少人马?” 说话的同时,他还示意麾下士兵赶紧把这些闯贼俘虏送进城里。 张鼎被绑住之后,自然不能骑马了,只能跟着罗虎的马后。 他对于现在的待遇倒没有什么怨气,认真回答道:“鞑子领兵之人是多铎,其是鞑子摄政王多尔衮的亲弟弟,正白旗旗主。这支鞑子,人数差不多在一万左右。” “一万?” 罗虎听到这个数字,就知道这支鞑子到此的目的,肯定不是仅仅为了抓住张鼎这么简单。 第一百零四章 鞑子来了 第104章 鞑子来了 “有一万人吗?” 朱由检矗立于城头,目光犹如深渊,凝视着北方。 一万骑兵奔驰所造成的声势必定撼天动地,而远处却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很明显,多铎已经知道了武清县有官军在,不敢贸然率兵前来。 报…… 斥候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在看到城墙上皇帝的身影后,立刻翻身下马。 “陛下,西北方二十里之外,有一万鞑子正在扎营。” 朱由检朗声回答道:“朕已经知道了,快下去休息吧!” 瞧着天色,都已经快黑了。 此时,只要鞑子主将不是傻子,必然不会带着疲惫的骑兵趁夜偷城。 朱由检不慌不忙地吩咐道:“王大伴,你去通知各军主将前来参见军议。” “奴婢遵旨!”王承恩立刻转身离去。 罗虎瞧着皇帝这会空闲了,于是就把刚刚张鼎所求讲了出来。 “他真的就不怕死吗?”朱由检诧异道。 罗虎回答道:“末将和他在孩儿营中一起长大,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确实不是怕死之人。” 对于张鼎此人,史书上记载不多,只说是最终结果是战死了。 朱由检对于此人的印象却不太好,总觉得他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人。 当初在京城,如果张鼎不那么大意,自己可能就没有逃出来的机会了。 不过,在现在的乱世之中,不怕死的武将倒是极少。 如果能投降过来,倒是可以再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想到此处,朱由检下令道:“朕就如他所愿,那些俘虏的普通闯贼士兵就不必处死了,全部先押送回天津。” “至于张鼎,就由你亲自关押劝降。” “如果你能劝降此人,就是大功一件,朕重重有赏!” “不过,就算是他要投降于朕,也必须先给他说清楚,以后在大明军中,必须严格遵守军规军纪,不能跟闯贼一样,到处烧杀抢掠。” 听着皇帝的郑重提醒,罗虎立刻回答道:“陛下放心,张鼎只是抢掠,并不像刘宗敏那样残忍好杀,喜欢奸淫妇女。” “那就好!”朱由检微微点头。 一刻钟之后,四位将军联袂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人同时跪下,山呼万岁。 朱由检笑道:“平身吧!朕不是早就说了吗?在军中不必如此多礼!” 四人这才站起身来,由高文采出言问道:“末将等正在营中准备回天津的物,不知陛下有何要事,急召我们前来?” 朱由检手指着西北方,说道:“鞑子豫亲王多铎亲帅一万大军,正在二十里外扎营。是战是走,诸位将军可有主意?” “当然是战!”罗虎抢先说道。 此次出征,他一直想要表现,可却始终没有得到机会。 因此,在最开始听到有鞑子袭来之后,就一直想要战上一场。 看看这支能击败闯王的军队,是否真的像流传那样,满万不可敌。 “末将以为,此时却不能战,反而应该趁着鞑子扎营休息的时间,连夜撤回天津,”军议关乎大军胜败,高文采想法不同,丝毫没有给罗虎面子,直接反驳道。 罗虎出言道:“此时鞑子连日行军,必然疲惫不堪,现在不趁他病要他命,还要等到何时?难道要等到鞑子彻底肃清北方,集齐兵力再交战吗?” 高文采摇头道:“我之前在锦衣卫任职,深知鞑子的习性。这些人生长于辽东苦寒之地,从小忍受饥饿,打猎为生,比咱们汉人更有忍耐力。以往的多次战争,已经证明了千万不要小看鞑子的耐力。” 李若琏这时也出言道:“罗将军,先不讲这支鞑子是否还有战斗力,万一还有其他鞑子紧跟在后面怎么办?我军出击,如若战事不顺,被多铎拖住了,则大军危矣啊!” “是啊,敌情不明,不能贸然出击!”卫时春也赞同高文采和李若琏的看法。 朱由检把头转向还没有发表意见的冯永固,问道:“冯爱卿,你怎么看?” “末将以为,当连夜撤军。”冯永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行……” 朱由检话还没说完,就被罗虎打断道:“陛下,末将可以只带本部三千人马去袭营。” “这……”朱由检犹豫了。 罗虎求战心切,想试试称量一下鞑子的实力,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麾下的将领大部分都在反对,不好一意孤行。 “容朕思量一番!” 朱由检抬头望向远处,认真考虑着此战是否有必要打。 如果胜利了,不仅鞑子会损失一员大将,更会被其打破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可如果失败了,参与袭营的人绝对是十死无生。 失去了养马场,按照目前这种情况,再想练就三千重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望着沉思的皇帝,都不敢打扰,全都眼观鼻耳听心,等待着最终的命令。 …… 武清县城北二十里。 此时,鞑子士兵正在扎营。 而领军的多铎却和孔有德、耿仲明两个明军降将,带着一百多亲兵乘着夜色悄然出发了。 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地,正是武清县。 “本王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在此地扎营。”多铎不满地对身旁两人说道。 要不是多尔衮严令他们三人商量着做事,说什么多铎都不可能停止行军,就地扎营。 孔有德耐着性子劝道:“豫亲王殿下,咱们扎营不是怕了明军,而是担心其还有那种威力强大的炸药啊!” 耿仲明也跟着劝道:“我大清都是勇士,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战阵厮杀上,而不能死在那种炸药上。” 这两个汉奸是老乡,几乎是穿同一条裤子,说起话来也差不多,表面上都是在说炸药的事情,其实都深知大军已经疲惫不堪,正面作战肯定打不过两万人马的大明官军。 不过这话不能说给自大鲁莽的多铎听,否则会起反效果。 孔有德和耿仲明互相望了一眼,目光中的轻视之意一闪而过。 多铎知道自己辩不过两人,只能怒道:“哼!本王才不怕什么炸药呢!真以为本王是闯贼那样的傻子,把兵聚在一起让给官军全部炸死吗?” 第一百零五章 好大的狗胆 第105章 好大的狗胆 月色朦胧。 武清县外。 两个汉奸和一个鞑子,带着数十亲卫,在昏暗的月光下,牵着马缓缓摸到距离城墙不到百米的隐蔽处。 之所以只带了这么点人,主要是为了逃过明军斥候的耳目。 城墙上,火光通明,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人正遥望着北方。 多尔衮手指着城墙上的人影,问道:“你们可知那是何人?是不是大明皇帝朱由检?” 孔有德生于万历三十年,铁岭矿工出身,是毛文龙的干孙子,见过官位最大的明朝官员,也仅仅是曾经的蓟辽总督袁崇焕。 “我不认识朱由检,兄长可曾见过?”孔有德摇着头,把目光转向结义兄长耿仲明。 “本王也没有见过!”耿仲明同样摇头。 在伪清朝廷中,耿仲明要更受重用一些。 早在崇德元年就被刚登基的皇太极封为怀顺王。 多铎心中暗骂着这两个狗奴才废物,忽然从隐蔽处走出,来到空旷地带。 “王爷不可!”孔有德见到多铎胆子居然如此之大,彻底慌了,急忙低声阻止道。 耿仲明在急切之下,也小声呼喊道:“豫亲王,你要做什么?” “呵呵,做什么?”多铎朝着两人嗤笑道:“当然是问问城上的那人是不是朱由检啊!顺便试试能否招降!” “这……” 瞧着异想天开的多铎,耿仲明和孔有德互相望了一眼,目光中全是无奈之色。 虽然早知道此人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但耿仲明怎么也没想到其会自大到如此地步。 此处离城门不过百步,如若官军早有准备,忽然冲了出来,一行人都有生命危险。 想到此处,耿仲明再次劝道:“豫亲王,不管那人是否是朱由检,都不重要啊,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来。” 孔有德也劝道:“王爷,此地危险啊!咱们快走吧!” 多铎冷眼瞧着两人,冷笑道:“汉人果然都是胆小鬼,你们二人都跟着我大清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沾染上一丁点豪气呢?你们要是怕死,就先走吧!” 说罢,他转头向着城墙上大呼道:“城上的是何人?” 嗯? 朱由检还在思虑着是否立刻撤兵,却忽然听到城墙下传来了呐喊声。 只是这口音有点奇怪,像是辽东的人。 借着朦胧月色,朱由检定睛一看,只见到城墙下的数十人都身穿鞑子军服。 “居然是鞑子!” “好大的狗胆!” “该死,居然敢如此抵近侦察。” “陛下,请派末将去杀了这些鞑子!” 其他几个将军也瞧见了城下之人是鞑子,俱是义愤填膺,纷纷单膝跪地请战。 朱由检估量了一下双方距离,弓箭肯定是射不中,派兵出城也多半捉不住这些鞑子。 多铎远观着城墙上的变化,在看见有几个将军装扮的人跪下后,顿时确定了城上的人就是朱由检了,顿时猖狂大笑道:“哈哈哈!大明皇帝,本王乃是大清豫亲王多铎。你不敢答话,可是怕了本王?” 王承恩见鞑子居然敢如此猖狂,立刻扯起尖利的嗓子骂道:“你这贼子好大的狗胆,一介奴仆之子,怎敢如此嚣张?” 多铎的父亲努尔哈赤确实是,大明前任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奴仆。 对于这个出身,所有鞑子高层都深以为耻,多铎也不例外。 “你们这些汉人就知道撑口舌之力,原来本王还想着留你们一条狗命,但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 多铎在城下放着狠话。 “聒噪!”朱由检目光冰冷,转头向罗虎吩咐道:“你带兵出去把这些鞑子撵走,记着不要深追,以防有埋伏。” “末将明白!” 罗虎早就想带兵出城了。 因此在得到命令后,立刻转身,踏着大步向着亲卫而去。 城外就只有数十个鞑子,也就不用带多少兵马。 顷刻间,罗虎就带着一百个亲卫,来到城门后,缓缓打开城门。 夜色昏暗,多铎正骂得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城门已经缓缓打开。 耿仲明和孔有德二人倒是一直注意着城门。 在见到城门打开之后,耿仲明急忙喊道:“豫亲王,明军出城了,咱们快走!” “走?”多铎闻言一愣,正看到有一百人左右的明军正骑着马出城。 见来人不多,多铎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一边转身向后退去,一边下令道:“不必走得太远,咱们可以引诱着吃掉这支明军。” “不可!”耿仲明急忙跟上,阻止道:“我大军都在二十里外,此时正在休息。而明军则近在眼前,我们一旦被缠住,可就脱不开身了。” 孔有德也劝道:“王爷,不可鲁莽行事啊!我听说明军是步兵为主,就算他们趁夜逃走,也走不了多远,咱们大可明日再进攻。” “哼!”多铎扯动缰绳,怒道:“本王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汉人,都是胆子小,怕死的人。要回去你们就自己回去吧!” 耿仲明瞧着一意孤行的多铎,无奈地看向孔有德。 他们两人怎么敢自己独自回去? 如果多铎有任何闪失,摄政王多尔衮非杀了他们不可。 “那就战上一场吧!但是一旦还有大队明军出城,请一定要立刻撤兵。”耿仲明无奈地说道。 瞧着两人有胆子留下,多铎转怒为喜,安慰道:“本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带着数十人和数万明军硬拼?” “你们放心,本王这次带来的五十多人,全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巴牙喇,消灭一百明军完全没有问题。” 多铎极有自信,回首打量着距离。 在看不见城墙的影子后,他才扯动缰绳,停住了胯下战马。 “转头迎战!” 随着多铎一声令下,五十余骑鞑子立刻调转马头,在原地等待着罗虎。 紧追而来的罗虎,看着停住的鞑子,担心有诈,并没有继续前进。 “敌将何人?可敢一战?本王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多铎冷眼看着百步之外的明军,大声邀战。 罗虎闻言,却没有立刻答话,目光反而在巡视着远处。 待看见周围不像是有伏兵的样子后,立刻喊道:“本将乃是大明明威将军罗虎,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第一百零六章 鞑子援军 第106章 鞑子援军 “罗虎?” 多铎疑惑看向身旁两人,问道:“你们有听说过此人吗?” “没有听过!” “应该是新冒出来的将领吧!” 耿仲明和孔有德同时摇头。 “那就是无名小卒!” 多铎冷笑一声,缓缓拔出腰间长刀,用满语大喊道:“兄弟们,汉人的男人都是软脚虾,女人倒是不错,全都细皮嫩肉。杀了此人,就回营就玩女人。” “杀!” “杀!” “杀!” 提到女人,鞑子全都兴奋起来,纷纷举刀狂欢。 罗虎虽然听不懂对面在喊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冲!杀了这些鞑子,人人赏银五两。” 罗虎用力一挥马槊,双脚夹紧马腹,带着士兵急速朝着鞑子冲去。 轰隆隆…… 此刻,多铎也带人发起了冲锋。 城墙上。 朱由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交战双方。 在昏暗的月色下,只能看见刀面映射出的寒光,而却看不清人影。 “那狗贼,好大的胆子,居然不直接逃走。万岁爷不必担心,罗虎将军勇猛无敌,必能将敌将斩于马下。”王承恩瞧着皇帝脸上的担忧之色,出言安慰道。 李若琏也跟着说道:“虽说鞑子十分悍勇,可他们连日行军,必定没有多少体力了。罗虎将军以逸待劳,必能歼灭这支鞑子。” “就算是不能歼灭,脱身也应当非常简单。”高文采对于罗虎的战阵本事,也极为有信心。 朱由检却总感觉眼皮在跳,总感觉有意外将要发生。 他在思虑片刻后,突然下令道:“李若琏,你带着朕的亲卫去接应罗虎。” 战争可不是比武,要讲什么武德。 能以众凌寡,当然不会让罗虎只带着一百来人和鞑子拼命。 “臣领命!” 李若琏立刻转身,走下城墙,开始点兵。 城外战场上。 罗虎和多铎两人,已经交手一回合,位置都互换了。 “鞑子的亲王也不过如此嘛!”罗虎手持着马槊,一脸轻松地嘲讽道。 此刻,多铎却已头皮发麻。 仅仅一次交手,他的手臂就已经全麻了,几乎没有再战之力。 他心中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托大,应该直接回营。 他原以为这些明军会跟以前一样,一个冲锋就能击垮。 可没想到,这支明军的战斗力却如此强悍。 罗虎和多铎两人同时回首,看向身后的士兵,统计着伤亡。 大明官军倒下了十余人,而鞑子却只倒下了数人。 罗虎数完人头,心中骇然,暗想到:怪不得李自成会输,这鞑子的战斗力果然不可小觑。 “豫亲王,不能再战了!”耿仲明指着远处的城墙,一脸惊慌地说道。 孔有德也大喊道:“王爷,官军的支援来了,咱们得快走。” 多铎回首望了一眼,面带不甘之色下令道:“走!” 他只是鲁莽,而不是傻子。 眼见短时间内不能击败面前的明军,自然不会留在此地送死。 “哈哈哈!走?想往哪里走?”罗虎大笑一声,带兵拦在鞑子离去的道路上。 “保护殿下先走!” 巴牙喇极为忠心,在见到有人拦路后,不待多铎下令,就奋勇向前,打算冲开一条道路。 “王爷先走!” 孔有德也表现得忠心耿耿,护在多铎身边。 罗虎看着鞑子再次冲锋而来,大喝道:“拦住鞑子!” 既然是要拦路,就不能再冲锋了。 明军士兵闻言,直接把马横在了道路上,搭出了一堵血肉之墙。 眼看着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多铎顿时急了,发狠道:“兄弟们,必须冲过去,不然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瞧着多铎那副样子,孔有德心中暗骂:早就让你撤兵,你非要一意孤行! 耿仲明同样对多铎非常不满,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必须要先逃离此地。 不然等后方的明军杀过来,自己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三人心思各异,但都怀着要杀出重围的想法。 因此,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极强。 很快,罗虎设置的第一堵肉墙就被突破了。 而此时,李若琏也带着人马赶到了半里之外。 这点距离,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冲到战场。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忽然响起。 紧接着,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 罗虎听着声音,耳朵微微一动,缓缓回头,看向北方。 “敌袭……” 罗虎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就听见远处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吼。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到一个斥候打扮的明军,背上插着数支箭矢,正狂奔过来。 “撤!” 罗虎知道是闯贼大队人马来了,明白今天没有机会杀多铎了,毫不犹豫地下令撤兵。 他可不想跟多铎一样,被前后夹击。 普通明军士兵也听见了大队骑兵到来的响动,在听到撤退的命令之后,哪还敢怠慢? 他们也不管正面的鞑子了,纷纷扯动缰绳就紧跟着罗虎的步伐往武清县撤退。 多铎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十分疑惑。 在出来之前,他并没有安排人马接应。 “是哪支部队来了?”孔有德疑惑道。 耿仲明说道:“不管是哪支部队,必然是咱们的援军,先拦住罗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对!拦住这厮!”多铎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忙朝着身旁的巴牙喇下令。 恰巧此刻,李若琏带来的援兵也赶到了,“罗将军,快走!” 两方人马再次厮杀一片。 不过,这次明军有了李若琏带来的援军帮忙,在战场上大占上风。 纵然巴牙喇个个都是以一敌百之辈,也拦不住人数占据优势,一心想要逃走的明军。 片刻之后,地面上只留下了数十具尸体。 多铎喘着粗气,脸色狰狞,望着离去的明军背影发狠道:“罗虎,本王记住你了,以后别落在本王手中!” “哈哈哈……” 随着一道粗犷的笑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骑马飞驰而来。 “还好本将来得及时,不然豫亲王殿下可就凶多吉少了!”壮汉朗声说着,语气中全是嘲弄之意,显然没有把多铎放在眼中。 第一百零七章 鳌拜 第107章 鳌拜 “鳌拜,居然是你这狗奴才!” 多铎借着火把的光线,看清来人后,一脸惊讶。 “奴才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鳌拜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丝毫没有请罪的意思。 他身为镶黄旗的旗主,直属于鞑清皇帝,自然可以不卖多铎的面子。 要不是因为大敌当前,鳌拜还真不想救多铎。 毕竟多尔衮和多铎两人对皇位的觊觎,整个鞑清高层都清楚地看在眼里。 鳌拜被皇太极封为议政大臣,是妥妥的保皇派,自然就对这两兄弟不爽。 耿仲明和孔有德听见鳌拜自称奴才,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在鞑清,奴才两个字可不是人人都能拿来自称的。 只有出身于满族之人,才有资格自称奴才。 而像耿仲明和孔有德这样的汉人,则完全没有资格。 除非有一天,鞑清皇帝下令,让他们抬旗,进入鞑子八旗之中,才能自称奴才。 鳌拜瞧着耿仲明和孔有德的羡慕之色,更加自得,笑道:“怀顺王,孔将军,这几日你们跟着豫亲王,真的是受苦了!” “不敢!” 耿仲明和孔有德两人,知道鳌拜是在挑拨离间,急忙躬身回答。 “哼!” 多铎冷笑一声,知道就算骂鳌拜也没有用,转而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摄政王派你来的吗?” “自然是摄政王派奴才过来的,不然奴才哪有胆子擅自行动?”鳌拜脸上的嘲讽之色一闪而过,接着说道:“摄政王担心你对付不了朱由检,所以特地派奴才前来支援。不得不说,摄政王果然有先见之明。” 鳌拜话音刚落,就把目光转向耿仲明,问道:“怀顺王,你是不是也认为摄政王有先见之明?” 耿仲明满脸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同意摄政王多尔衮有先见之明,那就等于在说多尔衮早就知道多铎是废物。 如若不同意,那岂不是说摄政王没有先见之明? 这话只要回答,就必然会得罪一人,耿仲明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哈哈哈,算了!”毕竟耿仲明还是鞑清的王爷,鳌拜也不想逼迫过盛。 此刻,多铎的脸上全是羞怒之色,双眼中全是杀气,紧盯着鳌拜,仿佛像是一条疯狗。 鳌拜见此,却不以为意,反而继续嘲笑道:“怎么?豫亲王,还在怪奴才救驾来迟吗?” 呼…… 多铎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杀意,指着远处的城墙,缓缓说道:“明军已经当起了缩头乌龟,你身为我大清第一巴图鲁,能否夺下此城,活捉朱由检?” 鳌拜远望着城墙,只见上面防备森严,有无数人影正在走动,多半是在搬运守城物资。 “这城墙不过一丈之高,奴才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此城!豫亲王殿下,你明天就等着奴才的喜报吧!”鳌拜自信满满地说道。 “明天?” 多铎特意使出的激将法,怎么可能让鳌拜等到明天再攻城? “等明天本王就亲自攻下此城了,哪还用得了你这狗奴才?” “本王是念在你连日奔波,不想让你白跑一趟,所以才把活捉朱由检的功劳让给你。” “要是等到明天,本王麾下的士卒定然会不愿意了,也就没有你的功劳了。” 多铎手指着城墙,信誓旦旦地说道。 鳌拜瞧着口若悬河的多铎,心想:我是大清第一巴图鲁,又不是第一傻子,怎么可能带着疲敝之师连夜攻城? “奴才不敢和豫亲王殿下争功。”鳌拜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朝着多铎深深一拜。 他嘴上说着不争功,在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明日攻破武清县城,定然要第一个活捉住朱由检。 多铎瞧着鳌拜那副模样,还真以为他认怂了,立刻得意地说道:“你能明白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就好!” “奴才自然明白!”鳌拜嘴上郑重回答,心中却不屑道:整个天下的主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大清皇帝,而你多铎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觊觎皇位? 多铎当然不知道鳌拜心中所想,瞧见他那副恭顺的模样,满意地下令道:“大军回营,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势必要攻破此城。” “诺!” 众鞑子齐声回应道。 城墙上。 朱由检看着退去的鞑子,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鞑子又有援兵前来,该怎么办?”罗虎浑身冒着大汗,热气腾腾的走上城楼。 “援兵?”朱由检疑惑道:“那是新来的援兵吗?朕还以为是鞑酋早就安排好的接应部队呢。” “你确定是援兵吗?”李若琏跟着罗虎身后,也走上了城楼。 刚刚只和多铎那数十亲卫交战,并没有和赶来支援的鞑子正面交锋。 李若琏不明白罗虎是如何确定那些鞑子是新来的援兵。 “确定!”罗虎一脸肯定地说道:“之前那些鞑子都有了赴死之意,那见到援兵之后的意外,是如何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新来的鞑子又有多少人?”朱由检问道。 罗虎答道:“凭马蹄声判断,应当在一万人上下。” 嘶……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万鞑子就在城外不远处,如果应对稍有失误,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高文采站了出来,躬身劝道。 李若琏也说道:“陛下,敌军势大,咱们要先暂避其锋。” 此刻,就连一直想要打仗立功的罗虎,也跟着劝道:“陛下,末将和鞑子交战过,其单兵战斗力远胜我军,不能贸然接战啊!” 朱由检闻言,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走肯定是要走的,可是如何才能平安离去呢?” “鞑子都是轻骑,我军则步卒居多,行军的速度慢上了好几倍。” “如果我军此时离开,鞑子必然会发现,其必然会尾随而至。” “况且,我们军中多是新兵。在夜晚行军,再被鞑子袭扰,很有可能会炸营。” 听着炸营二字,在场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寒意。 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炸营了。 在黑不溜秋的夜里,分不清敌我。 一旦炸营,互相踩踏都有可能造成重大伤亡。 更别说还有鞑子虎视眈眈。 第一百零八章 溃兵入京城 第108章 溃兵入京城 “就算是有炸营的风险,也得走!”罗虎坚定地说道:“一旦到了明日,鞑子养精蓄锐一夜,我军则更加难以抵挡,反倒不如现在就走。” 朱由检闻言,略微点头,赞同道:“是这个道理,我军现在就出发,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天津。” “陛下,末将请令断后!”高文采见天子已经下定撤军的决心,自然不会再反对,当即站了出来,躬身请求道。 断后之事,十死无生。 高文采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的语气中全是慨然赴死之意,众人俱是一脸佩服之色。 呼…… 罗虎深深呼出一口气,同样站了出来,拱手请求道:“陛下,还是让末将断后吧!高将军伤还没有好。” 朱由检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只有一只手臂的高文采,点头赞同道:“高爱卿身上的伤确实没有彻底好,断后之事不能交给你。” “陛下……” 高文采还想再说,却被朱由检打断道:“不用多说,断后之事,就由罗将军和朕一起来。” 在场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也要断后。 “万岁爷……这……太过危险了!” “陛下……不能意气用事啊!” “陛下,我愿意和罗将军一起断后。” …… 在场众人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朱由检冷声说道:“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说!” “陛下……末将独自一人领兵就行了!”罗虎还是出言劝道:“陛下万金之躯,江山社稷系于一身,如果一旦出现意外,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由检选择留下,也是为了大军能够顺利回到天津。 鞑子凶名在外,如果士兵听见皇帝都先逃走,肯定会争先恐后想要逃走,极其容易引发混乱。 反之,如果皇帝留下断后,则士兵也会稍微安心一些。 朱由检没有搭理劝谏的罗虎,直接下令道:“由高文采率领御林军第一指挥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卫时春,冯永固,你们二人带领御林军第二、第三指挥使分别为左翼和右翼保护中军。” “李若琏,你带领锦衣卫拱卫司携带辎重,与今天招募的新兵为中军。你一定要看好新兵,如若有人捣乱,当行雷霆手段。” 见皇帝真的下定了决心,众人也不敢再劝。 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李若琏领命离开,准备出发事宜。 罗虎瞧着矗立在城墙边上的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短短几天时间,朱由检的人格魅力,已经让他彻底折服了。 相比于在李自成麾下的郁郁不得志,罗虎在大明军中,简直是扬眉吐气。 随时都能见到天子,同僚也都十分敬重。 下达的命令,士兵也不折不扣的执行。 罗虎想着,这才是为将者应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在闯贼军中,同僚之间互相攻讦,并且还攀比谁又抢了多少银子,多少姑娘。 “闯王确实不如天子多矣!”罗虎暗叹道。 北京城。 万籁俱静。 崇祯十五年的鼠疫让京城的人口减少了十分之一。 闯贼攻城的时候,又有五分之一的百姓因害怕逃走。 刘宗敏拷饷,完全不约束军纪,乱兵又杀死了五分之一的百姓。 此时,这座曾经人口过百万的城市,现在却只剩下了二十多万人。 城内的房屋,几乎是十室九空。 刘宗敏却毫不在意,依旧在吴三桂府中纵情享乐。 他还不知道前线已经战败。 报…… 忽然而至的传令兵,打断了刘宗敏。 听着房间外急促的喊声,他顿时气急败坏,对着外面怒吼道:“不知道老子正在办事吗?滚!” “大帅,不好了!闯王败了!”传令兵急切喊道。 “什么?败了?谁败了?”刘宗敏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 “是闯王败了,鞑子大军正在杀来!大帅,咱们快走啊!”传令兵想到正在进城的溃兵,声音都带起了哭腔。 “啊!” 刘宗敏听清楚是闯王吃了败仗后,直接就吓得萎了。 惊慌之下,他也忘了自己没有穿衣服,就这么赤条条的跑出房门,走到了大街之上。 亲兵见此,急忙跟上。 “刘宗敏!” 一声怒喝响起。 刘宗敏闻声看去,正瞧见一脸怒色的李自成,正满含杀意地看着自己。 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 “本王让你守好京城,你就是这么守的吗?” 此刻,李自成想杀人了。 刘宗敏感受到猛烈的杀气,背上直冒冷汗。 忽然,他眼珠一转,急忙解释道:“闯王殿下,我……末将正是听闻前线兵败的消息,想要立刻带兵支援,所以才会如此模样啊!” “哼!” 李自成冷笑一声,想到后方紧追不舍的鞑子,这才放弃了杀人的想法。 “你立刻穿好衣服,带着所有银子跟着本王出发。” 鞑子凶悍异常,李自成完全放弃了固守京城的想法。 他打算回到山西、陕西等地,聚齐兵马再挥师北伐。 直到此时,李自成都还以为鞑子劫掠一番之后,就会回去辽东。 “末将遵命!” 刘宗敏在亲兵的帮助下,正在穿衣物。 李自成见此,急忙催促道:“赶紧去办!最多一个时辰,鞑子就会抵达。” “末将明白了!”听见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刘宗敏干脆就不穿衣服了,只穿着一条短裤,就带兵向着库房而去。 “对了,崇祯皇帝的那三个儿子找到了吗?”李自成忽然问道。 刘宗敏回身答道:“只找到了一个,是太子朱慈烺。” 其实,太子朱慈烺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被周奎出卖送给他的。 “一个就足够了,把他也带走。”李自成微微点头,显然在要用朱慈烺做文章。 半个时辰后。 李自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带着两万残兵败将,离开了京城。 “本王还会回来的!” 南城外,李自成回首望向京城,暗下决心。 北城外,多尔衮也在打量着这座古都。 传出的厚重之意,让他心中的杀气都消散了一些。 第一百零九章 图穷匕见 第109章 图穷匕见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多尔衮望着城墙,不由地吐出了这句话。 吴三桂闻言,心中缓缓升起一种不祥之感,转头郑重问道:“睿亲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诧异道:“不是说好的借兵吗?难道殿下担心本将付不起报酬?” “哈哈哈!” 多尔衮脸上满是讥讽之色,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吴三桂,嘲笑道:“借兵?真以为本王会看上你那点银子?真以为我大清会缺你承诺的那点粮食?” 说到此处,多尔衮猛然一挥手。 一旁的鞑子士兵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突然之间拔出了腰间长刀,紧盯着吴三桂。 纵然身边也有数十亲卫保护,可吴三桂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冷汗,急忙说道:“睿亲王殿下,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多尔衮咧嘴一笑,轻轻梳理着座下骏马的鬃毛,缓缓说道:“本王和你之间没有误会,实话告诉你吧,本王出兵就是为了争夺眼前的这座雄城,就是为了这万里山河而来。 至于之前和你说的借兵之事,完全就是在骗你。 你还真以为本王是傻子,会为了朱家的江山,或者你的野心,白白付出了大清勇士的性命吗? 别做白日梦了,这万里山河以后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了。” 在一开始,多尔衮并没有想过要这么早摊牌。 可随着大战结束,吴三桂麾下关宁铁骑损失惨重,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此刻。 吴三桂瞧着图穷匕见的多尔衮,心中全是被欺骗之后的愤怒,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就不怕我跟你鱼死网破吗?真以为本将麾下的关宁铁骑是纸糊的吗?本将就算打不过你,也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吴三桂恶狠狠的盯着多尔衮,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呵呵!” 多尔衮冷笑一声,依旧端坐于马上,大有一副你尽管过来的意思。 其他的八旗旗主也一脸嘲弄之色,冷冷地看着吴三桂,仿佛笃定了他不敢动手。 此时,整个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吴三桂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衡量一番后,却不敢动手。 他知道,一旦出手进攻,将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豪格脾气暴躁,耐不住性子率先打破了沉默,嘲笑道:“怪不得都说汉人软弱,你吴三桂就是最好的证明。本王就站在这里,有本事来砍我啊?” 在说话的同时,豪格还把脖子伸出去。 这模样就像是伸直了脖子的王八。 “你……” 面对如此挑衅,吴三桂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没有选择动手。 “我什么我?” 豪格冷笑道:“是不是本王距离你太远了?你手伸不到那么远?本王就走到你面前给你看吧!” 话音刚落,豪格扯动缰绳,骑着马缓缓向着吴三桂走去。 “来,本王的脑袋给你砍!” 豪格直接把脖子伸到了吴三桂面前。 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一幕,无不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多尔衮冷眼瞧着这滑稽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在大呼:你倒是动手啊! “真以为本将不敢动手吗?” 吴三桂猛然出刀,向着豪格的脖子砍去。 “住手!” 多尔衮不情愿地大喝道。 毕竟豪格还是他名义上的兄长,为了安抚其他八旗旗主,也不能干看着吴三桂动手。 但他除了出身阻止之外,却没有下令围杀。 在场的有心人都把这一幕收入了眼中。 除了头脑简单的豪格之外,济尔哈朗、岳托、洪承畴、范文程等人都看出了多尔衮借刀杀人的意思。 就连吴三桂都看出了这点。 他听着大喝声,借坡下驴收回了长刀。 多尔衮见此,眼神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既然吴三桂不敢动手,他也只好放弃了借刀杀人的想法。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了虚伪的笑容,劝道:“大丈夫在世,所求的无非功名二字。 吴将军,你想扶持朱家的人登基,无外乎也只能做到权倾一时,而无法做到家族永存。 除非你能登基称帝,才能保住后人的性命。 可是,你想想历史上以臣谋君之人,又有什么好下场? 魏晋之时的司马家族何其强大,可现在却连一个后人也找不到,你也不想你们吴家成为司马家族那样的下场吧? 可你若不推翻朱家王朝,只做大明的忠臣,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你想想,西汉时期的霍光,当时权力够大了吧?都能废立皇帝了,可最终结果呢?还不是身死之后族灭!” 听着多尔衮的分析,吴三桂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历史上弑君登位的人,似乎会受到天谴,最终下场都不会好。 “那本将该怎么办呢?殿下可有办法教我?”吴三桂装模作样地虚心问道。 多尔衮眼见吴三桂服软,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气,转头给了洪承畴一个赞赏的眼神。 和李自成的一番大战,不只是关宁铁骑损失惨重,鞑子同样死伤了数万人,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想要收服这支精兵,而不是再血战一场。 恰好洪承畴说可以收服此人为自己所用,所以他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照洪承畴的办法来逼服吴三桂。 多尔衮手指着南方,笑道:“大明这万里山河,我大清怎么可能独占? 本王听说,大明南方的气候极为湿热,这种天气我大清的勇士怎么可能待得习惯? 本王的意思是,待我大清彻底平定天下后,可以把你分封到南方某个省份,帮我大清永镇边疆。” 吴三桂闻言,心道: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大明朝的沐家就是云南的土皇帝。 唯一不确定的是,大清只有数十万人口,真的能征服这万里河山吗? “睿亲王殿下,不是本将信不过你,而是本将不相信大清真的能君临天下!”吴三桂摇头说道:“你可知整个大明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能上阵杀人的壮年男子?” 第一百一十章 杀掠(为打赏和月票加更) 第110章 杀掠(为打赏和月票加更) “这就不劳吴将军担心了!” 洪承畴站出来说道:“我太祖皇帝起兵之时,大明拥兵百万,仅在辽东一地就有近十万战兵。 可结果呢,你能想象我太祖皇帝仅凭十三副甲胄,三十匹马就能打下辽东之地吗? 还有,你亲历过的萨尔浒之战,当时明军可谓是兵强马壮,人数是我大清的数倍。 可结果呢,最终获胜的还是我大清。 吴将军,只要你愿意投入我大清麾下,摄政王殿下定不会亏待你。” 洪承畴深知恩出于上的道理,具体待遇当然不会再说出口,反而把目光转向了多尔衮。 “吴将军,只要你投入本王的麾下,本王可以奏请陛下,封你为平西王!”多尔衮立刻许诺道。 封王乃是大事,纵然他已经是摄政王了,可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借着顺治皇帝的由头来办。 吴三桂也明白这个道理,脸上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此刻,他在心中衡量着是否要答应下来。 现在身边有六七十个亲卫,如果不答应,应该能护着自己离开此地,回到军中。 但就算回到军中,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能带领大军杀出鞑子的包围吗? 吴三桂远远望着后方,关宁铁骑已经被鞑子部队包围了起来。 可如果接受赏赐,那也就意味着成为了汉奸。 说实话,熟读史书的他,真不想顶着汉奸的名头过一辈子。 祖大寿瞧着犹豫不决的外甥,骑马走上前劝道:“长伯,摄政王殿下都如此有诚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朱由检舍得给你封王吗?” “当然不可能舍得!”吴三桂轻摇着头,凝望着前方的北京城,心中剧烈挣扎着。 豪格看着他犹如妇人一般,久久下不定决心,顿时大怒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在大明都已经快亡了,你和丧家之犬有何区别? 我大清愿意收留你,愿意给你高官厚禄,是多尔衮仁慈。 要是本王主政,一定直接杀了你,哪会像他这样婆婆妈妈? 你要是再不答应,本王定要把你斩于马下!” 吴三桂冷眼瞧着暴怒的豪格,丝毫没有把他的要挟之语放在眼里,心中不屑地想到:还好不是你主政,不然你们怎么可能入关? “找死!” 感受着不屑的目光,豪格只感觉到一股热血从脚底板冲到后脑勺。 他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吴三桂劈砍而去。 “慢!” 吴三桂忽然退后一步,躲开了豪格的致命一击,朝着多尔衮拱手道:“我愿意归顺大清!” “迟了!” 豪格面目狰狞,得势不饶人,手持着长刀再次欺身而上。 “慢!” 眼见着吴三桂已经投降了,多尔衮立刻大声阻止道,同时还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豪格却像是没有听见指令似得,仍然不管不顾的向着吴三桂逼去。 最开始,他心中对吴三桂的杀意并不浓厚。 可在听见吴三桂说,要唯多尔衮马首是瞻之后,顿时就不愿意了。 此时,豪格心中的想法是,杀了吴三桂,就能削弱多尔衮的势力。 “你没听见摄政王殿下的命令吗?” 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必杀之意,吴三桂懵了,大声喝问道。 他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此人对自己的杀意如此之盛。 他也不敢持刀和鞑子亲王作战,只能再次后退。 这时,多尔衮的亲兵涌了上来,一把抓住了豪格的肩膀,怒喝道:“你没听见摄政王的命令吗?” 这些亲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八牙喇,豪格纵然略有武力,也不是这些亲兵的对手。 三两下之间,手中的长刀就被卸掉了。 “你们这群狗奴才,赶紧放开本王!” 豪格奋力挣扎着,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巴牙喇的束缚。 多尔衮打马走了上来,手持着马鞭,指着豪格说道:“肃亲王,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本王没有累!”豪格大声喊着,再次奋力挣扎。 多尔衮轻轻摇着头,对着亲兵下令道:“还不带肃亲王回去休息?” 片刻之后,豪格就被带了下去。 原本以前支持豪格登基的鞑子见此,都想站出来劝一番。 可在瞧见多尔衮满脸的寒意后,全都缩了缩脖子,躲在了人群之后。 支持多尔衮的鞑子见此,脸上全都挂满了笑意。 有了打败李自成的军功加持,更有眼前这座古都作为战利品。 一时间,多尔衮在鞑清军中,威势几乎是达到了顶峰。 洪承畴和范文程这两个大汉奸,把这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仿佛在交流着什么事情。 “入城!”瞧着自己的命令再无人敢反对,多尔衮心中满意至极,当即下令大军进入这座代表华夏正统的城市。 此刻! 因为闯贼兵败的消息传来,整个京城乱成了一团。 纵然是已经到了深夜,街上还有人在乱跑。 有些人是想要乘着兵乱之际,浑水摸鱼。 有些人则是早就听说了鞑子的凶名,害怕被杀死,想要逃出城。 多尔衮瞧着街上乱糟糟的,顿时大为不满,立刻下令道:“传令,杀死所有在街上的人。” 鞑子见到百姓,就如同饿狼见到羊群,早就饥渴难耐了。 因此在得到命令的一瞬间,就挥刀向着眼中的汉人杀去。 最开始,鞑子还只是杀街上的百姓。 可不一会,街上的人都被杀光了。 三五成群的鞑子直接就闯入了民宅,只要见到男人就杀,见到妇女就奸淫,见到金银珠宝就揣入怀中。 多尔衮当然不清楚鞑子的情况。 但他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笑骂那些汉人是倒霉鬼。 洪承畴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哭喊声,脸上却泛起了忧色。 他在思虑片刻后,催马走到多尔衮身后说道:“摄政王殿下可知秦末之时,刘邦为何能胜项羽?” 多尔衮闻言,回头疑惑道:“洪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刘邦自己都说了,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他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他不如韩信。 刘邦之所以能胜,无外乎知人善用罢了! 洪先生,本王是用错了人吗?” 感谢书友:炎风;;年下沧桑的你打赏。 感谢书友:;月票支持。 叩谢。 砰砰砰!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剃发令 第111章 剃发令 “那倒不是!” 洪承畴摇头晃脑地指点道:“秦末之时,刘邦入咸阳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 而项羽进入关中后,不仅烧了始皇帝用尽天下民力建造的阿房宫,还大肆搜杀秦朝贵族。 以至于到了楚汉争霸时,三秦之地的百姓都支持刘邦夺取天下。” 哼! 听着洪承畴的劝谏,多尔衮冷笑一声,说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要本王约束士卒,善待百姓。” 洪承畴眼见多尔衮对自己所说不以为意,顿时急了,连忙回答道:“臣确实是这个意思!殿下想要入主中原,百姓的支持必不可少。 孟子有言: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崇祯皇帝之所以失天下,就是因为对百姓不仁。 官员横征暴敛,贪腐无度。 他也不约束军纪,领兵大将屡屡杀良冒功。 以至于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最终丢失了祖宗基业。 殿下,当引以为鉴啊!” 说着的同时,洪承畴翻身下马,朝着多尔衮深深鞠躬。 范文程见此,也跟着下马,来到多尔衮马前,躬身说道:“殿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往事不可不鉴啊!” “民心?” 多尔衮立在马上,嘴里念着这两个字,满是嘲弄之意,说道:“民心是能当粮食吃,还是能当武器用? 自父皇起兵以来,何曾得到过大明百姓的民心? 从一开始,辽东的百姓何曾支持过我大清? 可我大清勇士却连战连捷,最终夺下了这千里之地。 关内的百姓支持过我大清吗? 但我大清勇士却来去自如,每次入关都能满载而归。 民心对于我大清来说,简直是屁用没有! 本王就不信这两个字!” 多尔衮手指着四周,一脸蔑视之意。 其他鞑子同样如此,一点都不相信民心有任何用处。 洪承畴和范文程两人还想再劝,却被多尔衮挥手阻止道:“两位不用多说,民心就是那些腐儒编出来哄骗汉人皇帝的话术,本王不相信民心,只相信手中的刀剑,以及我大清的勇士。” 鞑子的亲卫闻言,纷纷赞同道:“摄政王殿下说得对,我大清以武立国,万万不可信了这等腐儒之言。” “哈哈哈!” 多尔衮朗声大笑道:“诸位说得好!本王就不信刀剑加身之下,如同绵羊的汉人,敢不向着我大清。” 洪承畴熟读四书五经,纵然是鞑子高层全都明确反对了,固有的观念还是让他再次开口说道:“摄政王殿下,如果任凭士兵杀戮,京城的百姓肯定会仇视我大清啊,这样不利于以后的统治。” 多尔衮冷笑道:“谁敢仇视我大清,就直接杀了。本王手中的刀,还没有饮够血呢!” “我大军现在威势正盛,心怀积怨的百姓定然不敢动。可若是大军出征平定南方去了,京城空虚,这些百姓再暴动,该当如何?”洪承畴反问道。 多尔衮闻言一愣,眉头微皱,心想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总不可能把京城的百姓都全杀了吧! 没有了百姓,将来谁来当农奴种粮食?谁来当马夫喂马? 总不能让大清的勇士放下刀剑,去拿起镰刀当农夫吧! 可若是禁止抢掠杀戮,其他的王爷定然不可能同意。 好不容易打了胜仗,现在正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如果士兵有了怨气,以后谁来给大清卖命? 多尔衮想着这些问题,愁眉不展。 众人见此,都不敢在此时发出声响,害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就在空气都沉闷的时候,一个四十余岁,长得尖嘴猴腮,看起来非常猥琐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走到多尔衮身前,跪着说道:“摄政王殿下,小人有办法解决此事!” 被打断了思路,多尔衮略微有点不高兴,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孙之獬,山东人,前明天启二年进士,后馆选为庶吉士,继为翰林院检讨。”孙之獬深埋着头,不敢有一丝不敬,继续说道:“小人有办法可以区分哪些人是朱明的死忠,不愿归顺我大清。” 听闻有办法能区分百姓,多尔衮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笑意,急忙问道:“快说是什么办法?如果真的有用,本王绝对会重用你。” 孙之獬听到重用二字,脸都要笑烂了,说道:“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小人的办法就是让百姓们都剃发,汉人自古以来都讲忠孝二字,愿意剃发的百姓,可谓是不孝之人。 一个人若是为了活着,连这不孝之名都愿意背上,又怎么再敢造反谋乱?” 孙之獬对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颇为自得。 同时,他也认定多尔衮肯定会同意。 于是他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忽然直起了腰,从袖兜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抓起自己的头发,就割了下去。 “摄政王殿下,小人对大清的敬仰之心,天地可鉴!”孙之獬一手抓着断发,朗声朝着众人说道。 在目光扫到洪承畴和范文程两人的时候,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这厮到底是什么来历?”范文程低声对着洪承畴问道。 洪承畴回答道:“曾经党附于魏忠贤那阉贼的小人,被崇祯皇帝削职为民了。” “崇祯皇帝总算是做了一件正事!”范文程小声赞许道。 洪承畴也略微点头,以示赞同。 多尔衮听着两人的私语,面露不悦之色,问道:“本王看两位爱卿有不同的意见啊?” 洪承畴躬身回答道:“臣确实有不同的意见,这等小人就应该直接拖下去杀了!殿下可知,一旦照他的计划行事,征服天下的难度将有多大?” “哼!” 多尔衮冷笑一声,不屑道:“能有多大?本王就不信没有刀剑平不了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众人下令道:“传本王的命令,十日之内,京城中的所有人都必须剃发!如果在十日后,还没有剃发的人,杀无赦!”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优势在我 第112章 优势在我 就在多尔衮下达剃发令之时,朱由检也带着断后大军离开了武清县。 此地离天津就只有七十余里,假如一切顺利,将在明天中午之前抵达天津。 夜色昏暗,时间已经来到了子时。 朱由检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狂风,叹道:“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罗虎伸出右手,用手背感受着雨势大小,说道:“陛下不必担忧,这点雨不会影响行军,对于我们来说,可能还是件好事,既不影响我们行军,又能让鞑子的弓箭没有用武之地。” 朱由检抬头,遥望着不见尽头的火龙,心中也确实认为这不大不小的雨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 如果雨再大一点,把火把浇灭了,那可就真惨了。 现在完全没有月光,没有了火把照路,大军只能停在原地,等天亮之后再出发。 “不知道鞑子有没有发现我们离开?”朱由检回首望向武清县,那里黑黢黢的一片,就像是一座坟场似得。 城中所剩的人只是一些老弱病残,愿意跟着大军离开的百姓,只是少数。 这些老弱病残都没有把鞑子到来当成一回事。 他们自以为年老体衰,不会被鞑子伤害。 再加上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粮食财物了,也不担心被鞑子抢了,所以就壮着胆子留在了武清县。 “不管后果如何,都是他们自己选的,陛下不必心忧!”吴继荣看着皇帝不怎么开心,出言劝慰道。 朱由检原本是不想带着他的。 可吴继荣被闯贼折腾了一番之后,再也不敢想着投降了,更何况是投降鞑子。 于是他就把自己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都交了出来,主动认罪,甘愿伏法。 朱由检瞧他心诚,也就不再追究前事,只说以后不能再犯了就带上了他。 至于吴继荣会不会再犯,朱由检也懒得多想,反正有大明律法管着,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监视着。 时间缓缓流逝,天空中一直下着毛毛细雨,大军一直在冒雨前进。 直到天都亮了,都还没见到鞑子追过来。 可能是因为鞑子的斥候睡着了吧! 朱由检心中庆幸着。 报…… 朱由检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见到后方的斥候骑着马急速奔来。 “陛下,鞑子追过来了!” “有多少人马?”朱由检问道。 斥候回答道:“大约有两万人骑兵!” 嘶……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鞑子有两万骑兵,而自己所有兵马才不过两万人,并且留作断后的兵力只有三千多人。 吴继荣听到鞑子有两万骑兵后,被吓得脸色发青。 如果不是在皇帝身边,他都想要立刻逃走了。 罗虎听着这个数字,呼吸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朱由检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鞑子离我军还有多远?” “还有四十余里路,但他们都是轻骑,行军速度十分快,预计一个半时辰就能追上我们。”斥候回答道。 一个半时辰? 朱由检心中盘算了一番。 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一个半时辰之后,大军应该能抵达天津外围。 如果自己能撑上半个时辰,步卒应该都能进入城中。 “天色已明,传令大军加快行军速度!”朱由检下令道。 “臣遵命!” 李若琏躬身回答后,立刻安排人马去前方传令。 罗虎也朝着麾下的士卒下令,让加快行军速度。 一个时辰后。 就在朱由检远远看着天津城墙的影子之时,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鞑子来了!让前方的士兵赶紧进入天津城!”朱由检指着天津城,对着王承恩说道:“大伴,你这会就不用陪着朕了,先回城去吧!” 听着自己能先入城,王承恩的脸上却没有喜悦之色,反而一脸失落的问道:“万岁爷,难道您嫌弃奴婢累赘了吗?” 朱由检当然不是嫌弃他是累赘。 而是因为离开天津城已经多日,不知道城内的情况。 他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在阻拦鞑子后,不能入城。 朱由检正是因为信任王承恩,才会让其先入城。 “大伴,朕不是嫌弃你是累赘,而是想让你去主持天津城的防务。 朕一旦撤入城内,鞑子极有可能猛攻。 城内现在是由内阁首辅范景文主持防务,他是文臣,朕不放心。” 具体原因,朱由检当然不可能宣之于口,只能作此解释。 王承恩听见万岁爷仍然看重自己,顿时喜笑颜开,急忙回答道:“奴婢这就入城。” 轰隆隆…… 王承恩才刚刚离开,所有人都听见了大队骑兵奔驰的声音。 “准备迎敌!” 罗虎举刀,扯着嗓子大吼。 御林军第四指挥使主要是由关宁铁骑组成。 这些人早已在关外和鞑子作战了无数次。 因此,在见到无边无际的敌军后,都没有露出慌乱之色。 他们在各自主官的指挥下,很快就结成了战斗队形。 兴许是因为大明官军前队已经开始入城了,追过来的鞑子没有选择停下休息,反而继续冲锋而来。 “冲!” 罗虎收刀入鞘,高举马槊,拉下面罩,迎着鞑子就冲了上去。 “冲!” 朱由检不会使用马槊,只能抽出腰间长刀,也拉下面罩跟罗虎并排着冲锋。 轰隆隆…… 所有重骑兵也跟着开始冲锋了。 天津城就在身后,朱由检和罗虎没有选择留在原地以逸待劳,而是选择冲锋,是因为重骑兵的作战方式所决定的。 重骑兵只有奔驰起来,才会有强大的惯性,撕破敌军的阵线。 “两万对三千,不管怎么说,优势在我!” 多铎和豪格虽然深知重骑兵的杀伤力,但想着自己的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他们脸上都没有害怕和忧愁之色。 天津城墙上。 以范景文为首的文官,看着即将碰撞的两军,心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这些文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数万骑兵正面交战。 “陛下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通过先入城的士兵所说,他们已经知道皇帝朱由检留在了后方。 “肯定会的!这么多道难关都度过了,陛下怎么可能在这里翻船?”李邦华自信道。 感谢:澜起澜灭、轮回阳光的月票支持! 砰砰砰! 叩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假消息 第113章 假消息 一整夜的绵绵细雨,让地面的泥土都蓬松了,马蹄踩在上面极易打滑。 要不是士兵的阵列整齐,必然会有不少倒霉蛋控制不住马匹,摔倒在地面上。 “减速!” 感受到胯下战马的马蹄再次打滑,朱由检急忙挥手示意,让大军的速度慢下来。 罗虎忧愁道:“陛下,我军冲锋速度提不起来,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五成啊!” 朱由检御使着马踏着小碎步前进,指着前方鞑子,淡然说道:“爱卿不用担心,我军冲不起来,鞑子也提不起速度。” “也对!”罗虎微微点头,说道:“末将还在疑惑鞑子怎么追得这么慢,现在想来,定然是因为雨天路滑,鞑子的行军速度也提不起来。” “这乃是天助朕也!”朱由检大声笑道:“昨晚下雨,鞑子的弓箭都拉不开了。鞑子都是轻骑兵,现在鞑子最厉害的齐射功夫完全使不出来,真是上天都在帮朕啊!” 看着远处的鞑子不时有人坠马。 此刻,朱由检已经改变了之前要逃进天津城的想法,转而想到:唐太宗李世民在洛阳能靠三千玄甲铁骑破窦建德十万大军,朕也未尝不可! 毕竟鞑子只有两万的疲敝之师,而不像窦建德麾下全是做好准备的精锐。 “来吧!此战之后,天下间的人将再不会说自己是只知道逃跑的天子!” 朱由检紧咬着牙齿,脑海回响的全是百姓偷偷骂自己的言语。 纵然双方都在控制着马速,但就这么一会,两军的距离就不到百步,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放箭!” 多铎一声大喝,正白旗的鞑子立刻弯弓搭箭。 鳌拜见此,嘴角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暗骂道:真的是个蠢货,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弓弦早就软绵无力了,射出去的箭矢还能有杀伤力吗? 虽然清楚知道后果,鳌拜却没有开口相劝。 他就是想看着多铎出丑。 咻……咻……咻…… 果然不出鳌拜所料,正白旗鞑子射出的箭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歪歪扭扭的,只前进了二三十步就掉了在地面之上。 “哈哈哈!” “都是没吃饭的软蛋吗?” “狗鞑子,没力气就回家抱娃去!” …… 大明士兵瞧着落在地面上的箭矢,发出了一阵哄笑,士气也提升了三分。 而被嘲笑了的鞑子,则像是被激怒的野狗,发出嗷嗷的叫声。 “杀!” 多铎恼怒之下,随手丢下短弓,举刀大喊。 他也不管地面是否湿滑,倾尽全力催动马力向着朱由检冲去。 “杀!” 豪格也是一声大喝,同样举刀对准了朱由检。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人就是大明皇帝,但朱由检身上精良的甲胄,却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低。 “找死!” 朱由检冷眼瞧着冲过来的敌酋,没有后退半步,反而举刀迎了上去。 “吃本王一刀!”多铎的刀锋直指面门。 相比于多铎的大喊大叫,鳌拜则诠释了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虽然不声不响,但手中的长刀,却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对着了马脖子。 “陛下,小心!” 罗虎眼见朱由检被敌方两员大将同时攻击,顿时慌了,急忙催马靠过来,想要分担压力。 “拦住他!” 鳌拜终于开口了。 镶黄旗的八牙喇闻声而动,立刻涌了过来,拦住了想要支援的罗虎。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看来眼前这厮倒是明白这个道理啊! 朱由检面对两道袭来的寒光,丝毫不慌,左右两只手同时出动。 右手一挑,用手中的长刀拨开了多铎的刀锋。 然后他左手变掌为拳,一拳砸向了鳌拜的刀背。 砰! 啪!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多铎只感觉到刀尖传来一股巨力,右手就再难以握住刀柄。 纵然他竭力想要控制住手中长刀,可那股巨力却不同意。 不到一息的时间,他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手中的长刀像断线的风筝似得飞了出去。 鳌拜也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巨力。 他比多铎好得多,手腕轻轻一扭,就卸掉了这股巨力。 一击之后,三人错身而过。 挡在面前的都是双方的普通士兵了。 普通鞑子根本就不是朱由检的一合之敌,随手之间就杀了七八个人。 鳌拜同样如此,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也有五六个大明勇士倒在了他的刀下。 而多铎的长刀被击飞了,没有了趁手的武器,显得狼狈至极。 如果不是身边的八牙喇竭力保护,可能都已经死在了某个普通士兵的手中。 “呼!” 鳌拜大口喘着粗气,调转马头,心里纳闷道:此人怎么可能比本将的力气还大上三分? 此刻,朱由检倒是神色如常。 他回首看向身后的士兵,大约数了一下还剩下的人数。 罗虎同样也在回首,观察着己方伤亡。 不愧是从小就在军中长大的人,罗虎比朱由检更快统计出了伤亡,“陛下,我军伤亡不到十分之一,还能再战!” 朱由检微微点头,瞧着刚刚两军交锋之处,那里遍地都是尸体。 只不过,大多数尸体都是鞑子所留下的。 粗略看了一眼,鞑子的伤亡人数是己方的五倍之多。 朱由检顿时笑了。 如果照这个交换比,继续战斗下去,先撑不住的必然是鞑子。 远处,鳌拜也瞧着刚刚的战场,愣愣出神。 他也发现了,这么打下去失败就是必然的事情。 鳌拜正想开口,却听见了多铎愤怒的声音。 “冲!冲!冲!杀光面前的明军,夺下天津城,屠城!”多铎回首,指着身后的天津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听说,大明皇帝朱由检又在此城中收了一对母女花,长得极为漂亮。据探子说,这对母女花长得花容月貌,简直赛过了西施貂蝉。谁若是能杀了对面的敌军主将,本王就做主将这对母女花赏赐此人。” 朱由检要是听见了多铎之言,一定会大呼冤枉。 自从穿越以来,他都还没有碰过女人。 更何况,哪里有什么母女花? 这探子的消息也太假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怕死的鞑子 第114章 不怕死的鞑子 “豫亲王殿下,奴才以为不能再战了!”鳌拜对于女色,丝毫不感兴趣。 他口中之言,也一点没有给多铎面子,嚷着要撤兵。 多铎闻言,顿时大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喝问道:“你这狗奴才不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吗?难道你还是贪生怕死之人?” “奴才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鳌拜心中对于多铎非常不屑。 但多铎的身份是主子,而他却是奴才,因此也只能好言劝道:“豫亲王殿下,奴才曾经读过一本汉人的兵书。 上面写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我军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不占,实在不能再战下去啊!” 耿仲明刚开始听见鳌拜还读兵书,顿时面露佩服之色。 可在听到兵书的内容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后,嘴角立刻就咧开了。 这哪里是兵书? 分明就是孟子啊! 鞑子果然不学无术! 如果不是多年练出来的演技,耿仲明都要大笑出声了。 “咳咳!” 耿仲明清了清嗓子,极力压制着笑意,朝着多铎拱手劝道:“鳌拜将军说得确实有道理! 昨夜下雨,我军已经失了天时。 现在我军被大明官军前后包夹,又失了地利。 至于人和,我军连日奔袭,将士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全都疲惫不堪,哪里来的人和?” 耿仲明分析完了后,再次朝着多铎微微躬身,劝道:“殿下,我们先撤兵吧,等睿亲王殿下的支援到来后,再谋夺天津。” “豫亲王殿下,本将也认为不能再战了,刚刚那次交锋,我军的伤亡是敌军的五倍。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孔有德也跟着劝道。 纵然多铎再是莽夫,可听着三人全都反对自己,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是否还要再战? 朱由检怎么可能给鞑子思考的时间? 他在麾下士兵重新整理好了阵型之后,立刻就下令冲锋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多铎的思路。 瞧着如墙而进的大明官军,多铎下令道:“不管怎样,要挡下敌军此次冲锋再说!” 众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身后就是天津城,直接逃走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唯有再次对冲一场,换个位置,才能有平安撤军的机会。 “杀!” “杀!” “杀!” 鳌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跟着举刀大喊。 “杀!” 所有鞑子跟着大喝一声,从气势上看,完全看不出来有一点疲惫的迹象。 不过他们慢吞吞骑马的动作,却说明了身体上的不堪。 兴许是知道了自己不是大明官军主将的对手,此次冲锋,多铎远远的就躲开了朱由检。 鳌拜倒是不信邪,依旧举刀向着朱由检冲锋。 “哼!” 朱由检瞧着敌酋还敢向着自己冲锋,顿时大怒道:“狗贼,找死!” 四周全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鳌拜也听不清朱由检说了什么。 但他通过表情判断,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鳌拜双眼微眯,紧紧盯着朱由检,咬紧牙关,脸上青筋毕露,低声咆哮道:“本将定要你知道大清第一巴图鲁的厉害!” 此刻,两人心中都存了必杀之意。 鳌拜借着马速,挥刀就向着朱由检的脖子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两人都骑着优良战马,三丈的距离几乎就在一息之间就跃过了。 朱由检面对迎面而来的寒光,脸上却不见慌乱之色。 他没有选择阻挡这一击,反而举刀向着鳌拜腰间砍去。 如果不出意外,两人手中的长刀会同时击中目标。 这也就意味着,两人很有可能会同归于尽。 两人都清楚被击中的后果如何,但却都没有选择后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 朱由检就是在赌! 赌敌酋不敢和自己以命换命。 鳌拜同样也是在赌。 他赌的是汉人之中,不可能还有悍不畏死的勇士。 “砰!” 朱由检手中的长刀,首先劈在了鳌拜的腰间,和其腰间的铁甲碰撞,发出了剧烈的一声脆响。 噗…… 鳌拜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可他的手臂却没有丝毫弯曲,反而还忍着剧痛,长刀加快了速度刺向朱由检的脖子。 “看你怎么逃!” 瞧着朱由检甲胄缝隙之间露出来的皮肉,鳌拜的脸上全是狞笑。 “怎么可能?” 鳌拜只见到面前的敌将,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了一下脖子。 他原本以为必中的刀锋,却只擦破了一点皮。 “陛下!” 罗虎在侧面,看不清具体情况。 他还以为朱由检的脖子已经被划开了,心中焦急万分,想要甩开敌人来查探情况。 “你的对手是本王!”多铎眼见罗虎要走,立刻缠了上来。 “找死!”罗虎目光狰狞,用足了全身力气,使出马槊猛然刺向多铎。 耿仲明和孔有德不敢让多铎受伤,立刻使出围魏救赵的打法,手中的长刀俱是向着罗虎劈去。 罗虎无奈,只能收回马槊,挡住两人的攻击。 “朕没事!” 此刻,朱由检伸手捂住正在流出鲜血的脖子,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穿越之后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如果是前世的自己,怎么都不可能在最后关头躲开这致命一击。 骑兵的交战就是如此,两方几乎都只有一次的出手机会,就会错身而过。 这一次冲锋,倒下的鞑子更多了。 朱由检数着地面上的尸体,发现双方的交换比都已经接近十比一了。 “轻骑兵敢和朕的重骑兵正面冲锋,真的是不怕死啊!”朱由检指着满地的尸体,朗声大笑道。 正在重新整理队形的士兵闻言,全都展露出了笑颜。 第一次冲锋之前,他们不清楚鞑子的虚实,见到鞑子的人数接近己方的士兵,心中都没有底。 第一次冲锋之后,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发现了,鞑子挥刀的手都有点软趴趴,和以前在关外交战之时的勇猛完全不同,他们信心都提升了不少。 在这次对冲之后,士兵们瞧着满地的鞑子尸体,完全相信了己方一定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感谢书友长河落日1,书友,两位大大的月票支持。 咚咚咚! 叩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激将法 第115章 激将法 “不能再打了!” 鳌拜强忍着正在翻腾的五脏六腑,手指着满地的尸体,脸色异常沉重。 自从崇祯十三年松锦之战后,鞑子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先撤吧!”耿仲明一脸心疼地说道。 地面上的尸体,不仅有鞑子的人,还有他麾下的汉军旗。 孔有德也跟着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战失利,非战之罪,完全是因为我军没有准备充分,体力不如明军。” 多铎听见三人之言,脸上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指着正在集结的明军吼道:“撤什么撤?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允许后退一步。我军十倍于明军,就这点伤亡,难道你们就撑不住了吗?” 这点伤亡? 鳌拜冷眼瞧着似乎着魔了的多铎,也不想再劝。 他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多尔衮也怪罪不了,于是转头下令道:“兄弟们,撤退!” 在八旗制度下,普通鞑子就相当于旗主的奴隶。 镶黄旗的鞑子早就疲惫不堪了,也都不想打了,在听见旗主鳌拜的命令后,没有丝毫犹豫就催马离开。 正白旗的鞑子见此,皆面露羡慕之色。 可这些鞑子没有旗主多铎的命令,根本就不敢有一丁点的撤退动作。 “鞑子要走!”朱由检见到一部分鞑子已经开始撤退,立刻朝罗虎大喊道:“抓紧集结,不能就这么放鞑子离开!” 此刻,朱由检都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鞑子这么不经得打,就不应该让步卒全部入城,而是应该让其绕到鞑子的退路之上,就有机会全歼这两万鞑子了。 远处,多铎看着逐渐离开的镶黄旗傻眼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鳌拜这狗奴才居然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胆敢直接撤退。 “殿下,咱们也撤吧!” “必须得撤了,鳌拜将军离开之后,我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马了,不可能有一丁点获胜的机会。” 耿仲明和孔有德两人同时劝道。 多铎狠狠地盯着二人,口中的唾沫横飞,“本王又不是傻子,难道会不知道吗?这该死的狗奴才鳌拜,居然敢抛下本王,独自撤军。等本王回去,一定要让摄政王杀了他!” 唾沫飞到脸上,耿仲明淡定的擦干净。 然而孔有德,在多铎面前却不敢擦,只能任由唾沫风干。 发泄了一通之后,多铎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朝着两人吩咐道:“先撤个三十里再说,如果明军不追,等士兵们都恢复了力气,再来攻城。” 听到还要攻城,耿仲明和孔有德两人都苦起了脸。 但他们想着只要能先撤兵就好,也就暂时没有出言反对。 不得不说,虽然鞑子的军纪不行,但却能做到令行禁止。 在多铎没有下令之前,正白旗的鞑子没有一个有要走的意思。 可在听到多铎下令之后,所有鞑子,包括汉军旗的那些二狗子,顿时就催马转身离开。 朱由检瞧着鞑子的背影,顿时急了。 要是让鞑子如此轻易离开,就白白浪费了天赐良机啊。 鞑子主将几乎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以后再难遇到鞑子犯这种失误了。 可要是鞑子真的铁了心要逃,重甲骑兵也很难追上轻骑兵啊! 瞧着迅速离开的鞑子大军,朱由检脑筋急速运转。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运足力气,大喊道:“狗鞑子,不要逃!” 多铎隐隐约约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喝骂,立刻回身吼道:“本王不是要逃,而是回去休息一天。等本王休息够了,再和你战上一场。” “狗鞑子,尔等不是号称满万不可敌吗?现在你们还有近两万大军,为何逃跑?”朱由检使出激将法,用不屑的语气大喊道:“难道你们一直自称的满万不可敌就是一句屁话吗?” “狗鞑子,别跑,可敢跟本将再战上一场?”罗虎也朗声嘲讽着。 多铎闻言,一股热血直接冲到了脑袋里,原本漆黑的脸颊都泛起了红色。 耿仲明见此,急忙劝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啊!” “是啊,殿下,这是敌将故意使出的激将法!”孔有德也跟着说道。 多铎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羞怒之意,不再管身后传来的嘲笑声,反而把全身力气都转移到了手上,甩动马鞭狠狠地打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之下,立刻发出了一阵嘶吼,速度至少加快了五分。 朱由检骑马紧追在后边,看着愈来愈远的鞑子,急忙把面罩拉了下来,继续大吼道:“狗鞑子,朕乃是大明天子朱由检,你们不是想要活捉朕吗?朕现在就在这里,让你们来活捉,你们可敢来?” 听见身后追击之人,自称是大明天子,多铎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到是一个面目清秀,略带英气的壮年男人。 耿仲明和孔有德也回头望着朱由检,脸上全是诧异与疑惑。 他们诧异的是,大明皇帝朱由检怎么可能亲自领兵? 他们疑惑的是,自己从没有见过大明皇帝,完全不能确定面前的英俊壮年是不是真的朱由检。 多铎紧盯着朱由检,目光仿佛要吃人。 他一边催着马继续前进,一边向着耿仲明和孔有德问道:“这人真是大明皇帝朱由检吗?” 耿仲明思虑片刻后,说道:“应当是真的!” “应当?”多铎十分不满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能说应当?” 耿仲明回答道:“虽然本王没有亲眼见过大明皇帝朱由检,但本王相信,没有人敢冒充这个身份!” 听着耿仲明的分析,多铎心中略微一想,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他相信不管是在大清,还是在大明,都不会有人有胆子冒充皇帝。 “天赐良机啊!” 此刻,确定了朱由检的身份后,多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如果能俘虏,或者阵斩大明皇帝,那就是滔天的功劳啊。 有了这份功劳,皇位还会远吗? 想到这里,多铎逐渐放慢了马速。 耿仲明瞧着缓缓落在自己身后的多铎,急忙问道:“殿下,怎么回事?快走啊!我们独木难支,不可能打过大明的三千重甲骑兵。”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如妇人 第116章 不如妇人 “呵呵,走?” 多铎冷笑一声,说道:“朱由检近在眼前,本王怎么可能舍得走了?” 耿仲明闻言一愣,急忙说道:“殿下,就算那人真的是朱由检,可咱们现在打不过啊,留在这里只会白白送死啊!” “谁说本王要留在这里送死了?”多铎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军都是轻骑,敌军全是重骑。本王一心想走,朱由检怎么可能追得上?本王就是要给朱由检希望,让他觉得能追上本王,等明军阵型乱了之后,再回身将其击败!” “呃……” 耿仲明闻言愣住了,心中在思虑着计策是否可行。 确实如多铎所说,己方都是轻骑兵,一心想要走,明军的重骑兵绝不可能追得上。 可是,己方都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得到休整了,不仅人没了力气,就连马也不怎么跑得动了,真的能做到那样驱如臂使吗? 一旦被官军缠上,那死伤可就大了。 耿仲明望向远处的天津城,只见到大明官军的步卒已经在缓缓出城了。 “豫亲王殿下,本王以为还是不能行此冒险之事,我军确实已经十分疲惫了,还是休息好了再战吧!” 说着的同时,耿仲明伸出了右手,想要抓住多铎胯下战马的缰绳,帮助其加快速度。 “大胆!” 耿仲明的动作简直是在冒犯多铎的威严,多铎怎么会同意? 在大怒之下,多铎举起长刀,对着耿仲明伸出的右手就劈砍而去,丝毫没有一点留情。 该死! 耿仲明暗骂道,急忙收回右手,目光中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杀意。 孔有德眼见自己的结拜大哥,差点被砍下右手,顿时大怒。 他正准备开口喝骂,却被耿仲明一个眼神阻止了,只好悻悻着低下头颅。 呼…… 耿仲明吐出一口浊气,平复着心中的杀意,缓缓说道:“既然殿下一意孤行,那本王就只能先行离开了。” 说罢,他也不待多铎回应,直接就加快了马速。 孔有德见此,也跟着扬起马鞭,紧跟着离去。 汉军旗的那些二鬼子,见到自己的主将离开,在犹豫片刻后,也跟着离去。 转眼间,还听令于多铎的人马,就只剩下不到五千了。 多铎望着耿仲明和孔有德的背影,大骂道:“滚!都给本王滚!等本王抓住了大明皇帝朱由检,就有你们好受的了!” 多铎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等此战结束,必定要找个机会杀了耿仲明和孔有德两人。 鳌拜是镶黄旗旗主,是顺治皇帝的奴才,他管不了。 但这两个汉奸,多铎自认为就算是直接斩杀了,多尔衮也不可能会过于怪罪。 “不过是几十个牛录罢了,本王给得起!”多铎咬牙切齿道。 在一里之外,朱由检冷眼看着前方忽然放慢速度的鞑子,哪里还会不明白是在故意吊着自己? “鞑子内部好像是闹翻了?”罗虎指着离开的汉军旗说道。 他不清楚鞑子的内部结构,自然也不知道离开的是汉军旗的人。 朱由检倒是通过服装,看出了两支敌军的身份,但也弄不清楚两方闹翻的具体原因,只能说道:“不管他们是不是闹翻了,但留下来的这支鞑子肯定是想要拖着我们,找寻我军的漏洞。” 罗虎深深点头,表示赞同,问道:“陛下,那我们还追不追?” 朱由检回首望了一眼后方,这么短的时间,都已经追出了五里地了。 而此时,原本已经入城的御林军,在见到鞑子逃走之后,正由高文采领着出城。 虽说他们的忠心可嘉,但却没有多大的用处。 北方几乎都是广袤的平原,要靠步卒去堵截鞑子,除非是鞑子主将昏了头才有可能。 “罢了,不追了!”朱由检驱使着战马停在了原地,叹道:“北方的地形,鞑子的优势太大了,追下去也只是白白耗费力气。” 听到皇帝说不追了,罗虎立刻扯动缰绳,也让战马停住了。 士兵们见此,也停在了原地,等待皇帝下一步指示。 朱由检却没有立刻下令撤兵回城,反而双眼微眯,紧盯着远处的鞑子。 他想要看看鞑子会怎么做,然后再决定是否回城。 多铎一直注意着大明官军的动向。 他见到明军不追之后,立刻也下令麾下的镶白旗鞑子停在了原地。 多铎矗立于马上思虑片刻,眼见明军没有下一步动作,居然催动着胯下战马,向着朱由检靠了过来。 他缓缓走到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朗声大喊道:“朱由检,你怎么不追了?” “大胆!天子的名讳是你叫的吗?” 罗虎闻言大怒,正准备骂回去,却被朱由检挥手阻止了。 “你这厮还管得真宽,朕不追了是打算放你一条生路,你不思感恩,反而还对朕不敬,真的是浪费了朕的一片苦心啊!” 纵使要和多铎再战一场,也得等马力恢复了再说。 毕竟战马驮着两百多斤的重量,冲锋了这么久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多少余力。 朱由检也就由得和多铎打嘴炮了。 “哈哈哈……”多铎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嘲笑道:“你这人真的好不要脸,明明追不上本王,却说是放本王一条生路。” 朱由检冷笑道:“朕追不上你又如何?你现在的样子,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说实话,朕还真追不上狗。” 听见自己被比作狗,多铎怒意勃发,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全是小瘪三骂人的词汇。 朱由检冷眼瞧着多铎,继续嘲讽道:“亏你还是什么狗屁亲王,原来就这点本事啊!不仅在战场上打不过朕,就连骂人也和泼妇没有区别!” 罗虎也跟着骂道:“像你这种废物,算什么真男儿?我要是你,就去找一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多铎听着脸色都发紫了。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了,不该让耿仲明和孔有德离开了。 他心想着,要是这两个汉人在此,定然知道该如何回骂。 “废物!”朱由检瞧着呆愣的多铎,继续嘲讽道:“朕看你还不如一介妇人啊!回去穿上女人的衣服吧,等朕率领大军前来,可以不杀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多铎,可敢一战 第117章 多铎,可敢一战? “找死!” 听见自己被比作妇人,多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气了,手指着朱由检,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就你?”朱由检催动战马,缓缓上前,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鞑子不都是在说,汉人都是软脚虾,都是孬种吗?朕现在就代表汉人,对你发出挑战,你可敢与朕单挑?” 大明士兵见到皇帝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嘲讽对着鞑子嘲讽起来。 “废物,可敢与皇上单挑?” “孬种,不敢一战,就赶紧滚蛋!” “滚回深山老林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 听着明军的嘲笑声,鞑子全都低下了头颅,看向多铎的目光中也泛起了轻视之意。 一个不敢和敌将单挑的将军,怎么算合格的将军? 特别是在鞑子这样的蛮族中,士兵更加看重主将的武力。 这就像在土匪和黑社会团伙中一样,首领不够强大,压服不了麾下的人。 纵然多铎已经怒不可遏了,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要想重塑威望,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孤身一人前去应战,要么不要脸皮带领麾下人马一拥而上。 至于撤兵这一条路,多铎想都没想就直接在心中否决了。 撤兵倒是容易,可以后再想让麾下人马,悍不畏死冲锋就难了。 此刻。 朱由检骑着马,已经走到了距离鞑子不到五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双方都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的表情。 “多铎,可敢一战?”朱由检大声喊道。 “多铎,可敢一战?” 后方的大明士兵,也齐声大喊。 数万人的呐喊,犹如炸雷,鞑子听见之后脸色都白了。 “多铎,可敢一战?” 这声音直冲云霄,就连天津城内的百姓都听见了。 “多铎,可敢一战?” 已经逃到数里之外的鳌拜,也听见了呐喊声。 他回首望去,只见到了汉军旗的人,却不见正蓝旗士兵的身影。 “怎么回事?” 鳌拜制止住撤退的士兵,怀揣着疑惑,停在原地,等待着耿仲明和孔有德二人。 不断响起的邀战声,犹如鼓槌一般,不断敲打在多铎心头。 在心神震荡下,他再也没有了理智,完全忘记了之前交手的时候,自己的窘境。 “有何不敢?” 多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右手举着弯刀,左手用力挥动马鞭,向着朱由检急速奔去。 “好贼子!” 朱由检见到多铎居然真敢冲上来,不怒反喜,立刻就举刀迎了上去。 呼呼的风声划过脸颊,多铎也清醒了几分。 “糟了!” 多铎心中暗呼,终于在脑海中想起了朱由检的恐怖。 “纳命来!” 朱由检竭尽全力催动战马,生怕多铎反身逃走。 看着十步之外的刀光,多铎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股寒意,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三分。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逃命。 “去他妈的单挑!”多铎大骂一声,直接就想转身而逃。 可他身下的战马正在急速冲锋,现在想要转身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十步的距离,在战马的急速冲锋下,几乎是瞬息而至。 多铎才刚刚调转马头,朱由检就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前。 “给我死!” 朱由检怒喝一声,提起长刀就砍向了多铎的脖颈。 多铎只感觉身后刮起了一道狂风,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刻知道来袭直指的是自己的脖子。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低身趴在了马背上。 朱由检的长刀,堪堪从他的头顶上划过,只砍下了他后脑勺上的金钱鼠尾。 “嘶……” 多铎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 还好,脑袋没事! 多铎一边庆幸着,一边催动战马,再次向着己方军中逃去。 两人的交手,几乎是在瞬息之间。 大明士兵见此,全都发出了喝彩之声。 罗虎指挥着大军,开始缓步压上。 而鞑子见到自己的主将不战而逃,士气更加弱了三分。 他们发现明军正在逼近自己,全都有了要逃走的想法,有些胆大的鞑子,都已经转身了。 多铎眼见麾下士兵可能会抛下自己逃走,急忙大喊道:“快来保护本王!” “哈哈哈……谁来都没有用!” 朱由检大笑一声,瞧着离自己不到一丈距离的多铎,直接双脚一蹬,居然从马上跳了起来。 砰! 血肉碰撞之下的沉闷之音响起,众人只见到多铎连人带马被扑倒在了地上。 顷刻间,多铎的痛呼声,鞑子士兵的惊讶声,还有大明士兵的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见到自己的主将被捉住,鞑子的战意彻底消失殆尽,直接就转身而逃。 而大明士兵见到皇帝如此勇猛,脚下的步伐就更快了三分,片刻之间就已经冲到了朱由检身前,向着正在逃跑的的鞑子杀去。 “快救殿下!” 正蓝旗的巴牙喇都是多铎的亲兵,纵然在这等情况之下,都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还逆着人流冲了过来。 “陛下,你没事吧?” 罗虎驱使着战马跑了过来,在距离一丈之外,就翻身下马了。 “朕没事!”朱由检双手连同多铎和其战马一起按住,转头下令道:“杀光这些巴牙喇。” 鞑子八旗的灵魂,就是这些巴牙喇。 只要能消灭掉这几十人,至少就消灭了鞑子正蓝旗五分之一的战斗力。 正常情况下,鞑子就像是狼群一样,能占便宜的仗才会打,只要打不过直接就逃走了。 自努尔哈赤起兵造反以来,明军几乎没有消灭过鞑子的主力。 现在多铎犯傻,朱由检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末将遵命!” 罗虎领命转身,看向已经被围住的五六十个鞑子,脸上全是狞笑,对着士兵下令道:“给本将杀光这些鞑子!” 其他普通的鞑子,都已经逃走了。 明军都是重骑兵,也追不上全力奔逃的轻骑兵。 因此,这些巴牙喇已经成为了孤军。 但就算是孤军,他们依然在竭力厮杀,而没有一人投降。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十多个大明官军,被鞑子砍翻在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举枪迎敌 第118章 举枪迎敌 “鞑子的巴牙喇竟然恐怖如斯,难怪李自成撑不住!”朱由检一脚踹晕多铎后,起身冷眼瞧着阵型紧密,即使成为了孤军,脸上也不见慌乱之色的鞑子,心中也感受到了当初李自成的艰难。 此时,随着一阵整齐的踏步声,高文采、李若琏等人,也已经带领步卒追了上来。 他们见到被重骑兵围住的这几十个鞑子,也忍不住倒吸起了凉气,脸上俱是骇然之色。 朱由检瞧着走上来的上万步卒,眼珠一转,立刻下令道:“罗虎,别让将士们冲了,既然鞑子悍勇,咱们就用远程攻击。” 罗虎听见命令后,立刻让麾下的士兵停止冲锋。 朱由检看着围成一团,正喘着粗气的鞑子,目光中全是杀意,下令道:“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你们立刻让麾下的弓箭手放箭,把这些鞑子都射成刺猬。” 能充当弓箭手的人,不仅需要身高臂长之辈,还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 因此,现在整个军中的弓箭手也不到千人,还都是以前天津城的守军。 不过,就算是不到千人,但也足够这几十个鞑子喝一壶的了。 咻咻咻…… 随着朱由检的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长箭,顿时划破长空,发出了一阵啸叫声。 被紧紧包围的鞑子,在听见尖啸声响起的刹那,居然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整齐划一举起了盾牌。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所有的长箭都射在了盾牌上面。 五六十个鞑子,在面对犹如雨点一般的箭雨之下,居然死亡一人,仅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手臂大腿。 这…… 不只是朱由检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陛下,这支鞑子的战斗力,怎么能如此之强?”罗虎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朱由检回答道:“这些人是鞑子中的精锐巴牙喇,鞑子的军队分为八旗,每个旗中最多只有几百个巴牙喇,战斗力自然强悍。” 听着皇帝的解释,众人这才明白,这巴牙喇就相当于明军将领的亲兵,自然是优中选优。 “陛下,纵然这群鞑子的战斗力再强,也会有力竭的时候,咱们有数万人马,就算是车轮战,也能在不增加自己伤亡的情况下,消灭这群鞑子。”罗虎自信满满地指着又准备发起冲锋的鞑子,正准备下令麾下士兵暂避其锋,却再次感觉到了地面微微颤动。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陛下,不好了!鞑子又来了!”罗虎大声呼喊道。 朱由检抬头看向西方,又见到了远处升起了漫天烟尘,立刻下令道:“卫时春、冯永固,你们二人带领麾下的士兵,在前方布阵,正面迎战鞑子。 罗虎,你立刻带领御林军第四指挥使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出击。 李若琏,你带着锦衣卫拱卫司,看着这群鞑子的巴牙喇,不要让他们捣乱。” 通过刚刚的战斗,朱由检已经发现了鞑子因为连日行军,体力和马力消耗都非常大,现在已经成了银样镴枪头。 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回城避战了。 罗虎、卫时春、高文采三人领命转身退下,带着士兵就走到了朱由检安排的位置。 而李若琏带领的锦衣卫拱卫司,则紧跟着接过防务,不断朝着被围住的巴牙喇放冷箭,打冷枪。 “陛下,末将做什么呢?”高文采瞧着其他同僚都被安排了任务,脸上泛起了委屈之色,躬身问道。 他脑海中还在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只有一条手臂了,而不能担当重任。 朱由检虽然没有读心术,但看他的表情,也猜出了他想的是什么。 “爱卿不必着急!”朱由检轻声安慰道:“朕刚刚没有安排你,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去做。” “什么任务?”高文采听见有更重要的任务,顿时喜笑颜开,急忙问道。 朱由检抬头,指着左边三里之外的山头说道:“朕打算让你从那座山头绕到鞑子身后,一旦鞑子想要再次逃走,你必须阻挡住鞑子。” 阻敌任务危险万分,如果鞑子被围住,一定会作困兽之斗,担负阻敌任务的部队,绝对是九死一生。 高文采深知这项任务的危险性。 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抱拳郑重地说道:“陛下方向,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就却不可能让鞑子离开。” 朱由检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一下高文采的肩膀,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 此刻,鳌拜却不知道朱由检已经在计划着断他后路了。 从内心里讲,他根本就不想回师救援多铎。 可两人身份的差距,却不允许鳌拜坐看多铎被杀。 “多铎真的是一个蠢货,本将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不走!”鳌拜一边催着马,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人,实在是该死,居然敢抛下多铎逃走。” 耿仲明和孔有德两人闻言,都觉得委屈异常,心道:我怎么知道多铎那猪脑子在想什么? 他们两人跟鳌拜的想法一样,都以为自己撤兵后,多铎孤立无援,肯定也会选择撤退。 三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多铎为何会走出队列,选择和朱由检单挑。 鳌拜手指着耿仲明和孔有德,继续说道:“你们两人记着,要是救不回多铎,不只是本将人头不保,你们也别想着能活命!” 纵然耿仲明的身份已经是鞑清的怀顺王,可他听着鳌拜的毫不客气的命令,依然不敢有怨怼之色。 谁叫他们在鞑清的身份,连奴才都不如呢? “本王明白!”耿仲明说道。 就在他们三人交谈的这短短时间,鞑子军队就已经奔袭到了明军前方。 看着军容齐整的明军,鳌拜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下令道:“冲!” “杀啊!” “杀光这些汉人孬种!” “救回豫亲王!” …… 朱由检听着鞑子嘴里污言秽语,面露冷意,下令道:“举枪迎敌!” 传令兵闻令,挥动手中的令旗。 大明士兵看见令旗之后,立刻动作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击的二狗 第119章 进击的二狗 轰隆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鞑子骑兵冲锋的威势也越来越强大。 不少明军士兵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握住长枪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也怪不了他们,毕竟这些人在半个月之前,还只是下苦力的百姓。 “兄弟们,不要害怕,鞑子也是爹生娘养的,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握紧你们手中的长枪,鞑子只要敢撞上来,必定会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兄弟们,皇上待咱们可不薄啊,现在正是我们报效君上的时候,谁要是敢掉链子,老子一定军法从事!” …… 基层军官都在大声嘶吼着打气,他们或鼓励,或威胁,都在竭力指挥着。 士兵看着自己的主将都在各自队伍的前方,紧张的心情也稍微舒缓了一些。 朱由检瞧着距离已经不到百步的鞑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面容也十分凝重,暗自大呼着:一定要撑住啊,只要迟滞了鞑子骑兵的冲锋,此战就必定能胜利! 这一刹那,整个战场都寂静无声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着。 随着鞑子冲进明军阵列的一瞬间,冲天的喊杀声顿时响起。 这声势,就连远在数里之外的天津城百姓都听见了。 “这乱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我儿子在皇上军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刚大军不是已经平安入城了吗?怎么又追了出去?” “我听说是鞑子打过来了,好像是出城迎战!” “啊!居然是天杀的鞑子来了,皇上能打赢吗?”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听说鞑子都是满万不可敌,城外好像有两万鞑子,我估计很悬!” “那怎么办?鞑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睛的禽兽,如果皇上败了,那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希望皇上能赢吧!要是鞑子入城,咱们可能都得死,就算不死,也会被抓去给鞑子当奴隶。” …… 天津城内的百姓,听着城外的厮杀声,惶惶不可终日。 不少胆小之人,已经开始溜回家了。 在城外的朱由检自然不可能知道天津城内的百姓怎么想的,他现在的心情就犹如坐过山车似得,不断跌宕起伏。 刚开始,鞑子刚一冲进大明军阵,就带起了一大片血雾,整个战线都有了溃败之势。 好在大明的基层军官都是,最开始从京城逃出的那批人。 这些人都经历过数场血战了,自然不会被鞑子的冲锋吓到。 他们在战场上就犹如鲶鱼一般,哪里出现了缺口,就立刻亲身上阵,去用血肉之躯堵上了。 “杀!为陛下尽忠,就在此刻!” 原名二狗的周定坤所部,直面着鳌拜的冲锋。 他这里是,整个战场最为血腥之地。 鳌拜每一次出手,就会收割一个大明士兵的性命。 此刻,全身都被鲜血覆盖的鳌拜,就像刚从地狱中踏出的魔神一样。 就这么几息的时间,周定坤麾下的士兵,已经有接近二十人被鳌拜杀死。 “狗鞑子!” 周定坤目眦欲裂,面目狰狞紧盯着鳌拜,紧握长刀的指节都发青了。 鳌拜听见有人在骂自己,略微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只见到一个干瘦青年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找死!” 鳌拜冷笑一声,纵马就向着周定坤冲去。 他身为鞑清第一巴图鲁,自然不会将这个身形瘦削的青年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只要轻轻挥出一刀,就能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去地狱里再骂本将吧!” 鳌拜的脸上全是嘲弄之色,随手挥出一刀,就等着周定坤的人头飞起。 哪料周定坤虽然身形瘦削,看起来不像是很有勇力的样子,但却十分灵活。 只见他双腿一弯,就地一滚,就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周定坤这一滚,刚好滚到了鳌拜的马下。 噗呲! 随着一声长刀刺破血肉的声音,鳌拜坐下战马的腹部,直接被周定坤一刀劈开了。 刹那间,喷涌而出的马血就淋在了周定坤的身上。 紧接着,战马的五脏六腑也跟着从豁口涌出,鳌拜顿时就感觉到了战马的无力。 “呔!” 鳌拜大喝一声,居然在战马倒下之前,临空高高跃起,距离地面将近有一丈之高。 “给我戳死他!” 眼瞧着鳌拜在空中没有借力的地方,周定坤怎么可能放过此等杀敌良机,立刻让麾下士兵举起长枪冲了过来。 “哼!” 鳌拜身在空中,面对着下面的七八个枪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 只见他在空中,忽然扭转了身体,举刀就对着士兵手中的长枪斜劈而去。 砰砰砰…… 一连七声响过,士兵手中的长枪居然变成了木棍。 鳌拜还借着劈砍的反作用力,躲开了这些木棍,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呼…… 鳌拜大呼出一口气,平复着身体里沸腾的血液,转头看向四周。 这时候,鞑子的冲锋之势,已经彻底停住了,正陷入和明军士兵的苦战之中。 后方,朱由检看着这一切,庆幸道:“还好鞑子的马力不足,不然卫时春和冯永固还真拦不住骑兵的冲锋之势。” 此时,李若琏也已经收拾了正蓝旗那几十个巴牙喇。 浑身鲜血淋漓的他,刚走过来,就听见了皇帝的感叹,立刻赞同道:“以后没有三倍的兵力,是不能和鞑子野战。” 朱由检听着此言,不置可否,再次转头看向战场。 落于马下的鳌拜,依旧勇不可当。 凡是在他身体一丈之内的明军,都会被瞬间杀死。 但其他落马的鞑子,就没有鳌拜这样的勇力了,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被涌上来的明军用长枪戳死。 耿仲明瞧着已经白热化的战场,明白随着时间的拖延,失败已经是必然了。 他带着亲兵一边打,一边走,缓缓靠近鳌拜的所在地。 “将军,不能再打了啊!再打下去,非得全军覆没不可!”耿仲明远远地用满语大喊道。 鳌拜身为沙场宿将,哪能看不出局势? 他也知道不能再打了,可多铎还在大明军中。 即使救不回去活人,也该将尸体带回去啊! 不然非得被多尔衮砍了脑袋。 第一百二十章 抓紧挣银子 第120章 抓紧挣银子 鳌拜抬头一看,此地距离杀穿大明军阵还有十多堵人墙。 他再回首看向麾下的鞑子,不少人都已被拉下了马。 就这么一会时间,就减员了五分之一。 “大意了!本将没想到朱由检新招募的步卒,居然都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鳌拜用满语叽里呱啦地说道。 虽然周定坤听不懂满语,但见到鳌拜脸上闪过的懊悔之色,也猜到了鞑子想要退兵了。 “想走,不可能!” 周定坤大喝一声,带着麾下士兵再次向着鳌拜冲去。 远处,朱由检也见到鳌拜,已经有了好一会没有动手了。 他和鳌拜交过手,自然明白像这样的高手,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因为疲惫而休息。 既然鳌拜停手了,那就说明已经在心生退意。 “传令给卫时春和冯永固,让他们紧紧黏住鞑子,不能让鞑子轻易脱离战场!” 朱由检下令的同时,还抬头看向了高文采的方向。 因为是要出其不意,所以高文采的行军极为隐蔽,在这个位置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迹象。 李若琏也在此时抬头,寻找着高文采的踪影。 片刻之后,他面带失望之色叹道:“希望高文采将军能堵住鞑子的退路吧!” 朱由检轻摇着头,说道:“高文采是绕路而行,哪有那么快抵达预定的地点?” “那怎么办?”李若琏瞧着已经在准备撤退的鞑子,急忙说道:“如果高文采将军没有摆开阵型,就迎头撞上了鞑子,必然会损失惨重的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信心满满地说道:“高文采不是庸才,见到事不可为,不会带人士兵白白送死的。” “那就好!” 就算有朱由检的安慰,李若琏仍旧放心不下。 毕竟活着离开京城的锦衣卫,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陛下,要不然我带兵前去接应吧?”李若琏指着远处的山峰,也想绕路过去。 “不用了,咱们追紧一点,争取尽量多杀伤一点鞑子吧!”说到此处,朱由检立刻下令道:“擂鼓,全军出击!” 罗虎一直干看着卫时春和冯永固两人带兵杀敌,早就心痒难耐了。 因此,在听到皇帝下令的一瞬间,立刻就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重甲骑兵向着战场冲锋而去。 轰隆隆…… 纵然是在厮杀声不停地战场上,重骑兵冲锋的马蹄声,依旧让所有听到的人肝胆俱裂。 不管是鞑子,或者是明军,都在此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 明军在看到是自己人在冲锋后,士气顿时大涨,咆哮着再次冲向鞑子。 而鞑子听见之后,俱是面露胆寒之色。 虽然主将鳌拜还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可鞑子中总会有怕死之人。 这些胆小自己死在重骑兵冲锋之下的胆小鬼,立刻就调转了马头,撒丫子跑路了。 “别逃!” 鳌拜看着逃跑的士兵,顿时大怒。 可他现在被周定坤带人紧紧缠着,除了发出一阵咆哮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离他近的鞑子,或许是摄于他的威势不敢逃跑。 但离他远的鞑子,根本就听不见。 此刻,就算是仍有再战之意的鞑子,在看到有同伴开溜后,也只能放下心中的战意,跟着逃跑起来。 鳌拜见此,目眦欲裂,纵然心中全是对逃兵的杀意,可也暂时拿这些逃兵没有办法。 “罢了!撤兵吧!”鳌拜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找个机会从容撤退,可现在也只能无奈下令。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士兵的主动溃逃,才救了自己一命。 要是时间再拖上一刻钟,高文采必定能堵住鞑子的后路。 “兄弟们,鞑子要逃了,快追啊!” “杀啊!杀死一个鞑子,奖励五两白银!” “兄弟们,鞑子胆气以丧,抓紧挣银子啊!” …… 眼看着鞑子已经开始溃逃,大明军队怎么可能放过趁势掩杀的良机? 士兵们在千户和百户的带领下,迈开脚步,就举着长枪向着鞑子追去。 而正在溃逃的鞑子,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喊杀声,只恨爹妈没有多给自己生两条腿,来带领胯下的战马跑路。 由于没有指挥,在争先恐后的溃逃下,不少鞑子都从马上摔了下来。 而摔下马,却没有受伤的鞑子,则立刻拉住身边同袍的战马,直接把马上的人拉了下来,自己爬了上去,骑马逃走。 就连鳌拜也抓住了一个倒霉蛋,抢到了了一匹马代步。 “杀!” “杀光鞑子!” “这个鞑子是我杀掉的,别想抢功。” “他娘的,明明是我先刺中鞑子的。” “滚蛋,你刺中鞑子的大腿,怎么能杀死鞑子?而我刺中的却是胸膛,这个人头是我的了,你去砍其他鞑子的脑袋吧!” 类似的一幕,不断出现在明军之中。 以至于不少原本会被杀死的鞑子,都逃脱了。 朱由检皱眉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太过生气,毕竟面对五两银子的诱惑,没有任何士兵能够拒绝。 看来以后,不能以个人的杀敌数来下发赏银啊! 不然这一幕,始终无法避免! 朱由检思虑片刻,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以后就以百户为单位,赏银给每个士兵平分。 虽说吃大锅饭要不得,可如果能严格执行优胜劣汰的方案。 那些平时训练不努力,战时畏畏缩缩的人,必定会被排挤,待不下去。 而且百户官,也不可能让劣兵影响自己部队的战斗力。 转眼间,鞑子已经和大明士兵脱离了接触。 朱由检看着又在吃灰的罗虎,忍不住笑道:“传令,让罗虎别追了。” 罗虎收到命令,双眼瞪着慌乱逃跑的鞑子,恶狠狠地喊道:“狗鞑子,你们记住,本将是大明明威将军罗虎,不是无名之辈!” 他还在为上次被称为无名之辈,而愤愤不平。 鳌拜匍匐于马背之上,回头大喊道:“本将记住你了,下次必定会砍下你的脑袋!” “本将等着!”罗虎不屑喊道。 眼见战事已经结束,朱由检下令李若琏打扫战场后,就转身到了天津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皇子 第121章 皇子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以范景文为首的大臣,早已在城门外迎接。 “诸位爱卿平身!”朱由检面带微笑,意气风发地看着众人。 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战果,但此战应该也是自从萨尔浒之战后,明军面对鞑子的最大胜仗了。 身为丢失京城的皇帝,有此战作为背书,应当不会被臣民骂作亡国之君。 想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得更加得意三分,下令道:“把好酒好肉给朕的将士们准备上,今晚朕要所有人不醉不归!” 原本范景文还在为打了胜仗而高兴,可在听见准备酒肉后,顿时面色一苦,但面对正在兴头上的皇帝,也不好发出反对意见,只能开口道:“臣尽力准备!” 骑在马上的朱由检,却没有看到臣子们难看的脸色。 此时,天津城内的百姓,已经得知大军胜利的消息,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道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城内,纷乱的欢呼声逐渐响起。 不多时,这喊声就十分整齐了。 朱由检看着匍匐在地面上的数万百姓,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居然还有点头脑发热。 这就是万众拥戴的感觉吗? 这就是俯视众生的感觉吗? 朱由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暗想到:这感觉还真不错,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跟在身后的范景文等人,瞧见已经彻底归顺的民心,也不再怀疑大明是否会中兴了。 现在的皇帝,简直就是明君的典范。 不仅亲贤臣,远小人。 就连以前多疑的坏毛病也改掉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嗜杀了! 范景文望着皇帝高大的背影,暗想到:一定要找个机会谏言。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一行人走进了巡抚衙门。 朱由检才刚刚坐上主位,就见到范景文拱手说道:“陛下,此次出征,可有收到京城的消息?” 其他大臣听见此言,全都精神一震,目光都集中在了朱由检身上。 显然这些人早有过商议,已经达成了共识。 朱由检见到众人急切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家人,于是说道:“俘虏过一些闯贼,朕也让人审问过,得知在京城中的闯贼并没有大开杀戒,诸位的家人应当无事,但且安心。” 实际上,这个消息早就过时了。 李自成刚入京城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能从流寇变为皇帝,自然会约束士卒,不造杀戮。 可自从李自成离京之后,闯贼没有了管束,渐渐露出了本性,少数百姓就遭殃了。 特别是在刘宗敏被任命为京城留守,主持拷饷之后,京城中所有官员包括家人,全都被抓进了大牢。 谷英一直领兵在外,麾下的士兵都不知道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因此,朱由检才只得到了过时的消息,正想继续安慰,却见范景文忽然跪下,俯身说道:“陛下,臣等既然愿意跟随高文采将军逃出京城,就下定了以身许国的决心。臣等的家人确实重要,但却抵不过国事啊!” “陛下,臣等食君禄,自然应该为君分忧!” “陛下,臣也已经下定了以身许国的决心。” “陛下放心,臣等离家之时,已经让家人都化妆为普通百姓了,他们若是命大,自然能平安逃走。” …… 倪元璐、李邦华等人同样单膝跪地,表着决心。 众人口中话语的意思都相似,无外乎已经安排好了家人,或者家人没有国事重要。 唯有孟兆祥说的不一样。 众人只听他说道:“臣家贫,妻早逝,无一奴仆,仅有一子也。臣之子已在正阳门战死,无任何家人留在京城。” 这…… 朱由检瞧着神色淡然的孟兆祥,只见他两鬓已有白发,额头上也有着四条沟壑。 “孟爱卿,朕……” 朱由检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语气竟有点凝噎。 真不知道孟兆祥这一个月来是怎么度过的。 一边面对着丧子之痛,一边认真完成着皇帝交代的任务,竟然没有出任何纰漏。 在场的众人听着他口中淡定的话语,神色也无不动容。 “范先生,你和内阁的人商议一番,看给孟爱卿之子封什么谥号合适吧!”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朱由检也只能安排其身后事,以酬功劳。 这在古代也是常事,范景文闻言,也没有任何意外,说道:“臣遵旨!” 孟兆祥俯身拜谢道:“臣代劣子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微微点头,上前一步将其扶起,转身朝王承恩下令道:“给诸位爱卿摆上凳子,以后都照此办理。” 在宋朝以前,天子与宰相都是坐而论道。 但在大明朝,是没有名义上的宰相的,自然就没有人有资格和天子坐而论道。 按照以往的惯例,能被赐座的大臣,只有那些老的不成样子,实在是站不住的人。 “吾皇圣明!” 既然能坐着说话,大臣们自然不愿意站着。 他们也不推辞,在颂赞皇帝的同时,就坐上了太监搬来的小凳子。 朱由检待众人都落在之后,才对着范景文开口问道:“范先生,你刚刚问朕京城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范景文这才想起早就和其他大臣商议好的事情,急忙站起身说道:“陛下,臣是想问可有三位皇子的消息?” 皇子? 朱由检闻言一愣。 他还真没关心过那三个便宜儿子的消息。 不是他无情,而是他连这三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从哪里谈感情呢? “朕……”朱由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王承恩看出了皇帝的窘迫,立刻站出来说道:“众位大臣,咱家倒是去审问过谷英,但他所知的消息有限,只说在闯贼李自成离开京城的时候,三位皇子还没有被闯贼找到!” 范景文听见皇子还没有被闯贼抓到后,大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陛下,三位皇子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的稳定,必须要抓紧时间,救出三位皇子啊!” “陛下,闯贼已经大败,定然守不住京城,鞑子入城之后,整个京城一定会混乱不堪,这正是拯救三位皇子的良机啊!”王佳彦也跟着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局势 第122章 局势 “拯救?” 朱由检重复了这两个字,语气中尽是犹疑。 在历史上,李自成攻入紫禁城前夕,三个皇子都逃出了皇宫,但是很快就被出卖了,落入了李自成手中。 不过,李自成并没有将他们杀害,反而还携带着太子、永王和定王出征山海关。 在吴三桂放清军入关之后,李自成大败,三位皇子则趁乱逃脱了。 在李自成西逃之后,太子朱慈烺前往在京城的外公周奎家求见长公主,但长公主只是掩面啜泣,而没有相认。 周奎担心被牵连,于是就将太子朱慈烺的行踪报告给了鞑子。 多尔衮召集留在宫中的宦官、宫女辨认后,确定了身份,顿时就慌了。 要知道鞑子打出的是复明的旗号,如果真太子还在,岂不是要立朱慈烺为帝? 多尔衮怎么都不可能同意,于是想出了一条毒计,直接称呼此太子为假。 只要有太监宫女官员说是真的,就一律格杀。 最终,京城中人,都说这是假太子后,朱慈烺就被多尔衮杀了。 “不过,此时的局势却是不同了!” 朱由检暗中想着。 首先,自己并没有如历史上一样身死,而且李自成也没有带上三位皇子去山海关。 他为了追杀自己,说不定都没有派人在京中搜查。 三个便宜儿子说不定还躲在某个百姓家中。 只要他们不去找周奎,应当就是安全的。 “在偌大的京城中找三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了!”朱由检叹道:“朕在天津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他们若是安全,必然会想办法过来。若是被闯贼或者鞑子抓住了,也没办法派人去救援。” 范景文无奈地开口劝道:“陛下,事关国本,应该要派人去打探消息啊?” 朱由检立刻换上了急切的表情,转头朝着王承恩下令道:“大伴,你立刻安排人手去京城打探三位皇子的消息,顺便查探一下多尔衮的下一步动作,是派兵追击李自成,还是会带兵来进攻天津?” 王承恩躬身回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得力人手,去京城查探消息。” 朱由检看着王承恩急切离开的背影,用力揉着太阳穴,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朕已经乏了,若是无事就先退下吧!” “臣还有要事启奏!” 出言之人是礼部侍郎吴麟征。 相比于其他人,他的官位要低一些,因此一直站在后面,朱由检都没有注意到此人。 “爱卿有何要事?”朱由检略有疑惑,瞧着此人,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吴麟征不敢怠慢,急忙躬身说道:“陛下,臣奉命出使朝鲜国……” “朝鲜国王李倧怎么说?朝鲜国内是个什么情况?”朱由检这才想起来,打断了正准备长篇大论诉说的吴麟征。 吴麟征回答道:“回禀陛下,李倧那贼子不愿借粮,铁了心要去捧鞑子的臭脚!” “什么?” 朱由检闻言,十分诧异,脸上全是不解之色。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朝鲜这种小国,肯定会左右逢源,怎么可能铁了心跟随鞑子? 就算李倧怕了鞑子,不敢大张旗鼓的支援大明,至少也应该在面子上过得去,稍微意思一下吧! 吴麟征看出了皇帝的疑惑,立刻解释道:“陛下,朝鲜国王李倧是认为我大明打不过鞑子,选择了在李自成和多尔衮之间左右逢源。臣回来天津的时候,正好在码头捉住了几个朝鲜的探子,他们身上还有送去给李自成的国书!” 说罢,吴麟征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用黄稠包裹的小本子。 朱由检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全都是李倧对李自成的阿谀奉承之词。 “该死!” 朱由检只看了一半,就将朝鲜国书用力扔在了地上,“朝鲜国军备如何?有多少战船?百姓的生活条件怎么样?比之大明百姓如何?” 范景文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是想要派兵攻打朝鲜了,于是急忙劝道:“陛下,孙子兵法有言,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恚而攻战。” 吴麟征也急忙说道:“据臣打探到的消息,朝鲜国有海军两万余人,战船有数百艘。 朝鲜的天气也跟我大明一样,一年比一年寒冷,百姓的收成年年减少,不仅要负担正常的税负,还要被鞑子收刮。 朝鲜的百姓比之我大明的百姓,更加穷困。” 他的话中之意就是朝鲜的兵力很强,明军不可能胜。 就算是侥幸胜了,朝鲜的百姓也没什么油水可榨。 朱由检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怒意,暂时放下了要立刻收拾朝鲜的想法,转而问道:“南方有消息传来吗?” 范景文摇头说道:“南京留守六部还没有来!不过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等南京来人到了之后,立刻带他们来见朕,特别是郑芝龙来了,不可怠慢。” “臣明白!”范景文顿时就听出了话中深意,知道皇帝仍旧没有放弃攻打朝鲜的计划。 可他也不知道郑芝龙的实力,于是就没有再劝。 “现在各地的局势如何?”朱由检再次问道。 范景文回答道:“据臣所收到的消息,山东刘泽清所部被闯贼的声势所震慑,在没有交战的情况下,居然弃守了大量州府县城,在向着淮河方向撤退。 伪西王张献忠所部在去年十二月大败左良玉之后,已经控制了湖南全境,以及湖北南部,广东、广西北部,正在向着四川进军。 今年正月,夔州丢失,四川总兵秦良玉再次战败,泸州也丢了。 现在伪西王张献忠应该正在准备攻打重庆了。” 众人听到此处,全都神色一暗。 整个大明就像是千疮百孔的破房子似得,到处都在漏风,每一堵墙都像是要倒塌了似得。 如果张献忠攻陷了四川,那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就只剩下了南直隶、江西、浙江、云南、贵州、福建这六个省了。 整个天下算是丢失了一半,就连剩下的这一半也没有完全掌控在大明朝廷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巴蜀 第123章 巴蜀 朱由检踱步,走到地图前,盯着四川的位置愣愣出神。 按照历史记载,张献忠将于今年六月二十日攻占川北重镇重庆。 城中的重庆知府王行俭,本应离任的四川巡抚陈士奇,以及从汉中逃到重庆的瑞王朱常浩都因拒不投降而被处死。 在七月初四,张献忠命刘廷举守重庆,同时分兵三路向成都府挺进。 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由顺庆(今南充)驰援成都,并调令总兵刘镇藩守城。 一时间,成都援兵四集,张献忠命令其部下化作援军,混入了城中,龙文光却没能分辨出来,以至于成都三日就被攻破了。 最终,在八月九日,蜀王朱至澍、太平王朱至渌自杀,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等明朝派驻四川的主要官员因拒不投降,均被农民军处死。 “一群废物,蜀道天险都不能守住!” 虽然心中在大骂着,但朱由检却不打算放弃这些忠臣。 现在才四月初,纵然一路上都是兵荒马乱,可要想在六月之前传递消息到四川,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毕竟现在到处都是吃不饱饭的流民,张献忠不可能防得住。 像常凯申一样,远程微操,是否能保住四川? 还是让他们化整为零,放弃四川,逃往南直隶呢? 朱由检在心中权衡了好一会,都没想出个结果,只能向着众人问计:“诸位爱卿,四川之危局,究竟该如何解决?是放弃?还是坚守?” 堂内的众人早在皇帝盯着地图上四川的位置后,就猜到了会有此问。 因此,范景文立刻回答道:“四川乃是天府之国,粮食产量极高,可供养数十万大军,臣以为四川不可丢!况且地方官员守土有责,陛下可令他们坚守四川。” 闻听此言,兵部尚书王佳彦却有不同意见,立刻反驳道:“四川是天府之国不假,可张献忠却兵势凶猛,有数十万大军,四川巡抚龙文光必不能阻挡。臣以为可以避免伤亡,让巡抚龙文光放弃四川,领兵撤退到云南。” “王大人说得对!”内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李邦华站出来赞同道:“以臣看来,张献忠势大,而陈士奇和龙文光两人不和,重庆必然守不住,一旦重庆有失,四川境内再无任何天险可守,必然保不住,反倒不如让陈士奇退往贵州,龙文光退往云南。” 听到此处,朱由检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自己是从史书上知道四川会被张献忠攻陷,而王佳彦和李邦华仅仅凭借自己的分析,就能知道。 朱由检正准备依照李邦华所言下令,却见到范景文忽然越众而出。 “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主动放弃四川啊!”范景文先是深深一拜,然后转头对着其他大臣说道:“诸位可知,就算是朝廷主动放弃四川,难道张献忠就能满足吗?他难道就不会引兵继续进攻云南和贵州吗?” 其实,范景文心中还有另外一层顾虑没有明说。 那就是他才担任首辅不到一个月时间,朝廷又要丢失一个承宣布政使,必定会被天下官员认为是无能之辈。 要不了一个月时间,各地官员的弹劾奏疏,定然会堆满天子的桌案。 按照皇帝的以往表现来说,他必定会被当做背锅侠。 他可不想成为皇帝登基十七年来,罢免的第二十任首辅。 朱由检瞧着范景文神色的变化,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堂内的其他人,也看出了范景文的心思,顿时露出了兔死狐悲的神色。 纵然是一直喜欢和范景文唱对台戏的李邦华,在此刻都没有继续出言了,反而看向了皇帝,等待着最终结果。 迎着众人猜疑的目光,朱由检只觉得非常好笑,也明白了这些人忠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大明朝。 但这也确实是前身崇祯皇帝埋下的锅,不能怪这些大臣头上。 谁叫以前那些为朝廷出力的忠臣,都没有好结果呢! “朕意已决,放弃四川,改任兵部左侍郎、右佥都御史陈士奇为贵州巡抚。” 范景文听到此处,顿时神色一暗。 就在他正准备请辞之时,却听见朱由检继续说道:“此诏令不由内阁下发,改由朕亲自书写。”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丢失四川的罪责,都由皇帝朱由检一力承担,而和内阁几位大臣无关。 “陛下不可!”孟兆祥闻言,急忙站出来阻止。 其他的大臣却只是面露感动之色,而没有任何动作。 朱由检见此,给了孟兆祥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说!” 孟兆祥眼见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就不敢再多说,只能退了回去。 以范景文为首的其他大臣,看向孟兆祥的眼光,则泛起了深意。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朱由检见此,也略微有点不高兴了。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低头看向范景文,问道:“前任贵州巡抚是何人?官声如何?” 对于贵州这样的贫瘠之地,朱由检还真不清楚。 毕竟,此地在明末也没发生什么大战。 范景文的表情,就像是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立刻躬身回答道:“贵州巡抚早已改为了偏沅巡抚,现任巡抚是李乾德。 此人是崇祯四年进士,在去年之前,一直担任湖南巡抚。 去年八月张献忠进犯湖南,李乾德先是假装投降,等到贼子前锋进入后,全部将其歼灭了。 张献忠大怒,带领大队人马前来进攻湖南,李乾德抵挡不住,退往长沙,不久湖南土地尽失,李乾德就退入了贵州,后来内阁商议之下,将其改任为了偏沅巡抚。” 按照范景文所说,这李乾德还是个人才。 朱由检略微思量后,下令道:“让李乾德前来述职吧,朕要亲自考察一番,看其是否能够担当重任。 还有这偏沅巡抚实在是不顺口,以后还是改回贵州巡抚吧!” 范景文点头应道:“臣遵旨!”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云南 第124章 云南 朱由检继续说道:“朕还准备让现任四川巡抚龙文光改任云南巡抚,现任云南巡抚调任南直隶,诸位以为可否?” 内阁大学士李邦华站出来说道:“陛下圣明,臣听闻黔国公沐天波和现任云南巡抚吴兆元不和,龙文光过去了应该能改善和黔国公的关系。” 都说文人的嘴是杀人的刀。 李邦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沐天波架在了火上烤。 他表面上没有偏向任何人,但沐天波身为边将,居然敢和巡抚作对,不就是有了对皇帝不敬之意吗? 朱由检一听就明白了李邦华话中的意思。 还好,他熟知历史上的沐天波,不仅能带兵打仗,更是对大明朝忠心耿耿。 “沐天波年少气盛,自会有一点少年脾气,吴兆元老持承重,必定不会介意。朕以为两人不和之言,应当都是流言蜚语。”朱由检帮着沐天波解释道。 范景文闻言,心中腹诽道:这两人不和,哪里是什么流言蜚语,两人的官司都在内阁打了几年了,说不定在云南当地都要剑拔弩张了。 可皇帝既然帮着沐天波遮掩了,范景文也不敢把这话明说出口。 他只能从侧面说道:“陛下,既然黔国公还是少年心性,就不宜担当重任,臣请罢黔国公云南总兵之职。再等几年,等到黔国公长大之后再担当重任。” 朱由检闻言一愣,这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陛下,臣以为一旦放弃四川,则云南、贵州不容有失,沐天波现在还不能担当大任,不如从御林军中择一良将,去云南担任总兵官。”李邦华也跟着说道。 “臣以为罗虎可以担当此任。” “高文采忠心耿耿,也可以担任云南总兵官。” “卫时春和冯永固都是经过考验的忠臣良将,也足以担当重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开始挑选云南总兵官的人选了,好像朱由检真的已经同意了似的。 在场的人,唯有刑部尚书孟兆祥和兵部尚书王佳彦没有出言。 “王爱卿,你是兵部尚书,也发表一下意见吧!”朱由检目光中带着希冀之色,看向王佳彦。 他当然不可能按照文臣的言语,真的把沐天波给撤了。 沐家在云南扎根近三百年,早就根深蒂固了。 撤掉沐天波的云南总兵官位,几乎就相当于在逼反此人。 王佳彦感受到皇帝的目光,顷刻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站出来朝着正兴冲冲议论的众人说道:“诸位同僚,黔国公沐天波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年龄并不算小,足够担当重任了。 况且,云南遍地都是土司,沐家在云南经营近三百年,和各地土司都有联系。 有沐家在,则云南安定,若是沐家不在了,土司必定生出野心,掀起叛乱啊。 本官以为,云南总兵之职不能轻动。” 实际上,王佳彦也赞同让沐家搬出云南,但却认为不应该在此时动手。 再怎么也得等到天下平定之后,才能动手。 所以,王佳彦才一直闭口不言。 众人听着他的分析,细细一想,也确实觉得有道理。 云南是大明朝廷手中仅有的几个省份了,不能再出意外。 朱由检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露出了满意之色,立刻下令道:“该封龙文光为左佥都御史,兵部侍郎,云南巡抚。 同时让龙文光和陈士奇两人严守云南和贵州两地,互为支援,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进攻张献忠。” 朱由检还真怕这两人到了云贵之后,手中有了兵马,就想着立功了,贸然去进攻张献忠。 要知道张献忠麾下可有不少猛将,这两人的那点人马去野战,完全就是去送福利。 历史上。 张献忠在攻占四川之后,立刻就挥师攻打云南了。 那战绩,简直是势如破竹。 云南之兵,完全抵挡不住,仅仅几个月时间,就丢失了云南全境。 朱由检想着,四川巡抚龙文光手中还有数万兵力。 如果这些部队能撤到云南,依托地形抵挡,应当能挡住张献忠的攻势,这才放弃了让其化整为零,回到南直隶的想法。 此刻,朱由检走到窗台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到了傍晚,于是开口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诸位爱卿随朕同往军营,一同参加庆功宴吧!” 众大臣闻言,莫敢不从,全都紧跟着朱由检的脚步,向着军营走去。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军营之外。 闻着飘来的肉香味,朱由检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这几天出征,每天都啃着干粮,胃里早就遭不住了。 “范先生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短短半天时间,就能安排好三万人的庆功宴。”朱由检瞧着军营内的数百口大铁锅,每一个锅里都装着满满当当的马肉,十分满意地看向范景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之言,臣受之有愧。如果不是陛下得胜,臣又哪里来的马肉给将士们吃呢?”范景文谦虚道。 听到是马肉,朱由检不由得神色一暗,心中想道:要是这些马没死就好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练出一万轻骑兵啊! 众人来到校场,朱由检走上高台,看着早已经坐列整齐,饥渴难耐的士兵,也就不打过多言语了,直接下令道:“将士们,开吃!” 早已准备好的伙夫,立刻从锅里捞出热气腾腾的马肉,分给士兵。 士兵拿到煮熟的马肉,直接就往嘴里塞。 顷刻间,整个军营就响起了咀嚼之声。 但也有不少倒霉蛋,分到了才出锅的马肉,顿时被烫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 朱由检瞧着那些倒霉蛋,忍不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其他士兵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待将士们先吃过一轮,有东西垫着肚子后,朱由检才举起酒杯,运足力气大喊道:“此次出征能够得胜,全赖诸位将士用命!朕敬诸位一杯!” 校场内的三万将士闻言,立刻举起了身边的水壶。 “朕先干为敬!”朱由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酒 第125章 好酒 爽! 温酒入喉,怎一个爽字了得? 朱由检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穿越而来,都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饮酒。 不一会,摆在桌案上的马肉都少了两斤,旁边的酒壶也空了。 “给朕再拿酒来!” 足足一斤白酒下肚,朱由检也到了微醺状态。 此刻的他,丝毫没有皇帝的形象,看起来就像是如同武松一般的豪侠。 王承恩立刻又端上来两壶酒,朱由检直接拿起酒壶就朝着嘴里猛灌。 就在这几息的时间,又是一壶酒下肚。 “嗝……” 朱由检忍不住打起了饱嗝。 这时,他才再次看向台下的众位大臣,以及各军主将。 酒至微醺,纵然是一直端正首辅架子的范景文,也开始了放浪形骸,不停地找着身边之人拼酒。 大臣之中,最为洒脱之人,是兵部尚书王佳彦。 他好似忘了自己进士的身份,居然端着酒壶走到了对面的武将的座位边上。 他环抱着罗虎的肩膀,两人窃窃私语,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大臣之中,最为拘谨的人,却是刑部尚书孟兆祥。 兴许是因为独子已经牺牲了的原因,此刻的他,一人拿起酒杯,缓缓独酌。 朱由检见此,朝后方略微招手。 王承恩立刻走上来,问道:“万岁爷,有何事吩咐?” 朱由检指着孟兆祥低声说道:“你安排两个年轻貌美的犯人家属,今晚送到孟尚书的房中。” 王承恩瞧了一眼孟兆祥,低声说道:“孟大人的事,奴婢也听说了!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会安排妥当,挑两个大屁股会生养的女人。” 朱由检微微点头,再次转头看向稍微远处的普通士兵。 那里更是热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以及淫词秽语。 一群男人扎堆喝酒,说这些也能理解。 朱由检不以为意,继续看向远方。 在扫视一圈之后,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在沉思片刻后,他却也找不到不对的地方。 朱由检无奈,只能拿起酒壶,再次满饮一口。 “爽!” 朱由检大呼一声,只感觉到自己头有点晕了,再次看向远处的士兵。 终于,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那就是那些普通士兵,没有任何一人有醉酒的迹象。 要知道,他这穿越者的身体,在喝了两斤白酒之后,都会头晕。 这些普通士兵,吃吃喝喝这么久,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保持住清醒的头脑。 难道…… 朱由检怀揣着疑惑,大步走下高台,来到一处普通士兵聚集之地,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水壶,就倒入嘴中。 “陛下……这是……”士兵见到皇帝来到身前,顿时就吓得一个哆嗦。 朱由检双眼全是怒意,看向正在觥筹交错的大臣,喝问道:“范景文,朕不是让你准备酒吗?怎么士兵的壶中全是水?” 此刻的他,已然怒极,丝毫没有给范景文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斥责。 范景文闻言,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开口解释道:“陛下,天津城这么小,哪里能找到足够三万人饮用的酒啊?” 朱由检喝问道:“那你为何不提前禀告于朕?” 倪元璐站起身解释道:“陛下不要怪范大人,他之前是想要禀告来着,是臣阻止了他。” 朱由检闻言,用力呼出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点后,也想明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只见他转身走到一处锅边,也不管锅里是否还有肉,直接就将手中的酒壶倾倒,把酒全部都倒入了锅中。 “把所有的酒都搬出来,分别倒入所有锅中!”朱由检朝着王承恩下令道。 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刻招呼着新招募的小太监,去库房中搬运酒坛。 校场内的所有人,瞧着正在往锅中倒酒的小太监,都面露疑惑之色。 可在见到怒气冲冲的皇帝后,都不敢开口询问。 一刻钟之后,等到所有锅中都倒入了美酒之后,朱由检才运足力气大喊道:“诸位将士,今日受条件所限,你们都没能喝上朕承诺的美酒,但朕却在和大臣们独饮美酒,朕知道了以后,心中十分难安。 诸位都曾为朕抛头颅、洒热血,朕怎么好意思独饮? 现在,朕将库存的所有美酒都倒入了锅中,只求和将士们同甘共苦!” 说罢,朱由检拿起锅边的勺子,舀起满满一勺汤汁,一饮而尽。 “好酒!” 朱由检举起汤勺,仰天高呼道:“让朕醉了的不是酒,而是诸位将士们的一腔热血啊!” 不管这番表演是作秀也好,真情也罢,反正在场的三万将士,无不心生感动,恨不得立刻拿出刀剑,和敌人拼命。 “陛下,这酒真好喝!”周定坤走到最近的一处锅边,也有样学样,满满喝了一勺子汤。 “酒不醉人人自醉,让本将醉了的是陛下的深情厚谊,还有将士们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啊!”罗虎同样大口喝了一碗汤汁,大声赞叹道。 高文采、卫时春、冯永固三位将军同样如此,在饮了一口汤汁后,各自发表着感叹。 此刻,士兵们早已涌到了锅边,争抢着勺子,想要先饮上一口,尝尝锅里面的汤汁是否像陛下、以及三位将军所说的那样好喝。 兴许是受此气氛感染,先饮过的士兵直呼自己喝了千年佳酿,尝到了人间美味。 “好喝!” “陛下都说好喝,肯定好喝!” “喝了这碗酒,我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仿佛能再和鞑子战上三百回合。” “鞑子算什么?喝了这碗酒,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要升天了。” …… 士兵口中的话,越说越离谱。 但朱由检却知道,这是士兵心中的真实感受。 其实,在古代让士兵效命非常容易,那就是让其感受到重视。 不管是同吃同住,还是在战后探视伤病患者,都只是让士兵感受到重视的手段。 士为知己者死! 这句话可不是文人胡诌出来的,而是有具体出处。 在春秋时期,豫让就因为主公智伯瑶被杀,头颅被赵襄子做成酒器使用,而伏桥如厕、吞炭漆身多次行刺赵襄子,最后自刎而死。 自古以来,就有不少义士为了报答主君的知遇之恩,选择慷慨赴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枕头风 第126章 枕头风 翌日清晨。 一大早,朱由检就跟以前一样,起床练武。 李若琏同样光着膀子,双手举着上百斤的石锁,在一旁打熬着力气。 王承恩则在边上,看着沙漏。 在沙漏中上半部分沙子彻底流完的同时,他立刻端起热水盆,大声喊道:“万岁爷,已经到了一个时辰了!” 朱由检闻言,立刻收刀入鞘,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热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汗珠。 李若琏见皇帝已经练完收功了,也跟着放下了石锁。 此刻,太阳才冒出海面,军营内的普通士兵也才刚刚起床训练。 朱由检瞧着远处正在整队集合的士兵,脸上全是笑意,感叹道:“朕有此强军,何愁大明不兴,京城不复啊!” 王承恩奉承道:“万岁爷的带兵之能,就算是兵仙韩信也比不过。以前朝廷之所以连吃败仗,完全是因为各地总兵太过无能了! 如果万岁爷早点御驾亲征,说不定早就剿灭了反贼,关外的鞑子也肯定被赶到了极北之地。” 奉承话人人都爱听,就算知道自己比不上韩信,朱由检脸上还是泛起了笑意,说道:“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朕带兵打仗的能力,莫说是比不过兵仙韩信,就连唐太宗李世民也比不了。 想当年,李世民可是能够凭借三千玄甲铁骑,大破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而朕却带着三千重甲骑兵,却消灭不了两万鞑子。” 说到此处,朱由检这才想起来李若琏一大早赶来,必是有正事要禀报,于是转头问道:“李爱卿,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李若琏立刻躬身回答道:“昨日被陛下俘虏的鞑子亲王多铎已经醒了。” 他不说,朱由检都忘了这茬,“先关起来再说吧!” 此人身为鞑子,就算是直接杀了也不为过。 但多铎在鞑清位高权重,留着他一条狗命,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反正多铎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也不用急着杀。 “臣遵旨!”李若琏躬身继续问道:“那俘虏的一千多个普通鞑子呢?要怎么处理?” 普通鞑子,留着性命,完全就是在浪费空气。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想到鞑子曾经犯下的那些恶行,朱由检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是全部杀了!” “臣遵旨!”李若琏原本还想劝皇帝像太宗皇帝收服蒙古人一样,收服这些鞑子,可在瞧见皇帝脸上的恨意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望着李若琏退下的身影,朱由检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立刻面带笑容说道:“杀了这些鞑子之后,把人头全部送到京城,送给多尔衮。” 这…… 李若琏闻言一愣。 把人头都送去京城,岂不是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多尔衮看见人头非得发飙不可,说不定会尽起大军前来围攻天津啊。 “陛下,现在鞑子和闯贼正在交战,咱们没必要挑衅鞑子吧!臣以为还是把尸体烧掉为好!”李若琏劝道。 朱由检一想也对。 现在的局势,和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差不多。 鞑子才打了大胜仗,实力最强。 虽然李自成损失了大部分兵力,但还握有陕西、山西、河南这三个人口大省,只要给他时间,就能恢复实力。 自己看似地盘最大,但能动用的兵力却是最少的一方,实力显然最弱。 以弱击强,非智者所为。 现在没有必要去和多尔衮拼死拼活,应该先等鞑子和闯贼把狗脑子打出来再说。 想到这里,朱由检说道:“那就不把鞑子头颅送到京城了,就在天津城外筑个京观吧!” …… 此刻,鳌拜在兵败之后,却没有选择回到京城,而是在收拢了溃兵之后,一路向北而行。 他害怕去了京城被多尔衮砍掉脑袋,所以就打算去找鞑清太后大玉儿。 “将军,咱们回盛京真的能免罪吗?” 耿仲明现在也狼狈异常,浑身的衣服全都烂完了,脸上也全是污迹,看起来和乞丐没有多大的差别。 他对于鳌拜的提议,实在不怎么相信。 可他也担心自己的脑袋被多尔衮砍了,也就不得不跟随鳌拜了。 “放心,本将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坑了你!”鳌拜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安慰道。 耿仲明瞧着自信满满的鳌拜,仍旧不放心地问道:“你给本王透个底吧,不然我真不敢带着兄弟们和你回盛京啊!” 昨日的战事,鞑子损失极为惨重,最终收拢到的溃兵不到一万两千人。 其中正蓝旗只剩下了三千多人,汉军旗则只有两千多人,鳌拜亲领的镶黄旗则要好一些,还有六千多人。 鞑子损失掉的八千多人,并不是都被明军杀死或者俘虏了。 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没有被鳌拜收拢到,而是直接逃去了京城。 此刻,鳌拜瞧着一脸急迫的耿仲明,仍旧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怀顺王,你就放心吧!本将说了没事,就肯定会没事!” “你要是不说清楚,本王就不走了!”耿仲明见鳌拜始终不愿意给出具体解释,顿时急了,立刻挥手让身后的汉军旗士兵停止了行军。 耿仲明之前一直是听令于多尔衮。 如果不是吃了大败仗,他真不会生出投靠太后大玉儿的心思。 但若是鳌拜不说清楚,投靠过去之后,是否能保住性命,他还不如回到京城,去向着多尔衮求饶的生存几率大。 鳌拜见自己好言好语相劝,耿仲明都不卖面子,怒气顿时涌上了心头,就想拔刀杀人了。 但他转念又想到,汉军旗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火拼赢了,鞑清的实力也会大损。 呼…… 鳌拜深吸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悄然收回了正想拔刀的手,把耿仲明拉到一旁,避开了其他人的耳目后,才解释道:“怀顺王,你放心,咱们投靠了太后之后,必定无性命之忧,太后会给我们吹枕头风的。” “枕头风?” 耿仲明念着三个字,面露不解之色。 皇太极都死了大半年了,大玉儿难道还能去地府吹枕头风吗? 感谢:强哥_630的月票支持!!!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摄政王登基 第127章 请摄政王登基 “对!就是枕头风!” 鳌拜也不敢明着议论宫闱之事,只能从侧面解释道:“本将听说,睿亲王要被封为皇叔父摄政王了!” “皇叔父摄政王?”耿仲明还是不明白这个称号和枕头风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想的是,多尔衮要是真能再进一步,铁定不能回盛京啊! 本来多尔衮被封为摄政王,就已经权倾朝野了,要是再加一个称号,更加会凌驾于其他旗主之上,权势更加滔天。 “本王还是去向摄政王殿下求饶吧!”耿仲明朝着鳌拜拱手说道。 “唉!” 鳌拜深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明说出来,就不能改变耿仲明的想法了,于是立刻解释道:“太后已经和睿亲王殿下睡到一起了,有太后帮咱们吹枕头风,一定会没事的。” “啊?” 耿仲明闻言,忽然发出了惊呼,让远处士兵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小声点!”鳌拜低声喝道。 耿仲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急忙解释道:“这消息太过让人吃惊了,本王完全没想到,所以才如此失态,要知道他们两人可是叔嫂的关系啊……“ 瞧着满脸震惊的耿仲明,鳌拜得意道:“谁叫太后天姿国色呢!不说这个了,要是被太后和摄政王知道咱们私下谈论,定然会人头不保!你现在相信本王了吧?” “不是本王不相信你,而是太后为什么要回护我们二人啊?”耿仲明仍旧不信。 鳌拜闻言,胡子都气歪了,忍不住低声骂道:“本将真不知道你这猪脑子怎么能够封王? 你也不想想,摄政王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 太后愿意委身于他,定然是想要其辅佐自己的儿子福临啊! 但是皇帝之位,谁不想要? 要知道太祖皇帝可是有十六个儿子,这些人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就算是摄政王多尔衮,也想要当皇帝。 咱们投靠过去,是加强了太后的实力,太后必然会维护我们啊!” 听着鳌拜的解释,耿仲明这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更加想明白了鳌拜为什么会从豪格的麾下,转投太后大玉儿。 “本王受教了!” 耿仲明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投靠太后大玉儿。 …… 此刻,在京城的多尔衮还不知道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俘虏了,更不知道耿仲明转投了太后。 他现在正端坐于紫禁城内的皇帝宝座之上。 当然,在现场的除了其亲信外,就没有了其他人了,就连大汉奸洪承畴和范文臣也不在。 “这就是九五之尊的感觉吗?” 多尔衮俯视下方的亲信,一脸享受着赞叹着。 其亲信硕讬立刻说道:“摄政王殿下,依我看来,不如直接称帝算了!我大清建国以来,何人的功劳有殿下大?就算是先皇也远远不如。” 另一个亲信阿达礼也跟着说道:“摄政王殿下,福临只是个几岁的小儿,如何能君临天下,如何能入主这万里山河?这江山社稷,唯有摄政王殿下可以担之!” 这两人都是代善的孙子,也就是多尔衮的侄子。 两人之所以怂恿着多尔衮登基,同样是在觊觎皇位。 谁叫多尔衮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儿子呢? “请摄政王殿下登基!” “请摄政王殿下登基!” “请摄政王殿下登基!” …… 殿内的十多个鞑子,同时跪了下去,请求道。 “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多尔衮大声斥责道。 只是他的脸上却不见怒意,反而还挂满了笑容。 显然他是真的对登基动了心。 但多尔衮也知道,现在不是登基的时候。 西边的李自成还没有剿灭,大明皇帝朱由检还盘踞在天津,清朝现在只控制住了辽东,北直隶,以及蒙古草原。 如果现在登基称帝,朝廷非得内乱不可。 “本王对帝王并无觊觎之意,诸位不必多说,以免有心人胡乱编排,导致我大清内乱。”多尔衮对着众人解释道。 殿内的十余人,全都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他们还想再劝,却见到多尔衮已经从龙椅上起身了,开口说道:“让大臣们都来这里议事吧!” 半个时辰之后,鞑子在京高层,全都齐聚于此。 多尔衮虽然没有坐在龙椅上,但却站在龙椅旁边。 反对他的人,瞧着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都恨得牙痒痒。 但这些人却不敢站出来明着反对,毕竟多尔衮带领鞑清入主京城,威望正是最高的时候。 多尔衮召集众人过来,表面上说是议事,但却没有和众人商议,反而直接下令道:“肃亲王豪格、郑亲王济尔哈朗,你们两人带领麾下正蓝旗和镶蓝旗,去追击李自成,万万不可让他等到喘息的机会。” “本王知道了!”纵然是心中十分不忿,但豪格却也找不到理由反对,只能答应了下来。 济尔哈朗则面无表情地说道:“本王也知道了!” 很明显,这两人都是反对多尔衮的人。 “哼!” 多尔衮暗自冷笑一声,心中对这两人的表现大为不满。 可他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分毫,反而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李自成一旦进了河南山西,必定犹如蛟龙入海,你们一定要当心,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多尔衮不待两人回答,继续下令道:“烈亲王代善、成亲王岳托,你们二人带领正红旗和镶红旗,去攻打山东。据本王收到的消息,山东总兵刘泽清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你们可以试着先招降。” 代善和岳托拱手回答道:“摄政王放心,我们两父子一定遵照指令行事。” 这两人是父子关系,并且是中间派,一直以来都没有表露出政治倾向。 仿佛是谁当皇帝都行,只要能保证鞑清的强盛。 不过,代善的孙子极多。 有跟着多尔衮混的,也有跟着豪格混的,更有在太后大玉儿面前献媚的。 显然他们已经学到了汉人世家的招数,那就是多方下注。 “至于本王则带领镶白旗坐镇京城,豫亲王多铎带领正白旗在天津看住崇祯皇帝朱由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朱棣能做的事情,本王就不能吗 第128章 朱棣能做的事情,本王就不能吗? 天津城高池深,又有海运能够源源不断送来补给,并不好攻打。 洪承畴就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先放着天津不管,等攻打下来南方各省,天津没有了补给支援,其必然不攻自溃。 待八旗旗主离开之后,多尔衮踱步走到了大殿中央,拍着洪承畴的肩膀赞赏道:“洪先生真乃我大清的肱股之臣啊!” “能为朝廷出谋划策,是臣的福分。”听到多尔衮的夸奖,洪承畴却没有露出得意之色,依旧是一脸淡然的表情。 瞧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洪承畴,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心中暗骂道:此人真的是不识抬举。 从皇太极死了之后,多尔衮一直在拉拢以洪承畴和范文臣为首的汉臣。 包括多铎被处罚,扣除牛录,也是多尔衮释放出的善意。 可这些汉人却不领情,面对抛过去的橄榄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这让多尔衮如何不心生怒意? “李自成已败,朱由检龟缩于天津,我大清将士必定能所向披靡,鲸吞大明八万里江山,本王即将像成吉思汗一样君临天下。” 说到此处,多尔衮脸上全是得意之色,对着洪承畴和范文臣问道:“待天下平定之后,你们二人想要什么赏赐?” 听到赏赐,洪承畴和范文臣两人都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们两人都明白多尔衮的话中之意,就是投靠过去,定然会得到高官厚禄。 范文臣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摄政王殿下,奴才是在明万历四十六年,为了能一展平生所学,和兄长主动求见太祖皇帝,投奔而来的。 奴才过来之后,却并没有受到重用,反而还要忍受其他包衣奴才的歧视和凌辱,在郁郁中整整度过了将近九年的漫长岁月。 纵然如此,奴才的志向却未曾改变分毫,一直在竭尽全力为我大清出谋划策。 摄政王殿下,高官厚禄实在非奴才所求,奴才平生最仰慕之人,乃是道衍和尚。” 范文臣虽是儒生,但却相貌堂堂,体格魁伟,看起来倒很像是一员虎将。 他说话的声音也跟武将一样,犹如洪钟。 多尔衮听着这刺耳的声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虽然他知道范文臣的借口,全是在放狗屁,但倒却无法奈何。 范文臣虽然是包衣奴才,但却是属于正黄旗的奴才,并且还深受太后大玉儿的宠信。 为了这个奴才,和大玉儿闹翻,还不值得! 多尔衮也明白,就算是现在能凭着摄政王的身份压服范文臣,也无法彻底收揽其心。 “狗奴才,滚吧!”多尔衮怒气冲冲地斥退了范文臣,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洪承畴,脸带怒意地问道:“洪先生,你别说你也不喜欢高官厚禄,也要学那狗屁的道衍和尚?” 洪承畴看着范文臣连滚带爬的身影,脸上全是羡慕之色。 他毫不思索地回答道:“摄政王殿下,臣倒是没有范先生那样淡泊名利。” 多尔衮闻言,双眼一亮,立刻许诺道:“只要你能投靠本王,待平定天下之后,就能像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那样封王。” “封王?” 洪承畴嘴里念着这两个字,脑袋却在不停摇晃,“封王确实是臣之所愿,但臣的功劳却不足以封王吧?” 又听见了婉拒,多尔衮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了,喝问道:“本王待你可一直不薄,本王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你为何不能支持本王……” 多尔衮手指着龙椅,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之意。 纵然他的话没有说完,洪承畴也明白他对于皇位的觊觎。 “摄政王殿下,皇位传承应该有序,而不是谁兵强马壮,谁就能当皇帝。如果天子之位,真的是兵强马壮者为之,我大清江山必不能绵延万代啊!”洪承畴也直接挑明了说道:“摄政王殿下可知,南北朝之时,有多少王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迂腐!” 多尔衮大骂一句,转身就走向了龙椅,端正地坐在上面,冷笑道:“你之前乃是大明的臣子,自然知道这龙椅是怎么从南京移到这北京来的。朱棣能从他侄儿朱允炆手中把皇位抢到手,本王就不能吗? 朱棣能坐稳这大明江山,本王就坐不稳吗? 朱棣在大明开国之时的功劳,有本王带领大清入主中原的功劳大吗? 还是你以为,本王不如朱棣?” 听着这诛心之言,洪承畴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他知道,今天不给多尔衮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毕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大明的才智之士,何止万千? 此时,大清已经夺下了京城,有野心又有才智的人,必定会犹如过江之鲫汇聚而来。 洪承畴明白自己对于大清来说,不再像入关之前那样重要了。 “摄政王殿下,三思啊!” 洪承畴忽然跪倒在了地上,深埋着头继续说道:“现在我大清才占据明廷多大的地盘?千万不能内乱啊!殿下要是登位,肃亲王豪格定然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多尔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冷笑道:“那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本王还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瞧着一意孤行,要争夺皇位的多尔衮,洪承畴目光四散,在确定两人之言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之后,才开口说道:“不管皇帝是何人,皇位始终是归属于爱新觉罗家族,臣乃是汉人,实在不能参与此事!” 他话中之意,就是已经认怂了,以后不再参与多尔衮和福临两人的争斗。 “哼!” 多尔衮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要作壁上观吗?你可想过,到时候不管是本王胜了,还是福临胜了,你都不可能有好结果?” 洪承畴眼见自己都已经退步了,多尔衮却还不放过自己,他在沉思了一会之后,也只能坦言道:“摄政王殿下,就算你最后能胜,夺下了皇位,臣就有好果子吃吗?还不是一样会身死族灭!” 感谢书友:青墨断笺的打赏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历史上的南明 第129章 历史上的南明 “为何?” 多尔衮满脸疑惑说道:“难道你以为本王是卸磨杀驴之人吗?你也跟随我大清四五年了,应当知道本王的脾性啊?只要是忠心于本王之人,何曾吃过亏?” 洪承畴摇头说道:“臣不是担心卸磨杀驴之事,而是担心摄政王殿下百年之后啊!” “百年之后?” 刚开始,多尔衮听着这四个字,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在愣了一会后,他才明白,洪承畴的意思是,就算他能夺下皇位,也没有儿子来继承。 关于这个问题,多尔衮也曾经想过,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本王百年以后,自然还是由福临继承皇位啊!实话告诉你吧,本王打算收福临为干儿子!”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有两个爹?”洪承畴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说道:“唐太宗有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殿下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明朝嘉靖皇帝的故事?” 多尔衮确实没有听过,因此表现得一脸茫然。 洪承畴知道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也是在对牛弹琴,只能说道:“摄政王殿下,如果你没有亲生儿子,臣还是劝你不要再打皇位的主意了。否则,必不能保全身后事。” “儿子!” 多尔衮低声念着这两个字,脸上尽显无奈之色。 他也想要生一个儿子啊,可是身体条件却不允许。 早年间,一次意外受伤,让他彻底丧失了生孩子的能力。 “罢了!本王再想想吧!”多尔衮瘫坐于龙椅之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洪承畴见此,大松了一口气,悄然退了下去。 等到了殿外,他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汗湿了。 …… 天津。 又过了几日,城中的粮食已所剩无几。 此刻,朱由检正望着茫茫大海,任凭海风吹乱鬓角的头发,愣愣出神。 王承恩瞧着心事重重的皇帝,出言劝慰道:“万岁爷不用担心,应该就在这几日,南直隶的官员就能到来。” 呼…… 朱由检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问道:“李若琏可准备好了?” 王承恩立刻回答道:“回禀万岁爷,李指挥使这两日都在带领士兵熟悉水性,就算不能远航,出海捕鱼应该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朱由检微微点头,下令道:“让他不要再训练了,明天一早就出海捕鱼吧!” 对于城中近十万人来说,可能捕到的那点鱼只是杯水车薪。 但朱由检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坐以待毙,把希望都寄托在南直隶的官员头上。 “再等半个月不来,朕就只能带兵南下了!”朱由检面朝着大海,自言自语道。 王承恩立刻明白皇帝是在担心,南京的那些官员另立一个皇帝,于是安慰道:“万岁爷放心,奴婢听闻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素有忠名,其必不会做出乱臣贼子之事。” “但愿如此吧!”朱由检抄着手,摇头说道。 人就是这样,一旦闲下来就会患得患失,就算是身为皇帝的他也不能例外。 朱由检之前都没有空想南京那些事,可这几天空闲下来之后,整天就在东想西想了。 历史上,南明的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比之崇祯朝的那些官员都远远不如。 南明建立初期,那些官员仍旧以李自成、张献忠为最大的对手,甚至还有官员提出过要联合鞑子灭掉反贼的主张。 直到弘光朝廷被鞑子消灭后,剩余的那些官员将领才认识到鞑子才是最主要的敌人,于是才开始同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余部联合。 但十几年的血海深仇,又岂能这么简单就算了? 南明的剩余人员与反贼余部之间从来谈不上信任,怎么可能并肩对付鞑子? 他们要么整日内斗,要么就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并且他们的内斗也极为混乱,三言两语都说不清楚。 张献忠余部和李自成余部不是一路的。 南明官军,郑氏集团,两者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还有南明的几个王爷,以及分别支持这几个王爷的官僚,同样在南明建国开始就在内斗了。 东林党的吕大器、姜曰广、张慎言、史可法等认为朱由崧虽然是神宗朱翊钧的亲孙,伦序较近,但却以昏庸贪淫着名,而且他们担心朱由崧上台后会记“争国本”和“梃击案”的前仇,与东林党过不去,因此就主张立较为通达的潞王朱常淓,理由是立贤。 而凤阳总督马士英却和罢官闲居南京的阮大铖等阉党余孽却早就密谋好,他们恰恰是要利用朱由崧和东林党的世仇,扶他上台,借以打击东林党,因此他们极力主张应按伦序继统。 两派官僚各为私利,各怀鬼胎,都想借拥立新君的机会猎取政治地位,掌握大权。 最终,马士英勾结高杰、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等四镇总兵,以武力为后盾,派兵把朱由崧接到南京。 东林党手中没有兵马,无可奈何,只好屈从。 马士英有拥立之功,因而入掌内阁,而负有士绅众望的史可法被排斥到扬州督师。 他又起用阉党阮大铖为兵部尚书,引入内阁为援。 两人狼狈为奸,把朝政搅得一团糟。 马、阮以兴复大明为名,借口筹措军费而大肆搜刮,滥征赋税。 以至于南明治下的百姓,苦不堪言。 并且这两人还公开卖官鬻爵,美其名曰“助饷”,以至于官场比崇祯年间更加腐败。 东林党人见自己被排除在朝廷之外,不能贪污受贿,自然十分不甘。 于是在弘光元年三月,也就是1645年三月,在鞑子兵临淮北的情况下,坐守武昌的左良玉居然以清君侧为名,带兵顺流而下,兵锋直指南京。 马士英、阮大铖也不顾清兵压境,急忙调黄得功、刘良佐入卫。 还好,左良玉到了九江之后,忽然暴病身亡,两方这才没打起来。 但这时,江北四镇已经撤了,高杰也被叛将许定国所杀,鞑子如入无人之境,仅仅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大军就抵达了史可法所在的扬州。 都说南宋已经是汉人最屈辱的朝廷了,可要是了解南明历史的人,必然会反对此言。 第一百三十章 一表人才 第130章 一表人才 “万岁爷,那是什么?” 天津城外,码头上,王承恩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朱由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视线尽头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张白帆。 这扇白帆比天津城内最大的战船上的风帆都大,足足大了有两倍。 不过数息的工夫,这艘帆船就彻底显露出身影。 “这……好大……”王承恩双目呆滞,手指着帆船惊讶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朱由检定睛一看。 这艘帆船分为上下两层,长约三十丈,宽七丈有余,模样就像是杰克船长的黑珍珠号。 在古代来说,这艘帆船确实是非常大。 但朱由检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毕竟在后世,他可是见过如同小山一般大小的山东舰。 “应该是郑芝龙来了!”朱由检看着不断进入视线的帆船,淡定地说道。 在这个时代,郑芝龙就是大明的海上霸主。 在整个东亚地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拥有这么大规模的船队。 “原来是郑总兵啊!奴婢还以为是倭寇前来袭击呢!”王承恩略有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朱由检笑道:“倭国现在执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哪来的那么多大船?” 这时,天津城墙上的守军也发现了远处的战船。 士兵不知道具体情况,全都在慌忙着挪动城墙上的红衣大炮。 李若琏正在战船上训练士兵扬帆,在见到远处大规模的战船后,立刻就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陛下,快走啊!敌军每艘舰船上都有数十门大炮,要是敌军万炮齐鸣,我们一定会被炸得连灰都不剩。”李若琏一脸惊慌说道。 “爱卿不用担心,这应当是福建总兵郑芝龙的战船。”朱由检微微挥手,示意其不用惊慌。 李若琏闻言,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说道:“陛下不可大意,现在南方的情况未明,谁知道有没有乱臣贼子行大不韪之事!” 如果朱由检没在码头,暂时退却倒也无妨。 可现在身处于码头之上,郑芝龙定然在用千里镜观察着。 朱由检非常确定自己现在慌张躲避,必然会被其收入眼中。 那岂不是会让其看轻了? “放心,朕有把握!”朱由检强装镇定地说道。 虽然在历史上,郑芝龙投降了鞑子。 但那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谁叫佣兵百万的弘光朝廷只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呢? 李若琏见皇帝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能转头吩咐拱卫司的士兵,让其做好接战的准备。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朱由检视线之内,已经有了五六百艘海船了。 这些海船,有一半都是战舰,而另外一半则是货船。 半刻钟后,最先出现的那艘战舰,在士兵的指挥下停靠在了码头边上。 朱由检只见到一个年约四十,正值壮年,一脸悍匪之气的矮壮男人跳下船头。 “南安伯,朕可是等你多时啊!”朱由检料想此人就是郑芝龙,直接就迎了上去。 “陛下……”郑芝龙瞧着满脸热情的皇帝,只觉得这一路的辛苦完全没有白费,脸上全是感动之色。 他正准备走上前去,可有想起了南京镇守太监教的礼仪,于是就立刻双膝跪在地上,深埋着头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不必多礼!”朱由检大步上前,扶起了郑芝龙。 此时,船上的其他人也顺着绳梯爬下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个身穿大明官服的人,恭敬地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 朱由检一手拉着郑芝龙,摆手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隆恩!”众位官员这才站了起来。 朱由检目光转了过去,只见老的、少的都有。 他没有继承崇祯的记忆,完全不认识这些人。 只能通过官服判断,南京城内的主要官员应该都来了。 “王大伴,你立刻差人去备好酒宴,朕要和诸位爱卿一醉方休!”朱由检先朝王承恩吩咐,然后又转头看向了郑芝龙,说道:“朕听说,今天是郑爱卿四十大寿的日子,今天朕就和诸位大臣为你庆生!” “这……” 郑芝龙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还能记住自己的生日。 此刻的他,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父亲,快谢恩啊!”郑森瞧着呆愣住的郑芝龙,急忙低声喊道。 朱由检的目光循声而去,只见到人群中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一脸焦急地看着郑芝龙。 不用多想,这么年轻,又称呼郑芝龙为父亲的青年,必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郑成功了。 不过,这时他还没有被赐国姓,名字也还没有改。 “你就是郑森吗?”朱由检大步向前,轻轻拍了拍郑森的肩膀,夸赞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陛下过誉了,犬子年纪尚小,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郑芝龙听见儿子被皇帝如此夸奖,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郑森闻言,脸上全是不服之意。 可在皇帝面前,他也不敢反驳自己的父亲。 朱由检摇头笑道:“虎父无犬子,朕看这小子就当得!天色已晚,诸位还是随朕去赴宴吧!有什么话,大家边吃边讲。” 天色已晚? 众人抬头望天,只见到太阳还高高挂在头顶,离日落至少还有两个时辰。 但是皇帝都说天色已晚了,身为臣子,这些人自然不敢反驳。 于是只好面带羡慕之色看着郑芝龙父子,跟着皇帝的步伐,走向天津城内。 朱由检当然不是故意空口说白话,而是因为他完全不认识这些官员。 他担心待会有人主动出来说话,而他又叫不出来名字。 这样,岂不是让会让这些千里奔波而来的大臣们寒心? 一路上,朱由检特意走远了一点,低声询问着后方之人是什么身份。 还好李若琏和王承恩两人,几乎都见过这些大臣,也都能叫出名字。 这些大臣见着不时向后瞟的三人,还以为皇帝又要收拾哪个人了,因此全都心怀忐忑。 他们互相之间观望着神色,仿佛是在说,待会要是发生意外,一定要帮忙求饶。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东林党人 第131章 东林党人 众人之中,唯有一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在自顾自走着,丝毫没有在意同僚的目光。 这人就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史可法的突然一言,让众人行走的脚步为之一停。 所有人的脸上都升起了疑惑之色。 刚刚皇帝已经说了,有什么事情待会再说,可现在史可法却冒着大不韪出言。 这让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还好,王承恩已经指认完了这些大臣,因此朱由检也认出了此人,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史爱卿有什么要事?” 史可法躬身回答道:“臣听闻天津城内的百姓已经食不果腹了,陛下现在要大宴群臣,是否不是时候?” “嗯……” 朱由检闻言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史可法会在此时拿百姓说事。 他也不知道史可法是在沽名钓誉,还是真的心系百姓? 依照东林党人的脾性来说,沽名钓誉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史可法却是历史上有名的忠臣,应该也不至于于此啊! 朱由检看着躬着腰的史可法,头都大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这宴席是为了给这些人接风洗尘,并且还为了给郑芝龙庆生。 如果取消了,岂不是会让远道而来的众人寒心? 但如果不取消,那不是说明了,自己的心中没有装着百姓了。 “东林党人果然难缠!”朱由检心中暗骂着。 “史大人此言差矣!”阮大钺见皇帝久久不言,立刻知道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顿时就站了出来,手指着史可法说道:“天津城内的百姓,纵然是食不果腹,也不可能在今天就饿死吧? 陛下身为天子,是大明所有百姓的君父。 我大明以孝治国,这世上哪有让父亲饿着肚子,儿子却先吃饱饭的道理?” 按照之前下发到南京的诏书,阮大钺没有资格前来天津觐见。 他早在崇祯二年,就被东林党打成了阉党余孽,被罢官了。 这次之所以能来,是因为其好友马士英的强烈要求,才让以史可法为首的南京六部等人不得不答应带着此人前来。 “这……” 纵然是知道阮大钺在强词夺理,可朱由检还是忍不住暗中叫好! 东林党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居然敢忤逆皇帝的意见。 朱由检穿越而来近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卖面子的大臣。 难怪崇祯皇帝会将他们赶到南京,也难怪这些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好名声。 “孟子有言: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史可法辩解道:“以百姓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的国君,百姓才会以国君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 以百姓的忧愁为自己的忧愁的国君,百姓也会以国君的忧愁为自己的忧愁。 陛下如果心系百姓,百姓则必然拼死报国。 如果城内还饿着肚子的百姓,知道陛下大肆吃喝,其必然心怀不满。 李自成之所以能坐大,全是因为山西和陕西的百姓对朝廷、对陛下不满啊。 陛下不可以不谏啊!” 瞧着唾沫星子直飞的史可法,朱由检终于见识到了东林党人的厉害。 这些人之乎者也一通,关键是还有几分道理,让人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那朕……” 朱由检正准备从谏如流,却见到阮大钺再次开口说道:“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本分。 依我看来,不如让史大人留在此地,主持给百姓分粮之事。 史大人素有干臣之名,有史大人在,陛下必能高枕无忧,安然赴宴。” 阮大钺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而吕大器、姜曰广、张慎言等东林党人则是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模样。 史可法是东林党人的主心骨,也是官位最高之人。 一旦待会宴席上有什么意外,东林党必将处于被动之中。 并且,东林党人早就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尽全力推举史可法入阁了。 若是史可法不在,待会商议内阁人选之时,极有可能让阉党得势。 朱由检却不知道东林党人的计划。 他瞧着史可法,也感觉到有点心烦,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史爱卿,你以为阮大钺的办法怎么样?”朱由检面带温和的笑容,轻声询问着。 “臣以为可行!” 史可法的回答出乎了朱由检的意料。 他原以为史可法会拒绝,却没想到会毫不犹疑地同意了。 难道此人真的是心系百姓? 朱由检心中疑惑万分。 “陛下放心,臣为官以来从不曾贪墨一分一毫的民脂民膏。”史可法瞧着愣神的皇帝,还以为皇帝是在担心自己贪污。 朱由检当然没有这个心思,只能说道:“朕自然放心,那给百姓分发粮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因为缺粮,原本定下以工代赈的方案,也没有施行。 现在粮食到了,朱由检自然不可能再养懒汉,于是继续说道:“先给城中百姓下发一日的口粮,至于以后的粮食,就要靠他们干活才能得到了。 朕已经把细节都提前给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说清楚了。 你们两人交接一番,以后就按照朕定下的方针办理吧!” 李若琏闻言,立刻躬身回答道:“臣遵命!” 史可法见此,面露疑惑之色,心中在猜测皇帝究竟定下的是何方针? 但他也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皇帝对自己略有不耐烦了,于是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再问李若琏。 “陛下放心,臣一定和李指挥使商量着办理!”史可法躬身回答道。 李若琏闻言,顿时面露不满之色,心想着:这都是陛下定下的方略,你居然还要商量着办,而不是直接执行,真的是没有将陛下放在眼中啊。 朱由检却没有听出史可法话中的小九九,直接就带着其他人走进了天津城内,来到了巡抚衙门中。 阮大钺见到恢弘雄伟的巡抚衙门,却面露不满之色,大声说道:“陛下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居住在如此简陋之地?” “简陋?” 朱由检双目紧盯着巡抚衙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阉党 第132章 阉党 阮大钺迈着小步走到门边,手指着巡抚衙门内的大厅,深躬着腰,一脸谄媚地说道:“陛下,此地莫说比不上京城的紫禁城,就连南京的皇宫皇宫也比不上啊……” 在场的众人,都不清楚阮大钺在打什么鬼主意,目光中都带着疑惑之色。 就在此时,以范景文为首的内阁官员,也走了过来。 这些人身为执政党,自然和被赶去南京养老的东林党人尿不到一壶里。 因此,两方都只是略微拱手,却没有相互寒暄。 阮大钺在见到范景文的一瞬间,双眼顿时为之一亮,紧跟着说道:“范大人,你现在身为内阁首辅,怎么能让陛下住如此简陋之地呢?” “你说什么?”范景文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攻讦了,脸上挂满了诧异和愤怒之色。 范景文正准备反驳,却被朱由检挥手打断了,“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不仅是因为朕和诸位南京的大臣重聚,更是南安伯郑芝龙的四十大寿,大家就不要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范景文见皇帝下令了,也只好憋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而阮大钺在闻言之后,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匍匐着身体,大声说道:“陛下居住之地,关乎我大明的脸面,不可轻乎啊!” “大胆!”王承恩见阮大钺不听皇帝的招呼,立刻上前一步,怒斥道。 东林党人都以为阮大钺这阉党要倒大霉了,脸上泛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刻,朱由检也不由得有点恼怒了,喝问道:“什么脸面?北京城都已经被鞑子给抢了,难道朕就有脸面了吗?你这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劝朕大修宫殿,朕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朕已经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下了誓言,只要京城不复,朕就不可能用出一丝一毫的时间来享受!” 怒喷一通之后,朱由检还是觉得不够解气,转头下令道:“把这厮带下去!” 左右侍卫闻声而动,立刻上前,抓起了阮大钺的肩膀。 阮大钺只感觉自己的肩膀犹如上了枷锁一般,动弹不得。 此刻,东林党人几乎都要弹冠相庆了。 范景文也不喜这厮,自然不会站出来相劝。 就在阮大钺即将被侍卫拖下去之时,他忽然满腹委屈喊道:“微臣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啊!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被冤枉了的忠臣似得。 朱由检看得直皱眉头,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赶紧将此人拖下去。 不是说阉党的人,都极为奸猾吗? 这厮怎么看都像是个傻蛋! 朱由检摆了摆头,抛开了脑海中杂乱的想法,大步向着巡抚衙门走去。 阮大钺眼见皇帝即将脱离自己的视线,心中慌乱异常,再次大喊道:“陛下,微臣已经号召了南方的豪商捐献,已经筹集到了近百万两银子,为陛下重修南京皇宫。” “百万两银子?” 狗阉党真有本事,能捞这么多银子! 朱由检耳中自动过滤了重修皇宫之事,反而对于这厮能筹集到百万两银子十分感兴趣,立刻挥手制止了侍卫。 被侍卫放下之后,阮大钺急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他这才知道皇帝对于享乐之事,完全不感兴趣,反而对于银子感兴趣。 此刻,阮大钺脸上的惊慌之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得意之色。 毕竟,论捞银子,天下间的官员,还没有人能比得上阉党。 东林党人,纵然是家有良田万亩,也只会哭穷。 “你以后要说什么话就直接说,不必在朕的面前搞些弯弯绕绕的事!”朱由检冷声说道。 他现在也猜到了阮大钺为什么拿住处说事,就是想要迁都南京。 南京是东林党人的大本营,阉党的人处处被压制。 可一旦自己迁都南京,依照崇祯年间的情况来说,东林党人必将遭到贬谪。 “微臣明白了!” 阮大钺驱着小步,走到朱由检身前,跪着地上躬身说道:“微臣以为陛下有迁都之意,所以才……”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还没有开口斥责,王承恩却先站出来说道:“你这厮真的该死,圣意岂是你们这些臣子能猜测的吗?” 王承恩说着的同时,双眼还在不断地扫向在场的其他人,目光中全是警告之意。 大臣们则眼观鼻、耳听心,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朱由检明白自己身为皇帝,一言一行就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这些大臣肯定会,每天不花上一两个时辰来揣摩圣意。 “算了!下不为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朱由检挥手制止住了王承恩,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就转身走进了大堂内。 一行人依次落坐,以范景文为首的文官,依照官位高低坐在左面。 而武官则以爵位高低,由南安伯郑芝龙坐在右边首位,后面依次是卫时春、冯永固等人。 而罗虎因为还没有爵位,只能坐在末位。 但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之色。 朱由检见此,微微点头,暗中盘算着,找个机会先给罗虎封个伯爵再说。 在众人坐好之后,侍女就端上了整盘的肉食。 南京来的人,瞧着盆内满满当当的肉食,都面露不解之色。 按照之前下发的诏书所言,天津城内早就在缺粮了。 “诸位能吃这等上好的马肉,全靠着罗虎、卫时春、冯永固等将军呢!要不是他们带兵奋力作战,消灭了上万鞑子,朕也只能饿肚子了!”朱由检指着盘中的马肉说道。 此言一出,殿内立刻混乱起来,从南京而来的官员,脸上全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什么?” “消灭了上万鞑子?” “真的假的?” “鞑子不是号称满万不可敌吗?” “是真鞑子还是假鞑子?我大明和鞑子作战多年,从未消灭过如此多的鞑子啊!” “就算是消灭了上万的闯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对啊!我听说陛下是独自离开京城的,京营全都投降了。陛下哪来的兵力消灭鞑子? “难道是天津巡抚练兵有方?训练出了一支如同戚家军一样的强军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高弘图 第133章 高弘图 此刻,大堂内的气氛可谓是热闹非凡。 南京来的人,都不信皇帝能消灭近万鞑子。 范景文等人却也不解释,反而自顾自地拿起盘中的马肉就吃了起来,全然没有文臣的风范。 不是他们不讲礼仪,而是因为这些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每天都以稀粥为食,任凭谁见到大盘的肉食,都会食指大动。 如果不是因为粮食来了,朱由检说什么都舍不得把这些留作应急的腌肉拿出来吃。 “陛下,鞑子凶悍异常,不是臣等不相信陛下,而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最先反应过来,替同僚解释道。 高弘图乃是万历三十八年进士,为人方正有个性,从不依附别人。 天启年间,东林党、齐党、楚党、宣党、浙党互相党争,高弘图无所依附。 魏忠贤急于攻击东林党人,他的党羽认为高弘图曾经与赵南星有矛盾,就召高弘图出来担任原职。 但高弘图抵京之后,却并没有依附于阉党,因此被魏忠贤所恶,令其罢官回乡闲住。 直到崇祯三年,才被皇帝召拜佥都御史,后又转左副都御史。 崇祯五年,进位工部侍郎,但又得罪了中官张彝宪,虽被削籍还乡,但却声望益重。 家居十年没有得到启用,举荐的人却又络绎不绝。 在崇祯十五年,鞑子攻打胶州,高弘图出资数十万白银守城。 崇祯十六年,崇祯闻其佐胶州城守功,召至阙,谘以时事。但他的回答却并没有让崇祯皇帝满意,于是就被打发到了南京担任户部尚书。 历史上,高弘图在听闻弘光朝廷灭亡之后,绝食而死于会稽竹园寺。 “这可是南京少有的忠臣啊!”朱由检瞧着弓着腰的高弘图,心中赞叹道。 “陛下……”高弘图见皇帝久久没有回答,于是轻声提醒道。 从南京而来的官员,都把目光聚集在朱由检的身上,等待解释。 朱由检眼含微笑,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却没有直接开口解释,反而对着王承恩耳语了几句。 众人见此,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完全想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范景文等人也停止了咀嚼。 半刻钟之后,直到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留着金钱鼠尾的壮年男人走进来,大堂内的沉闷气氛才被打破。 “这是何人?” “看他留着小辫子,应当是个鞑子吧!” “肯定是鞑子啊!本官是问此人的身份?” “我哪里能知道这厮的身份?我又不像洪承畴那狗汉奸似得,见过所有鞑子高层。” …… 众人都在猜测大堂中央那个鞑子的身份。 朱由检瞧着众人脸上的疑惑之色,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解释道:“这鞑子乃是伪清皇帝福临小儿的亲叔叔,伪清摄政王多尔衮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多铎。” 众人听见多铎如此显赫的身份,全都惊讶得合不上下巴。 有了多铎佐证,这些人才真的相信了皇帝没有在胡说。 朱由检瞧着众人惊讶的样子,咧嘴笑道:“诸位要是依旧不信,可前往西城门一行,城外有近万鞑子头颅所筑的京观。” 听见皇帝还垒了京观,从南京而来的官员,全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陛下,此乃暴君所为啊!” “陛下,臣从未听闻有哪个明君,会行此等残暴之事!” “陛下,纵然是桀纣也不会行此事啊!” …… 以吕大器为首的东林党人,居然全都走到大堂中央,出言反对。 这…… 此刻,朱由检非常无语。 这些东林党人就算没见过鞑子的残暴,也应该听说过啊! 怎么能反对呢? 朱由检紧紧皱着眉头,胸膛中涌出了一股杀意,心中暗骂道:果然东林党和阉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朱由检想要怒斥这些人的时候,却听见高弘图开口说道:“臣以为陛下所为没错!” 东林党人一听此言,立刻喧哗了起来。 “高大人,你怎么能曲意奉君呢?” “我算是看错你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直臣,却没想到你是如同阉党一般的逆臣,就只知道奉承陛下。” “阉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 顷刻之间,高弘图就被打成阉党。 可想而知,明末之时的党争究竟有多厉害。 朱由检瞧着唾沫横飞的东林党人,真的想立刻拔刀,砍翻这群聒噪的东西。 但转念又想到,整个浙江、还有南直隶都是东林党人的地盘,也只能按下了心中的杀意。 高弘图瞟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皇帝,担心血溅三尺,立刻解释道:“诸位,你们久在南方,并没有见识过鞑子的凶残,所以会心生怜悯之意。 但本官的家乡却是在胶州,在前年就遭受过鞑子的兵祸。 那时,城外逃慢了的百姓,年老之人,几乎全部被鞑子杀光了。 青壮年则被鞑子掳走,充当奴隶。 那些犹如野兽的鞑子,就连身高不过车轮的小孩都不放过。 待鞑子退兵之后,本官巡视乡里,只见到赤地千里,散布的百姓尸体全都被野狗啃食。 整个胶州乡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民居。” 高弘图说完之后,转身朝着朱由检深深一拜,“谢陛下为胶州的百姓报仇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朕身为天子,牧守四方。为子民报仇是朕应该做的事。” 东林党人总算有点人样了。 在听到高弘图之言后,再没有人出言反对京观之事。 朱由检见此,心情也好了一些,吩咐道:“多铎,你要是想活命,就给朕和诸位大臣跳舞助兴。” “呜呜呜……” 多铎嘴里塞着破布,众人也没听见他呜咽一通说的什么。 朱由检不用想也知道,多铎多半在骂人。 “呵呵!你这厮胆子还不小,居然没有一点阶下之囚的自觉!” 朱由检冷笑一声,转头朝王承恩吩咐道:“给朕狠狠地打!” 啪! 侍卫闻令而动,立刻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马鞭,朝着多铎用力挥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奴才想吃肉 第134章 奴才想吃肉 每一鞭打下去,都在多铎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大堂内的众人见此,无不骂着活该之语。 或许是觉得士卒鞭笞的力量太小,罗虎居然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马鞭,大骂道:“你这狗鞑子,身为败军之将,居然还敢不服!” 话音刚落,马鞭就重重的落在了多铎身体上。 刚开始多铎的脸上还有愤懑之色,到现在剩下的却只有痛苦了。 朱由检瞧着他似有服软之意,挥手止住了还想继续鞭打的罗虎,笑道:“取下这狗鞑子嘴里的破布,朕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罗虎闻言,立刻收起马鞭,一把扯掉了多铎嘴里的破布。 “呼……哎呦……” 多铎先是大口喘着粗气,接着就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狗鞑子,还不跪下!”罗虎一脚踹向多铎膝盖后窝。 多铎双手被反绑着,根本没法反抗,噗通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 “你……本王……” 膝盖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多铎连话都说不清楚。 朱由检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要挟罗虎,于是继续下令道:“朕看这狗鞑子居然还是不服,掌嘴!” 罗虎闻声而动,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就挥向多铎的脸颊。 “本王……不……我服了!”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劲风,多铎再也扛不住了,大声求饶着。 可罗虎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得,仍旧一掌打在了他的脸颊上。 啪! 一声巨响过后,众人只见到多铎的脸颊肿的像是发泡的馒头。 “我服了!不要再打了,再打就要打死我了!”多铎害怕再挨打,也不管嘴里掉落的后槽牙,立刻疾声大呼道。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挨一顿打?赶紧给朕和诸位大臣跳舞助兴!” 罗虎闻言,恶狠狠地盯了多铎一眼后,就转身回到了座位。 侍卫则解开了绑缚多铎的绳子,退在一旁。 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堂中央,饶有兴致的静等多铎表演。 多铎哪受过这等屈辱,脸颊顿时羞得通红,气得浑身都在不停颤抖。 “还不快跳?”罗虎挥起手掌要挟道。 多铎害怕再挨一顿毒打,只能胡乱在大堂中央手舞足蹈起来。 这个样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美感,但众人却看得兴致勃勃。 “诸位爱卿,来先饮一杯!”朱由检举起酒杯,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神色。 “臣祝陛下大胜鞑子!”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铎看着大快朵颐的众人,嘴里忍不住流出了口水,脸上全是艳羡之色。 这几天,百姓都只能喝稀粥度日,他这种俘虏怎么可能有好的待遇? 他每天只是凉水管够,而没有吃过一滴米。 还好多铎身为鞑子亲王,以前吃得极好,养了一身肥膘,这才没有饿晕过去。 “陛下,见到此情此景,微臣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场面。”阮大钺忽然起身说道。 “什么场面?”朱由检疑惑道。 阮大钺微微躬身,拱手说道:“据史书记载,唐太宗李世民俘虏颉利可汗,并没有杀掉,反而在召开国宴之时,命其跳舞赋诗,以震慑藩属诸国。陛下此举,颇有唐太宗之风啊!” “啊……唐太宗何等的文治武功,朕还比不上吧?这只是鞑子的一个亲王,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要是哪天能俘虏多尔衮和福临,让其在朕的面前跳舞赋诗,可能才勉强比得上吧?”纵然是知道自己比不过李世民,朱由检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得意之色。 东林党人见此,盯着阮大钺的目光,全是不屑之色,心中都在大骂阉党、马屁精等词。 阮大钺却毫不在意这些眼光,继续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又有范大人这样的正直之臣在内辅佐,收复山河、消灭闯贼和鞑子,中兴我大明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有李自成赋诗,多尔衮跳舞,福临斟酒,就算是唐太宗也比不过陛下了。范大人,你说是不是?” 他发现自己势单力孤,对付不了东林党,于是想要向范景文靠拢。 而面对阉党抛来的橄榄枝,范景文却不买账,直接怒斥道:“你这厮实乃小人,不要蛊惑君上了!” 朱由检哪里会不知道阮大钺是在拍马屁? 只是阉党现在也有用处,所以才由得他发挥。 “微臣哪里是蛊惑君上?明明说的就是事实!”虽然阮大钺被大骂一通,但却有唾面自干的本事,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极为认真的说着。 东林党人见此,就准备站起来发言了。 眼看着阮大钺就要被群起而攻之,朱由检急忙朝着多铎说道:“朕看你这厮口水直流,是不是饿极了?” 东林党人见皇帝转移了话题,只好坐回了凳子,转头朝着正在手舞足蹈的多铎看去。 众人这才发现,多铎嘴角都已经全是口水了。 “饿死他这狗贼才好!”罗虎低声骂道。 他之所以对多铎如此仇恨,完全是因为麾下很多士兵被鞑子杀死了。 朱由检摇着头说道:“朕好不容易才俘虏此人,怎么能让其饿死呢?这要是让多尔衮知道了,还以为朕穷得吃不起饭了!” 多铎闻言,暗自恼怒道:装什么装?你就是穷得吃不起饭了啊! 但他已经被打怕了,自然不敢直言出口。 “多铎,想不起吃肉?”朱由检手拿着马肉,笑呵呵地问道。 多铎吞咽着口水,目光紧盯着马肉,用力点头说道:“奴才想吃肉!” “呵呵,奴才?” 朱由检嗤笑道:“看你如此识趣的份上,朕就赏你一点吃的吧!” 说罢,他就放下了手中的马肉,捡起桌上的一块骨头就扔了出去。 朱由检一向有勤俭节约的美德,因此这块骨头被啃得极为干净,几乎找不到一丁点肉留在上面。 多铎见此,哪还不明白自己被当成了狗。 他紧盯着地上的骨头,怒目圆睁,脸上全是怒意。 “赶紧捡起来吃掉!陛下的赏赐,你敢不接受?”罗虎见多铎呆立在原地,立刻不干了,直接撸起袖子,就走上前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少年英雄 第135章 少年英雄 “陛下叫你吃,你就赶紧吃!”罗虎手掐着多铎的后脖颈,将其按住,凑到了骨头边上。 “我吃,我马上吃!”多铎双眼噙着泪,趴在地上,捡起骨头就啃了起来。 朱由检瞧着多铎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在意地说道:“慢点吃,别噎着,朕有的是骨头给你吃。” 话音刚落,阮大钺也把桌上吃剩下的骨头倒在了多铎面前。 其他人见此,自是不敢怠慢。 转眼间,多铎身前就垒起了一大堆骨头。 罗虎脚踩在多铎背上,恶狠狠地说道:“都给本将把这些骨头啃干净,要是让本将找到了一点剩肉,定不会饶过你!” 多铎瞧着眼前如同小山一般的骨头,简直是欲哭无泪,连忙用双手抓起骨头啃了起来。 阮大钺见此,眼珠一转,再次躬身说道:“陛下,这厮身为鞑子,怎么能平白享受如此美食?” “嗯?”朱由检面带疑惑看过去。 大堂内的其他人,同样用不解的眼光看着阮大钺。 阮大钺好像是很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扬起了下巴,说道:“我等能享受陛下赐予的美食,是因为在为国效力。而多铎这厮,对于我大明没有一丁点贡献,怎么能够享受美食呢? 依微臣看来,不如差人向伪清皇帝讨要多铎的伙食费。” 这……也太无耻了吧! 朱由检摇着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伪清现在是多尔衮主政,他要是知道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逼得啃骨头,还要向他讨要伙食费,不知道会有多愤怒啊! 不过,就是要气死多尔衮才好! 斥候已经传来了消息,鞑子大军已经分散开来,大部队要么向着陕西而去,要么就去打山东了。 这种情况,就算是多尔衮再气,也拿自己没办法。 “此计甚妙!”朱由检一边赞叹着,一边向众人问道:“不知何人愿意为朕走一趟,向鞑子讨要伙食费?” “微臣举荐……” 阮大钺话还没说完,就见吕大器忽然走到了大堂中央,拱手说道:“臣以为阮大人可以担当重任。” 阮大钺本来是想要将史可法推出去的,可在见到吕大器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微臣举荐吕大人!” “臣举荐阮大人!” “臣也举荐阮大人!” “阮大人智计无双,定能完成陛下的任务!” …… 顷刻间,从南京而来的所有官员,都站出来举荐阮大器。 阮大器见此,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心中不停的懊悔,不该胡乱出主意。 出使伪清之事,可谓是九死一生。 因此,阮大钺和吕大器都互相举荐对方,想要让其去死。 朱由检明白这个道理。 这两人,一个是阉党,一个是东林党,都可以派去送死。 但阮大钺还有捞钱的本事,朱由检还真有的舍不得他去送死。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朱由检把目光转向了范景文等人。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皇帝的心中已经有了倾向。 阮大钺闻言,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而东林党人则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这些人把目光都转到了范景文身上,希望范景文说出让阮大钺出使的话语。 “臣以为阮大钺可以担当重任!” 范景文话音刚落,东林党人全都展露了笑颜,他们看着阮大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朱由检闻言,脸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略有不甘地看向倪元璐和李邦华两人,问道:“两位爱卿以为派谁去合适?” 这两人都是内阁大学士,其态度同样非常有含金量。 如果都支持吕大器前去,朱由检也就能顺水推舟。 “臣也以为阮大器可以担当重任!” “阮大人素以智计闻名,定然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倪元璐和李邦华同时回答道。 见内阁的人都装作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朱由检有点怀念王永吉了。 要是此人还在,定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罢了! 阉党的人名声实在是太差了。 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朱由检也不能违反所有人的意见,正准备点头同意,却见到英气勃发的郑森走到了大堂中央,朗声说道:“陛下,既然两位大臣都不愿意去,不如派我去啊!” “逆子,还不退下,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郑芝龙一脸惊讶地呵斥道。 他一直在看着文官之间狗咬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主动请缨。 面对父亲的呵斥,郑森的脸色却异常坚定,缓缓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父亲大人,雏鹰终有长大的一天,我不可能一直在你的羽翼下生活。” 郑芝龙见劝不动自己的儿子,只能把目光转向朱由检,说道:“犬子年少无知,望陛下千万不要怪罪。这小子一直以来都在读书,可能是脑子读傻了。” 舔犊之情,人皆有之。 朱由检也能理解郑芝龙的苦心,于是开口劝道:“你小子可知此行的危险?多尔衮的残暴之名,就算是天津城内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出使之事,非有大智慧的国士才能担当重任,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 郑森闻言,脸上全是不服之意,争辩道:“陛下可曾听过毛遂自荐的故事?陛下不用我,焉知我不是国士?” 瞧着英气勃发的郑森,朱由检满脸欣慰之色。 可他也深知此行的危险,自然不会让郑森去白白送死,于是继续劝道:“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死?” 郑森微微摇头,语气低沉说道:“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冠军侯霍去病十七年就能独自领军,而我已经二十岁了,却没有一点功名。 每在夜深人静之时,我一想到冠军侯,就心生向往之啊。” 说到此处,郑森朝着朱由检深深一拜,恳求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让多尔衮大出血,至少交出十万两白银,而不用放归多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人北人 第136章 南人北人 “这……” 一边是郑森殷切地请求,一边是郑芝龙的舐犊之情。 朱由检也十分为难啊! 眼见皇帝在自己和父亲之间不断变幻目光,郑森咬着后槽牙说道:“父亲,你一直教育孩儿,身为男子汉,当要顶天立地做一番大事业。现在立功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就忍心让孩儿干看着吗?” “唉!” 郑芝龙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小就极有主见,为父也……” 眼见父亲有了允许之意,郑森急不可耐地朝朱由检说道:“陛下,快下令吧!” 朱由检瞧着郑芝龙不再反对,也只好说道:“那你就明天一早出发去京城吧!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什么银子,而是探查鞑子内部的情况。记住,一切以保存自己的性命为先!” 郑森闻言,立刻眉飞色舞,说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我这就出发!” 话音刚落,他也不待皇帝的命令,大步就向着门外而去。 现在的京城,犹如龙潭虎穴。 众人瞧着郑森高大挺立的背影,不屑者有之,佩服者有之。 朱由检把众人的表情都纳入眼中,心中已经给那些不屑之人打上了记号。 郑森离开之后,众人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不一会,就草草结束了晚宴。 待侍卫把多铎拉下去之后,朱由检才下令道:“内阁的诸位大臣,还有礼部侍郎吴麟征,以及南安伯郑芝龙留下议事,其他人就先下去休息了吧!” 东林党人见自己被排除在外,顿时面露不满之色。 但皇帝找谁商量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于是只能一步三停留的退了下去。 朱由检见此,思虑片刻后,接着朝王承恩下令道:“大伴,你去叫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过来议事!” “奴婢遵命!”王承恩冷眼瞧着正面露喜色的东林党人,暗想到:整天阉党挂在嘴边,咱家早晚要收拾你们这群人。 半个时辰后,浑身脏兮兮,衣衫略显凌乱的史可法才走进大堂。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史可法十分恭敬地叩首,行起了全礼。 朱由检摆手说道:“坐下吧!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此时,官员的位次已定,只剩下最远的地方还有座位了。 史可法见此,倒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甘之如饴地走了过去,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 “朕有意攻打朝鲜,以治其不臣之罪,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朱由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整个场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坐在末座的史可法最先站出来,躬身说道:“臣以为不可!朝鲜小国耳,纵有不臣,也只需派遣重臣前去申饬即可。朝鲜国主李倧定会幡然醒悟,重新支持我大明天朝。” 礼部侍郎吴麟征当即站出来反驳道:“史大人有所不知,我已经奉命出使过朝鲜,并且见到过朝鲜国主李倧,这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我大明为敌了!” 说罢,吴麟征就从怀中掏出了李倧送给李自成的国书。 史可法接过来一看,在见到里面李倧对李自成的阿谀之词后,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 但他却仍旧没有改变主意,继续说道:“就算是朝鲜浪子野心,也应该现在就要去收拾。此时,鞑子占据了京城,正在分兵向着各省进攻。本官判断李自成定然无法阻挡,一定会一败再败。” 听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得眼前一亮。 之前,内阁诸人,包括罗虎等将领,全都认为鞑子和闯贼相持,陷入苦战之中。 而史可法的判断,却和历史上的进程一样。 这就让朱由检不得不重视起此人来。 “南方之兵不堪用,一旦鞑子兵临淮河以南,大明江山就彻底完了啊!”史可法说完之后,朝着朱由检深深一拜,恳求道:“陛下,现在当用所有兵力,在李自成溃兵之前,守住山东,然后全力建设淮河一线的防御。” 听到这里,朱由检哪会不知道史可法话中的深意,完全是在劝着放弃天津,退守淮河以南,就跟南宋一样。 北宋末年和明朝末年,几乎一样。 外因同样是绵延不绝的民乱,再加上异族入侵。 内因也一样,都是党争闹腾得厉害。 岳飞为什么北伐失败? 除了完颜构担心迎回徽钦二帝后,失去帝位的原因。 还有就是以秦桧为首的南方士族,不想失去对南宋朝廷的控制,也不想平白支持钱粮,给那些支持北伐的官员立功。 鼎鼎有名的辛弃疾是山东人。 支持北伐的宰相韩侂胄是河南人。 民族英雄岳飞同样是河南相州人。 总而言之,支持北伐的大多是北人,而反对北伐的大多是南人。 朱由检想到这里,暗自摇头叹道:东林党人真不缺才智之士,但这些人都是私心太重啊! 总想着党同伐异,独掌朝纲,却又舍不得自己的那点积蓄,只知道压迫百姓,收刮民脂民膏。 当然史可法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守江必守淮。 史上西晋灭东吴、隋灭南陈,宋灭南唐,足以验证。 淮河一旦丢失,绵延千里的长江到处都需要防守,又哪有那么多钱粮来养兵? 朱由检点头说道:“朕已经安排了内阁大学士王永吉前往山东,汇合山东总兵刘泽清,去主持淮河防务了。” 要杀刘泽清是王永吉的绝密任务。 朱由检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刘泽清不可信!”史可法断言道:“此人胆小如鼠,如若鞑子攻打,其必然不战而逃。” 朱由检真的有点佩服他的眼光了。 但却不会听信他的话,放弃攻打朝鲜。 朝鲜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一旦拿下,不仅能给天津作为补给之地,还能直接杀入鞑子的腹地。 就算不能拿下,也要把朝鲜彻底打烂,不让其给鞑子支援一兵一粮。 朱由检是铁了心要打朝鲜,任何人都不可能劝得动。 “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还是想想如何攻打朝鲜吧!”朱由检挥手止住了还想再说的史可法,转头看向下首的郑芝龙,问道:“南安伯,你有把握拿下朝鲜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烂朝鲜 第137章 打烂朝鲜 “陛下……末将……凭手中的兵力,恐怕不能!”郑芝龙吞吞吐吐说道。 朱由检问道:“你手中有多少船?多少兵力?” 郑芝龙回答道:“末将有船九百余艘,其中只有一半是战舰,兵力则有五万余人。” “可能登陆作战?”朱由检又问道。 郑芝龙摇头说道:“能登陆作战之兵不足万人。” 这…… 朝鲜再是小国,朱由检也不敢奢望仅凭万人就足以将其消灭。 他现在只能改变想法了,那就是将朝鲜彻底打烂。 “南安伯,你带领麾下人马,明日就出征朝鲜!”朱由检下令道。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皇帝听到郑芝龙实力不济,会放弃攻打朝鲜的想法,却没想到转眼间皇帝就直接下令了。 “陛下,三思啊!” “陛下,请收回成命!” “陛下,兵事不可儿戏啊!” …… 众官员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大声疾呼着,就连范景文等内阁重臣也不例外。 朱由检摇头解释道:“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朕不是要彻底消灭朝鲜,而是要将朝鲜打烂,不让其作为鞑子的后勤基地。” 听着皇帝的解释,众人这才释然,纷纷站了起来。 郑芝龙这才放下心,问道:“不知陛下要让末将把朝鲜打成什么样子?” 朱由检踱步走到地图边上,指着朝鲜的位置解释道:“朝鲜三面环海,到处都可以登陆。你可以带领大军随意选择一处地方登陆,见到粮食就抢光,见到房屋就烧光。” 郑芝龙一副了然之色,补充道:“末将见到朝鲜百姓也一定会杀光。” “不是要执行三光政策。”朱由检摇头说道:“普通百姓尽量不杀。” 众人听到不让杀百姓,还以为皇帝改成吃素了。 朱由检见此,一脸失望的继续说道:“看来你们还没理解朕的意思,百姓没有吃的会干嘛?” “当然是会造反!”郑芝龙立刻说道。 “那是造谁的反?”朱由检追问道。 “造朝鲜国主的反……”郑芝龙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之所以不让杀百姓,就是想要朝鲜国内像大明一样,到处都是流民。 只要流民一多,定然会有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人振臂一呼,掀起叛乱。 “陛下妙计,末将佩服佩服!”郑芝龙拱手赞叹道。 范景文也跟着出言说道:“等到朝鲜乱起来了,咱们还可以支持乱军,让朝鲜人自相残杀,陛下此计甚妙。” “此计可行,臣见过朝鲜民间百姓,皆是食不饱腹之辈,一旦有人点火,其民乱必然比我大明更加汹涌。”礼部侍郎吴麟征也跟着说道。 “一旦朝鲜乱起来,鞑子肯定会派兵平乱,咱们也就能轻松不少。” “陛下算无遗策,从离开京城开始,还从来没有失误过,此计定然可行!” …… 众人都开始拍起龙屁了,好像鞑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长时间了。 在一片龙屁声中,朱由检都有点飘飘然了,只觉得自己是诸葛武侯再世。 亲贤臣,远小人,难啊!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朱由检此时才明白,要想当一个明君是有多难,因为总有小人要来投其所好。 “咳!” 朱由检轻咳一声,说道:“朝鲜的事情已经商议好了,朕就来调整一下官职吧!” 听见要调整官职,在场的人全都屏息凝视过来,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改任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素有天官的称谓,对四品以下的官职可以一言而决。 高弘图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委以如此重任,立刻就愣住了。 “高大人,还不快谢恩?”王承恩低声提醒道。 高弘图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在地上,躬身下拜,嘴里大呼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你的任务极重,京城丢失后,吏部的档案全部都丢失了。你上任之后,要抓紧整理出档案。像江浙、广东、贵州、云南等地的官员,该升职的就升职,该迁转的就迁转。” “臣遵旨!” 在高弘图躬身退下后,朱由检又继续说道:“刑部尚书孟兆祥改任凤阳总督,加兵部尚书衔,左都御史。” 凤阳总督,设立于崇祯十四年,全称是总督凤阳地方兼制河南、湖广军务一员。 现在河南已经丢了,湖广也丢失大半。 表面上就相当于一个空头官衔,可实际上还拥有着对高杰、黄得功、刘良佐等总兵的指挥权。 针对这个官职,朱由检早就和孟兆祥沟通过了。 孟兆祥并不会孤身赴任,而是会同高文采一起去。 朱由检已经下达了指令,找个机会将不听话的总兵及其亲信全部斩杀,由高文采接任总兵的职位。 “臣遵旨!”孟兆祥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这件事并没有提前指挥内阁的人,因此范景文立刻出言问道:“陛下,马士英应该怎么办?就算是另有重用,也要提前说明比较好。” 他的话中之意是,马士英有可能会拥兵自重,不会轻易交出兵权。 朱由检微微点头,暗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就吩咐道:“召马士英回朝担任刑部尚书。” 朱由检的安排,并不算简简单单地把孟兆祥和马士英两人调换位置。 而是想要马士英这阉党不自觉的成为一把刀,斩除盘踞于南直隶和浙江等地的东林党官员。 这也是为什么要用无党无派的高弘图为吏部尚书的原因。 “江西总督也换个人吧!” 朱由检原本是没有想过要换江西总督,可这吕大器居然敢放下江西的事情,屁颠屁颠地跑到天津了。 很明显,吕大器就不是一个当总督的料。 “陛下想换上何人?”范景文躬身问道。 朱由检目光扫视着群臣,思索一番之后才说道:“让兵部尚书王佳彦去吧!” 按照朱由检的想法,南京六部就应该裁撤了,那些官员总要有地方安置。 况且江西之地极为重要,也没有尾大不掉的总兵,正好可以安排忠心耿耿的王佳彦前去担任总督之职。 这样也把兵部尚书的位置腾了出来,让给史可法担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永吉在山东 第138章 王永吉在山东 山东。 内阁大学士王永吉,带着四五十个侍卫,直入济南府。 沿途府县的官吏,已大多逃散。 留下来的,全都抱着投降闯贼的想法。 这一路上,王永吉走得并不顺利。 他这么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实在是太过招摇了。 打定主意投降闯贼的官员,自然不会让王永吉轻易南下。 要不是侍卫的竭力保护,他早就为国捐躯了。 “这山东算是完了!”王永吉在济南城外,看着城头上已经挂起了闯贼的旗帜,脸上全是无奈之色。 侍卫疑惑道:“闯贼还没有打过来,怎么城头上都挂起了旗帜了?” “哼!” 王永吉冷笑一声,说道:“不用想也知道是城内的士绅搞的,刘泽清这废物,居然不战而逃。” 他已从百姓的口中得知,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撤退到了兖州府,并且还没有停止撤退之势,看样子是想一口气退到淮河以南。 既然济南城内的士绅已经投降了闯贼,王永吉也只能带着侍卫绕城而过。 又追了五天,终于在曹县追上了刘泽清大军。 在费了一番口舌之后,王永吉终于入城见到山东总兵刘泽清。 他先是宣读了圣旨,表彰了一番刘泽清,又赐下了不少金银珠宝,才说自己被任命为山东总督的事情。 刘泽清设宴款待,见圣旨中丝毫没有提之前不听号令,没有率兵勤王的事情,神色间也多了几分轻松。 这位老兄虽然胆小如鼠,但确实有几分政治头脑。 他知道自己没有自立为王的本事,并且也不清楚李自成会给什么待遇,因此表现的十分恭敬。 其目的,无非是想要两头讨好。 酒过三巡,王永吉问道:“闯贼和鞑子还没有打过来,刘总兵这是要往哪里去?” 刘泽清闻言,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色,目光闪烁着说道:“王总督有所不知,本将听闻京城丢失,陛下蒙难之后,立刻就想率兵夺回京城。 可忽然又收到了湖广总兵左良玉的求援信,说是张献忠正准备猛攻武昌。 本将想着京城已经丢了,南方一定不能再乱,和巡抚王公壁大人商议一番后,这才决定率兵南下。” 王永吉闻言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学生王公壁,面无表情的问道:“刘总兵说的可是事实?左良玉是否真的有派人求援?为何不是袁继咸总督派人来求援?” 王公壁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刘泽清。 这理由完全是刘泽清临时胡扯出来的,王公壁根本就不清楚,自然不知道怎么解释。 此刻,刘泽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脸上也泛起了恨意,眼光不时瞟向远处的亲兵。 “师相……学生……学生就和你说实话吧!”王公壁瞧着已经动了杀意的刘泽清,吞吞吐吐说道:“自古守江必守淮,学生和刘总兵都认为闯贼势大,山东不可能守得住,这才决定率兵撤退。” 刘泽清现在也不想和大明翻脸,急忙跟着说道:“总督大人,闯贼势大,京城是天下第一雄城,并且还有十万大军,都没有守住。 而山东无险可守,闯贼可以从河南和顺天府两面夹攻,末将实在是没有守住山东的把握啊。 与其留在山东白白送死,不如率军南下,依托淮河天险,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王永吉也瞧见了远处的那些士兵,知道此时不能着急,于是转而换上了笑脸,说道:“实话跟你们说吧,陛下要是知道你们放弃山东,不战而逃,一定会非常生气。到时候,说不定会诛你们九族。” 刘泽清要是怕被诛九族,当初就直接带兵去京城勤王了。 “陛下久居深宫,哪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刘泽清不屑说道。 王公壁眼珠一转,跟着说道:“师相能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出镇地方,必然是十分受陛下信任。请师相代为在陛下面前分说,学生和刘总兵一定不会让师相白白帮忙的。” “对!末将一定会让总督大人满意。” 话音刚落,刘泽清就拍了拍手掌。 王永吉也表现得非常配合,露出了感兴趣之色。 片刻之后,两个兵士非常吃力地抬来了一个大箱子。 刘泽清大步走到箱子旁边,一把将其掀开,顿时一道金光就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金子,在场的人无不面露贪婪之色。 “陛下那里自有本相前去分说,你们两人不必担心。”王永吉吞了吞口水,迈着小步走向箱子,在说话的同时,右手却摸向了腰间的剑柄。 刘泽清看着尽显贪婪之色的王永吉,脸上全是不屑之色,笑道:“还请总督大人多多美言。” “放心,本相自会写奏折替你们两人……” 此刻,王永吉已经走到了刘泽清一步之内。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猛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大喝道:“去死吧!” 刘泽清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文人居然敢行靳柯刺秦之事,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看着急速向自己胸膛奔袭而来的寒光,只能拼尽全力扭转身体。 但他这两年在山东,早就沉溺于酒色之中了,身体的反应完全跟不上意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直逼胸膛。 噗呲! 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长剑穿过了刘泽清的胸膛。 “师相,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公壁猛然站了起来,喝问道。 远处,刘泽清的亲兵,也拔出了长刀,急速奔来。 王永吉看着刘泽清脸上的不可置信之色,担心一剑杀不了此人,又拔出了长剑,将其喉咙割破。 “呼……” 瞧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刘泽清,王永吉大口扔下长剑,大口喘着粗气,暗骂道:你这厮真的大意啊!以为我是文士就杀不了人吗?居然没有召集亲信将领前来。 “保护王相公!” 侍卫们急忙拔出长刀,围在王永吉的身边,和涌上来的刘泽清亲兵对峙。 “你们想要造反吗?” 王永吉一声大喝,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圣旨。 刘泽清已死,其亲兵看到圣旨,都不敢妄动,把目光转向了王公壁,等待着命令。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想要的都在圣旨里 第139章 你想要的都在圣旨里 王永吉见此,哪还不知道山东总兵和巡抚两人,早就沆瀣一气了。 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打开了圣旨,细数着刘泽清的罪状。 罪状无外乎就是不听号令,贪污受贿,冒领军饷,杀良冒功…… 虽然这些罪责都没有查过,但却都是实事。 王公壁听着,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他也有参与。 在大明,原本没有以文御武的祖制。 太祖皇帝朱元璋和成祖皇帝朱棣都是以武起家,前者分封了一大批塞王,后者虽对藩王的权利竭力限制,但也提拔了一大批勋贵。 两人都极为重视军事,让文官管理的兵部拥有军政权,对武官定期考核。 而武官勋贵的五军都督府则拥有着军队的指挥权、管理权。 这一时期,文武两方的权力基本平衡。 但在土木堡之后,以张辅为首的勋贵阶层几乎全灭。 文官却在于谦带领下,打赢了北京保卫战后,由此开始了文官,彻底掌控了朝局。 在崇祯十三年以前,整个大明都是以文官为主。 纵然是各省总兵已经是正二品的职位了,却也没什么地位,更没什么话语权。 可在孙传庭战败之后,闯贼李自成彻底坐大了,大明声威日衰,地方总兵就不那么听令了。 从去年开始,河南失陷。 辽东、山东、湖广的巡抚总督几乎就成了总兵的幕僚。 出兵与否,全看总兵的意思,巡抚和总督下令也没有用,只能好言相劝。 王永吉以前在辽东,就是这种情况,完全指挥不动吴三桂。 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驻节九江,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应天(南京)等处军务的袁继咸,也只能用言语相激,才让左良玉出兵收复了武昌。 王公壁在山东也同样如此,已经成为了刘泽清的幕僚。 “王公壁,你愣住干什么?还不接旨?”王永吉洋洋洒洒念了一大通,终于念完了。 此刻,王公壁却在犹豫着,是否直接要转投李自成。 王永吉麾下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 只要他一声号令,周围的亲兵一拥而上,定然能将这些人剁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若是真的将身为总督的王永吉杀了,那就只要一条路走到黑,完全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可若是接了这道圣旨,一旦王永吉掌控局面之后,皇帝会来个秋后算账,他就将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这句话,在王公壁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 他左想右想,时间都过了半刻钟,都还没有作出决定。 王永吉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将手中的圣旨扔了过去,说道:“本相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想要的都在圣旨里。” “我想要的?” 王公壁疑惑着打开圣旨,只见里面一片空白,只在末尾处有皇帝的私章,以及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的签名。 这…… 原来王永吉洋洋洒洒念的一大通罪状,都是他自己现编的。 此刻,王公壁也顿时明白了其中深意,那就是自己可以把空白处填满,把罪责都推到刘泽清身上,并且还可以用圣旨的形式,把自己摘干净。 “多谢师相!”王公壁朝着王永吉深深一拜,然后转头对着亲兵大喝道:“还不快退下,刘泽清罪该万死,已经伏诛。你们难道想要跟着陪葬吗?” 此人在山东经营多年,也有一番威望。 在出言之后,亲兵们都只能收刀退开。 王永吉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待人退开之后,走到王公壁面前低声说道:“你让亲信人马看住在场的所有人,不让离开,以防走漏消息。然后就带着本相的侍卫去宣谕圣旨,将刘泽清的亲信将领全部斩杀。” “师相放心,学生明白!”王公壁重重地点着头,说完之后,就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待其身影消失之后,王永吉才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他这时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彻底汗湿了。 他心中全是后怕,暗想道:如果刚才有一丁点失误,躺在地上的人都是自己了。 “好多黄金啊!” 王永吉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的大箱子,神色微动,显然在打这些黄金的主意。 …… 王公壁离开之后,清洗的不仅是刘泽清的亲信,就连那些以前不怎么听话的将领,也一并都杀了。 最终的造成的后果就是,整支军队的中高层将领为之一空,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当王永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瞧你干的好事!这怕是连百户都杀光了吧?这还怎么打仗?” 军营内,王永吉看着地上的数百具无头尸体,气都不打一处来。 按照朱由检的计划,一旦能收服山东的兵马,就要立刻率兵攻打沧州,并且守住。 这才能让天津和山东连成一片,不至于成为孤城。 可现在王公壁把将领杀光了,军队的战斗力十不存一,别说是攻打沧州了,就连在短时间内回师济南府都成为了奢望。 “师相,学生是在听你的命令啊,这些人全都是刘泽清的亲信,不杀掉他们,怎么能掌控军队呢?”王公壁一脸无辜地说道。 “呵呵!” 王永吉冷笑一声,脸上挂着你还嫩了一点的表情,说道:“本相南下之时,陛下曾有言,在除掉刘泽清及其亲信党羽之后,让跟随的侍卫担任军中百户以上的官职。” 还有这种好事? 侍卫闻言,全都神色一喜,只觉得这一路的辛苦没有白费。 王公壁则脸色煞白。 乱世之中,手上有兵的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费了这么大一通力气,就是想要掌握住这十万大军。 可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化解了。 “陛下果然有先见之明!”王公壁倒是能屈能伸,瞬间就换上了笑脸,大力夸赞起了皇帝。 王永吉也不想和王公壁撕破脸,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山东有东昌府、济南府、衮州府、青州府、莱州府、登州府。六府之中,本相已经见到济南府投敌了,那其他五府又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四十章 背黑锅 第140章 背黑锅 “东昌府治所在聊城县,下领三州、十五县,在籍人口一百三十余万,其知府已经不知所踪。 衮州府下领一州,十三县,在籍人口八十余万,学生听闻其知府正在威逼士绅,准备征粮迎敌。 登州府领一州,七县,户籍人口七十余万,其府治已经跟济南府一样,挂上了闯贼的旗帜,并且还召集了五千人马对抗朝廷。 莱州府领两州,三县,在籍人口四十余万,由于距离太远,学生不知道其具体情况如何。 衮州府的知府,因为不能供给大军的军粮,已经被刘泽清那厮给杀了。” 王公壁身为巡抚,倒是对治下了如指掌。 王永吉刚开始听着,还在点头。 可在听见兖州府的知府被杀了之后,则彻底愣住了。 要知道知府可是正四品大员,居然让一个武将给杀了。 这在大明朝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 “你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阻止刘泽清吗?”王永吉指着王公壁的鼻尖大骂道。 王公壁委屈道:“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啊!刘泽清一向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又怎么能听学生一个文官的话呢?” 反正所有的过错,都能推到刘泽清身上。 谁叫他死了呢? 王永吉不用想也知道,衮州府知府多半是阻止其南下,才会被杀。 这种乱世,百姓饭都吃不起了,天天饿着肚子,征不到税赋粮饷的官员多得去了。 也没见哪个被总兵斩杀。 苦主都已经死了,王永吉也没法为其做主,只能转而问道:“大军还有多少粮食?能坚持多长时间?” 王公壁答道:“师相不必担心粮食,至少够用半年。” “半年?”这倒是出乎了王永吉的意料。 他一路行来,见到的全是沿路乞讨的百姓。 要知道自古以来,华夏百姓都是故土难离。 这些百姓既然离开家乡乞讨,其家中必然没有一丁点的存粮了。 王公壁解释道:“刘泽清那厮曾说,百姓都过惯了苦日子,再苦一点也没什么。于是,他就在撤军之前,派人将东昌府和济南府的百姓搜刮一空了。” 其实,这句话也是他说的。 不过刘泽清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自然不可能站起来辩解。 王永吉冷笑道:“行吧,刘泽清又多了一条罪状。” “师相明鉴!”王公壁拱手说道。 “哼!” 王永吉嗤笑一声,踱步来到地图边上,看着山东的地图就沉思了起来。 王公壁见此,恭敬地站在了一旁,也不再说话。 直到半刻钟之后,王永吉才开口下令道:“陛下已经下令,山东省内,今年的税赋全免,不准官员再征收一分一毫。你明天就安排人马,传谕各县。要是有官员胆敢私自征收税赋,本相定斩不饶。” 说话的同时,王永吉还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王公壁。 王公壁借着烛光,看着剑身上的斑驳血迹,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急忙说道:“学生一定照办。只是,不征收税赋,咱们吃什么呢?各县的官员以及属吏又该怎么办呢?” 王永吉指着地图上曲阜的位置笑道:“这里不是有的是粮食吗?” 王公壁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疑惑道:“师相这是何意?要知道这里可是衍圣公的地盘。难道师相的意思是想要跟衍圣公借粮?” “借粮?”王永吉嗤笑一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不仅是要借粮,还要清查土地。” “啊?”王公壁闻言,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急忙说道:“粮食还有可能借!但是土地可是衍圣公的命根子,他怎么可能让咱们清查?” 王永吉冷笑道:“你要是带领大军前去,衍圣公怎么会不借呢?” “这哪里是借?分明是抢啊!师相可知,一旦事情传出去了,天下间的士绅知道咱们对孔圣人的后裔下手,那我们两人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话一出口,王公壁才察觉到王永吉口中的“你”。 他正准备推辞,却又听见了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这哪里会遗臭万年?本相认为衍圣公一定会深明大义的……” 王永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全是得意之色。 这学生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在刘泽清被杀了之后,居然还想要带兵反抗。 这让小心眼的王永吉怎么能够忍受? 其实,朱由检的命令是先查实罪名,然后直接将衍圣公抄家。 但要是这么做,天下间百万士子,非得把他骂死不可。 王永吉可不敢照办。 他也知道学生王公壁也不敢照办,于是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 王公壁在山东经营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孔家是什么德行? 逼良为娼、兼并土地、私设公堂、蓄养死士、暗通闯贼…… 每一项罪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当代衍圣公孔衍植可谓是胆大包天,又怎么会轻易借粮?更别说清查土地了。 王永吉看着犹犹豫豫的学生,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喝道:“难道陛下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还是怕了孔衍植?本相可以给你五千大军。你能否清查清楚孔家的土地?” “学生……”王公壁还想拒绝,可转眼又看到让带着血迹的长剑,急忙改口说道:“学生不怕孔衍植,但是五千人恐怕不够。” “嗯?”王永吉疑惑道:“孔家到底蓄养了多少死士?五千大军都对付不了?” 王公壁回答道:“孔家的死士倒是不多,但整个曲阜县都是孔家在做主,整个县有百姓五万余人。要是孔衍植裹挟百姓造反,五千人真不够啊!” “原来是这样啊!” 王永吉微微点头,这才明白为何皇帝要让自己直接带领大军抄家,原来是因为曲阜县已经成为了国中之国了。 “罢了!原本还想饶过孔衍植一命!”王永吉摇了摇头,一边用力挥动右手臂,一边语气森寒说道:“你就按照本相杀刘泽清这样办理吧!” 王公壁知道自己的黑锅是背定了,只能无奈地回答道:“学生照办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第141章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中高层将领被斩杀殆尽,整个山东大军完全没有了战斗力。 王永吉现在不敢分兵,只能带着这十万大军和粮草,向着济南府前进。 济南府还没有被闯贼占领,就只是城中的士绅有了投降闯贼之意。 因此,也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其收复了。 整个济南府城的士绅,都因有了反迹,而被抄家诛九族。 虽然这些士绅已被刘泽清搜刮过一遍,但王永吉的收获也不小。 他的小金库里,足足多了二三十万两白银。 在济南府收复之后,王永吉又派人前去沧州探听消息。 当得知防守沧州的闯贼兵退了之后,他又将南下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写成了奏书,送去了天津。 当然没有包括其小金库里的那些银子。 朱由检收到奏疏之时,刚好是南京官员抵达天津的第二天清晨。 “这真的是双喜临门啊!” 朱由检手拿着奏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转头就朝王承恩吩咐道:“大伴,让内阁众位大臣,和兵部尚书前来议事。” “奴婢这就去!” 王承恩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高兴,但他身为家奴,主君高兴,他也就自然跟着高兴。 此刻的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一刻钟后,以范景文为首的内阁大臣,还有新任兵部尚书史可法联袂赶来。 他们都睡眼惺忪,但已经从王承恩口中得知了是件好事,因此神色都非常放松。 朱由检待众人落座之后,立刻说道:“山东总兵刘泽清谋乱已被内阁大学士王永吉斩杀……” 不过是死了一个总兵,在场的人都没有将刘泽清这样的武将放在眼里。 听皇帝说之后,范景文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刘泽清不听号令,早就该死了,王学士此事干得非常漂亮。” 史可法也跟着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当初要是刘泽清愿意带兵勤王,京城怎么可能会丢?臣建议立刻派人传旨,将其九族尽诛。” 朱由检微微点头,暗想到:刘泽清死得那么痛快,确实应该将其九族尽诛,才能替京城死伤的无辜百姓报仇。 要知道,在历史上,明年鞑子南下后,刘泽清直接投降,但多尔衮却讨厌他反复无常,于是下令将其绞死。 “就依史爱卿之言,内阁即可拟旨。” 朱由检接着下令道:“朕的意思是让罗虎担任山东总兵,统领十万大军,防备鞑子即将到来的进攻。” 京城的消息已经传来。 多尔衮派了伪清烈亲王代善、成亲王岳托,带领正红旗和镶红旗近三万人马,以及智顺王尚可喜及其部众两万人马,前去攻打山东。 朱由检几乎无人可用,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就只有罗虎了,因此这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众人闻言,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领兵大将推荐,就只能开口盛赞皇帝英明。 待大臣们离开之后,朱由检又来到了码头。 今天是郑芝龙出兵朝鲜的日子。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值此乱世,身为皇帝,朱由检自然会来相送。 “陛下放心,末将此次出征,一定会坚持陛下所提出的八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绝不动摇。”郑芝龙拱手承诺道。 朱由检见他一脸郑重之色,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朕不是不信你麾下士兵的战斗力,而是实在是没有必要和朝鲜人死拼。朝鲜人怎么比得上朕的将士们金贵?” 郑芝龙用力地点着头,说道:“末将尽量不让士兵战死一人,在朝鲜只做烧杀抢掠的事,决不会和朝鲜官军正面作战。” …… 一番交代之后,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朱由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工部衙门。 这里处于城市边缘,紧靠着大海,由一处民宅改建而成。 得知皇帝要来视察,范景文早就带人在门口迎接了。 来到大堂,朱由检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急忙问道:“朕让你找的宋应星,可有消息?” 范景文躬身回答道:“臣询问了南京来的官员,得知此人是万历四十三年的举人,并没有进士及第。 崇祯四年,此人由吏部铨选任浙江桐乡县令。 崇祯八年,任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 崇祯十一年,在分宜任期满,考列优等,旋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 崇祯十三年,其任期未满,辞官归乡了。 但在去年,他又被人举荐,出任南直隶凤阳府亳州。但州城内因战乱破坏,连升堂处所都无,官员也大多逃散了。 他几经努力重建,使之初具规模,并且还在城内捐资建立了书院。 在今年年初,此人又因故辞官返回奉新了。” 范景文轻声诉说着宋应星的简历,朱由检却听得眉头紧皱。 这人两次主动辞官,并且还主动捐资修建学校。 这不爱权,不爱钱的表现,简直是大明官场的异类。 “范爱卿,朕打算召此人来担任工部侍郎,你说他会不会应召?”朱由检疑惑道。 范景文思虑片刻后,说道:“依臣看来,此人实在不是当官的材料。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就算是他功名仅仅只是举人,也不可能十多年了还在县令的职位上打转。并且,此人两次辞官,今年都已经五十有七了,想来也不会应召。” 范景文的话中之意,就是不赞同宋应星担任工部侍郎。 确实,宋应星从来没有做出过政绩,在士林中也没有名气。 贸然将其提拔高位,担任大官,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但朱由检召他前来,却并不是要让他担任什么大官,而是让其来搞发明创造的,并且培养科学技术方面的人才。 “这样吧!先下诏给他,就说朕也心慕……” 说到此处朱由检卡克了,急忙看向范景文,问道:“这人治的是哪家学说?是王阳明的心学?还是朱子理学?又或者是南方流行的东林学派?” 这个问题,把范景文整得非常无语,心想着,皇帝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在拿先贤开玩笑。 “臣听说此人独推横渠先生的关学。”范景文无奈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倭国有个女天皇 第142章 倭国有个女天皇 “那你就派人跟他说,朕也喜欢横渠先生的关学,想召他来探讨学问。”朱由检不以为然地说道。 学问之事,他哪里懂? 关学和理学,有多大的区别,他更是一窍不通。 朱由检唯一能记住的就只有,横渠先生的那句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陛下放心,臣下去之后,立刻会派人去传召!”范景文微微躬身,脸上闪过一丝狠意,同时还瞟了一眼王承恩,像是在警告文官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他以为皇帝能知道宋应星这样一个七品小官,一定是王承恩在进献谗言。 王承恩则无奈地微微摊手,表示此事和自己无关。 “朕吩咐的其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朱由检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自顾自地开口道。 范景文再次躬身回答道:“回禀陛下,火药的原料主要是硝石、硫磺、木炭。 臣已经让人去砍伐树木,大量烧制木炭了。 硝石矿,山东也有,臣会立刻以内阁的名义下令,让王永吉从登州和莱州,走海运送硝石矿过来。 至于优质的硫磺,最近的产地则是在河南,臣现在也无能为力啊!” 河南现在还控制在闯贼手中,但多尔衮已经命人率兵南下了,很快就会落在鞑子手中。 上次伏击谷英,新式火药的威力已经流传开来了。 李自成和多尔衮又不是傻子,他们不管是谁控制了河南,都不可能大规模的让硫磺流入天津。 “除了河南之外,哪里还有硫磺矿?”朱由检问道。 范景文回答道:“四川、云南、贵州等地也有。” 朱由检闻言,摇着头说道:“西南之地,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并且不服王化的土着也多,等那里送来硫磺,黄花菜都凉了。” 闻听此言,范景文深表赞同,说道:“那就只有倭国最近了。” “倭国?” 朱由检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却在搜索了相关信息。 现在的小日本,好像是江户幕府秉政,那个年仅十九岁的明正天皇在去年才被逼退位。 这位天皇,可是小日本历史上少有的女天皇。 朱由检思虑片刻后说道:“这样吧,让礼部侍郎吴麟征再跑一趟,去向倭国购买硫磺,同时还要探查其国内的政局,看看是否能找到人取代德川家族。” 范景文闻言却没有立刻领命,反而站直了身体,开口劝道:“陛下是要插手倭国的事情吗?臣以为太祖皇帝将倭国列入不征之国是有道理的,倭国地小且贫瘠,其民愚昧但又悍勇,简直是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啊!” 大明的历次倭乱,将文臣都给搞怕了。 因此,范景文也不管会不会得罪皇帝了,直接强烈反对。 朱由检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现在去招惹小日本这条疯狗? 现在前有闯贼,后有鞑子,哪能抽得出时间和兵力? 当然,小日本也并不像范景文说得那样不堪。 据历史记载,在十六世纪到十七世纪中叶,流入大明的白银总量共有三千八百万吨。 其中美洲生产的白银为三万吨,小日本生产的白银则有八千吨。 整个大明的白银产量,都没有从小日本那里流入的多。 朱由检自然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财富宝地,平白便宜了洋鬼子。 但此时,还不是对小日本动手的时候。 至少也得等到局势稳定了之后,才有精力在小日本布局。 如果要派大军征伐,则要等到平定了天下之后。 不然,鬼知道会不会像元朝一样,两次出兵都遇到台风,船毁人亡。 “朕现在倒是没有插手倭国的想法,只是听闻去年倭国的天皇被权臣威逼退位,这才突发奇想。”朱由检摆手说道。 范景文闻言,非常疑惑。 大明和倭国的官方来往早就断绝了,皇帝又是从哪里知道倭国的政局? 毕竟锦衣卫才刚刚重建,连京城的情报网都还没有完全打通。 “国虽大,好战必亡,望陛下切记!”范景文从皇帝的神色中已经看出,其没有放下攻略倭国,但皇帝都已经出言否定了,他也只能从侧面相劝。 “朕知道了!”朱由检面带无奈之色摇着头,转而问道:“朕让你打造的燧发枪,进度如何了?” 大明士兵现在所用的鸟铳就是火绳枪,其是直接用夹在机头上点燃的火绳,来点燃底火盘的引火药。 而燧发枪是用燧石打击火镰产生火星,点燃底火盘的引火药,以此来击发弹药。 实际上,燧发枪在射程上与火绳枪相比没有明显区别,唯一的优势是防风防潮。 历史上,欧洲军队很长时间内都是将火绳枪和燧发枪混合使用。 但朱由检却在图纸中,加上了枪管的膛线。 有了膛线的枪支,至少能比光滑的枪管,射程提高一倍。 范景文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弄膛线,但却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朱由检只见他走出房门,仅仅只花了几分钟就带回来了一把长约一米的燧发枪。 “陛下,这就是按照图纸所打造的枪支。”范景文一脸喜意地说道:“有此利器,我大明中兴有望啊!” 原本他以为这种枪,和南方的洋人手中的枪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在添加了膛线之后,不仅射速提高了三倍,就连射程也提升了两倍。 朱由检举起枪瞄向窗外的飞鸟,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陛下,小心走火!”范景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慌道。 这个时代,枪支走火之事,经常发生。 特别是在明末,工匠都吃不起饭了,哪还有精力认真造枪? 因此,每战死在自己枪下的士兵,都有百分之一二。 朱由检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尝试,在范景文出言瞬间,就已经放下了长枪,笑着问道:“这种枪每天能产多少把?良品率如何?” “陛下,天津城内懂得制枪的匠户太少了,每天只能生产出五六把。”范景文略显无奈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皆有怕死之心 第143章 人皆有怕死之心 “一天五六把?”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那得两千多天才能将部队换装,到时候康麻子都当皇帝了。 朱由检当然不可能同意,立刻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制造速度?” 范景文回答道:“臣已经命令有经验的老匠户教授徒弟了,并且还下令每教出一个合格的徒弟,师傅就能赏银一百两。每教出十个有经验的徒弟,就能升一级散官。” 这个赏赐不可谓不丰厚。 要知道在大明,百姓从出生开始就确定了身份。 匠户是属于最低贱的户籍,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不像军籍和民籍还可以参加科举。 范景文自以为做得还不错了,却听见朱由检仍旧摇头说道:“速度至少得提升十倍才行。” 范景文笑着说道:“大约一个月,这些徒弟就能出师,每天就能制造出五六十把先躺枪了。” “一个月鞑子都打进山东了!”朱由检仍旧摇头。 范景文只能无奈地摊手,“臣确实想不出办法了。” “带朕到作坊里看看吧!” 话音刚落,朱由检就起身朝着门外大踏步而去。 范景文见此,只能摇着头疾步跟上。 他是不相信皇帝能想出办法,把速度提升十倍。 造枪的作坊设在河边。 朱由检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宽约三丈的水利风车正在转动。 而风车的另外一边,则带动着一把巨大的铁锤。 砰! 砰! 砰! 铁锤的每一次敲击,都带起了一阵火花四溅。 稍远处,则有五六堆人围在一起,不时传出敲敲打打的声音。 朱由检走近一看,原来是有经验的老师傅正在言传身教。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负责此地的工部主事是一个清瘦中年,他在见到皇帝之后立刻跪下大呼。 “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朕只是随便看看。”朱由检挥手止住了想要跟着下跪的匠户。 听见皇帝下令,众人只好继续手中的事情。 但此时,他们害怕自己出错,手上的动作也就慢上了几分。 朱由检见此,倒是不以为意,脸带微笑的看着工匠制造燧发枪。 在看了一刻钟之后,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匠户造枪,都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而不是像后世一样分工合作,用流水线的办法来造。 “范先生,可否让匠户把造枪的步骤分开,每一个人独立完成某个零件?”朱由检走到河边,避开众人的耳目之后才开口问道。 这就是皇帝的办法吗? 也不怎么样嘛! 专业的事情,还得是专业的人才能做。 你当皇帝打仗还行,但若是论到兵器制造,真以为我这工部尚书是白当的吗? 范景文内心闪过一丝不屑,但脸色却不变分毫,淡定地说道:“这个办法确实可以提升速度,但却没办法控制质量啊!” “为何?”朱由检问道。 范景文解释道:“每一把枪由单人制造,可以在枪身上刻下制造匠户的姓名。一旦将来炸膛,则可以照着姓名来治罪。 可若是分工合作,匠户为了赶工,则必然会有粗制滥造的情况发生,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则难以追责啊! 陛下放心,臣在工部已经十年有余,工部的一切事情,臣都清清楚楚,必然不会犯错。” 朱由检闻听此言,哪会不明白范景文的话中之意,那就是你皇帝不懂,就不要胡乱插手,只管垂拱而治就行了。 “朕却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此事!”朱由检一幅神秘莫测的表情笑道。 范景文见此,却是依旧不信,开口问道:“不知陛下的办法是什么?” 朱由检指着远处的匠户说道:“朕的确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从一块铁制造出一把枪的,但是朕懂人心啊! 人皆有怕死之心,你可以让这些人每造出一把枪,就先试射一次。 如果粗制滥造,发生炸膛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而不是朕麾下的勇士。” 其实朱由检怎么可能不懂枪械的制造? 他前世就是职业玩枪的,只要有一根无缝钢管,在工具齐全的情况下,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手工打造出一个手枪。 “陛下说得确实有道理,臣以后一定照办。”范景文的脸上全是佩服之色,同时也在恼怒自己的愚蠢,怎么能怀疑陛下的能力呢? 朱由检微微点头,朝着远处的工部郎中招了招手。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工部郎中急忙驱着小步跑了过来。 “不用担心!”朱由检瞧着此人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笑着安慰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朕让你过来只是想随便聊聊。” “微臣贱名李清源,不足以入陛下龙耳。微臣祖籍山西,在天启年间随父亲迁居到了开平中屯卫。”李清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谨慎地回答道。 “开平中屯卫?”朱由检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 李清源见到面露疑惑之色的皇帝,顿时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额头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范景文见此,只能无奈地上前一步,帮忙回答道:“这个卫所属于应天府,在丰田县下方。” 朱由检这才明白,开平中屯卫离着玉田县也不是太远,于是问道:“天启年间,鞑子都已经起势了,你父亲怎么还有胆子迁居此地?” “回禀……陛下,只为……谋生……” 纵然朱由检已经尽量收敛气势了,李清源的对答仍旧吞吞吐吐。 范景文只能再次开口,帮着说道:“他家世代从事铁器生意,开平中屯卫则是我大明的铁矿冶炼中心。” 朱由检这才反应过来,开平中屯卫不就是后世的唐山吗? 这个地方倒是十分重要,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夺回来。 “你好好做事吧!朕不会亏待你的。” 瞧着李清源哆哆嗦嗦,一脸紧张的样子,朱由检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忠尽智,为大明效忠!”李清源终于说了一句正常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化东林党 第144章 分化东林党 这时,太阳都已经高高挂起。 朱由检也感觉到腹中饥饿,于是招呼着众人就走向工坊的食堂。 “陛下,可是要用午膳?匠户们都吃得极为简单,恐怕不合陛下的胃口。”李清源壮着胆子说道。 朱由检也不是在乎口腹之欲的人,摆手说道:“没事,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李清源闻言,只能赶紧走进厨房,招呼着伙夫把菜摆得稍微好看一点。 不一会,五六个碟子就被端了上来。 “这怎么都是咸菜,连一点肉食都没有,就连汤里面也不见一点荤腥,难道为朕每天卖力的工人都吃这个?”朱由检手指着盘中各式各样的咸菜,难以想象匠户们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不过,朱由检也明白,这并不是官员贪污了粮食,而是因为天津城内的物资太紧缺了。 因此,他的语气中并无怪罪之意。 李清源瞧着一脸惊讶的皇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说道:“今天的伙食还算不错,昨天之前匠户们都还只能吃稀粥呢!” 就在此时,伙夫又给众人端上了大碗白米饭。 “唉!” 朱由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是辛苦这些匠户了,以后在汤里还是加上几根骨头吧!” 这句话,后世的资本家听见了都要落泪。 这些匠户不仅是九九七工作,每月没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就连肉都吃不上。 毕竟,后世的资本家还是会给工人吃上一点槽头肉。 但朱由检也没有办法。 到天津以来,除了必须要召开的宴会之外,为了节约肉食,给每天训练的士兵吃,他每天也只是吃点咸菜。 唯一比匠户好一点的就是,稀粥换成了香喷喷的白米饭。 “微臣代匠户们谢过陛下!”李清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躬着腰说道。 按照惯例,皇帝在吃饭之前,都要由贴身太监先试吃一遍。 此次也没有例外,在王承恩试吃之后,确定饭菜没有毒,朱由检才开动。 众人吃完午饭,时间已经来到了未时。 朱由检来不及休息,就带着王承恩前去兵部视察。 史可法刚刚升任兵部尚书,正在忙着熟悉将领档案。 “陛下前来兵部,可有要事吩咐?”史可法在见到朱由检的一瞬间,就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说道。 朱由检微微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一边大步走进兵部衙门,一边说道:“朕过来看看你是否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 史可法还以为皇帝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立刻说道:“陛下放心,臣在南京就一直署理兵部。” 朱由检闻言,不置可否。 在见到兵部衙门内的书吏都在井然有序的工作后,才满意地点头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当然放心爱卿。” 史可法嘴角一撇,说道:“臣在崇祯元年进士及第,至今已经十七年了。臣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官位,全是因为陛下赏识。臣自幼熟读圣贤书,定然不会像洪承畴那贼子一样,投靠鞑子。” 对于这点,朱由检倒是深信不疑。 历史上,多铎攻破扬州之后,史可法是拔剑自刎而死。 其对大明的忠心,朱由检倒是没有一丝怀疑。 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人屁股决定脑袋,做事偏向东林党人。 “爱卿对于党争怎么看?”朱由检状若无意地随口问道。 史可法立刻回答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他话中深意是说自己是一个君子,并没有参与党争。 朱由检又问道:“那东林党又是怎么回事?” 史可法闻听此言,额头上已经见汗了,立刻辩解道:“陛下,我大明没有东林党,只有东林学派。 我东林学派主张,事归于六部,公论付之言官。 臣敢问陛下,此言可有不对?” 东林党人一直认为内阁的权柄太大了,内阁大学士不应该兼任六部尚书。 朱由检却清楚,这句话的来历。 当年东林学派的创始人顾宪成因为争立皇太子的事情,他提名的内阁大学士人选引起了神宗皇帝的反感,从而被削去了官籍。 因此,东林学派自然反对内阁权柄太大。 “一时之政可为永世之政乎?太祖皇帝在位之时,天下初定,自然应该修生养息,因此朝廷的事务较少,且不复杂,六部自然可以决定其分内之事。但现在可是天下板荡之际,哪有时间给内阁和六部扯皮啊!”朱由检叹道。 听着皇帝语气中隐隐约约的变法之意,史可法立刻急了,说道:“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轻动啊!” 天下都乱成了这幅样子,朱由检也不准备在此时和史可法争个长短,只能转而问道:“我大明现在可有党争?” 昨天阉党和东林党都争出了狗脑子,史可法也敢空口说白话,只能说道:“全是阉党之人蛊惑君上,臣等身为正人君子,自然看不惯阉党的行为。只要陛下罢黜阉党,则朝廷就会顿时安宁。” “哼!” 朱由检冷笑一声,略带嘲讽地问道:“正人君子?江西总督吕大器可为正人君子乎?” 身为地方总督,守土有责。 吕大器居然在没有诏令的情况,私自离境。 朱由检没有直接下令处死,都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史可法闻言沉默了。 他其实早就劝了吕大器不要来,但两人互不统属,地方总督只听令于皇帝,也就没有劝动。 “怎么不说话了?按照惯例吕大器当治何罪?”朱由检瞧着沉默不言的史可法,面带寒意地追问道。 证据确凿,史可法也无从辩驳,只能推脱道:“臣身为兵部尚书不敢妄言,当交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一起论罪。” 朱由检不懂政治,但却记得伟人的那句名言,政治就是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分化东林党,当然不可能让史可法轻易推脱,于是说道:“三司还没有重建完成,现在是战时,所有罪责当行军法,你这个兵部尚书当然可以直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 鸟生鱼汤 第145章 鸟生鱼汤 “这……” 史可法犹豫了。 他和吕大器同为东林党人,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守望相助才对。 可一直以来所受到的教育却让他,不能睁眼说瞎话。 “臣……臣能力低微,不足以担当重任,请陛下另选贤能!”史可法思虑了好一会,干脆打起了退堂鼓,直接辞官了。 朱由检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想当官的人可到处都是。 “朕原以为你史可法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能托付大事。可却没想到你居然连妇人都不如,一遇到难题就想着辞官。”朱由检摇着头,继续讥讽道:“你说你读了几十年圣贤书,朕只想问你,你这几十年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陛下……臣……”史可法闻言,羞愧难当,有心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来讲。 朱由检已经没有心思待在这里了,直接就往屋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朕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若是真要辞官,明天一早就把奏章递上来吧!若是还想要为大明效力,以报国恩,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史可法看着朱由检离开的背影,脸上全是挣扎之色。 …… 朱由检带着满腹怒气离开兵部后,又来到了军营。 因前番作战有功,原名二狗的周定坤已经被提拔为了千户。 他现在正带着士兵训练三段式射击,当然,士兵都还没有领到新式燧发枪,全都是拿着烧火棍在装模作样。 三段式射击就是英国红虾兵排队挨枪子的那种战斗方式。 但最先发明这种射击方式的不是洋人,而是明初的沐英。 他攻打云南之时,有感于火枪的射速太慢,不能对抗皮糙肉厚的象兵,这才发明了这项射击方式。 因此,也不用朱由检教导,军中就有不少军官明白。 “陛下,你又来了啊!”周定坤在看到皇帝的一瞬间,就小跑着过去。 “你这是什么话?你们都是万岁爷的兵,万岁爷就不能来看吗?”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 周定坤没有读过书,说话也有点不经过大脑考虑。 整个人表现得非常憨厚直爽。 不仅王承恩喜欢这种性格的武将,朱由检也爱得不得了,于是也笑呵呵地问道:“今天的训练怎么样?士兵们的情绪如何?” 周定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今天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不仅士兵非常高兴,我也兴奋得很呢。大伙都热情十分高涨,都在问什么时候出兵消灭鞑子。” 主动出兵消灭鞑子? 朱由检脑袋又没有发昏,自然不可能做这种傻事。 从探子的谍报中得知,多尔衮表面上是一个极其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人,但实际上这厮极为老谋深算,不然也不可能在十多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鞑子的摄政王。 现在要是出兵,只靠着步卒,定然会被多尔衮率领轻骑兵活活拖死。 “等到秋收之后再出兵。”在场的只有三人,朱由检也不担心情报泄露,直接就说出了计划,“现在这种鬼天气,秋收之后就会下雪。一旦下雪,鞑子的骑兵跑起来就没那么快了。” 周定坤纵然是再憨直,也知道出兵的时间,不能泄露出去。 他挺起胸膛保证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哈哈!”朱由检上前一步,轻轻拍着周定坤的肩膀,夸奖道:“朕自然是信任你,才会将出兵的时机告知你。” 周定坤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温热,顿时激动万分,说道:“陛下真是鸟生鱼汤,什么古之明君都比不上。” “鸟生鱼汤?”听着这个新奇词汇,王承恩的脸上全是疑惑之色,怀疑这是在骂皇帝。 朱由检摇了摇头,满脸微笑地解释道:“是尧舜禹汤,不是什么鸟生鱼汤。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这是听罗虎将军这么说的,他一直说陛下的贤明比肩古时候的鸟生鱼汤,我这才拿来用的。”周定坤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解释道。 听见麾下的将领,在私下如此夸赞自己,朱由检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盛三分,朗声说道:“你以后得读点书,提升能力,不然朕也没办法再提拔你了。” “读书?” 周定坤脸色一苦,急忙说道:“读书哪有舞枪弄棒来得痛快?陛下,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你还是饶了我吧!书上的那些字,我也不认识啊!” 朱由检见此,无奈地摇头说道:“不读书不足以明智!朕每天日理万机,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来读书。朕现在就给你下令,必须在一个月内,默写出三百个字。” “啊?”周定坤一脸苦相,只能说道:“我尽力吧!” 朱由检闻言,脸色一正,转头对王承恩下令道:“大伴,一个月之后提醒朕来检查。” 周定坤闻言,脸色更苦了。 王承恩则笑呵呵地说道:“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谨记。” 这时,军营内的其他几位将军也收到了皇帝到来的消息,正踏着大步迎了上来。 朱由检挥手止住了正要行礼的众人,说道:“诸位甲胄在身,不必多礼。” “谢陛下隆恩。” 这些人还是在单膝跪地谢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朕就随便转转。” 在众人退下后,朱由检果然只是随便转了一圈。 只要不是狂风暴雨,他几乎每天都会在下午巡视军营。 主要目的,无非是让普通士兵明白自己是在给谁当兵,吃的是谁的粮食,领的是谁的军饷。 乱世之中,兵权极为重要。 朱由检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后,时间都来到了傍晚。 赶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朱由检终于走回了由巡抚衙门改成的临时行宫。 如之前所言,他在吃过晚饭后,读了一个时辰的兵书才开始睡觉。 这一天天的,忙着没完没了。 这皇帝当得还真是有点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心享乐啊! 朱由检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犹如一张大网的蚊帐,忍不住心生感叹。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奉大明皇帝之令 第146章 奉大明皇帝之令 漷(huo)县,位于武清县以北,通州以南。 是一个人口不足五万人的小县城。 郑森单人独骑而来,抵达此地都已经到了子时。 “来者何人,城内已执行宵禁,明日早上才能入城。”城门上的守军大喝道。 郑森借着摇曳的火光,定睛看去,只见城头上的守军密密麻麻,简直数之不尽。 糟糕! 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县城,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守军,很明显城内有鞑子的大部队。 为何之前没有收到消息呢? 难道是京城内的探子背叛了陛下? 郑森怀揣着疑惑,朗声说道:“本将乃是大明安南伯之子郑森,奉大明皇帝之令,特来找多尔衮。” 这些守军都是鞑子的汉军旗士兵,听都没听说过安南伯这个爵位,又见城下之人非常年轻,所以并没有将此言放在心上,随口打发道:“你这无名小卒还想进城?就算是大明皇帝来了,也不能违抗摄政王殿下的军令,也得在明天早上才能入城投降。” “大明皇帝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居然知道了我们要去打他,这就派人来请降了。” “这时机卡得真准,如果再晚几天,这大明皇帝就要成为阶下之囚了。” “我看你还是快滚回去吧!赶紧劝皇帝束手就擒,不要妄想谈什么条件。” …… 明知道郑森不可能是来投降的,这些汉奸还是要嘴上占点便宜才舒服。 郑森年少,终究是有一腔少年意气,听着这些辱骂君父的言语,气得脸都发青了。 “你们该死!”郑森咬紧后槽牙,取下后背上的长弓,抽出一箭就向着城上射去。 咻…… 城上的汉奸怎么都没料到,眼前这人居然敢在二十步之内放箭,在这道凄厉的尖啸声响起的同时,最先开头的那个汉奸就砰的一声倒下了。 “找死!” “杀了他!” “放箭!” “快去禀报将军。” …… 顿时,城头上就混乱了起来。 等到那些汉奸弯弓搭箭射出来,郑森都已经打马回退到弓箭射程之外了。 咻咻咻! 听着这刺耳的尖啸声,郑森再次大喊道:“赶紧给你们的什么狗屁摄政王通报,就说他如果还想要多铎的性命,就赶紧出来相见。” 汉奸们见奈不何他,又听见事关多铎的性命,只能派人去城内通知。 此刻,多尔衮也还没有入睡。 他正在漷县县衙内的书房,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天津城的地图。 一阵微风吹过,明灭不定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心生寒意。 “诸位可有办法兵不血刃拿下此城?”多尔衮的目光冰冷,扫视着在场众人。 每一个人在他满含杀意的眼光下,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颅。 等了片刻,多尔衮见没有答话,于是再次冷声问道:“诸位可有办法攻破此城?”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担心自己提出的办法不能让多尔衮满意,仍旧不敢说话。 “洪先生,你说本王能否攻破天津城,活捉朱由检,为多铎报仇?”多尔衮干脆走到了洪承畴身边,直愣愣地盯着问道。 洪承畴不慌不忙的说道:“天津城高池深,依照我军现在的实力来说,实难破城。就算是不惜将士的性命,侥幸攻破了城,多半也捉不住朱由检。” “那本王究竟该如何才能为多铎报仇?”多尔衮不满地问道。 鞑子的高层都以为多铎已经战死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满族的人都是勇士,不可能投降。 就算是不幸被俘,也肯定会自杀殉国。 对多尔衮而言,多铎不仅是他的亲弟弟,更是其政治上的重要帮手,也是稳固权位的柱石。 多尔衮如果连亲弟弟的仇都报不了,要是豪格得胜而归,定然又会生出不臣之心。 洪承畴说道:“当然是按照原定计划,先攻取山东,然后打到江淮地区,彻底将大明的南方省份收入囊中,天津城则必然不攻自破,朱由检说不定还会被叛乱的守军绑起来,献给摄政王殿下。” 此次出兵,多尔衮几乎带着所有剩下的野战部队,也留了不到一万人的汉奸防守京城。 对于这点,不仅是以洪承畴为首的汉奸反对,就连鞑子内部都有将领在或明或暗的反对。 报…… 忽然而至的传令兵打断了多尔衮的思绪。 “摄政王殿下,城外有一少年,自称是大明皇帝朱由检派来的使者,还说摄政王殿下要是想要豫亲王殿下活命,就赶紧到城门去见他。” 房间内的众人听见多铎还活着,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多尔衮的神色也轻松了几分,说道:“本王这就去。” 洪承畴见着正要走出房门的多尔衮,立刻站出来阻止道:“摄政王殿下,不可!” 多尔衮回头疑惑道:“为何不可?” “城外之人自称是大明皇帝的使者,其必然是想要谈判。摄政王殿下匆匆而去,岂不是被那人看穿了虚实?”洪承畴捋着胡子,神色傲然。 “还是你们这些汉人鬼点子多!”多尔衮一脸恍然大悟之色,转头下令道:“让那人来这里见本王。” …… 等到消息传到城外,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 就在郑森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城头上传来一阵喊声。 “摄政王殿下让你前去拜见。” 紧接着,城门彻底打开。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郑森就不可能后退。 他望着黑洞洞的城门,深吸了一口气,慨然无畏地大步而去。 城内安静异常。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郑森看着脚下斑驳的青石板,上面更是有大片的血迹。 “你们屠城了?”郑森握紧拳头,紧咬着后槽牙,一脸杀气地看向身旁的汉奸。 “呵呵!” 汉奸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道:“屠城倒不至于,只是杀了一些不听话的百姓罢了。” “一些是多少?”郑森语气森寒地问道。 如此浓厚的血腥味,绝不可能是几具尸体,或者几十具尸体能散发出来的。 “一万多人吧!”这汉奸的语气,就像是杀死了一万多只蚂蚁似得,十分平淡,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奸巨猾多尔衮 第148章 老奸巨猾多尔衮 该死! 鞑子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这狗汉奸为何不拿自己的同胞当人? 以前在福建之时,郑森听着说鞑子凶残的传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他从小就在练武读书,没什么社会阅历,自然也想象不出人可以凶残到这种地步。 此刻,郑森肺都要气炸了。 要不是想到还有使命没有完成,他都会直接拔刀杀了眼前这个狗汉奸。 “这些百姓应该没有罪过吧?你们为何要屠杀?”郑森咬着牙问道。 “谁叫他们不愿意剪辫子呢?”这汉奸说着的同时,还取下了头盔,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郑森见到他脑后有一条犹如老鼠尾巴的辫子,只觉得十分丑陋,于是强忍着恶心问道:“你觉得这样子好看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子不仅背叛了大明,就连生养你的父母也背叛了啊!” “我父母早死了!我现在过得好才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汉奸恬不知耻的说道。 观一叶落,而知秋。 郑森见此,不用想也知道了,能投降鞑子的汉人,全都是一些无耻之辈,根本不存在被迫投降的情况。 活不投机半句多。 郑森也懒得再和这汉奸说话。 但这汉奸却像是看不懂脸色似得,反而还开口劝降起来,“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跟着大明皇帝陪葬。我劝你还是赶紧投降过来,早点有立功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在我大清封个爵位。” “呵呵!”郑森只是冷笑,却并不回答。 这汉奸还想再劝,却见到县衙已经到了,只能闭口不言,站在大门之外。 郑森大步刚走入县衙,就看到了大堂内站着十多个或老或少之人。 “我大清摄政王殿下在此,你这小子还不跪下?”范文臣厉声大喝道。 其他人则露出一副杀气腾腾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郑森。 多尔衮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我代表大明皇帝而来,只能跪天跪地,怎能向蛮族下跪?”郑森傲然地看着众人,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害怕之色。 听见自己被称作蛮族,在场的鞑子无不动怒。 “找死!” “杀了他!” “来人啊!把这厮拖下去砍了!” …… 鞑子叫嚷着要杀了郑森,但却没有士兵听令上来。 直到多尔衮微微点头之后,才走上来两个彪形大汉。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多尔衮,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妇人,更是一个对自己兄弟都见死不救的独夫。” 深入鞑子老巢,郑森知道自己跑不了,也就完全没有反抗之意,反而还梗直了脖子,任由两个彪形大汉拖着自己。 多尔衮一直紧盯着郑森的脸庞,直到其都要离开视线了,也没有找到一点害怕之色。 “果然是少年英雄!”多尔衮忽然出言,挥手制止住了正要继续往外拖的侍卫。 “哼!”郑森揉着酸痛的肩膀,没有给一丁点好脸色。 多尔衮却不以为意,仍旧继续感叹道:“在入关之前,本王时常在想,大明的英才犹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我大清真的能入主中原,定鼎天下吗? 但范先生得知后,却劝本王,说大明的英才确实多,但皇帝却不会使用,以至于像洪先生这样的良臣,率领十多万大军,也打不过先皇。 人不能尽其才,物不能尽其用,崇祯皇帝当政,简直是做得一塌糊涂。” 多尔衮弯弯绕绕说了一通。 不仅是为了贬低朱由检,更是要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争取主动。 “废话不用多说,谁对谁错,谁强谁弱,终究是凭借手中的刀剑来说话。”郑森却不如多尔衮老奸巨猾,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你弟弟多铎在吾皇手中,你若是想要其活命,就不要东拉西扯。” 多尔衮无所谓地说道:“能在我大清身居高位之人,必定是忠臣良将。 多铎虽然是本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他打了败仗,就说明他是一个废物。 我大清地寡粮少,养不起废物。 既然大明皇帝有心帮本王养着弟弟,那本王就先谢过了。” 郑森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哪有什么谈判经验? 在听到多尔衮此言后,立刻就慌了。 他想到在皇帝面前吹过的牛皮,顿感双颊发烫。 多尔衮瞧着郑森脸色的变化,心中暗自得意道:本王纵横沙场二十多年,还收拾不了你这半大小子? 在场的人看着郑森不断变化的脸色,目光中也泛起了不屑之意。 镇定! 一定要镇定! 郑森在慌乱之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同时脑海中还在回想着这一路上的经历。 首先,到达漷县的时候,就射杀了一个狗汉奸,但现在鞑子提都没有提。 其次,最开始,鞑子是不让自己入城的,可在多尔衮在听见多铎的消息后,不仅让自己进城相见了,还召集了这么多重臣前来。 这完全就说明了,多铎的性命,对多尔衮来说,绝不像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按照吾皇所言,多铎这废物活着都是在浪费空气。既然你不要他了,那我这就回去禀明吾皇,将其斩杀。”郑森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向大门。 他走得十分决绝,从表面上看不出一点留恋之色。 多尔衮见此,目光微凝。 直到郑森都快要走出大门了,才开口说道:“纵然他是废物,也是本王的亲弟弟。要杀要剐,也该本王做主。你说说吧,朱由检要什么条件才愿意放人?” 郑森闻言,心中暗松了一大口气。 他停住脚步,缓缓转头说道:“如果摄政王殿下愿意退兵回到关外,皇上就会立刻放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白日做梦!” “你想都不要想!” …… 多尔衮还没有开口拒绝,大堂内的其他人就先吼了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汉人的花花世界,已经让这些人迷了眼。 他们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 多尔衮笑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本王不愿意,而是所有大臣都不同意。你还是说个实际点的条件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内鬼 第149章 有内鬼 “实际点?” 郑森嗤笑一声,挥手指着在场的鞑子,说道:“我提的条件还不够实际吗? 你等族人不过数十万,而我大明则有上万万的百姓。 纵然是我大明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们。 我劝你们退回关外,正是为了救你们全族的性命啊!” 瞧着郑森脸上的怜悯之色,在场的人无不感到莫大的侮辱。 范文臣当即站了出来,怒斥道:“大胆狂徒,可知我大清勇士的厉害?大明纵有上万万百姓,也不过是一群绵羊罢了。本官从没有听说过,猛虎害怕绵阳的数量太多。” 洪承畴也紧跟着说道:“你这小子年少无知,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纵然是你父亲郑芝龙在此,也不敢放出如此狂言。” 郑森被骂了一通,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怒色。 他听着两人极为流利的官话,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投降鞑子的汉奸,于是带着一脸坏笑问道:“不知两位是什么身份?我现在代表的是大明皇帝,在跟满族首领多尔衮谈话。你们有资格插话吗?” 话音刚落,郑森又转头看向多尔衮,讥讽道:“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吗?在南方的传言中,你还是一个颇有手段的枭雄。但我亲眼见过之后,发现也不过尔尔。” 听着这些讥讽之言,多尔衮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能在群狼环视中成为鞑子摄政王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这是挑拨离间之言? “这两位都是我大清的重臣,你就不要再废话了,还是说说朱由检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吧!”多尔衮挥手止住了还想继续对喷的范文臣和洪承畴。 瞧着自己的离间计没起作用,郑森也不气馁,面对着在场十多个鞑子侃侃而谈,“吾皇的第一个条件,我已经说了。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说说第二个条件吧。我大明不养废物,如果你们不想多铎被活活饿死,那就先交一点伙食费吧。” “什么?” 多尔衮像是听到极为离谱的事情似得,诧异道:“朱由检身为大明皇帝,居然也学起了山贼土匪,行绑票之事了吗?居然想跟本王要银子,难道就没有打听过本王从不积蓄家财吗?” 装腔作势! 对于多尔衮口中之言,郑森连一个字都不信,只认为这是他讨价还价的策略。 “没有银子是吧?”郑森抄着双手,冷笑道:“那你就等着给多铎收尸吧!” “找死!”身为多尔衮头号狗腿子的硕讬闻言大怒,咔嚓一声就拔出了腰间长刀,向着郑森就冲了过去。 “一命换一命,来杀了我吧!”郑森双手向下一摆,凌然不惧地迎着不断逼近的刀光,大有一副随便你杀的架势。 多尔衮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他倒是希望郑森因害怕而退缩,可结果就算是刀光已经逼近到三尺之内了,前方那位青年脸色依旧淡然。 “住手!” 多尔衮忽然大喝一声。 他还真怕硕讬一刀杀了郑森,到时候多铎肯定会被朱由检杀了泄愤。 “摄政王殿下,不杀了这狂妄之徒,卑职实在是气不过啊!”硕讬双目中全是杀意,但没有多尔衮的命令,他也不敢再继续动手了。 “你先退下吧,本王自有成算。”多尔衮挥了挥手,缓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在场的鞑子,还有范文臣和洪承畴见此,都脸色一急。 瞧着欲言又止的麾下众人,多尔衮微微摇头,再次开口道:“朱由检要多少银子才能保证我弟弟的生命?要是本王一旦付了银子,你们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瞧着多尔衮已经有了屈服的意思,郑森脸色一喜,急忙说道:“我皇金口玉言,自不会说话不算话。只要你能给出一百万两银子,也可以保证多铎吃饱喝足一整年。” 多尔衮显然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在听到这个条件之后,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语气淡漠地说道:“一年一百万两白银?真是好大的胃口,你们也不怕撑死。不过,本王准了!” 在场的鞑子闻听此言,再也站不住了。 特别是其他鞑子亲王的亲信,则直接站出来反对。 “什么?” “不行啊!一百万两白银,都足够我们招募十万个泥堪送死了。” “摄政王殿下,请收回成命。” …… 听着这些人的反对之语,多尔衮脸上的杀意一闪而过,立刻又换上了笑脸,朝着郑森说道:“你们汉人一向称呼我族人为鞑子、蛮子这些蔑称,显然是自认为比我们满族人要高人一等。” 郑森听到这话,微微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汉人传承四千多年,历史悠久,不管是从文化,还是从礼仪上来说,都遥遥领先你们这些东北而来的蛮子。我们这样认为有错吗?” “呵呵!”多尔衮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开口说道:“不知道你们高人一等的皇子值什么价?” “什么皇子?”郑森满脸疑惑。 根据锦衣卫的消息,太子朱慈烺被李自成给掳走了,而其他两位皇子则不知所踪。 难道是这两位皇子被鞑子给捉住了? 那就有点麻烦了。 也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看来此行是要失败了! 郑森满脑子杂乱的想法,但还是强自镇定说道:“太子现在陷于闯贼营中,另外两位皇子早就平安抵达了天津。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保护两位皇子的安全,郑森当然不能说皇子还不知所踪。 他只能猜想着多尔衮还没有抓住两位皇子,听到此言后,选择放弃搜捕。 多尔衮撇了撇嘴,摇头轻笑道:“你真把本王当成傻子了吗?实话告诉你,天津城内的消息,本王了如指掌。那两位皇子还在京城中,等本王捉住了之后,再派人找朱由检好好商量一番,争取卖个好价钱。” 有内鬼! 郑森心中恨意大作,只想着现在就杀回天津城,找出城里的内奸。 “等你找到了之后再说吧!假的皇子也糊弄不了皇上。”郑森不知道多尔衮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强装镇定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狗屁天意 第150章 狗屁天意 这才四月份,北方就已经烈日炎炎了。 官道上,一行数百人正护着十多辆马车缓缓前进,每辆马车旁边都有十多个身穿铠甲的鞑子守卫。 这是多尔衮担心银子被沿途的匪徒抢劫,而特意派出的护卫。 昨晚的谈判,终究还是有效果。 为了让自己弟弟多铎过得好一点,多尔衮直接出了三十万两白银,付了三个月的伙食费。 他之所以愿意服软,就是想着能找到大明皇子,到时候都能敲诈回来。 郑森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官道两旁已经干涸的麦田,不由得叹道:“这鬼天气,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夏天一年比一年干。” “这就是天意啊!”跟在他身后的范文臣急忙说道:“如果不是这连绵几十年的寒潮,明朝也不会到处都是民乱,我大清也不可能从偏远之地,入主京城。” 一路上,范文臣都在东拉西扯劝降。 郑森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耐烦地说道:“狗屁天意!你还是闭嘴吧,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 “少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官自信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少将军文武双全,肯定跟那些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武夫不同。” 范文臣继续拍着马屁,同时心中也在揣摩着如何才能平安从天津城内离开。 要不是多尔衮的强烈要求,他真不想走这一遭。 毕竟汉奸可谓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还真就想当一个纯粹的武夫。” 话音刚落,懒得和汉奸继续掰扯的郑森,一鞭子就抽到了马屁股上。 马儿在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嘶吼,转眼间就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当这一行人回到天津的时候,都已经是四月底了。 朱由检正在城门巡视防务,就见到一骑斥候急速奔来。 “报……郑小将军回来了。” 听到郑森的消息,朱由检顿时大喜,急忙说道:“快让他回城,朕要亲自设宴接风洗尘。” 人家郑芝龙为了大明,正在朝鲜四处点火。 他的儿子要是死在了多尔衮手中,朱由检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郑小将军才刚过武清县,他和鞑子一起回来的,并且携带有辎重,多半还要晚上才能回到天津。” “他携带有辎重?” 朱由检一听,就知道郑森圆满完成了任务。 因此,他脸上的喜意更浓了。 这段时间,连番的大战,承诺下发的赏银,都要把内库耗干净了。 至于跟随而来的鞑子,多半是来确定多铎是否真的活着。 想到此处,朱由检立刻下令道:“把多铎那狗鞑子带过来。” 一刻钟后。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并且散发着骚臭味的多铎,被两个彪形大汉拖上了城墙。 多铎一看到前方身穿黄色龙袍的朱由检,就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铎一边高呼着,一边用力叩头。 砰砰砰! 一连三声。 纵然隔着五六米,朱由检都能感觉到地上的石板在震动。 “不用磕头了。”朱由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轻笑道:“多尔衮派人来看你了。” 多铎闻言,脸色一喜,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换上了郑重的表情,说道:“奴才以前不识天威,冒犯了陛下天威,自知罪孽深重,只求能为陛下办事,绝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呵呵!”朱由检轻笑一声,摇着头说道:“你知道怎么说就行了。要是到时候说错了话,朕就不会让你去住狗圈了,而是把你发配去猪圈。” 一听到猪圈,多铎顿时吓得脸色发青。 这段时间,他待在狗圈里,每天还能和狗抢着骨头吃。 要是被发配去了猪圈,岂不是整天只能吃一些猪草了吗? 想到这个后果,多铎的脑袋都摇得像是拨浪鼓,说道:“陛下放心,奴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你自己明白就好!”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说道:“大伴,你带着这厮去换上一身行头。等换好后,咱们就出发去迎接郑森。” 这并不是郑森有多大的面子,需要皇帝出城远迎。 而是朱由检不想要鞑子的人,知道天津城内的情况。 毕竟现在已经有士卒,开始在用后膛枪训练了。 “奴婢明白!” 王承恩不愧是太监中的佼佼者,顷刻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深意,立刻挥手让侍卫把多铎带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太脏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王承恩才将焕然一新的多铎带了回来。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天色,都已经过了中午了。 因此,他也不再耽误时间,让周定坤点起麾下的一千人,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天津。 两方相遇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朕的少年英雄终于回来了,这几日可想死朕了!”朱由检在看到郑森的一瞬间,就大吼起来。 这话虽然极为肉麻,但郑森听着却极为受用。 “陛下,是……小……子的过错,让你久等了。”郑森翻身下马,立刻跪在了地上,整套动作显得极为流畅。 “快快起来!” 朱由检同样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郑森身前,抓着他的肩膀,就将其扶了起来。 “小子有幸不辱皇命,从多尔衮手中带回来三十万两白银,以换多铎这厮三个月的生命安全。” 郑森不等皇帝发问,就主动把此行的经过说了出来。 特别是在说到有内奸之后,他的语气全是杀意,“请陛下立刻清查天津城内的内奸,这贼子定然身居高位,不然不可能隐藏得如此之深。” 皇帝还没有开口,王承恩却直接反驳道:“不可能!” 清查内奸之事,一直是东厂在办理。 这一个月以来,确实查出了几个普通百姓数典忘祖,甘当汉奸。 但却没有消息指向朝中的任何重臣。 朱由检也觉得不可能。 整个天津几乎成为了一座军城,没有劳动力的普通百姓都已经跟着运粮船返回了南方。 这样都能把消息传给多尔衮,那这条鱼得有多大啊? “多尔衮听到多铎还活着的消息,可有露出诧异之色?或者是否知道多铎在我们这边的待遇?”朱由检一脸凝重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章 一个鞑子不留,全部杀光 第151章 一个鞑子不留,全部杀光 “这……” 郑森在脑海中回想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多尔衮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诧异之色,应该也不知道多铎在我们这边的待遇。” “那这应该就是多尔衮使出的离间计,此贼子果然奸诈!”朱由检判断道。 “陛下果然明鉴万里。”郑森由衷佩服道。 这时,鞑子的押送车队也走近了。 范文臣虽没有亲眼见过朱由检,但见到前方那英气逼人,浑身散发出王霸之气,并且还被士兵拥簇着的壮年男子,也猜到了此人就是大明皇帝。 “大清内阁大学士范文臣,奉大清摄政王殿下之命,问大明皇帝躬安?”范文臣微微躬身,朗声大喊道。 瞧着以平等姿态行礼的范文臣,王承恩顿时大怒道:“大胆!你这厮面见大明皇帝陛下,居然敢不下跪?” 范文臣看着杀气腾腾的王承恩,不慌不忙地问道:“当面之人可是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公公?” “正是!”王承恩傲然说道:“你要是不懂礼节,咱家就要让人好好教育一下你了。” 说罢,王承恩朝身后挥了挥手。 紧接着,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就撸起袖子向着范文臣而去,大有一副要将其强行按下的模样。 朱由检看着这一幕,神色微动,但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还暗中退后了两步。 这汉奸太过狂妄了,正好让太监们收拾一番。 郑森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一路上,他早就被范文臣搞得烦不胜烦了。 “这就是大明皇帝的待客之礼吗?”看着走上来的五个太监,范文臣的脸上全是慌乱之色,急忙回头用满语大喊道:“快来保护本官。” 鞑子倒是极为听话,这一百多人立刻就拔出了长刀,放下马车就围在了范文臣身旁。 大明这边的勇士也不是吃素的,在见到鞑子居然要持械反抗,也纷纷掏出了兵器。 千户周定坤更是带着一百多人,往鞑子的后路绕行而去。 仅仅数息的时间,运送银子而来的鞑子,就被紧紧包围住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瞧着杀气腾腾的大明官军,范文臣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勇气,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朱由检大喊道。 “两国?” 朱由检不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明什么时候承认了你这劳什子大清国了?” 王承恩明白万岁爷是不可能承认鞑子所建立的清国,于是跟着嘲笑道:“那努尔哈赤不过是我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所养的一条狗。现在狗肥了,居然妄想跟主人平起平坐?你们不会是在做白日梦吧?” “给你三息的考虑时间,如果还不跪下,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朱由检手指着正前方的鞑子,数道:“一!” 范文臣听到这个数字,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他可是口口声声说着,是奉多尔衮之命,前来出使的。 如果下跪了,岂不是代表着多尔衮向朱由检屈服了? 可若是不下跪,那多半今天就要身死在此地了。 范文臣抬头望向周围的明军,面露胆寒之色。 “二!”朱由检再次喊道,脸上也泛起了狞笑,双目全是杀意。 罢了! 反正跟着一起来的鞑子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先保存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想到这里,范文臣不敢再耽误一丁点的时间,双膝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喊道:“大清内阁大学士……” “三!” 范文臣话还没说完,朱由检就厉声喊出了这个数字。 鞑子人少,杀一个少一个。 能有轻而易举杀死一百多个鞑子的机会,朱由检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不留一个鞑子,全部杀光!”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周围的明军士兵全部紧跟而上。 这一百多个鞑子还想反抗,可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下,根本就掀不起一点浪花。 半刻钟之后。 摆在朱由检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百多具尸体,还有瘫软在地面上的范文臣。 “别装死了!朕听说你还上阵杀过我大明勇士!” 朱由检大步上前,轻轻踹了两脚躺在地上的范文臣。 “我......”范文臣手脚都在颤抖,缓了好一会才爬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这是要我大清不死不休吗?” “什么?”朱由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诧异道:“到底是朕要和你们不死不休,还是你们要和朕不死不休?” “多说无益!” 范文臣这厮,狡诈如狼。 在看到跟随而来的所有鞑子都死了,而自己却还活着,也知道朱由检并没有打算杀他,因此也就表现得没那么害怕了。 “确实多说无益!” 朱由检挥手,下令道:“把多铎那厮带上来。” 片刻之后,穿着新衣服,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多铎,就被带到了范文臣身前。 朱由检说道:“这人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你赶紧回去禀告多尔衮吧。三个月之后,继续送三十万两银子给朕,不然朕就不保证这厮的性命了。” 多铎闻言,这才知道是亲哥花了三十万两银子,才能穿上新衣服。 他可不想再去与家畜作伴,急忙对着范文臣喊得:“你这泥堪,一定要把话完整无误的带给我哥,要不然等本王回去了,一定会再把你老婆给抢了。” 想到自己的老婆,范文臣的目光中泛起了一丝杀意。 但转念又想到了鞑清的江山社稷,一心想要立功的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重重地点头,轻声耳语道:“殿下放心,摄政王已经有了解救的办法。” 多铎闻言,顿时面露希冀,低声问道:“是什么办法?” 范文臣目光扫向四周,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劝道:“殿下,你就安心等着吧!” 多铎也知道自己扛不住严刑拷打,就不再追问了,“你放心,只要本王能平安回去,定然将本王的王妃送给你玩两个月。” 这...... 想到多铎王妃的长相,范文臣就面露苦色。 要知道努尔哈赤为了能壮大势力,给儿子挑选的王妃都带有政治色彩,能长得漂亮才怪。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攘外必先安内 第152章 攘外必先安内 天津城。 刚收到三十万两白银的朱由检正在兴头上,却接到了山东总督王永吉送来的急报。 原来是巡抚王公壁把事情搞砸了。 这厮非但没有将衍圣公孔衍植杀死,反而还把整个曲阜县给逼反了,就连带去的五千大军也全军覆没,仅带着数百人逃回了济南府。 孔衍植这厮,也是十分奸猾。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人脉,居然能穿过沧州把奏疏送到天津来。 朱由检打开奏折一看,里面无非是自辩和攻讦之言,说他们孔家是什么圣人后裔,又传承了多少代,一直忠心报国等等。 奏疏中还说王永吉和王公壁两人在山东倒行逆施,大肆屠杀士绅,抢夺民脂民膏等等。 “这厮还真是在睁眼说瞎话!”朱由检随手就把孔衍植的奏折扔到了火盆里,下令道:“王大伴,让六部以上的大臣前来议事吧。对了,让那个阮大钺也一起来。” 原本清理衍圣公是绝密的任务,可现在王公壁把事情办砸了。 朱由检也只能召集大臣前来商议,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一刻钟后,范文臣等人先后走进了巡抚衙门的议事堂。 在行礼之后,朱由检不等他们主动询问,直接朗声说道:“山东的衍圣公反了,其裹挟乱民打败了巡抚王公壁所率领的五千官军,并且已经裹挟了曲阜县的百姓,正向着衮州府城进攻。”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大臣无不惊诧万分。 “什么?衍圣公世受国恩,怎么可能造反?” “对啊,衍圣公可是圣人后裔,怎么会行如此大逆之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其中一定有误会,臣听闻王永吉和王公壁两人的官声都不太好,这两人是不是搜刮到衍圣公府上了。” “陛下,臣请派御史查明真相,还衍圣公一个清白。” …… 毫无意外,这衍圣公的名头果然好用,在场的大臣全都不讲道理地支持孔衍植,就连首辅范景文也是一样。 朱由检见此,只能将目光瞟向最远处的阮大钺。 “咳咳!” 阮大钺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在清了清嗓子吸引到其他官员的注意后,疾步走到了大堂中央,说道:“本官不知道诸位大臣究竟在说什么? 这有什么好查的? 难道孔衍植起兵造反是假消息不成? 难道他主动进攻官军都不算谋反了吗? 就算他孔衍植有天大的委屈,就不能束手就擒,到陛下面前分说吗?” 阮大钺的一通反问,让在场的官员全都低下了头。 确实,孔衍植掀起叛乱,可谓是证据确凿,怎么洗都洗不白。 瞧着无言以对的众位官员,阮大钺更是得意三分,继续说道:“乱世当用重典,既然孔衍植胆敢生出不臣之心,就要以雷霆手段将其消灭。” 阮大钺转身朝着朱由检深深一拜,说道:“微臣请陛下立刻督促山东总督王永吉,令其率领大军将此次叛乱消灭于萌芽之中。” 朱由检正待下令,却见范景文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不可听信此等奸逆之言啊!不管孔衍植造反是否真的有委屈,都不应该在此时擅动刀兵啊。” 李邦华也站了出来,跟着说道:“陛下,据之前探子的消息,京城中有一股鞑子正带着大军向着山东进军。如果此时和衍圣公打仗,岂不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臣也以为应该以招抚为主,要知道衍圣公负有天下众望,如果一旦处理不好,则天下间的士子必然会寒心。”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内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的倪元璐也站了出来。 “是啊,臣听闻西贼张献忠已经在去年召开了科举,并且还有不少士子前去应试。咱们大明一旦失去士林之心,若是李贼和鞑子也跟着召开科举,投靠过去的士子也会更多啊!”吏部尚书高弘图也不赞成派遣大军前去剿灭孔衍植。 报…… 传令兵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众人的争议。 “有什么事?”看着灰头土脸的传令兵,朱由检不由得内心一紧。 “禀告陛下,鞑子大军兵临山东,东昌府的邱县、临清州、武城、恩县已失,济南府的德州、乐陵也丢了。” 在场的大臣,听到山东的局势恶化到如此地步,全都坐不住了。 “王永吉是干什么吃的?” “这才担任山东总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丢了五个州县。” “陛下,臣请罢了王永吉总督之职,另选贤能。” …… 现在的大明官员就是这样,听不得一点坏消息。 朱由检黑着脸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心情坏到了极点。 不仅是因为鞑子的神速,更是因为山东总兵罗虎还没有到任,就失去了这么多的地盘。 “此事不怪王永吉!他才清除掉刘泽清的余毒没多久,都没有时间练兵,哪能打胜仗啊?” 朱由检此时能做的,就只能力挺王永吉了。 毕竟他在山东,除了消灭孔衍植这件事没有办好之外,其他的简直无可挑剔。 众人见到皇帝都在力挺了,也只能暂时放下攻讦王永吉,纷纷开始出谋划策。 朱由检认真听了好一会,发现大伙说的无外乎都是要死守何处,全然没有想到鞑子的战斗力。 古今中外。 影响军队战斗力的要素,无非是服从性,训练度,以及粮饷是否充足这三点。 在山东的明军,任何一点都比不上鞑子,能打的赢才是怪事。 朱由检现在不抱有任何指望,只能下令道:“攘外必先安内,诸位不要再说了,朕已经决定,让王永吉带兵且战且退,等待总兵罗虎就任之后再作打算。” 话虽没有明说,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来皇帝是下定决心要剿灭孔衍植了。 以范景文为首的文臣还想再劝,却见到朱由检在说完以后,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大堂。 这就是身为皇帝的好处,大臣的意见想听就可以听,不想听则可以完全无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往哪里撤 第153章 往哪里撤? 报…… 朱由检才刚走出大堂,就又见到了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范景文等人在听到斥候的焦急喊声,也急忙走了出来。 “又是什么消息?”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焦躁的心情,缓声问道。 “回禀陛下,吴三桂兵出保定,正在向着沧州进攻。” 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检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沧州是天津连接山东的中转站。 只要多尔衮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派兵切断这条补给线。 唯一没想到的是,进攻沧州的人居然会是吴三桂。 “吴三桂有多少人马?”史可法站出来问道。 “据我军探子的消息,骑兵大约有两万人,步卒约有三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大臣无不骇然。 鞑子进攻山东的兵力还没有搞清楚,这里又冒出来五万敌军。 再加上和李自成在真定府鏖战的十万人,鞑子的总兵力绝对超过了二十万人。 想到这个数字,朱由检顿感头疼万分,再次转身回到了议事堂。 待众位大臣重新入座之后,才开口问道:“鞑子攻势汹涌,诸位爱卿可有计策对付?”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山东地形平缓,正适合以骑兵为主的鞑子作战。臣还是以为当退守淮河沿线,依托密布的水网来迟滞鞑子的攻势。”兵部尚书史可法首先站出来说道。 吕大器最终还是因为他的弹劾身死了。 已自绝于东林党的史可法,却仍旧没有改变政见,依旧想要放弃淮河以北。 范景文闻言,却摇着头站出来反对道:“史大人此言差矣,山东总督王永吉手中尚有十万大军,之前战败失地,不过是因为没有大将领兵。一旦罗虎将军统领军事,其必能遏制住鞑子的攻势。 并且新任凤阳总督孟兆祥正在路上,大约五月初就能抵达中都凤阳。 陛下可令王永吉依托城高池深的济南城防守,只要坚持两个月,凤阳总督孟兆祥就能提兵北上,以解山东之围。” 听着两位大臣的计策,朱由检紧皱着眉头。 王永吉能守住济南城吗? 据密折所诉,山东的兵马缺额严重,除开老弱病残,能战之士不过六成。 孟兆祥能掌控住凤阳的局势吗? 高杰、黄得功得人可不是易于之辈。 还有李自成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历史一样,一败再败。 要是真定府的鞑子胜利之后,不追着闯贼进入山西,反而转道进攻山东。 那鞑子在山东的兵力将会超过二十万。 王永吉和孟兆祥两人恐怕无法取胜啊! 想到此处,朱由检摇着头说道:“济南实在没有必要防守,还是让王永吉退到衮州府吧!等孟兆祥掌控住凤阳等地的局势后,再决定何日反攻。” …… 山东济南府。 王永吉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不仅是东昌府的邱县、临清州、武城、恩县,济南府的德州、乐陵等地丢了。 就连整个东昌府都丢了,鞑子已经兵临禹城、济阳两地,距离济南府城只有不到一百里了。 这点距离,在骑兵的全速奔驰之下,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能走完。 “师相,不要犹豫了,咱们快撤吧!”山东巡抚王公壁一脸焦急之色,恨不得拿刀架在王永吉脖子上,逼其撤退。 王永吉揉着太阳穴,气急败坏地说道:“撤?往哪里撤?我们身为山东的总督和巡抚,守土有责,没有皇令,怎么能擅自撤退?” “师相,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我二人,都不会领军打仗,就算是撤退也是情有可原啊!”王公壁急得直跺脚,一脸恨其不争的神色。 王永吉心情极为烦躁,见着自己的学生如此不堪,更是怒从心头起,“你吵什么吵?就算是死,也是为国捐躯了,正好洗刷你身上逼反衍圣公的罪名。” 王公壁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敢再作争辩,只能颓然地坐回了凳子上。 罢了! 给谁当臣子都一样。 朱家既然不管我的死活,那就不要怪我投降鞑子。 王公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已经在暗中打主意投降多尔衮了。 王永吉当然不知道这个学生的小心思。 他疾步走到地图边上,看着被鞑子攻占的县城,心情异常沉重。 他担任山东总督以来,一直在收拾刘泽清留下的烂摊子,不停地在杀人。 这半个月时间,死在他命令下的人足足超过了一万。 其中大多数都是济南府和衮州府中的士绅。 现在民间都称呼他为“王屠夫”。 这个名号,几乎都达到了小儿止哭的地步。 “只要鞑子能晚来一个月,我就能重新取得山东百姓的信任。到时候,守住济南城,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王永吉看着地图暗叹着。 现在沧州已经被封锁了,陛下的圣旨只能走海路而来,至少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济南城,真的能守住十天吗? 十天之后,能带兵平安撤离吗? 不只是王永吉在想着这个问题。 刚抵达济南城外的罗虎,也在沉思这个问题。 他一路南下,途中遇到了数十波鞑子斥候。 若不是身份没有泄露,说不定早就死在了鞑子的围攻之下。 济南城上的士兵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在看到这一行人的瞬间,就张弓搭箭。 瞧着自己这些即将成为自己麾下的士兵,罗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厉声大喝道:“新任山东总兵罗虎,前来求见内阁大学士兼任山东总督王大人。” 城上的士兵闻言,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急忙派人去通知了城门守将。 还好,这城门守将是王永吉从天津带过来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风尘仆仆的罗虎,立刻下令打开了城门,才没有让罗虎久等。 王永吉在听到罗虎前来的消息后,眉头立刻就舒展开来,转身就走出巡抚衙门前往城外迎接。 “罗虎?” 王公壁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大明有这号人物。 他没想出个名堂,因此对济南是否能守住,完全持悲观态度。 于是在见到王永吉离开后,却没有跟上,反而在出门之后,偷偷向着其他方向溜去。 罗虎走在济南城街头,鼻尖微动,皱眉叹道:“好浓厚的血腥味,城中这几日至少杀了数千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山东面临的难题 第154章 山东面临的难题 王永吉骑马赶来,正好听见了这句感叹,朗声解释道:“杀了足足有四千七百八十八人,关押之人也有四万多。这些人都是罪证属实,按照大明律来处置的。” 罗虎听着这道爽朗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官员正骑马走来。 他急忙停下脚步,双膝跪在了地上,叩拜道:“末将罗虎拜见总督大人。” “快快请起!” 王永吉翻身下马,一把将罗虎的肩膀扶住。 罗虎顺势而起,从怀中拿出圣旨,双手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封末将为山东总兵的圣旨,请总督大人查验。” 王永吉接过圣旨,仔细观察了一番,在确定无误后,才说道:“咱们先回巡抚衙门再说。” 罗虎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紧跟着向着巡抚衙门而去。 王永吉走进大堂,就发现王公壁不在了。 但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此人临时有事离开了。 “山东下一步该怎么走?陛下可有圣旨指示?”刚一落座,王永吉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没有圣旨!” 罗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但在离开之时,山东的局面正在好转,皇帝哪会提前下圣旨撤兵? “可有口谕示下?”王永吉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罗虎摇头说道:“都没有,陛下只是让末将到了山东之后,听从总督大人的吩咐。” 其实,朱由检是让两人商量着办事。 可罗虎又不是傻子,岂会当面说出来? 如果说出来了,就有借皇帝之威,压迫总督的意思了。 “唉!” 王永吉深深叹了一口气,思虑片刻后,还是将当前山东所面临的难题都说了出来。 其一,鞑子大军压境,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要打到济南城了。 其二,曲阜的衍圣公孔衍植已经造反,正在祸乱兖州府。 其三,莱州府、登州府因地处偏远,府县中的官吏大多已经逃散,这两处正在被贼寇肆虐。 其四,地方士绅普遍对朝廷心存抗拒之意,不仅不听号令,反而还在招兵买马。 …… 说完之后,王永吉问道:“当前局势,该如何抉择,请罗将军教教本官吧。” “末将不敢!”在总督面前,罗虎可不敢托大,急忙拱手回答道:“末将身为山东总兵,只负责具体战事。大的方略,还需要总督大人来下令。” 王永吉还以为他是不想背锅,略微恼怒地说道:“你就从军事的角度上说说,能否守住济南城。” 一路上,罗虎想山东的局势会很难,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艰难。 这种情况,又怎么能只从军事的角度来考虑呢? 但是民政方面,他的身份也确实不好发表意见。 “总督大人,我军的兵力分布如何?”罗虎认真思虑了好一会,才开口询问道。 王永吉闻言,面色一喜,一把抓住罗虎的肩膀,将其拖到了地图边上,指指点点地说道:“有五万大军在济南城,本官还在长清和章丘两地各放了一万人马,以作策应。剩下的一万大军,则留在了衮州府的东平洲,看守后路。” “这才八万人,还有的人呢?”罗虎疑惑道:“山东不是有十万大军吗?” “被刘泽清吃空饷了!”王永吉咬着后槽牙,脸上全是恨意。 其实这个空饷比例,在大明朝来说,并不算高。 但王永吉屁股决定脑袋,自然希望麾下的人马越多越好。 “行吧!”罗虎摇着头,再次看向地图。 鞑子是兵分三路进攻而来。 一路从济南府西北方向的德州杀过来,已经攻下了陵县、平原、临邑、禹城、济阳,兵锋直指济南城。 一路从乐平、武定南下,向着青州府在进攻。 还有一路正在东昌府肆掠,兵锋已至阳谷县,很明显鞑子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衮州府了。 罗虎手指着地图说道:“鞑子这是要断了我军的后路,将我们彻底包围啊!” “罗将军可有计策破解?”王永吉问道。 罗虎当然有办法能够解此困局。 据探子的消息,这三路鞑子,加在一起,总兵力也没有超过十万。 只要按照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方针,就能轻易打败鞑子。 但是,这个办法在此时却不能使用了。 努尔哈赤手中的都是精兵,并且大多数还是骑兵,当然可以长途奔袭作战。 可现在山东的兵马,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让这些人却辗转几路,连续作战,要不了半个月,就会不攻自溃。 “总督大人,末将还是建议连夜撤军,不能让鞑子咬住我们。”罗虎略带无奈地说道。 王永吉闻言大喜,当即拍板道:“就按罗将军所说,立刻撤军回衮州府。” 罗虎撇了撇嘴,退在了一旁。 在济南城中的士兵,听到撤军的命令,全都欢呼雀跃。 这些人被刘泽清带得一点战意都没有了。 他们连闯贼都不敢打,又怎么敢直面更加凶残的鞑子呢? 听着城里的沸腾声,罗虎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总督大人,末将何时能够就任?” “现在就可以!”王永吉说道:“军中百户以上的将领,几乎都是本官从天津带来的侍卫,绝对会听从罗将军的命令。” 还好! 这些人都认识自己。 不然在军中一个亲信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指挥。 罗虎一边在心中庆幸着,一边请求道:“请总督大人派亲信,将军中千户以上的将领都召集过来。” “这是应有之意!”王永吉点头赞同道。 半个时辰之后,大堂内就站满了人。 这些千户在看到罗虎之后,全都露出了喜意。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皇上派过来的山东总兵。 军中以强者为尊。 对于罗虎的武力,在场的人无不心生佩服之意。 “这就是陛下委任的新任山东总兵罗虎将军!”王永吉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就向着众人介绍起来。 罗虎大步走到王永吉身旁,说道:“相信诸位都见过本将,都知道本将不是刘泽清那样的废物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鞑子太后大玉儿 第155章 鞑子太后大玉儿 “罗将军的威名,早就如雷贯耳了。” “将军的奋勇杀敌的英姿,早就刻在了末将的脑海中。” “将军放心,吾等都忠于朝廷,忠于陛下,将军指哪里,吾等就打哪里!” …… 听着众位千户表决心之言,罗虎的脸色却并没有放松分毫,反而用充满杀气的语气说道:“本将领军,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下达军令之后,听不得半点反对之言,更容不下阳奉阴违之人。” 说到此处,罗虎大步走到柱头旁边,猛地一下拔出腰刀,大喝道:“不听军令之人,犹如此柱。” 咔嚓! 一道厉声闪过,在场的众人只见海碗粗的柱头,居然被直接劈断了。 那断口极其平整,就像是被利刃割开的泥土似的。 嘶…… 大堂内响起一阵倒吸凉气之音。 众人互相观望,眼神中全是惊诧。 罗虎见此,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下令道:“众位立刻回去召集士兵,到西城门外集合,连夜撤离济南城。” 有了刚才的一番表演,在场的千户没等王永吉的命令,就直接拱手应下了。 王永吉见此,脸上泛起了一丝凝重。 但转念想到大敌当前,他也就没有作出任何表示。 “总督大人,末将的命令可有差错?”待千户都离开之后,罗虎看着王永吉的脸色不对,才开口问道。 “没有差错,罗将军做的极对!”王永吉强打起笑容,摆了摆手。 这两人带领山东兵马一路撤退,完全不管追击的鞑子。 直到进入衮州府内,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朱由检下令让两人撤兵的圣旨都还没送到。 …… 沈阳。 此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属于燕国的属地。 在秦始皇统一华夏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沈阳隶属于辽东郡。 汉武帝时期在沈阳设立玄菟郡下设:“侯城“、高显、辽阳三县。 隋代开皇年间改称“沈州“。 唐代沿用“沈州“ 这座城市,可以说自古以来,都属于华夏故土。 但现在却被鞑子占据了。 此时,皇宫内,鞑子太后大玉儿正抱着一个婴孩端坐在龙椅上。 隔着一道帘子,鳌拜、耿仲明、孔有德,这三个败军之将则跪在地上。 大玉儿瞧着屁股撅得老高的三人,脸上泛起了愠怒之色,但还是柔声说道:“哀家不过是一介妇人,朝廷的军政要事早已托付给了摄政王。你们三人的兵败之罪,哀家实在是插不了手,只能交给八旗旗主共议。” 大玉儿表面上是在说插不了手,实际上都已经插手了。 现在的鞑子朝廷,不管是政事还是军事都全由多尔衮做主。 像鳌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这样的败军之将,是否要砍头,也可以由多尔衮一言而决。 但大玉儿却要把这三人,交由八旗旗主共议,却是已经在回护了。 毕竟两黄旗现在是由大玉儿做主。 两红旗在政事上也一直保持着中立。 唯一会要求治死罪的,可能只有多铎所属的正白旗。 鳌拜深知其中的门道,立刻叩头大呼道:“奴才谢太后隆恩。” 砰砰砰! 耿仲明和孔有德也同样猛烈地磕着头。 大玉儿听着叩头的声音,犹如听见了仙乐,嘴角泛起了笑意,说道:“谢哀家做什么?要谢就谢我儿。” 鳌拜闻言,哪里会不明白其中深意。 太后分明是在让他效忠皇帝。 “奴才谢陛下隆恩~!”鳌拜又装模做样地,朝着不满两岁的福临叩首。 耿仲明和孔有德也跟着再次磕头。 大玉儿赶紧将福临放在龙椅之上,摆正了身体。 “啊……” 福临这一岁小儿,忽然间看到三个彪形大汉,直接就吓得大哭出声。 这一哭,可把鳌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吓惨了。 他们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乖……儿子,别哭!”大玉儿一边安抚着福临,一边把粮仓怼了上去。 有了吃的,福临就不再哭了。 听着不断传来的吧唧声,鳌拜、耿仲明、孔有德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太后若是无事,奴才就先下去了!”鳌拜匍匐在地上,额头紧挨着地面,瓮声瓮气地说道。 “正好还有一事,哀家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大玉儿双手抱着福临,柔声说道:“前日摄政王传信,与哀家商议迁都之事。哀家一介妇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决断,你们有什么看法,可以畅所欲言。” 鳌拜倒是十分谨慎,并没有急于发表看法,反而埋着头问道:“启禀太后,奴才为卑职微,迁都之事,对我大清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奴才不敢妄言。太后可听取诸王、贝勒、大臣的意见。” 这时,福临已经睡着了。 大玉儿用疼爱的目光,注视着福临,轻声说道:“阿济格强烈反对迁都,说咱们的大军入关太快了,补给严重不足。一旦兵败,则有社稷倾覆之危。 以洪承畴、范文臣等汉人为首的大臣则说,迁都北京,更方便弹压中原、雄霸九州。 说句实话,哀家并没有什么称霸天下的想法,只希望吾儿福临可以平平安安长大,坐稳大清的皇位。” 听着大玉儿推心置腹的话音,在场的三人无不心生感动。 耿仲明激动地说道:“太后放心,皇上的皇位稳如泰山,奴才必定拼死守护。” 孔有德也跟着喊道:“谁要是敢不听太后和陛下的命令,奴才第一个不答应。” 好话都让这两个汉奸说完了,鳌拜撇了撇嘴,思虑片刻后,才开口道:“太后,南蛮子亡我之心不死。 以前我大清先祖还在饮毛茹血,可南蛮子都没有放过我们。 现在我大清日渐强盛了,一旦让南蛮子缓过来,则必然会兴兵来攻。 奴才以为,当趁其病,要其命,一举将南蛮子的几个朝廷全都消灭,我大清才能坐稳汉人的江山,以后才不至于连年征战,也不至于每年都要死伤无数族人。” 鳌拜虽然没有明说要迁都,但话中之意全是要赌上一切的意思。 大玉儿在皇太极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还是让摄政王再和其他大臣们商议好了再说吧!”大玉儿还是下不定孤注一掷的决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长平公主朱媺娖 第156章 长平公主朱媺娖 京城。 经过严酷的剃发令,城中还活着的百姓已不足三十万人。 整个城市,都飘浮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各处街道两边,也残留着来不及收拢的尸体。 年仅十二岁的定王朱慈炯,正带着年仅八岁的永王朱慈焕,瘫坐在一处街道旁。 两人看起来就和寻常的乞丐无异。 稀稀拉拉的行人见这两个光头小孩衣衫破烂,浑身散发着恶臭,全都远远地躲开了。 “哥哥,咱们为什么不去找外公呢?”朱慈焕轻揉着干瘪的肚子,有气无力地问着。 他年龄较小,根本不明白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 只是一直听着两位哥哥的话,才没有被闯贼和鞑子抓住。 “外公?” 朱慈炯冷笑着摇头,语气中全是杀意,语气森冷地说道:“你忘了前段时间,咱们三兄弟饿得实在坚持不住了,大哥去找外公要点吃的,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吗?” 他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懂事了。 哪会不知道自己的外公周奎,先是投降了闯贼,后又投降了鞑子。 要是现在找过去,肯定会被送到敌酋面前。 “是哦!”朱慈焕睁大眼睛,露出天真无邪的目光,说道:“可能是因为太饿了,整天头晕眼花,我都快忘了大哥了。” 看着弟弟清瘦的面颊,朱慈炯疼惜道:“咱们在坚持一阵,就能吃饱饭了。我听说父皇在天津城外先后打败了闯贼和鞑子,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反攻回京城。” “要不了多久,是多长时间?二哥,我真的好饿啊!要不然咱们就去天津找父皇吧!” 才说这么几句话,朱慈焕的声音都开始有气无力了。 “唉!” 朱慈炯的脸上密布着愁云,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城中的鞑子正在找我们呢!饿也只能挺着,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能被鞑子抓住,给父皇添麻烦。” “饿死?” 朱慈焕年少,还不懂死这个字的意义。 但是饿,他却正体会着。 “二哥,我不要饿了!”朱慈焕哀求道。 朱慈炯瞧着哀求的弟弟,面露无奈之色。 转眼,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具尸体。 难道只能如此了吗? 整个京城,除了人的尸体,就连野狗都找不到一条了。 朱慈炯依靠着墙根,目光不断在尸体上游移,脸上也不断闪过挣扎之色。 …… 嘉定侯府。 已经是三姓家奴的周奎,正跪在自家正厅的中央。瑟瑟发抖,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而他面前,则是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 “摄政王殿下,二皇子和三皇子确实没有来奴才府中。如果奴才有了这两位皇子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前来禀报。”周奎解释道。 这厮真的是不要脸。 不仅当三姓家奴不说,居然还在鞑子面前自称奴才。 他却不知道,他还没有资格如此自称。 果然,多尔衮听着这话,脸色就变了,变得漆黑。 “你这狗东西,有什么资格自称奴才?” 多尔衮飞起一脚,就踹到了周奎的脸上。 噗…… 周奎受此一击,嘴里立刻就喷出一大片血雾,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牙齿。 “奴……小人错了,求摄政王殿下恕罪!” 砰砰砰…… 周奎不断朝地面叩首。 多尔衮见此,脸色转为乌青,说道:“别磕头了,你要是磕死了,谁给本王找朱由检的儿子?” 周奎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说道:“小人这就带家丁出门,不找到朱慈炯和朱慈焕这两个小子,就绝不回家。” “哼!” 多尔衮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京城这么大,本王数万大军都没有找到那两个小子,你就能找到?” 周奎确实没有把握能找到。 自从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没有关于三位皇子的任何消息。 就连太子朱慈烺,也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摄政王殿下,小人虽然没有找到崇祯皇帝的儿子,但是他的女儿却在小人的府中,不知摄政王殿下可有用处?” 周奎挤眉弄眼地说着,那表情显然是在暗示什么。 在伪清国内,女人就如同是金银一般的财物。 多尔衮并不放在眼中,也觉得用处不大。 但他在思虑片刻后,还是说道:“是哪个女儿?多大的年纪?带上来让本王看看。” 周奎闻言,面色一喜,急忙用力地拍了两下手掌。 片刻之后,两个家丁就押着一个独臂少女走了进来。 这少女一脸怒色,嘴里还塞着破布,但却也掩饰不了其国色天香的面容。 “摄政王殿下,小人这外孙女年芳十五,性子极烈,所以才将其嘴巴塞住。”周奎指着朱(zhu)媺(měi)娖(chuo)说道。 “如此美丽的少女,居然是个残废,可惜了!太可惜了!”多尔衮一边摇着头,一边叹道。 周奎解释道:“小人这外孙女并不是天生残疾,而是被崇祯皇帝朱由检砍断的手臂。” “哦?”多尔衮疑惑道:“是大明后宫皇后妃子被杀之时的事情吗?本王不是听见有人说是李自成那厮砍的吗?” “这……” 周奎正想解释,却被多尔衮挥手打断了。 “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尔衮迈开大步就朝着朱媺娖走去,一把就将其嘴里的破布扯下。 “呸!狗贼,你不得好死!”嘴里的破布刚被拿走,朱媺娖就朝着周奎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父皇如此厚待于你。李自成真的是瞎了眼睛,没有一刀剁了你的狗头。” 周奎被骂得神色十分尴尬,不断地朝多尔衮发出求助的目光。 多尔衮却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地回到了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 直到一刻钟之后,等到朱媺娖骂累了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的手臂到底是谁砍断的?皇后妃子又是谁杀的?” “是李自成那厮砍的!” 纵然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朱媺娖的脑海中都会想起那血淋淋,犹如噩梦般的场景。 她却仍旧不怪自己的父皇。 只因为宋代帝姬在亡国之后的下场,清晰地写在了史书上。 她现在只恨自己为何要苟延残喘到现在。 “嗯!” 多尔衮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57章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奎见此,急忙说道:“摄政王殿下,不管是谁做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小人这外孙女实乃天姿国色,不如就献给殿下暖床吧!” 暖床? 朱媺娖呼吸急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外公,会如此的厚颜无耻,忍不住大骂道:“你这样对得起父皇吗?对得起母后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周奎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但转眼又瞧见了多尔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急忙辩解道:“摄政王殿下乃世上少有的豪杰之士,你去为摄政王暖床,也不算委屈。说不定将来还有当王妃的机会。” “放屁!” 朱媺娖气得头都在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 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大骂道:“你这贪生怕死的狗贼,话说得再好听,也无非是为了自己活命!” 周奎辩无可辩,脸上的神色异常尴尬。 其实他不仅是为了自己活命,更是为了权位着想。 要是因为自己的孙女都被闯贼祸害了,说不定也会一同献给多尔衮。 “不管怎么说,外公也是为了你好。你父皇倒行逆行,明朝覆灭在即,你身为前朝公主,如果不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撑腰,最后的下场可能比茂德帝姬赵福金好不了多少。”周奎恬不知耻地继续劝着。 茂德帝姬赵福金是宋徽宗的五女儿。 长的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有大宋第一美女之称。 在南宋灭亡之时,赵福金本来已经被心腹提前送走,随着逃亡的宫女太监逃出了皇宫。 但在金兵入宫之后,一个宫女为了讨好金人,就将赵福金的逃跑路线说了出来。 并且还说赵福金是如何的美貌动人,如何的娇媚无双。 这话就传到了金国皇子完颜宗望的耳中。 他顿时淫性大发,立刻逼迫宋钦宗赵恒将赵福金找了回来。 这个废物皇帝不敢违抗金人的命令,不仅指使汉奸找到了赵福金,并且还将她灌醉交到了完颜宗望手中。 赵福金艳丽的容颜,完美的身段让完颜宗望欲罢不能,日夜宣淫。 但不久之后,完颜宗望就玩腻了,于是就将赵福金赏赐给了金军统帅完颜宗弼。 这厮常年打仗,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不仅生性残暴,还是一个虐待狂。 可怜的赵福金被其弄得生不如死。 又过了不久完颜宗弼也玩腻了,于是又将她送到了金国宰相完颜希尹床上。 这狗贼则更加变态,喜欢走旱道。 赵福金才送过去没多久,就因谷道破裂而死。 想到这里,朱媺娖更加觉得自己的父皇没有做错,并且还有点责怪父皇没有一剑刺死自己。 “我就算是自杀,也不会受屈辱而死!” 朱媺娖一声惨笑,双目满含着恨意,紧盯着周奎,语气森冷地说道:“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好! 多尔衮看着朱媺娖那决绝的眼神,心中大呼。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接飞身而起,一丈的距离一晃而过,瞬间就捏住了朱媺娖雪白的下颚。 “咳……” 朱媺娖下颚被捏住了,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干咳。 随着这一声干咳,一丝鲜血出现在了她的嘴角。 “啧啧啧!” 多尔衮细细打量着朱媺娖的绝世容颜,摇头叹道:“如此美人,居然要在本王的面前咬舌自尽,是本王的魅力不够吗?” 他担心朱媺娖继续自杀,也不敢松开手掌,只能解释道:“放心,本王还不想认朱由检那厮当老丈人。你要是听话,本王会送你到天津去。” 听到能被送到父皇面前,朱媺娖双眼一亮。 但她转念又想到,鞑子不可能这么好心,只以为是缓兵之计,目光中的死意则更加决绝了。 多尔衮见此,眼珠一转,继续劝道:“本王平身不爱女色,最爱金银珠宝。本王打算让你的父皇送个几万两白银来赎人。你如果认为你父皇会舍不得身外之物,就尽管继续自杀吧!” 说罢,多尔衮松开了手掌。 他可不敢直接说,是想要拿朱媺娖去换多铎。 他担心这样的烈女子,会傻傻地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继续自杀。 下颌没有了钳制,朱媺娖终于能大口的喘气了。 “你真的只是拿我去换几万两白银,而不是去换什么重要人物吗?”朱媺娖的目光中全是怀疑之色。 多尔衮重重的点头说道:“你一个弱女子,能换到什么重要人物?真以为你父皇分不清轻重吗?” 其实,多尔衮也不确定朱由检是否真的会换。 但他现在没有捉到皇子,手中最大的筹码就只是朱媺娖了,也就只能先试试再说。 “你如果敢骗我,我就立刻咬舌自尽!”朱媺娖咬着银牙,恶狠狠地要挟道。 周奎说道:“摄政王殿下是什么身份?能骗你一个小女孩不成?” “你闭嘴!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恶心。”朱媺娖骂道。 周奎又被骂了一通,委屈地看向了多尔衮,那眼神就像是受了野狗欺负的家犬一般。 “呵呵!本王言出必行,只要朱由检舍得出银子,就能将你放归天津。”多尔衮轻笑道。 “那就好!” 朱媺娖闻言,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死意。 多尔衮朝着周奎吩咐道:“带她下去吧,好吃好喝地看管好。要是人死了,本王收不到银子,定然要你好看。” 听着此言,周奎头大如斗。 但他没有拒绝的勇气,只能躬腰领命道:“摄政王殿下放心,小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女少一根毫毛。” 话毕,两个侍女又走了进来,将朱媺娖押了下去。 多尔衮等人离远了之后,才再次吩咐道:“你一定要看管好,不能让外界的任何消息传到朱媺娖的耳中。如果让她知道了本王的弟弟被朱由检活捉了,本王定要将你全家抄斩。” “摄政王殿下放心,如果出现了任何问题,不用殿下动手,小人就会领着全家自裁谢罪。”周奎保证道。 “哼!” 多尔衮当然完全不信此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唇亡齿寒 第158章 唇亡齿寒 这段时间,朱由检不太好过。 首先是吴三桂在封锁了沧州之后,并没跟着南下山东,反而还提兵北上,跟当初的谷英一样,在天津城外围虎视眈眈。 像上次消灭谷英的那种办法,只能用一次。 朱由检现在暂时对付不了吴三桂,也只能听之任之。 其次,山东的局势并没有因为罗虎抵达而好转。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罗虎也不是国士无双的韩信。 山东的士兵毫无战力与战意,他现在也只能一退再退。 并且鞑子的主将代善奸猾异常,居然派遣骑兵截断了山东大军南下的道路。 罗虎无奈,只能带领大军退往登州府和莱州府一带。 朱由检看着地图,都在想着是否要召回郑芝龙,开展一次大明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 毕竟,在山东的近十万大军,是大明最后的几支力量了。 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李自成现在同样也不好过。 他在遇到鞑子之后,好像是好运气都用完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河南就已经沦陷了一半,他正在和豪格在洛阳一带鏖战。 按照原本历史的进程,朱由检明白,李自成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西南地区的消息还没有反馈过来。 张献忠麾下有数十万大军,其人也不是易与之辈,想来四川沦陷的消息也会在不久之后传来。 朱由检只希望龙文光和陈士奇能保存住有生力量,守好云南和贵州两个行省。 “鞑子兵势凶猛,转眼间已攻占了我大明三分之一的天下,诸位爱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危局吗?”朱由检转身回到座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面对着如此危急的局势,在场的大臣们同样是焦头烂额。 如果放任鞑子继续打下去,不出三个月时间,就能越过淮河沿线,兵临江南赋税重地。 大明能否中兴,全指望着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这四省了。 这四个省份要是丢了,大伙不想死,也不想投降鞑子,就只有坐船流亡南洋了。 眼看着同僚都在沉默不语,史可法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江南乃是我大明的赋税重地,不容有失啊!臣请陛下移师南京,主持淮河一线的防务。” 最不想去南京的当然是范景文这个内阁首辅。 他立刻站出来反驳道:“史大人此言差矣,现在的局面看似危急,实则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范先生此言何意?”朱由检闻言一喜,急忙问道。 在场的其他大臣也看向了范景文,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 “王永吉和罗虎在山东虽然屡战屡败,但却没有伤到筋骨。 据奏报所诉,罗虎是在一边练兵一边后撤。 一旦等罗虎练出强军,定能反攻鞑子,夺回山东。” 范景文面对着众人侃侃而谈,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李邦华也紧跟着站了出来,说道:“河南那边也是一样,虽然李自成同样屡屡失败,但越靠近山西和陕西两省,就越靠近闯贼的老巢,其必然能在旬月之内,遏制住鞑子的攻势。” 史可法听到此处,立刻朗声问道:“李大人,难道李自成能抵挡住鞑子的攻势,对咱们来说还是件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鞑子攻势受阻,肯定会增加兵力啊!”李邦华说道。 “哼哼!” 史可法冷笑一声,缓步走到朱由检身前躬身说道:“陛下,切不可听信李大人之言。山西和陕西两省,民力早就枯竭了,多尔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强攻这两省?臣判断,在两个月之内,鞑子定然会抽调出在河南的兵力,前往山东。” 这…… 朱由检略微一想,史可法说的确实是事实。 不管李自成是否能挡住鞑子的进攻,只要山东还在大明手里,多尔衮绝对会继续抽调兵力,进攻山东。 范景文瞧着已经开始犹豫的皇帝,略微思索后,咬着牙说道:“陛下,唇亡齿寒,臣以为可以派遣使者前往闯贼营中,向李自成当面陈述厉害,让其拖住鞑子大军。” 范景文此言,其实是冒了非常大的政治风险。 要知道,大明朝是正朔,而李自成是反贼。 如果是在京城丢失以前,有大臣敢这样说,非得被言官喷得狗血淋头。 虽然那些言官大多数当了三姓家奴,但皇帝的想法谁也摸不清楚。 若是皇帝不同意此计,并且深恨李自成,范景文的首辅就当到头了。 “自古汉贼不两立!范大人此言,难道是想要……” 史可法攻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由检挥手打断了,“朕以为此计可行。范先生实乃朕之良臣啊!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非有大智慧与大勇气的人才有胆子前去说服李自成。诸位可有毛遂自荐者?” 此言一出,大堂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前番李自成在天津城吃了亏,说不定还有一肚子火气。 出使之人,非得有苏秦张仪的口才,才有可能将其说动。 “难道我大明就没有可担当此任的人才吗?”朱由检的目光中满是失望。 但也明白,这也怪不了大臣。 毕竟不是谁都有苏秦张仪那般口才。 “陛下,臣举荐南安伯郑芝龙之子郑森。”范景文出言道。 听到郑森这两个字,朱由检脸色一喜,急忙下令道:“让他赶紧过来。” 郑森因为上次的功劳,已经被封为了御林军千户。 原本朱由检是想要他当文官的。 可郑森却说,大丈夫功名自当马上取。 于是就被安排进了御林军中,担任第四指挥使的千户,带领重甲骑兵。 半个时辰后,郑森才在王承恩的带领下走进大堂。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是因为何事被传召而来。 因此,在见到朱由检的一瞬间,就立刻跪下说道:“末将愿意出使,当面跟李自成陈述利害,必定会劝其拖住鞑子的西路军。” 朱由检闻言大喜,立刻走上前去,将其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赞叹道:“爱卿真乃朕的千里驹啊!” “为陛下效力,是末将的本分!”郑森倒是不骄不躁地说道。 感谢书友,书友的月票支持。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科技改变世界 第159章 科技改变世界 “好样的,大明朝就缺你这样敢于任事的年轻人。” 朱由检用力拍打着郑森的肩膀,转头对着范景文下令道:“传朕旨意,封郑森为……鸿胪寺丞。” 原本是打算封郑森为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但转念又想到这小子实在是太年轻了,贸然官居高位,也不是件好事,这才升他为正五品的鸿胪寺丞。 郑森闻言脸色一喜,正准备谢恩,但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躬身拒绝道:“陛下,末将不是进士,怎能担任文官?”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大明朝文贵武轻。 能当文官实在是求之不得。 但他父亲郑芝龙曾经说过,不是进士的文官,当不了大官,更不能位列宰执。 像这种由中旨提拔的文官,在官场上肯定会大受排挤。 上次立功,郑森拒绝担任由皇帝封赏的文官,也是这个原因。 “进士?” 朱由检都快忘了这茬了。 原来大明朝还有进士这个功名。 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召开科举考试。 “这样吧,朕就赐你进士及第出身。” 话毕,不待郑森拒绝,朱由检又转头看向范景文,问道:“大明朝是有这个惯例的吧?” 范景文还能怎么说? 当然只能据实回答。 “陛下,的确有此惯例!” 瞧着不情不愿的范景文,朱由检也明白,他是反感自己给郑森赐进士及第出身。 如果以后都这样做,就会拉低进士的含金量。 “那就这样办吧!” 朱由检可不想惯着这些文臣了。 最近几次廷议,都不是非常顺利。 在场的这些大臣,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朱由检对此十分恼火,正好收拾一下他们。 “陛下,末将苦读四书五经十多年,如果不去考上一场,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功夫?” 此时,郑森却不领情。 他也不全是因为怕了这些文官。 而是确实有信心能够高中。 “你这……真是一头倔驴啊!” 朱由检没好气地笑道。 但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阅尽长安花。 试想哪一个读书人,不盼望着东华门外唱名的那天? “罢了,既然你不接受朕的好意,那就等今年秋天召开科举后,去考试吧。”朱由检笑道。 郑森闻言,神色略显尴尬,强笑道:“陛下,末将恐怕参加不了今年的科举。” “为何?”朱由检疑惑道。 郑森解释道:“去年末将原本想要参加去年的省试与府试,但福建却并没有召开。末将不是举人,不能参加秋闱。” “这是为何?”朱由检转头看向礼部尚书李邦华。 这我怎么知道? 李邦华非常无语。 去年他担任的还是左都御史,哪知道福建为何没有召开科举考试? 但他也能猜测到是什么情况。 于是站出来,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回禀陛下,可能是因为战乱吧!” “战乱?” 朱由检搜素着脑海中的记忆,说道:“朕记得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没有打到福建啊,这哪里来的战乱?” 瞧着疑惑的皇帝,身为当地人的郑森急忙解释道:“陛下,福建多山且穷,自古以来民风就极为剽悍。 自陛下御极以来,每两三年都会有一次大的民乱。 特别是在去年,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贼子屡屡得胜之后,福建的那些心怀野望之辈,闹得就更厉害了。 现在福建的情况是,良善百姓不敢走出村寨,官员不敢走出县城。” 福建的局势居然恶化成这样了? 要不是郑森这个当地人亲口所说。 朱由检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看来,势必要往南方一行了! 朱由检打定了主意后,立刻下令道:“既然你想参加考试,朕也不勉强你。这样吧,朕就封你为山陕宣慰使。” 宣慰使这个官职,一般封给土司。 皇帝又在乱封官了。 可这次,这些大臣却并没有人出来阻拦了。 毕竟这也不是个正经官职。 “陛下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一定会劝李自成和大明共同进退,一起对付鞑子。”郑森也知道这个情况,欣然接受了。 “万岁爷……” 朱由检正准备再次勉励一番,却忽然听见王承恩的轻呼。 “那朕就等你凯旋归来。”朱由检把郑森打发走了后,才转头看向王承恩,低声问道:“何事?” “周定坤来了,他说那个汉奸范文臣又来求见了。”王承恩说道。 嗯? 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上次这厮都被吓得要死,没想到居然还敢来。 朱由检都有点佩服这狗汉奸的勇气了。 不过,这厮既然敢来,自己也就敢见。 “你们先下去吧!朕有点事情要出城去处理。” 话毕,朱由检也不等大臣行礼,就踏着大步离开了此地。 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范景文等人。 “陛下又去忙什么了?” “陛下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 “本官听说陛下得授了仙法,说不定去修炼仙法去了吧!” “狗屁,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几十年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吗?这世上哪来的仙人?” “世上没有仙人,说不定有人冒充仙人呢?劝着陛下像世宗皇帝那样去修仙。” “真的有仙法,我上次都看见陛下,飞到了十多丈的高空中。” “胡说大道!你以为陛下是鸟吗?还飞十多丈?我看你就是蛊惑陛下修仙的奸贼。” …… 眼见着众臣都要吵起来了,身为内阁首辅的范景文不得不拿出威势,厉声大喝道:“成何体统?你们都没事干了吗?以为这是你家的后院?” 其实,那不是什么修仙。 而是朱由检发明的热气球。 这玩意没什么科技含量。 无非是用极为轻薄的丝绸,还有提炼之后的猛火油就能打造出来。 热气球可不仅仅能用来带人飞天。 还可以升空观察敌情。 若敌军的排兵布阵都在眼中,哪里还有不能打赢的仗? 身为穿越者,如果不用后世的科技来改变战争的方式,来改变世界,那也就相当于白白穿越了。 众人看着首辅发怒了,顿时鸟作兽散。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狗汉奸 第160章 狗汉奸 周定坤这厮倒也是个人才。 并不像其表现得那样的憨傻。 上次范文臣没能进入天津城,这次同样被周定坤堵在了城外。 “你这狗汉奸又来做什么?难道是欺朕的剑不利吗?” 朱由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说道。 “呵呵!”范文臣居然一反常态,当面冷笑起来,“我大清摄政王的剑也未尝不利?” 这狗汉奸! 居然敢要挟万岁爷? 王承恩闻言怒了。 “好你个狗胆包天的汉奸,居然敢对万岁爷不敬?不需要万岁爷出剑,咱家就能一刀砍掉你的狗头!” 话音刚落,王承恩就提刀而上。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刀光,范文臣丝毫不惧,冷声说道:“你若是不想要坤兴公主的性命,那就尽管杀了我吧!” 坤兴公主? 居然还活着? 王承恩可是那场屠杀的亲历者。 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副血淋淋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依旧十分清晰。 “万岁爷?” 王承恩收刀,看向了皇帝。 此时,朱由检正在脑海中回忆着,坤兴公主朱媺娖的履历。 在历史上。 坤兴公主朱媺娖确实只断了一臂,而没有当场死亡。 只是并没有成为一个,为反清复明奋斗终身的尼姑。 而是在一年之后,就莫名其妙死亡了。 关于死亡原因。 历史上有两种说法。 其一是因为亡国,忧愤而死。 其二是多尔衮不想留下任何明朝的血脉,暗中下令处死了。 以鞑子的残暴来说,朱由检猜测多半是第二个原因。 “说吧,多尔衮想要什么?” 朱由检语气淡漠,看上去并没有把朱媺娖放在心上。 范文臣见此,心头也有点打鼓了。 要知道,他在出发之前,可是向多尔衮夸下海口,说定然能将多铎换回来。 如果此行失败,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摄政王殿下当然是想要其亲弟弟多铎平安回归。” 范文臣强装镇定地说道。 其实,多尔衮开出的条件是,要将上次那三十万两白银也带回去。 并且还点名要大明这边派遣士卒押送,以报上次族人被屠杀之仇。 但范文臣认为,提这个条件,可能会惹怒朱由检,于是就擅自缩水了。 不料,朱由检听着如此宽松的条件,却仍旧轻笑道:“呵呵,一个弱女子换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多尔衮真的是打的好主意!” 眼见朱由检有了拒绝之意,范文臣心中也暗暗着急。 但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反而无所谓地说道:“既然大明皇帝不想要自己女儿活命,那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说罢,他也不作丝毫留恋,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慢着!” 朱由检明知他是在欲擒故纵,但也不敢赌。 现在天下间的流言蜚语都在说,大明皇帝残暴不仁,连自己的妻女都杀。 如果真对朱媺娖的性命不管不顾,那岂不是坐实了传言? 虽然这真的是崇祯皇帝干的烂事,但朱由检也不想背这口锅。 因此,才一直派遣锦衣卫,四处散播流言,说皇后妃子都是被李自成所杀。 “不知大明皇帝还有何指教?” 范文臣嘴角泛起了得意,却仍旧没有转身。 这该死的狗汉奸! 朱由检怒从心头起,发誓将来绝对要抄他十族。 “如果多尔衮愿意再加三十万两银子,朕就换!” 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 上次勒索而来的银子,又要花光了。 天津城的三万士兵,每个月军饷加上吃喝拉撒,都要近十万两银子。 还有官吏工匠,同样需要养家糊口。 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搞新发明,还有部队换装后膛枪,则更加花钱。 现在不仅是朱由检的内库空了,就连户部的国库也可以跑老鼠了。 能勒索一点,朱由检当然不会放过。 “那就这样说定了!”范文臣忽然转身,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他娘的要少了! 朱由检暗自后悔着。 鞑子这些狗东西,不知道在京城捞了多少银子,面对这么大的数字,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下来。 不是听说,李自成已经把拷饷而来的七千万两银子都带走了吗? 朱由检怀揣着疑惑,问道:“多尔衮到底在京城捞了多少银子?” “哈哈!” 范文臣闻言一笑,“我听说古之明君,施行仁政,当藏富于民。关于这点,大明陛下还是做得不错。” 这该死的狗汉奸! 居然胆敢嘲笑朕。 原本朱由检身为皇帝,就应该金口玉言。 说三十万两赎人,就三十万两赎人。 可这厮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朱由检直接改口道:“既然多尔衮发了大财,那朕也改变主意了,不拿三百万两银子来,朕就不可能放人。” 听着此言,范文臣只想给自己两耳光。 原本三十万两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翻了十倍。 这要是被鞑子高层知道了,又会生出许多波折。 京城正在执行的剪辫令,死亡的百姓何止万计。 这些人死了,其财物自然就被鞑子掳掠一空。 就这大半个月时间,多尔衮就已经抢夺了上千万两的白银。 只是这么多银子,却不是多尔衮所独有的,而是属于八旗的共同财产。 等其他旗主回京,是要一起分赃的。 “这……陛下,这数额实在是太大了,我主根本就拿出来啊!” 范文臣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请求道。 朱由检才懒得管这厮呢! 通过刚刚的对话,早就猜到了多尔衮至少抢了八位数的银子。 “你回去告诉多尔衮,要是想要交换人质,就在十日之内,把朕的女儿和三百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地带过来。” 说完,朱由检直接转身而走。 “呸!你这狗汉奸!” 周定坤瞧了一眼范文臣,唾骂之后,也率领兵马跟着离开。 “唉!” 转瞬间,就只有范文臣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他正在为怎么向多尔衮解释而焦头烂额。 远处。 王承恩低声问道:“万岁爷,要是多尔衮那贼子不同意怎么办?岂不是长公主就危险了?” 对于那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的小女孩,他是打心里疼爱。 朱由检轻笑道:“多尔衮肯定会同意的。他留着朱媺娖又没有什么用处。但多铎对于鞑子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亲王那么简单。” 第一百六十章 遣使向大明皇帝谢罪 第161章 遣使向大明皇帝谢罪 最近几天,朝鲜的天气不太好,一直下着瓢泼大雨。 汉城,王宫。 也就是后世的首尔青瓦台。 此刻,隆武堂内,气氛十分严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咳……” 李倧忽然发出一声干咳。 堂下之人听见后,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之色。 “王上,是否要先休息一会?” 贴身太监提心吊胆地问着。 最近几天,都有五六个太监,因为惹怒了李倧,被拉下去打板子了,也就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本王哪里还敢休息?要是再休息下去,说不定打到王宫了,本王都还不知道。”李倧手指着堂下的文臣武将,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 连续七天,朝鲜沿海地区都有接到海贼袭扰的消息。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有数万百姓被摧毁家园,被抢光了粮食。 但这些大臣却还没有找到这伙海贼的身份。 想着数万没有饭吃的百姓,李倧不生气才怪呢! “父王,儿臣以为这股海贼,定然不敢大举登陆,父王可以安心休息。” 站在下首位置的李淏硬着头皮,站出来劝道。 这厮是李倧的亲儿子,也是现在的朝鲜世子,法定继承人。 他倒是有一番野心,不甘心臣服于鞑子。 历史上,在登基朝鲜国王之后,还派遣了使者前往南明,约定一起讨伐鞑子。 但一方面因为朝鲜自身实力和内部矛盾所限。 另一方面所谓的南明朝廷更多是在内讧,基本上没啥心思去北伐。 仅有个别军阀和仁人志士愿意抗争到底。 最终李淏这一企图落空了。 听着儿子的言语,李倧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叹道:“父王身体日衰,可能也坚持不了几年了,却还看不到你有当国王的能力,这如何能让本王安心啊?” 听着父亲的感叹,李淏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急忙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父王恕罪,儿臣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自从壬申倭乱之后,朝鲜的政局那真是数年一变,几乎和唐朝有的一拼。 动不动就有外敌入侵,要不然就是宫廷政变。 李倧就是通过政变夺了叔叔的王位。 李淏也还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 因此,他就算是在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唉!” 自感时日无多的李倧,为了朝鲜政局的稳定,也没有再换世子的打算,只能瘫软在椅子上解释道:“我儿可知大明因何而亡?” 好家伙。 朱由检都还在活生生的在天津,这厮居然称呼大明已经亡了。 显然李倧就算是要死了,也不想再上大明这条船。 李淏也不敢挑自己父亲的刺,只能埋着头回答道:“儿臣以为大明因贪官污吏横行,再加上指挥失当才衰。”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原因是吃不起饭的百姓太多了。 本王听说,大顺皇帝李自成最难的时候,身边只有十几骑。 就这么点人,却依然能够东山再起,不就是因为没有饭吃的百姓太多了吗? 但凡百姓有一口吃的,这些百姓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吗?” 这一大通话说完,李倧就像是房事过度的男人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儿臣受教了。” 也不知道李淏是真懂了,还是在不懂装懂。 反正他表现出的样子,确实是一副了然之色。 缓了好一会之后,李倧才继续开口问道:“你说说袭击我国的海贼是哪支势力吧?” 这个问题,李淏倒是认真想过。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整个海域,有如此多的兵力与海船的,无非只有福建的郑芝龙,以及倭寇。 在丰臣秀吉死后,倭寇早就没有了进攻我国之心,不可能组织如此大的兵力,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儿臣判断这就是郑芝龙的水军。” 这想法和李倧不谋而同。 他也猜到了是郑芝龙的人马。 并且也百分之百确定,这是大明皇帝为报上次之仇,而特意兴兵来攻。 “你先站起来吧,说说有什么解决办法?”李倧问道。 李淏脸色一喜,知道自己的回答让父王满意了,紧跟着继续说道:“我朝鲜和福建郑氏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郑芝龙胆敢来犯,其必然是听从了大明皇帝的旨意。 儿臣以为,当遣使向大明皇帝谢罪,求得宽恕后,郑芝龙必然会退兵。” 李倧闻言,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是大明皇帝不宽恕呢?还有大明要是让我朝鲜出兵攻打清国,该怎么办?” “当然是打啊!我朝鲜也算是华夏后裔,怎么能臣服于蛮族呢?”李淏到底是年轻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着自己的政见。 在场的大臣闻言,有人欣喜,更有人神色骇然。 朝鲜和以前的大明一样,党争激烈。 朝臣们早就分成了东西两党。 西党倾向于支持鞑子,而东党则更倾向于大明。 这也是由于地理位置所决定的。 “殿下此言差矣,清国皇族爱新觉罗家族怎么会是蛮族呢?臣听闻其是金国完颜氏的后裔,同是女真人。”西党有大臣站出来斥责道。 东党当然也会有人站出来,“你这话就是在放屁,女真人不就是蛮族吗?元庭可曾将金国列为正朔?你也是饱读四书五经的人,怎么就忘了华夷之分呢?” “何为华?何为夷?” …… 一群朝鲜人在这里大谈特谈华夷之辩。 这场面,要是被汉人知道了,真的是要笑死。 但李倧和李淏两父子,却笑不出来。 从大明建国以来,就有文臣提议举国归附。 但李氏王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同意? 毕竟这些文臣归附了,前途可能会更加光明。 可李氏王族要是投靠大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个安乐公的下场。 “罢了!” 李倧深深叹了一口气,阻止了大臣的争论,下令道:“派人向清国求援吧!同时安排沿海的百姓撤到内陆,再派遣大军,看能否打痛郑芝龙。” 毕竟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还是有几分威望。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全都停止了争论,打算照办。 唯有李淏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甘之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想让朕罢兵 第162章 想让朕罢兵? 天津。 普通百姓早已撤走,留在城内的就只有士兵和工人。 城墙在工人的劳作下,以每日一尺的速度不断攀升。 “这城墙居然如此之高……” 李淏一副寻常士子打扮,手指着天津城墙微微颤抖,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 “殿下,天津在大明还不算是大城,臣听说京城可是比这还高三倍。”郑知和跟着说道。 这人从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寻常的中年文士。 但他却是朝鲜的礼部侍郎,并且还是李淏的亲信。 两人乔装打扮而来,就是不满李倧的政策,为了偷偷向大明投降。 船才刚靠岸,防守码头的士兵就涌了上来,大喝道:“船上何人?” 到了天津,当然就不用隐瞒身份了,李淏大大咧咧地说道:“本公子是朝鲜国世子李淏,特意前来求见大明皇帝陛下。” “你们先在船上等着,没有兵部尚书史大人的命令,任何不明身份的人,都不能下船登陆。”听见是朝鲜世子,士兵也变得有礼貌了一些,急忙分出一人前去城里通报。 李淏见此,倒也没有生气。 毕竟此行是有求于人。 半刻钟后,史可法就骑着马赶到了码头,问道:“本官是大明兵部尚书史可法,你说你是朝鲜士子,可有身份凭证?” 他连朝鲜国王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认识朝鲜士子呢? “印信可为凭证?”李淏取下腰间的印章,一把就丢了过去。 史可法接过印章一看,正面书写着‘世子李淏’四个大字。 但这印章随便找个人就能刻,也无法确定身份。 “可有朝鲜国书?”史可法又问道。 国书之上,加盖有大明所赐的玉玺。 只要拿到后和礼部的存档对比,就能分辨出真假。 “国书?” 李淏摇着头,说道:“我是背着父王来的,怎么可能有国书?” “你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本官怎么可能带你去见陛下?”史可法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这人就是这样。 什么事情都爱较真。 李淏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把目光转向一路跟随而来的郑知和。 “殿下放心,臣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郑知和自信满满地说道。 接着,他就从胸前拿出一本国书。 李淏见到这本国书,只以为是郑知和伪造的,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这要是伪造国书被大明发现了,指不定就要人头落地。 李淏正准备阻止,这国书却被郑知和丢上了岸。 史可法打开一看,只见抬头处居然写着:朝鲜国王敬大清皇帝…… 这居然是朝鲜国王李倧递给鞑子的求援国书。 都不用辨别了,这两人的身份肯定无误。 看着上面李倧细数的大明罪状,史可法简直是怒不可遏,大骂道:“此贼当诛九族。” 李淏还以为是在骂自己,闻言之后,顿感脑后传来丝丝凉意。 有心想要士兵把船开走,可周围已经被大明的战船紧紧包围住了。 “郑卿,你可是害死本世子了!”李淏苦笑着摇头。 郑知和却胸有成竹地劝慰道:“世子殿下不用担心,此行必定得到大明的支持。” “都死到临头了,还说这样的大话!” 李淏真不知道这属下为何如此有信心。 “你们两人跟着本官去求见陛下吧,至于陛下见不见你们,那就不是本官能做主的了。” 史可法之言,在李淏听来如同仙乐,心中的阴霾尽数散去,急忙说道:“谨遵史大人之命。” 在进城的路上,李淏才知道郑知和递上去的居然是,原本要送给清国的求援国书。 “你这样子做,咱们回去之后,哪还有活路啊?”李淏瞥了一眼前方的史可法,低声叹道,显得忧心忡忡。 郑知和却是飒然一笑,低声反问道:“就算是没有这份国书,咱们违背王令,偷跑过来,回去之后就能有好果子吃吗?” 这厮就是朝鲜的西党。 原本朝鲜还是大明属国之时,西朝鲜的士绅简直是过得神仙般的日子。 除了正常的赋税之外,不用承担任何额外的支出。 可在投降鞑子后,西党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每年不仅留不下一点存余,就连大米饭都吃不饱了。 鞑子不仅收刮普通百姓,就连像他这样的士绅之家都不放过。 这也是郑知和敢冒大不韪,把国书偷出来的原因。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抱紧明朝的大腿了。 “反正不会杀头!”李淏说道。 郑知和闻言,却摇着头说,“不偷国书,臣自然不会被杀头,但是殿下你就说不定了。” 李淏一想也对。 自己那么多兄弟,现在却不听父王的命令,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废除世子之位,将来朝鲜的新王登基,哪里会容得下自己这个前世子? 李淏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想通了之后,也抱起了和郑知和一样的想法。 …… “朝鲜世子李淏?想让朕罢兵?” 朱由检一手拿着工部新烧制出来的透明玻璃,一边听着王承恩说着李淏前来的缘由。 直到听到李淏偷了朝鲜送给大清的国书之后,就再也绷不住了,笑道:“让他来见朕吧!” 片刻之后,李淏就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巡抚衙门。 “外臣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瞧着前方身穿龙袍的英俊壮年,李淏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行起了三跪九叩大礼。 郑知和同样如此。 “起来说话!”朱由检躺在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模样,问道:“你朝鲜世子当得好好的,几乎能稳稳坐上王位,为何还要偷了国书来找朕?” 李淏站起身来,慨然说道:“圣人言,王道复古,尊王攘夷。我朝鲜国也是华夏子孙,圣人后裔,自然不愿坐看神州之地,落入蛮族之手。” 这……说得好有道理。 但朱由检听着总感觉非常别扭。 这朝鲜人居然自认是圣人后裔,实在是忒不要脸了。 看来,后世的韩国人如此臭不要脸,也全是因为遗传原因啊! “那你是愿意出兵攻打鞑子的后路喽?”朱由检也不拆穿他,脸上反而还挂满了笑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朝鲜苦李倧久矣 第163章 朝鲜苦李倧久矣 “这……自然是愿意。” 李淏略微犹豫,还是将自身的难处说了出来,“现在朝鲜国的大权都掌握在我父王手中,这……恐怕短时间内完成不了。” “完成不了?”朱由检嗤笑道:“莫非你是来消遣朕的?” 此言一出,吓得李淏与郑知和立刻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 郑知和一边叩首,一边解释道:“老国王久病缠身,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一旦等老国王去世,世子就能登上王位。到时候就能出兵攻打辽东,以作大明后援。” 李倧这厮还有好几年活头。 等他死了,要么鞑子都饮马长江了,要么自己都已经将其消灭了。 哪等得了这么长的时间啊? 朱由检摇着头说道:“朕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你们还是回去吧。” 李淏闻听此言,脸色顿时一阵煞白。 此时回到朝鲜,世子之位肯定就保不住了。 郑知和心头也是一颤。 现在回去,人头都保不住了。 好在他也是有急智的人,脑筋一转就再次请求道:“大明皇帝陛下,外臣有办法提前这个时间。 现在朝鲜国内人心惶惶,苦国王李倧者不知凡几。 如果世子殿下能够得到大明的支持,回到朝鲜振臂一呼,定然会有无数仁人志士投奔而来。 等世子殿下继位之后,必定唯大明马首是瞻。” 听着郑知和的分析,朱由检也不由地思索起来。 扶持李淏继位,对大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就算是朝鲜的士兵再不堪用,至少也能牵扯鞑子的精力,减轻山东等地的压力。 现在鞑子攻势如潮,但却还没有用尽全力。 首先是两黄旗的大部人马还在关外,没有动用。 其次,漠南蒙古有十六部也支持鞑子,其总兵力约有十万人。 算下来,鞑子的后备兵力,至少还有十五万大军。 “大明皇帝陛下,小臣若是能继位朝鲜国王,必定会唯大明马首是瞻。”瞧着一直在思索的朱由检,李淏在郑知和的暗示下,再次保证道。 “你们需要什么支持?”朱由检心里想着,要是付出的成本比较低,支持他们一番也是无妨。 李淏略微思量,咬着牙说道:“若是有三万大军……”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史可法打断了,“莫说是三万大军,现在就算是一万人马,我大明也抽不出来。” 现在的兵力确实是非常紧张,到处都是人数劣势。 山东战场。 总督王永吉、总兵罗虎手中不足十万兵力。 而鞑子那边,烈亲王代善、贝子满达海所率领的正红旗、镶红旗却有四五万精骑。 再加上汉八旗,以及已经当了汉奸的孔衍植、登莱总兵陈洪范,鞑子兵力达到了十五万人。 凤阳地区。 孟兆祥还没能传回消息。 但他和高文采就算是掌控住了凤阳的兵马,也不能妄动。 李自成节节败退,有一路鞑子已经在向凤阳进兵了。 若是凤阳守不住,整个南直隶就彻底完了。 湖广地区。 张献忠率领大军攻打四川去了。 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压力,但总兵左良玉不听号令,朝廷完全指挥不动。 “我大明的勇士要在正面战场对抗鞑子,现在抽不出人马来帮你继位。”朱由检冷声说道。 就算是能抽出来人马,也不可能送到朝鲜去送死。 朝鲜国内白眼狼实在是太多了。 当年壬申倭乱,大明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才打退倭寇。 才几十年的时间,这些白眼狼就投降了鞑子。 完全不念着大明的恩情。 李淏闻言,无奈了瞥了郑知和一眼,仿佛在问,没有兵马该怎么办? 郑知和就像是早有腹稿似得,不慌不忙地说道:“大明皇帝陛下,若是没有兵马,就请颁布一封任命世子殿下李淏为朝鲜国王的诏书。 若有天朝的诏书,外臣也可以联络朝鲜国中的忠义之士,发动政变推翻李倧。” 朱由检闻言一喜。 不费一兵一马就能拿下朝鲜。 还有这种好事? “若是你能办成此事,朕重重有赏。”朱由检许诺道。 史可法却是不信此言,站出来质问道:“李倧登位朝鲜国王已经数十年,早已深入人心。本官不信你们仅凭一封诏书,就能将其搬倒。” “史大人有所不知,当年鞑酋皇太极暨越称帝,并遣使到我国,希望我国也参与劝进。 那时本官就曾上书李倧,痛批:臣堕地之初,只闻有大明天子耳……我国素以礼义闻天下,称小中华,而列圣相承,事大一心……今乃服事胡虏,偷安仅存,纵延晷刻。其于祖宗何,其于天下何,其于后世何? 当时还有一百八十多名太学生联名上书,请斩使焚书。 举国上下,大部分官员士子,都不赞成投降鞑子。 现在李倧倒行逆施,早就被臣民百姓所不满了。 只要世子殿下有大明的诏书……” 纵然是身为小国之臣,郑知和却没有一点怯场,面对着众人侃侃而谈。 朱由检都觉得他是个人才,想要收为己用了。 史可法听完之后,叹道:“本官记得当时之事,陛下当初还曾下令登莱总兵陈洪范遣舟师前来救援,但援兵还没赶到你们朝鲜,多尔衮就攻陷了江华岛,把你们朝鲜宗室全都俘虏了。” “这……” 听到此处,李淏竟然有点哽咽。 这个消息,朝鲜国内一点都不知道。 对大明,他心中也有怨望。 先后两次求援,都没有得到援兵。 原本心向大明的官员,都转投了鞑子。 如果这个消息传回国内,必然能争取到一大批官员投靠。 转念,他又想到当初在江华岛被鞑子俘虏之时。 那时还只是一个少年,却莫名其妙就成了鞑子的俘虏。 成为俘虏就算了,朝鲜宗室竟然还被多尔衮当面羞辱,说是狗都不如的东西。 因此他才深恨鞑子,顶着不孝之名,也要偷偷跑来天津。 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李淏之前所说的这句话,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陛下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居然还抽出了兵马援助我国,我父王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幡然醒悟。”李淏叹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京观 第164章 京观 “天津城难以攻取啊!” 多尔衮挥鞭指向城头。 城垛上六寸大的炮口,散发出森森寒意。 城墙上的大明战士挺胸抬头,士气高昂。 “自从吴三桂封锁沧州以后,天津城只进不出,城内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了。”范文臣也手指着城头,语气中颇有没能入城一观的不甘。 多尔衮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本王听探子所说,天津城内不时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显然朱由检又在搞什么新式武器。明廷的人才确实犹如过江之鲫,我大清国不如也。” “不过是一些奇淫技巧罢了!” 这句话,倒是显得范文臣这厮深得儒家真传。 多尔衮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派人前去城墙边上喊话。 …… 不多时,朱由检就带着侍卫走上了城头。 远远看过去,只见到鞑子来了不下万人的骑兵。 敌军最前方,有一个身穿白色蟒袍,散发出彪悍之气的壮年男子。 “这人应该就是多尔衮了吧?”朱由检转头看向李淏。 原本三人正在商议订立盟约,却突然间接到了多尔衮带领大军过来的消息。 刚好李淏曾经面见过多尔衮,于是就将其叫上了。 李淏瞪大眼睛,细细打量着。 看清人影后,当年被侮辱的景象再次涌上心头,“这厮就是多尔衮,他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朱由检微微点头,传令城内的重甲骑兵集结。 他想去亲眼瞧瞧,这个覆灭了汉人江山的人物,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不多时,重甲骑兵集结完毕。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朱由检在士兵的护卫下,缓缓走到城外。 哒哒哒…… 听着马匹极有节奏的脚步声。 多尔衮也没想到朱由检居然敢走出城门。 “摄政王殿下,如果有机会……” 范文臣话还没说完,就被多尔衮挥手打断了,“没有必要,朱由检肯定不会出城太远。城墙上有红衣大炮,我们也没有必要冲到射程之内,白增伤亡。只要咱们的大军能攻下江南各省,这座城就是朱由检的坟墓。” 果然,不出多尔衮的所料,朱由检带领大军停在了距离天津城一里的位置。 “你们带着大军压阵,本王亲自去会会朱由检!” 多尔衮朝着亲信将领吩咐之后,就打马向着天津城走去。 范文臣急忙喊道:“摄政王殿下,再往前走就在火炮的射程之内了。” “无妨!” 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对自己的气运有信心,骑在马上的多尔衮一脸从容。 “这厮好大的胆子!”朱由检也没想到多尔衮居然真敢走进大炮的射程之内。 李淏点头说道:“此人一向胆大,当初鞑子进攻我江华岛,多尔衮都是在带头冲锋。” 多尔衮走到五十步之外,就不再向前了,大喊道:“本王就是多尔衮,大明皇帝,你不是想见本王吗?可敢单人过来?” “有何不敢?” 朱由检也不是胆小之人,大喝一声就打马奔去。 论武力,整个天下,还没有让他害怕之人。 看清朱由检的第一眼,多尔衮就有点自惭形秽了。 无论是从容貌,还是从气度上来说,都比不过。 不一会,两人就在相距十步的位置站立。 这个距离,任何一方想逃,都能轻易脱身。 “本王已经将你女儿朱媺娖带过来了,本王的弟弟多铎呢?” 多尔衮朝着身后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女婢押着一个独臂少女走到大军前方。 “放心,还活着呢!” 朱由检同样朝着身后挥手,侍卫就像是拖尸体一般,把衣衫破烂、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多铎带了上来。 显然,收到了银子之后,多铎的待遇并没有转好,还是整天以猪狗为伴。 瞧着弟弟的这番模样,多尔衮简直都要气炸了。 “看来本王的银子是白花了。” 朱由检轻摇着头笑道,“没有白花,如果你不舍得出银子,多铎的脑袋就会摆在那上面了。” 多尔衮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城门外有一座由头颅垒成的小山。 这些头颅有新有旧。 旧的那些,面皮都腐烂完了,只剩下了发黄的骨头。 新的那些,还能看见残留的辫子。 大概一数,那座小山,差不多有万颗头颅。 显然,这些都是之前阵亡的清兵。 “哼!” 多尔衮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怒气,咬着后槽牙说道:“本王没想到汉人皇帝也会如此残暴。” “呵呵!” 朱由检轻笑一声,也不正面回答,转而笑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跟皇太极一样,被朕的大炮轰死吗?” 多尔衮哪会不明白朱由检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自然就不会轻易上当。 “本王还是要多谢明军的大炮,如果不是皇兄身亡了,本王又怎么能登上摄政王之位呢?” 朱由检眼见一计不成,心中又生一计,“那你还要感谢朕成全了你和大玉儿。” “什么?” 多尔衮闻言,心中悚然一惊。 他和大玉儿的事,极为机密。 纵然是其他的八旗旗主都不知道,大明皇帝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有内奸? 可这内奸又是谁? 多尔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么绝密的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朕听说大玉儿的床上技术,可是十分厉害,你一般都只能坚持数息的时间。” 瞧着愣神的多尔衮久久不答话,朱由检再加了一把猛料。 这当然是他胡编乱造的。 如此私密的事情,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多尔衮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急忙辩解道:“谁在乱传谣言,本王龙精虎猛,夜御七女也不在话下。”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加坐实了此言。 朱由检怎么都想不到,外表如此精壮的男人,居然是个银样镴枪头。 他只是想激起多尔衮的怒气,让其主动冲过来单挑,看能否找到机会将其阵斩。 只要多尔衮一死,鞑子没有了主心骨,顿时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毕竟,在历史上,整个清初,鞑子的亲王中,就只有多尔衮有战略眼光。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可敢一战 第165章 可敢一战? 天津城外。 两军都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有懈怠之意。 内阁的范景文等人,这时才赶到了城头。 在看到皇帝居然如此行险之后,全都跺脚哀叹。 大有一副朱由检回不来了的样子。 “史大人,你为何不劝着陛下?要是鞑子偷放冷箭,伤到了陛下,该如何是好?”范景文手指着史可法的鼻子,一副恨其不争的神色。 “下官是劝了的啊,可是陛下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下官能劝得动吗?” 史可法十分委屈。 刚刚皇帝要出城面见多尔衮,他都跪求了,却依然没有办法,反而还被王承恩派了两太监拉开了。 “只希望陛下不要出事!”范景文无奈地远眺城外,满脸都是担忧。 此时。 朱由检不仅没有丝毫危险,反而还在想办法创造危险。 不管他如何言语激怒,多尔衮就是不上当。 “朕听说福临是你和大玉儿苟且生出的儿子,是否真有其事?”朱由检再次用言语相激。 渐渐地,多尔衮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这人能在历史上留下偌大的名声,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哈哈哈!你就不要再激怒本王了,你所说的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多尔衮忽然朗声大笑道:“本王早就听说了你武功高强,你激怒本王,无非是想让本王跟你战上一场,好趁机杀了本王。” 朱由检闻言,也知道再嘲讽下去也没有用了,于是改口道:“那你可敢一战吗?” “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我清国第一巴图鲁都败于你的手上了,本王怎会迎战?”多尔衮的言语中颇有不屑之意。 他也是极为奸猾之人,转念间就有了应对的主意,笑道:“匹夫之勇,算什么真本事?你可敢带领大军,摆开阵势,与本王战上一场?” 这下轮到朱由检犹豫了。 经过技术改良之后,后膛枪的产量也有了提高。 可这段时间,也只装备了一个千户。 鞑子号称满万不可敌,自然有几分道理。 如果没有战略战术的碾压,正面作战,就能通过装备优势来谋取胜利。 可一千人的仗,朱由检实在是不想打。 就算是打赢了,战果也不大。 反而还会泄露线膛枪这种先进武器。 要知道,现在的鞑子可不是十几二十年前,那种只知道饮毛茹血的野人了。 其也开始大规模换装三眼铳之类的火枪了。 特别是在攻下京城,把工部下属的工匠全部俘虏后,鞑子换装火枪的速度更快了。 在打鳌拜的时候,鞑子军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装备了火枪。 可现在看来,多尔衮的镶白旗,都有三分之一的人手持着火枪。 多尔衮眼见朱由检闭口不言,更加得意地说道:“你要是不敢,你老老实实回天津去当缩头乌龟吧。” 瞧着鞑子居然敢如此嚣张,朱由检怒了,转头指着身后的重甲骑兵说道:“有何不敢?朕就这三千人,你可敢带兵杀过来?” “算了,多说无益,早就交换人质,本王也早就回紫禁城享受。”多尔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带着轻骑向着重甲骑兵冲锋? 朱由检也知道这厮奸猾异常,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了,“行吧,交换了人质之后,你就赶紧滚回京城吧,先帮朕看家护院一年半载。” “本王就不该来跟你逞口舌之利!”多尔衮捂着嘴巴,打着哈欠,骑马转身退了回去。 朱由检遥望了一眼远处的朱媺娖,还是放弃了试一试杀死多尔衮的想法。 若是能杀死还好,以后就轻松了。 若是杀不死,朱媺娖多半就没命了。 两军各自派人,确定了身份无误就交换了人质与银两。 对于这点,朱由检和多尔衮倒是都没有再使诈了。 毕竟都是已经谈好了的事情,就算是使诈,对于己方的收获都不大,反而还会将名声给毁了。 名声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极为重要。 若是一个言而无信,名声臭了的国家,也没有哪方势力想要合作。 回到天津。 等待已久的范景文等人,立刻就涌了上来。 “陛下,如此重大之事,为何不与臣等商议?”范景文气呼呼地发出质问。 商议? 朱由检当然不可能与其商议。 不用说就知道,这些文臣肯定不会答应拿多铎去交换朱媺娖。 “哦!朕当时就是随口一言,完全没想到多尔衮会同意。”朱由检打着哈哈,不想多做解释。 “这实在是太亏了,至少也应该交换一位皇子回来啊!”有大臣发出感叹。 这句话刚好被走进城门的朱媺娖听到了。 她急忙说道:“父皇,女儿是被多尔衮那厮欺骗了。若是女儿早知道父皇会花费如此大的代价,一定会咬舌自尽的。” 听着此言,朱由检微微摇头,安慰道:“不就是个多铎吗?朕能俘虏他一次,就能俘虏他第二次。” 朱媺娖听着这话,眼中顿时就泛起了泪光。 朱由检上前两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那空荡荡的袖管,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年纪,在后世正在无忧无虑的读高中。 可现在却…… “公主殿下,你在京城可曾探得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消息?”范景文的突然出言,打断了这温馨一幕。 太子朱慈烺已经被闯贼掳走,短时间也不可能放归。 大明的继承人就只有在三皇子朱慈炯和四皇子朱慈焕中选了。 这些大臣想的是,要是皇帝有个意外,他们才能找到效忠对象,免得让在南方的藩王捡了便宜。 朱媺娖却没想那么深。 她揉着略微红肿的眼睛,解释道:“当初李贼进了京城,大搜全城,也没有搜到太子和两个弟弟的下落。 最后太子是实在太饿了,去找周奎,才被出卖给了闯贼大将刘宗敏。 至于两位弟弟的下落,太子并没有交代。 后来,鞑子也在京城找了好几天,同样是没有找到。 他们两人年纪尚小,可能已经遭遇……” 这句话刚说出口,泪水就从朱媺娖的眼角滑落。 众人都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全都神色黯淡,低下了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偶遇 沧州被吴三桂阻断,从天津至山东只能行海路,并且海路也不安全了。 登莱总兵陈洪范已然投敌,并且还带上了麾下的数千水师,以及数十条战船。 五月底,天津码头。 这天夜里,朱由检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码头。 他这是要在郑芝龙的护卫下,前往山东。 据山东传来的奏报,罗虎已经被鞑子撵到了平度州和胶州一带。 再退下去,这十万大军就要下海摸鱼了。 此时,总督王永吉和总兵罗虎也打起了官司。 王永吉认为山东已经不可守了,上奏折请求派遣郑芝龙,把这十万大军从海路撤到南直隶去。 而罗虎却认为还能坚守,并且在策划反攻。 朱由检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也无法作出决定。 码头上,送行之人只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以及坤兴公主朱媺娖。 “朕离开之后,天津城的防务就靠范先生主持了。”朱由检忧心忡忡的拉着范景文的手,语重心长的交代着:“若是鞑子来攻,只须谨守城池就可,万万不可让将领出城浪战。” 范景文也知道自己责任深重,点头承诺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守好天津,只要陛下一日不回来,臣就不会下城墙一步。” 朱由检微微点头,转头看向朱媺娖。 这个便宜女儿,也不知道是受到过什么刺激? 让她去南京享福,她非不去。 还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要跟平阳公主一样,练出一个娘子军来报效国家。 朱由检无奈,也只能拨下一万两银子给她练兵,权当是给的零花钱。 “父皇放心,女儿一定不会给大臣们添乱。”朱媺娖好似知道自己的父皇要说什么,仰着头,露出那张稚嫩的面容,抢先做出了保证。 朱由检摇头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捏一捏那张略带英气的俏脸,可又感觉有点陌生,于是就把手摸向了自己的鼻子,说道:“你若是有什么难题,可以请教范先生,一定不能擅自做主。” “父皇,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看着朱由检收回去的右手,朱媺娖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从她记事以来,父皇就整天忙于政务,从来都没有抱过一次,就连见一次面都十分困难。 寻常百姓的父女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就是生在天家的无奈。 看着朱由检和其他大臣谈话的身影,朱媺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做出一番事业,好让父皇另眼相看。 “天津城的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话毕,朱由检不带一丝留恋,转身踏上了海船。 “陛下,一路顺风!” “父皇,一路顺风!” 码头上的众人,望着已经远离的海船,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天色渐亮,范景文担心走漏皇帝已经离开的消息,才下令驱散众人。 …… “末将听说陛下是第一次出海?”郑芝龙看着稳稳站在船头上的朱由检,十分疑惑。 作为纵横大海几十年的枭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首次出海,居然不晕船的人。 朱由检看着辽阔的海面,以及散发着紫色光晕的太阳,心情那是一个愉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朕……确实是第一次出海。” “陛下首次出海,居然毫不晕船,末将实在是佩服啊!”郑芝龙由衷地赞叹道。 “万岁爷乃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晕船?”王承恩却有点头晕了,但还是记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认真地拍起了龙屁。 朱由检看着摇摇晃晃的王承恩,忧心道:“大伴还是回船舱去睡着吧。再等一会就有得难受了。” 这才刚出发不到一个时辰,赶到登州府还要好几天时间,王承恩还有得难受。 王承恩却是不知道晕船的厉害,强撑着说道:“那么多生死危机,老奴都陪着万岁爷闯过来了,这点风浪又算什么呢?万岁爷在何处,老奴就在何处,绝不会后退一步。” 听着这豪言壮语,朱由检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这晕船,可比直接死了都难受。 到时候王承恩自己就会灰溜溜地回船舱躺着。 船只在大海上航行,速度并不快,每小时只能走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好在天津到登州府的距离也不远,日夜不停之下,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莱州府海域。 才刚刚看到陆地,朱由检就发现了不远处还有一支船队。 于此同时,拿着千里镜的郑芝龙也发现了那只船队。 “陛下,那些船只虽然没有悬挂旗帜,但末将判断其必然是敌非友。”郑芝龙小心收好千里镜,才走过来说道。 “这应该是陈洪范麾下的战船。”朱由检手指着已经在调转航向的敌船,问道:“郑将军可能消灭这只敌军?” “陛下放心,此事易如反掌耳!”郑芝龙颇为欣喜,他正准备请命出战。 海战可比陆战容易多了,比拼的无非是船坚炮利。 谁的船大,谁就占据优势。 谁的火炮多,谁就会获得胜利。 这也是后世战舰越来越大的原因,以至于发展出来了战列舰这种钢铁巨兽。 令旗挥舞,郑芝龙船队立刻分出了五十余艘快船,向着敌军全速前进。 也是活该陈洪范倒霉。 现在他的船队是逆风而行,而大明的船队却是顺风。 在风帆时代,顺风相比于逆风的优势可太大了。 “怎么办?”陈洪范慌张地向身旁的白须老者问道。 这白须老者不是他人,正是鞑子代善。 说来也是倒霉。 他今日只是嘴里犯馋,想要出海捕点海鲜吃,可却没想到遇上了明军的主力舰队。 瞧着正向自己急速驶来的战舰,以及远处还停留在原地的上百艘战船,代善的头都大了,怒斥道:“本王又不通海战,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在陆地上,就算是明军十倍于我,本王也不会有丝毫害怕。” “可这海上不同于陆地上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逃不了就是逃不了!”陈洪范的语气中满是绝望。 “废物!大不了和明军拼了,你难道怕死不成?” 代善手按着刀柄,花白的胡须被海风吹得乱飞。 能纵横沙场几十年不倒的人物,自然不是束手就擒之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战 “末将……不怕死。” 陈洪范犹犹豫豫的说着。 代善却明白,这货不怕死才怪! 要是真不怕死,就不会投降了。 但现在清军中没有懂海战的人才,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杀意,问道:“咱们有三十余艘战舰,敌军也只派出了四十多艘战舰,我们能战而胜之吗?” 陈洪范猛烈摇着头,想都没想就说道:“殿下,打不过啊!我军和敌军的数量看似差不多,实际上战斗力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敌军战舰普遍比我军大上一倍,并且船身上还有三层火炮,而我军的战船上却只有一层火炮。 若是接战,恐怕我军只能撑过一轮炮击。” 代善也不是不听劝的人。 既然专业人士都说没有胜利的机会了,他也只能问道:“那就想办法脱身吧!” “脱身?” 陈洪范一脸苦笑,指着两里之外的陆地,说道:“只能全速向着海滩冲过去,但若是如此,这些战船就保不住了。” 没有了这三十多艘战船,他在鞑子军中地位将直线下降。 代善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全速向着海滩冲过去吧!我大清现在也算是万里之国了,寻找造船的材料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要本王能够平安回到大营,就立刻安排人手重新给你打造战船。” 听着这话,陈洪范脸上的苦色更重了。 战船岂是那么容易打造的? 光是木头都要阴干三年以上。 这就意味着,至少三五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出战的机会。 到时候,鞑子高层哪还能记得这个败军之将? 但此时,他要逃得性命,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朝士兵下令,全速向着海滩冲过去,也不管是否会遇到暗礁,以至于中途搁浅了。 就在他们调转航向之时,郑芝龙麾下的战船已经摆好了进攻姿态,船身彻底横了过来。 轰轰轰…… 万炮齐鸣之音响彻整个海域。 拳头大小的弹丸,划破天空,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一里多的距离转瞬而至,朱由检只见到敌军舰船甲板上,顷刻间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弹孔。 “郑爱卿能纵横大海几十年,果然名不虚传!” 朱由检拍着郑芝龙的肩膀,由衷的夸赞道。 “陛下谬赞了!” 郑芝龙倒没有得意忘形,反而还请令道:“末将看敌军是想要弃船而逃,是否要下令停止炮击,并让士兵准备登陆?” 要造一艘海船可不容易。 毕竟犯错的是人,而不是船。 朱由检当即下令道:“停止炮击,并且让士兵登陆追击。若是谁能俘虏敌军主将,官升三级。” 他现在还不知道船上有代善这条大鱼。 若是知道代善和陈洪范这二鬼子都在船上,就算是拼着不要这些船,也不会让这两人有逃跑的机会。 令旗挥舞,出击的舰队立刻就停止了炮击。 陈洪范回首看了一眼,急忙说道:“殿下,咱们要逃快一点。敌军已经在准备接舷战了。” 代善还以为是敌军的火药不够了呢。 听到此言,直接大吼道:“赶紧开快一点啊!我大清的勇士,在你这破船上,早就成了软脚虾。在海上近身作战,哪能使得出力气?” 陈洪范也想快点啊! 但是逆风而行,哪能说快就能快? 他和代善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的战舰不断接近。 还好,之前因为代善晕船,他们舰队距离陆地不远。 在大明舰队冲到百米之内后,最前方的战舰已经搁浅在了海滩上。 感受着脚底传来的坚实,代善哪还敢犹豫,直接就翻身跳下了船头。 那动作,完全看不出来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不一会,所有鞑子和汉奸就都已经撤到了陆地上。 “兄弟们还能再战吗?”代善向着自己的亲王大喊道。 他此次出海,想着没什么危险,就只带了一百个巴牙喇。 “殿下,小人手脚发软,恐怕是不能再战了!” “这大海实在是太可怕了,比汉人的小娘们都可怕。” “是啊,殿下,小人感觉自身的精气都被吸光了。” …… 听着麾下士兵的喊话,代善只能把目光转向陈洪范,问道:“你麾下的三千士兵可能再战?” 陈洪范猛地摇头说道:“殿下恕罪,末将麾下的都是水兵,操作战船是没有问题,可若是战场拼杀,只怕是一群乌合之众。” “哼!” 代善十分不满地骂道:“真的是一群废物,还不赶紧撤退。” 陈洪范闻言,十分委屈,心中大骂道:你麾下的士兵难道就不是废物吗? 但是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随着代善一声令下,整支鞑子与汉奸混合而成的队伍,就向着内陆狂奔而去。 这时,郑芝龙麾下的士兵也已登上沙滩。 朱由检在船头看着,大军一通追杀,敌军只留下了数十具尸体,失望地说道:“这群狗汉奸,就跟脚底抹了油似得。” 郑芝龙神色略显尴尬,以为皇帝有责怪的意思,急忙保证道:“末将下去后,一定操练士兵的陆战之术。” “朕又没有怪你!”朱由检摇头轻笑道:“让士兵打扫战场吧,还能航行的战船就拖走,不能远航的船就销毁。” 轰隆隆…… 沙滩上的士兵还沉浸在胜利中没多久,就听见了万马奔腾之音。 几息之后,正在船舱内休息的朱由检也听见了。 怎么回事? 哪来的大队骑兵? 怀揣着疑惑,朱由检猛地拉开舱门,跳上了甲板,向着陆地看去。 只见到视线最远处,忽然升起了漫天的烟尘。 “陛下,不好了!可能是鞑子的主力骑兵就在附近。”郑芝龙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一个没注意,居然撞在了朱由检身上。 哎呦! 郑芝龙发出一声惨呼,只感觉身体像是撞在了铁块之上。 朱由检一把将其扶住,大喝道:“慌什么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赶紧下令沙滩上的士兵回到船身啊!” 如果没有偏航,远处的陆地属于莱州府昌邑县鱼儿镇。 根据出发之前接到的奏报,此地尚在大明的控制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狗不挡道 山东的局势竟糜烂至此,鞑子居然打到了昌邑县。 不过,这也怪不得王永吉和罗虎。 在普通士绅看来,大明江河日下,如同一条正在漏水的破船。 而伪清国却是蒸蒸日上,一路南下势如破竹,眼见都要席卷大明的半壁江山了。 这些狗东西卖主求荣是一好手。 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王永吉和罗虎没有溃败都算是好的。 瞧着顶着烈日冲过来的鞑子,郑芝龙急得满头大汗,跑到船头就挥舞起令旗。 轰隆隆…… 上万骑兵奔驰的声势,犹如雷霆。 岸上的士兵都是水军,哪见过这阵势? 在看到令旗挥舞的瞬间,就拔腿向着海面跑去。 岸上的大明士兵逃得快,但追来的鞑子更快。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鞑子的前锋就已经踏上了海滩。 “快跑啊!使出吃奶的劲啊!” 眼见麾下士兵要被追上了,郑芝龙在船头上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可距离太远,岸上的士兵根本就听不见。 就算是听见了也没有办法,两条腿哪能跑过四条腿? 朱由检见此,微微摇头,大喝道:“慌什么慌?赶快下令让战船开炮啊!” “对!开炮!”郑芝龙急忙朝身旁的将领大喊:“施琅,赶紧将士们把荷兰炮拉出来,给本将狠狠地轰他娘的。” 施琅? 朱由检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原本以为这家伙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没想到都成了郑芝龙的亲信了。 在历史上,施琅先是跟随郑芝龙在1646年投降鞑子,但不久又加入郑成功的抗清义旅,成为其得力助手。 郑成功手下曾德一度得罪了施琅。 施琅也是个记仇的人,找了个借口就将其杀了。 但郑成功却不喜欢擅自做主的将领,于是要诛杀了施琅。 但施琅对危险十分敏锐,提前逃脱了。 可这却把他父亲与弟弟害苦了,两人都被郑成功诛杀。 由于亲人被杀害的大恨,施琅才再次降清。 瞧着船头沉着冷静挥舞令旗的青年,朱由检心中暗喜,这也是一个水上的人才。 如果能收为己用,那也不用担心郑氏集团尾大不掉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历史上,郑芝龙有过投降鞑子的先例。 身为皇帝,自然要想办法防范。 正好此时王承恩从船舱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朱由检立刻瞟了一眼侍郎。 “老奴明白!” 王承恩顷刻间就明白了,皇帝是想要此人的所有信息。 鞑子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两人的小动作完全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杀啊!” “杀光这群南蛮子,殿下重重有赏!” “砍下一颗头颅,赏泥堪一个。砍下两颗头颅,赏美貌女奴一个。” …… 所有的鞑子士兵都目露凶光,看着眼前逃跑的士兵,就像是看待宰的羊羔。 就连代善也不例外。 “从跟随父皇起兵以来,本王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代善紧咬着后槽牙,目光盯着不断逃窜的明军,脸上挂满了得意之色,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殿下放心,登陆的明军一个都逃不掉。” 陈洪范这个狗汉奸,也不懂什么海战。 毕竟鞑子和闯贼也没有水师让他练兵。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到来。 轰!轰!轰! 忽然响起的炮声,打断了两人的洋洋得意。 这声势,可比骑兵冲锋的声势大多了。 正在奔驰的鞑子,忍不住扯动缰绳,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是什么?” “船上怎么能装如此多的火炮?” “这怕是有好几千门火炮。” “快逃啊!炮弹飞过来了!” “撤!撤!撤!” “好狗不挡道!给大爷滚开……” 瞧着犹如雨点般袭来的炮弹,鞑子哪还顾得上追击明军? 有脑子的人也不听代善的命令,全都扯动缰绳打算调转马头。 “跑什么?难道忘了烈亲王殿下的重赏了吗?” “炮弹算什么?老子命大,肯定打不中!” “好狗不挡道,别挡了老子的路,老子还要多杀几个南蛮子领赏呢!” …… 当然鞑子中的大多数,还是没有脑子。 也许是之前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火炮轰击,这些人丝毫没有将即将袭来的炮弹放在心上,反而还被激起了兽性,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冲。 顷刻间,鞑子的冲锋之势就忽然一滞。 打算后退的鞑子,被依旧冲锋的鞑子,弄得是人仰马翻。 代善见此,心中那是一个着急。 有心下令撤兵,可炮弹划破天空的呼啸声,却把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代善还来不及下令,拳头大小的炮弹就落在了鞑子阵中。 “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卧槽,老子的胸口怎么有个窟窿?” “快逃啊,南蛮子的火炮太猛了,实在是不能力敌。” “这哪里是船?分明就是魔鬼啊!” “兄弟,别抛下我!” …… 远处,朱由检看着这尸山血海的场面,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打得漂亮!” 刚刚那轮炮击,直接被轰死的鞑子不多,可能不到一千人。 但对鞑子造成的心理冲击,可比阵斩一千人大得多。 此刻,看着身边袍泽身上的血窟窿,再也没有任何鞑子记得代善口中的重赏了。 侥幸活命之人,全都不管不顾的向着内陆飞驰。 慌不择路之下,不少鞑子就坠马落下了地上。 这些人则拉着正在亡命狂奔的鞑子,乞求捎上自己。 当然,以鞑子禽兽般的性格,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熟人还好,仅仅是赶走了事。 要是遇到不认识的人,骑在马上的鞑子,直接就一刀砍过去。 “就这么败了?”代善看着不听指挥,慌不择路逃窜的属下,一脸不可置信。 陈洪范急忙说道:“殿下,此乃非战之罪!至少有两三千门火炮参与了炮击。咱们快走吧!一旦等到明军下一轮炮击,咱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快走!先退到火炮射程之外,再作打算。”代善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火炮之下,立刻扯动缰绳,带领亲兵全速飞驰。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建登莱水师 咻咻咻…… 代善还没有跑远,又是一轮炮弹从天而至。 顿时,整个海滩上,再次泛起了一片血雾。 “殿下小心!” 其中一颗炮弹,直冲代善而来。 还好忠心耿耿的巴牙喇发现了,将其扑倒之后,才堪堪避开这颗炮弹。 但这个鞑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炮弹轻而易举的将他的身体连同战马击穿了。 “这……好险!” 代善冷眼瞧着巴牙喇背上不断冒血的窟窿,脸上全是庆幸之色。 “殿下快走!” 陈洪范这厮倒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反而还停下了战马,想要拉代善一把。 “把你的战马给本王!”代善冷声下令道。 不待陈洪范同意,三个巴牙喇就涌了过来,一把将其拉下了马。 代善翻身而上,驱使着战马,在巴牙喇的护卫下,头也不回地向着内陆跑去。 “狗鞑子该死,居然过河拆桥!”陈洪范心中暗骂道。 他也不敢在此地久待,立刻迈开双腿跑了起来,同时还大声吼道:“殿下先走,末将来断后。” …… 沙滩上的一幕,完全被朱由检收入了眼中。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一条大鱼。 “施琅,赶紧让炮口全部对准此处!”朱由检手指着代善逃跑的方向,向施琅下令道。 “陛下放心,末将也发现了那里有条大鱼!”施琅的语气颇为欣喜。 不仅是因为此战获胜,拔得首功。 更是因为皇帝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施琅这厮也是功利心极重的人。 此刻,他居然亲自走到一门火炮旁边,一把将炮手拉开,微眯着双眼,开始校对标尺。 朱由检见此,暗自点头,心中对分化郑芝龙和施琅的把握更大了。 轰! 不到三息的时间,施琅就调整好了炮口方向,点燃了引线。 这一炮比普通炮手的速度,至少快了一倍。 朱由检远远看到弹丸落在了敌酋身旁,犹如鼓点般的火炮声才开始响起。 这时,代善这厮,已经跑出了海滩。 因为距离太远,这一轮炮击,几乎都没有命中目标十丈范围之内。 “唉!” 朱由检看着已经逃远了的敌酋,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是早点发现此人首领的身份,第一轮和第二轮炮击就开始瞄准,这厮绝对不可能活着逃脱。 “末将学艺不精,甘凭陛下处置!”施琅听着皇帝的叹息之音,还以为是对自己不满,急忙跪下请罪。 郑芝龙也以为是这个原因,急忙帮着解释道:“施琅小将军是有点操之过急,没能瞄准就开炮了。但他也是立功心切,想要报效君恩。请陛下念在他指挥了三轮炮击,消灭了至少两千鞑子的功劳下,网开一面。” “朕不是这个意思!”眼瞧着施琅对郑芝龙感谢的目光,朱由检急忙上前几步,将施琅扶起,解释道:“朕叹气是因为,没能早点发现敌酋的位置,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礼贤下士,是每一个皇帝的必修课。 特别是在乱世之中,对于人才,更是要礼遇三分,让其感受到重视。 朱由检拍着施琅的肩膀,赞赏道:“施将军的指挥才能,有目共睹。朕又不是昏君,得此良将,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朕打算重建登莱水师,到时候就让施将军当主将。” 这…… 眼见皇帝当自己面挖人,郑芝龙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施琅是他培养出来,将来留给自己儿子郑森的。 现在若是被皇帝挖了过去,以后还能听话吗? 一直以来,郑芝龙的规划就是,郑森考取功名之后,在朝当文官,而其他亲信家将则继续统领海军。 在他死了之后,两方在朝内朝外互为奥援。 这样子,郑家的权势富贵才能屹立不倒。 “末将谢过陛下!” 施琅却没有想那么多。 历史上,这厮能在鞑子和郑家两边横跳,自然是极其功利的人。 听闻自己能升官了,哪还能忍得住? 直接就跪在了甲板上,磕头谢恩。 “爱卿快快请起!”朱由检再次将其扶起,然后转头看向了郑芝龙,用商量的语气问道:“能否将岸边的那二三十条战船拨给施琅,朕赏赐你五十万两银子,绝不会让你吃亏。” 身为纵横几十年的大海盗,哪里会缺银子? 但皇帝给自己商量,那是在给面子。 郑芝龙哪敢拒绝,只能强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末将立刻下令将那些船拖回海中,然后再拨三千水手给施琅将军。”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想通了。 既然留不住施琅,反倒不如大方一点,做一个顺水人情。 听到还有水手相送,施琅转身向着郑芝龙躬身道:“将军放心,末将永世都不会忘记郑家的栽培之恩。” 这人政治智商为零啊! 居然敢当着朕的面拉帮结派。 朱由检脸上挂满了微笑,好似丝毫没有听出施琅的话中之意。 王承恩听着此言,脸上的愠怒之色一闪而过,顿时也明白了,万岁爷要让调查施琅的原因。 郑芝龙明白,皇帝没有表示,并不代表着不介意。 立刻大喝道:“施琅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郑家? 什么恩情? 你把本将当成什么人了? 现在是圣天子在朝,本将是那种培植朋党,拥兵自重的人吗? 本将再次警告你,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保护郑家的一切,同样是陛下给的。 本将可不是唐朝那种节度使。 以后若是再听到此言,就莫怪本将不念旧情!” 郑芝龙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就是要撇开串联朋党、拥兵自重的嫌疑。 好在施琅也不是真的傻。 他立刻就明白此言犯了官场大忌。 “末将年少无知,请陛下恕罪!”施琅再次跪倒在甲板上。 朱由检也再次上前,将其扶起,劝慰道:“你有什么罪?不过是挂念旧主恩情罢了。 你若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朕还不敢委你重任呢! 以后安心为朕办事,和郑家该走动就走动,朕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一通好说歹说,终究还是让两人安心了。 将两人打发去打扫战场后,朱由检避开了他人的耳目,低声对王承恩吩咐道:“郑芝龙麾下有个人叫曾德,着重调查两人之间是否有矛盾。” 第一百六十九章 留发不留头 芙蓉岛。 位于掖县西北五十里处的渤海湾内,是一处无人海岛。 “此处风景倒是极其秀丽!” 刚打了胜仗,朱由检心情大好,迎着朝阳,手指前方的芙蓉岛问道:“据渔民所言,此岛淡水丰富,舰队是否可停靠在此处?” 舰队沿着海岸东行,一路上抓住了不少渔民。 通过这些人之口,众人也已得知罗虎正屯兵于掖县。 “陛下此计甚妙!此岛确实是一处风水宝地。” 郑芝龙明白自己的重任,如果山东的局势实在是无法挽回,他就肩负着运送精锐离开的重任。 “那就劳烦郑爱卿了!” 说罢,朱由检就走下了旗舰,踏上了施琅的战船,扬帆起航向着陆地行去。 风帆时代,五十里的距离,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走完。 才刚下船,王承恩就在地上跳了三下,兴冲冲地大喊道:“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服啊!” 这几天,晕船可把他折腾惨了。 吃了又吐,吐了也不想再吃。 如果再航行半个月,说不定王承恩的老命都要丢了。 施琅一脸诌媚笑道:“王公公是初次出海,才会晕船。以后多坐几次海船,就不会再晕船了。” 这厮知道王承恩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一路上都在竭尽全力向其靠拢。 这要是被文官知道了,肯定会被斥为阉党。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朱由检倒是不在意臣子分成各党各派,只要控制到党争的程度就行了。 这样也能防止臣子抱团,来对抗皇帝。 “陛下,末将就在此接应,只要陛下一日不归,末将就绝不会离开此地半步!” 施琅瞧着朱由检也上岸了,快速迈开小步就迎了过去。 “有爱卿在此,朕无后路之忧也!”朱由检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 施琅挺直胸膛,再次郑重说道:“陛下的安危关乎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如果陛下有任何闪失,则我施琅就是大明的罪人。” 这厮说话也太好听了,难怪在郑家和鞑子之间反复横跳,都能当上大官。 朱由检朗声大笑道:“爱卿放心,整个天下还没有人能取得了朕的性命,你不会成为大明的罪人。” 此时,亲卫队也已经带着装备下船了。 这次出来,为了安全着想,跟随而来的五百亲卫,全都携带着先进的后膛枪。 同时也为了保密,枪支都被黑布裹着,看上去就和普通的烧火棍无异。 一路上,郑芝龙和施琅都想探听,这被黑布包裹的是何物,但都被朱由检给挡了回去。 …… 登陆地点是一处盐场。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附近所有的盐户都在海岸上劳作。 这些百姓一看到二三十条战船抵岸,一溜烟地就跑进了远处的树林中躲起来了。 朱由检带着王承恩,领着五百亲卫就向着百姓的藏身之处而去。 “这些刁民,不识天子龙气,实在是罪该万死!”王承恩手指着树林中依稀可见的人影,非常愤怒。 不管是以前在京城,还是到了天津之后。 百姓一见到他和皇帝,肯定会跪下叩头,山呼万岁。 哪会像这山东百姓似的,还没看清人影,就远远的跑开了。 朱由检却并不在乎这些细节,无所谓地摆手说道:“咱们又没有打出天子旗号,百姓们怎么可能认出朕的身份?更何况此地靠海,在倭寇肆掠的时候,定然遭了很多兵灾。百姓们有所防备,也是正常情况。” 王承恩却回头指着海里的战船说道:“陛下,咱们虽然没有打出天子龙旗,但那上面的大明旗帜可做不了假啊!” 朱由检回首看去,只见每艘船上都有一面大旗,清晰着写着明字。 纵然是这些百姓不识字,也不可能不认识大明的旗帜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百姓都被当兵的害苦了吗? 还是有其他情况,鞑子已经在分兵包围掖县了? 怀揣着疑惑,朱由检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树林里。 此刻,藏身的那些百姓居然还在继续逃走。 “追上去!” 一声令下,朱由检当先迈开大步,朝着树林而去。 五百亲卫也闻声而动,整齐的脚步声让树林中的鸟儿全都飞上了天空,叽叽喳喳的乱叫。 显然,这些营养不良的百姓,根本就不可能逃脱久经训练的军队追捕。 不一会,这些百姓都被包围住了。 “将军饶命啊!” “我等都是以晒盐为生,家无余财。” “不要杀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将军,放过小人等吧!当官的早就把我们炸干了,已经没有油水可榨了。” “我还有一小女,年芳二八,可以献给将军,只求将军饶我一命。” …… 瞧着这群哭天抢地,争先求饶的百姓,朱由检脸色彻底黑了。 不是因为被当成了兵痞土匪,而是这些百姓中有一半人都留着金钱鼠尾。 “你们中谁是头领?”朱由检右手握住刀柄,语气中全是森冷的寒意。 听着这满含杀气的话语,众百姓根本就不敢答话。 但他们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者身上。 “你是头领?”朱由检撇着他后脑勺上的辫子,脸色黑的都要滴水了。 “小人……不是头领,只是因为年龄比较老,说出的话,大伙都愿意听。”老者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强烈杀意,继续问道:“你读过书没有?” “小人……只是认识一些字!”老者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你可曾听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朱由检冷声问道。 “将军饶命!”老者这才明白为何面前之人会如此大的怒火,急忙辩解道:“小人也没有办法啊,都在说鞑子来了留发不留头。若是不剪掉头发,留起长辨,小人会被鞑子砍头的。” 砰砰砰! 老者的头颅不断磕向地面,显然是害怕极了。 “呵呵!留发不留头?” 朱由检轻笑一声,问道:“鞑子杀过来了吗?你现在就把头发剪了,就不怕大明官军吗?” 第一百七十章 昭告天下 “鞑子还没……”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朱由检就猛地拔出了长刀。 咔嚓! 随着一声颈椎骨断裂的脆响,老者的头颅就掉在了地上,从颈动脉喷出的鲜血,飞上了一丈之高。 其他百姓见到这如此血腥的场面,当即就吓得呆住了。 这时,老者的嘴巴还在蠕动,显然是想要继续说出求饶的话语。 可因为已经没有了喉咙,他到底是想怎么求饶,也不能被众人所知了。 直到三息之后,在场的百姓才反应过来。 “杀人了!” “将军饶命啊!” “我绝对没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实在是鞑子太过凶残了。” “将军,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啊!” “将军,小人没有留辫子,饶命啊!” …… 听着百姓的求饶之声,朱由检只觉得内心十分烦躁。 “吵什么吵?王大伴,你带人将留辫子的无耻之徒,全都砍头。” 下令之后,朱由检就转身离开了此地。 这几天坐船,虽然不晕船,但还是有点胸闷,闻着这血腥味也不好受。 “奴才遵命!” 待皇帝走远之后,王承恩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百姓,嘴角也露出了狞笑。 “这个老头,那个刀疤脸……还有那个一脸衰相的小伙,全都拉出来砍了!” 王承恩这一通,把留有辫子的百姓都点了出来。 被点到名字的百姓,全都身体一软,倒在了地面上,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侍卫见此,也乐得轻松,两两一队,将这十余人拖出人群,提刀就砍。 顷刻间,十多颗血淋淋的头颅就在地面上滚动起来。 还剩下的百姓,见到此景,顿时就吓晕了一半。 剩下的三五人,则像是疯了一般,手舞足蹈,胡乱言语。 “把这些家伙给咱家泼醒!” 王承恩脸若冰霜吩咐道。 杀人的事情,侍卫自己都能做。 他明白朱由检的意思是要审问清楚,此地到掖县的情况。 若是有鞑子大军距离太近,就要绕路而行了。 片刻之后,侍卫提着几大桶水走了过来,对着晕倒的百姓就淋了上去。 “啊!饶命啊!” “不杀……杀我,我绝对不会留辫子!” “求求你了,饶我一条狗命吧!” …… 百姓刚一醒转,就又开始大吵大闹。 王承恩听得眉头直皱,当即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喝道:“吵什么吵?鞑子打到哪里了?你们这边有哪些知名的士绅?当地官员是否也剪了辫子?” 这一串连珠炮的发问,将这些百姓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管是真知道,还是道听途一,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小人听说鞑子就在十里外了!” “胡说!明明还在百里之外。” “放屁,我七舅爷的二姑的孙子昨天才来过,说鞑子已经打到了掖县。” “咱们这里是穷乡僻壤,鞑子不会打来。” “大人,当官的早就跑了。” “确实是跑了,小人听说都跑去投降鞑子了!” …… 百姓们就如同一群鸭子似的,发出杂乱的声音。 沙滩上! 朱由检正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愣愣出神。 穿越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杀的第一个普通百姓。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一点血性都没有? 闯贼杀过来,至少大家还都是同文同种,流着相同的血脉,普通百姓投降也情有可原。 可鞑子却是异族啊! 一旦鞑子夺了天下,所有的汉人就要成为三等人了。 就算是不敢反抗,也至少可以逃离吧? “万岁爷,奴婢已经问清楚了!” 忽然到了的王承恩,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鞑子肯定还没兵临掖县,具体还有多远,百姓们众说纷纭,奴婢也弄不清楚。 至于当地的官员,确实已经逃散,并且大多数人都去捧鞑子的臭脚了。 当地的士绅富户倒是没有走,但都躲在家里,没有去掖县,显然也是打定了主意投降鞑子。” 朱由检听完,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官员、士绅、富户,实在是该死。 他们真以为大明亡了,换个主人就能过得好吗? 那些官员,暂时没有办法处理。 可分散在外的士绅富户,不就是活靶子吗? 多尔衮这条剃发令下得很好,至少能甄别出哪些人是忠心大明,哪些人是铁了心要当汉奸。 “鞑子逆乱大明已数十年,今朕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 鞑子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朕百姓夺朕祖庙,今特此讨伐。 犯我大明者死,杀我大明百姓者死。 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我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狗鞑子。 朕受命于天道,特以此昭告天下。 …… 青天于上,顺昌逆亡,朕奉天举师,屠胡戮夷。 誓必屠尽天下之鞑子,戮尽世上之夷,复吾汉民之地,雪吾华夏之仇。 朕不狂妄,自知一人之力,难扭乾坤。 华夏大地,如若志同者,遣师共赴屠胡;九州各方,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戮夷。 以挽大明之既倒,扶华夏之将倾。” 念完这篇后世流出的杀胡令,朱由检下令道:“王大伴,将朕的旨意昭告天下,今后杀一鞑子者,可携头颅来天津,领取五两白银。 朕倒要看看,是鞑子的人头多,还是朕的银子更多!” 听着皇帝杀气腾腾的话语,王承恩只感觉到心中热血激荡,躬身赞叹道:“陛下此计甚妙啊!奴婢听闻,鞑子不过只有几十万人,就算是全杀光了,也只需要不到千万两银子就够了。” 朱由检笑道:“朕就看看此令一出,是否还有人敢剪掉头发,蓄留辫子。” “肯定没有人敢了!”王承恩也跟着笑道:“那些剪掉辫子的士绅富户,得知了此令,肯定会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朕之力孤,就是要发动百姓和鞑子、汉奸相斗。朕就不信,这天下上万万的百姓,找不出几十万有血性的人。” 朱由检都已经能想到此令传开之后的情况了。 华夏大地,从来不缺少有血性的男儿。 这些人收到此令后,必定会成群结队,前往山东、河南、应天府等地,收割鞑子的头颅,换取赏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抵达掖县 山东莱州府,掖县某处集镇。 鞑子将要杀来的消息已经传到此处,街上的商户全都关门闭户,普通百姓全都躲在了家中。 仅有几个浪荡子,躲在边边角角,寻找着偷鸡摸狗的机会。 “听说了吗?皇上说杀一个鞑子就能领五两赏银呢!”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官府的人全都跑光了,谁还能来下达皇上的指令?” “我听李庄的二愣子说的,他在晒盐的时候,遇到了朝廷的大军,还见过圣旨呢!” “朝廷?是朱家的朝廷,还是李家的朝廷?我听说,这天下都有三个朝廷了。” “不!加上鞑子的朝廷,都有四个朝廷了。” “嗨!当然是朱家的朝廷了,李爷爷和张爷爷隔咱们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朱皇上说的话能行吗?” “对啊,他以前对咱们老百姓可狠了,收起税来毫不手软,我家都是被官差弄破产了的。” “我亲眼见到李二愣子的银子,你们应该知道,他就是个穷逼,若不是去领了赏银,哪来的银子啊?” “真的假的?” “鞑子没打过来啊,那李二愣子去哪里杀的鞑子?” “据李二愣子所说,只要是头顶辫子的,都可以被朝廷算成鞑子。” 闻听此言,一直质疑的两人,当即双眼一亮。 最先出言之人,是一个光头大汉。 他见到两个小弟已然心动,继续诱惑道:“这兵荒马乱的,连窑姐儿都涨价了,咱们三兄弟都好久没有去痛快过了。若是有了银子,哥哥定要带你们去大醉三天。” 两个小弟听到女儿,只感觉下腹陡然升起一股燥热之意。 “大哥,我们也可以带着鞑子的头去换赏银啊!” “是啊!大哥,我看见前面那家布商都剃了辫子。他家就一个男丁,杀了之后就能换五两银子。” 光头大汉瞧着激动的两个小弟,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故作犹豫道:“可是杀人抵命啊!若是真换得了银子,杀三个狗汉奸也不亏。可要是这个消息是假的,咱们将来被鞑子抓住了,真的要杀头啊!” 两个小弟早就色欲熏心了,哪还会担心会不会杀头? “大哥,官府的人早就跑光了,谁来杀头?若是换不了银子,咱们直接就逃到南方去就行了。” “大哥,人死鸟朝天,怕个锤子!现在街上都没有人,咱们翻墙进去,偷偷杀人,谁知道是咱们干的啊?” 听着两个小弟的言语,光头大汉心中的喜意更盛了。 按照律法,杀人之罪,主谋者诛,协同者流放。 万一将来被追究了,也是这两个小弟背锅。 光头大汉故作为难道:“既然两位兄弟执意如此,那我身为大哥,也不能干看着。你们两人的眼神都不太好,待会我在外望风,你们两人翻墙溜进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家倒霉的商人,就被三人灭门了。 原本两个小弟只想杀留着辫子的男人,可光头大汉却说,斩草要除根,以防将来事败。 于是两个小弟只能再次翻墙,将哭哭啼啼的妇孺也杀了。 …… 这样的场景,不只是出现在此地。 而是所有收到杀鞑子令的地方,都有亡命之徒,为了银子,去袭杀已经留起辫子的汉奸。 朱由检一路走着,就一路散播消息。 有时候为了取信百姓,干脆直接派遣侍卫将留起辫子的汉奸圈起来,让百姓去杀。 只要百姓能拿着有辫子的头颅,就立刻下发五两银子。 同时还下令,以后杀了鞑子和汉奸,可以坐船到天津领取赏银。 在天黑之时,每个侍卫的马上,都至少系了一颗脑袋。 “站住!来者何人?” 离掖县还有十里路,一行人就被一队大明斥候给拦住了。 朱由检见此,暗自点头,悄然退到了队伍中央,让王承恩上去答话。 “咱家是天津过来的,陛下有要旨要送给王总督和罗总兵!”王承恩走上前说道。 听见是皇帝派来传旨意的太监,斥候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下马,躬身问道:“可有凭证?” 王承恩从袖口中拿出凭证,斥候双手接过,认真查验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才放行。 “万岁爷果然有眼光,老奴以前到地方去巡视,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十里之外,就被拦住的情况。” 听着王承恩的吹捧,朱由检脸上也泛起了笑意,“罗虎做得确实不错!若不是山东的军制都被刘泽清给毁了,他也不会一退再退!” 一行人赶到掖县,已至夜里。 得知有天使到来,王永吉和罗虎两人早早就在城门外迎接。 “也不知道陛下的命令是守还是撤!”罗虎看着远处走来的天子亲军,忧心忡忡。 “多半是撤吧!陛下不是迂腐之人,鞑子兵势凶猛,暂避其锋也不无不可。”王永吉一直力主撤军,他现在只盼望圣旨上写着即刻撤兵四个大字。 罗虎闻言却说道:“纵然是陛下让咱们撤兵,也不能立刻撤退啊,不然花了那么大精力的布置,就白白浪费了。” 王永吉却有不同意见,反驳道:“就算是撤军,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难道你还敢违抗圣旨不成?” “末将不敢!”罗虎苦笑着摇头。 就在两人争论之时,朱由检带领着五百亲卫已经走近了。 “王公公,你怎么来了?” 王永吉瞧着队伍正前方的王承恩,一脸诧异之色。 转眼,他又看到了其身后的朱由检,顿时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陛……” “陛……” 周围全是士兵,王承恩担心他们两人泄露皇帝在此的消息,急忙打断道:“陛下有要旨要咱家亲口传递。” 王永吉和罗虎立刻明白,朱由检是不想泄露行踪,急忙改口道:“王公公,咱们先回城再说,如何?” 王承恩目光瞥向朱由检,在看到点头之后,才说道:“那就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咱家再口述万岁爷的旨意。” 王永吉在前领路,罗虎紧随其后,一身普通士兵装扮的朱由检则带领侍卫跟着进城。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此计甚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进县衙,斥退了士兵,王永吉和罗虎就同时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朱由检大步上前,将两人扶起,急不可耐地问道:“现在的山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何一退再退?山东的兵马到底还能不能战?” 听着皇帝的质问,王永吉额头上顿时冒出斗大的汗珠,急忙解释道:“陛下,鞑子兵势凶猛,山东的兵马又被刘泽清那厮荼毒数年,以至于毫无战斗力,这才一退再退。” 罗虎也插言道:“陛下容禀,末将已经做出布置,应该能转败为胜。” “陛下,罗将军确实有了布置,计划对冒进的鞑子迎头痛击。”王永吉也跟着说道。 两人为了撤兵之事,已经互上奏折,打了近一个月官司了。 朱由检顷刻间就听出来王永吉的话中之意,那就是这是罗虎的主意,要是战败了,也不关他的事。 “什么布置?” 朱由检也清楚具体情况,也不好说谁对谁错,只能先听听再说。 罗虎从怀中掏出山东地图,展开说道:“最开始,鞑子分兵三路进攻我山东,但在末将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方略下,鞑子的三路大军已经拉开了间隔。 鞑子的右路军是正红旗,由代善统领,共三万余人,正在昌邑一带活动。 鞑子的中路军是镶红旗,由岳托统领,也差不多三万余人,才进入高密县城不久。 鞑子的左路军,主要是汉奸部队构成,其统领是尚可喜,在汇合了孔衍植的部队后,有差不多十万人马,正席卷山东以南的区域。” 朱由检瞧着地图上的箭头标识。 整个山东六府,已被鞑子攻占了四府半,分别是东昌府、济南府、衮州府、青州府,以及半个莱州府。 现在明军所占据的地盘,就仅仅只有登州府,和剩下的半个莱州府。 “据朕所知,山东地形中部突起,其西多为丘陵地带,其东则较为平缓。 我军正在山东东部地区,纵然是鞑子正红旗和镶红旗相隔一县之地,可在骑兵的奔驰下,也要不了两天就能互相支援。 朕不知爱卿所说的布置,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实在不能战,朕也不会怪罪,大不了让郑芝龙率领船队,把大军撤往南方就是了。” 朱由检手指着地图,位置正是淮河一带。 局势如此,就算是再不喜欢史可法,也不得不按照其所献的计策行事了。 全须全尾的撤退,总比全军覆没在山东来得好。 听着皇帝已经有了撤兵之意,罗虎的心中暗暗着急。 当初鞑子兵进衮州府,他有机会撤退到南直隶,但却要付出不小的损失,所以才选择领兵往莱州府和登州府撤退。 这一路上,为了麻痹鞑子,他连一点抵抗都没有。 好不容易才设下的圈套,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陛下,末将是这么计划的。 昌邑到咱们所处的掖县之间,有两条河流,分别是胶水河,以及沙河。 末将已提前屯兵五万,在胶水河和沙河之间的莱山一带。 若是代善领兵来攻掖县,在其渡过沙河之后,我军就可断其后路,将其歼灭在掖县之外。” 罗虎手指着地图,语气斩钉截铁,显得非常有信心。 朱由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研究着地形。 不得不说,罗虎的计策十分精妙。 鞑子的主力都是以骑兵为主,在山东地区确实容易发挥出优势。 可成也骑兵,败也骑兵。 如果有河流阻挡,这些鞑子骑兵就惨了,再也没有机动灵活的优势。 “罗爱卿此计确实甚妙,但要想成功,至少也得野战胜了才行啊! 若是野战打不过,代善大可以越过掖县,直插莱州府。” 朱由检先是赞赏了一番,以安其心,然后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陛下的担心,正是臣的担心!”王永吉突然插言道:“臣在山东之时,山东的兵马要是勘战的,但刘泽清这厮当上总兵后,赏罚无度,吃空饷喝兵血,以至于士兵都怨声载道,完全了要为大明效死的觉悟。让这些士兵去和鞑子阵战,臣实在是没有信心。” 朱由检微微点头,手指再次指向地图上镶红旗所在的位置,问道:“此地距离掖县,也不过两三百里。骑兵全力奔驰,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爱卿有把握在两日内消灭代善所领的正红旗吗?” 瞧着忧心忡忡的两人,罗虎却笑了,“陛下没来之前,末将只有两成的把握能胜。可陛下来了之后,末将却有七成的把握了。 首先,胶水河和沙河上的所有桥梁,末将已经让士兵都拆毁了。 就算是岳托前来支援,也要想办法先搭建浮桥。 光是这一点,都要耗费他一天的时间。 其次,末将这一个多月并没有闲着,反而一直在精练士兵,补充差额。 现在山东的十万大军,确确实实是十万精锐,而不是临时拉来充人数的乌合之众。 最后,陛下的领兵只能胜过末将万倍。 由陛下领军正面对阵代善,而末将率人切断其后路和支援,则此战焉有不胜之理?” 话毕,罗虎双手捧着地图,跪在地上,静等着朱由检的抉择。 “你这倒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啊!” 朱由检仰天长叹。 此战若是能胜倒好,必定能重创鞑子。 可若是失败了,山东的精锐尽丧,天下必然震动。 和李自成的联盟自然是不可能成了,已经降服的朝鲜世子李淏,也有可能生出二心。 自己身居掖县,随时可以从海路撤退,可罗虎却惨了,必定被堵在胶水河和沙河之间进退不得。 罢了! 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必胜之战。 若是有,那就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想到此处,朱由检当即下令:“就依照罗爱卿所言,进行准备吧!” “陛下圣明!”罗虎闻言一喜,急忙说道:“那末将这就出发前往莱山,做好切断代善后路,以及阻止岳托增援的准备。” “去吧!保重!”朱由检微微拍着罗虎的肩膀,心情略微有点沉重。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永吉献金 这几日,杀鞑子令已经在周边县城发酵。 那些已经留起辫子的汉奸可就惨了,完全不敢出门。 街上的浪荡子见着辫子,就像是见到金银一般,双眼泛光。 就连落单的真鞑子,也有零星之人,被胆大之人砍了脑袋,送到施琅处领赏。 “万岁爷,施琅将军传信说,他船上的银子要见底了,请求拨款。”王承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掖县县衙后院。 为了保密,朱由检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待在县衙后院。 此刻,他正和王永吉研究着地图,探讨着大军该如何扎营,如何迎敌。 “朕不是给他留了一万两银子吗?怎么可能短短三天就用光了?”朱由检放下地图,揉着略感酸涩的眼眶。 王永吉也听说了杀鞑子令这事。 但他对于其效果一直持怀疑态度。 在听到一万两银子都用光了之后,顿时惊讶道:“这才两三天时间,哪有那么多的鞑子能杀?莫不是施琅暗中贪污?” “怎么可能?”对于这个一直捧臭脚的小老弟,王承恩非常欣赏,当即维护道:“王总督有所不知,施将军收到的真鞑子头颅只有几个,其他的全是二鬼子汉奸的脑袋。 施琅小将军胸有大志,怎可能行贪污之事? 要知道万岁爷曾下令,要是谁敢贪污受贿,就要按照太祖时期的刑法来办,将其剥皮萱草。” 听到剥皮萱草这四个字,王永吉顿时背心一凉,打了一个冷颤,偷偷地瞄了朱由检一眼。 朱由检此时正揉着酸痛的眼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但是王承恩这太监,却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王永吉的小动作完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王总督是不是知道有官员贪污受贿的线索啊?”王承恩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怎么可能?”王永吉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似得,直接原地跳了起来。 朱由检听着两人的话语,缓缓张开双眼,极具威严的目光直插王永吉的心底。 这种反应,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心中定然有鬼。 但现在大战在即,也不是查抄贪污的时候。 只能等此战结束,再秋后算账。 想到此处,朱由检当即说道:“没有就没有,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感受着皇帝看透一切的目光,王永吉哪还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急忙解释道:“陛下,臣在山东以来,确是查抄了不少银子。但其中的大部分都和罗虎对了账,充作了军需。” 说到此处,王永吉偷偷瞄了一眼朱由检,在见到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之后,只能咬牙继续说道:“确实还有一部分金子被臣偷偷藏了起来,但这并不是臣要贪污,而是想着陛下的内库已经空了,打算找个机会献给陛下。” 想到那些好不容易才偷偷摸摸存下来的金子,王永吉的心都在滴血,只盼着皇帝收到金子之后,能稳固权位。 “献给朕?” 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说实话,他是一点都不信王永吉是真心实意要献金子。 如果不是露出了马脚,说不定得等到锦衣卫或者东厂查实了才清楚。 不过,秉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朱由检也不想再深究,转而问道:“你打算献给朕多少金子?” “陛下恕罪,臣今日忙于军事,还没有来得及称量金子,但应该不低于十万两。” 王永吉以忙为借口。 朱由检却明白,他是根本就不敢找人称重,担心泄露消息。 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是他这次露出了马脚,等东厂和锦衣卫查到了,那他下场可就惨了。 也算是你这狗日的运气好! 朱由检嘴角一撇,“那就称出十万两黄金,趁着鞑子还没有杀过来,赶紧送到施琅那里,当做赏银。” 在洪武年间,五两白银就能兑换一两黄金。 可随着大明一直贸易顺差,国外的白银不断涌入,白银也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到崇祯年间,一两黄金都可以兑换十两白银了。 十万两黄金,就相当于百万两银子,至少也要二十万颗鞑子头颅来换。 朱由检还不相信,杀鞑子令传开后,还会有百姓胆敢留起辫子。 这十万两黄金,怎么都足够用了。 “总督府中能动用的银子还有多少?”朱由检又问道。 听到皇帝又惦记上了总督府的公款,王永吉的脸色更苦了,回答道:“除开下月的军饷,总督府中还有三百四十余万两的银子。” “什么?”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明末加征的三饷,搞得天怒人怨,国家也风雨飘摇。 万历四十六年加征辽饷,到万历四十万年止,平均每亩土地加征银九厘,计五百二十万零六十二两。 崇祯十年为镇压李自成、张献忠等闯贼,加征剿饷,总数两百八十万两,主要也征自田土。原议只征一年,实际上从崇祯十年起,直到十三年才被迫停止。 崇祯十二年为加强九边各镇防御力量,实际上是为了对付李自成、张献忠。根据杨嗣昌的提议征派练饷,此饷共征银七百三十余万两,其中田赋每亩加一分,约占总数一半以上。 在历史上臭名昭着的三饷,每次也才征个几百万两。 而现在山东总督府的存银,都接近了这个数字。 这让朱由检如何不惊讶? “你是不是又在收刮民脂民膏?”朱由检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同时右手也缓缓摸向了刀柄。 联想到山东到处都有留起辫子的百姓,朱由检不得不怀疑这些银子是从百姓手中收刮而来。 大明的百姓都已经够苦了,才特意在王永吉离开天津之时下令,免去山东今年的税赋。 要是王永吉敢逼着百姓投靠鞑子,朱由检说什么都不可能手软了。 听着皇帝从牙齿间蹦出的话语,王永吉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额头上也瞬间冒出了又细又密的汗珠。 “陛下容臣禀报,臣到山东以来,就没有向普通百姓收过一分一毫的税。同时罗总兵也治军严谨,没有发生过抢掠百姓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十六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王永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解释道:“这三百四十余万两银子,仅仅是查抄济南府的士绅所得。” 听到此处,朱由检更显惊讶了。 以前只知道京城的文官勋贵太监有钱,没想到山东的士绅都如此有钱,原本以为就能查抄个几十万两。 要知道从崇祯登基开始,山东的民乱都没有停过。 绵延近二十年的战争,这些士绅还有如此家底。 那南直隶一带,东林党人盘踞的地盘,岂不是能查抄出上亿的银子? “做得不错!” 对于那些朝秦暮楚的士绅,朱由检是一点都不心疼,只恨王永吉才查抄了济南一府。 虽说山东济南府最富,可要是把东昌府、衮州府、以及青州府的士绅都查抄了,怎么也能弄个上千万两银子。 但朱由检也明白,鞑子兵势汹涌,王永吉没那么多时间来抄家。 “这样吧,朕也听说南直隶有不少士绅和鞑子闯贼都有勾连,等山东局势稳定之后,你就转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会同刑部尚书马士英一起去南京,给朕查清楚是哪些狼心狗肺的士绅,敢出卖我大明。” 说着的同时,朱由检重重拍着王永吉的肩膀,显出一副极为看重的样子。 “这……” 王永吉可不想去南京。 现在这局势,哪个大族不会多方下注? 只要认真查下去,整个南直隶的士绅,应该找不出一家完全干净的。 这分明是皇帝想要借机敛财啊。 “怎么?王先生是在山东待久了,不想挪窝了吗?”朱由检似笑非笑地问道。 王永吉听着此言,知道要是自己胆敢拒绝,后面肯定要被收拾。 至少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少不了。 到时候,就算不被下狱,至少权位是保不住了。 “陛下何出此言?臣怎敢有此想法?”王永吉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弓腰说道:“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要臣到何处去任职,臣绝对毫不犹豫领命。就算是到琼州府担任县令,臣也不会推辞。” 这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要是真让你去海南那嘎达,说不定明天就挂冠走了。 “王先生有治国之才,朕怎么能舍得发配你到偏远之地呢?”朱由检笑道。 派王永吉去南直隶,不仅是因为其杀士绅毫不手软这个原因。 还有就是他和罗虎已经有了不合的迹象。 将帅不和,实乃兵之大忌。 显然罗虎的方针,更让朱由检喜欢,这才将王永吉调走。 …… 山东莱州府海沧。 在大明朝廷中,此地设置有巡检司。 这个衙门,主要是管辖人烟稀少之地。 在鱼儿镇吃了憋的代善,此刻正坐在巡检司衙门主位。 其左右两边分别是文官武将。 武将中只有一个汉人,那就是前任登莱总兵陈洪范。 文官中倒是有好多个汉人,领头的是前任山东巡抚王公壁、衍圣公孔衍植。 “明军主力一退再退,可否是在设下什么陷阱?”代善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两天心中的焦虑。 原本他是没有想这么多,但在海上遇到了大明水师之后,他就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殿下,明军现在的主帅是王永吉,他这人十分贪财怕死,定然不可能设下陷阱,反而是想要依托明军水师逃走。” 王公壁自以为才能比其他人都强,当先站出来说道。 这厮在济南府时,认为大明必败,鞑子将会问鼎九州,偷偷的逃出了城,投靠了鞑子。 “本公以为,王大人所言极是。王永吉这厮以前就担任过山东巡抚,当时凭着运气,剿灭了几千反贼,这才名声骤起,转任蓟辽总督。本公见过其人,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 孔衍植居然出人意料的站出来应和。 这厮起兵造反之后,原本是打算找朱由检招安,可恰逢鞑子打到了曲阜县。 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领着造反的乱民,投降了鞑子。 原本他是应该跟着尚可喜在南方切断明军的后路,可尚可喜却担心代善这边出意外,于是就将其派了过来。 这厮也是今天才赶到海沧。 “哼!” 听着这两个一个自称本官、一个自称本公,代善就大为不满。 这都是明庭封的官位,在大清能算得了数?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也就没有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 “两位先生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代善先是表现出赞同,转而又问道:“可若是本王在海上遇到的水师,装的是明廷的援军该怎么办? 天津离此地不过数日之遥,朱由检此人行事极为大胆,很有可能不管摄政王的镶白旗,以及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抽调出天津的兵马来援。 你们是没有见过天津明军的战斗力,那可是能和我大清勇士对战而不落下风的军队。” 想到素有大清第一巴图鲁之名的鳌拜,都败在了天津城外,代善也没有什么信心能与之对抗。 王公壁瞧着犹犹豫豫的代善,心中暗骂:这老东西,真的是越老越怕死,完全没有流言之中鞑子所拥有的勇猛。 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 “殿下,本官也听过天津城的明军战斗力极为强悍,可就算这支明军战斗力再强,又能抽调多少人过来呢? 朱由检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放任天津于不顾。 本官以为,最多只有一万明军前来支援。” 王公壁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孔衍植则趁机添了一把火,说道:“殿下现在有大清勇士三万余人,再加上本公的五万大军,则有八万人马。 莱州地势平坦,正适合骑兵作战,咱们有这么多人,就算是打不过,也能平安撤退啊! 本公不知道殿下心忧何事?” 代善听着两人的言语,心中暗暗思索。 据探明的情报,明军只有十万人。 而在山东的大清军队,则超过了十六万人。 就算是孔衍植麾下的杂牌队伍不好用,也至少能短时间迟滞住明军的脚步。 毕竟五万人可不是五万头猪,就算是给明军抓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抓完。 “不管怎么说,十六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代善握紧双拳,重重地敲击在桌面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围三缺一 公元一六四四年六月初五。 这必将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昨日傍晚,鞑子就在代善的带领下,抵达掖县城外扎营。 东风吹,战鼓擂。 今天一大早,双方的鼓声就响个不停。 “自松锦之战以来,我大明还没有和鞑子有过如此规模的会战。”王永吉指着城外已经在做攻城准备的鞑子,神色间略显惊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只看见城外是无边无际的敌军。 知兵之人,略微一瞧,就知道敌军的数量,绝不是之前情报所说的五万人,而是应该超过了十万人。 “朕观城外敌军,只有三分之一是货真价实的鞑子,其他的应该只是投降过去的明军。那些货色是什么战斗力,王先生应该清楚,何必过于担心呢?”朱由检轻声安慰道。 听着皇帝的分析,王永吉略感心安。 虽说掖县不是像天津那样的军城,有护城河环绕,但经过了近半个月的整修,掖县的城墙也达到了两丈之高。 鞑子没有攻城器械,就必须拿人命来填。 想到此处,王永吉当即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观真鞑子都身披红色棉甲,敌军主将定然是伪清烈亲王代善。臣在辽东和此人打过交道,这厮十分狡猾,定然不会驱使着鞑子用命来攻城,咱们守下五天的时间,完全没有问题。” 按照原定计划,一旦鞑子主力兵临掖县,在莱山的罗虎就会率领大军出击。 分兵一万人去胶水河,捣毁架在河上的桥梁,截断岳托所率领的镶红旗支援。 同时,罗虎将亲率四万大军,渡过沙河,从后方包抄鞑子。 这短短的五天时间,就将决定山东的归属。 鞑子若胜,则山东之地将再也没有成建制的明军阻拦。 大明若胜,则能斩断鞑子一臂,缓解现在紧张的局势。 “王先生,传令下去,此战若胜,所有士兵赏银五两,若有能斩杀鞑子军官则,官升三级。”大战即将到来,朱由检也许下了重赏。 王永吉闻言,立刻就招来亲兵,让其传下去。 “总督大人有令,此战若胜,所有人赏银五两。” “总督大人有令,若有人胆敢后退半步,定斩不饶。” …… 城墙上,听到如此的重赏,战士们士气顿时高涨,互相之间纷纷打气,都想要杀死一个鞑子军官,好能升官发财。 瞧见士气可用,朱由检也略微安心,再次把目光转向城外。 此刻! 鞑子大军忽然兵分三路。 向左右而行的两路人马,都是身穿正红色棉甲的真鞑子,人数都在一万人左右。 留在原地的,主要是身穿杂色衣服的步卒,以及在后方压阵的一万真鞑子。 “围三缺一?” 朱由检轻笑道:“代善这厮,却是打错了主意,还以为朕会逃走吗?” 王永吉瞧着兵分三路的敌军,神色也轻松了不少,“若是敌军一起来攻,日夜不停,这掖县还真不好守。 可现在敌军兵分三路,显然是想要那些汉奸先来送死。 等到汉奸死光了,鞑子的主力才可能会上阵,我们怎么都能撑上五天。” 咚!咚!咚! 战鼓声忽然由平缓转成急促。 “兄弟们注意!敌军要进攻了!” 有经验的军官,当即扯开嗓子大喊着。 城上的士兵虽然以前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经过罗虎近一个月的调教,也知道敌军打过来应当怎么做了。 “握紧你们手中的长枪!” “抓稳你们手中的弓箭!” “不要慌!鞑子也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一刀下去也得去见阎王。” “记住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没有命令,绝对不能乱放弓箭!” …… 就算是士兵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基层军官依旧在反复说着注意事项,全因有几乎一半的士兵浑身都在发抖。 以前,山东的兵马就只剿灭过反贼。 山东的反贼只是一些小虾米,不像是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巨寇。 像现在这样的场面,不只是士兵第一次经历,就连基层军官也是第一次见识。 还好,中层军官都是王永吉的亲卫充任。 这些人不管是在关外,还是在天津,都经历过血战,因此才能稳住军心。 咚!咚!咚! 战鼓声不停响起,鞑子麾下的汉奸军缓步向着掖县进发。 在紧张的气氛下,一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领头的敌军,就已经抵达掖县城墙百步之外。 “那厮怎么来了?”王永吉手指着敌军的主将,微微颤抖,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朱由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并不认识,只能猜测道:“那人是伪清的智顺王尚可喜吗?” 此时,能在伪清独领数万人的汉将,应该也只有三顺王,和吴三桂了。 王永轻摇着头,解释道:“那厮是衍圣公孔衍植。” 原来是这个狗汉奸! 朱由检微眯着双眼,紧盯着孔衍植,暗中度量着距离,看是否有机会将其击毙。 “距离还是太远了!” 朱由检心中暗叹。 纯手工打造的枪支,精度实在是不怎么行。 这个距离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打中。 若是一击不中,敌将有了防备,再想近距离偷袭可就难了。 “王先生可有把握将其骗到八十步以内?”朱由检估摸着这个距离,就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将孔衍植击毙了。 王永吉摇头说道:“恐怕是不行,八十步的距离,都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孔衍植不是傻子,应该不会再走近了,只会驱使着士兵前来送命。” “试试吧!” 朱由检朝王承恩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刻拿出一把长约一米五的枪支。 这把枪是特别定制的,为了增加射程以及精度,才将枪身拉得很粗很长。 “那臣就试试!” 看清楚了皇帝手中的枪支,王永吉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立刻就迈开大步走到城墙边上,将脑袋从城垛中露出,向着孔衍植大喊道:“城下的人可是衍圣公当面?” 与此同时,朱由检也猫在了一个城垛之后,屏息凝视,举枪瞄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不缺的就是人 “正是本公!” 孔衍植捋着胡须,端坐于马上,一副儒将风范,笑道:“王总督,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王永吉之前担任过数年的山东巡抚,两人互相认识倒也不足为怪。 朱由检小臂略微挥舞了一下,示意王永吉再加一把劲。 “本官整日操劳于政事,却是已经显出老态了。衍圣公倒是一如往昔啊!”王永吉显然有着自己的主意,并没有着急,反而在战场之上开始叙旧。 咚咚咚! 此刻,战鼓声愈发急促了。 这显然是代善见到孔衍植还没有让麾下的兵士冲锋,已经在开始不满了。 “王总督,战场上不是咱们叙旧的地方,等本公入城了,咱们两人再来举杯畅饮。” 听着代善的催促,孔衍植不敢再拖延时间,话音刚落,就挥手示意,让麾下的士兵向着掖县进发。 他本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一步。 显然是害怕城上放冷箭,将其射死。 “慢!” 王永吉忽然大声问道:“衍圣公,清军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投降的?” 孔衍植闻听此言,还以为王永吉也有了投降之意,心中暗想道: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并且劝降山东的十万明军,那自己就是首功。说不定以后衍圣公府,还有机会变成衍圣王府。 这厮想到自己有封王的机会,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摄政王殿下素有识人之明,承诺过本公以后衍圣公府在清国的地位,一如在明朝的地位。 如果王总督愿意弃暗投明,本公必定会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保举。 山东总督不一定能继续当下去,但入朝为官,封个大学士,应该问题不大。” 孔衍植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主帅代善都还没有表示意见。 王永吉听着此言,立刻大声答道:“你说什么?鼓声太大了,能否上前几步?本官有点听不清楚?是不是清军想要屠城?没有纳降的意思?” 说着的同时,他还装模作样的探头探脑,好像真的听不清楚似的。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了,孔衍植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是,近在眼前的大功,他又不可能不要。 在思虑片刻之后,孔衍植就向身边的亲信吩咐道:“快去禀报烈亲王,说王永吉那厮想要投降,先暂时停止擂鼓进攻,让本公先劝上一番。” 当然,他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依旧不敢让麾下的士兵停止前进。 王永吉在城墙上,看着孔衍植身边分出一人,极速向着后方跑去,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失落。 这狗汉奸,也太过胆小了吧! 也不敢向前走上几步。 张口闭口自称本公,却要事事请示。 此刻,走在最前方的汉奸,都已经抵达了城墙下。 城上的明军士兵,当即放下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同时泼洒金汁。 顿时,城墙上就泛起了一股恶臭,士兵们全都拿起布匹,捂住了口鼻。 当然,城下的汉奸就惨了。 不仅要忍受着恶臭,还要被烫得龇牙咧嘴。 仅仅是在一次攻击,城下的汉奸就死了上百人。 远处,孔衍植看着死伤惨重的前锋,心疼得直皱眉头。 他倒不是因为是同族之人而心疼,而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若是伤亡过大,实力就会大为折损。 不过数息的时间,城下的汉奸就撑不住了。 他们看着身边同袍的惨状,也不管催命般急促响起的战鼓声了,转身就开始逃跑。 “这他娘的,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孔衍植这厮,真的是废物!”代善在远处,看着正在亡命奔逃的士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王公壁被喷了一脸口水,想着和孔衍植同为汉奸,还是帮着解释道:“衍圣公麾下的士兵,在一个月之前,还都是农夫。只要这些人能消耗明军的守城物资,就已经足够了。” “哼!” 这确实是代善的初衷。 但他也没想到孔衍植会如此拉胯。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这五万人死完了,也消耗不光明军的守城物资。”代善看着城墙上士气高涨的明军,更加气愤了。 王公壁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明朝什么都缺,但殿下可知唯一不缺的是什么吗?” 粮食? 银子? 土地? 军械? 代善搜遍自己的小脑袋瓜,只觉得大明什么都比自己富有,只能疑惑道:“是什么?” 王公壁捋着胡须解释道:“殿下,明朝最不缺的是人啊!就算这五万人死光了又如何?只要我大清兵力强盛,顷刻间就能再拉出五万送死的炮灰。如果殿下的粮食够多,想要拉出五十万人来围攻掖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听着此言,代善一想也对! 确实,现在死的都是炮灰。 死完了之后,大不了再让孔衍植去拉个几万人过来就行了。 毕竟,衍圣公这名头确实好用。 原本对留辫子抗拒的百姓,听见衍圣公也留起了辫子,就干脆利落地蓄起了辫子。 “报……” 代善刚打定主意,却见到了孔衍植的亲信正骑着马快速走来。 “禀告殿下,守城的山东总督王永吉有投降之意,我主请求暂缓擂鼓进攻。” 瞧着城下丢盔弃甲的士兵,代善知道就算是想进攻,也得等上片刻了,于是下令道:“暂时停止进攻。” 听见鼓声停了,孔衍植立刻张口大喊道:“王总督,本公已经请求烈亲王殿下暂缓攻城了,你刚说有投降之意,可是为真?” 这厮好不要脸! 明明是进攻被打退了,却说是主动停止进攻。 “本官何曾说过投降?你是在诬蔑本官对大明的一片赤诚之心。” 鼓声都停了,王永吉这时也不能装听不见了。 “你刚刚明明问了本公,说殿下有无纳降之意啊!”孔衍植心中暗暗着急,但却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 王永吉见此,无奈地摊手,转头轻声说道:“陛下,这厮太过奸猾,恐怕是不会再向前走了。” “再骂他一顿试试!”朱由检下令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汝为几姓家奴 “孔衍植,你还有脸让本官投降,本官出自琅琊王氏,乃汉家嫡传,你以为跟你们孔家一样,有奶便是娘吗? 孔家传到你的手中,已经六十四代了吗? 你仔细想想,你们孔家自孔丘之后,到底投降了多少次? 自秦汉以来,每逢改朝换代,你们孔家都是第一个递上降表的世家。 若是投降汉人王朝,天下人也能理解。 可你们孔家在这近两千年的历史中,到底是换了多少个胡人主子? 拓跋氏? 完颜氏? 孛儿只斤氏? 爱新觉罗氏? 六十五代家奴,二十四朝贰臣,汝为几姓家奴?” 在王永吉的连番质问下,孔衍植只感觉一股郁闷之气积蓄于胸。 这些话可不是胡诌,而是确确实实写在了史书之上。 以前关系着儒家的道统,天下间还没有读书人敢如此大骂。 可王永吉这厮,也是贪生怕死、贪财恋权之辈,哪会想那么多? 儒家的道统与他何干? 通过这段时间和皇帝的接触,王永吉也算是看出来了,皇帝对于儒学非常不喜,甚至还时常出言讥讽程朱理学。 颇有要在大明掀起一股学术变革之风的意思。 只是现在天下大乱,还没有能明说出来。 可若是一旦重新平定天下,凭借马上皇帝的威望,儒学很有可能会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中。 王永吉想着自己,抱紧皇帝的大腿,到时候吹捧皇帝倾向的新学术,说不定还能被后人称呼为‘王子’。 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对着孔家开嘴炮。 “汝为几姓家奴乎?” 见孔衍植久久不答话,王永吉再次厉声大喝。 “汝为几姓家奴乎?” “汝为几姓家奴乎?” …… 城上的所有大明士兵,同时厉声大呼。 数万人的齐声呐喊,声势撼天动地。 “噗……” 孔衍植只感觉如遭雷击,在郁结之下,嘴里猛然喷出一大口污血,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欲坠。 好机会! 朱由检看着孔衍植胯下不受控制的战马,心中忍不住兴奋起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 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朱由检屏息凝视,找寻着开枪的时机。 “父亲大人!” 孔兴燮见着孔衍植离掖县越来越近,忍不住出声大喊道。 但孔衍植却像是耳朵聋了似的,依旧没有操控战马。 “父亲大人,危险啊!” 孔兴燮再次大喊,同时还驱使着胯下战马,冒着城上放冷箭的危险,想要去将孔衍植带回来。 不能再等了! 朱由检看着距离九十步左右的孔衍植,下定了决心,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让吵闹的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数万人的目光中,孔衍植轰然从马上坠落在地。 “父亲大人!” “家主!” …… 忠心于孔衍植的家奴,以及他儿子孔兴燮立刻涌了上去,将其护在身后。 “狗汉奸!” “死得好!” ..... 城墙上的大明士兵,可不知道什么衍圣公,见着敌将坠马,忍不住出声喝彩。 “也不知道这厮死了没有!” 朱由检收枪站立,目光盯着孔衍植暗自摇头。 刚刚的距离还是有点远了,为了能够命中,瞄准的位置选择在了面积最大的胸膛,而没有选择一枪爆头。 “就算是不死,也得丢了大半条命!”王永吉瞧着朱由检手中的长枪,目光颇为火热。 这枪可比明军以前所使用的三眼铳厉害多了。 不仅使用简便,精度也很高。 近百步的距离,都能一击必中。 训练一个枪手所花费的时间,远比训练一个神箭手所需要的时间少。 若是山东的十万兵马,都装备上这种前方带着利刃的枪支,战斗力绝对可以提升五成。 “陛下,这种枪支还有多少?能否将山东的兵马全部换装?”王永吉盯着朱由检手中的长枪,都挪不开眼。 “这种国之利器,哪有那么容易打造?连御林军都还没有全部换装呢,等轮到山东,估计得到下半年了。” 朱由检也想尽快将大明的士兵全部换装,可奈何工人们加足马力,一天都干八个时辰了,产量也就这么点。 “下半年?” 王永吉脸上全是失望之色。 等到那个时间点,都调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了。 就算山东的兵马战斗力再强,立下的功劳也是新任山东总督的,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 随着主将孔衍植坠马,城下的汉奸部队再无战意,在没有代善的命令下,纷纷向后退却。 远处观望的代善见此,顿时大怒,“孔衍植这废物,居然能被冷枪打中!” 王公壁也觉得此人太过废物,并且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没有帮忙辩解了。 “殿下,我父亲身受重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孔兴燮亲手抬着孔衍植跑了过来。 王公壁走上去一瞧,只见孔衍植已经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整个人都昏迷了,多半是活不下去了,只能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贤侄节哀顺变,早点振作起来,为你父亲报仇。” 代善则看都懒得看,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人都要死了,拖过来干什么?真的是污了本王的眼睛!以后你就是新一代衍圣公了,赶紧召集兵马,待会继续攻城。” “这……” 瞧着冷漠无情的代善,孔兴燮心中全是后悔啊!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阻止父亲造反。 皇帝不就是看中孔家的良田财富吗? 只要至圣先师嫡传的名头还在,等换一个皇帝,良田财富自然会如同流水一般,汇聚过来。 不管是鞑子当皇帝,还是闯贼的李皇帝,甚至大明重新平定了天下之后的新皇帝,都需要至圣先师这个名头,来笼络天下的读书人。 “真的是悔不该当初啊!” 孔兴燮在心中呐喊道。 “嗯?” 代善瞧着孔兴燮依旧呆立在原地,顿时大为不满,“你耳朵是聋了吗?没听见本王的命令吗?” 咔嚓! 代善猛然间腰刀拔出,大有一副你要是再不听令,就砍了你脑袋的意思。 “殿下,本……小人听见了!” 瞧着刀锋冒出的寒光,孔兴燮吞了吞口水,急忙回答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封刀 六月的天气,已是极热。 这些年虽说是小冰河时期,但那也只是冬天来得早,去得晚。 六七八月,依旧是极为炎热。 并且因为雨水较少,人站在地上简直就跟在火堆上炙烤一样。 “烈亲王殿下有令,攻破掖县,三日不封刀,兄弟们可以尽情玩乐享受。” 说实话,曲阜掀起的叛乱,完全是孔家嫡系弄出来的。 普通百姓,以及孔家的旁系,用新社会的说法,普遍都是被压迫的无产阶级。 其他地方的人没有粮食吃,活不下去了。 曲阜县的百姓也是一样,生活的十分艰难。 只是压迫这些百姓的不是大明,而是孔家嫡系。 “三日不封刀是什么意思?” 有胆子大一点的士兵问道。 “就是屠城三日,见到男人就可以杀,见到女人就可以奸淫,见到财物都……可以抢过来上缴。” “这有什么意思?” 普通士兵在一个月之前,大多都是挥舞锄头的农夫,有家有小,对于杀人奸淫之事怎么可能感兴趣? 最想要的财物,却是要上缴。 士兵们听着百户的言语,一点也提不起劲头。 咚咚咚! 战鼓声重新响起。 孔家嫡系听着这催命鼓,也只能催促着毫无战意的士兵,向着掖县出发。 “放箭!” 王永吉看着有气无力走过来的敌军,显得极为高兴。 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杀掉孔衍植,才将敌军放到了城下。 咻咻咻! 犹如雨点般的箭矢划破长空。 孔家的汉奸部队哪见过这场面? 纷纷驻足原地,不知所措。 “蠢货,快举盾啊!” 在帅旗之下的代善,忍不住直摇头。 王公壁也摇着脑袋说道:“孔兴燮这蠢货,确实不是带兵的材料。” 箭雨落下。 打头的汉奸顿时倒下了一大片。 大多数人都没有被射死,正躺在地面上哀嚎。 “疼死我了!” “救命啊!兄弟,救救我!” “咱们打不过官军的,兄弟们赶紧逃啊!” …… 听着这些祸乱军心之言,孔兴燮脸都绿了。 这厮打仗的本事没有,杀人却是毫不手软。 举起手中长刀,就砍下了一个逃兵的脑袋。 “有敢后退半步者,本公定斩不饶。” 瞧着逃兵如此下场,其他士兵顿时就不敢后退了。 被箭矢射中,不一定会死,可要是后退,那绝对会人头落地。 士兵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麻着胆子继续向前。 好在这会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要举着盾牌来防备天空中飞来的箭矢了。 “这才对嘛!” 看着数万人听着自己的指挥,孔兴燮居然有了兴奋之意,全然忘了父亲才刚刚死去。 他现在心中还有一个大不敬的想法。 若不是父亲死了,这衍圣公之位,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才能轮到自己的头上。 “停止放箭!” 王永吉指挥得倒是有模有样。 见敌军都举起了盾牌,他也不浪费箭矢。 数息之后,敌军又抵达了城墙下,开始架设云梯。 同样,城上的大明士兵开始招呼滚木礌石,以及金汁。 城墙又是一片惨呼。 不过,此次有了孔兴燮带领的督战队在后方,汉奸也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攀爬城墙。 城上的大明士兵都是些老兵油子,看到云梯搭上城墙的一瞬间,就在军官的指挥下,将云梯给掀翻了。 整整半个时辰,在付出了数百伤亡后,攻城的汉奸居然没有一个攀上城墙。 “收兵吧!下午再战!” 代善也知道攻城之战,不可能一蹴而就。 王公壁闻言,却有不同看法,出言道:“殿下,此时不能撤兵,可以分批将攻城的士兵撤回来吃饭休息,但不能给城上的明军喘息的机会。” “你以为本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代善嗤笑道:“城中至少有十万明军,我们可以分批休息,明军也可以分兵休息,这种车轮战玩着有什么意思?” “那岂不是要等到敌军粮食耗尽,才有可能攻下此城吗?”王公壁疑惑道。 “那倒不用!”代善捋着花白的胡须,自信满满说道:“本王已经要岳托和尚可喜带兵过来了,只要我大清的勇士一到,攻下此城,易如反掌耳!” “殿下果然老谋深算!”王公壁装出一脸佩服的样子。 实际上,他对于等着援兵这个办法,非常不屑。 山东的明军是什么战斗力,他自认为十分清楚。 要不然他也不会领着五千大军,被孔衍植所率领的农民军击败。 若是由鞑子亲自攻城,此刻都已经上了城头。 他也知道,代善是为了降低伤亡,这才选择等着岳托和尚可喜。 铛铛铛! 收兵的铜锣声响起。 早就不想进攻的汉奸,顿时鸟作兽散。 也不管身边受伤还没有死的同袍,不管不顾地向着后方退去。 孔兴燮这种世家公子,当然也不会将泥腿子的性命放在心上。 装作没有看见受伤的士兵,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退却了。 “殿下怎么突然下令收兵了?只要再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定然能够登上城墙。”孔兴燮大言不惭地说道。 代善也不点破他,反而赞赏道:“本王看见了,不过城中的明军都是瓮中之鳖,早晚都能进入本王的锅中,不必急于一时。中午休息片刻,下午再接着攻城吧!” 一连三天。 孔兴燮都带着汉奸部队磨洋工。 每次都在留下数百具尸体后,无功而返。 代善不催,他也不急,就跟打卡上班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午还能休息片刻。 士兵们也都习惯了这种作战模式。 每次冲锋,都小心谨慎,在装模做样的搭上云梯之后,就不爬上去了。 只在城下摇旗呐喊,全力躲避着滚木礌石,以及散发出恶臭的金汁。 就在代善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直到岳托和尚可喜来援之时,却突然看到了一队狼狈的士兵,骑着马急速奔来。 报…… “不好了,明军杀过来了!” “什么?” 代善一脸不可置信,问道:“明军不是都在掖县城中吗?整个山东哪来的成建制的明军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唯战而已 “小人不知,只看到那支明军的帅旗写着‘罗’字。” 王公壁插言道:“那定然是山东总兵罗虎了!这人原本是闯贼李自成麾下的大将,素有万人敌之称,后来被俘才投降明军。” “原来是这厮,本王一直没看到他的帅旗,还以为他已经逃了呢!”代善面露狞笑。 进入山东以来,一次像样的仗都没有打过,明军简直是一溃千里。 在代善看来,罗虎就是一个逃跑将军。 “这厮要是躲在掖县城中,本王还拿他没什么办法。但他居然敢出城野战,真以为我大清满万不可敌是一个笑话吗?” 代善手握刀柄,昂首看向东方,下令道:“传令在掖县东方和西方的大军,赶紧到此处集合,本王要亲自称量一下罗虎的斤两,看看他是否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 “敌情不明,不可贸然出战啊!”王公壁从旁劝道。 代善嗤笑道:“有什么不明的?这几日攻城,本王已经见到了城中守军的虚实,至少数万人还是有的。 明廷在山东,就只有十万人左右。 除去掖县中的人,罗虎所带领的大军,最多也只有五万人。 本王麾下有正红旗三万精锐,难道还怕了五万明军吗?” 接着,他又转头对孔兴燮吩咐道:“你带着麾下大军,看好城中的明军,待本王击败罗虎之后,携大胜之威,定能攻破掖县。” 听着代善的分析,王公壁也确实认为非常有道理。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和明军进行了数次大会战,大多是以少胜多。 万历十四年,萨尔浒之战。 努尔哈赤主动进攻辽东地区,时任兵部侍郎杨皋主持辽东军务,率兵对攻。 当时明军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大概人数是十一万左右,但是鞑子却只有五六万人。 兵部侍郎杨镐非要搞什么分进合击的战术,结果被努尔哈赤集中了四分之三的兵力各个击破。 在王公壁看来,此时的局势,和萨尔浒之战极为相像。 原本明军抱成一团,守在掖县城中,有十万人的兵力,在粮食吃完之前,只要王永吉不犯错,怎么都能守住。 可现在却要搞什么分兵作战,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师相啊,到时候学生定然会为你求情的!” 王公壁远眺着城头,想象着老师王永吉在大清朝位列在自己身后的场景,还有点小兴奋。 …… 掖县。 朱由检听着传令兵说,围在南城门和东城门外的鞑子已经撤退,顿时就猜到了是罗虎领兵来了。 “比原计划要早两天啊!” 朱由检脸色有点担忧,并没有为罗虎提前到来而高兴。 莱山距离掖县有一百多里。 罗虎麾下又全是步卒。 这么快的时间就赶过来了,说明其麾下的士兵根本就没怎么休息。 罗虎不是孟浪之人,定然有其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王承恩不知道皇帝为了什么而忧心,只能从旁劝道:“万岁爷,罗虎将军星夜赶来,说明他对陛下一片赤诚啊!” 事已至此,唯战而已! 朱由检摇了摇头,抛开脑海中杂乱的想法,对王永吉下令道:“留一万士兵守城,其他人立刻出城列阵,和罗虎两面夹击鞑子。” …… 此刻,山东总兵罗虎正催促着麾下将士加快行军速度。 士兵们没日没夜走了一整天了,双脚早就不听使唤。 若不是听着罗虎许诺的重赏,说不定都有人要当逃兵,撂挑子不干了。 “总兵大人,弟兄们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然还是歇息一个时辰吧?”副将忧心忡忡地劝道。 此地离掖县,已不到二十里路。 鞑子定然已经得到了后路被抄的消息。 就这么贸然冲上去,很有可能在鞑子骑兵一个冲锋之下,就崩盘了。 罗虎也想到了此处,看了眼头顶高挂的烈日,点头道:“那就让兄弟们休息一个时辰。” 不是他不多给时间,而是镶红旗的满达海已经渡过的胶水河,正向着掖县急速行军。 最开始,罗虎还以为是提前埋伏的消息泄露了。 可在拦截到鞑子的消息后,才明白代善这厮早就有了汇聚山东兵马,在掖县决战的想法。 现在收到的还只是满达海所部的消息,尚可喜也定然率领大军,在赶来的路上。 如果等鞑子十多万兵马抱成一团,山东的局势将再也无法挽回。 罗虎现在也只能不顾麾下士兵的疲惫,与时间赛跑了。 “总兵大人有令,休息一个时辰!” 普通士兵闻言,如蒙大赦,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拿出干粮就啃了起来。 不一会,数里范围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此刻,罗虎却不敢休息。 这里离鞑子主力如此之近,要是被突然袭击了,大军定然溃败。 他带着数十亲卫,前出五里,亲自监视着鞑子的动向。 掖县极小。 方圆不过数里。 不到半个时辰,东城门和南城门的正红旗鞑子就回到了军营。 “弟兄们,南蛮子居然敢跟我们野战,显然是在小瞧咱们。”代善指着城门洞开,正不断走出来的明军,朝麾下将领大喝道。 “杀光这些汉人!” “杀光这些南蛮子!” “殿下,让末将当先锋,定然能轻取王永吉的头颅。” “殿下,让末将去吧,罗虎只是徒有其名,末将定然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万人敌。” …… 众鞑子倒是颇有信心,完全没有将明军放在眼里。 瞧着士气可用,代善满意地点着头,却没有急于下令。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其一,带领兵马趁着掖县明军还没有列好阵型的时候,掩杀过去。 其二,调转马头,朝着后方忽然出现的明军杀过去。 不管是哪个选择,代善都有信心战而胜之。 “殿下,小人认为应该先把出城的明军打败,趁势杀入掖县城中。” 看着犹豫的代善,孔兴燮立刻出言道。 原本众人都以为,城中的明军不敢出城,代善这才派他看守掖县。 可现在明军出城了,他却没有打赢的信心,因此才撺掇着先消灭掖县的明军。 第一百八十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本官也认为应该如此!” 王公壁走到众人中间,自信满满地说道:“殿下,论野战,明军不是我大清的对手。但攻城,对于没有器械的我们来说,却是一件难事。就算我军击败了后方的明军,若是掖县的明军又龟缩回城内,我们还是会在此地消磨很长时间。” 听到会耽误时间,在场的鞑子将领顿时就不愿意了。 根据传来的邸报,豪格和济尔哈朗在河南等地连战连捷,都已经消灭了数万闯贼,早就抢了不知道多少的银子。 而他们山东军团,一场大仗都没有打过。 不仅没有获得战功,就连银子也抢得极少。 一路上都只顾着追击。 “殿下,早点消灭山东的明军吧!” “是啊!咱们也能早点进攻南直隶。” “殿下,南直隶可是明朝的膏腴之地,奴才听说有数不尽的银子。” “不只是银子,还有娇滴滴的江南小娘子。” “秦淮八艳,艳名远播,奴才定为殿下将其活捉。” …… 众鞑子吵着要去进攻掖县,代善在思虑之后也做出了决定,“既然明军胆敢出城,那本王定叫王永吉知道我大清的厉害。” 掖县城外。 大战即将到来,气氛极为沉闷。 恰好此时,天气也出现了变化。 不知从何时,整个天空都被乌云覆盖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此诗倒也应景!” 朱由检矗立于马上,右手反握着腰刀,回首看着身后正从城门鱼贯而出,正在列阵的明军,心中战意沸腾。 此战,大明并没有弄什么花里胡哨的阵型。 仅仅是四万人倚靠城墙,摆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战阵。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王永吉口中的豪言壮语,却并没有掩饰住他心中的紧张。 毕竟此人虽以知兵闻名于天下,却并没有亲自指挥过数万人的大战。 朱由检瞧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出言安慰道:“爱卿不用担心,待会就按照朕所说的来做就行了。” “臣遵命!”王永吉惊喜道。 他原以为待会要靠自己的临场发挥。 虽然出仕以来,见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也有数十场了,并且亲眼见过将领是如何指挥的。 但要是不用亲自指挥,至少战败之后,也不担心会背锅。 此战艰险异常。 罗虎这么快赶来,必定是疲敝之师。 此刻还不清楚鞑子的主攻方向。 若是鞑子掉头去进攻罗虎,自己势必要领军支援。 大明士兵,原地不动,可能还能和鞑子斗上一番。 若是开始行军,鞑子擅长骑射奔袭,很有可能会被找到薄弱点。 咚咚咚! 才刚停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鞑子驱使着胯下战马,缓缓开始集合。 “居然是冲着朕来的?”朱由检瞧着前方战线无边无际的鞑子,不惊反喜。 说实话,他还真担心鞑子向着罗虎攻去。 罗虎没有坚城工事作为依靠,很难挡住鞑子骑兵的冲锋。 瞧着战士已经集结完毕,朱由检当即下令道:“此战当破釜沉舟,传令关闭城门。” 若是打开城门,士兵会觉得还有后路。 一旦战事不顺,则有可能向着城门溃逃。 王永吉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传令城墙上的守将,让其将城门关闭。 吱呀…… 随着城门缓缓关闭,出城的士兵全都心中一紧。 还在帅旗之下的王永吉,极为显目。 士兵看着主帅还在,才没有惊慌。 哒哒哒…… 轻快的马蹄声响起,鞑子正驱使着战马,踩着鼓点前进。 直到走到五百步的距离后,鼓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鞑子听到号令,终于开始不惜马力冲锋。 “冲啊!” “杀啊!” “杀光这些南蛮子!” “抢光南蛮子的粮食,以及女人。” …… 听着鞑子的污言碎语,朱由检眉头直皱,沉声道:“放箭!” 城墙上的弓手,在得到命令之后,立刻拉圆了长弓,抬高四十五度射出箭矢。 咻咻咻! 箭矢呈抛物线划破长空,这凄厉之音,仿佛死神到来的前奏。 正红旗的普通鞑子,装备的俱是棉甲,对于箭矢的防御力极为有限。 一轮箭雨之后,就有数百鞑子坠马而亡。 此刻,鞑子最前方的骑兵,已经距离明军战阵不足三十步。 “开枪!” 在这个距离才开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山东大军装备的火器,只有过时的三眼铳。 还好,经过罗虎近一个月的调教,这些士兵才能撑得住气,没有早早地贸然开枪。 轰轰轰…… 随着枪声响起,战场顿时被一阵白烟笼罩。 这白烟太过浓密,以至于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影子。 咻咻咻…… 又是一阵尖啸声划破天空。 这次放箭的却是鞑子。 鞑子都是短弓,射程极其有限,也只能抵近了再放箭。 当初蒙元征战天下,靠的就是骑射无双。 往往不会直面军政,只会在三四十步外不停地骚扰。 但现在代善为了能够速胜,同时他也认为明军都是软蛋,一冲就会被击垮,这才命令士兵悍然冲锋。 为了防备鞑子骑兵的冲锋,明军的战阵极为紧密。 在一轮箭雨的袭击下,伤亡都快赶上鞑子了。 闻着刺鼻的火药味,朱由检不敢怠慢,紧接着下令道:“火枪手退后,长枪兵举枪迎敌。” 这时,王永吉傻眼了。 战场上的喊杀声响个不停。 以前都是靠着令旗传递消息,可现在前方的将士被白烟笼罩着,完全看不清令旗。 “赶紧让士兵们一起大喊啊!”朱由检无语道。 王永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指使着亲兵开始呐喊。 等到最前方的明军听到命令,鞑子都已经冲到了十步之内了。 “这是魔鬼吗?” 瞧着从烟雾中踏出的鞑子骑兵,顿时就有不少士兵吓得双腿发软。 “傻了吧唧的!赶紧举枪迎敌啊!” 老兵看着身旁呆愣的傻蛋,气都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耳光打了过去。 在军官以及老兵的指挥下,有点松散的战线立刻重新变得紧密。 鞑子确实都是亡命之徒。 就算是迎着枪林,却依旧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朕要准备反冲锋了 只在刹那间,大明的军阵都被冲破了五层以上,整个战线摇摇欲坠。 若不是紧靠着城墙列阵,多半就已经崩溃了。 当然,鞑子自身的伤亡也不小。 最先冲进枪林的人,十不存一。 就只有那些武艺高强,或者运气极好的鞑子,才侥幸活了下来。 “这就是全盛骑兵的冲锋吗?竟恐怖如斯!”朱由检看着摇摇欲坠的战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才知道,在天津城外,能胜过鳌拜和多铎,是多么的侥幸。 当初若不是鞑子马力不足,可能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 “放箭!” “举枪!” “杀啊!” “兄弟们不要怕!” “退无可退,和鞑子拼了!” …… 震天的厮杀声直冲云霄,就连天上的乌云都被冲散了,炽热的阳光晒在双方将士身上,让整个战场更显激烈。 十里之外,罗虎站在丘陵高处,眉头紧皱,眼角全是皱纹,目光紧盯着掖县城外的战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传令,大军立刻集结!” 身为久经沙场的宿将,罗虎只看一眼,就知道大明已落入下风。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发生,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骑马转身,回去集结兵马。 “破釜沉舟也是要看实力的!呵呵,真以为每个人都是西楚霸王吗?”代善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从容淡定。 虽然现在前方的鞑子陷入了苦战,但明军的战阵已乱,两翼已经有士兵撑不住开始逃了。 一旦形成规模,身处中军的王永吉根本制止不住两翼的逃兵。 这也是代善没有选择从两侧夹攻的原因。 攻城之战,围三缺一。 野战同样要遵循这个道理,不给敌军留出活路,怎么可能轻易取胜呢?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此战若胜,殿下必定名震天下,成为我大清入主中原的第一功臣。”王公壁拍起了马屁。 听着此言,代善也颇为自得。 但他也没有被自以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头脑,反而指着身后说道:“还有四五万明军在那边呢!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是疲敝之师,孔兴燮就算是再废物,也能抵挡一两个时辰。有这点时间,殿下完全能打败掖县的明军。”王公壁认真分析着。 代善也以为此言有道理。 就算经过连续三天的攻城消耗,孔兴燮麾下也还有四万人马。 “就算是四万头猪,也能迟滞罗虎那厮的一两个时辰。” 话虽如此,代善还是安排了五千人马,留做预备队。 若是孔兴燮撑不住了,也能上前阻挡个一时半刻,让前方的大军从容撤退。 “陛下,要不然你先走吧,臣留在此地断后。”王永吉言语间颇为惊慌。 他也看出来了。 若是罗虎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两面夹击鞑子,己方必然战败。 当然,他也不敢提出自己也跟着撤退。 要知道,现在明军还在竭力抵抗,完全是看着帅旗还在的情况下。 王永吉一旦逃走,城外的四万明军肯定崩溃。 “走什么走?狭路相逢勇者胜,朕就不信鞑子还有三头六臂不成!”朱由检握住刀柄,已经打算亲身上阵了。 这时,鞑子再次有序后退。 直到退到了百步之外,又开始了冲锋。 一个时辰的时间,鞑子已经冲锋了不下五次。 同样,城上的明军长弓手开始射击,到三十步之内,鞑子的短弓也发出嗡嗡响声。 瞧着脸上俱是凶恶之色的鞑子,朱由检知道不能再等了。 若是鞑子再冲上一两次,阵型非得被凿穿不可。 “王永吉,下令让开道路,朕要准备反冲锋了!”朱由检缓缓拔出长刀,直指远处的鞑子。 古代战争,领兵将领的表现往往能决定战场胜负。 若是有将领带头反冲,则战士们必然会士气大振。 王永吉被刀面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早在天津之时,他也见过皇帝的勇力,因此也没有废话,立刻依令行事,指挥防卫帅旗的士兵,让开道路。 “侍卫队!准备迎战!” 朱由检手持着长刀,大步向前。 一路跟随而来的五百侍卫,则立刻缓缓打开被黑布包裹的枪支,在帅旗前方分出三个横列。 直攻中军的鞑子将领是代善的孙子阿多泰。 这厮看见大明中军洞开,还以为是自己立刻的机会到了,兴奋地大喊道:“将士们冲啊!南蛮子技驴黔穷,居然拿出了烧火棍。” 烧火棍? 不管是鞑子还是明军,目光都集中在了侍卫队手持的枪支上。 这玩意有用? 怀揣着疑惑,鞑子的士气更加高涨,纷纷向着王永吉帅旗方向冲了过来。 而大部分明军则傻愣在原地。 “完了!完了!” “大帅要被鞑子活捉了!” “大帅真的是傻了,怎么能放开中军防备呢?” “难道是要投敌了吗?” “我等正欲死战,大帅为何要投降啊?” …… 整个战场都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在六七万人的目光下,一身铁甲的朱由检从帅台上跳下。 此刻,冲得最快的鞑子,已距离侍卫队不到十步。 最前方之人正是代善的孙子阿多泰。 “南蛮子,好胆!”阿多泰看着前方的数百人面对着数万骑兵的冲锋,居然不闪不避,气得脸都发绿了。 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发誓非要给这些明军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个不停,朱由检大步在侍卫队的缝隙中穿插,同时下令道:“开枪!” 砰砰砰…… 第一排的侍卫队在扣动扳机之后,立刻弓腰退后两步,装填弹药。 而第二排的士兵则上前一步,紧接着扣动扳机。 这就是三段式射击,三排明军反复前进退后。 “这……” 阿多泰早在第一轮枪响之时,就坠马落在了地上。 他看着动作整齐划一的明军,一脸不可思议。 “明军的火器为何会如此厉害?弹药装填速度居然比我大清最先进的火器都快,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从洋人那里买的吗?” 带着这些疑惑,阿多泰被身后蜂拥而至的骑兵,踩成了一滩烂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此刻的战场,陷入了十分怪异的景象。 除了中军突然冒出来的五百侍卫队,其他明军都仿佛无事可做了。 只因代善的令旗已变,让所有的鞑子直冲明军的帅旗。 在如此密集的冲锋下,除了骑兵的终结者重机枪外,没有任何武器能够轻易抵挡,当然也包括侍卫队的后膛枪。 “拼刺刀了!” 朱由检一声大喝,率先冲向狂奔而来的鞑子。 举刀,斜劈。 刹那间,最前方的鞑子所骑乘的战马就被削掉了脑袋。 奔涌而出的鲜血,全都喷洒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爽!” 朱由检舌头舔着嘴角的马血,浓厚的咸味直冲味蕾,身体上的神经更加兴奋了。 这才是真男儿应该在的地方。 以命相搏,生死就在一瞬间。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必要委曲求全? 今后,遇事不决,只问刀剑! 远处,代善正昂首立于马上。 他亲眼看着自己孙子被马蹄踩死,却依旧沉得住气。 “无论如何,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明军,只有四五百人。本王麾下数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其淹死。” 话到最后,代善捋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语气笃定。 王公壁闻言愣了一下,轻声说道:“殿下,罗虎已经杀过来了,孔兴燮怕是撑不住了。” 代善回首望去,只见孔兴燮所领的四万大军,正和差不多人数的明军战成一团,并且还落入了下风。 “撑不住也得撑住,告诉孔兴燮,若是不能挡住罗虎一个时辰,就提头来见。 若是能将罗虎击退,本王必定会在陛下面前,为其请功。 说不定还有希望把公爵变成王爵。” 王爵? 孔兴燮冷眼瞧着鞑子的传令兵,恼怒道:“就算是王爵,本公也得有命享受啊! 你立刻回报烈亲王殿下,就说罗虎有吕布之勇,他单人就已经杀伤了本王上百精锐了。 若是烈亲王殿下不派援兵过来,本公顶多还能撑半刻钟。” 吕布之勇? 代善听着传令兵的回报,转眼看向掖县城外,有一员明军战将也杀伤了数十兵士,陷入了沉思中。 有如此勇力之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可进入山东快一个月了,就只听说了罗虎是万人敌。 如果身后的是罗虎,那掖县城外的又是何人? “难道是那天遭遇的水师送过来的援军?” 代善暗中纳闷着。 “殿下,速作决定啊!”王公壁看了眼正愣神的代善,急忙催促道。 代善晃了晃脑袋,喝道:“慌什么慌?明军都是两条腿,而我军都有战马代步,纵然是不敌,难道还撤不了吗?” 显然,若是战败,孔兴燮就成了弃子。 “明军中有哪些以勇力闻名的战将?”代善沉声问道。 王公壁略一思索,回答道:“若是要罗虎那样的勇力,可能就只有明庭皇帝了。臣听说,在天津之时,朱由检曾和罗虎大战数十回合。最终罗虎力有不逮,惜败于朱由检。” “哼!” 代善却完全不信此言。 关于朱由检的情报,鞑子高层早就烂熟于心了。 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帝,怎么可能有如此勇力?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代善双眼微眯,紧盯着朱由检,说道:“不管此人是谁,都会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一直紧跟在身旁的副将,下令道:“常阿岱,你带领麾下人马,前去支援孔兴燮,务必将罗虎挡住。” “孙儿领命!” 常阿岱略微拱手,领命而去。 这厮同样是代善的孙子。 “兄弟们,再加把劲,王总督已经在城外列阵,并且挡住了鞑子的攻势,只要咱们冲过去,定能将这支鞑子军队消灭。” 罗虎一边厮杀着,一边大吼,鼓舞着士气。 他心中也在庆幸,还好对战的不是鞑子,而是叛军。 自从接战以来,这些叛军就毫无战意。 喊杀声震天,但却一击即退。 若不是麾下的士兵体力不足,罗虎早就将其冲垮了。 “兄弟们,只要能够击败眼前的汉奸,让其溃逃,汉奸必然会倒卷而回,将鞑子的大阵……” 话还没说完,罗虎就听见了轰隆隆的响声。 不用看也知道,这必然是敌军的支援来了。 并且是精锐的骑兵。 “哈哈哈!” 看着支援已到,孔兴燮发出猖狂的笑声。 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了一顿臭骂声。 “你干什么吃的?差不多的人数,为何会这么快就显示出了颓势?” 常阿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孔兴燮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低声解释道:“敌军主将罗虎悍勇异常,本公已经派遣精锐阻敌了,可却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是吗?” 常阿岱瞧着战场中央正浴血厮杀的罗虎,却是不怎么相信孔兴燮的言语。 当然,他也没有去亲自试探一番的想法。 “稳住战线,本将带兵从侧翼袭扰。” 话音刚落,常阿岱不待孔兴燮答话,就将麾下的五千兵马分成了两路,分别向着罗虎所率领的大军两翼冲去。 孔兴燮见常阿岱居然敢如此小瞧自己,忍不住暗骂道:装什么装?本公要是领着精锐骑兵,哪会如此狼狈? 都怪父亲,没有本事练兵打仗,却要学着别人造反。 孔衍植要是泉下有知,可能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掖县城外。 朱由检趁着厮杀的空挡,一眼就看见了一队骑兵正向着罗虎所在的方向奔去。 这下子麻烦了! 鞑子猛烈的攻势,罗虎麾下的都是疲敝之师,怕是撑不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如何,多杀几个鞑子,总是不亏。” 朱由检也管不了那么远的事了。 只希望罗虎能够撑着,不至于溃败。 此刻,交战双方都是在拼消耗。 明军死伤惨重,鞑子也不好过。 双方都战损了近万人。 就看哪方能够坚持得更久,哪方就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咻咻咻! 城上的长弓手休息之后,又射出了一轮箭雨。 朱由检趁着鞑子躲避箭矢的机会,再次带领侍卫队,将战线前进了五步。 瞧着中军同袍的悍勇,两侧原本摇摇欲坠的战线,居然稳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还想游回辽东不成 这一战从白天打到了黑夜,从烈日高挂打到了皓月当空,中途还下过一场雷阵雨。 此刻,朱由检满腿都是泥浆,身上的铠甲缝隙也糊满了乌黑色的血渍,在身后,全是鞑子倒下的尸体,以及死去的战马。 “代善老匹夫,可敢一战?” 朱由检指着百步之外的鞑子帅旗,朗声大喊,语气中尽是豪情。 代善年老体衰,当然不敢迎战。 听着明军不断传来的喝骂之声,只能皱紧眉头,选择闭口不言。 “殿下,那人必定是大明皇帝!” 前任主子的声音,王公壁这善于钻营之辈怎么可能忘记? 在朱由检喊话的同时,他就听了出来。 “嗯?” 代善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可王公壁言之凿凿,却又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若此人真的是明朝皇帝,那鳌拜败得也是不冤!” 后方,罗虎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住了。 若不是刚好下了一场大雨,影响了鞑子骑兵的进攻速度,恐怕都已经将其击溃了。 但正前方的明军却像是吃了春药似的越战越勇。 眼看着今天取胜无望,代善都在想是否要收兵回营固守了。 据下午收到的消息,镶红旗所部已渡过胶水河,尚可喜所部也在全速赶来。 若是坚守个两三天,等到所有兵马到齐,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明军消灭,到时候还能活捉大明皇帝朱由检。 只是这样一来,孔兴燮所带领的军队,很可能会彻底完蛋。 “殿下,若是能活捉朱由检,或许殿下也能当上摄政王……”王公壁用言语诱惑着。 “呵呵,摄政王?” 代善摇着头,也不多作言语。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都已经当过了太子。 若不是因为奸人所害,皇帝之位,还轮不到皇太极来担任。 都差点碰到帝位的人,又怎么能看得上摄政王这个位置? 王公壁听着代善的冷笑声,顿时察觉了代善心中的不满,眼珠一转,立刻劝道:“无论如何,俘虏大明皇帝这件大功,可不能轻易丢掉啊!” 代善远眺着前后战场,细细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清虽强,但却人丁稀少。 若是想要俘虏朱由检,非得再付出数千伤亡不可。 只要本王能保持住战斗力,将朱由检拖在掖县,等到满达海和尚可喜到来,功劳也少不了本王的。 传令,撤兵!” 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代善却仍旧没有想着带领大军离开,反而还想在掖县城外游荡,将明军困在城里。 王公壁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代善,只能暗自摇头,心中直呼没有遇到明主。 铛铛铛! 清脆的铜锣声响起。 正在厮杀冲锋的鞑子全都大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大营撤去。 “胜了!我们胜利了!” “大明万胜!” “终于活下来了!” …… 士兵们也不管身上的泥浆血污,互相拥抱着喜极而泣。 “呼……” 朱由检大口喘着粗气,瞧着一眼满是豁口的钢刀,嫌弃地将其随手丢弃,朝身后的王承恩下令道:“让王永吉不可掉以轻心,速速带兵支援罗虎。” 王承恩这厮一直躲在朱由检的身后,身上倒是非常干净。 他急忙上前,就像是捡金子似的,将斜插在地面的长刀拔出,媚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老奴这就去通知王永吉。” 王承恩刚走,朱由检就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泥浆里。 此刻,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鞑子的确比闯贼凶悍。 凶悍的不仅仅是气势,还有个人的武勇。 当初在天津城外,战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如此狼狈。 可今天,从中午开始,到现在也才六七个时辰,就已经感觉到了疲惫。 若是鞑子真的连夜鏖战,在反应变慢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战死沙场。 “将军!鞑子撤了!” 罗虎也处于力竭状态。 自从鞑子的支援到来后,他的战线就再没有移动分毫。 若不是他凭借着个人勇武振奋士气,大军早就被箭雨骚扰得溃散了。 此刻,在见到鞑子撤离之后,罗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兄弟们,鞑子撑不住了,再加一把劲,将前方这些留着辫子,数典忘祖的汉奸杀光!” 一声令下,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摇摇晃晃地向着前方冲去。 而孔兴燮所率领的汉奸部队,却士气尽丧。 还没等到刀斧加身,就争先恐后地跪地投降。 “将军饶命啊!” “小人造反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杀我!” “小人愿意投靠朝廷,只求将军饶命!” …… 王永吉赶来之时,正好听见了战场上哭爹喊娘的求饶之声。 “总督大人,敌将孔兴燮已经逃了。”罗虎浑身都蒸腾着热气,迈开大步迎了上来。 王永吉端坐于马上,微微点头,说道:“那厮就是个废物,逃了也无所谓。陛下有令,大军即刻出发,务必将鞑子歼灭于此。” “总督大人放心,本将到此之前,已经安排了一万人在沙河河畔。若是鞑子贸然过去,末将麾下的大军正好以逸待劳,将其消灭在沙河边上。”罗虎自信道。 纵然是皓月当空,视线也不会太好。 罗虎也没看清楚鞑子主力在往何处退兵。 他只是按照常理来判断,鞑子会渡过沙河,等待镶红旗满达海的支援。 王永吉从掖县一路而来,自然是看清楚了鞑子主力逃跑的方向,解释道:“罗将军还是赶紧带兵追击吧,代善那厮往北边逃了。” “北边?” 罗虎嘴里念着这两个字,疑惑道:“北边不是茫茫大海吗?陈洪范麾下的水师不是被陛下消灭了吗?难道鞑子还想游回辽东不成?” 王永吉却已猜到代善往北边撤退的原因,说道:“陛下来此的消息已经泄露,并且据俘虏所言,满达海所率领的镶红旗已渡过胶水河,其在全力行军之下,最多只要两日就能到达掖县。很明显,代善是想跟我们玩捉迷藏。” 罗虎这才明白,代善是想要截断陛下往大海撤退的道路,等待满达海和尚可喜的支援到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掖水暴涨 “代善这厮想得倒美!掖县以北,距离大海不过数十里,向东还有掖水阻隔,看他怎么逃出本将的五指山。” 罗虎握紧双拳,面露兴奋之色,进言道:“总督大人,请你带兵往城北出发,沿着掖水前进,截断代善向东逃窜之路,末将立刻带兵追击。” 王永吉熟悉山东地理,也明白掖县是歼灭代善的好地方,当即应诺道:“罗总兵放心,本官必定拦住代善,绝不会让任何一个鞑子逃脱。” 在王永吉走后,罗虎又朝亲兵下令道:“让李多宝务必防守好沙河,决不能让镶红旗的鞑子轻易渡河。” 李多宝是罗虎的亲信,同时也是撼山营的副将。 在天津之时,跟随罗虎一起投降了大明。 掖县城内,朱由检端坐于县衙大堂主位,下首则是还心向于大明的官员。 大战之后,军中的不少将领都认出了皇帝的身份,朱由检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十五六个官员齐声高呼。 “众爱卿平身!”朱由检看着下方的官员,还是有点高兴。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山东的局势都烂透了,这些官员依旧没有弃官而逃,也没有投降鞑子。 不管他们心中是否有投机的想法,至少表现出了一副忠臣的模样。 “谢陛下隆恩!” 待官员都起身之后,朱由检才开口说道:“诸位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由官位最高一位老者当先出言,“陛下,微臣是山东布政使钱玉堂,乃是天启年间的二甲进士。” 这是山东的第三号人物,作为巡抚的属官,居然没有跟着王公壁逃跑。 “微臣是山东按察使窦景辉……” “微臣是衮州府知府鲁永言……” “微臣是莱州府知府章成和……” “微臣是登州府知府朱俊友……” “微臣是掖县县令……” …… 听完之后,朱由检感觉还不错。 至少山东还有一半知府没有逃走。 “此战若胜,山东的局势定然会暂时稳定下来,诸位可曾记得朕之前的命令?”朱由检问道。 这…… 闻听此言,在场的官员全部都愣住了。 皇帝下的命令多得去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是哪一条? “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条圣旨?”布政使钱玉堂麻着胆子询问道。 朱由检闻言,暗中摇头。 怪不得山东的局势会是一团糟。 连百姓都在交口相传的圣旨,这些主官居然不知道,显然也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 “取消今年税赋的那条圣旨。”朱由检微微摇头,看着众人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蠢驴似的。 “原来陛下说的是这条圣旨啊!” “微臣当然记得!” “陛下,放心,微臣回到登州府之后,今年必定不会再向百姓收一文钱的税。” …… 地盘还没丢失的官员,纷纷作出了保证。 而来自衮州府、青州府、济南府、以及东昌府的五六个官员,则哭丧着脸。 他们就算是想收税,也知道从何处收。 瞧着这些人的苦瓜脸,朱由检暗自叹了口气,问道:“钱爱卿,莱州府和登州府官员缺额严重吗?” 钱玉堂略一思索,谨慎的回答道:“近来山东连年战乱,有不少官员被反贼杀了,朝廷也没有新派来的官员也不够补足缺额。” 他当然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说,这两州有很多官员都已经携家出逃了。 “那就是缺额很多嘛!”朱由检才不懒得管之前的事情,下令道:“在场的官员都是我大明的忠臣,你下去之后看一下,哪些人适合担任什么职位,列一个名单出来,报给吏部尚书高弘图吧!” 接着,朱由检又对那几个苦瓜脸说道:“局势如此,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子。逃亡或者不上任的官员,朕以后是不会再重用了。你们先委屈一段时间,等大军收服山东之后,再官复原职。若是有人在这段时间,政绩过人,朕到时候也会大力提拔。” 莱州府和登州府缺位的官员,大多都是在县州一级。 这就意味着,他们平白无故就被降级了。 “微臣遵命!” 皇帝都如此推心置腹了,在场的人也只能接受这个提议。 “万岁爷,鞑子往城北逃了,王永吉总督正带领大军从北门出发,沿着掖水行军。罗虎总兵也带领着大军紧追不舍。” 王承恩突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汇报着当前局势。 朱由检走到地图边上,瞧了好一会,才说道:“让罗虎小心一点,以防鞑子狗急跳墙,来个反冲锋。 还有,掖水不过三丈之宽,能否挡住鞑子的骑兵还是一个问题,让王永吉一定注意,若是鞑子强行渡河,可率兵半渡击之。” …… 掖水,发源于大基山、云峰山等,向北流入渤海湾,后世称之为南阳河。 此刻,代善看着汹涌的河水傻眼了。 “你不是这就是一条宽不过两三丈,深不过三尺的小河沟吗?”代善怒目圆睁,紧盯着王公壁。 “这……” 王公壁瞧着奔腾发黄的河水,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去年冬天,他才到掖县来巡视过,当时的掖水的确深不过三尺啊。 “殿下恕罪!小人去年冬天的确来过此地,当时的水深不到两尺,徒步就能过河。” 王公壁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慌忙解释道。 “冬天?” 代善冷笑一声,“冬天会有大暴雨吗?连本王这个辽东人都知道,南方的夏天时常爆发山洪,你这厮是不是朱由检派来的奸细?特意让本王带着大军往绝路上走?” “殿下明鉴啊!小人绝不是奸细!” 听着代善的质问,王公壁吓得连忙下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这厮一定是奸细!我父亲就是被他害死的!”孔兴燮也开始了落井下石。 整整一天的鏖战,孔家嫡系死伤惨重。 孔兴燮现在把账都算在了逼反孔家的王公壁身上。 “末将之前就说了不能往北走,可这厮一力坚持,才让我大军陷入如此险境,真的该杀!” 出言之人,是败军之将陈洪范。 其实,没有代善的点头,鞑子大军是不可能向北走的。 陈洪范此言,将代善的责任彻底撇清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书生与莽夫 “来人啊,将这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两个鞑子,立刻上去,分别抓住王公壁的左右肩膀,将其拖了下去。 “殿下饶命啊!” “殿下,小人没有对不起大清!” “殿下,小人在济南府还藏有五十万两白银,只求献给殿下,求得一条狗命!” …… 王公壁的不断求饶,对于代善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哪里会不知道王公壁不是奸细。 只是需要一个背锅的人罢了。 “饶……啊!” 一声凄厉之音划破夜空,片刻之后,王公壁的头颅就被一个鞑子提了过来。 代善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下令道:“扔到河里去!” 在场的众人见到此景,全都寒噤若蝉,整个场面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代善轻揉着额头,看着汹涌的河水,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才开口问道:“陈总兵,你在大明担任登莱水师总兵,应该熟悉这附近的地形,上下游可有桥梁让本王的大军通过?” 陈洪范略一思索,回答道:“回禀殿下,在下游距离此地五里处,有一石拱桥宽约一丈。” “一丈?” 代善嘴里念着这个数字,摇头说道:“本王还有两万多兵马,靠着这桥渡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上游可还有桥?” “掖县城外,倒是有一座宽约三丈的大桥,可这桥就在城墙外面一点,会被明军的弓箭覆盖。”陈洪范答道。 “难道是天要亡我吗?” 代善看着河水中漂浮的大树,完全放弃了强行渡河的想法。 鞑子基本都是旱鸭子。 在如此汹涌的水情下,根本就没有活路。 “明军已经杀过来了,殿下速作决断啊!”陈洪范指着视线尽头的无数火把,脸上全是惊慌之色。 孔兴燮这时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一脸惊喜地摇头晃脑说道:“楚汉相争之时,汉高祖刘邦命手下大将韩信领兵攻打赵国。 赵王带了二十万大军在太行山的井陉关迎击。 当时,韩信只带了一万二千兵马。 为了打败赵军,他将一万人驻扎在河边列了一个背水阵。 另外派两千轻骑潜伏在赵军军营周围。 交战后,赵营二十万大军向河边的一万汉军杀来。汉军面临大敌,后无退路,只能拼死奋战。 这时,潜伏的那两千士兵乘虚攻进赵营。 赵军遭到前后夹击,很快被韩信打败。 殿下,我军现在仍有两万多精锐,而敌军却只有不到十万人马。 相比于韩信和赵军的兵力对比,我军大大的占了优势。 只要沿着掖水列阵,再派遣数千精骑,绕到明军的身后。 等大战开始,绕后的兵马突然杀出,我军必能取胜。” 孔兴燮说完,自以为这是绝佳妙计,居然开始舔着脸等着代善的表扬。 “这……” 代善被孔兴燮的脑洞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是胡人,也听说过兵仙韩信的名声。 人家带兵是多多益善,而他带着八万兵马,却没打过十万明军。 现在手中只有两万多疲敝之师,哪还敢绕后偷袭? 况且,明军的主将罗虎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做防备? “此乃书生之言也!”陈洪范不屑地说道。 “书生之言?”孔兴燮不服道:“难道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你不过一莽夫耳!” “什么?” 陈洪范这武夫可不知道什么衍圣公的名号,大怒之下,当即拔刀而出。 “尔敢?” 孔兴燮也不是泥涅的,轻轻一挥手,就有四五个家奴上前,将其护住。 “你们还有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代善不耐烦地说道。 同时,周围的鞑子也已经拔刀出鞘,大有一副冲上来砍翻两人的模样。 “衍圣公见谅,是末将孟浪了!”陈洪范这厮居然毫无武人气节,被一要挟就低头认输。 孔兴燮就像是得胜的公鸡似的,高昂着头,摆手道:“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着此言,陈洪范眼角闪过一丝怨毒。 代善这时也想清楚了。 自己这边人困马乏,明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肯定不会有进攻的欲望了。 满达海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渡过了胶水河。 最迟明天早上,就能抵达沙河。 算上击破明军阻拦的时间,最迟后天上午就能抵达此处。 也就是说,只要能在此地坚守一整天的时间,就能死中求活。 “传令,大军在那里扎营。”代善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说道。 借着明亮的月光,众人定睛一看,那处山丘高不过百丈,宽也不足二里。 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要摆上两万多人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殿下,末将以为也可以分兵,在旁边的那处山丘扎营,两军互为犄角,能更好地防备明军的进攻。” 有鞑子将领出言说道。 代善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不过,自从进入山东以来,大军就一直分兵三路,这才让明军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代善现在实在是不想分兵了。 毕竟明军占据着人数优势,若是猛攻一处,另一处也不一定能及时支援。 “不用分兵,就按本王说的做!只要能守上两三天,援军就到。咱们紧靠掖水扎营,渴了可以喝水,饿了可以杀马吃肉。只要将士们用命,守上两三天应该问题不大。” 说罢,代善就带着亲卫走向那处山丘。 等到鞑子扎营完成之后,王永吉才带领大军沿着掖水堪堪赶到。 罗虎也在一刻钟之后抵达。 “幸好今日下雨了,掖水暴涨,不然还真给鞑子逃了!”王永吉捋着胡须笑道。 罗虎看着汹涌的河水,一脸庆幸之色。 从开战以来,就出现了连番意外。 先是代善提前将孔衍植召集过来,以至于敌军人数暴涨,而自己却没有提前意料到。 接着又是代善不按常理出牌,还没有交战就让满达海和尚可喜来援,以至于不得不连日行军赶到掖县,让辛辛苦苦计划的胶水河防线没派上一点用处。 “此战胜利,说明天数尚在我大明!” 罗虎仰天长啸。 第一百八十六章 骚扰战术 “万岁爷……万岁爷……” 朱由检才刚睡下,就听见王承恩在屋外大喊。 “万岁爷,大喜事啊!哎呦……” 一个不注意,王承恩忽然脚步一滑,摔倒在了地上。 朱由检随手拿起一件衣服,走下床榻,打开房门,正看见揉着脚腕的王承恩。 “都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做事还像毛头小子似的?” 话虽如此,朱由检脸上却没有怪罪之色,反而上前几步将其扶起,问道:“大伴,什么大喜事啊?难道是全歼了正红旗的鞑子?” “那倒没有!”王承恩借势而起,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解释道:“王永吉总督和罗虎总兵联名奏报,说已经将代善围困于掖水河畔,特来请命是否要连夜进攻。” 朱由检打开一瞧,近三万鞑子被围困于一座方圆只有几里的小山丘,王永吉的意思是连夜进攻,而罗虎的意见却是先休息一晚,等到明日一早再进攻。 “这……” 朱由检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中踱步沉思。 镶红旗的鞑子已渡过胶水河,距离此地不过三四百里。 若是明日进攻不利,等鞑子的援军赶到,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 可罗虎这人,自从投降过来之后,从未叫苦叫累过。 他都在说必须要休息一晚了,可想而知普通士兵是个什么情况。 恐怕是连站着都费力了。 朱由检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王承恩回答道:“回禀万岁爷,刚过子时。” 那离天亮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这样吧!让王永吉和罗虎休整到天亮再进攻,同时将朕的侍卫队派过去,时不时放点冷枪,就算打不死几个鞑子,也得让鞑子不得安生。”朱由检说道。 经过白天的激战,从天津而来的五百侍卫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这点人要想进攻鞑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骚扰一下鞑子,倒也花不了多少力气。 “老奴遵旨!万岁爷早点休息吧,老奴这就去传令!”王承恩一瘸一拐地躬身退下。 朱由检转身回到房间,脱下外套,躺在床上,想着明天的战事安排,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若是明天上午进攻不利,恐怕就要分兵去阻挡镶红旗的满达海了。 这支部队,同样是精锐。 沙河绵延数百里,就算将桥梁渡船全部捣毁了,也保不齐鞑子会搭建浮桥。 沿河防守,显然是十分困难。 步卒哪有骑兵的机动性啊! 既然已经睡不着了,朱由检再次起床,用火折子点亮一盏蜡烛,出门向着县衙大堂走去。 “不用多礼!” 朱由检挥手阻止了侍卫的下跪,推开堂门,走到地图边上,细细地琢磨起来。 昨天一场暴雨,掖水猛涨,料想沙河也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越往下游,河面越宽,就愈加难以搭建浮桥渡河。 “满达海最有可能渡河的地方,当是此地!” 朱由检手指按着地图,那里正是掖县正南方向,沙河源头处,距离掖县只有区区三四十里路。 掖水河畔。 王永吉和罗虎正为了是否要立即进攻争论不休。 “总督大人,体谅一下末将麾下的兄弟们吧!我们从莱山出发,一路抵达掖县,都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不是末将顾虑伤亡,而是兄弟们实在是动不了了。”罗虎躬身请求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为山东总兵,必然要听令于山东总督。 但现在大明声威日衰,超过一半的总兵都有不臣之意。 好在罗虎忠于大明,若是换作左良玉这样的总兵,可能直接就甩脸色走人了。 王永吉语重心长的解释道:“罗总兵也是颇具帅才之人,当明白我军现在面对的是何危局。不是本官不体恤将士,而是鞑子不给咱们时间啊! 早一日将正红旗歼灭,就能早一日做好准备,迎接满达海和代善的进攻。 若是在鞑子援兵到来之前,咱们还没有将这股鞑子消灭,咱们两人大半个月的布置就白费了。 陛下舍生忘死,亲身陷阵就是为了彻底消灭鞑子的一支主力。 罗总兵,你不能只看咱们山东一地,要从全局出发。 李自成被鞑子打得大败而逃,并且还屡战屡败。 若是我军能将正红旗消灭在此地,天下间的观望之辈,今后敢不听令于朝廷吗?” 罗虎仔细一想,此言确有道理。 可他转头又看见了大片的士兵,已经杵着刀枪在打瞌睡了,只能无奈说道:“一切等陛下裁决吧!” 王永吉听着此言,沉默了下去。 此地离掖县不远,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 不久,王承恩就带着三百侍卫队赶了过来,在见到王永吉和罗虎的瞬间,就扯着尖利的嗓子大喊道:“传陛下口谕,大军今晚歇息,待天明再战。” 罗虎闻言,当即面露喜色,大喊道:“陛下真乃明君也!” 王永吉摇了摇,叹道:“我军疲惫不堪,难道鞑子就好吗?这样不也给了鞑子休息一晚的时间。” “陛下已有对策,特意派遣了侍卫队过来放冷枪!”王承恩说道。 “那就好!” 王永吉不再多言,显然仍旧不满意。 但在皇帝的贴身太监面前,也不敢说出怨怼之言。 无名山丘顶上,瞧着明军除了派人警戒之外,其他人全都衣不解带,躺在地上休息之后,代善大松了一口气。 “南蛮子今晚不会进攻了,传令让将士们赶紧歇息吧,同时还要把马喂饱,看明天是否有机会冲出重围。” 砰砰砰! 鞑子才刚睡下不到一刻钟,就忽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不好了,明军开始进攻了!” “兄弟们,快起来迎战!” “我的娘啊,我的战马被打死了!” …… 代善猛然坐起,往山下一瞧,明军营中那数之不尽的火把,并没有移动分毫,顿时暗松了一口气,大喝道:“慌什么慌?这不过是明军的骚扰战术,让弟兄们继续休息。” 又过了一刻钟,枪声换了一个地方再次响起。 鞑子军中又是一阵骚乱。 第一百八十七章 轰死的狗鞑子 天才蒙蒙亮,一骑快马就疾驰过来。 负责警戒的罗虎一夜未睡,在看到快马的一瞬间,就按住刀柄,带领亲兵迎了上去。 在看到来人是朱由检之后,右手才松开刀柄,单膝跪地喊道:“陛下,你怎么来了?” “朕实在放心不下!” 朱由检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罗虎,信步走入没什么防备攻势的军中。 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了,就算是走到面前,也没有几个士兵醒来。 仅有的几个醒来的士兵,在看到来人不是敌军之后,又倒头就睡。 “山上的鞑子情况如何?”朱由检眺望着远处。 此刻,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了,只见到黑洞洞的一片,连火把都没有几盏。 罗虎回答道:“开始鞑子还点了不少火把,能看清楚动向,可随着王公公不断带人袭击骚扰,鞑子担心火把会暴露身形,就全部灭了,末将现在也不清楚山上是什么情形。” 朱由检又问道:“山上树木可多?鞑子有可能借着夜色,突然发动冲锋吗?” 王永吉这时也在亲兵的提醒下,知道皇帝来了。 他刚走过来,就听到了这个问题,立刻回答道:“陛下,此地距离掖县太近,百姓会来此取柴。春夏两季还好,地上能长出一些杂草灌木。” 朱由检瞧着是王永吉在说话,微微点头道:“那就是水土流失严重嘛!山上应该是碎石居多!” 虽然听不懂水土流失是什么意思,罗虎还是立刻出言道:“的确如此,末将之前来此勘察过地形,这山丘表面全是碗大的碎石。” 王永吉也说道:“这种地形,代善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带着骑兵冲锋,其稍不注意,就会马失前蹄。” “嗯!” 朱由检看着山丘顶上的那团火光,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问道:“近两万鞑子挤在山上,若是有火炮轰击,这一炮下去,不得砸死三五个人啊!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但我军确实没有火炮啊!”罗虎微微摇头,脸上全是遗憾之色。 王永吉也摇头道:“掖县乃是莱州府的府城,原本是应该配置红衣大炮守城,但却不知道王公壁怎么搞的,兴许是他把军需贪墨了吧!” “就算是有红衣大炮没有用,那玩意太重了,要从城墙上拆下来,搬运到此地,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罗虎遗憾道。 “朕却有一个办法能够弄来火炮!”朱由检自信道。 “陛下莫不是在开玩笑?” “整个山东,臣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哪里去找火炮?陛下,莫要拿我们两人寻开心了。” 罗虎和王永吉两人同时断言,朱由检不可能拿出火炮。 火炮这玩意,和刀剑可不一样。 非得要积年老手,花费两三个月才能造出一门。 若是慌忙赶制,质量不过关,炮身上有了沙眼,大概率就会炸膛。 火枪炸膛不一定能伤得了士兵,可火炮一旦炸膛,周围的炮手绝对尸骨无存。 “朕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们下午就知道了,先差人去将王承恩叫过来吧!”朱由检高深莫测地说道。 见着皇帝没有解释的意思,王永吉和罗虎两人互望一眼,无奈地躬身告退,去准备进攻事宜。 “万岁爷,你在找老奴吗?” 王承恩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 “大伴,你的脚没有事了吧?又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朱由检笑道。 听着万岁爷居然记挂着自己的脚伤,王承恩面露感动之色,急忙说道:“老奴的脚伤已经无碍,多谢万岁爷关心。昨晚老奴带着侍卫队放了一夜的冷枪,至少杀死了鞑子数百匹战马,这才十分高兴。” “哈哈!王大伴果然是朕的心腹爱将!”朱由检夸奖之后,又低声吩咐道:“你立刻带三千人去海边,找到施琅,让他把船上的火炮都拆下来,由你运到此地。” 用火炮轰鞑子? 王承恩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奉承道:“船上的火炮虽说威力不大,并且射程也只有两三里,但在此处确实好用。万岁爷果然聪慧过人,老奴和王总督,以及罗总兵都想不出的办法,万岁爷却能够想来,老奴实在是佩服。” “你这厮废话也忒多了吧?还不赶紧带人去办事?”朱由检笑骂道。 这骂声在王承恩听来,如同仙乐,急忙躬身领命道:“万岁爷放心,此地距离大海不过二三十里,老奴一定在中午之前赶回来,架起大炮,轰死的狗鞑子。” 话音刚落,王承恩就转身离去了。 ..... 无名山丘顶上,代善同样是一夜未眠。 时不时响起的冷枪声,搅得他不得安宁。 同样,其他鞑子害怕明军借着枪身的掩护,趁机杀过来,也没有怎么睡好。 “殿下,来喝一碗参汤吧!” 孔兴燮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单膝跪在代善身旁。 “不错!” 代善接过参汤,一饮而尽,只感觉一股暖流从小腹中升起,顺着经脉,直达四肢百骸。 不过片刻工夫,熬夜的疲惫就一扫而空。 “这是多少年的人参?效果居然如此之好!”代善抿着嘴角,仍在回味。 孔兴燮回答道:“应该有个两千年了吧!这还是大元世祖皇帝赏给我孔家先祖的礼物,据传是从金国皇室中抢来的。” “金国?” 代善嘴里吧嗒着这两个字,面露不善之色。 孔兴燮顿时就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急忙辩解道:“小人这是物归原主啊!” 听着这句话,代善的脸上才好看一点。 要知道,鞑子一直自称是女真人。 金国的完颜家族同样是女真人。 最开始,努尔哈赤建立的国家就称为金国。 只是皇太极在会盟了蒙古人之后,才改国号为清,正式登基称帝。 “既然是物归原处,那你手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参?都熬成汤给本王麾下的将军都上一碗吧!”代善轻笑道。 孔兴燮立刻答道:“年份最久的这支人参已经给殿下享用了,恐怕其他将军就只能喝几百年年份的参汤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心开花战术 一刻钟后,太阳才从远处的海面冒出。 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温暖,代善缓缓站起身,活动着老迈的筋骨,同时还在观察着四周的明军。 除了身后的掖水,西面、南面、北面,这三个方向都有至少两万的明军,在布置着陷马坑,以及拒马桩。 “看来朱由检是想将本王困死在这山上了!” 代善丝毫不慌,朝着下方的明军指指点点。 他昨晚想了一夜,只要在此坚守一两天,就能稳操胜券,何必要冒险进攻呢? 孔兴燮已知代善的心意,立刻吹捧道:“朱由检小儿,昨日鏖战一天,都还没记住我大清将士的勇猛。小人要是他,定然早就带兵逃了,怎么留在此地送死?” “是啊!只等满将军,以及智顺王的大军一到,朱由检小儿定然无路可逃。殿下这中心开花的战术,实在是妙极了!”陈洪范也跟着吹捧道。 “中心开花?” 代善手捋着花白的长须,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笑道:“陈将军不愧是军中宿将,仅仅只用了四个字,就将本王的战术归纳总结了。等到本王打下山东,必定会禀明陛下,为你重建登莱水师。” 听着代善的承诺,陈洪范脸都要笑烂了,单膝跪在地上,郑重地说道:“殿下放心,末将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将来不管如何,末将都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孔兴燮听着此言,脸上泛起了一丝忌妒之色,说道:“殿下,小人衍圣公的爵位,还要劳烦殿下多多帮忙。” 孔衍植死了之后,孔兴燮这衍圣公的爵位,毕竟是代善的口头承诺,并没有得到鞑子朝廷的承认。 若是将来代善翻脸不认人,孔兴燮可就哭都哭不出来。 “放心,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代善瞧着心思惴惴的孔兴燮,安慰道。 他确实没有换一个衍圣公的想法,多尔衮应该也不会。 毕竟孔兴燮的嫡长子身份,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若是贸然换一个人,指不定读书人会如何议论。 “那小人就多谢殿下了!”孔兴燮深深一拜。 咚……咚……咚…… 久违的战鼓再次响起。 听着这催命之音,双方的士兵都在做着准备。 “大明万胜!” 数万人的呐喊,直冲云霄,山上的鞑子听着俱是面露胆寒之色。 朱由检立于马上,看着前方列阵整齐的两万军队,略微颔首,转头对王永吉说道:“进攻吧!” 王永吉立刻挥动令旗。 北方军团、南方军团、西方军团,共六万人踏着整齐的脚步,从三个方向向着鞑子盘踞的小山走去。 “放箭!” 代善瞧着明军已踏进弓箭的射程范围内,立刻朗声大喊。 咻咻咻!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天空中落下,所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主要是因为鞑子手中还能用的箭矢太少了。 昨天,交战双方都已顷尽全力,能用的远程武器,几乎都消耗光了。 “冲啊!” “杀啊!”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两军再次贴身肉搏。 数万人的大会战,短时间之内根本就分不出胜负。 朱由检干脆找了一处高地,随便寻了一块石板,就躺在上面假寐。 “陛下倒是颇有大将之风,在厮杀声响彻长空的战场上都能睡着。”王永吉由衷佩服道。 昨晚,不仅是罗虎一夜没睡,他躺在地上同样睡不着,现在眼眶都全是乌青之色。 “总督大人要是困了,也可去歇息片刻,末将在此看着。” 罗虎身为武人,就算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看上去仍旧显得龙精虎猛。 “那倒不用!”王永吉摇头道:“本官现在担心的是陛下所说的火炮,是否真的能运过来。按照现在的局势看下去,今天多半是打不垮鞑子了。” 瞧着战场上正平分秋色的两方,罗虎也颇为忧心,但还是语气坚定地说道:“白天打不下来,晚上接着打!今天打不下来,明天也继续打!末将已经安排了一万大军在沙河沿线防守,满达海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渡河而来。” “希望如此吧!” 王永吉对于罗虎之言,却是没有什么信心,但却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无奈摇头。 “啾……” 一声鹰啼忽然响彻天空。 朱由检被猛地惊醒了,睁眼一看,只见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老鹰在盘旋。 这是个什么情况? 山东应该没有老鹰啊! 难道是被血腥味引过来的? 可是现在正处于夏季,水草丰茂,老鹰应该不缺食物,不可能跋涉千里到山东来啊! 想着这些问题,朱由检忽然起身,迈开大步就向着王永吉走去。 “王先生,你在山东多年,可曾见过老鹰?” 朱由检指着头顶仍在盘旋的老鹰问道。 王永吉略微思索,微微点头说道:“只见过几次,但都是在冬天才看到过。” “这老鹰有什么问题吗?”罗虎抬头,看着头顶的老鹰,一脸疑惑之色。 朱由检解释道:“朕听说鞑子素有熬鹰的习惯,这老鹰极有可能是鞑子派过来的。” “区区畜生罢了!陛下放心,看末将找个机会将其射下来。” 罗虎挥手,让亲兵把长弓拿了过来。 王永吉却摇头道:“若是被鞑子训练过的老鹰,是很难射下来的。臣在辽东之时,就听过鞑子高层最喜欢带着海东青打猎。这极有可能是满达海放出的海东青。” 罗虎举着弓箭,瞄了好一会,天上的那只老鹰却不在头顶盘旋了,只能长叹道:“这畜生是真的精啊!” “看来满达海所率领的镶红旗,应当距离此地不到百里了。兴许已经抵达了沙河边上。”朱由检判断道。 “好快的速度!”罗虎惊讶道。 这完全出乎了三人的意料。 按照原定计划,满达海至少也得明天才能赶到沙河。 “这该如何是好?”王永吉慌忙问道:“若是让其顺利渡过沙河,满达海最快在今天晚上就能抵达此地,到时候我军可就腹背受敌了。” 朱由检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只能在今天晚上之前,将代善消灭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杀鞑子比赛 “啾……啾……” 看着天上盘旋的海东青,代善志得意满笑道:“哈哈哈……吾儿已至,明军完了!” 鞑子兵听到鹰啼,顿时士气高涨。 居然还发起了一波反冲锋,把三个方向的明军战线都打退了几步。 “消灭明军,活捉朱由检!”陈洪范看着己方稍占上风,就立刻振臂高呼。 孔兴燮也跟着兴奋喊道:“朱由检这昏君,亲信奸逆,逼反忠直善良的大臣,只有败亡一途。” 这汉奸口中喊了几句,居然开始兴奋起来。 眼见明军的远程武器被消耗光了,壮着胆子往山下走去。 到半山腰处,才停下脚步。 “昏君,我大清的援兵已到,还不快束手就擒?” 孔兴燮这厮,怕山下的朱由检听不见,居然用双手捧着嘴巴大喊。 哼! 哪来的宵小之辈? 朱由检摇头暗笑,在侍卫的帮助下穿戴铠甲。 同时,罗虎也在一旁着甲。 “陛下,待会看末将把这厮的头颅拧下来!”罗虎活动着手腕,紧盯着孔兴燮,目露凶光。 “你认识此寮?” “这人是鞑子新封的衍圣公孔兴燮,是前任衍圣公孔衍植的嫡长子。” “原来如此!” 朱由检微微点头,笑道:“怪不得朕看这厮,就感觉到恶心,原来是孔家的人啊!看这厮年纪轻轻,也不知道生出儿子没有。” 王永吉说道:“陛下此言何意?这厮好像还没有儿子。” “那到时候多尔衮就要头疼封何人为下一任衍圣公了!” 此刻,朱由检和罗虎已经披好了重甲。 “罗爱卿,此战成败就看我们了!”朱由检右手变掌为拳,稍一用力,指关节处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今日能和陛下并肩作战,实乃三生有幸!”罗虎从亲兵手中接过马槊,脚踩着马镫,一跃而上。 朱由检却不用马镫,右手按住马肩,稍一用力,稳坐在了马背上。 和主人一样,这两匹马同样披着重甲,浑身都被紧紧包裹着,只有四只蹄子暴露在外。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前方的明军士兵悄然让开道路。 不一会,朱由检和罗虎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阵前。 此处的鞑子看着这两个忽然冒出的钢铁怪物,却不惊反喜。 “这就是朱由检和罗虎,杀了他们,此战就能获胜!” “兄弟们,抓住朱由检,殿下赏白银万两。” “兄弟们,殿下有令,杀了罗虎,赏银千两。” “昨天要是早知道那忽然冒出来的人,是大明皇帝朱由检,我肯定会咬牙再冲一次,将其斩杀。” …… 听着鞑子的自大之言,朱由检简直是哭笑不得,“啧啧啧……朕昨天杀了一两百个鞑子,却还没有让他们长长记性。” 罗虎听着此言,笑道:“那昨日末将可是胜了陛下一筹。据末将估算,昨天死在末将手中的反贼,可能超过五百人。” “那朕可就不服了!那些汉奸怎么能跟真鞑子比呢?”朱由检缓缓抽出腰间长刀,指着前方的鞑子说道:“今日,罗爱卿可敢与朕赛上一场,看谁杀的鞑子更多?” “有何不敢?”罗虎笑道,“若是陛下输了应当如何?” “你想如何?” “末将观陛下带来的侍卫队,所使用的火器极为犀利。若是陛下输了,能否先给山东的兵马装备一千支火枪?” 罗虎右手拿着马槊,左手捂嘴偷笑,显然早就在打火枪的主意了。 朱由检笑道:“爱卿若是赢了,莫说是一千把火枪,就算是一万把火枪,朕也给你弄过来。” 此刻,前方的明军士兵已经完全让开了道路。 鞑子瞧着两人谈笑风生,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全都大怒着冲了过来。 “一个!” 一寸长,一寸强。 罗虎手持马槊,当先刺穿了冲得最快的鞑子胸膛。 接着,他又收回马槊,一击横扫,又割破了两个鞑子的喉咙。 “三个了!” 这时,跟在他旁边的侍卫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将这三个鞑子的脑袋割了下来。 “你这马槊,也太占便宜了吧!鞑子才刚冲过来,就被你杀光了。” 朱由检手持着长刀,盯着又一个冲上来的鞑子。 正想挥刀将其喉咙割破,却见到一点寒光再次从眼前闪过。 “陛下,末将已杀四个鞑子了!”罗虎得意道。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瞧着一眼前方的鞑子。 在四个同袍用生命作为警告的情况下,没有鞑子再敢贸然冲上来了,全都谨慎持刀,一脸戒备。 “算你暂时领先!” 朱由检双腿略微用力,马儿在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嘶鸣,向着前方猛冲了几步。 “一个!” “两个!” “三个!” 就在这瞬息之间,拦住马前的三个鞑子,就被砍下了脑袋。 当然,鞑子也不可能是木头桩子,站着给两人砍。 在知道不能力敌之后,就有鞑子矮下身体,想要将战马的马蹄砍断。 “贼子!好胆!” 朱由检一声大喝,挥刀砍向右边的鞑子。 但左边袭来的鞑子,此时却没有办法管了。 “陛下,末将来帮你!” 还好,罗虎紧跟着冲了过来,举起马槊将左边的鞑子刺了个透心凉。 “末将还是领先一个!” 罗虎拔出马槊,将袭向自己战马的刀刃全部扫开。 此刻,虽然两人一脸轻松,但周围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鞑子有了防备,不再莽撞上前,反而开始了游击战术。 往往一次攻击,就有三五把刀刃同时袭来。 若是朱由检和罗虎举起兵器阻挡,这些鞑子就立刻退开,绝不会硬接。 并且两人的亲兵,也被阻隔在三五步之外,想要支援却怎么也冲不过鞑子的防守。 “鞑子怎么忽然间变得如此聪明了?” 朱由检怀揣着疑惑,目光在附近的战场扫视。 不过数息时间,他就发现在十步之外,有一鞑子将领,正阴搓搓地躲在人群中指挥。 “陛下,不杀掉此人,就算是咱们的力气都用光了,也杀不穿敌阵啊!”罗虎也发现了正在不远处指挥的鞑子将领。 第一百九十章 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不好杀!” 朱由检微微摇头,随手挡住砍向马蹄的一刀。 虽说和那将领的距离只有十步,但这十步之间,却密密麻麻挤满了鞑子。 要想杀掉此人,就必须要冲过这十步。 就算是冲了过去,此人也不是傻蛋,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动。 “陛下,这样子不是办法,仅靠我们两人,还是冲不动。这样吧,我在此挡着,陛下调转马头,让士兵掩护着咱们两人冲锋。”罗虎建议道。 朱由检回首看去,五步之外,明军正和鞑子激烈拼杀着。 若是不前去接应,一时半会根本就冲不过来。 自己被困在此地久了,还会有危险。 只能点头应道:“那就劳烦罗爱卿了,朕这就去打通道路。” 话毕,朱由检猛然扯动缰绳。 马儿也驱如臂使,嘶吼着转动身体。 糟了! 不知道是因为负担过重,还是马失前蹄了。 朱由检顿时感觉到了失重,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好机会!” “杀啊!” “大明皇帝要死了!” “万两白银要到手了!” …… 眼瞧着朱由检在坠落,周围的鞑子也不管是否有危险了,全都蜂拥上前。 “陛下小心!” 罗虎慌忙挥动马槊,攻向冲过来的鞑子。 “陛下……” 不远处,被阻隔的侍卫见着皇帝有了生命危险,猛然间迸发了一股力气,居然向前推进了两步。 “终于要死了吗?” 十步之外,代善的亲孙子,都统常阿岱面露喜色。 这厮虽然名声不显,但也是极有野心的人。 为了夺得斩杀大明皇帝的功劳,这才靠得如此之近。 “哼!朕怎么可能死?” 朱由检一声冷笑,缩着脖子躬着背,调整身形,居然靠着身上的重甲,硬接下了四五把长刀的劈砍。 砰……砰…… 众人只听见几声闷响,都以为在这猛击之下,就算不死也得受伤。 朱由检却是感觉还好。 这身体素质,虽然防不住锋利的刀剑,但抗击打能力却是极强。 除了像罗虎、鳌拜这种变态,普通士兵的全力一击,根本就难以伤到他。 “呔!” 朱由检双手撑住地面,用尽全力一推,看在背上的那五把长刀,居然被反震而飞。 “好强!” “好大的力气!” “不能与之力敌也!” …… 这五个鞑子虎口全都被震裂了。 他们瞧着手上冒出的鲜血,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逃跑之意。 “兄弟们,冲上去,杀了朱由检!” 如此良机,常阿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他也不在后方躲藏了,推开前方挡路的鞑子,举刀就向着朱由检杀了过去。 罗虎见到这厮居然敢主动上前,顿时一喜,大喝道:“狗鞑子,真没把你罗爷爷放在眼中吗?” 话音刚落,他双脚用力一蹬,踩在了马背上。直接飞跃了五六步的距离,向着常阿岱扑去。 “刺死他!” 随着常阿岱一声令下,罗虎落点的鞑子全都高举长刀,等着他自己落下来送死。 “哼!” 罗虎同样身着重甲,只要不被刺中铠甲缝隙的薄弱点,根本就不会受伤。 众人只见他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动了一下身体,堪堪躲过刺向脖子的刀尖,整个人直接砸在了两个鞑子头上。 轰..... 一声巨响之后,被砸倒在地的两个鞑子嘴里喷出了一股血沫,死的不能再死了。 咳! 罗虎的身体素质就没那么强了。 受此冲击,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有点移位,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咳。 趁着他在调整气息的时候,周围的鞑子再次举刀向前。 “杀不了大明皇帝,杀了你也是一样!”常阿岱冷笑出声,同时也挥刀向前。 罗虎矮身躲过几道致命的攻击,右手抓住马槊的尾部,用尽全是力气抡圆了挥舞。 顿时,在他的周围一丈之内,所有的鞑子都被拦腰切断。 唯有常阿岱因为身穿铁甲,才堪堪活了下来。 “呼……十九个了!” 趁着周围的鞑子暂时不敢上去,罗虎大口喘着粗气,右手被反震之力弄得一阵酸麻,只能稍作休息。 “你这厮确实厉害!但我大清的援军即将到达,本将就不信你们到时候还有应对的办法!” 常阿岱擦干嘴角流出的鲜血,恶狠狠地说道。 “先杀了你就可以了!本将相信你也不是无名之辈吧?”罗虎感觉自己还有调整一会,才能达到全盛状态,也乐得跟这鞑子闲扯。 “本将是大清和硕烈亲王之孙常阿岱是也!”常阿岱忍住腹中的翻江倒海,勉强笑道:“我大清即将定鼎中原,正是用人之际。像罗将军这样的猛士,何必要为已经埋在土里半截的明廷效力呢?” “常阿岱?” 罗虎嘴里念着这三个字,在脑海中搜寻了好一会,也没有搜索到相关的信息。 于是嘲笑道:“本将听说过不少鞑子猛将的名字,比如说多尔衮、鳌拜、豪格等等,但却没有听过你的名字。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你还是快滚吧!” 常阿岱闻言,也不生气,轻笑道:“你要是能多活几年,就能听见世人传诵本将的名字了。可惜,你多半是看不到那天了。只要你不投降,就决不可能活命。” “走着瞧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罗虎已经调整过来了,自然不愿再费口舌,双手持着马槊再次向前方杀去。 后方,没有了常阿岱的暗中布置,朱由检已经杀穿了挡路的鞑子。 此刻,他也举刀跟在罗虎身后,一同向着常阿岱杀去。 涌上来的明军士兵同样如此。 “兄弟们,不要慌!朱由检敢冲,咱们就再次放他进来,分割包围!” 常阿岱用满语叽里呱啦大喊了一通。 朱由检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但在看到鞑子士兵不怎么阻挡,就接连后退,也猜到了是什么布置。 “罗爱卿,缓一缓,咱们冲过头了,可能会跟之前一样,陷入鞑子的包围中。” 罗虎闻听此言,也担心再次被鞑子分割包围,只能放慢了冲锋的脚步,回首说道:“常阿岱这厮的确奸猾,完全看不出鞑子的悍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去北方发财 烈日炎炎,昨日的战场还没来得及打扫。 无数苍蝇正在残破的尸体上不停产卵。 兴许是气温太高了,昨天下的苍蝇卵,今日就已孵化。 掖县城外的战场上,不少偷偷摸摸的百姓正在尸体上摸索排查。 “大哥,俺又摸到了一块碎银子。” 一个猥琐青年男子双手满是血污,其中还夹杂着正在蠕动的小蛆虫,捧着一块约有五两的碎银子兴奋大喊着。 被唤作大哥的光头大汉快步走来,一把收下银子,低喝道:“小声一点,能有胆子来发死人财的,都是亡命之徒。” 光头大汉手拿着碎银子,在衣角上略作擦拭,就将其揣入怀中,同时说道:“大哥先帮你们收着,等晚上回去再平分。” “大哥,怕什么啊?咱们也是亡命之徒,要是有人胆敢来抢,大不了就拼一场。”另一猥琐青年大大咧咧地说道。 看着这两个胆子越来越大的小弟,张三颇为头疼。 从最开始杀了那布商去换取赏银,距离现在也只有几天时间,两个兄弟就性情大变了。 “哟,这不是张三兄弟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多个面色不善的庄稼汉子,慢慢地走了过来,将三人给包围住。 为首之人是一个满脸刀疤的四十多岁中年。 他拿着随手捡到的长刀,直指张三,大喝道:“张三,你今天遇到我赵家村人,算你倒霉,识相的就将你们手中的银子交出来。” 张三目光扫向四周,见实力差距太大,心中生不出一点拼命的想法,只能谄媚道:“原来是赵大哥,不是听说官府正在召集丁壮去打仗吗?你们赵家村都没有人去应征啊?” 一边说着,张三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恭敬地递了过去。 两个小弟见此,都面露愤恨之色。 这其中可不仅有发的死人财,还有这几日杀鞑子领的赏银。 “官府?” 被称呼为赵大哥之人,一脸嗤笑之色,“官府要是能打赢鞑子,才有机会管得了我赵家村。” 其他赵家村之人,也跟着笑道:“是啊,听说你们三兄弟胆子还不小,居然敢暗中杀了留起辫子的百姓,去找官府换取赏银。若是官军一旦战败,你们三兄弟可就惨了。” “哈哈哈……吾等真的是佩服你们,居然有胆子在本乡本土做出杀人越货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军战败只是时间问题。鞑子的援兵已经到了沙河另一边了,正在找地方渡河。” “我要是你们,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还会留在此地送死。” …… 听着赵家村人的嘲笑声,张三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一脸诌媚地笑道:“多谢诸位大哥的提醒,小的这就走。” 话毕,他也不管两个小弟是否愿意,拉起两人就准备离开。 赵家村人急忙上前阻止。 “让他们走吧!”赵大哥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这一幕在整个战场不是偶然,反而随处都在上演。 整个山东,几乎已无律法可言。 浪荡子们三五成群,打家劫舍。 有良心点的只是为了银子杀留着辫子之人,丧心病狂的,则见到哪家有钱有粮,就直接进去抢。 各地的村子,只好自己组织民壮,保卫家园。 “大哥,就这么算了吗?”小弟不甘心的问道。 光头张三撇着嘴说道:“咱们势单力孤,不算了又能怎么办?” “可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发财啊?掖县的假鞑子都快被杀光了,我听说其他州府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张三看着奔流不息的沙河,蹙眉沉思,纠结犹豫了好一阵才说道:“既然山东没有发财的机会了,那怎么就继续往北走,到北直隶,到顺天府,那里全都是留着辫子的汉奸,有的是发财的机会。” “可咱们三人去北方不是找死吗?顶着满头黑发,说不定刚到就被鞑子官府杀头了。”小弟犹豫道。 “怕个屁,咱们这次多找一些想要发财的兄弟,只要人多了,些许鞑子又算得了什么?若是鞑子派遣大军围剿,咱们就往山里钻。” “大哥说得有道理,咱们这就去北方发财。” …… 这厮倒也有行动力。 才刚做下决定,就带着两个兄弟去找其他被撵出来的浪荡子。 仅仅才半个时辰,还真让他凑齐了三十多人的队伍。 他还想再多召集一点人手,可忽然间却看到了无数明军溃兵正从沙河上游涌来。 在鞑子的紧追之下,更有慌不择路的明军,直接跳进了暗流汹涌的沙河之中。 “不好了!官军败了!” “不好了!鞑子杀过来了!” “快逃命啊,留发不留头,咱们被鞑子抓住就死定了!” “风紧扯呼!” …… 刚集结起来的三五十个乌合之众,顿时作鸟兽散。 掖县城内的明军见此,如临大敌。 他们也不管城外正在溃逃的同袍,在惊慌之下,立刻就将城门给关上了。 一路领兵逃到此处的李多宝是那个气啊! 但他也知道,此时关闭城门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然,鞑子跟着溃兵趁势掩杀,掖县必然丢失。 “兄弟们,往东边逃!” 李多宝知道鞑子最主要的目的是解救代善,其往西边行军才是最快的路径,不可能再往东边追了。 “城上主持防务的是何人?快去禀告陛下,不只是有镶红旗的三万大军来了,还有尚可喜的精锐也来了,鞑子至少有五万精锐骑兵来了。” 话毕,李多宝不待城上回话,就带着溃兵,向着城东而行。 城上的守将听闻如此骇人的消息,不敢怠慢,急忙派遣亲兵去禀告上官。 追击的鞑子,果然如李多宝所料,选择从西面绕掖县而过。 此地,距离今天的主战场,不过三四十里路了。 不到一个时辰,镶红旗的鞑子就能赶到。 而朱由检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和罗虎两人冲杀了一个上午,才堪堪攻到山脚下。 “陛下,依照这个进度恐怕是不行啊!”罗虎喘着粗气,语气有点急躁。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穷势迫 无名小山丘下,尸横遍野。 双方战士密集地挤在一处,黑压压的一片。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响个不停。 “万岁爷!万岁爷!” 就在朱由检犹豫不决之时,忽然听到了王承恩的呐喊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火炮已经运过来了。 “大伴,别喊了,赶紧开炮啊!”朱由检回首朗声大喊。 王承恩得到命令,急忙向施琅喊道:“赶紧准备,早点将鞑子轰死,早点收兵。” “末将遵命!” 施琅不敢怠慢,急忙吩咐士兵,将火炮都架好。 不到半刻钟,训练有素的炮手,就已经做好了击发准备。 “开炮!”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炮口都喷出了火舌。 轰轰轰…… 忽然响起的雷鸣声,让交战双方都愣住了。 看着天上犹如雨点一般的弹丸,代善傻眼了。 “这……” 脑海中的记忆翻涌,不久前在海上被炮击的画面再次涌上心头。 代善嘴里喃喃道:“完蛋了!彻底完了!” “殿下莫要丧气,援军就在不远处,明军的火炮也只能增加我军的伤亡。” 孔兴燮不知道火炮的厉害,还在认真劝说着。 可陈洪范这厮却明白,就算被火炮直接轰死的士兵数量有限,可对于士气的打击却非常巨大。 明军就算是人数再多,也只能一刀一枪拼杀上来,鞑子也能反抗。 可在威力巨大的火炮面前,所有挡在前方的人,都只会变成一滩烂肉。 砰……砰……砰…… 施琅所瞄准的地方,处于战线前方三十步的位置。 距离太近,容易误击友军。 距离太远,则并不能立刻改变当前战局。 “好!” 看着弹丸精准的落在鞑子阵中,朱由检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被弹丸击中的鞑子,身上顿时会出现一个血窟窿。 不要以为这就结束了,山上到处都是坚硬的碎石,弹丸就算是穿过了一具身体,击中地面之后,依然能够反弹,再次杀伤鞑子。 而被击中的碎石,也变成了致命的武器,打在鞑子身上,也能使其丧失战斗力。 仅仅一轮炮击,就在三十步之外,打出了两丈宽的空地。 原本在这个范围内的鞑子,此时全都躺在了地上。 就算没死,也重伤了。 “兄弟们,冲啊!” 罗虎见此良机,不敢怠慢,高举马槊就向着前方冲去。 “不要退!撑住!援兵就要……” 常阿岱话还没说完,又听见了明军阵中响起了一片轰鸣。 几息之后,从后方上来,补上空缺的鞑子又全都躺在了地上。 “这……” 常阿岱傻眼了。 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若是想不出办法,后方的兵力无法上来,这段战线必将失守。 “延展五步,继续覆盖射击。” 施琅一声令下,炮手们立刻调整标尺。 听着炮声暂停了,常阿岱还以为明军的弹药用光了,急忙大喊道:“兄弟们,快上来支援,打退南蛮子的进攻。” 后方的鞑子,听着命令,哆哆嗦嗦地上前走了两步,谨慎踏在袍泽的尸体上面。 “快点啊!” 眼见罗虎又冲了三五步,常阿岱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后方的鞑子见炮声仍旧没有响起,还真以为明军的弹药用光了,不再犹豫,冲上前来支援。 轰轰轰…… 再次响起的炮声,打碎了鞑子的幻想。 在弹丸与碎石的攻击之下,又死伤了数百人。 报…… 此刻,朱由检已经从前线撤了下来。 他才刚从王承恩手中接过水壶,就看到一骑斥候从掖县方向急速奔来,同时口中还发出焦急的呐喊声。 难道是鞑子的支援到了吗? 瞧着斥候那一脸惊慌之色,朱由检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这才刚取得优势,就要功亏一篑吗? 朱由检都忘了喝水,随手将水壶丢弃,打马向着斥候迎了过去。 不管如何,战报绝不能让普通士兵知道,以免影响军心。 王承恩从地上捡起水壶,急忙跟上,“万岁爷,等等老奴。” 朱由检充耳不闻,拦下斥候后,立刻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慌张?” 这时,王永吉也赶了过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斥候。 “陛下,不好了!镶红旗的满达海已经绕过了掖县,正率军向着此地赶来。” 果然如此! 朱由检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心中也在思虑应对之法。 王永吉则惊慌问道:“李多宝是干什么吃的,手中的一万人马养精蓄锐已久,就算是打不过鞑子,也不该败得如此之快啊!” 斥候回答道:“据李将军所说,是尚可喜一起来了,他只有一万人挡不住五万精骑的进攻。” “原来如此!” 朱由检暗自点头,心中也没有责怪李多宝的想法了。 尚可喜这厮,被鞑子封为智顺王。 东江镇总兵黄龙曾言此人:公大度非人所能,且驭变定乱济世才也。 鞑酋皇太极也曾夸奖过:不费一弓,不折一矢,而王率甲众卷,倾心归命,首建大勋,为国家肃清海岛,此识时之俊杰,宜有以优礼之。 自古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厮自然是极为聪明,才能得到智顺王这个封号。 多半是他先就看出了大明的布置,这才能在短时间内,从衮州府一路支援而来。 “陛下,臣请命带兵阻击来援之敌!” 王永吉有了分兵之意,立刻躬身请命。 朱由检却摇头道:“山东兵马,经过你和罗爱卿的整肃,在开战之前,的确有十万大军。 可这两日鏖战,加上分给李多宝阻敌的人马,此刻还能作战的不过六万人左右。 若是分兵,给你一两万人只会步李多宝的后尘。 要是分一半给你,将再难以将代善所部合围。 此战必定功亏一篑。 掖县过来,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抵达此地。 朕就要趁着这半个时辰,将山上的鞑子彻底歼灭。” 听着皇帝的言语,王永吉却不赞叹,反而说道:“陛下,事不可为,当以保存实力为重,咱们也可以撤回掖县,不和鞑子打野战啊!” 朱由检摇头道:“那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山东的局势你又不是不清楚,鞑子有孔家的旗号,必能蛊惑士绅投降,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粮草补充。 而我军被困在掖县,人只会越打越少,粮食吃完了之后,咱们就只能饿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投降免死 “传令给施琅,让其不计损失,一刻不停地炮击山上的鞑子,并且往山上覆盖,最好是能将代善给轰死!” 朱由检目光紧盯着山顶,那里鞑子的帅旗正迎风招展,而胡须皆白的代善则立于旗下,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 “殿下不必担忧,明军的火炮连续击发,炮管已经通红了,最多还有两三轮炮击,就会停止。”陈洪范劝慰道。 “本王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而是在想着援军已到何处。”代善手指着山下的战场,叹道:“这几轮炮击,我军至少伤亡了数千人。若是援军再不来,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孔兴燮闻言,目光也跟着往山下一转,只见到明军在罗虎的带领下,正将鞑子杀得节节败退。 此时,最前方的明军距离山顶已不到三百步。 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声响起。 代善想着又有数百精锐要被轰死,直接闭上了双目,有点不忍相看。 今后,恐怕正红旗将在一两年内,都没有战斗力了。 损失惨重,多尔衮很可能会罢了本王的旗主之职吧! 罢了! 反正都这个大年龄了。 不能上阵打仗也无所谓了。 以后就多给大清生一些猛士吧! 都这种情况了,代善这厮还想着生儿子的事。 不得不说,他儿孙很多,也是有原因的。 咻…… 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打断了代善的遐想。 怎么回事? 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近了? 代善猛然睁开双眼,只见空中犹如雨点般密集的弹丸,正向着自己袭来。 “殿下小心!” “保护殿下!” 孔兴燮和陈洪范一前一后大喊。 但两人都没有上去,反而目光焦急地在寻找遮挡物。 “保护殿下!” 这次出声的是巴牙喇,这些人倒是憨憨傻傻地冲了上来,不顾自己的安危,猛然将代善扑倒,压在身下。 砰!砰!砰! 兴许是因为距离太远了,此地已在火炮的射程之外,只有零星的弹丸落在代善周围,大多数则落在了半山腰。 “这真是命大啊!” 代善推开巴牙喇,也不敢再站起来了,就匍匐在山顶,观望着情况。 正红旗的鞑子高层大多集中于此,代善命大没有被击中,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十多个高层将领,能站起来的只有七八人。 陈洪范这厮十分倒霉,被一颗弹丸击中了大腿,直接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此刻,窟窿中正不停地喷溅出鲜血。 而陈洪范本人,则彻底晕了过去。 孔兴燮运气倒是好一点,没有直接被弹丸击中。 但他也不好过,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了脸颊。 原本斯斯文文的面目,变得极为狰狞。 “此地不宜久留!” 代善一声令下,也不管躺倒在地的陈洪范和孔兴燮了,招呼巴牙喇带上仅存的将领,就向着掖水河边走去。 他这一走,山顶顿时就空荡荡了。 只剩下帅旗在孤零零地飘着。 “怎么回事?” “大帅呢?” “难道大帅被炮弹打死了吗?” “也有可能是逃走了!” …… 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顶,山下正在厮杀的鞑子纷纷猜测着。 轰轰轰…… 这一轮炮击的声势小了很多。 主要是因为很多炮管在上一轮已经炸膛了。 就连施琅亲手操作的火炮,也在这一轮炮击中炸膛。 “快去禀告陛下,不能再打炮了!” 施琅右手捂着被炮管碎片划伤的左脸,强忍着疼痛嘶吼道。 朱由检收到请示,也只能无奈地下令停止炮击。 看着山顶随风飘荡的帅旗,他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立刻喊道:“鞑子主帅已经渡河逃走了,夺下帅旗者赏白银万两。” 士兵们听见如此重赏,更加卖力地向前冲去。 而鞑子在听见明军说自家主帅已经逃了之后,都面露不信之色。 可他们回首望去,山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面旗帜,不见任何高层将领的身影,也不得不开始相信了。 此刻,战场上的明军越战越勇,而鞑子却显示出了颓丧之意。 不多时,战线就已经推到了半山腰,距离帅旗最近的是罗虎,也不到百步了。 “投降免死!” 朱由检再次下令道。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 周围的士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不一会,整个战场上都响起了劝降之声。 “别听南蛮子瞎忽悠!” 常阿岱看着麾下的士兵,都有了意动,立刻大喝道:“难道你们没听说天津城外的京观吗?南蛮子的皇帝是个暴君,最喜欢将我们大清勇士的头颅割下来……” “放屁!” 罗虎一路追击,体力消耗已到极限,但还是强撑着大喊道:“那些人是因为拒不投降才被砍了脑袋,陛下乃是天子,说出的话就是天条。在数万人面前许下的承诺,怎么可能撕毁?” 虽然普通的鞑子很想投降,但慑于高层的残暴,仍旧不敢付诸行动。 “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 数万人的齐声呐喊,都传到了五里之外。 满达海面露焦急,手里不停挥舞着马鞭,催促道:“快点!再快点!” 尚可喜瞧着他胯下战马满屁股的伤痕,轻声劝道:“贝勒爷,咱们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马都跑死了三分之一。此地距离战场不过数里,快也快不了多长时间。” 从掖县经过后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前来阻击的明军,尚可喜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妙的想法,那就是代善多半是撑不住了,这才让明军下定决心,孤注一掷进攻,而不派兵保护后路。 只是这话,他不敢在满达海面前说而已。 毕竟面对着一个暴怒的鞑子,还是少说几句话,才是智者所为。 “若是救不下父王,本将必定要整个山东的百姓陪葬!”满达海恶狠狠地说道。 尚可喜听着此言,微微摇头,也不劝阻。 只要多尔衮还有志于天下,就不可能让满达海行此暴虐之事。 随着距离的接近,战场上的喊杀声却渐渐小了。 “正红旗算是完了!” 尚可喜在心中叹着气,又瞧了一眼满达海,还是没有选择说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胜 随着鞑子帅旗被罗虎狠狠踹倒,所有明军都沸腾了。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 山腰上,有心仍要抵抗的鞑子完全就不知所措,弄不明白为何大帅就突然跑了,自己怎么就突然败了。 “投降免死!” 再次响起的劝降声,让抵抗意志不怎么坚决的鞑子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等到满达海和尚可喜带领大军赶到,就只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明军,以及无数跪倒在地的鞑子。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尚可喜自感问心无愧,语气也就十分坦然。 “唉!” 满达海深深叹了口气,神情却并不怎么悲伤,挥手止住了正在行军的士兵,缓缓说道:“父王谨慎了一辈子,终究还是逃不过战死沙场的宿命啊!” 听着此言,尚可喜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同时还满怀恶意的猜测道,之前所放出的狠话,多半也是给其他人看的。 人都死了,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救了。 明军鏖战一上午,死伤惨重,战斗力十不存一。 但他们数天时间都在没日没夜的赶路,麾下士卒的战斗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贸然冲过去,很有可能会重蹈多铎与鳌拜的覆辙,那样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贝勒爷,咱们先撤兵吧,等养精蓄锐后,再给烈亲王报仇。”尚可喜建议道。 满达海微微点头,立刻下令道:“撤兵!” …… 无名小山丘的另一边。 被自己亲儿子判断已经阵亡的代善正站在河边,犹豫不决。 此刻,他身边除了最忠心的一百多巴牙喇之外,再没有其他士兵了。 望着已经逐渐平缓的河水,代善叹了口气,说道:“只要再等半天时间,河水就退了,大军也就能顺利渡河逃走,这真的是天要亡我啊!” “殿下不要灰心丧气,我大清还有数十万大军。末将这就保护殿下渡河,将来定能重新杀回来。” 一个壮硕魁梧的鞑子将领上去劝道。 代善闻言,摇了摇头,叹道:“昔日霸王兵败垓下,在乌江之畔,也有机会逃回江东。 可霸王却在留下一句‘无颜见江东父老’后,自刎而死。 本王虽不如霸王之勇,但气节却不认为会输于他。” 说到此处,代善猛然拔出腰间长刀,向着自己的喉咙处割去。 “殿下小心!” 在刀锋刚刚擦过皮肤之时,周围的巴牙喇急忙涌了上来,将长刀夺了下来。 代善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看着手指上的点点血迹,叹道:“不是本王执意求死,而是就算渡河也基本上没有活路啊!” “殿下何出此言?”副将疑惑道。 代善解释道:“掖县以东,一直被明军控制着。 我们水性都不好,若想渡河,则必定要丢弃铠甲,抛下兵刃。 现在民间的百姓,到处都在捕杀有辫子的人。 咱们到时候手无寸铁,只会被不停骚扰。 还有就是,朱由检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其必然会派遣兵马前来搜捕。” 听着代善的解释,众鞑子都觉得只有死路一条了,纷纷叫嚷道:“那就和南蛮子拼了。” 代善摇了摇头,说道:“本王怕到时候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南蛮子折辱,所以才打算一死了之。待本王死后,你们是战是降,都由自己决定吧!” 听着这推心置腹之言,在场的上百鞑子都面露感动之色。 “既然殿下已心存死志,末将也不会独活!” 话音刚落,出言的副将就拔刀自刎了。 “殿下,小人也不会独活!” “小人先走一步,为殿下在黄泉路上开道。” “等到幽冥地府,小人再陪着殿下战个痛快!” …… 求死之言响个不停,不过才十几息的时间,上百个巴牙喇居然全都拔刀自杀了。 只留下代善一人面对着掖水发愣。 等大清夺了这汉人江山,想来本王在史书上的名声也不会差吧? 想到这里,代善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带血的长刀,放在了脖子处。 好冷! 有点疼啊! 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本王还没有见到大清一统天下呢! 手上还没有用力,代善心中却生出了后悔之意。 …… 朱由检瞧着来势汹汹的鞑子,忽然又不声不响的退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叹道:“朕还以为又有一番恶战呢!” 王永吉趁机说道:“一定是鞑子见到了陛下的天颜,深知陛下的厉害,不敢与咱们接战。” 王承恩也吹捧道:“陛下天威日盛,现在仅仅一个照面就能逼退数万鞑子精兵,想来重整山河,也指日可待了!” 朱由检此刻也是心情大好,下令道:“先不去管这股鞑子了,让士兵将俘虏先押送回掖县吧! 同时,那些战马能救治的就赶紧救治,不能救的就赶紧杀了,今晚上好召开庆功宴。” 安排好后续之事,朱由检转身向着之前鞑子所盘踞的山顶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山路也被鲜血和碎肉覆盖。 走在路上,看着满地的残肢内脏,以及士兵不时发出的干呕声,朱由检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从山顶向下望去,整个场面就更加骇人了。 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尸体遍布数里之遥,草木树叶完全被鲜血染红,还能看见很多缺胳膊少腿的人,在地面蠕动,挣扎求生。 有明军,也有鞑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朱由检将鞑子帅旗铺在地面上,一屁股坐了上去,笑道:“从今以后,鞑子再也不敢说自己满万不可敌了!” “歼灭三万鞑子,就算是太祖爷爷复生,也会赞赏万岁爷一句。”王承恩跟着笑道。 掖水河畔。 罗虎带兵追击而来,只见到满地的鞑子尸体,还有一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老者,疑惑道:“这就是代善吗?怎么衣服都不穿了,像个疯子一样,目光呆愣,还在啃食地上的尸体?” 脸皮已经烂了的孔兴燮投降最快,才从罗虎的刀下活了下来。 他上前辨认了一番,躬身说道:“禀告将军,这老狗就是代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徐州特产 “这老狗就是代善?” 朱由检怎么都无法将面前呆傻疯癫的老者,与脑海中的鞑子亲王大将军重合。 “禀告陛下,这老狗就是代善!” 孔兴燮从人群中走出,驱着小步避开碎石,踉踉跄跄来到朱由检身前,躬腰媚笑着。 “你是何人?”朱由检见此人一身儒袍,卖相极佳,虽脸上有一条正在结痂的深痕,但也掩饰不住一身文气,立刻起了兴趣。 “小人贱名孔兴燮,是衍圣公府第六十六代传人。”孔兴燮心思惴惴的自我介绍,一边还偷瞄着朱由检的脸色。 “嗯?”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脸色顿时一沉。 这厮怎么能活着? 怎么还好意思跑到朕的面前献媚? 真当朕的刀剑不利乎? 鞑子可以活命,那是有大用处的。 这厮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留着有什么用处? 罗虎见着皇帝的脸色不对,站出来解释道:“陛下,末将想着之前有命令投降不杀,这才留了他一条性命。” “罢了!” 朱由检微微摇头,心中暗想道:“既然这厮不愿意痛痛快快地去死,那朕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孔兴燮见着皇帝似乎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当即叩首道:“小人谢陛下隆恩,小人之前投降于鞑子,完全是因为孔衍植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胁迫,若是……” 朱由检懒得听他闲扯,打断道:“孔衍植狼心狗肺,那你身为他的儿子,岂不是狼子野心?” “小人不敢!小人对大明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啊!” 听着皇帝的诛心之言,孔兴燮急忙将额头猛烈地砸向地面。 砰砰砰! 一顿脆响之后,众人只见到孔兴燮已经血流满面。 不仅是额头上被碎石磕出来的新伤在流血,还有之前脸上被划烂的旧伤也崩开了。 “呵呵!别磕了,你要是磕死了,将来谁来帮朕办事?”朱由检冷笑道。 “小人遵命,今后一定竭忠尽智为陛下效力,为大明效力。” 孔兴燮缓缓站起身,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心中得意地想到:“这天下不管是谁当家做主,都需要我孔家的牌坊,来招揽天下间的读书人。” 朱由检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却没有拆穿,反而问道:“曲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多少孔家之人?” 孔兴燮回答道:“曲阜大多是我孔家旁系,应该还有二十万人左右,丁壮超过七万。如果陛下有需要,小人可以立刻单人独骑回到家乡,带起数万大军和鞑子作战。” 这厮还以为皇帝缺兵了,惦记上了曲阜的丁壮。 在场的众人,也都以为皇帝是这个意思。 王永吉顿时慌了,急忙出言道:“陛下不可啊!孔家之人,或许治学可以,但是当兵打仗,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作为明面上逼反孔家的主谋,他当然不希望孔家有翻身的那天。 王永吉现在对罗虎还有一丝怨念,怪他怎么不直接一刀把这烫手山芋杀了。 “王先生莫急!”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其稍安勿躁,转而又向着孔兴燮问道:“你可知徐州?” “小人虽没有去过,但也听说过。徐州归属于南直隶,古称彭城,乃是楚汉相争之时的一处战场,西楚霸王项羽率领三万精兵曾在此地击败了汉王刘邦的五十六万联军。”孔兴燮回答道。 朱由检微微摇头,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转而向王永吉问道:“王先生可知徐州特产?” “呃……”王永吉犹豫了好一会,也猜不出皇帝究竟是何意,只能问道:“臣未曾到过徐州,实不知也!” 瞧着众人的疑惑目光,朱由检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徐州盛产煤矿与铁矿,朕有意在徐州大炼钢铁,造枪铸炮,现在正缺人手。” “臣明白了!” 王永吉恍然大悟,说道:“陛下是想要孔家去徐州开矿,孔家现在还有近二十万人,确实能够支撑起一个超大型的钢铁基地。” “哈哈哈……朕确有此意,不仅是孔家人要去徐州开矿,还有投降的鞑子也要送过去开矿。朕既然说了投降免死,那就不能撕毁承诺。”朱由检朗声大笑道。 孔兴燮听着两人的对话,脸都拧成了麻瓜。 纵然是他这个读书人,也知道矿工是什么情况。 每天繁重的劳动,没几个人撑得住。 还有时不时的塌方,以及地底冒出的毒气。 就算是最精壮的矿工,一年的伤亡率都要超过五成。 这狗皇帝,就是想灭了孔家啊! 孔兴燮心中暗骂,但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分毫,反而为了自己的性命还立刻答应了下来,“陛下放心,我孔家一定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呸! 这也太无耻了! 王永吉看着贪生怕死的孔兴燮,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屑之色。 “只是矿工整日劳作,十分辛苦,这么多熟悉之人,难免互相串联,掀起叛乱啊!陛下不得不防!” 说话的同时,王永吉眼角闪过一丝狠辣。 朱由检也是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问道:“王先生可有办法解决此问题?现在兵力紧张,朕实在是抽不出大军看守啊!” 王永吉朗声笑道:“将所有人的舌头割掉,就能防止串联了。” “哈哈……” 朱由检朗声大笑之后,却不再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孔兴燮。 孔兴燮知道皇帝是不想背上暴君之名,要把锅甩到自己身上。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要还想活命,就不得不答应下来。 “陛下……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孔兴燮声音都有点颤抖。 一旦此事被天下人得知。 他就是罪魁祸首。 可能自诩为有狭义之风的儒士,还会来行刺。 朱由检嘴角咧开,笑道:“你知道怎么做就好,按照大明制度,开矿都是太监在负责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这……” 孔兴燮完全没想到,还有更毒的计策等着自己。 “怎么?你这厮是不愿入宫侍候陛下?还是瞧不起杂家?” 王承恩阴恻恻地站了出来,手指着孔兴燮的额头,大为不满。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代善不装了 最终,孔兴燮还是屈服在了王承恩的淫威之下,为了活命,选择了净身。 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朱由检嘴角一撇,低声朝王承恩下令道:“所有被俘的孔家嫡系,以及还留在曲阜的孔家嫡系,全部照此办理。 若是他们能活到朕平定天下之时,就安排到中都凤阳去侍奉大明的列祖列宗。” 这样下去,只要等个二三十年,大明将再无孔家嫡系传人。 到时候就算是有后代皇帝头脑发昏,想要再次立起这个牌坊,也找不到能服众之人。 “老奴明白!这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王承恩低声说道。 安排好了孔家的后续,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了王永吉和罗虎,下令道:“罗爱卿安排人手统计战果,打扫战场吧!现在天气炎热,尸体最好是烧了才行。 不过,我大明将士的尸体,要单独烧掉,将骨灰都埋在此山,通知莱州府知府在此地立一个碑,今后每逢清明之时,地方官员要代替朕来祭拜。 王先生立刻回去准备大军出征的粮草,两日之后,发兵衮州府,解救曲阜县百姓,打通南下道路。” “末将遵命!” “臣遵命!” 罗虎和王永吉两人拱手退下。 朱由检又朝身边的侍卫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还留在山顶的就只有代善和王承恩,以及朱由检了。 “你这老狗就别装疯卖傻了!”朱由检冷冷的说着,然后随意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代善却像是听不明白似的,仍旧一脸憨傻的笑着。 朱由检看了一眼王承恩,后者立刻上前,啪啪两耳光打在代善的脸上,大喝道:“咱家在宫中,见多了你这种装疯卖傻以求活命之人。你装得还不够像,有的甚至还会吃屎喝尿。” 顿时,代善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就出现了数条血痕,但却仍旧是一副呆傻的模样,嘴里还念叨着:“父皇,儿臣对不起你。 多尔衮,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兄长,你死了别拉上我。” 这副样子,就像是亏心事做多了似的。 “啧啧啧!” 朱由检嗤笑道:“你这老狗,领兵打仗不行,就连演装疯卖傻的疯子也不行。既然你还要继续装下去,那朕留你也没有了用处。” 说到此处,朱由检话锋一转,朝王承恩下令道:“大伴,将这老狗拖下去砍了。” “老奴遵命!” 王承恩狞笑着上前,一把捉住代善的脖子,毫无阻碍地就将其拖走了。 这……难道是真疯了? 代善再怎么说也是从军多年的武将,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太监能拖动的。 只要稍微有点反抗之意,王承恩肯定会束手无策。 可真要是疯了,那也会条件反射似的反抗啊! 瞧着王承恩高举的长刀,以及代善浑浊的眼珠,朱由检满腹疑惑。 除非……代善是真的想死了! 可他为什么不自杀呢? 要知道一百多个战斗力最强的巴牙喇都毫无反抗自杀了,他身为主将难道是怕死才没有自杀? 也不对! 代善这老狗要是真的怕死,为何刀都架在了脖子上了,也仍要装疯卖傻? 朱由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挥手下令道:“暂时先放过这老狗,带下去看管起来,容朕细细思量一番。” 听着此言,代善浑浊的目光,却忽然有一瞬间变得清亮,透露出复杂之色。 王承恩早就猜到了皇帝不是真的要杀人,立刻就松开了代善的脖子,将刀也收回了刀鞘。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了。 在侍卫的簇拥下,朱由检怀揣着满腹疑惑,缓缓朝着掖县走去。 历史上,鞑酋努尔哈赤有过三次立储经历。 第一次,是与他共同起兵造反,并肩作战多年的弟弟舒尔哈齐。可随着鞑子势力的不断壮大,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加深,再加上大明从中挑拨,这两兄弟最终反目成仇,最终舒尔哈齐被努尔哈赤圈禁至死。 第二次,是嫡长子褚英。但这厮在鞑子都算是最残暴的人,整日以杀人为乐,甚至还阴谋策划叛乱,最终也被努尔哈赤圈禁至死。 第三次,就是代善这厮了。 这老狗年少之时,倒显得有勇有谋,并且每战还身先士卒,让努尔哈赤极为高兴。 可最终却因为和后妃阿巴亥私通,被废除储位。 关于此事,后世有不少传言。 有说是两人真的有私情。 也有人说,这是皇太极为了争夺储位的阴谋。 反正最后,代善是深深地恨上了阿巴亥,以及她所生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以至于在皇太极死了后,代善都暗中支持年龄幼小的福临,反对老谋深算的多尔衮登基称帝。 想到此处,既然当事人在这里,朱由检也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 “将代善那老狗带过来。” 不久,被绳子绑缚的代善就被两个侍卫拖了上来。 但他此刻,还是一副呆傻的模样。 “朕听说你和阿巴亥有私情?”朱由检笑问道。 “放屁!” 原本装疯卖傻的代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忽然暴怒。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了,整个人彻底颓丧了下去。 “哈哈哈……传言都这么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装疯卖傻了?”朱由检朗声笑道。 代善索性也不装了,冷笑道:“本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去和人老珠黄的母妃私通?这不过是阿巴亥那贱人的奸计!本王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时,朱由检也想明白了,为何代善会装疯卖傻了。 这厮对伪清确实忠心,但却没有自杀的勇气。 所以才装疯卖傻,想死个痛快,免得被抓住后,做出对鞑清不利的事。 “都说你们胡人没有脑子,传言果然不欺朕也!”朱由检打马继续向前,随口说道。 “此言何意?”代善急忙问道,想要追上去,可却被紧紧绑着,根本就跑不动。 朱由检解释道:“用你那狗脑子好好想想吧!一般获利最大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第一百九十七章 样板戏 是夜,掖县灯火通明。 官军大胜消息传来,城内的百姓彻底沸腾了。 特别是在听到今晚皇帝要与民同乐的消息后,百姓争先走上街头,想要目睹天颜。 “也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子?” “据说皇上是天子,怎么也得长个三头六臂。” “我听说皇帝身高有九尺,腰围有一丈,是世上少有的猛将,才能打得鞑子哭爹喊娘。” …… 朱由检一身士子服,手摇折扇,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忍不住摇头暗笑。 身高九尺,腰围一丈,那得胖成什么样啊! 王承恩捂嘴笑道:“万岁爷,这些百姓真的会胡诌!” “百姓都是这样嘛,过段时间,就会口口相传朕身高十丈了!”朱由检笑道。 两人一路行来,见到城中百姓虽面有菜色,但精神头却还不错。 也没有胆大之人,心怀怨望,非议朝廷。 可也没有百姓痛斥孔家卖国,以及鞑子的凶残。 这可不行! 舆论是需要引导的,不能让百姓都把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 朱由检低声吩咐道:“大伴,你有空的时候琢磨一下,找人排练一些样板戏出来。” “样板戏?” 王承恩嘴里念叨这个新词,面露不解之色。 朱由检解释道:“就是像咱们以前看的戏曲那样,只是需要把故事内核换了。就把鞑子的凶残,以及孔家这样的士绅的恶行搬上去就行了。” “乱杀无辜?奸淫妇女?巧取豪夺?”王承恩问道。 “对!” 朱由检赞赏道:“王大伴果然是朕的心腹,完全能理解朕的意思。不要整那些阳春白雪高大上的戏曲,多穿插一些鞑子的宫闱密事,反正你也听说了不少素材,百姓们也爱看这些东西。” 淫者,人之本性也! 王承恩虽然没有子孙根,但也知道这个道理,立刻应了下来,“陛下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朱由检又说道:“对了,这戏排出来之后,先交给朕过目。若是可以,就让我大明控制下的每一个县城,都要养一套戏班子,给百姓天天唱。” “老奴明白,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戏子啊?”王承恩疑惑道。 朱由检笑道:“先等着,要不了多久就有了。” 此次南下,必定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江南的士绅,最爱蓄养歌姬。 到时候,将这些士绅扫灭一空,哪还会缺唱戏的戏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朱由检就带着王承恩往军营走去。 此刻,校场内,各军将领已陆陆续续到来。 虽然皇帝身穿便服,但还是被众人第一时间认出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官位列左边,武将身居右边,所有人都拜服在地上。 “众爱卿平身!” 朱由检大步走上点将台,稳稳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面前的桌案上,则摆放着不少时令蔬果。 这条件,倒是比上次在天津的庆功宴好上了不少。 往下一瞧,文臣武将身前的桌案上也摆放着一些蔬果,只是数量上少了很多,每个种类只有一样。 “陛下,臣有事启奏!” 坐在左首位置的王永吉当先出言。 朱由检随手拿起一片西瓜,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是战果统计出来了吗?赶紧说出来给诸位爱卿听听!” 王永吉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对着上面念道:“禀告陛下,此战我军共消灭鞑子一万三千四百余人,共俘虏鞑子一万六千余人。 打死的汉奸则有两万三千余人,俘虏则有两万五千余人。” 纵然是已经知道了明军大胜,可在听到了如此战果后,文官们还是响起了一阵喧哗。 “是真的吗?” “鞑子有这么不经打吗?” “我还以为会一直逃到南京去呢!” …… 事实摆在面前,还是有官员不相信。 不是他们对大明不忠,而是这个战绩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自成祖皇帝征蒙古之后,大明几百年来,外战还没有获得过如此战绩。 朱由检听着这些质疑之言,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王承恩见此,立刻扯起尖利的嗓子大喊道:“鞑子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诸位若是不信,可前往战场一观!”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这些质疑的官员,哪敢去看尸山血海啊? 王永吉继续念道:“此战我军共缴获战马四万余匹,金银五十六万两。” 鞑子都是一人双马。 所以缴获的战马会比消灭的鞑子多。 好事说完了,坏事当然就不会当众说了。 王永吉说完之后,就躬身站在原地,等着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朱由检哪有什么指示? 既然是庆功宴,当然是吃喝为重。 “此战能胜,全赖将士用命,以及王先生和罗将军领兵有方。今夜朕就和诸位爱卿不醉不归!” 朱由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场的众人也跟着举起酒杯,齐声说道:“是陛下英明神武!” …… 喝了三杯之后,朱由检就起身离开了。 皇帝在此处,众人也放不开。 “若是王永吉和罗虎没有醉,就让他们两人在饮宴结束后来见朕!” 朱由检原本是想要安排明天早上再开会的。 可是看着县城内热闹非凡的场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据斥候的奏报,满达海和尚可喜两支部队,早就不见踪影了。 这可是当前的心腹大患,若是其没有走远,过两天休息够了,再来进攻,那可就麻烦了。 还有就是徐州的兵工厂也得安排一个得力人士,去主持事务。 今天和罗虎的比赛,却是输了。 答应他的新式火器,也不得尽快安排上。 不仅是为了履行承诺,还因为接下来山东依旧会是主战场。 就算满达海和尚可喜龟缩回去,不主动进攻,多尔衮也不会善罢甘休。 最迟一两个月时间,鞑子必定会卷土重来,须得提前做好迎战准备。 还有现在的南京也是一滩烂事情,也得要快刀斩乱麻处理,早日集中全部的力量,迎接鞑子的全面进攻。 见识过全盛鞑子的战斗力后,朱由检已经对于李自成不抱信心了。 这厮主力尽失,能否守住山陕两省还是一个未知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负荆请罪 深夜子时! 一身酒气的王永吉和罗虎联袂而来。 朱由检此刻正在房间内看着孙子兵法,听到屋外的响动之后,立刻就推开房门,说道:“不用多礼,先进来。” 王永吉和罗虎互相望了一眼,听令走进房内。 “陛下恕罪,臣不知陛下今晚还会召见,所以才一身酒气而来!”王永吉躬身请罪。 罗虎也同样如此。 朱由检摆手安慰道:“朕也是临时起意,原本是打算明天一早再叫你们的,可现在时不我待,朕怎么也睡不着,这才把你们召来。” “不知陛下有何要事吩咐?”王永吉躬身问道。 “先坐下再说吧!”朱由检指着两把椅子吩咐道。 王永吉和罗虎两人都只坐了半个屁股。 “我军还有多少人能战?”朱由检问道。 罗虎回答道:“立刻能战之兵已不足六万,还有一万多是轻伤,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重回战场。” 这个数据,相比于鞑子的伤亡,也不遑多让啊! 比起满达海和尚可喜手中的兵力,还是落入了下风。 朱由检叹道:“朕还想着两日后出兵,收回青州府和衮州府呢!看来是行不动了!” 罗虎说道:“陛下,其实也有机会,衮州府河流比莱州府都要多。满达海和尚可喜联合在一起,兵力也占不了多大的优势,有了代善的前车之鉴,其必然不会与我军接战。” 朱由检想了一下白天的情况。 当时满达海和尚可喜若是不管不顾全力进攻,还真说不定鹿死谁手。 可他们两人却临阵退缩了,显然是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 “智顺王?” 朱由检嘴里念着这三个字,语气略带嘲讽之意,说道:“果然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若今天领兵而来的是多铎或者鳌拜,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智多必然多疑!”王永吉跟着断言道。 罗虎来到悬挂着的地图边,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青州府和济南府交界处,水网密布,不利骑兵进攻。 我们可以趁此良机,将战线推到此处,建立防御工事后,再调转南下,沿着泰山杀入衮州府。 如此行事,我军必定能在鞑子援兵到来之前,牢牢地控制住半个山东。” 朱由检盯着地图,思虑了好一会,才说道:“若是鞑子不退,选择就在青州府和我军决战,又该如何?” “那就将其歼灭!”罗虎自信道:“经过此战,我军活下来的都是精锐,并且还有了四万多匹战马。在士气大振的情况下,末将还真不怕和鞑子决战。” 王永吉反驳道:“此战太过凶险,兵行险招,实非上策!我大明国力强盛,只要拖下去,终究能获得胜利。” 出兵确实是冒险。 但朱由检却认为此险值得一冒。 鞑子控制人心,是非常有手段的。 一旦等多尔衮消化掉所占领的地盘,同样也能再拉出数十万大军。 现在的伪清,地盘可不小了。 从辽东一直到河南,都被其占据了。 治下人口,至少超过了三千万。 这实力,可远超当初的辽国了,和覆灭北宋的金国也不相上下。 并且鞑子高层的战略眼光,也不是金国的完颜家族能比的。 多尔衮、洪承畴、范文臣这些人杰,不灭掉大明,是不可能甘心的。 “朕意已决,就按照罗爱卿的方略来实施吧!”朱由检下令道。 罗虎闻言一喜,立刻拱手领命道:“陛下放心,末将一定能收回青州府和衮州府。” 王永吉瞧着兴奋的罗虎,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反正按照之前的计划,此战胜利之后,就要转任左都御史了。 要是真有什么烂摊子,也该新任的山东总督来背锅。 “既然计策已定,那朕明天就南下了!” 朱由检是一丁点都拖不起时间。 谁知道多尔衮会不会发疯,率兵猛攻天津。 就算是天津城墙已经加固到六丈之高,并且还有三万精锐全力防守,朱由检却仍旧有点不放心。 “那臣是跟着陛下一起走吗?”王永吉问道。 朱由检点头道:“一起走!朕已经决定安排现任内阁大学生李邦华出镇山东,担任总督。” 说到此处,朱由检又转头看向罗虎,郑重说道:“李先生素有知兵之名,并且为人极为方正,你们二人今后当通力合作,为朕守好山东。” “陛下放心,末将今后一定听李大人指挥!”罗虎郑重地承诺道。 “若是没事,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 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朱由检也感觉到了疲惫。 “臣告退!”王永吉躬身退了出去。 而罗虎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朱由检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问道:“爱卿还有何事?” 罗虎讪笑道:“是这么回事,陛下还记得末将派去阻击鞑子援兵的将领吗?” 原来是求情啊! 朱由检笑道:“自然记得,是叫李多宝吧?听说还是你原来的撼山营副将?” 罗虎回答道:“这厮打了败仗,真该按照军法从事。” 要是真想要按照军法从事,你就不会留下来了! 朱由检摇头暗笑,说道:“那你就按照军法从事吧?” 罗虎傻眼了! 他还以为皇帝会稍作劝慰呢! “陛下,战败之责,确实不在李多宝身上,而是末将对敌军的实力估计不足!”罗虎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着。 “哈哈!” 朱由检大笑一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不要玩文人的那些弯弯绕绕。说实话,朕和你一样,都是武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 罗虎这才明白,之前皇帝所言,是在戏弄自己,当即不好意思地说道:“李多宝就在外面,想要当面请罪!” “让他进来吧!”朱由检回身走到椅子边坐下。 不一会,王承恩就领着背负荆棘的李多宝走了进来。 “罪将叩见陛下!” 李多宝双膝一软,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这些武人怎么都知道负荆请罪的典故? 朱由检暗笑着上前几步,将其扶起,一边解开他身上绳索,一边宽慰道:“爱卿战败,非战之罪,不用放在心上,以后再一雪前耻!” 看着皇帝如此亲和,李多宝更加羞愧了,深埋着头承诺道:“陛下放心,末将今后一定奋勇杀敌,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鱼得水 静海县位于天津西南,京城东南,沧州之北。 此地是南下的主要通道,原本商业繁华,下辖人口过十万。 可在连年战乱之下,城中的百姓大多已经逃散,所剩之人不过五六万。 这日,吴三桂正带着三五个美人在山涧戏水,日子好不快活。 报…… 一骑斥候卷起烟尘,忽然而来。 吴三桂摸着溜光的额头,斜躺在一块巨石之上,从身旁侍女的端着的盘中,拿起一粒葡萄,随手放入嘴里,待吃完之后,才随口问道:“什么事?” “禀告大帅,山东传来急报,烈亲王所帅正红旗兵败于掖县,全军覆没。” “什么?全军覆没?” 听闻此消息,吴三桂猛然从巨石上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仅仅是战败,他还不至于如此惊讶。 可听见是全军覆没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下令道:“传令亲卫队立刻做好出发准备,本王要立刻进京面见摄政王。” 封这厮为平西王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大玉儿和多尔衮都穿一条裤子了,自然不会拒绝。 当夜,吴三桂就带着数百亲兵进入京城。 紫禁城宣政殿,气氛沉闷异常。 地上满是散落的奏折,众鞑子官员正跪着瑟瑟发抖。 最上方的龙椅旁边,新添加了一副桌椅,多尔衮正坐在椅子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自鞑子骑兵以来,还从没有遭遇过如此惨败。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新占领的地盘必然不稳,刚投降过来的将领也肯定会三心二意。 “陛下和太后的圣驾即将抵达,山东的问题到底该怎么处理?”多尔衮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殿内的数十人依旧沉默不语。 足足半刻钟之后,范文臣才开口问道:“贝勒爷和智顺王有什么计划吗?” “他们想要本王再派援军!”多尔衮咬牙切齿地说道。 显然,他并不想派援军。 范文臣立刻说道:“我大清兵力已是捉襟见肘,哪来的援军在派往山东?奴才以为,不如暂时缓缓在山东的攻势,等肃亲王那边得胜之后,再全力进攻明廷。” “此言不可行!” 吴三桂站出来反驳道:“据传来的消息,朱由检已至山东,其携大胜之威,必定会掀起一波反攻,打通天津和山东之间的道路。 臣以为,应当集结在京兵马,即刻赶赴山东,一举将明军打垮。” 听着范文臣和吴三桂之言,殿内的鞑子顿时就分成了两派,争先各抒己见。 多尔衮瞧着众人各有各的理由,真的是头都大了。 遭遇主政以来最大的惨败,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主意。 八旗旗主大多不在京城,一旦等豪格得胜回京,其必然会纠结党羽,生出不少事端。 想着眼前的局势,多尔衮左右为难。 忽然,他看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洪承畴,立刻像是抓住了救星似的,急忙问道:“洪先生是否有良策教本王?” 洪承畴也看出了多尔衮的纠结,不外乎是担心豪格得胜之后,自恃功劳,势大不能制。 可若是集结京城附近的所有兵力进攻山东,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管是在山东再败一场,还是双方僵持住,都会动摇多尔衮的权位。 “摄政王殿下,豫亲王最近休养的怎么样了?”洪承畴答非所问。 多尔衮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说道:“本王让其在家中反思,也不知道想出个名堂了没有!” 实际上,多铎就跟以前的褚英一样,被圈禁起来了。 若是没有良机,可能到死也出不了门。 战败之后,总是要处罚一番,才能服众。 洪承畴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败算不得什么,毕竟不是每个将领都是国士无双的兵仙韩信。臣以为应当再给豫亲王殿下一个机会,让其戴罪立功。” 此言正合多尔衮的想法。 他确实一直在找机会起复多铎,立刻问道:“洪先生的意思是让多铎领兵支援山东吗?可正白旗上次在天津城外,损失非常惨重,现在都还没有恢复战斗力,只有一万多可战之兵了。 况且多铎上次都败于朱由检之手,这次就能行吗?” 洪承畴却摇着头说道:“摄政王殿下误会臣的意思了,自崇祯登基以来,山东就连年战乱,民力早已枯竭。 特别是这次我军和明军数十万人鏖战近一个月,恐怕连百姓家中的粮食都被收刮干净了。 山东犹如鸡肋,我大清纵使费尽全力拿下来,还得想办法赈济百姓,实在是没有必要白白浪费兵力了。 臣的意思是,将豫亲王派往山西河南一带,独领一军,争取早日击败闯贼。 一路上攻下山西、陕西、四川,再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捣南京。” 洪承畴这厮,不愧是能在能人遍布的大明当上蓟辽总督的人才。 其他人都还只关注着山东一地,他却着眼全局了。 并且还暗中解决了多尔衮所面临的难题。 多铎是多尔衮一母同胞的兄弟,其功劳立得越多,有他的支持,多尔衮的权位也会愈加稳固。 “本王的洪先生,真是如鱼得水啊!” 多尔衮先是夸赞一番洪承畴,接着话锋一转,立刻下令道:“传令,让多铎明天一早就带领正白旗进攻山西。 让阿济格回盛京征募勇士,重建正红旗。 让满达海和尚可喜在山东见机行事,若是能战则战,若是不能战则退往沧州一带也行。” 听着这几道命令,在场的鞑子无不神色复杂。 阿济格是多尔衮的大哥,这就被推上了正红旗的旗主之位,独领一军兵马。 山东战败,反倒对于多尔衮还成了一件好事。 有实力说话的人,都外出领兵了。 见着下方的官员将领没人站出来反对,多尔衮满意的点着头,继续下令道:“平西王,你即刻回去,带领本部兵马赶往河南,本王要一举将李自成歼灭。” “臣遵命!”吴三桂拱手应道。 “刘之源,石庭柱,祖泽润,佟图赖、李国翰、吴守进、金砺,你们带领剩余的汉八旗将士,明天也跟着豫亲王多铎出征。” 多尔衮这厮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除了自领的镶白旗,将手中能动用的所用兵力都派了出去。 第二百章 招降 长安。 原本的秦王府,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皇宫。 李自成一日三惊。 每天接到的都是前线兵败的消息。 现在的他,眼眶发黑,神色憔悴,面容枯槁,全然没有刚进入京城之时的意气风发。 “给朕再拿几壶酒来……” 李自成声音嘶哑,听起来有气无力。 旁边的侍女不敢怠慢,连忙端上一壶酒。 “好爽!” 李自成扯开壶塞,就往嘴里大口猛灌。 片刻之后,略微缓过来的他,又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几个衣衫凌乱,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女人。 “朕来了!” 李自成张开双臂,大笑着扑了过去。 床上的女人见此,都露出一脸媚笑,有人挺立胸膛,有人撅起屁股。 秦王府外。 李过同样是一脸颓丧之意。 而他对面,挺直腰杆的郑森则显得精神奕奕。 两千多里路的风尘,也没有让他有一丝疲惫。 “你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禀报陛下!”李过右手撑着腰,缓缓向着秦王府大门走去。 侍卫见来人是李自成最信任的侄儿,也就没有阻拦,任其通过。 郑森看着周围的一切,顿感失落。 原以为,这次出使,能和李自成达成协议,一同进攻鞑子。 可在进入陕西境内后,所见到的官民,全都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 显然,整个大顺军已丧失了进取之心。 特别是在听说了李自成每夜都要御七女之后,郑森就彻底失望了。 有大志,做大事之人,怎么能每日沉迷于女色之中? 自京城陷落以来,皇上都已经三个月没有碰女人了。 听闻,多尔衮进入京城之后,也没有广纳后宫。 “回去之后,得让陛下早做准备,李自成已经废了,完全指望不上!” 郑森暗自盘算着。 秦王府内! 李自成,就听见屋外有人大喊。 “陛下,明朝皇帝派了使者过来,想要求见!” 听着这声音,是自己侄儿李过的,李自成松了一口气,回应道:“带他到前厅先等着,朕待会就来。” 说罢,他就加快了速度。 郑森跟着李过的步伐,缓缓走入王府。 一路上都有侍女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自从进门之后,就再没有看到一个卫兵,只有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郑森不由疑惑道:“这王府守备怎能如此松懈?” 李过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强装镇定的解释道:“小将军有所不知,吾皇在山陕两省威望极高,完全不可能有宵小之辈行刺。” “是么?” 郑森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几步之后,两人已经进入正厅。 侍女们立刻端上茶水。 郑森轻轻抿了一口,就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同样,李过也躺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整个场面瞬间沉闷下来。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身着龙袍的李自成才走入前厅。 “朱皇帝找朕有什么事?” 李自成的声音中气十足。 整个人看上去,倒是颇有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郑森却通过他发黑的眼眶,硕大的眼袋,以及脖颈处没擦干净的唇印,猜测这肯定就是装出来的。 “当然是来招降啊!” 郑森摸了一下胸膛处的圣旨,已不打算拿出来了。 原本内阁所颁布的诏书,是装作不知道李自成称帝这回事,直接联络其共同进退。 但瞧着李自成这幅模样,郑森只想随口应付几句,就赶紧回去。 “招降?” 听着这两个字,李自成倒是没有表现出反感,颇有兴致的问道:“朱皇帝开出什么条件?朕现在也是皇帝了,凭什么向朱皇帝投降?” “呵呵!” 郑森冷笑道:“你这皇帝不过是自封的罢了,除了你们自己,还有谁承认?吾皇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当然有人承认!” 李自成拍了两下手掌。 片刻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牛金星就走了进来。 他手中还拿着一本明黄色的册子。 “这是朝鲜的国书!” 李自成指着明黄色的册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郑森见此,却也不慌,不紧不慢的说道:“朝鲜国王李倧早就痴呆了,其国内之事尽皆操于权臣之手,吾皇已经下旨,废除其王位了。 这国书,不仅你有,我国也有一本,鞑子肯定也有,说不定正在四川的张献忠也收到了。 自古天无二主,你只有赶紧自去帝号,俯首称臣,才是明知之举!” 说着的同时,郑森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面着李自成,没有丝毫惧色。 “大胆狂徒!” 主辱臣死,牛金星第一个跳出来大骂。 李过也集中起了精神,拔出腰间长刀,大有一副即将动手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李自成这会又感觉没有力气了。 他也不管剑拔弩张的三人,自顾自的走到了主位旁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整个人直接软倒在了椅背上。 “这点度量,朕还是有的。” 李自成微微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回去告诉朱由检吧,让朕自去帝号是不可能的事。朕的日子不好过,难道他的日子就好过吗? 山陕之地,至少还有雄关险隘可以阻挡鞑子。 你们南方一马平川,早晚得被鞑子消灭。” 可能是一口气说的话太多了,李自成说完之后,就大口喘着粗气。 这副模样,让牛金星和李过看得直皱眉头。 “哈哈哈……” 郑森忽然发出的大笑,让在场三人顿时一惊。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南朝,可没听过什么西朝? 就算是你们被鞑子彻底消灭了,我大明依旧可以据淮河长江天险而守。” 郑森还不知道山东战事的结果。 但也极有信心能将鞑子挡在长江以北。 “朕还不是可以向巴蜀退去,学着那玄德公,也能割据上个百年。”李自成说道。 郑森问道:“张献忠能让你进巴蜀吗?” “呵呵,那就要看谁的刀利了!”李过冷笑道。 看着几人的表现,郑森顿时就明白了,闯贼已经做好撤往巴蜀的打算。 第二百零一章 不如就投了大明吧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多留了!” 李自成端起茶杯,轻轻得吹着热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哼!诸位好自为之吧!” 话不投机,郑森也不留恋,转身就往大门外走去。 牛金星看着郑森远去的背影,笑道:“定然是那昏君,在鞑子的进攻下撑不住了,所以想要来求援。” 李自成却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朝身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立刻会意,转身而出。 片刻之后,六七个身穿艳丽纱裙的妙龄少女就走了进来。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大帮乐手。 直到音乐响起,少女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后,李自成才缓缓开口,“明军的战斗力都比不上我大顺军队,又怎么可能打赢鞑子?朕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有兵力去帮朱皇帝做牵扯。” 李自成还是没有彻底昏庸,就算郑森没有开口,他也猜出了来意。 李过看着场中的舞女,忍不住直皱眉头。 有心想劝,可想着之前已经劝了很多次,也没有一点用。 他也只能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内心的不悦后,才说道:“陛下,唇亡齿寒啊!若是鞑子一路攻下南方,我们又怎么可能幸免?” “朕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奈何实力不济,有什么办法?”李自成满脸无奈之色。 他也不想摆烂。 可每天传来的败仗,让他一点都提不起精气神。 山西和陕西的民力已经枯竭,就算是还能招募到乱民,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养活。 “早知道就不该将士绅全部砍了,不然现在又能抢掠一番了。”李自成叹道。 牛金星说道:“不将士绅抄家灭族,咱们也得不了山西和陕西的民心,也不可能攻下京城啊!” “说得也是!” 李自成点头,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大厅中央,兴致勃勃地瞧着妙龄少女跳舞。 看着那不时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他心中又是一阵火热。 “牛爱卿,你前日献的仙丹还有吗?”李自成舔着嘴唇问道。 仙丹? 听着这两个字,李过满腹疑问。 作为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将,怎么可能相信这世上有仙佛鬼神? “回禀陛下,仙丹自是有的,可陛下还是要多多节制啊!” 牛金星的言语解开了李过的疑惑。 这哪里是仙丹? 分明就是壮阳药!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叔父当早日振作起来啊!” 李过在激动之下,都喊出了原来的称呼。 李自成听到此言,神色一黯,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挥了挥手。 大厅内的舞女见此,立刻躬身退了出去,紧接着大门也被关上了。 “关起门来,咱们都是自家人,俺也就明说了吧! 自从在玉田县战败后,各军主将离心离德,都生出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俺就算想要布置反攻,也没有几个将领愿意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听到此处,李过心中大骂。 还不是你昏庸了,听信牛金星的谗言,在河南时将李岩和李年两兄弟借故杀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说出口。 李自成抿了一口茶,滋润喉咙后,继续说道:“过儿,俺原本是想打下江山,将其交到你和锦儿手中,可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 就算鞑子不主动进攻,咱们困在这山西和陕西,也是死路一条。 你一直在军中,不知道民间的情况。 这才六月份,十分之九的百姓家中都已经断粮一两个月了。 百姓都在啃食树皮为生,一旦有心之人掀起叛乱……” 听到此处,李过打断道:“那为何陛下还如此铺张浪费?” 李自成闻言,眼角闪过一丝愠怒,不客气地说道:“过儿,你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是跟李来亨一样,如此理想主义? 山西和陕西境内的百姓何其多也? 俺节约出来的这点粮食能管什么用? 朱由检当皇帝够节约了吧? 每顿只吃两三个菜,龙袍破了也舍不得换,只是略作缝补。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天下还不是烂成了这个样子?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俺现在面临的问题,和朱皇帝一样!” 听着李自成的解释,李过也明白了叔父的为难之处。 他也想不出一点对策。 难道就只能摆烂了吗? 最后龟缩到四川? 可张献忠就那么好对付? 李过想了好一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缓缓走到大堂中央,跪在地上深埋着头说道:“侄儿以为,不如就投了大明吧! 侄儿也曾亲眼见过朱皇帝,并不像传言之中那样的刚愎自用,昏庸无能。 咱们不如趁着手中还有实力,谈一个好待遇。” 话毕,李过就跪倒在地上,等待着李自成的裁决。 说出这话,他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投降大明,李自成肯定就要自去帝号了。 “你……怎敢......如此......”牛金星双目圆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会生出了投降之意。 李自成也被侄儿的言语惊到了,手端着茶杯,茶水洒出来了都没有发现。 呼…… 李自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惊异,厉声喝道:“你可知此言要是被他人知道了,就算是俺也保不住你?” “叔父恕罪!” 砰砰砰! 李过用力地磕着头,继续劝说道:“张献忠手中兵力未曾折损,又据有蜀道天险,我们真有机会拿下四川吗?” “再怎么也比投降大明好吧?” 牛金星这时也缓了过来,说道:“明廷现在同样是挡不住鞑子的兵锋,咱们投降过去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你难道还指望那昏君会派兵救援我们吗?” “难道你想放弃山西和陕西,到长江以南去?”李自成跟着问道。 “侄儿是有这样想法!”李过说道。 “白日做梦!”李自成嗤笑道:“且不说朱皇帝是否会让咱们过长江,就说咱们离开了老家,还能有几分实力?” 牛金星跟着说道:“到了南方,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就在三人争论不休时,一骑快马疾速跑到了秦王府门口。 第二百零二章 八百里秦川 报…… 焦急的喊声打破了大厅内凝重的气氛。 “什么事?”李自成不悦道。 “禀告陛下,袁将军奏报,鞑子在山东战败了,正红旗全军覆没,损失高达近十万人。” “什么?” “怎么可能?” “是听谁说的?难道不是明军战败了吗?” 大厅响起了一阵质疑之声。 李自成、李过、牛金星全都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按照之前的推演,兵败的应该是明军才对啊! 怎么可能是鞑子? 李自成脑海中浮现出鞑子悍不畏死的身影,怎么也想不明白,明军究竟是如何取胜的。 牛金星距离传令兵最近,一把夺过袁宗第的奏折,就将其翻开。 李自成和李过两叔侄也急忙凑了过去。 “臣袁宗第……六月初五,清军将领代善携正红旗三万骑兵,连同孔衍植五万大军,与朱由检亲率的十万明军鏖战于掖县城外。 是日,双方激战八个时辰……代善见伤亡巨大,且取胜无望,领兵退往掖县城北,但却遇掖水忽然暴涨,被阻拦于此。 六月初六清晨,双方再次鏖战至午时,明军使出火炮战术……尽歼全部清军。” 三人看着战报傻眼了。 完全没想到山东之战会是这个结果。 也没想到满达海和尚可喜千里而来,却又直接逃窜。 “大明皇帝实乃当世第一猛将也!”李过由衷的佩服道。 “朕怎么遇不到代善这种傻蛋领军!”李自成捶着一旁的桌案,气得吹胡子瞪眼。 牛金星却叹道:“难道是天命还在朱家头上吗?” 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但都没有质疑了。 这毕竟是右营主将棉侯袁宗第亲自书写的奏折。 “罢了!” 李自成苦笑着摇头道:“让人去把那使者追回来吧!” “叔父英明!”李过赞叹道。 牛金星也被明军的战绩吓到了,此时已没有心思在反对了。 西安城外。 郑森倒是没有急着离开。 无论古代还是后世,探查情报都是使节的任务。 “天府之国,八百里秦川,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郑森瞧着干涸的稻田,以及正在撅草根,剥树皮的百姓,神情黯淡。 “这土,至少也要下十天半个月的雨,才有可能淋透!” 郑森缓步来到田中,从两指宽的缝隙中,抠出了一块泛黄的土壤。 轻轻一捏,土壤就化成了细沙,随风飘扬着。 他又牵马前行数十步,来到一颗没有树皮,已经干死的大树下。 “饿殍遍地,哀鸿遍野!难怪陕西的民乱久剿不灭啊!这情况,除了有足够的赈灾粮食,谁来担任总督都不管用!” 郑森看着树根旁,数具白骨,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良久。 他才自言自语道:“陕西的战乱,实非人祸,而是天数!除非举全国之力来救,不然毫无办法。”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打算回天津了。 “请留步!” “等等!” 听着忽然响起的喊声,郑森回头正瞧着一队十人的骑兵正急速奔来。 “怎么?闯王也要学胡人,行扣留使者的事情吗?” 就在瞬间,郑森心思百转,以为自己要步苏武的后尘了。 他还不知道山东之战已经结束。 一直认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由闯贼、鞑子、大明三分互相争夺。 “公子误会了!”领头之人笑道:“陛下有请公子回去,有要事相商!” “哼!” 对于此言,郑森却是不信,冷笑道:“一般扣留使者都是这种说辞!” 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李自成会忽然转变主意。 “请公子回去吧!” 郑森瞧着他们有要动手之势,判断了一下,实在是没法单人独骑逃出陕西,也只能答应道:“本公子倒也看看李自成唱的是什么戏!” 话毕,郑森就在这队骑兵的押送下回到了西安城。 而李自成却已经在秦王府门外等着了。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俺刚刚确实怠慢了,已经备下酒宴,还望公子海涵!” 这厮现在也没有穿龙袍,也不再自称朕了,弄得郑森完全摸不着头脑。 “本官姓郑名森,家父乃是大明安南伯郑芝龙!” 郑森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李自成表现得毫不介意,一把就拉住郑森的手臂,往王府内拖去,“咱们边吃边说!” 大厅内已经摆好了四副桌案,上面也摆满了肉食与美酒。 待四人落座之后,李自成当先举起酒杯,说道:“陕西之地十分贫瘠,只有薄酒一杯,请郑公子见谅!” 搞什么鬼? 郑森揉着太阳穴,说道:“闯王殿下,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咱们都是武人,应该直来直去才对,不要弄这些弯弯绕绕。” “爽快!” 李自成饮下杯中酒后,直接说道:“朱皇帝开出什么条件,你就直说吧!” 郑森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要先去帝号才能谈!” “可以!” 李自成再次将酒杯倒满遥举着。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郑森的意料,直接让他呆愣在了原地。 “郑公子,你就这么不给俺的面子吗?俺已经先喝了一杯了!”李自成不悦道。 “哪里?” 郑森这才反应过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李自成这才满意,继续说道:“俺不当皇帝了,朱皇帝能给俺什么待遇?俺还有一帮老兄弟,朱皇帝也得考虑进去啊!” 这…… 郑森哪知道皇帝能给什么待遇? 这条件,就是他胡诌的,完全没想过李自成能答应下来。 “你想要什么待遇?” 郑森把问题抛了回去,化被动为主动。 “陕西是俺的老家,山西也是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朱皇帝至少也得给俺封一个山陕王吧?” 李自成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着这个条件,郑森头都大了。 不说皇帝会不会答应,内阁就绝不可能应允下来。 但是,这个条件也不过分。 毕竟山西和陕西,都由李自成控制着。 就算换其他人来,也不可能站稳脚跟。 “这个问题,我只能禀告陛下之后,再给你答复!”郑森敷衍道。 第二百零三章 条件 “什么都要禀告?” 牛金星面露怀疑之色。 李自成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合着你是来消遣俺的吗?” 李过急忙问道:“你们到底开出的是什么条件?” 郑森瞧着神色激动的三人,完全弄不明白,短短一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招降之事,不过是他看李自成毫无斗志,闯贼也没啥实力,不可能反攻牵扯,而胡诌出来的。 现在要让他说个条件出来,这不是在难为人吗? 可若是说不清楚,李自成发觉自己被戏弄了,则必然不能善了。 也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西安城了。 想到这里,郑森瞎说道:“自立国以来,我大明还没有活着的异姓王,封王是不可能的事。 吾皇的意思是,山西和陕西可以暂时交给你管理,封你为山陕宣慰使,进爵秦国公。 至于你麾下的文臣武将,可以列出一个名单,交由内阁核准。” 明朝的宣慰使,一般设置在偏远地区,都是封赏给土司。 像缅甸、老挝这种东南亚地区,以及马来西亚,都曾设立过宣慰使司。 实际上,这个官职也和封王无异了,只是没有其名。 听到这个安排,李自成微微点头,就准备同意了。 却转眼又看到了正在使眼色的牛金星,顿时就话锋一转,说道:“俺才不要这宣慰使呢!就算你们明军在山东打了胜仗,也还是兵力匮乏。俺现在手里都还有十万精兵,不给一个好待遇,俺是不可能帮你们的。” 山东打了胜仗? 听到这几个字,郑森才弄明白他前倨后恭的原因。 这肯定也不是一个小胜仗。 至少歼灭了鞑子的一支主力,才有可能改变李自成的态度。 想到这里,郑森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狂言道:“我大明现在兵力确实不多,才有了招降你们的意思。但我大明还握有江南鱼米之乡,粮食兵员都不缺。只要再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就能整顿好兵马,挥师北伐。但那时,可就没你们的事了!” 或许是认为此言太过强硬了,郑森语气一软,接着说道:“当然,你若是觉得宣慰使的官职太小,也可以入朝辅政。不管是内阁,还是五军都督府,都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席位。” “笑话!” 牛金星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痛斥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谈了!今天咱们还是各安天命吧,看谁先撑不住鞑子的进攻。 以多尔衮睚眦必报的性格,在山东损失了数万精锐,决不可能善罢甘休。 本官就看你们是否能顶住鞑子的进攻吧!” 李自成听闻此言,也认为十分有道理。 反正到时候急的是朱皇帝,而不是自己。 “既然如此,你就先把俺的条件汇报给朱皇帝吧!” 李自成语气坚定的说道:“封山陕王,下拨千万军饷,提供十万大军一年的粮草,少一个条件都不行!” “行吧!” 郑森也不多说,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去。 若是局势继续败坏下去,说不定皇帝还真有可能答应第一个条件。 但第二点和第三点,是绝无可能答应。 朝廷自己都没有千万两银子,更没有如此多的粮草。 总不可能不管自己士兵的死活,反而支援闯贼。 待郑森走远之后。 牛金星才开口说道:“正如臣之所言,其实陛下也不必太过慌张,明军在山东打了胜仗,对我们而言,有可能还真是一件好事。” 李过微微摇头,说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多尔衮要为代善报仇的情况下的设想,可若是鞑子先捡软柿子捏,又该怎么办?” “朕看起来就像软柿子吗?”李自成不悦道。 李过嘴角一撇,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牛金星则说道:“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至少咱们能选择的路还有很多。臣以为,不如先派人去和鞑子接触一番。” “鞑子?” 李自成摇头冷笑道:“俺老李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不是数典忘祖之辈,吾等身为华夏子民,怎么可以向鞑子俯首称臣?” 李过同样语气坚定说道:“本将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决不可能投降鞑子。” 听着两人之言,牛金星也只好暂时熄灭了投降鞑子之心,转而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可以拿鞑子开出的条件,再去和明庭谈判!” “果然还是牛相有本事,真乃俺之肱骨啊!”听着牛金星的计策,李自成神色大喜。 在京城之时,李自成麾下的两大谋士就闹翻了。 特别是在兵败鞑子之后,矛盾就再也压不住了。 宋献策和李岩交情甚笃,两人一向和牛金星唱反调。 在退到真定时,牛金星找了一个机会,向李自成尽显谗言,说其回到洛阳之后,会称王叛乱,还拿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李自成信以为真,将李岩两兄弟斩杀。 宋献策见此,失望离去。 现在李自成手下,就只有牛金星这一个谋士了。 因此更加信重于他。 就连李过都不如。 三人商议一番,当即就秘密派遣了一个使者,就往洛阳而去,找豪格谈判。 郑森单人独骑走在西安城内,心中细细思量着。 如何回到天津,也是一个麻烦事情了。 来时,河南还有大部分在闯贼手里,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可现在的局势相比之前,又有所不同了。 河南主要城市都投降了鞑子,并且还在施行剃发令。 这顶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走在鞑子控制的地盘内,就跟黑夜之中的萤火虫差不多,必定会被数之不尽的汉奸追捕。 “看来只有先往南方走了,然后顺长江而下,再从南京走海路回去了!但是这样走的话,抵达天津都要到冬天了!” 郑森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冒险,直接穿越鞑子控制的地盘。 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安全路线。 虽然湖广等地都被张献忠控制着,但那里的百姓都是汉人。 一个人的目标不大,应该轻而易举就能走小路绕开关卡。 第二百零四章 宿县三贼 凤阳府宿州。 已连续多月未曾降雨,地里的庄稼干脆就没种。 满地干枯的荒草,时不时露出的森森白骨,呈现出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朕的百姓呢?” 朱由检来到一处只有二三十座茅草屋的村落,随意走进一个房间,只见到布满灰尘的灶台。 显然,这处村落,已经荒废了好几个月了。 “兴许是逃荒去了吧!”王永吉随手抓住一只幼年蝗虫,将其捏死后,说道:“大旱之后,必有蝗灾,百姓也知道这个道理。” 朱由检走出房间,看着空中不时飞过的蝗虫,脸上挂满了惆怅。 若说陕西等地的是天灾,没什么可以质疑的。 可在这淮河以南,水网密布之地,居然也能干旱成这个鬼样子,这说明完全就是人祸啊! “宿州县令还还在任?”朱由检问道。 王承恩上前一步回答道:“据老奴探听到的消息,宿州县令早在三月份就挂印逃了。” “算这狗东西跑得快!”朱由检咬牙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发下海捕文书缉拿此人,同时传令内阁,将这厮满门抄斩。” “老奴遵命!” 王承恩躬身退下。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黑了,转而向王永吉问道:“此地距离凤阳府城还有多远?” “过宿州之后,再经固镇,则能抵达,距离还有两百里左右。”王永吉掰着指头数道。 “那就再赶一个时辰的路程休息,争取明天之内抵达!” 随着朱由检一声令下,两百多骑兵立刻翻身上马,卷起了一片尘土,向着南方而去。 在路过宿州县城时,城内的士绅居然还以为是鞑子杀过来了。 朱由检南下的速度极快。 从山东莱州府掖县出发,经过青州府,再抵达南直隶淮安府,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 原本是计划直接去往南京,可通过从民间打探到的消息,知道了孟兆祥在凤阳的局势很难,这才转道宿州县。 鞑子战败的消息,也就没有传到此地。 宿县城内。 在县令逃走后,有赵、田、王三个豪族共治。 此刻,三家的家主聚在城头,看着城外装备精良的骑兵,脸上俱是胆寒之色。 “难道是鞑子杀过来了吗?” “老夫半个月前就听说了,鞑子已经攻下河南开封,以及山东衮州,算算时间,确实有可能是鞑子杀过来了。” “什么鞑子?你们自己要找死,可别拉上我王家,这分明就是大清的天兵啊!” “王兄说得有道理,确实是大清天兵。” “那咱们还是赶紧出城迎接吧!当初大元统治天下的时候,先投降的人可是能成为三等人,不投降的就只能身死族灭。” “说的也是!大明眼瞧着是完了,咱们可不能跟着陪葬。” “老夫听说大清治下,全部要把头发剃成辫子,素有留发不留头的传言,咱们就这么出去,说不定会被直接砍掉脑袋。” “那怎么就把头发剃了吧!” 说到此处,王姓老者和赵姓老者就急忙吩咐家奴上前剃发。 而田姓老者犹豫片刻后,则说道:“万一城外的是大明官军该怎么办?咱们要是把头发都剃了,岂不是成了投敌的铁证?” 王姓老者劝道:“大明官军怎么可能有如此精锐的骑兵?你难道忘了上个月的事情了吗?官军没有夏装,马士英那贼子居然派兵前来勒索咱们这种良善之家。” 赵姓老者也跟着说道:“马士英那阉党走了,换了一个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孟兆祥。现在咱们凤阳的兵马,都不想听他的指挥了。 他都上任大半个月了,三位总兵都还没有前来拜见。” 田姓老者沉思了一会,仍旧犹豫道:“不得不以防万一啊! 咱们三家都是良善之辈,就只养了几百个家奴,要是被朝廷抓住了投敌现行,咱们可挡不住官军! 要知道,官军打闯贼不行,打鞑子也不行,但欺负咱们这种良善之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另外两个老者闻言,都是一脸嗤笑。 三家之中,实力最强的就是田家了,占据了整个宿县十分之一的水田。 良善之家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多的田产? 不外乎趁着灾荒放高利贷罢了! “田兄,你怎么越老越是胆小啊?”王姓嗤笑一声,然后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老夫也不是莽撞之辈。” 话音刚落,他就从怀中掏出了三顶花白的假发。 再次开口说道:“咱们先带上假发出城,辨别城外之人的身份后,再趁机行事!” “王兄果然老谋深算!” 田姓老者和赵姓老者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城外。 朱由检原本是打算绕宿州而过,可却忽然看见了城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十多个身穿华丽服装的百姓,就走了出来。 “难道这小小的宿县之中,还有忠君爱国的士绅吗?” 朱由检喃喃说着,同时挥手示意停止行军。 “凤阳之地,久沐皇恩,定然不缺忠君爱国之辈!”王永吉捋着胡须,也非常高兴。 这段时间,一直风餐露宿,他早就受够了折磨,能进城好好享受一番再出发,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但愿如此吧” 朱由检摇了摇头,朝王承恩下令道:“上去问问他们的来意。” “老奴遵命!” 王承恩打马上前,来到这行人身前,轻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瞧着来人头盔下的浓密黑发,确定了是大明官军。 田姓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但他转眼就发现了这声音不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声音。 思量片刻后,他转而质问道:“你们是哪部的兵马?我宿州不是战场,为何你们不在前方御敌?是不是想要当逃兵?” 听着此言,王姓老者和赵姓老者背心都冒出了冷汗。 心中直呼,还是老田的胆子大! 王承恩听着这质问声,还以为此人真的对大明忠心呢。 立刻解释道:“我们是天子亲军,有要事要去找凤阳总督孟兆祥。本不想进你们宿县,但见你们打开了城门,这才上来问一问情况。” 第二百零五章 皇帝怎么可能有穷亲戚 “田兄,让官军走吧!” “一看这些人就是凶神恶煞之辈,万万不能让他们进城啊!” 听着两个老友的小声嘀咕,田姓老者却微微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多说,转而又朝王承恩说道:“老夫已在城中备下薄酒,将军一路奔波而来,正好可以洗去风尘,还请将军赏脸,我宿州乡绅还有土特产送上。” “这……” 王承恩嗅了嗅散发着汗臭的衣袖,也想进城休息一天,于是说道:“我去禀告将军,你在这里等一会。” 看着王承恩走远了,王姓老者顿时恼怒道:“田兄,你这是在引狼入室啊!咱们三家在宿州待得好好的,你把官军引到城里面做什么?” 赵姓老者也不满道:“田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送上土特产?咱们宿州乃是贫瘠之地,哪来的土特产?” “两位不要心急!” 田姓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听出刚刚那人声音不对吗?这支队伍一定护送了一条大鱼,绝不是传递消息那么简单。咱们要是将抓住那人,献给清军,可是大功一件啊!” 王姓老者和赵姓老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英武男子。 除了比常人好看一些,高大一些,也看不出来其他不同的地方。 “那声音有什么不对?这两三百如狼似虎的兵卒就那么好对付?” “清军就一定能打到咱们这里吗?若是打不过来,咱们岂不是就犯了谋反之罪?” 瞧着两人仍旧是不同意,田姓老者再次劝道:“你们两个胆子也忒小了吧?咱们若是在酒水中下蒙汗药,将这些人迷晕过去,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清军暂时打不过来,咱们也可以带上那人主动投奔啊! 有大功在手,还怕清军不给赏赐吗? 实话告诉你们,刚刚说话的那人,肯定是一个太监。 有太监作为护卫,不用想也知道那英武将军的身份,是多么地高贵。 泼天的大功摆在面前,你们都不心动吗?” 听着田姓老者之言,两人细细一想,都有点心动了。 宿州往西北走上百里,就到达河南归德府永城县了。 按照之前收到的消息,归德知府先是投降了鞑子,接着又投降了清军。 今后宿州必定会成为交战双方的战场。 纵使有良田万顷,也不得不早日找个出路,以求活命。 “就依田兄的安排吧!” 两人同时点头,还摸了摸头上的假发,害怕露出破绽。 在这三人商量的同时,王承恩也在向朱由检禀报着。 “万岁爷,不可伤了宿州百姓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啊!” “陛下,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不如咱们就进城休息一晚吧!”王永吉也跟着起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由检转头看向宿州城。 虽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总感觉此事不可能那么简单。 一路南下,不管是城内的官员是否在任,都不见任何人敢出城。 可在在宿州县城却出现了例外。 “百姓都流离失所,这些人却衣着华丽,显然是为富不仁之辈。”朱由检手指着为首的三人,下令道:“随朕上前,先将这些人拿下再说。” “这……” 瞧着杀气腾腾的皇帝,王承恩和王永吉两人顿时傻眼了。 后方的侍卫却没想那么多,反正皇帝下令了,他们这些大头兵跟着执行就对了。 “大功到手了!” 田姓老者看着涌上来的骑兵,在心里大喊道。 啪! 迎接他的不是大功,而是一记马鞭。 朱由检还没有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这一鞭就已经将田姓老者打翻在地。 “怎么回事?” 田姓老者躺在地上,捂着脸庞,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好意要请吃请喝,却换来了一顿毒打。 “啧啧啧!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朕还在想是否会错怪你们,这结果却没有让朕失望啊!” 朱由检满脸嘲弄之色,又是两记马鞭打在了赵姓老者和王姓老者头上。 看着两人被打飞的冠帽和假发,田姓老者这才明白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你个狗汉奸!居然敢诓骗咱家!”王承恩瞧着三人光秃秃的前额,顿时大怒。 王永吉也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如此胆大,在大明治下,居然敢剃发,质问道:“自古有恒产者有恒心,你们三人的财物土地都是我大明给的,为何要投降鞑子?” 见事情败露,田姓老者也豁出去了,笑道:“什么大明给的?我家的田产土地都是一代一代辛苦积累下来的,和大明皇帝有何关系?” 听着这言语,朱由检气得直摇头。 此话和后世的资本家所言有何区别? 都以为能发家,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和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些人也不想想,若没有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皇帝和大臣励精图治,天下的局势能稳定吗? 没有稳定的局势,这些人凭什么能够一代一代积累财物? 说不定某一代祖宗,早就被土匪乱民给杀了! 朱由检一直认为,大部分士绅土豪手中的土地财物,是带着原罪的。 若不是欺压普通老百姓,或者钻大明律的空子,一般人怎么可能积累到如此多的财富? “天下间的土豪劣绅都该杀!” 话音刚落,朱由检就拔出了腰间长刀,对着田姓老者斜劈而下。 顿时,颈动脉的鲜血喷出了三丈之高,落下来之后,全洒在了赵姓老者和王姓老者身上。 “将军饶命!小人知道错了!” “饶命啊!我家祖上算起来还是皇亲国戚呢,你要是杀了我,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这求饶之语,朱由检真的是哭笑不得。 皇帝怎么可能有穷亲戚? 这厮死到临头,剃着光亮的额头,居然还指望大明皇帝给他报仇! “哈哈……” 王永吉和王承恩同时发出了嘲笑之声。 “我家祖上在开国之前,是太祖皇帝的远房亲戚!” 朱由检摇头笑道:“莫说是太祖皇帝,就算是当今的皇帝也不管用!” 话毕,刀出,人头落! 第二百零六章 四个狗东西 第207章 四个狗东西 一行人来到县衙。 大门上的牌匾已被蛛网覆盖,门把手上也全是灰尘。 推开门,前衙映入眼帘,地上四处散落着典籍。 天色昏暗,若是不清楚情况的人到此,很可能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 “这鬼地方是不能住了!” 朱由检回首看着满地的脚印,摇头说道:“也不知道我大明的府县,有多少是这般情况?” 这话没有人敢答。 朱由检只能说道:“将那三家的浮财都抄走,然后去城外扎营吧!宿州的烂摊子交给孟兆祥处理,朕没有时间在此浪费。” 听见抄家,王永吉神色一动。 可转念又想到了皇帝之前的警告,只好低下了头,选择闭口不言。 “万岁爷放心,老奴有办法将银子都榨出来!”王承恩领命道。 身为太监,搜刮银子的本事,自然不缺。 朱由检点头说道:“也没有必要深耕硬挖,早点带士兵回去休息才对。” 深夜,宿州县城的火光冲天。 赵家、王家、田家的百年积蓄,全都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听着城内传出的嘶吼求饶之声,朱由检的眼眸愈加冰冷,“此次南下,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就从这宿州开始吧!” 皇帝满含杀意的话语,让王永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他和马士英就是皇帝手中的屠刀。 “以后在史书上,我就是像来俊臣那样的名声了!”王永吉心中暗暗想着,但却不敢推辞。 半个时辰之后,王承恩就带着数十个大箱子回到了营地,快步走到朱由检面前,说道:“禀告万岁爷,从三家抄家所得共十一万两白银,田契、铜钱无数。” 这穷地方都能抄到这么多银子? 朱由检原以为有个三五万两都算是可以了。 “银子带走,铜钱就散在城门口,分给百姓。田契交给凤阳总督孟兆祥,让其当作士兵奋勇杀敌的战利品!” 这一路上,朱由检也一直在思考着如何破解当前的乱局。 封建王朝,都是三百年左右一个轮回。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土地兼并。 每逢开国之初,经历连年战乱,人口减少,土地够用,要不了几十年就能称之为盛世了。 每逢王朝末期,人口暴涨,阶级固化了,土地就不够用,吃不饱饭的百姓就会掀起叛乱。 唐朝的府兵制由盛转衰,大明的卫所制度彻底崩坏,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若想重塑大明士兵的战斗力,仅仅靠着金银赏赐是行不通的。 没有切身的利益,不可能让士兵甘愿赴死。 毕竟自己也不是每战都能带头冲锋,提振士气。 不管是天津之战,还是掖县之战,若是没有自己,早就战败了。 朱由检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回到天津之后,就按照唐朝的方式,建立府兵制度。 这样也能极大的缓解财政压力。 先将藐视王法的士绅抄家灭族,这样不仅能腾出土地,还能释放出妇女。 无论是后世,还是在大明,女人都是稀缺资源。 有权有势的人,每天晚上可以享受数十个女人。 而穷光蛋,却只能每夜抱着枕头流泪。 恰恰大明军中的士兵,全是穷光蛋。 “到时候,朕这个皇帝,给钱给地给女人。士兵们受此激励,必然奋勇作战,想不复兴大明都难啊!” 想到这里,朱由检都不由地乐出了声。 “陛下想到了什么好事?”王永吉疑惑道。 朱由检正了正神色,把刚刚想到的都说了出来,最后问道:“王先生熟知军政,乃朕的肱骨之臣,你说说此策是否可行?” 王永吉倒也有几分真本事,毫不犹豫的就说道:“回禀陛下,此策可为一时之法,但不能为万世之法!并且此事行之极难,给士兵的土地分少了,则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给士兵的土地多分点,又哪来的那么多地?” “地的问题好解决啊!” 朱由检笑道:“朕不是还有王先生你吗?这些大地主,有何人经得起查?” “可若是鞑子煽动地主造反又该如何?”王永吉问道。 朱由检冷笑道:“那不是正好把罪名送到你的手里了吗?按照大明律,很多罪都不够抄家,但若是私通鞑子造反,那不正好可以将其土地收回来?” “这就要看山东总督李邦华,凤阳总督孟兆祥,江西总督王佳彦,湖广总督袁继咸,这四人能否挡住鞑子和闯贼的兵锋了!”王永吉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若是前线不给力,后方再掀起改革,那大明可真就完了。 可要是前线能顶住压力,则就不怕地方上的土豪士绅阴谋叛乱了。 “山东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有罗虎领兵,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问题。 凤阳这边,明晚见过孟兆祥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若是有总兵不服,朕会亲自处理。 还有江西和湖广两地的总督,朕也会抽时间去看看。 这个改革方案,也不是立刻就要全部执行下去。 朕也要和内阁诸位大臣商议,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会彻底推行。” 说到此处,朱由检拍着王永吉的肩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明天就直接去南京,会同马士英,将那些没有到天津见朕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部抄家。 特别是那些南京城内的那些勋贵,绝对不能放过!” 提起这些人,朱由检就一肚子火。 文官不来,都还想得通。 可这些勋贵,与国同休,居然也没有来,是真的没有将皇帝放在眼中。 绝不可能放过。 特别是魏国公徐文爵、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定远侯邓文囿。 历史上,这四个狗东西,在鞑子打过来之后,直接开城投降。 王永吉听着皇帝语气中的杀意,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陛下放心,臣早在辽东之时,就听说过南京的勋贵阴谋联合官员造反。空穴不来风,此事定然为真,臣一旦查实之后,从重处理。” 这都还没上任,就开始准备罗织罪名了。 朱由检嘴角露出笑意,赞赏道:“王先生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南京城内的反贼就交给你处理了。” 第二百零七章 只因出了个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第208章 只因出了个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凤阳。 孟兆祥从中午接到消息,就一直等在城外。 其身后,分列着数十人,都是凤阳总督府,以及中都留守司的文官武将,为首之人乃是凤阳总兵高文采。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众人都站了一整天,早就精疲力尽了。 “皇上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都等了一天了,要来早就该来了。” “也不知道孟大人是怎么想的,都不让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 听着身后的议论,孟兆祥脸色挂满了寒霜。 还不是威信不立,这才被如此怠慢。 他刚来的时候也想过,先杀一批人立威。 可试探了一番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官员将领主动靠拢,就连杀人都找不到屠刀。 至于高文采,同样也被架空了。 他这个凤阳总兵,没有携带一兵一马上任,麾下将领全都是阳奉阴违。 “上任大半个月了,居然毫无建树,实在是愧对陛下的知遇之恩啊!” 想到这里,孟兆祥居然对打心眼里瞧不上的阉党马士英,升起了一股佩服之意。 至少此人还能制住中都留守司的官员。 轰隆隆……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声势,众人抬头,只见一队数百人的骑兵正急速行来。 “陛下到了!” 听着孟兆祥的提醒,众人慌忙跪在了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朱由检翻身下马,来到众人身前,一把将孟兆祥和高文采拉了起来,“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万岁爷,奴婢没想到……还有再见天颜的机会。”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蟒袍,头戴四梁描金冠的太监忽然哭喊出来。 若是所料不差,此人应该是凤阳守备太监杨泽。 看着此人肥头大耳的模样,朱由检就一阵心烦,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众人这才起身。 “陛下,臣早已备好酒宴,请陛下入城。”孟兆祥侧身让开道路。 朱由检点了点头,问道:“给朕的将士们都准备好酒宴了吗?” “陛下放心,奴婢已经都安排好了!”凤阳守备太监杨泽抢先出言。 孟兆祥见此,只能把准备好的话憋了回去。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怒,却见到王承恩走上前来。 “你这狗东西,万岁爷是在问你吗?” 王承恩举起马鞭,就向着杨泽脸上劈去。 啪! 一声脆响,杨泽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咱家今天就教教你,该怎么当家奴!” 说着的同时,又是一记鞭子打在了杨泽的身上。 算了! 既然王承恩帮着求情了,也没必要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朱由检摇头说道:“先入城吧!” 一行人走进城内,街道上早已洒上了黄土,两旁站满了兵士,沿街的商户也全都关门闭户,整条街不见一个人影。 朱由检瞧着房门窗户上挂着的大明旗帜,忍不住冷声问道:“孟爱卿怎么也搞这种面子工程了?” “这都是凤阳巡抚搞的!臣早就说过陛下不喜这些东西,可他却一意孤行。”孟兆祥解释道。 朱由检微微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在崇祯十四年以前,凤阳巡抚一般也会兼任漕运总督。 在此之后,新设了凤阳总督,全称为总督凤阳地方兼制河南、湖广军务一员。 所以就没有设立漕运总督这个职位了。 这凤阳巡抚搞这些面子工程,多半是想要再进一步。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只因出了个朱皇上,十年倒有九年荒。” 正沉思着的朱由检,忽然听到了旁边的房子内,隐隐约约传出了一阵童谣声。 这声音太过细小,其他的人都没有听见。 在后世,朱由检也听过这段花鼓戏。 凤阳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地方,朱皇上当时也差点全家都被饿死。 但是百姓们哪记得几百年前的事啊? 都将吃不饱饭,怪在了朱家的头上。 “传令下去,酒宴就不必了,让凤阳巡抚、凤阳守备太监、中都留守司留守一起来议事吧!” 朱由检心情不怎么好,也没有心思再去吃饭喝酒了。 其他官员,听着此言,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刚刚权势滔天的杨泽被鞭打的样子,还深深印在脑海中,也就没有人敢出言再劝。 半个时辰后。 凤阳总督府议事厅。 凤阳总督孟兆祥站在左首,其身后是凤阳巡抚赵福星。 凤阳总兵高文采站在右首,其身后是中都留守龚方明。 凤阳镇守太监杨泽则捂着脸站在最后面。 朱由检坐在主位上,冷声质问道:“这凤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姓饭都吃不起了,你们还整日扯皮推诿? 还有州县的官员逃了几个月了,为何不告知内阁、吏部?” 听着皇帝满含杀意地质问,在场的人额头都冒出了冷汗,目光转向赵福星。 “陛下,微臣早就已经给内阁和吏部禀报了,但是却没有收到回复,微臣也不敢擅自安排啊!” 赵福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深埋着头解释。 “好!很好!” 朱由检又咬牙问道:“那你又为何不听凤阳总督孟兆祥的指令?” 赵福星再次解释道:“微臣身为巡抚,有权处理凤阳府的民政、司法、监察及指挥军事。 而凤阳总督乃是总督凤阳地方兼制河南、湖广军务一员。 按朝廷制度,凤阳总督不能插手凤阳府的民政、司法。 至于军务,微臣已经全部交出去了。” 听着这个解释,朱由检只好把目光转向孟兆祥,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孟兆祥回答道:“凤阳巡抚的标兵营,因缺乏粮草和军饷,已经有名无实。 臣想重新招募巡抚标,这厮却不拿军饷粮草出来。” 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两人已经是彻底撕破了脸。 朱由检继续问道:“那你就没按照朕教你的办法,杀上一批通敌卖国之人,这样不就有粮食军饷了吗?” 孟兆祥无奈说道:“赵巡抚要臣拿出实据,他才会派人查抄。” 赵福星听到此处,插言道:“陛下,微臣自认为这样处理没有问题,总不能听风就是雨,杀良冒功吧?” 第二百零八章 吃了的都给朕吐出来 第209章 吃了的都给朕吐出来 “对啊,陛下,凤阳府内虽有宵小之辈,但肯定不会有人冒大不韪通敌造反。”中都留守龚方明也跟着说道。 “哼哼!没有人造反?” 听着这话,朱由检不由得冷笑出声。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凤阳官场沆瀣一气,就是不想听孟兆祥的号令。 “既然你们找死,那朕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话毕,朱由检使了一个眼色。 王承恩立刻会意,转身走出大厅。 众人见此,互相观望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搞不懂皇帝是什么意思。 但这些人脸上也没有露出害怕之色。 自史可法离任漕运总督兼任凤阳巡抚后,整个凤阳官场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几个人主事。 就连前任凤阳总督马士英想要办点什么事,都得好说好商量才行。 “大不了就被免官,没了我们,看你皇帝怎么办?我们没有直接逃走,都已经在给你皇帝面子了!” 这是整个凤阳官场一致的想法。 不一会,王承恩就拎着三个包裹走了进来。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哪里来的鞑子人头?”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赵福星和龚方明同时说道。 王承恩冷笑道:“这是宿州的三个豪强家主,别说你们不认识!” 两人细细辨认一番,待看清楚了之后,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朱由检冷笑道:“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尔等身为巡抚,中都留守,连辖区出现了鞑子都不知,该当何罪?” “这……”赵福星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绞尽脑汁想着脱罪之法。 而龚方明则就干脆得多,直接跪在地上,磕着头哀求道:“陛下恕罪,末将有眼无珠,信了这三个丧心病狂之人的言语,才没有派兵去宿州防守。” 原来这三个老贼是和这厮有勾结啊! 这时,凤阳镇守太监杨泽整个人却打起了冷摆子。 王承恩见着他这个样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过去,“你这狗东西,真的是枉顾万岁爷的信任啊!” “干爹,小的错了!”杨泽先是朝着王承恩跪下磕头,又跪着走到朱由检身前,哀求道:“万岁爷,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被这三个丧心病狂的贼子糊弄了啊!”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问道:“他们三人送了多少银子给你?你在凤阳这么多年,到底收受了多少贿赂?又贪污了多少?” “回禀万岁爷,奴婢只收了他们三家各一万两银子!贪污贿赂共五十七万两,都存在家里,就等找个合适的机会献给万岁爷,充作军需。”杨泽的语气略带哭腔。 朱由检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厮担任中都镇守太监都快十年了,绝对不止这点银子。 还有什么充作军需,当初鞑子兵临京城,有哪个贪官献出了银子? “王大伴,这厮是你的干儿子,就交由你处置吧!”朱由检说道。 王承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杨泽,转头就朝侍卫下令道:“将这厮带下去,等咱家空下来,再审问。” 处理了杨泽,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龚方明,冷声说道:“不知道你们看过朕在天津颁布的圣旨没有? 过往的贪污,只要从实供述,全部退赃,朕就会既往不咎。” 听到这里龚方明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正准备把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全部说出来,却又听到朱由检继续说道:“但你却不听孟先生的指令,这完全是没有将朕放在眼中。” 话毕,朱由检忽然拔出腰间的长刀,手臂微微用力,就将其枭首了。 瞧着满地的血迹,赵福星人都傻了。 “将这个废物也拉下去审问,必须要把吃了的都给朕吐出来!” 朱由检一声令下,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就走上来,将如同一滩烂泥的赵福星拖了下去。 转眼之间,刚刚还略显拥挤的凤阳总督府前厅就空荡荡了。 待侍女将地面打扫干净后,朱由检才开口道:“将酒菜都端上来吧!咱们边吃边聊!” 不一会,琳琅满目的菜肴就被端了上来。 朱由检看着盘中稀奇古怪的造型,略带不满的叹道:“南方人就是懂得享受,孟先生也沾染上这个坏习惯了!” 孟兆祥闻言,神色一窒,急忙解释道:“这都是赵福星那厮提前做好准备的,臣来到凤阳才大半个月,哪有时间去找厨子啊?” “难怪如此!” 朱由检点头道:“那审问清楚之后,就让赵福星死得痛快点。” “那赵福星一定会感谢陛下隆恩的!”高文采笑道。 在场的都是老相识了,一番晚宴吃得极为畅快。 “对了!”朱由检放下筷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笑道:“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孟先生。” 孟兆祥急忙吞下口中的食物,问道:“什么好消息?” “朕离开山东之时,收到李若琏的奏折,说你的那两个小娇妻都怀上了!”朱由检说道。 “恭喜孟大人!” “贺喜孟大人!” 高文采和王承恩两人由衷地道喜。 孟兆祥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在场的人都十分清楚。 早在天津陷落之时,其独子就以身殉国了。 其家眷也在京城之中遭遇了兵祸,死光了。 “臣……臣谢陛下恩典!”孟兆祥喜极而泣。 朱由检摆手道:“谢朕干什么?这还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生儿子这事,朕能帮上忙吗?” 听着皇帝的笑话,众人都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总之,若不是陛下的英明神武,臣是不可能再生儿子的,臣不想自己的子孙,今后给鞑子为奴为婢!”孟兆祥说道。 “你这个思想要不得!”朱由检笑道:“你我都有老的一天,若是不多生几个儿子,将来的大明江山靠谁来守卫?” 话一出口,朱由检就发觉自己说错了。 瞧着正准备劝谏的众人,急忙转移话题,“凤阳府中,到底还有没有能用的官员?” 孟兆祥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只能回答道:“据臣观察,官员都和赵福星沆瀣一气。” 第二百零九章 凤阳乱局 第210章 凤阳乱局 “那就全部捉拿下狱,榨干身家之后,砍头吧!”朱由检无所谓的说道。 这凤阳,百姓都逃得不剩多少了,再养这么多官员也是浪费粮食。 “那今后凤阳府岂不是没有官员了?”孟兆祥问道。 朱由检笑道:“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难找,想当官的读书人却到处都是。朕听说南京城内不是有很多从河南、湖广、四川等地逃回的官员吗?朕这就下诏书,让有意戴罪立功之人,前来凤阳,听从你的安排。” “我的安排?”孟兆祥疑惑道。 朱由检点头道:“就是你的安排,凤阳巡抚就由你来担任了!” 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段时间,孟兆祥可被赵福星给恶心惨了,因此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陛下放心,臣一定守好凤阳,绝不会让鞑子和闯贼侵扰了先祖的安宁。” 提到先祖。 朱由检才想起,这里还有几个祖宗的陵寝,不过都已经被毁了。 崇祯八年正月,张献忠率军击败凤阳两万守军之后,转道城南七里处,将皇陵彻底摧毁。 史料记载:“贼焚皇陵,楼殿为烬。燔松三十万株,杀守陵太监六十人,纵高墙罪宗百余人”。 就这样,三十万棵松树被烧,地面建筑被破坏殆尽,而守陵的60多个太监全部被杀,那些被关押在皇陵的皇室罪犯则被放出监狱。 当时,凤阳留守朱国忠战死,巡抚包文达受伤被俘。 其面对张献忠的劝降,反而数落一番,最终被斩断双手头颅后身亡。 最终,在督军太监卢九德和凤阳总兵杨御藩的驰援下,张献忠退出了凤阳,转道去了泸州劫掠。 “对了,督军太监卢九德呢?怎么没有来见朕?还有前任凤阳总兵杨御藩呢?”朱由检问道。 “杨御藩并不愿意把兵权交出来,正屯兵于亳州!”高文采解释道。 亳州位于凤阳府西北方向,紧挨着河南归德府。 “卢九德则在滁州,此人仍旧忠心于陛下,新平伯高杰、广昌伯刘良佐、靖南伯黄得功都借故不愿来此,卢九德则说他可以将黄得功劝过来。”孟兆祥说道。 滁州属于扬州府,离前线十万八千里了,黄得功这厮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行吧!等他回来后,就让他来见朕!” 朱由检缓步来到地图边上,找到亳州和滁州的位置后,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凤阳总兵杨御藩手里还有两万军队,而黄得功手中的数万大军,更是明末少有的精兵。 “整个凤阳总督下辖的军队到底还有多少?”朱由检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出处理的办法,只能转而问起了其他人。 “兴平伯高杰约有五万人,镇守徐州、泗州;广昌伯刘良佐约有三万人镇守颍州、寿州,而黄得功大概只有两万人,在滁州、和州。”孟兆祥指着地图详细介绍道。 徐州、泗州在凤阳北部,紧挨着山东。 颍州和寿州则在凤阳西南方向,靠着河南汝宁府。 据探子的消息,此地尚有残余的闯贼,仍在抵抗鞑子。 “那就是还有十二万军队!”朱由检说道。 孟兆祥摇头道:“不止,还有河南总兵许定国,也在亳州招兵买马,静观其变。” 听着这个名字,朱由检心中冒出了一股怒气,问道:“河南之地尽失,这厮怎么还敢不听号令?他又召到了多少人?” 孟兆祥说道:“今年三月初,许定国兵败于袁宗第之手,仅数百人逃回了乡里。 在鞑子攻入河南后,他就带着两三千人,来到了亳州,听令于前任总督马士英,并招募了近两万士卒。 臣召其前来,此人却推脱说,要立功之后才有脸来见。” “放屁!” 听到这里,朱由检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历史上,此人可是投降了鞑子的,怎么可能有脸面? 最开始到亳州,无外乎是认为鞑子不可能长久在中原大地待下去。 现在不愿意前来,肯定是被鞑子的攻势吓住了,多半在准备投降了。 “让黄得功、刘良佐、高杰、杨御藩、许定国立刻来凤阳见朕!”朱由检冷声说道。 孟兆祥召他们不来,还可以找借口推脱。 若是皇帝召他们,依旧不来,那就和造反无异了。 朱由检有信心,至少黄得功和高杰两人肯定会听令的。 历史上,鞑子都打过了淮河,这两人都没有投降。 现在鞑子才刚刚大败于山东,黄得功和高杰更不会生出二心。 至于刘良佐,朱由检就没什么信心了。 这厮的亲兄弟,早就投降了鞑子。 两人肯定有书信沟通,一旦有丁点的不如意,其必然也会跟着投降。 “臣这就回去亲自写信!”孟兆祥拱手道。 朱由检摆手道:“写什么信?直接派人去传就是了!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的人,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一切听陛下的吩咐。” 听着皇帝坚定的语气,孟兆祥只好点头应下了。 瞧着时间不早了,朱由检就让众人退下,转身回到后堂,准备休息了。 原本凤阳是有行宫,可被张献忠一把火给烧光了。 这些年,也没有银钱去重建。 所以就算是到了名义上的老家,朱由检依旧只能暂居总督府。 “万岁爷……” 才刚睡下,朱由检又听见了门外王承恩的喊声。 深夜找来,定有要事。 他也只能起身询问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王承恩领着两人走了进来。 一人面容清瘦,且无胡须。 另一人则长得十分魁梧,满脸横肉。 “万岁爷,卢公公回来了,并且黄得功将军也来了!”王承恩介绍着两人的身份。 “两位坐下说话!”朱由检挥手示意王承恩搬两个凳子过来。 “谢陛下恩典!” 直到半个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黄得功才放下了忐忑的心情。 之前孟兆祥相召,这厮认为新任总督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履历,是个纸上谈兵的文人,所以一直不想来。 在好友卢九德的一番劝谏之下,并且同时收到了山东大胜的战报,这才选择连夜赶来。 第二百一十章 酒疯子黄得功 第211章 酒疯子黄得功 一路上,黄得功并不担心会被治罪。 毕竟卢九德可是拿着孟兆祥的亲笔信一再保证过。 可抵达凤阳之后,却听说皇帝来了。 这消息让黄得功心都凉了半截,在听到卢九德要立刻觐见后,就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黄爱卿,朕可是久闻你的大名啊!”朱由检笑道。 “末将贱名不足陛下挂齿。”黄得功埋着头说道。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能在十二岁就能杀鞑子的英雄豪杰是什么模样?” 朱由检走到黄得功面前,细细打量着。 相传此人胆略过人,每当要奔赴战场,就喝上几斗酒,深入敌方军营,不顾生死,不计利害,被称为黄闯子。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母亲有一回酿好了酒,他偷偷地给喝完了。 母亲责怪他,他笑着说:“赔你很容易嘛。“ 当时辽地军事很急,黄得功拿了一把刀混在官军中,跑到战场上就斩获了鞑子两颗头颅,被奖赏了五十两白银,回家献给母亲,说:“我用这钱来弥补偷喝的酒。“ 从这以后黄得功给经略当了亲军,积累战功做到了游击。 崇祯九年,升为京营副总兵官。 崇祯十一年,跟从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的熊文灿,征战于舞阳、固始、浙江等地,战功显着,升为太子太师,署总兵衔。 崇祯十三年,跟从太监卢九德大败西贼,收降首领革里眼等五营兵马。 崇祯十四年,驻军定远,击退张献忠,一路追击,抓获了西贼王马武、三鹞子王兴国,并把他们都杀掉了。 三鹞子是张献忠的养子,是西贼军中号称最勇猛的将领。 黄得功在战斗时中箭伤了脸,反而更加努力,同贼兵转战十多天,所杀伤的人数最多。 崇祯十五年,移镇庐州府,吓得张献忠不战而逃,又是一路追击,将张献忠所抢掠的一万多名男女百姓都解救了。 并命令百姓都回到家乡,还把缴获的武器辎重都收归了朝廷。 在大部分武人都明哲保身的明末,此人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朱由检瞧着黄得功脸上的伤痕,关切问道:“此伤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这是大前年不小心被流矢所造成的伤痕!”黄得功拱手回答道,神色之中满是感动。 大晚上的,皇帝不仅亲自接见了,还关心伤势,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心生感动。 箭伤? 朱由检转念就想到了历史上此人死亡的原因。 弘光元年四月,也就是明年四月。 刘良佐投降鞑子,并劝降。 黄得功不允,且大骂。 刘良佐在一气之下,就下令神箭手射冷箭。 这一箭命中了咽喉偏左的位置,黄得功知道一切都完了,就扔了刀,拾起刚才拔下来的箭刺喉而死。 想到此处,朱由检拍着黄得功的肩膀,赞叹道:“将军可谓是大明第一勇士啊!” “陛下谬赞了!” 受到如此盛赞,黄得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喃喃说道:“末将和陛下相比,还差得远呢! 陛下逢战便能阵斩上百敌军,而末将却只能杀伤数十人。” 之前,对于皇帝武力高强这个流言,黄得功是不怎么相信的。 可刚刚那两下拍肩,传来的巨力,让他不得不信了这个传言。 当然,他虽然性格粗犷,没什么文化,但也不会说出要比试一番这等狂妄之言。 “孟先生召你前来,你为何久久不至?还要卢九德来请?”朱由检语气逐渐转冷。 功是功,过是过。 以前黄得功所立的功劳都已经奖赏了,犯了错当然也要治罪,不然如何能服众? “末将……就是认为孟总督不通军务,所以不愿前来听纸上谈兵。”黄得功稍一犹豫,还是直接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朱由检原以为他还会胡扯一通缘由,没想到还真是个直肠子。 历史上,朱由崧在南京刚刚登基。 他的诏书和指示大多是一群小人搞的,黄得功有时接到诏书以后竟当着使臣的面骂骂咧咧把诏书撕毁。 但是他的忠义就像是出自天性,只要听到别人拿国家大事来规劝他,他总是心服口服,立即改正。 “你都没见过孟先生,怎么知道他就是纸上谈兵之辈呢?下去之后先领二十军棍吧,作为不听指挥的处罚!”朱由检问道。 黄得功梗着脖子说道:“末将愿罚,但也不服!总督大人以前一直都是京官,哪见过民间疾苦?更别说领军打仗了。他这样的老爷,只适合在内阁发号司令!” 得! 这又把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得罪了。 “你这话当着朕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切不可在外乱说。” 朱由检摇头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 你这厮怎么能仅仅凭借流言,就断定孟先生不是帅才呢? 朕却以为,孟先生为人大度,善于虚心纳谏,正适合为一方帅臣。 你明天可以先和孟先生交谈一番,若是仍旧不满意,朕可以做主,将你部移镇山东或者湖广。” 王承恩听着此言,简直是惊掉了下巴。 跟着皇帝二三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对一个武人如此看重。 就连当初的辽东总兵吴三桂,都没有得到过这个待遇。 看着老友如此受皇帝看重,卢九德也摸着光洁的下巴微笑着。 “那末将明天一早就和孟总督交谈一番。若是末将错了,甘愿当面向孟总督负荆请罪!” 黄得功语气极为认真,显然是真的有如此打算。 朱由检微笑着点头,又问道:“你觉得刘良佐和高杰两人如何?” 黄得功不屑地说道:“刘良佐胆小如鼠,不堪大任!高杰淫邪之辈,且忘恩负义!” 朱由检只是想问问这两人能力如何,没想到黄得功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好似有生死大仇似的。 “朕已下口谕,让两人前来觐见!你说他们会来吗?” 朱由检心中已经在计划,若是这两人不来,就要领兵去攻了。 黄得功笑道:“陛下放心,这两人必不敢违抗皇令,最迟后天早上,两人必然赶来。” 朱由检又把目光转向地头蛇卢九德。 “万岁爷,这两人绝对不敢违抗圣旨!”卢九德跟着说道。 朱由检这才放心,又问道:“那杨御藩和许定国呢?” 卢九德回答道:“杨御藩是因为和凤阳巡抚赵福星积怨颇深,害怕被秋后算账,所以才不愿交出兵权。而许定国这人,奴婢并不了解,不敢断言!”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断于法 第212章 一断于法 翌日清晨。 朱由检才刚起床练武,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走出房门一看,原来正是黄得功正背负着荆棘,跪在总督府大门之外。 他对面,站着的则是凤阳总督孟兆祥。 一群士兵站在周围,都在小声议论。 “广昌伯快快请起!”孟兆祥上前一步,想要将其扶起。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末将听信谗言被猪油蒙了心,还请大帅责罚!”黄得功挣开孟兆祥的双手,恭敬地跪在地上。 这还真是个急性子! 一大早就将前来请安的孟兆祥给拦住了。 “你的过错,陛下不是已经处罚了吗?一罪不二罚,本官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还是快快起来吧。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别扰了陛下的清梦!”孟兆祥再次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这次,黄得功没有拒绝了。 他顺势而起,向着众人展示背上的伤痕,说道:“这是昨晚陛下罚的二十军棍,可末将自认为二十军棍的处罚太轻了,不足以惩戒末将的过错,更不足以警示其他将领,还请总督大人再罚二十军棍。” 瞧着黄得功红肿的背部,朱由检暗自点头。 虽然没有派人监刑,但那二十军棍却是实打实的打了。 这人的确是条汉子! 朱由检笑了笑,又悄然退回了后院,继续练习刀法。 半个时辰后,孟兆祥才走了进来。 “黄得功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朱由检放下长刀,接过王承恩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拭着全是汗珠的身体。 孟兆祥躬身请安后,才说道:“陛下放心,黄得功已经发誓会听臣的指挥了。” “那就好!”朱由检放下手中的毛巾,又从一旁拿起一本书,翻开念道:“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孟爱卿认为此言如何?” “此言出自贾公的《过秦论》,实乃一篇雄文!”孟兆祥说道。 听到这里,朱由检露出了兴趣。 他问的是这句话的道理是否正确,而孟兆祥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打起了马虎眼。 显然是不怎么认可这句话。 “那孟先生认为秦朝何以失天下?”朱由检问道。 孟兆祥说道:“昏君在位,小人得道,给了野心勃勃的六国遗族机会罢了!” “那孟先生对于仁义二字又如何看?”朱由检又问道。 孟兆祥答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此乃修身的道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孟先生的修身、齐家之道,朕是亲眼看见了,那孟先生以为治国、平天下又该如何做呢?”朱由检面带笑意的问道。 听着这个问题,孟兆祥犹豫了。 他也是从小就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人,在为官之前,确实以为能凭借着这几个人治国平天下。 可在当官之后,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读了几十年的书,反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罢了! 孔家都是这个货色了,也没有必要再守着儒家的道统了。 想到此处,孟兆祥当即说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才是治国之正道。” 这就是赤裸裸的法家之言了! 朱由检瞧着面前浓眉大眼的汉子,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背叛儒家道统。 不过,结合他在刑部任职近二十年的实际情况,也不难理解了。 “自从神宗皇帝以来,我大明法度彻底崩坏,勋贵、宗亲、士绅犯禁之人何其多也,却没有任何处罚。 官员贪污受贿,又何其多也,也没有按律论罪。 我大明就毁在了执法不严上,若是法度森严,有违法犯罪之人,立刻处置,朝廷何至于陷入长达数十年的党争之中? 还有,陛下以前也有任人唯亲,全凭喜好做事的情况。 很多官员,明知道有罪,却还要提拔! 又有很多忠直的大臣,本来就没什么大罪,却被下狱问罪。” 孟兆祥干脆一股脑的把这些年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朱由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知道他说的是熊廷弼、孙传庭这些人。 这明明是崇祯皇帝干的烂事,自己却要来背锅。 “过往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朕今天找你,正是想给那些曾经被奸臣陷害的官员平凡。你在刑部多年,纵然刑部的典籍丢失,历年的大案也应当还记得。”朱由检说道。 孟兆祥拱手回答道:“陛下圣明,臣确实记得,臣一定趁着闲暇,将名单列出来,给陛下圣裁!” 朱由检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你熟读过大明律法,朕找你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准备重新修订大明律!” “不知陛下的意思是?”孟兆祥也认为经过近三百年的时间,大明律也确实到了该修订的时候了。 朱由检解释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主要是往这个方向修订!” 这就是要对着宗室开刀了。 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出身淮左布衣,没什么家族势力。 因此,在夺得天下之后,所立的大明律,对于宗室的处罚,极为宽松。 普通人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和宗室亲王犯罪,处罚完全不同。 特别是在靖难之役后,成祖皇帝朱棣把各地藩王的权柄全都收走了,就管得更加宽松了。 正统年间,永和王朱济烺呕死夫人及岳母,仅仅被警告处罚。 弘治年间,襄阳朱佑材锤杀十一人,只被罚了当年三分之一的俸禄。 太多例子,不胜枚举。 朱由检就是摆明了想收拾藩王。 面对亲戚,罗织罪名,只会得到朱允炆那样的名声。 可若是从律法上来处理,有胆敢违禁之王,正好就可以就可以收拾了。 “臣明白了!”孟兆祥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儒家讲究亲亲相隐,而法家却不管这些,恨不得将天下所有违法乱纪之人,都关进大牢里。 若是腐儒,还有会出言劝谏。 可孟兆祥已经心向法家了,自然巴不得如此。 “还有就是,朕准备改革军制……”朱由检又把前晚同王永吉商议的府兵制度说了出来,最后问道:“孟先生以为此策可行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整个大明都缺粮 第213章 整个大明都缺粮 “臣以为此策有可行性,只是当前的局势并不稳定,鞑子随时可能从河南打过来,并且还要我凤阳府军队还要保证徐州府的新建军械厂安全,地方官吏现在也不堪用,恐怕短时间难以施行!”孟兆祥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按照之前在山东的商议,曲阜孔家二十万人将要全部迁往徐州开矿。 而徐州恰好就是凤阳总督的防区。 虽说鞑子还没有攻打徐州的意思,但孟兆祥却不得不防。 他已经计划好了,让黄得功所部移镇徐州。 “你所担心的问题,朕也有考虑!”朱由检揉了揉太阳穴,略显疲态,思索了一会后,才继续开口说道:“这个政策确实难以施行,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基层官吏执行,恐怕到时候也只会成为一纸空文。” 提到官吏,朱由检又是一阵头大。 按照大明现在的制度,官是官,吏是吏,两者几乎不互通。 以至于没有手腕的官员上任,常常会被吏员所蒙蔽欺压。 毕竟吏员都是当地的土着,关系网盘根错节。 要想执行府兵制,必定要重新清丈田亩。 若是吏员欺上瞒下,胡乱丈量分派,府兵制必然施行不下去。 到时候不仅地方百姓不买账,分得田地的士兵也不高兴。 “朕今天算是明白王安石,张江陵之难也了!”朱由检叹息道。 看着心情低沉的皇帝,孟兆祥劝道:“参天巨树不是一天长成的,一步一步来,总有将大明变好的一天。” “那该从何处着手?”朱由检问道。 孟兆祥仔细想了一会,也没有头绪,只能回答道:“国之大事,陛下可问内阁首辅。” “范景文老持承重,忠心国事,但却无进取之意!”朱由检摇头道。 孟兆祥又说:“史兵部负天下众望,必能解陛下之忧!” “此人倒是一心为公,也有想法做事,但为人太过方正了!” 朱由检话中的意思就是,史可法过于迂腐了。 孟兆祥又说了一通人选,但都相继被否决。 “罢了,府兵制暂时缓缓,朕再和其他大臣沟通一番。 等朕处理好几个总兵的事情,你就把淘汰下来的士兵安排去屯田吧!”朱由检说道。 这个问题,孟兆祥早就考虑过了,当即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奏折,说道:“臣这大半个月也没有闲着,早就调查过了,荒芜的土地都是因为水利设施败坏,才会无人耕种。臣准备趁着今年冬天,将凤阳府内的水利设施全部整修一边,只待来年开春,就能种上粮食。” 现在是六月底,秋汛即将到来,确实只有等到冬天了。 朱由检接过奏折一看,里面清晰写着哪条河道需要疏浚,又该在何处开凿出一条引水渠,最终又能灌溉多少亩良田。 这显然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而不是仓促之下写出来的。 “孟先生这是遇到能人了啊!”朱由检笑道。 孟兆祥眼角也露出了笑意,说道:“凤阳府推官周正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情,只是前任巡抚不愿做事,这才荒废了人才。” “居然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凤阳府的知府可还在任?”朱由检问道。 孟兆祥回答道:“其是赵福星的党羽,已经下狱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那就让周正担任凤阳知府吧!” 朱由检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官,身穿朱紫了。 “臣还需要陛下协助!”孟兆祥又说道。 “需要有什么?”朱由检问道。 “臣要招募流民兴修水利,还缺少一点启动的银子和粮食!”孟兆祥的神色略显尴尬。 朱由检闻言,神色一愣。 要钱,还可以抄家收刮。 可要粮食,却只能等明年收获了。 干旱成这个样子,百姓家中没有粮食,士绅家里也不会有多少余粮了。 从其他地方调拨,也很困难,整个大明,耗费钱粮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山东现在是仅凭一半的地盘,在供养十万大军。 江西也是前线,要防备西贼张献忠,也养了十多万人马。 虽说南直隶富庶,可养的兵马却更多,不仅是凤阳总督下辖的军队,就连在武昌盘踞的左良玉,也需要南直隶出钱出粮。 福建十分贫瘠,每年都有百姓造反,光是镇压叛乱,就将收来的粮食给消耗完了。 唯一好一点的就是浙江了。 但现在浙江却需要供养天津的数万大军,也抽不出来大批粮食。 朱由检光是看那个工程量,就知道没有一二十万壮劳力是不可能完成的。 “银子管够,要粮食,朕就爱莫能助了!”朱由检摇头道。 听着此言,孟兆祥也沉默了下来。 “万岁爷……” 就在这时,一直在远处旁观的王承恩见着两人暂时结束了谈话,立刻低声喊道。 朱由检瞧着他一脸喜色,也笑着问道:“有什么好事?” “下狱的那些官员,已经全部招供了,共查得近百万两银子,大头来自镇守太监杨泽那厮。”王承恩兴冲冲地说道。 这个数量确实不少了,都快够凤阳的军队发大半年的军饷了。 “查抄了多少粮食?”朱由检问道。 孟兆祥也露出了希冀之色。 王承恩迎着两人的目光,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前万岁爷听见这么大数量的银子,可是会立刻喜笑颜开。 “不到一万石吧!”王承恩说道。 听着这个数字,朱由检和孟兆祥都摇着头不说话。 这点粮食,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样吧,江西的局势还好,张献忠去攻打四川了,今年应该不会有大战了,朕会给他下诏书,让他尽力挪一点粮食过来支援。”朱由检无奈说道。 孟兆祥却摇头道:“臣和他一起搭船到南京,一路畅谈,听闻他也有屯田之意,恐怕不日就会用奏折送过来要粮食。” 粮食! 朱由检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在脑海中思索到底从哪里才能买来粮食! 数遍还控制着的行省,几乎都没有多余的粮食能拿出来。 “咦……” 朱由检忽然想到了更南方的越南,立刻下令道:“王大伴,传令让王永吉派船出海,向安南购买粮食,那里一年三熟,定然有余粮卖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杨御藩和许定国一同抵达凤阳。 朱由检得知两人来此的消息,却没有立刻召见。 许定国看着威严的总督府,听着王承恩的语气中的寒意,心中大呼糟糕,急忙看向一旁的杨御藩,问道:“杨总兵,咱们该怎么办啊?看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 杨御藩的脸上也一片茫然,心中满是后悔。 悔不该不听孟兆祥的号令。 要是早知道巡抚赵福星会被砍头,说什么他都不会在亳州和许定国这厮混到一处。 “王公公,小人知道错了!求你跟陛下说一下吧,让小人当面认错!” 说话的同时,杨御藩还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金子,暗中递了过去。 许定国见此,也急忙从袖口中拿出金子。 王承恩冷眼瞧着两人的小动作,不屑说道:“咱家清廉一生,你们是要害了咱家的名声吗?” 说罢,他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到了总督衙门内。 此刻,朱由检正坐在前厅主位,手捧着戚继光所着的兵书《纪效新书》,读得津津有味。 “那两个走了吗?”朱由检冷声问道。 王承恩笑道:“还没有,他们还想贿赂老奴呢!” “那你收没收?”朱由检放下书卷,揉着略微有点酸痛的眼眶。 “老奴又不是贪财之人!”王承恩说道。 “算了!没收就没收吧,派人监视着,要是这两人敢出城逃走,立刻杀了!”朱由检语气冰寒,显然没有将两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王承恩又接着说道:“万岁爷,老奴派往福建的探子传回了消息,施琅有一家奴,名字正好叫曾德。” “曾德?” 刚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有点疑惑,转念又想起了施琅投降鞑子,正是因为此人。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可能只是一个家奴这么简单吧?”朱由检问道。 王承恩说道:“确实不简单,此人是郑芝龙派在施琅身边的暗探。” “哈哈!” 朱由检不由得乐出了声,“想不到郑芝龙这厮,看上去忠厚老实,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玩这手!” 王承恩也跟着笑了起来,“老奴也没有看出来,不过他能从一介布衣成为纵横四海的枭雄,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找个机会让施琅知道曾德的身份吧!”朱由检下令道。 历史上,两人就因为曾德闹翻。 现在,施琅要是知道自己从没有被郑芝龙信任过,两人也定然尿不到一壶了。 朱由检也就不用担心麾下的两支水师狼狈为奸了。 “对了,传令给范景文,以后新造出来的海船,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分给施琅和郑芝龙。”朱由检补充道。 …… 总督府外。 杨御藩和许定国两人商量了许久,又转道去了监军卢九德府上。 “卢公公,您一定要搭一把手啊!” “卢公公,您放心,只要咱们能挺过这一次,将来必有厚报!” 卢九德坐在主位上,冷眼瞧着装模作样痛哭流涕的两人,摇着头说道:“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啊!还不赶紧带上这些阿堵物给咱家滚!” 杨御藩还以为卢九德是嫌弃送上去金子太少了,立刻说道:“小人家中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只要公公愿意指一条明路,小人愿意全部献上。” 许定国也说道:“公公放心,我家中的银子虽然都被鞑子给抢了,但只要能坐稳总兵官位,今后绝对不会忘了公公的救命之恩。” 从两人的话语中不难判断,卢九德也是一个喜爱金银的太监。 “哼!咱家一心为国,天地可鉴,从不贪污受贿,岂是你们两人能拉下水的?”卢九德大言不惭的说道。 话毕,他就起身回到了后堂。 门外的侍卫见此,立刻走了进来,将杨御藩和许定国两人请了出去,连同金银一起。 “难道明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这他娘的卢九德是转性了吗?”杨御藩把自己的金锭收回袖口中,满脸疑惑。 许定国喃喃说道:“我在河南,就听说了你们的监军太监卢九德是贪财之辈啊!送礼都送不出去,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杨御藩没好气地说道,“去跪一天认错呗!至少还能保全家小。” 按大明的制度,领兵大将的家属都要放在京城,当做人质。 杨御藩、高杰、刘良佐,黄得功的家小都在南京。 而许定国却属于北方的将领,家小都在京城,最开始落在了闯贼手中,后来又落到了鞑子手中。 他现在没有家属的顾虑,也不想去跪一晚,赌那一丝活命的机会,当即说道:“那你去跪吧!我再去找其他人,看看有没有门路。” 话毕,许定国就转身离开了。 杨御藩看着他走的方向,却是往城外而去,顿时就猜到了,这厮多半想要投降鞑子。 但他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准备禀报。 总督府内。 朱由检听着两人的表现,露出了失望之色,“让杨御藩继续跪着吧,等许定国出城之后,再将其抓起来。” 之所以要等出城,就是要落实其罪名。 这样其他总兵大将知道了此事,也不会生出不满之意。 “老奴这就去办!”王承恩躬身领命。 凤阳城西门。 许定国正准备出城,就遇到了联袂而至的刘良佐和高杰。 “许总兵往哪里去?陛下不是召见我等吗?”高杰的脸色略显疲态,语气都有点无力。 刘良佐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双眼直愣愣的看着。 许定国看两人的目光,就像是看死人一样,冷说说道:“我听闻陛下欲降罪我等,将我们全部斩杀,你们两人还是赶紧跟着我逃命吧!” 这厮原本是想独自去投降鞑子的,可又想到自己手中兵力太少了,干脆就来着两人一起走,也好互相倚靠。 看着煞有其事的许定国,高杰和刘良佐俱是一惊。 两人都知道这趟肯定会被责罚,但却没想过会被杀头。 “此言可为真?” “你莫不是在诓骗我们?” 高杰和刘良佐连忙追问。 “信不信由你们!” 许定国知道谎话越多,就越容易被拆穿这个道理,说完之后,就带领亲兵向着城外而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本将比你更狂! “咱们两兄弟怎么办?”刘良佐惊慌道。 高杰哪知道该怎么办? 这厮无勇无谋,就因为是李自成的同乡,才能得到重用。 在崇祯七年,李自成的妻子刑氏勇武聪明,负责管理军用物资,高杰常到刑氏的营帐中交符验合,邢氏看高杰相貌英俊,就同他私通了,他们担心被李自成发觉,就策划着向明军投降。 这厮还是郏县战败的祸首之一,是第二个逃跑的总兵官。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打潼关,总兵白广恩,正竭力厮杀,高杰却拥兵不救。以至于白广恩战败,潼关丢失,孙传庭败亡。 “咱们也走吧!天下之大,总有咱们两兄弟的容身之所,我听说大清给降将的待遇非常不错,咱们不如去投了大清吧!”高杰低声说道。 刘良佐早就有此想法,紧跟着说道:“我亲弟弟刘良臣就在给大清效力,咱们投过去,至少也比在这里丢了性命强。” 两人密谋一番,最终选择了出城而去。 城外三里,一处山坳。 先出城的许定国已经被黄得功斩杀了。 “呸!” 黄得功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猛灌了一口烧酒,一口唾沫吐在了许定国的尸体上,大骂道:“你这狗东西,居然还想劝本将投降鞑子!难道不知道我家数十口人都被鞑子杀了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话毕,黄得功割下了许定国的头颅,打算带回去复命。 “陛下这亲卫队战斗力确实强啊,特别是那先进的火器,居然能击中百步之外的目标,打得许定国的亲卫毫无还手之力。” 黄得功瞧着侍卫队手中的枪支,目光中全是艳羡,同时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皇帝要一批,来装备自己麾下的部队。 轰隆隆…… 忽然传来的一阵马蹄声,让侍卫们再次警惕起来。 联想到半个时辰之前,从此地路过的高杰、刘良佐二人,黄得功立刻判断出,这两人应该也是要偷走了。 “兄弟们,又有功劳来了!” 黄得功又喝了一口烧酒,就大大咧咧的站在官道正中央。 此地离凤阳城极近,除了这一条官道之外,这个方向也没有其他道路能离开。 之前不知道侍卫队的战斗力,他还是通过埋伏消灭的许定国。 现在官道上全是许定国亲兵的尸体,也没法隐藏行踪了,他干脆就选择和高杰、刘良佐堂堂正正一战。 “怎么回事?”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火药味,高杰皱起了眉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坳,一阵心惊胆战。 “这怕是有数百支火枪啊!”刘良佐脸色苍白,看起来也是害怕极了。 高杰回首看向凤阳城,急忙说道:“咱们刚进城就走,皇帝一定知道了,最多一刻钟就会追来。” 刘良佐咬牙说道:“不管前方是否有埋伏,必须要冲过去了,只要冲过了这处山坳,就有数条路可以北上。” “冲吧!”高杰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夹紧马腹,其麾下的亲兵同样如此,速度顿时加快了五分。 不一会,就闯进了山坳中,见到了满地的尸体。 “陛下召见,两位是要去哪里?” 黄得功就站在许定国的无头尸体旁,一边喝着酒,一边朗声大喊。 “看在昔日并肩作战的情谊,还请黄兄让开道路,小弟定有后报!”刘良佐攀起了交情。 黄得功又喝了一大口酒,叹息道:“咱们两人交情确实不错。若是其他事情,我也可以允你。但你现在却要投降鞑子,你也知道我家被鞑子杀得有多惨,往日的交情就不要提了吧!”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他只有不到三百人,咱们也有两百人,真刀真枪拼上一场,本将就不信,他还能挡住我们!”高杰不屑地说道。 同时,他也拔出了长刀,准备带着亲兵冲锋了! 黄得功冷眼瞧着前方的两百骑兵,脸色沉静,不见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再次拔出腰刀,大喝道:“你这厮不过是钻女人的裙子才能出头,有何面目如此猖狂? 你要狂,本将比你更狂! 本将要一人单挑你们两个,可敢应战?” 看着横刀立马的黄得功,高杰胆怯了。 这厮真的没什么能力,领兵十多年,也没有打过什么胜仗。 “怎么?不敢?”黄得功嗤笑道:“那本将就只有以多欺少了!” 话毕,他猛然一挥手,下令道:“开枪!” 开枪? 听到这两个字,刘良佐和高杰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距离还有七八十步,什么鸟铳有这么远的射程? 砰砰砰…… 一阵噼里啪啦之声响起,两人的亲卫顿时倒下了三四十人。 “这……” 刘良佐傻眼了。 高杰急忙大喊道:“不能给敌军第二次开枪的机会啊!” “兄弟们,跟我冲!”刘良佐立刻反应了过来,夹紧马腹就带着亲卫冲锋。 高杰也紧跟而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两人都以为至少有个七八息的时间。 砰砰砰! 又是一阵枪声。 高杰这次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胸膛。 “高兄?”刘良佐惊慌道。 “我没……事!”高杰捂住胸口,说道:“没有击穿铠甲。”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见了一阵枪声。 这次的距离近了很多,准头也大了不少。 刘良佐和高杰两人都被击中坠马。 亲兵见到主将倒下了,急忙涌上去保护。 “哈哈哈,叫你们去投降狗鞑子!” 黄得功再次猛灌了一口气。 从京城陷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心情如此畅快。 “放下武器不杀!” 听着这劝降声,还有一口气的高杰急忙下令道:“我投降,求求你不要杀我!” 亲卫见主将都投降了,更加没有拼命的想法了,立刻依言放下了武器。 “都抱头蹲下!”黄得功得意道。 眼见着战场已经没有了危险,他迈开大步就向着高杰走去,同时大笑道:“早点投降不就好了,你们黄爷爷不是嗜杀之人,说了不杀就不杀!” 来到近前,瞧着刘良佐已经断气,黄得功毫不犹豫地将其头颅割下,挂在了腰间。 第二百一十五章 缩编 黄得功一回凤阳,得知消息的众官员便来求见。 最先赶来的是监军太监卢九德。 他一见到朱由检,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有负皇恩,居然没能探查到这三个贼子的狼子野心。” 确实如他所说,凤阳城中的人都没想到三人居然敢出城投降鞑子。 特别是在山东战事已经传开了的情况下。 “起来吧!朕也没有怪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朕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三人会如此行事。”朱由检摆了摆手安抚道。 他一直都想给许定国、刘良佐、高杰一个活命的机会。 可惜这三人不珍惜啊! 卢九德缓缓站起身,又向着黄得功拱手说道:“多谢黄太师将三个贼子斩杀,才没有铸成大错。” 黄得功脸色通红,显然酒意已经上头,大大咧咧地说道:“卢公公,嘴上的感谢可没有诚意,本将听说你家中还有两坛陈年老酒,不如……” 听着这话,卢九德脸都绿了。 两人相交多年,他也明白这厮一向如此,喝了酒之后,就狂得没边,只能无奈笑道:“今晚咱家就差人给你送来。” 朱由检微微一笑,跟着说道:“可惜朕的皇宫被鞑子给占了,内库中的那些陈年御酒,多半被嚯嚯光了,不然都可以全部给你送来。” 面对皇帝,黄得功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面带尴尬的笑道:“让陛下见笑了,末将平生最爱的两件事,就是喝酒和上阵杀敌。 若是没有烈酒,末将也打不了这么多的胜仗。 陛下放心,区区鞑子,且让他张狂一时。 待末将打回辽东,把鞑子的血当成御酒喝回来也是一样。 前朝不是有个将军说过,要喝匈奴血,吃胡虏肉吗?” 听着黄得功之言,众人皆是摇头暗笑。 孟兆祥站出来解释道:“前朝是大元朝,你说的是宋朝的岳飞将军!” “对对对!就是这人,我就是酒喝多了,脑子不灵光,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黄得功挠着后脑勺,强行解释着。 朱由检笑了笑,摆手说道:“闲话少说了,朕处理好凤阳府的事情,就赶往南京,高杰这厮应该怎么处置?” “按律当诛九族!”孟兆祥说道。 卢九德身为太监,心思更为细腻,明白皇帝若真的想杀人,就不会问出来了,于是说道:“这厮曾经抢了李自成的老婆,两人不共戴天。不如遣使问问李自成想不想要,用来交换利益。” 说到遣使,朱由检不由得想到了郑森。 也不知道此人现在走到了哪里? 是否平安抵达陕西? 现在兵荒马乱的,他单人独骑,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将高杰抄家灭族,其本人和刑氏暂时收押南京锦衣卫诏狱!”朱由检顿了片刻后说道。 反正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也没有必要急着处置。 等哪天没有丝毫价值了,再杀也不迟。 “陛下,那杨御藩又怎么处置呢?”孟兆祥提起了一直跪在外面的凤阳总兵。 朱由检思虑片刻,想着也没造成严重的后果,而且此人以前没有打过什么败仗,就说道:“让他把兵权交给高文采,再把这么多年所贪污的军饷交出来,朕就让他回去养老。” “万岁爷仁慈!”众人同时躬身。 最高兴的莫过于卢九德了。 凤阳四个总兵,他和杨御藩关系勾连最深。 若是杨御藩见自己性命不保,必定胡乱攀咬,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 瞧着卢九德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朱由检略带深意的说道:“贪污受贿之人实在可恨,但朕之前曾下过圣旨,只要主动交代就既往不咎,也不知道杨御藩这厮会不会都交代出来,若是敢有隐瞒,被朕发现了,定然会重新追究。” 这是给卢九德最后的机会了。 他如果还不主动退赃,朱由检就算是再有仁心,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听着皇帝的言语,卢九德脸上闪过了一丝挣扎,正准备站出来认错,却见到孟兆祥再次躬身说道:“陛下,四人手中的兵马该如何处置,是否从外地调任总兵前来?” 朱由检摆了摆说道:“外地也没啥有能力又忠心的总兵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孟兆祥瞧了一眼高文采和黄得功,说道:“四镇兵马,看起来有十多万人,但其中老弱病残也有很多。 臣是这么计划的,趁着鞑子暂时没有进攻,先将兵马缩编到六万人以内,只留下年轻力壮的精锐。 均分成两部,由黄得功和高文采将军分别统领。 黄得功所部驻扎徐州,高文采所部防御凤阳府和庐州府。 这样不仅能提升战斗力,也能缓解后勤压力。 今年的天气干旱异常,秋粮是指望不上了,若不裁撤人数,再等两个人,大军就只能喝稀粥了。” 听着这话,黄得功不乐意了,立刻站出来说道:“末将麾下都是跟随多年的老兄弟,若是让他们不当兵了,不就是让其自生自灭吗?” 高文采其实也不同意裁军的策略。 但他和孟兆祥都是中央朝廷派来的外来户,只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自然不能站出来反驳。 “鞑子不来攻,咱们就不能主动进攻吗?难道就看着河南、京师的百姓受鞑子的欺压吗?” 听着黄得功的连番质问,孟兆祥苦笑着摇头,“我军今年确实无法主动进攻,军粮都不够吃了,又怎么能撑得起主动进攻的消耗?” “咱们到底还有多少粮食?”黄得功问道。 孟兆祥回答道:“总督府库中的粮食,只够支撑两个月,南京那边也来信说,今年各地欠收,最终能收上来的秋粮,恐怕只有往年的五分之一。” “这……” 没有粮食,纵然是再有心立功,黄得功也只能干瞪眼。 朱由检早就知道缺粮的情况,安慰道:“诸位不必灰心,咱们守着江南之地都缺粮,在北方的鞑子肯定更加不好过。 孟先生也不是不管裁撤下来的老弱,而是会让其去开展军屯,他们的吃喝照样由朝廷提供。 并且朕还派人去南越收购粮食了,若是收获不错,就不用等到明年,在今年冬天,咱们就能在局部地区反攻了。 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将麾下的士兵训练好,等反攻的时候,千万不要掉链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非君 第217章 非君 一路向着东南而行三百里,只用了两日,一行人抵达了长江。 渡过长江,就是大明的南都应天府。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朱由检站在船头,看着浩荡绵延的长江水,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渺小之感。 “京城看起来给人一种极为厚重的感觉,而南京看起来则非常繁华,并没有六朝古都的历史厚重感!” 王承恩眺望远方,眼前的一切让他极为新奇。 江上无数的帆船,码头上人影幢幢,南来北往的商贩带着货物四处游走贩卖,不时还有几个黄头发和红头发的洋人,从船上下来。 这场面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哪有半分的亡国之兆? 船只还未停靠码头,众人就听见一艘花船上传出阵阵歌声。 这声音极为婉转动人,仅听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在心中生出怜惜之意。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王永吉脸上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一个身穿二品官服的半百老者也摇头晃脑地叹道。 这人正是明末的阉党头子马士英。 他整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极为干练,一点也不像擅长溜须拍马的阉党中人。 他所念的这句词,出自北宋名相王安石。 显然,在此刻念出,是有一番深意的。 朱由检笑道:“马爱卿常读安石先生的文章吗?” “熟烂于心!”马士英捋着胡须笑道。 朱由检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这厮定然已从王永吉口中,听说了自己有变法之意,所以才故意念出王安石的词,来引起注意。 投君所好,果然是阉党中人的行径! “那马先生对熙宁变法如何看待?”朱由检一脸淡笑,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 “自古无万世不移之法,大宋积病已久,需要变法!”马士英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就含糊说着,也不说明熙宁变法的好坏。 朱由检摇头暗笑,这厮真的是极为油滑,白长了一副浓眉大眼的面相。 随着船身剧烈震动,朱由检当先走下船只,踏上了南京长江码头。 铛铛铛…… “圣天子驾临,诸位回避!” 衙役敲打着铜锣,驱赶着码头上的百姓。 紧接着,船上走下无数士兵,在码头上隔出了一条道路。 原本马士英是准备提前将码头封禁的,可王永吉却说皇帝不喜欢扰民,这才没有提前将百姓赶走。 “这就是皇帝吗?” “除了高大健壮一些,和咱们老百姓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 “当然,皇帝也是人啊!说什么天子,都是骗那些愚夫愚民的。” “是啊,黄先生说过,‘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皇上和咱们读书人一样,都是共同治理天下的人。” …… 身为皇帝,朱由检听着这非君思想,脸都绿了。 熟悉明末的人都知道,明末清初有三个思想大家,分别是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 这三日成天讲学,宣传自己的思想。 顾炎武反对理学,提出了多学而识,经世致用的主张。 王夫之则要激进一些,整天宣扬均天下,反专制。 最为猖狂的是黄宗羲,所着的文集,归纳总结就是一个意思,这天下没有皇帝会更好。 后世一直都在说,如果鞑子没能入主中原,明朝放任这些学术思想传播,最后多半跟同时期的欧洲一样,开始君主立宪制。 但朱由检却认为,大明会跟法国一样,皇帝会被推上断头台。 毕竟,华夏自古以来,都有一句话流传,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南京皇宫,奉天殿。 朱由检坐上龙椅,满面寒霜的说道:“朕今天算是见识了江南文风之盛啊!” 听着皇帝的话意有所指,王永吉和马士英却摸不着头脑。 朱由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耳朵眼睛远比常人灵敏,所以才听见了远处的士子议论。 而王永吉和马士英只是普通人,根本就听不见。 “朕走在街上,听见有士子说,这大明天下不要皇帝,由士大夫共治或许会更好。此言从何而来?是否有人在串联阴谋造反?”朱由检冷声问道。 纵然是明白黄宗羲的思想更加先进,可屁股决定脑袋,朱由检自然不想上断头台,或者让自己的后代上断头台。 “这……” 王永吉一直在北方任职,只比皇帝提前到了三天,完全不清楚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而马士英久在南方,却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说道:“臣以为陛下早就知道这个学术流派了,此言论定是黄宗羲的学生散播的,臣每年都向内阁禀告,禁止其讲学。”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最近几年的内阁大臣全部攻讦了,矛头更是直指当朝的内阁首辅范景文。 放任这种非君思想传播,内阁大臣肯定会心存怨望。 这消息没有让皇帝知道,更是说明了这些人有蒙蔽圣听之嫌。 听着马士英的言语,王永吉顿时露出忌惮之色,心中暗呼:“这他娘的不是要跟王安石学变法啊,而是要跟蔡京学着当奸臣。” 朱由检也听出了马士英的话中深意。 这厮一得势,就想着跟进一步。 先是表露出有主导变法的意思,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又想将范景文拉下马,好在内阁中腾出一个位置。 “内阁事务繁多,每个阁臣的分工都不同,除了范先生之外,前任内阁成员都当了叛贼。此事定是魏藻德、李建泰之流干的。” 朱由检没有换内阁首辅的想法,就只能把锅推到死人头上。 马士英见范景文的地位稳固,也不强求要将其拉下马,转而说道:“臣下去之后,会立刻列出名单,将黄宗羲的学生都抓起来,该处斩的处斩,该下狱的就下狱。” “有多少人?”朱由检问道。 马士英回答道:“据臣所知,其骨干有一百多人,整天胡言乱语散播谣言的则数之不尽,至少有数千人。” “嘶……这他娘的一个落第举人,居然有如此的号召力!” 一举抓上数千个读书人,杀人如麻的朱由检都不敢干这种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太凉 第218章 水太凉 黄宗羲,浙江余姚人,现年三十四岁。 其父黄尊素,万历进士,天启中官御史,东林党人,因弹劾魏忠贤而被削职归籍,不久下狱,受酷刑而死。 其在崇祯十五年,也就是前年,在京城科举落第。 冬月回乡之后,就窝在家里着书立学。 听闻京城陷落,其立刻就来到南京,四处讲学。 这才仅仅两个多月,就蛊惑了数千读书人。 不愧是能名垂青史的人,确实有几分能力。 马士英瞧着犹豫的皇帝,转而说道:“陛下,其实只要把那一百多个骨干成员都抓了,就能遏制住这支邪派学说。” “这些读书人整天不事生产,四处交游,传播谣言,实在可恨!”王永吉也跟着说道。 他虽然是扬州府人士,当年为了考取功名,整天闭门苦读,哪像现在的读书人这么潇洒? 朱由检摇头。 一百多人还是太多了。 这要是都被抓进大牢,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 到时候放出去,平白给他们增加名声。 “这些人主要都是什么身份?”朱由检问道。 马士英回答道:“大部分是南京国子监的太学生,少部分是久举不第的酸腐文人。” “这些学生不用上课吗?” “这……南京国子监祭酒每年都在变动,学风早就败坏了!” 原来如此! 一群整日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在勾栏听曲听腻了,就结党谈论政事。 朱由检思虑片刻,抓人终究还是落了下成,最好是能从根子里将这歪理邪说掘断,于是问道:“可有办法能将其搬倒?” 马士英当即说道:“不知陛下听过复社没有?” “略有耳闻!” “复社由张博、张采创立,志于尊经复古,祖述六经,其思想和黄宗羲大相径庭。” 提到复社,朱由检就想到了复社四君子。 侯方域与方以智、陈贞慧、冒辟疆,这四个家伙,也是文采风流,能言善辩之辈。 “学术上的事情,朕不太明白,要想让两方相争,则必然要抓住其思想上的漏洞。马先生可有精通儒学,又能听话的人推荐?”朱由检问道。 马士英闻言一喜,立刻说道:“臣有一好友钱谦益,苏州府人,他是万历三十八年一甲进士,在崇祯十年因被诬告贪腐,削籍归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阉党的好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谦益这厮,就是在历史上留下水太凉这个笑话的人。 弘光元年五月,清军进逼南京。 兵临南京城下时,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 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说:“水太冷,不能下。” 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硬托住了。 “把他召来让朕见见吧!” 朱由检也想见见这遗臭万年的无耻小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臣遵旨!”马士英脸上全是喜意。 若是钱谦益能得到重用,那他在朝中的朋党可就又多了一人。 朱由检想了想,还是说道:“王大伴,把黄宗羲见过来,朕也想当面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 黄宗羲现在可是大明的顶流,每逢出门,应者云集。 今天,他就在国子监讲学。 面对着台下的数百人,他侃侃而谈。 “有明之无善政,自皇帝罢丞相始也。” “古者君之待臣也,臣拜,君必答拜。” “秦汉以后废而不讲。然丞相进,天子御座,在舆为下。” …… 台下涉世未深的学生,听着这些歪理邪说不停地点头。 王承恩刚走进来,就听见了这段话,气得眉头都歪了。 “黄宗羲,陛下有请,赶快随杂家入宫面圣!” 王承恩气冲冲的走到台上,挥手打断了他的演讲。 听着这话,台下的学生一片哗然。 “陛下召先生过去是做什么?” “我看这太监来者不善,多半不是好事。” “是啊,皇帝昏庸无能,定然听不得先生的真知灼见!” “先生,不能去啊!皇宫就是龙潭虎穴!” …… 台下的学生纷纷站出来阻止道。 黄宗羲却飒然一笑,挥手制止住了学生的喧哗,大喝道:“不可胡言乱语,陛下召我,定是请教学问!” 说罢,他就背负双手,目光凛然的跟着王承恩走了,只留下在场的数百学生。 半个时辰后,紫禁城奉天殿! “你就是黄宗羲?” 朱由检瞧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略显失望。 他还以为此人会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学生正是黄宗羲,拜见皇上!” 黄宗羲表现的一点都不狂妄,按照着路上王承恩所教的礼仪行礼。 他并未出仕,又有举人的功名,确实该自称学生。 “起来吧!”朱由检暗自点头,心中对此人的观感顿时好了几分。 “谢陛下恩典!”黄宗羲这才站了起来。 朱由检问道:“朕听人说,你刚刚讲学说要重新设立宰相这个职位?” “确实如此!”黄宗羲回答道。 朱由检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冰冷,质问道:“你可知太祖皇帝曾下令,子孙不许重设宰相,臣下有言复立宰相者,凌迟处死!” “自是知道!”黄宗羲凌然不惧地说道:“宰相者,上佐天子,下理百官,负天下万民之责。 而我大明却没有这个官职,以至于官员尸位素餐,互相推诿,才造成今天的这种情况。” 朱由检听着直摇头。 此言真的是狗屁不通。 也不知道是怎么蛊惑了那么多的学生。 “秦朝有宰相李斯,二世而亡! 汉朝有宰相,更免不得两度被篡位! 唐朝也有宰相,更是每朝都有政变。 天下兴亡,与是否有宰相何关?” 听着朱由检的驳斥之言,黄宗羲一点都没有慌乱,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言反驳了。 他挺直胸膛,昂首说道:“天子传子,但天子之子不皆贤,但宰相传贤而不传子。 两者足以互补也! 更何况我大明废除宰相之后设立的内阁大学士,其职责只是顾问以及根据皇帝的意旨批答章奏。 内阁没有僚属,没有办事机构,其事权很轻,根本不能与昔日的宰相相提并论。 内阁既无实权,而天子又不能或不愿处理政事,于是就依靠一群凶残的宫奴来进行统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屁股都不干净 第219章 屁股都不干净 朱由检知道他是在影射神宗皇帝和熹宗皇帝。 一个因为身体犯病,不愿上朝。 另一个却喜欢手艺活,也不上朝。 两个皇帝都将政事托付于太监之手,这就是明末汹涌党争的源头。 大明的政务流程是,内阁给出处理意见,由皇帝来判断是否执行,最终交由司礼监批红用印。 一旦皇帝不管政务了,司礼监的权柄就会极大膨胀。 内阁的官员想要办成一件事,就要亲附于当红的大太监。 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官员,自然见不得文官去碰太监的臭脚,于是纷纷上书批判,将亲附太监的官员打成阉党。 阉党也不是泥捏的,自然不愿白白被骂,于是就将这些烦人的苍蝇赶出朝堂。 下野之后,这些官员无事可做,闲得无聊,自然又会聚集到一起臭骂阉党。 但阉党得势久了,皇帝就不放心了,于是又会想办法将在野的大臣召回朝廷。 这些人回到朝廷之后,又将阉党赶出。 自此,席卷明末几十年的党争就开始了。 朱由检晃了晃脑袋,抛开脑海中杂乱的想法,说道:“国家兴盛与否,和是否有宰相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就像朕刚刚所说的李斯,他又哪里贤了? 盛唐时期的李林甫、杨国忠,接连两任奸相,把大堂弄成了什么样子? 我大明可没出过这样遗臭万年的奸相!” 瞧着黄宗羲脸上的不服之色,朱由检接着说道:“你看问题,还是没有看出本质。 问渠哪得清如水?为有源头活水来! 怪不得你考不中进士,原来是你都没能理解朱子这句诗所表达出的道理。 你看问题看不出本质,也只能随便扯个理由,说是大明的祸国之源。” 听着此言,黄宗羲脸上顿时变得苍白,再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 杀人诛心。 在古代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想高中进士。 这不仅是自己能力的体现,更是最值得夸耀的荣誉。 “那陛下有何高见?”黄宗羲梗着脖子问道。 他就不信为政十七年,丢了大明半壁江山的皇帝,能说清楚其中的原因。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说道:“朕今日有暇,正好可以跟你这伪宗师好好掰扯一番。” “愿闻其详!”黄宗羲不服道。 朱由检说道:“其一,近些年的天气变化,我华夏上下四千多年,历史中可曾记载有如此恶劣的天气,连最南边的广东都要下雪。” “自是没有!”黄宗羲的声音小了不少。 朱由检又说:“其二,土地兼并,既得利益者太多了,以至于朝廷财政崩溃。” “既得利益?” 黄宗羲嘴里念着这个刚听来的新词语,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具体的意思,问道:“是宗室吗?” “不止,还有你!”朱由检冷声说道。 “我?” 黄宗羲疑惑道:“我都没有出仕,怎么能算既得利益者?” 朱由检冷笑道:“朝廷给你的二十亩免税田是什么?” 这么一点,黄宗羲就明白了,立刻说道:“我大明每个县的秀才名额是二十人,每三年召开一次乡试。按照二十岁中得秀才,活到六十岁来计算,我大明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县,就有五十七万零八百亩的免税田。” 黄宗羲直接被这个数字给震惊到了。 这还没有包括举人和进士多赐的田产。 朱由检跟着说道:“还有凭借士子官员身份,隐密的田产,更加不计其数。” 听到这里,黄宗羲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 他家族也是世代为宦,也隐没了不少田产。 “这事确实该查!” 黄宗羲的言语没有半分底气。 朱由检笑了笑,“朕确有此意,一旦局势好转,就会着手派人办理。” 其实,朱由检最终的目的是官绅一体纳粮。 但现在局势还不稳定,不能贸然出台如此激进的政策。 谈到这里,黄宗羲已经不想要争论是否要有宰相的事了。 他现在只想回去写信,告诉父亲,让其把家中隐蔽的田产全部处理掉,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学生受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胡乱演讲了!” 黄宗羲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呵呵,那就回去吧!” 朱由检摆了摆手,心中只觉得非常好笑。 屁股都不干净,还要学人家当大儒! 到时候被查出来身败名裂,谁还会信他的鬼话呢? “万岁爷,这厮显然不服啊!” 王承恩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紧盯着黄宗羲离开的背影,目光中泛滥着杀意。 朱由检无所谓的说道:“最难改变的是一个人的思想,朕也不会去做这样的无用功。 不管他服不服,只要认怂了别乱说话就行了。 再说,此人倒是真有几分才学。 如果他听话,暂时就不要动他,将来可能还有用。” 据历史记载,黄宗羲精通天文历算,数学地理,文学历史,是一个全方位的人才。 这种人去治学、研究思想,完全就是浪费。 到时候,可以派遣他去欧洲游学,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 “老奴明白了!” 王承恩微微点头,放下了心中的杀意。 朱由检问道:“现任南京国子监祭酒是谁?” 不给这些监生找点事做,这些人闲得无聊,就要给自己找事。 朱由检计划这两天凭着记忆,将后世小学的课本搬运过来。 主要搬运数学和物理两门课就行了。 到时候,就放出消息,明年的春闱要考。 “现任祭酒在赴任路上被西贼所杀,现在国子监没有祭酒。”王承恩回答道。 “难怪学风如此之烂!”朱由检摇了摇头,又问道:“朕让人找的宋应星可有消息了?” “据江西总督王家彦传回的消息,此人已在五月底从南昌府奉新县启程,应该是已经到了南京吧!”王承恩不确定地说道。 朱由检下令道:“立刻让马士英派人去找,朕准备任命他为南京国子监祭酒。” 在这个时代,宋应星可能是最具有科学思想的人了。 新教材,新学科,也只有他才能理解,并贯彻实施。 第二百一十九章 洗心革面 “万岁爷,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南京锦衣卫镇抚司使吴孟明到了!” 听着小太监的通传,朱由检收回思绪,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自朱棣迁都之后,南京真正有权力的只有三人,分别是守备太监、南京留守、以及南京兵部尚书。 南京留守魏国公徐文爵已经被捉拿下狱。 前任兵部尚书史可法也升官了。 若是皇帝不来,掌握最高权力的就是守备太监,其节制南直隶所有的卫所部队,兼领五军都督府之一的中军都督府事务。 《明宫史?职官志》记载其职责为:“护卫留都,为三千里外亲臣,辖南京内府二十四衙门、孝陵神宫监等官,奏进神帛、鲥鱼、苗姜等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赞周年约四十,身穿大红蟒袍,肥头大耳,一身富贵气,笑起来就像是一尊弥勒佛。 吴孟明年约五十,蓄着长须,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消瘦,倒像是一个文官。 这两人现在就在负责抓捕乱党的事务。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名单上的勋贵是否抓完了?”朱由检问道。 名单当然是王永吉和马士英两人列出来的。 主要是打击的是没有去天津面圣,并且爵位在侯爵以上的勋贵。 这两人不愧是奸臣。 刚一到达南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下令韩赞周和吴孟明抓人。 先把人抓起来,再慢慢炮制罪名。 勋贵不法之事,时常有之。 但要够上抄家灭族的罪,显然不够。 这可就苦了韩赞周和吴孟明二人了。 他们两人整天都在制作勋贵和鞑子、以及反贼沟通往来的书信。 韩赞周躬身,忐忑的回答道:“回禀万岁爷,因为要抓的人太多了,走漏了风声,还是有几人逃脱了。” “几个小虾米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魏国公徐文爵、临淮侯李祖述、灵壁侯汤国祚、定远侯邓文囿,这四人没有逃脱就行了!”朱由检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韩赞周心中大定,急忙说道:“奴才重点关照着这四人,其家中鸡犬都没有逃走一只。” 朱由检颔首笑道:“你这狗奴才办事果然靠谱!” 听到皇帝的夸奖,韩赞周脸都笑成了菊花,跟着笑道:“为万岁爷办事,是奴才的福分。” “抄家的收获如何?”朱由检又问道。 韩赞周说:“所获金银田产数额太多,两三百个人把算盘都拨烂了几十个,还是没能统计出来,白银应该在千万以上。” 比预料的要差一点啊! 这些勋贵都是从开国就存在,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不可能只有这点银子啊。 还有南方本来就比北方富裕。 李自成都能在京城抄到七千万两白银,自己怎么也该抄到三千万两以上。 “怎么才这么点?”朱由检的语气转冷了。 韩赞周心中一惊,急忙说道:“这只是奴才大概估算的,实际上肯定会更多。” “莫非是你想贪污不成?”朱由检冷冷的盯着他,一股记忆涌上心头。 相传红楼梦里周太监的历史原型,就是晚明着名太监韩赞周。 贾琏在对话里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微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自古空穴不来风,曹雪芹都知道韩赞周这厮明目张胆索贿,可想而知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 “奴才不敢!” 韩赞周双膝一软,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吴孟明这时也被皇帝满含杀意的话语吓到了,紧跟着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明鉴,微臣以前确有贪污之事,可在得知陛下圣旨,只要老实交代以前的犯罪事实,就既往不咎后,微臣前日就已经将既往所得都交给了马部堂。微臣已经洗心革面了!” “奴才也已经洗心革面了!”韩赞周跟着说道。 瞧着两人痛哭流涕的模样,朱由检也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当初闯贼来攻,朕在京城缺银子劳军,京中百官,个个都在哭穷,就连朕的老丈人也同样如此。 最终所得,不过一二十万两银子。 可闯贼攻下京城后,居然能捞到七千多万两白银,这让朕如何作想? 你们两人都是朕的近臣,若是不体谅朕的难处,那朕就不会客气。 如果被朕发现有任何不实之处,抄家灭族都是小事,朕非要让人将你们活剐了!” 朱由检念着韩赞周在大义上的表现不差,最终还是语重心长的提醒警告了一番。 历史上,清兵攻陷镇江,弘光帝曾召来近臣询问计策。 韩赞周说:“我们兵力单薄,没办法守和,倒不如亲征。成功的可保住社稷;不成功也可全身而退。” 后来弘光帝逃走,他赶不及追上,被鞑子将领侦知后抓获。 九月时韩赞周得知将会被迫北行,于是坠楼自杀,为南明政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万岁爷放心,奴才虽然爱财,但也知道什么财是能拿的,什么财是不能拿的。 自崇祯九年,奴才镇守南京以来,从未贪墨过一分军饷。 以前所获的金银,也大多是商贾进献的。 奴才以后绝对不会收一分一毫的贿赂。” 韩赞周拍着胸膛说道。 朱由检明白,他说是进献,其实就是勒索。 能走大太监关系的人,多半也是为富不仁的巨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朕说了不追究,就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朱由检起身,来到两人面前,继续问道:“南直隶的卫所到底还有多少军队,锦衣卫中又还有多少能堪用的人?” “奴才上任之前,南直隶的卫所制度就已经彻底败坏了,卫所士兵全都被勋贵当成家奴使唤,早就逃得差不多了。能拉出来点卯的人,可能只有万余老弱病残。” 这话放在以前,韩赞周是不敢说的。 单个的勋贵虽然不足为虑,但整个南京的勋贵联合起来,别说他一个太监,就连内阁首辅都没法处理。 但现在以徐文爵为首的勋贵已经全部被抓了,他也没什么顾虑了。 第二百二十章 田租 对于卫所制度的败坏,朱由检早有意料,说道:“都裁撤了吧,让各地官府去把土地都丈量出来,租给流民。” “那卫所的士兵该怎么办?”韩赞周问道。 “朕计划也在南京建立一支御林军,定额两万人,全部装备新式火器,采用新的训练方法。那些卫所兵,就裁掉老弱之后,征入御林军中吧!”朱由检略一思量,缓缓说道:“至于老弱病残,就每人分二十亩田吧!” 不可能把这上万人放入民间,充当无业游民。 若是无业为生,南直隶定然会多上不少偷鸡摸狗之辈,更有甚者,会铤而走险,去做杀人抢掠的事情。 “奴婢遵旨!” 韩赞周躬身退下,殿内就只留下了吴孟明。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南京锦衣卫镇抚使还有多少人?” 吴孟明回答道:“按照编制,有三千七百四十八人。实际上,大多是挂名的荫官,并不做事。” “朕问的是能做事的人!”朱由检冷声说道,语气并不好,主要是南京的锦衣卫相比于北京更废物。 在主职巡查不法和侦查情报上,一点建树都没有。 张献忠都肆掠十多年了,锦衣卫连一个打入其中层的探子都没有。 “约有两百人……”吴孟明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只说出了一个大概数字。 朱由检冷声说道:“你爷爷乃是三朝元老,侍奉世宗、穆宗、神宗皇帝的时候,做事可不是你这样。” 吴孟明其人,也是大有来历之人。 是一代名臣吴兑之孙。 吴兑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文武兼备,曾官至右都御史、蓟辽总督、兵部尚书。 最有趣的是此人和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王妃三娘子交情甚笃。 传言两人父女相称,吴兑在宣大任职时,常常出现醉饱讴歌,婆娑忘返的情景。 “微臣死罪!” 吴孟明掩面跪下。 朱由检摇了摇头,要不是看在此人也没有投降鞑子的份上,就要将其贬官为民了。 “你在锦衣卫任职多少年了?可曾记得锦衣卫的主要职责?” 想了想,朱由检还是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吴孟明跪在地上,深埋着头回答道:“得神宗皇帝恩赐,微臣自五岁时,就荫官锦衣卫百户。 在十八岁之后,正式入职锦衣卫,距今已有三十二年了。 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同时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 听着此言,朱由检摇了摇头。 南京锦衣卫除了不负责直驾侍卫之外,其他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办好。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朱由检问道。 吴孟明回答道:“在一个月之内,微臣必定在每个地方主官,以及领兵大将的身边,都安排好探子。在三个月之内,必定策反收买一个西贼将领,同时也会将探子安插到张献忠身边。” 朱由检微微点头,说道:“朕希望你多多跟李若琏请教,现在京城鞑子的动向已全在朕的眼中。鞑子才刚派兵征讨李自成,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天津,昨天就转到了朕的手中。” “陛下放心,我南京锦衣卫镇抚使有很多积年老手,定不会比北京的同僚做得差!”李若琏保证道。 朱由检微微点头,“起来吧,朕就给你三个月时间,再给你一百万两银子的经费,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若是微臣完不成任务,定当提头来见!”吴孟明立下了军令状。 朱由检微微点头。 吴孟明见此,躬身告退。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 朱由检看了眼殿外,从龙椅起身,走出大门,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正准备吩咐王承恩把晚膳带上来,却又见到一个小太监迈着小步跑了过来。 “万岁爷,内阁大学士、左都御史兼南京留守王永吉大人求见。” 王永吉这厮的名头越来越大了。 从实权上来说,已经是内阁第二人,仅次于总览全局的范景文。 “让他过来吧!”朱由检随意找了一处台阶,随意坐了上去,看着散发出深黄色光晕的落日,一副慵懒的模样。 不多时,挺直胸膛的王永吉就意气风发,迈着螃蟹步走了过来。 在见到皇帝之后,才略微收敛,改成了正常步伐。 “王先生倒是精神迸发,越活越年轻啊!”朱由检笑道。 王永吉躬身行礼后,才说道:“陛下励精图治,我大明蒸蒸日上,臣的心情好了,自然看起来就年轻了。” “呵呵!” 朱由检轻笑一声,哪会不知道真实情况? 权力才是最猛的春药,都能让白发老翁重焕青春,更何况年龄不大的王永吉了。 这厮身为内阁大学士,左都御史,南京留守,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先生还没吃晚饭吧?朕已经命人准备了,待会一起吃了!”朱由检笑道。 这是天大的恩宠,王永吉怎会拒绝? 立刻躬身回答道:“臣恭敬不如从命。” “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朱由检问道。 王永吉回答道:“臣听韩公公所言,陛下要裁撤南直隶的卫所,并重新丈量土地,将其租给流民。” “确实如此!” “那就是将田地变为官田了,请问陛下,田租该如何算?” “以往官田是怎么算田租的?现在的地主又是怎么收田租的?”朱由检疑惑道。 王永吉毫不犹豫回答道:“官田收租什三,民田则数额不定,主要看是旱田,还是水田,以及地主的良善。不过至少都在什五以上,至多到什九。”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愣住了。 这简直是不要百姓活啊!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朝廷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官田。 大部分佃农,居然要把每年的半数收成,都交给地主。 “太多了!” 朱由检摇头说道:“你这次不仅要清查卫所的田地,还要把以往登记造册的官田,都收回来。以后给朝廷种地的百姓,都只收什一的田租。”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 “什一的田租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清查官田……却是极难啊。”王永吉犹豫道。 朱由检冷笑道:“有什么难的?难道南直隶还有比徐文爵更大的黑恶势力吗?” “陛下,南直隶超过一半的官田都在您的手中啊!剩下的部分,则在皇亲国戚手里。”王永吉说出了难处。 “是这么回事吗?”朱由检把目光转向王承恩。 王承恩躬身回答道:“确实如王大人所言,皇庄在南直隶有七十八万亩土地。” 听着这个数字,朱由检不由得摇头苦笑。 原来皇帝才是对大明制度最大破坏者。 同时也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怪不得大明朝的改革难以施行下去,只要皇帝舍不得自己的利益,那百官士绅怎么可能甘愿放弃? “朕以前在整个大明有多少土地?”朱由检问道。 “约二百七十万亩!” “其中有多少是原本属于朝廷的官田?” “有一百三十万亩。” “南直隶呢?” “三十二万亩!” “为何背着朕圈禁这么多土地?” 听着这话,王承恩傻眼了。 没有皇帝的默许,太监哪敢侵占一百多万亩的土地? “这……是奴才们擅自作主,想要为万岁爷多贡献一点银子。”王承恩只能背下这个黑锅。 朱由检不是在装傻,而是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土地皇帝不占,勋贵也会想办法侵占了。 勋贵看不上的田地,地方官员也会和士绅联合,将其占了。 反正租金大多也会被地方官员贪污,倒不如皇帝自己占了,先肥了自己的内库再说。 “南直隶的田就先交还给各地府县吧! 至于那些侵占田地的皇亲,立刻下旨,勒令他们退还土地,以及将往年的租金都还回来。 若是有人胆敢不听话,朕就没有这样损公肥私的亲戚。” 朱由检咬着后槽牙说着,语气中全是满满的杀意。 王承恩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万岁爷,是否能等到秋收之后,再把土地交还回去。” 就算的整个天下都在大旱,但对南直隶的影响却不大。 他想要等秋收之后再交还土地,是想要再收一年的租子。 皇帝花钱如流水,这里打了胜仗赏赐几万两,那里又要开矿建厂需要几万两,这些都是王承恩在管理。 若是差了这笔钱,他感觉下半年都腾挪不开了。 毕竟,锦衣卫和东厂查抄所获的金银,都要交给户部。 “王公公有所不知,南直隶虽然比大明其他州府都要富裕,可经过连年战争,衙门府库同样空了。 若要丈量土地,则必然要增加很多吏员。 有了这笔钱粮,南直隶各府的衙门才能周转开啊!” 王永吉自然不愿意到嘴的鸭子飞了。 以他和马士英罗织罪名搞钱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缺少这点银子? 真要缺钱了,随便找几个名声不好士绅豪强,安插上谋反的罪名,就能收刮个几万两银子。 王永吉也算是看出来了。 只要不把收刮到的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皇帝就不会多说什么。 “嗯……那就等秋收之后,再将土地交还给地方官府吧!” 最终,朱由检还是打算再肥一肥自己的腰包。 《明会典》记载,凡户部官不得用浙江江西苏宋人。 可倪元璐却偏偏就是浙江绍兴府人。 他害怕被士林攻讦,真的是尽忠职守,每笔大额支出都要反复确认核查。 以至于有时候朱由检高兴之下,要新建一处作坊工厂,都要被劝谏一通。 王永吉自然不会忤逆皇帝的意见,立刻躬身回答道:“那就等秋收之后,臣再找王公公交接。” 两人用过晚膳,月亮都已经挂上了天空。 待王永吉离开后,朱由检回到寝宫,就开始翻阅天津送过来的奏折,以及密报。 最先打开的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加兵部尚书衔、兼任山东总督的李邦华的奏折。 他不知道朱由检是否到了南京,就把奏折先送到了天津。 奏折中提到,山东鞑子主力盘踞于济南府和东昌府一带,暂时没有进攻的意图。 他和山东总兵罗虎已经光复了衮州府、青州府,正在处理孔家的事情。 现在的孔家,被撤退的鞑子收刮杀戮了一通,还剩下十八万人左右。 山东已经拿不出钱粮,将这十八万人运送到徐州。 李邦华在奏折中询问道,是否要暂缓,等到秋收之后再行押送。 这封奏折,也没有范景文写的意见。 朱由检也懒得猜测他们两人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不想背锅,拿起毛笔就写道:“百姓吃草根树皮就能活,孔家之人就不是人吗?还是山东已经穷到连稀粥都供应不上了?立刻押送,不得耽误!” 翻开第二本奏折,这是来自于新任工部侍郎,兼徐州知府李清源。 这人就是范景文从天津城内找出的人才。 念其在天津管理工厂,生产火器有功,朱由检才特意下旨简拔。 奏折中提到,徐州的当地官员,并不配合开矿,还有中官也在暗中阻止。 若是官场的老油条,必然不会上这么一道显示自己能力不足的奏折。 可李清源在官场上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受了委屈,自然就要告状。 范景文对此的处理意见是,将徐州府同知调走,同时还请皇帝给中官下旨,令其配合。 朱由检一看,就清楚其中的本质。 这不是换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当地的利益集团不配合,并且还联合了官员和太监。 换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朱由检当即在奏折上批示道:“不换!黄得功不日就将带兵前来镇守徐州,朕会下旨让其配合你。到时候,有阻挠之人,直接抄家灭族。因此缺额的官员从当地提拔,若是还不听话,就继续杀!!!” 朱由检连着打了三个感叹号,以示自己的决心。 就是不知道没见识过标点符号的李清源,能否清楚其中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就立刻将标点符号的用途写成了一个小册子,同时还将阿拉伯数字的应用也写了进去,让范景文以内阁的名义,明发天下,应用在今后的公文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国事不能耽误一天 昏黄的烛光下,看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朱由检都有点头晕目眩了。 他起身来到窗前,盯了悬挂在正空的明月。足足看了一刻钟,身体才缓了过来。 接着,又打开了第三本奏折。 这是范景文亲自上的,其中还附有多尔衮的亲笔信件。 信中说道,多尔衮想用银子将被俘的正红旗鞑子赎回去,还开价十两银子一个活人。 范景文的意思是不允。 鞑子死一个就少一个,怎么可能将其放回去? 朱由检就在上面写了一个“可”字。 第四本是一本国书,来自于朝鲜国王李淏。 这厮在文字中对大明极尽谄媚,显然是不是他亲笔写的。 朝鲜现在已经开始了内战,一方是李倧,一方是李淏。 两人各自拥兵数万,即将在汉城决战。 李淏的意思是,请求大明的支援。 就算是不能直接派兵,也得支援几千把新式火器。 朱由检笑了笑,看在他如此恭敬的份上,就扯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道:“范先生,回信安抚李淏一番,并送一百把火器给他。” 写完,就将这张纸夹在了国书之中。 第五本,同样是一本国书,来自于朝鲜老国王李倧。 里面通篇都在说着朝鲜夹在鞑子和大明之间的不容易,并请求大明停止对李淏的支持,朝鲜愿意重回大明的怀抱。 朱由检看到这里,笑了笑,随手就将这本国书丢进了废纸篓里。 现在朝鲜的官员士绅都分成了两派。 李倧麾下都是心向于鞑子之人。 不管这国书是不是出自李倧的本意,其承诺之言都不大可能实现。 并且人家李淏多有诚意,乘船跨海而来。 大明怎么能伤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呢? 第六本是来自于江西总督王家彦。 他倒是在江西搞得有声有色,不仅将兵权都收拢了,还查抄了很多不法士绅,以其家资充作军需。 其奏折中提出的问题主要是,原本逃往南京的荆王朱慈煃又回去了,正在四处招兵买马,说要保卫江西。 而另一个藩王,益王朱由榛倒是没折腾什么乱子,但却整日在王府中宴请士子,吟诗作赋。 看到此处,朱由检摇头失笑。 这两个藩王,一个野心勃勃,一个却志大才疏。 在历史上,前者投降了鞑子。 后者担任过南明监国,最终被乱兵所杀。 想到这里,朱由检当即批示:“遣散荆王的兵马,勒令其回王府居住,不得外出。同时让两人都捐献五十万两银子充作军需,若是不捐,就将其押送南京,由朕亲自处置。” “万岁爷,您该休息了!” 王承恩端走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朱由检接过后一饮而尽,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都到子时了!”王承恩回答道。 朱由检瞧了一眼案桌上厚厚的奏折,摇头说道:“国事不能耽误一天,朕晚点休息也无妨,大不了明天起晚一点。” 看着语气坚定的皇帝,王承恩只能收走空碗,离开房间。 朱由检又打开了一本奏折,这是云南巡抚龙文光的。 其已同四川总兵官刘佳引率领兵马,正在退往云南。 但是秦良玉却不愿听令撤离忠州(今重庆石柱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于是专门上奏折请示内阁,以及皇帝。 朱由检看着手中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秦良玉实乃历史上有名的女中豪杰。 万历二十七年,杨应龙在播州(今贵州省遵义市)作乱,她的丈夫石柱宣抚使马千乘率领三千人随李化龙前往征讨,秦良玉率领五百精兵押运粮草,与副将周国柱扼守邓坎。 万历二十八年,杨应龙军趁李化龙大军在营中大摆筵席发动袭击,秦良玉与丈夫当先将其击败,而后乘胜追击,接连攻破金筑关等七个营寨。 而后又协助酉阳各路官军攻取桑木关,大破杨应龙军,秦良玉为南川路战功第一,但杨应龙兵败身死之后,她却不自报军功。 万历四十一年,其夫马千乘被太监邱乘云诬告,病死于云阳的监狱。 秦良玉于是代领马千乘的职位。 泰昌元年,努尔哈赤入侵辽东,朝廷诏令秦良玉出兵援助。 秦良玉同兄长秦邦屏,弟弟秦民屏率领几千人先前往助战。 朝廷赐秦良玉三品官员的服饰,并任命秦邦屏为都司佥书,秦民屏为守备。 崇祯三年,鞑子大举进攻,永平四城失守,皇太极进围京城。 秦良玉率秦翼明奉诏勤王,并拿出家中的资产充作军饷。 崇祯七年,张献忠攻陷川东重镇夔州,秦良玉率军支援,张献忠不战而走。 秦良玉率军追击,与正好回川的儿子马祥麟前后夹击,打败张献忠,使之退走湖广。 同年十月,张献忠先后在观音岩、三黄岭(今湖北宜春)大破朝廷官军,随后从上马渡过长江进军,秦良玉与张令急率军于竹箘坪阻击,挫败了贼军的前锋。 但不久张令战死,秦良玉前去援救没有成功,辗转作战又失败了,部下的三万人几乎全部战死。 自此,这支活跃在明末,忠心耿耿的土司军队就一蹶不振了。 秦良玉不愿走,朱由检也能理解。 故土难离,土司世世代代都统治着当地,离开了之后,就成了无根之萍。 朱由检起身来到地图边上。 此时,张献忠的大军已经攻占了夔州府,正在向着四川进军。 她在忠州大山里,只要不主动出击,应该不会遭到进攻。 毕竟天府之国摆在眼前,张献忠及其麾下大将肯定也不会浪费兵力这穷地方。 想到此处,朱由检疾步走回桌案,在龙文光的奏折上批示道:“忠心于朝廷的土司,若是不愿离开故土,则不必强迫。同时告诉他们,只要不投靠,将来朝廷也不会追究。 张献忠要四川,给他就是了。趁着他还没有打到成都平原,能撤走的百姓,就尽量带走,不能带走的物资,则全部毁掉。 尔等到了云南之后,要尽量处理好和黔国公府的关系,认真整顿兵马,防守好各处险关。 朕预备在明年春天,对湖广、四川发起反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藩王造反 写到此处,朱由检手臂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就朝着门外喊道:“王大伴,睡了吗?” “万岁爷没有休息,老奴怎敢先去睡觉?”王承恩揉着眼眶,轻轻推开房门,疾步走了进来。 朱由检也揉着眼眶说道:“没事安排的时候,你可以在外面眯一会,朕有事会叫你。” “老奴醒得!万岁爷有什么吩咐吗?”王承恩低声问道。 朱由检说道:“黔国公沐天波可有折子递上来?” “有的!” 王承恩走到房间一角,打开一个大箱子,从里面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两本奏折,“按照万岁爷以前的吩咐,没有大事的折子都装在里面。” 朱由检接过奏折,略微一瞧,内容几乎都在拍龙屁,仅有的一点事情,就是某个土司有不臣之心,沐天波准备带兵前去剿灭。 看着两份奏折的落款时间,一份是今年三月份发出,一份是五月份发出。 “趁着张献忠暂时无力南下,尽量将不服王化的刺头土司收拾了!” 写下这句话后,朱由检这本折子连同之前批阅的几本一起递给了王承恩,说道:“立刻用印,发出去。” “请万岁爷早点休息!”王承恩双手接过,眉宇间全是忧心之色,转身退出了房门。 朱由检揉了揉有点酸痛的手腕,又开始思考着要如何编写教材了。 首先古代的读书人并不是对数学一窍不通,大部分读书人还是看过九章算术的,知道出入相补原理、截面积原理、以及极限思想和无穷小分割法。 精研之人,都能弄懂高次方程解法、高阶等差数求和。 这些东西,朱由检都忘得差不多了,根本就写不出来。 “可惜徐光启已经死了,不然还可以让他来编撰教材!” 这人曾官至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还编撰了《农政全书》、《甘薯疏》、《农遗杂疏》、《农书草稿》、《泰西水法》。 并且还对军务十分精通,倒也是个全才。 “可惜其嫡传弟子也死了!”朱由检摇头叹息道:“罢了!等明天去钦天监看过藏书后再做决定。先把初中物理知识弄出来,” 提到钦天监,又想到了一个历史名人。 那就是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汤若望。 这厮是个德国人,在天启二年,受葡萄牙耶稣会的派遣来到大明传教。 崇祯三年,被徐光启召到了京城,协助修订新历。 汤若望不仅对天文十分在行,在机械制造上也是也是一个人才,制造红夷大炮就有他的功劳。 李自成进攻京城的时候,他没有逃离,反而不顾危险,坚持留在京城保护教堂和藏书。 李自成这厮,看不上红夷鬼子,连面都没有见过。 而多尔衮却十分看重他,不仅让他官复钦天监监正的原职,还时常问询国计。 最终汤若望还在鞑子朝廷升到了正一品官位。 “须得把此人弄回来!” 朱由检打定主意后,就在脑海中思虑着方法。 这厮的目的,主要是传教。 可自己身为天子,怎么可能让西方的上帝取代昊天大帝呢? 还有,此人极为珍惜藏书和教堂,若是没有吸引他的东西,定然不可能让其乖乖到南京来。 看来只有和多尔衮商量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又从废纸篓里拿出了,附带多尔衮的亲笔信的奏折,提笔写道:“着范先生回复多尔衮,让其把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交出来,朕最多可以用一千个活着的鞑子换。” 其实,手里还有一个大杀器。 那就是因为怕疼,而不敢自杀的代善。 朱由检是准备在祭拜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时候,将其当做祭品活剐了,自然舍不得交出去。 毕竟来见老祖宗,没有重量级的礼物,可说不过去。 咕咕咕…… 鸡叫声忽然传来。 朱由检抬头看向窗外,月亮都要落下去了。 估摸一下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清晨四点多钟了。 此刻,桌案上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稿纸,大略一数,都有一百多张。 上面主要是一些公式,以及字母名称代号的解释。 “王大伴!”朱由检揉着酸痛的手腕,朝门外大喊道。 “王大伴!” “王大伴!” 足足喊了三声,才喊醒王承恩。 “万岁爷有何吩咐!”王承恩强打起精神,走进来问道。 朱由检指着满桌的纸张,说道:“朕已经编好序号,你按照序号将其装订成册,立刻找人制造出雕版,刊印出书!” “老奴这就去办!”王承恩瞧着满桌的稿纸,心中满是惊诧。 这上面的符号,他一个都看不懂。 每个汉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弄不懂是什么深意了。 王承恩有心想问,可见到皇帝满脸疲倦,也只好劝道:“天都快亮了,万岁爷早点休息吧!” “是啊!天都快亮了,朕得抓紧时间睡一会!” 话音刚落,朱由检就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片刻之后,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王承恩只能轻手轻脚地收拾纸张,害怕发出响声打扰了皇帝的休息。 直到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才将整本书按照序号排列好。 一个时辰后。 刑部尚书马士英又急匆匆的赶来求见。 “万岁爷昨晚忙到了天亮,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就先缓缓吧!”王承恩说道。 马士英脸上全是焦躁之色,说道:“正是有天大的事情啊!据扬州知府的密报,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两人正密谋造反。” 听见有藩王准备造反,王承恩不敢怠慢,急忙走进寝宫,轻声喊道:“万岁爷……万岁爷……” 朱由检迷迷糊糊中听见喊声,缓缓睁开眼睛,正瞧见王承恩的一张胖脸,问道:“什么事?” “马部堂求见,说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正在密谋造反!”王承恩说道。 “什么?” 朱由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的局势和三月份完全不同,至少大明朝是暂时稳住了,没什么亡国之兆。 这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还是有人存心诬告?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万物皆可穷理 南京皇宫始建于元至正二十六年。 建文四年,太宗皇帝朱棣攻破京城,烧毁了奉天殿等主要宫殿。 经过简单休整,其就在此即位皇帝,后又迁都北京。 洪熙元年,仁宗朱高炽继位后欲还都南京,命人重新修葺南京皇城。 正统十四年,谨身殿、华盖殿被雷电击中起火。 嘉靖元年,秋七月,暴风雨,江水溢,郊社陵寝宫阙城垣皆坏。 整个南京皇宫,也就只有在两百多年前经过简单整修的奉天殿,及其偏殿能用。 朱由检两步并作两步,不过几息的时间,就走入了奉天殿。 马士英见着皇帝来了,急忙说道:“陛下,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阴谋造反,请陛下发兵征讨!” “具体是什么情况?”朱由检倒没有急着下决定。 马士英解释道:“扬州知府任民育密报,福王和潞王已经暗中联络了湖广总兵左良玉,准备兴兵二十万顺江而下,清君侧!” “清君侧?” 朱由检听着这三个字只觉得好笑。 自己身边,除了马士英臭名昭着之外,其他的官员都享誉士林。 “对,就是清君侧,福王朱由崧说,陛下身边全是小人,不能担当匡扶大明之重任,只要靠他来辅政,大明才有中兴之日!”马士英补充道。 “臭不要脸!”朱由检问道:“湖广总督袁继咸可有密折呈上?王永吉又去做什么了?” 马士英回答道:“兴许袁继咸已经被福王和潞王收买了,王学士正赶去京营,点校兵马!” 听着此言,朱由检却是不信。 袁继咸,江西宜春人,后世与文天祥、谢枋得并称为“江右三山“。 其被鞑子俘虏之后,拒不投降,英勇就义。 这种人怎么可能做出大节有亏的事情? “慌什么慌?” 朱由检冷声说道:“将任民育的密报给朕看看!” 马士英当即从怀中掏出,双手托着呈了上来。 朱由检打开一看,原来福王和潞王两人只是有这个想法,并且在暗中招募兵马,其和左良玉勾结之事,只是两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没有得到回报。 以左良玉贪生怕死的性格,其必然不会应允。 想到此处,朱由检不由得心中大定,说道:“让王永吉立刻过来!” 马士英都急的满头大汗了,见皇帝依旧不慌不忙,劝谏道:“陛下,赶紧诏令孟部堂和王部堂率军勤王啊!” 若是以前的崇祯皇帝兴许会同意此策,但朱由检却知道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是两个废物,根本就不用担心,于是说道:“不急,朕自有打算!” 不多时,王永吉和守备太监韩赞周就赶了过来。 朱由检制止住了正准备行礼的两人,问道:“情况朕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着急的,朕面对十万鞑子都没有露出惧色,何况这两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陛下不可掉以轻心!”王永吉劝道。 朱由检点头说道:“南京京营现在是谁在负责?还有多少兵马能用?扬州府的守备将军又是谁?” 韩赞周站出来回答道:“南京经营是由都督同知刘肇基在负责,有两万人可用。扬州的守备将军已经跟随黄得功移镇徐州府了,暂时没有守备将军在任。” “两万人够了,按照任育民的奏报,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暗中招募的士兵,也不过才一两千人。” 顿了顿,朱由检继续说道:“韩大伴,你和刘肇基两人一起,统率一万大军立刻渡江。 同时传令给任育民,看他能否找到机会,将其两人贼首抓住或者杀掉! 最后,传令给湖广总督袁继咸,让其密切注意左良玉的动向。” 听着皇帝极有条理的安排,众人心中大定。 “臣遵命!” “奴才遵命!” …… 三人同时离开后,朱由检也没有了睡意,问道:“找到宋应星了没有?” 王承恩回答道:“这运气确是极好!本来宋应星都准备坐船去天津了,可在听到陛下驾临南京之后,就没有出发,并且还去南京吏部报备了。” “快召他来见!”朱由检面露喜色。 找到这个大科学家,以后大明的科学事业就有人来引领了。 半个时辰后,宋应星在王承恩的带领下,踏入了奉天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着躬身跪地的宋应星,朱由检急忙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将其扶起,笑道:“朕等爱卿多时了!” 一直以来,宋应星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皇帝从哪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七,头发都要全白了。 这大半生,不管是从功名上,还是从学术上,都没有获得什么成就。 “陛下,微臣……” 朱由检知道他说想说的是什么,立刻打断道:“横渠先生曾言,世界万物统一于气,气有聚散而无生灭,气聚则有形可见,气散则无形可见。朕也深以为然,听闻你对关学多有研究,所以才将你召来讨论学问。” “微臣的后半生确实一直在研究横渠先生的学问,并且略有所得!”宋应星捋须笑道,一派大儒的模样。 朱由检问道:“不知先生可否将所得传授于朕?” “这是微臣的幸事!” 宋永兴躬身说道:“关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我关学门人认为万物皆可穷理,任何事物都有其发展规律。” “那和王守仁的心学所提倡的格物致知,又有什么区别?”朱由检问道。 宋应星回答道:“我关学主要注重实践,而心学则主要注重修心。当然心学也有可取之处,陛下可召心学大儒询问。” “不知先生可实践出了什么真理?”朱由检又问道。 这个问题恰好挠到了宋应星的痒处。 他当即说道:“陛下可知咱们说话声音是如何能传入对方的耳中吗?” 当然是空气! 朱由检心中暗笑,但还是装出一副虚心向学的模样,说道:“朕以为,我们两人的距离之间,并不是完全虚无的,而是有某种特殊的存在,能够传递声音。”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改革翰林院 “这……” 宋应星傻眼了。 这可是他想了数年,才想明白的事情,怎么皇帝都知道了? “难道朕说错了吗?”朱由检笑道。 宋应星立刻躬身说道:“陛下乃是天纵之才,微臣自愧不如!” “只要善于思考,善于观察,发现这点并不难?”朱由检笑道,同时给王承恩使了一个眼色。 王承恩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将皇帝昨晚写出的书稿呈了上来。 “这是朕多年的研究结果,宋爱卿看看是否有错漏之处?”朱由检笑道。 这都是后世的初中课程内容,当然不可能会有错误。 之所以这样说,是担心宋应星当官当得不开心,又挂冠而去。 毕竟两条腿的读书人到处都是,而在大明具有科学思想的人,却唯独只有面前的宋应星。 “这……是藩文?” 刚一打开,宋应星就愣住了。 这本书居然不是从右到左书写的,而是从左到右。 还有,里面的阿拉伯数字,他倒是在洋人的书籍中见过。 可那些符号,却是闻所未闻。 朱由检指着页面末尾的注释说道:“可以看看参考此处。” “原来,人能在镜子上照出影子,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啊! 原来,声音的本质居然是物体的震动。 原来,水之所以会沸腾,是因为……分子的运动。 原来,简简单单的力,居然还有规律可言。 原来,天空中的闪电,不是雷公电母,而是云层互相碰撞。” 宋应星每翻一篇,就发出一阵惊叹。 王承恩见此,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他都研究了一晚上,却没有弄懂分毫。 “此乃天书也!”宋应星手捧着书册,视若珍宝。 朱由检赞叹道:“宋先生果真大才!” “陛下,可否将此书借与微臣,微臣还有不少问题没有弄懂,想带回去细细研究一番!” 宋应星露出了科学研究员的本性,此刻只想把书中的道理研究透彻,一点也没有当官的想法。 朱由检笑道:“朕准备封你为国子监祭酒,将书中的知识交给监生,朕准备明年春闱以此为题。你若是能接受这个官职,朕让你带回国子监,将其刊印成书,发行天下。” 宋应星满脑子都想回去做实验,验证书中的那些道理,当即回答道:“陛下放心,若是让微臣去主政一府之地,可怕还力有不逮。但若是教书育人,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听着他答应了下来,朱由检脸色一喜,下令道:“那朕就封你为翰林学士,兼任南京国子监祭酒。” 翰林院,就相当于此时的最高学府,中央党校。 有明一代,翰林院都是储相熬资历的地方。 科举排名前列的考生,并不会立刻让其去做事务官,而是去翰林院修史。 等修上几个年头,清楚了朝廷的规章制度,运行流程,就可以去担任翰林学士草拟圣旨了。 这个职位是正五品了,再进一步,运气差点的就转任各行省的三司主官,运气好点的则一步登天,担任六部侍郎。 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县。 朱由检却不喜欢这个制度。 虽然按照以前的升迁制度,还出过像张居正这样的名相。 可大多数内阁大学士都是像魏藻德、李建泰那样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朱由检计划,将翰林院变成大明的科研机构,变成跟英国的皇家科学院一样的单位。 普通研究员,授予正七品的编修。 资深研究员,授予从六品的修撰。 带领项目制攻关难题的人,则授予正六品的侍读、侍讲。 更有能力之人,则可以授予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 首席大科学家,授予正五品翰林学士的官位。 朱由检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 宋应星听完之后,喜形于色,急忙说道:“陛下圣明,若是如此,天下间的读书人,再不会视微臣为奇淫技巧之徒了!” 朱由检点头笑道:“此乃关学正宗,怎么能称之为奇淫技巧呢?” 宋应星倒没有这么乐观,犹豫片刻后说道:“若要将这物理之学和关学结合起来,微臣实在是力有不逮!并且我大明的指导学术,却是理学。若是能找到大儒,将这两家学说融会贯通,则陛下所着的物理之学,才能被天下间的读书人真正接受。” 朱由检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明朝虽然一直是理学作为主导,但王阳明的心学也兴盛过一段时间。 可心学的主导思想却与理学冲突严重,以至于皇帝都不喜欢,也一直没有纳入科举。 最终,王阳明的弟子全都转入了民间。 自己就算强行将其纳入科举考试,可若是后来的皇帝不喜,再加上理学传人的推动。 就算是能消灭反贼和鞑子,大明在自己死后,依旧会走向治乱循环的死胡同。 “宋先生可有贯通多家学术的大儒推荐?”朱由检问道。 宋应星当即说道:“保定府孙奇逢深研理学多年,或可为陛下所用!” 听着他不确定的语气,朱由检问道:“此人功名如何?现居何职?” 这个人,朱由检实在是没有听说过。 “此人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连着两届科举考试,却因为父母接连去世,守丧而没有参加。 后来阉党、东林党在朝廷内党争,他不想同流合污,于是就在家乡结庐读书。 陛下,孙奇逢确实是一代理学大家,四方找他求学之人,居然都结成了村落而居。” 听着宋应星倾尽全力举荐,朱由检也想见见此人,当即说道:“请黄先生亲笔写上一封书信,劝其为朕效力。他若是愿意来,朕封他为翰林侍读学士。” 宋应星却摇头说道:“微臣自认为不如孙奇逢多矣,陛下不如封他为翰林学士,改封微臣为翰林侍读学士。” 瞧着宋应星居然甘居末位,朱由检心中的好奇之意更盛了,说道:“那就依你所言,封他为翰林学士。” “那微臣这就回去写信了!”宋应星拱手就准备走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补充了一句,“你所写的天工开物,朕也看过了,确实是一本治国良书,也加入国子监的课程中吧!明年春闱也考!”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文会 南京国子监位于鸡笼山以南。 在永乐年间,人数曾达到九千余人。 到了崇祯年间,因为各地反贼汹涌而起,在册人数就只剩下了三四千人。 “顾兄,听说皇上又安排了一个祭酒,似乎有整顿学风之意?” 国子监一处号舍内,一个衣着华丽的士子,斜躺在床铺之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对面,则是一个衣着寒酸,面容清瘦的青年士子,正手拿着书卷,认真看着。 被顾兄的士子,正是享誉后世的顾炎武。 而出言之人,名叫归庄。 两人乃是同乡,家庭却是完全不同。 归庄出身名门,其祖父乃是被称为明文第一的归有光。 顾炎武同样出自江东望族顾氏,但因为是庶出,被过继给了去世的堂伯顾同吉为嗣。 其寡母十六岁未婚守节,白天纺织,晚上看书至二更才休息,独立抚养顾炎武成人,时常教以岳飞、文天祥、方孝孺的忠义之节。 顾炎武读书也是极为认真,但却怎么也考不上举人。 在去年,都年满三十了,才通过纳捐的方式,成为了南京国子监的监生。 顾炎武眼睛紧盯着书本,随口说道:“现在学风日下,是应该好好清理一下不良士子了。” “你可知道新任祭酒是谁吗?”归庄明知故问道。 顾炎武一整天在房间里看书,自然不知道,于是问道:“是何人?有何着作?我待会去买两本书来看看。” 这就跟科举考试一样,研究好主考官的文风思想,等考试的时候,才能投其所好。 归庄笑道:“是南昌府宋公,所着有《天工开物》!” “天工开物?” 顾炎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本书。 在明亡之前,他一心都扑在科举上,读书也只读四书五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去买杂书。 “就是这本!” 归庄随手从枕头上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 显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同窗好友的想法,提前做好了准备。 “多谢归兄!” 顾炎武满脸感激之色,就准备打开书本阅读了。 归庄却上前一步,将书本按住,笑道:“顾兄,你都看了一整天的书了,晚上就别看了,咱们两个到秦淮河去消遣一番。” “这……归兄,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银子去消遣啊!”顾炎武无奈说道。 “哎呀,咱们读书人怎么能满口铜臭呢?咱们两人相识近二十年,你跟我这样说,岂不是见外了吗?”归庄直接勾住他的肩膀,拉着就往门外走去。 顾炎武却轻轻推开归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归兄,不是我不想去,而是皇上已经下令,要在明年开恩科,咱们必须要在下次的月考中,升到上舍,才有去参加的资格啊!” 归庄脸色一正,郑重的说道:“顾兄,你真以为我是贪图美色之人吗?我是听说了今晚复社要举行文会。咱们这些寒门士子,光是在号舍里闭门造车,何时才能升到上舍?” 不只是官场上充满人情世故,就连国子监里也是一样。 若是名人提携,随便给讲师打个招呼,就能轻易升到上舍。 没有关系的人,就只能靠自己的才学来打响名声。 但江南文风鼎盛,有才学的风流文士如同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以顾炎武这种连考举人都困难的士子,根本就别想着凭借文采来出头。 “那就去看一下吧!” 顾炎武也不忍拂了好友的一番心意。 说定之后,两人洗漱一番,就踱步前往秦淮河。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才到河边,归庄看着数里密密麻麻的花船,就忍不住吟诗了。 顾炎武只觉得随风吹来的胭脂气息十分刺鼻,忍不住皱眉道:“国事如此,吾真想不通这些人有何心情在此潇洒?” “嘘……小声点,若是被旁人听到了,传到四公子的耳中,咱们的仕途可就断绝了!”归庄急忙阻止道。 “哼!” 顾炎武也知道厉害,低声说道:“若有一天我能主政,必定将这些花船全部都沉了!” 朱由检在皇宫也听说了,今晚复社举行文会。 他也想来看看文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就和王承恩乔装打扮一番。 两人急赶慢赶走来,正好听见了这充满怨气之言。 “若是秦淮河少了这些花船,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江南的文采风流了!” 朱由检疾步走到两人面前自我介绍道:“两位兄台可是去参加复社组织的文会?可否将我也捎上?” “你是北方的士子?” 顾炎武瞧着面前之人,虽然穿着一身士子服,但身材却极为健壮,顿时目露好奇之色。 归庄也说道:“我们是去参加文会,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士?可有功名?若不是秀才,就不能去参加文会。” 朱由检轻摇着折扇笑道:“秀才功名自是有的,举人的功名也有,就差进士了!我是北直隶顺天府人,姓朱名志国,字兴平。” “原来是朱兄!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顾炎武和归庄同时躬身行士子礼。 朱由检也回礼道:“两位仁兄高姓大名?” “吾姓归名庄,字恒轩,家祖乃是震川先生。”归庄自我介绍道。 震川先生? 很有名吗? 朱由检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却没有找到相应的记忆。 但他脸上却表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说道:“原来是震川先生的嫡传,吾久仰令祖父大名!” 归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又指着身旁的好友介绍道:“他是我的同乡,姓顾名言武,字宁人!” 顾炎武? 这次朱由检是真的震惊到了。 出宫一趟,居然能遇到明末清初最有名的思想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后世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句话。 其就是出自顾炎武的原句:“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原来是顾兄当面,久仰大名!”朱由检拱手笑道。 顾炎武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自己就是一个久试不第的穷酸秀才,哪有什么大名? 第二百二十七章 花船 “朱兄、顾兄,咱们赶紧走吧,文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归庄从旁说道。 朱由检拱手道:“请归兄带路!” 四人沿着河岸一路而行,不时还有龟公上前来拉客,但都被顾炎武斥退了。 半刻钟后,借着明晃晃的月光,四人走到了一处远离码头的河湾,归庄忽然指着停留在河中央的花船说道:“就是那里了!” 朱由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艘长约十五丈,高约两丈的船只孤零零的停在河中央。 整个船身都被红色和绿色的绸缎覆盖,船上还遍布了红灯笼。 月光洒在船身上,让整个船看上去极为诡异。 若不是里面不时传出的人声,朱由检都以为这是一艘鬼船。 “咱们怎么上去?”朱由检问道。 顾炎武也跟着说道:“别说是要游过去吧?” 归庄摇头淡笑道:“两位仁兄放心,会有小船来接我们。” 话音刚落,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在吹燃之后,对着远处用力挥舞了三圈。 片刻之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水声。 一个年约半百的精壮老者,划着一艘一丈长的小船来到岸边。 归庄和顾炎武都是南方人,见到小船,也没什么害怕,直接就走了上去。 而王承恩则不通水性。 大船他还敢上,但在这种小船面前,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朱由检低声道:“王大伴,你就先回去等我吧!” “万……公子,老奴…….”王承恩战战兢兢地伸出右脚,却怎么也不敢用力踏出这一步。 瞧着归庄和顾炎武已经有了催促之意,朱由检直接一把将王承恩拉了回去,轻轻一个跳跃就稳稳落在了船上,同时下令道:“开船!” 之后,他又对王承恩挥手说道:“赶紧回去,现在兵荒马乱的,城外不安全。” 确实,现在的南京不怎么安全。 锦衣卫奏报,南京城外盘踞着三支比较大的黑恶势力,每伙都有三五百人。 整日欺行霸市,打劫外地的行人商旅,一旦官军出城围剿,其又远遁进山里。 听到王永吉正在着手剿灭这三支土匪,朱由检也就暂时没管。 “朱兄,你是北直隶人,可否见过鞑子?”小船刚行,归庄就忽然问道。 顾炎武也竖起了耳朵,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显然对此十分感兴趣。 朱由检手摇折扇,笑道:“不止是见过,还曾经亲手杀过!” “吹牛不打草稿!”船夫低声道。 归庄和顾炎武也是一脸不信的表情。 朱由检也不以为意,缓缓说道:“今年三月份,闯贼攻入京城,吾同皇上一起撤退到天津。 后来鞑子击败闯贼后,又接连进攻天津。 当时天津缺兵少将,皇上号召城中百姓……这一战,真的是打得天昏地暗,我运气好,也正巧杀了两个鞑子,还领了十两赏银呢。” 朱由检将天津一战的详细经过都说了出来,只是将自己说成了一个被临时征召的士子。 听完之后,顾炎武瞧着面前之人满身的筋肉,心中也信了几分。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不能讲得如此引人入胜。 “朱兄文武双全,小弟自愧不如也!”顾炎武拱手说道。 归庄也是一脸佩服之色,赞叹道:“朱兄将来入仕之后,我大明又会再出一个九台相公。” 朱由检倒是记得这是卢象升的字号,谦虚道:“两位兄台过誉了,我何德何能,能和卢相公相提并论?” 这时,小船已经航行到了花船下。 只见船头放下了一条绳梯,归庄就当先爬了上去,同时还回头喊道:“赶快上来,文会就要开始了!” 朱由检和顾炎武依次爬了上去。 “归恒轩,你又带新人来了吗?”一个年约三十,衣着十分华丽的文士指着朱由检和顾炎武问道。 “这是方以智方兄,字密之。方兄,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 听着归庄介绍完两人的身份,被称呼为方兄的文士不以为然,问道:“你可曾告知他们参加文会的规矩?” 朱由检听着这话,有点茫然,参加一个破文会,还要什么规矩? 顾炎武的脸上也是茫然,显然没有提前听说过。 归庄解释道:“两位仁兄,确是不好意思,小弟之前忘了。但这规矩也不难,只要拿出一首自己所作的诗词就行了!” 这确实不难,古代的读书人都会写诗,又不是要求即兴作诗,只要拿出以前的诗作就行了。 顾炎武拱手念到:“丈夫志四方,有事先悬弧,焉能钧三江,终年守菰蒲。” 朱由检还没想出个道道来,却见到方以智一副惊为天人的神色,拱手说道:“顾兄大才,某佩服之极。此诗与曹子建的‘丈夫志四海,天涯尤比邻’有异曲同工之妙也!今晚的文会,有顾兄驾临,必能在士林传为美谈。” 归庄脸上倒没有意外之色,显然早就听过了这首诗。 “方兄过誉了,某实在是愧不敢当!”顾炎武拱手说道。 方以智上前一步,把住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待会我就把你介绍给侯兄、陈兄、冒兄。” “下面就看朱兄的诗才了!”归庄一脸期待地看向朱由检。 诗才? 朱由检哪有什么诗才? 不过,记忆中倒还有几首明朝以后的诗词。 到底该拿哪一首出来,既能藏拙,又能顺利通过呢? 朱由检细细思量着。 这副模样,在方以智的眼中,却是以为是在冥思苦想,现场作诗。 “以往的诗作也行啊!”归庄急忙说道。 “日暮……”朱由检才刚开口。 就被方以智打断道:“能和顾兄为友之人,必然也是才高八斗之辈,不用作诗了,咱们进去吧!” 方以智瞧着面前之人,满身都是筋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文人。 他担心朱由检抄袭古人的诗词,引得众人的笑话,干脆就卖了顾炎武一个面子。 “行吧!” 朱由检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点头应了下来。 三人见他这副模样,更加确定了他没有诗才。 方以智拉着顾炎武就往船舱走去,顾炎武回头苦笑一声,归庄安慰道:“朱兄能提刀杀贼,已超过吾等多矣!” 第二百二十八章 船凤 朱由检本想开口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没有必要争一时之气,于是紧跟着归庄走进船舱。 一进舱门,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接着又是一阵莺声燕语。 船舱很大,空间足有四五十平米,最中央是一片空旷地带,周围摆着三十张左右的案桌。 朱由检放眼望去,已经有二十多个士子提前到了船舱。 年龄最大之人,看起来都超过了四十,年龄最小的,也超过了二十。 顾炎武此时正被方以智拉着,介绍给主位上的那些人认识。 “座次可有安排?”朱由检指着那些空位,低声问道。 归庄低声说道:“若是朱兄没有诗才,就坐在此处吧!” 朱由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整个船舱最角落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阴暗的地方。 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识一下古代士子的文会。 对于坐在何处,朱由检倒也没什么看法,于是就走到了那个位置。 船舱内的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身材高大,浑身都是筋肉的精壮男子。 可他们都认为此人看起来没什么才学,于是也没有上前答话。 归庄有心想要参与到众人的谈话中,但又担心冷落的朱由检,坐在旁边简直是坐立难安。 朱由检见此,轻笑道:“归兄不必管我,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见识一下,江南的文会和我北方的文会有何不同,别无他意。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归庄顿时展露笑颜,说道:“那朱兄岂不是一个人在此喝闷酒?这样吧,我让徐姐姐先安排一个人过来陪着。不用担心,所有花费都由小弟一人承担,就算是文会结束后想要带走,也由小弟结账。”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看来,古代所谓的文会,也和后世的狐朋狗友去唱歌差不多。 大款出包间费和酒水费,公主的小费就自己出。 朱由检苦笑着摇了摇头,盘坐在地板上,单手扶住膝盖,看向桌案。 上面的摆设倒是极为丰富,时令蔬果、美酒佳肴,几乎是应有尽有。 “办这么一场文会,至少也要花费几百两银子吧!”朱由检目光审视着主位上的青年儒生,心中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呵呵!那倒是不用,吃食又不贵!” 忽然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妩媚与慵懒之意。 朱由检转头一看,出言之人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红裙少妇,长得颇为勾人。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这少女的身材倒是长得极为丰满,完全不符合长相所表现出来的年龄。 归庄站出来说道:“这是朱公子,你可得把他伺候好了,到时候赏银绝对少不了你的。” “归公子放心,奴家调教瘦马的本事,整个江南谁人不知?”徐姐姐自信说道:“今天奴家刚好有一个姑娘出阁,第一次就献给朱公子了!” 说罢,她就将少女推到了朱由检身边,轻笑道:“还请朱公子怜惜我家小萍。” 朱由检朝她点了点头,就对小萍说道:“坐下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战战兢兢做什么?” 徐姐姐又安抚了小萍好一阵,才转身离开。 归庄则在此时挤眉弄眼,好似在让朱由检把握住时机。 在两人离开后,小萍立刻伸出纤纤玉手,拿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用双手端起递到朱由检面前,唯唯诺诺的说道:“奴家敬朱公子一杯?” 朱由检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反而一脸淡笑着安慰道:“还是那句话,本公子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若还要这般小心谨慎,本公子可是要换人了!” 听到换人,小萍的脸色瞬间煞白,急忙说道:“奴家错了,求公子不要换人,徐姐姐会打死奴家的。” “只要你听话,本公子就不会换人!”朱由检轻笑道。 “奴家一定听话!”小萍连忙说道。 朱由检放下酒杯,轻声问道:“你是被家里面卖过来的吗?还是怎么回事?要从事这般事业?” 若是积年老妓,在此时定然会说,父死母病弟读书来卖惨,求打赏。 可小萍却是第一次出台,在紧张之下,早就忘了徐姐姐的交代,立刻说道:“奴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自从记事起,就被徐姐姐养着。” 朱由检又问道:“你们这艘花船有多少姑娘?都是跟你一样被从小养着的吗?” 小萍认真回答道:“有四十三个,像奴家这样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犯官的女儿,被卖过来的。” “嗯?犯官?” 听着这两个字,朱由检心中顿生疑惑。 按道理,犯官的妻妾女人都是要被充入教坊司的啊! 怎么会流落到民间当楼凤? 不,这个应该叫船凤。 “是的!就是那些被皇帝抄家的官员。”小萍补充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中想着回去就要安排人查一下。 是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将国有财产变卖成为私产。 “朱公子,你这么不说话,徐姐姐会以为奴家侍候不周啊!”小萍用略带哀求的语气说道。 朱由检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点了点头后,指着正和顾炎武谈得正高兴的青年士子问道:“那是何人?此次的文会就是他举办的吗?” 小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那是侯方域侯公子,此次的文会正是他举办的。” “那他身旁的女子定是李香君了?”朱由检又指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女子问道。 小萍见到那女子,顿时露出了羡慕之色,喃喃说道:“没想到朱公子都听说过,她正是李姐姐。她真的好幸福啊,和侯公子两人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朱由检闻言笑了笑,说道:“世事无常,谁又能知道今后的事情呢?” 侯方域的父亲是原户部尚书、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侯恂。 侯恂出身于东林党,最好名声。 大多数东林党人贪得那是个天昏地暗,但他却一直为官清廉。 这种人,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嫡子娶一个妓女为妻,就算是为妾都不会允许。 最终,侯方域和李香君两人都忧郁而死。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机会 “那人应该是冒辟疆了吧?”朱由检指着侯方域身边的一个青年问道。 “是的!” 小萍还沉浸在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佳话中,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朱由检瞧着这个比朱媺娖还小一点的女孩,微微一笑,也不再问话,反而指着桌上的蔬果说道:“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 “奴家倒是有点饿了,可是公子不吃,奴家不敢先动!”小萍揉着肚子,一脸委屈之色。 朱由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外乎是为了保持身材,于是笑道:“不用担心,你想吃就吃,若是徐姐姐敢为难你,你就说的我命令的。” 两人说话之时,又有十多个士子走了进来。 侯方域见到位子已经坐满,就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显然,他在士子中极有威望,听到响声之后,在场的人全都停止了交谈,把目光汇聚过去。 感受着众人仰慕的目光,侯方域嘴角闪过一丝得意,朗声说道:“鄙人召集此次文会,主要目的是为了来年的春闱。不知道诸位听说没有?皇上已经让南昌府宋公担任国子监祭酒,并整顿学风。” 在场之人有露出了然之色者,也有一脸疑惑者。 “南昌府宋公?”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人?” “此人名叫宋应星,乃是万历四十三年乙卯科举人,传言他数岁就能作诗,有过目不忘之才,在那年的乡试中夺得江西省乡试第三名。” “第三名?那也只是一个举人啊!” “侯兄,举人怎么就能提举国子监了?难道我大明的进士中没有人才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举人担任如此要职。” …… 整个房间里响起了一片质疑之声。 此事也在朱由检的预料之中。 因此听着这质疑声,脸上也没有露出不愉快之色。 “肃静!” 侯方域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这次文会是他组织的,要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明年的春闱就别想高中了。 好在他在众人中还是非常有威望的,一声大喝之后,也没有人敢发出质疑了。 “陛下的想法,是咱们这些士子能猜测的吗?宋公虽然科举坎坷,但为人极为方正,并且对农学极有研究。”侯方域说道。 冒辟疆站出来说道:“求学之道,达者为先,诸位质疑宋公,却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复社四公子中年龄最大的陈贞慧,也跟着站了出来说道:“吾观陛下的安排,似有变革学术之意,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 听到这里,朱由检终于弄明白了复社举报这次文会的意图,无外乎就是为了发展复社。 兴许一二十年之后,等这些都遍布朝野了,在大明朝又会有一个复党。 “机会?”顾炎武嘴里念着这两个字,也深以为然。 若是朝廷不变革学术,明年的考试重点依旧在理学上,他依然很难高中进士。 瞧着在场众人的疑惑之色,侯方域解释道:“据皇宫传出的消息,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年的考题会从《天工开物》,《初级数学》以及《初级物理》中选题。” 朱由检听着这话,倒是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这个消息又没有要求保密,早晚都会传开。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则大受震惊,就连国子监监生顾炎武和归庄也是一脸呆滞。 “《天工开物》?这本书我倒是在书店见过,就是舍不得花钱买闲书。” “初级物理是个什么东西?数学,我倒是能大概明白其中之意。” “应该就是事物的道理吧?” “那岂不是王守仁的格物致知?难道是心学换了一个名称?” “心学实乃歪门邪道,怎么能进入科举考试的试题?” “放屁,心学也来自圣人的学说,怎么是歪门邪道了?” “圣人?哪个圣人?孔家都倒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孔圣人了!” “皇上实在是太昏庸了,居然听信谗言,逼反孔家。” “王永吉实在该杀!” …… 侯方域听着众人的议论,头都大了。 好好的说科举的事情不行吗? 非要谈论政事? 王永吉这小人眦睚必报,现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权倾朝野。 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了,恐怕复社都要打成乱党。 想到王永吉和马士英这两只狼狈,侯方域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厉声大喝道:“我复社中人只针砭时弊,不攻讦朝中大臣,若是有人再借题发挥,就请离开。” 听着这话,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站出来说道:“没想到家出名门的侯公子有一天,也会成为阉党的走狗。难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下野的吗?” “我等不屑与你这种谄媚小人为伍!”又有一个人站出来斥责道。 侯方域气得脸都绿了,正准备出言回怼,却感受到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情人李香君。 “道不同不相为谋,请离开吧!”侯方域深吸了一口气,平淡的说道。 “走就走!” 跳出来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其他人互相观望了一眼,也跟着走出了七八个。 转眼间,留下的几乎都是复社中人了。 朱由检见此,满怀恶意的想到:这几人多半是敌对方派出来捣乱的。 有复社,肯定就有反对复社之人。 至少黄宗羲那一派,就不怎么鸟复社。 “好了!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开了,留下的都是志同道合之辈。”侯方域强笑道。 这次文会,他可是下了血本的。 就是为了能给复社招新,将来在官场能互相守望。 他父亲侯恂为人古板方正、最好名声,为官清廉。 从来没有给过经费支持。 就连给爱人李香君赎身的银子,都是向别人借的。 “侯兄,初级物理一书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初级数学,是否和九章算术差不多?” “如果陛下真的倾向于心学,明年春闱的考试经义也会有变更,咱们得早做准备啊!” “科举三年一次,咱们不抓住机会,再等下去就老了!” 第二百三十章 诛阉党!兴大明! 看着满脸疑惑的众人,侯方域重新恢复了自信,说道:“诸位放心,《初级物理》一书,我已经弄到了手。” 他话音刚落,复社的其他三位公子就从后方抱出了一大摞书,并且给每人都发上了一本。 侯方域继续说道:“《天工开物》一书,诸位都可以在书店中买到,《初级数学》一书,我也不知道内容具体是什么。听闻皇上还没有写出来。” 朱由检手中拿着书本,翻开一观。 虽然内容全是手抄的,但笔迹却极为工整,每个符号都没有出错。 显然,抄书之人也是用心了。 此书从昨晚写出来,到交给王承恩,中间没有其他人接触。 唯一可能泄露的地方,就是宋应星了。 抄书还要花上两三个时辰,那就说明他一回到家,内容就泄露了出去。 此时,其他人也翻开了书本。 他们看着里面的内容,简直是头大如斗。 “这符号是什么意思?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啊!” “这……简直是歪门邪道。” “光怎么可能还有七种颜色?” “雷电怎么可能是由云层的碰撞产生?” “蒸汽怎么可能驱动帆船?” “一派胡言!天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明明是太阳在围着我们转,怎么可能是我们在围着太阳转?” …… 听着众人的疑惑,朱由检不想暴露身份,就懒得站出来解释,仍旧自顾自的坐着。 侯方域却坐不住了,站起身说道:“你们先别忙着质疑,皇上曾经说过,物理之道都是经得起考验的,若有疑问,不妨可以亲自试验一番。 比如说雷电,你们可以趁着下雨天,放出一个风筝,亲自感受一番。 还有光的颜色,你们若是家中富裕,也可找琉璃作坊定制一面书中所说的镜子。” 听着侯方域的解释,众人还是满脑子疑惑,全都下定了决心,回去后定要试验一番。 “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侯公子的一番盛情!”顾炎武躬身拜谢。 归庄也跟着躬身说道:“这书的符号太多,雕版一定十分难以制造,等其他士子能够买到了,咱们都能大概弄懂其中的意思了。侯公子大恩,归某没齿难忘!” “两位兄台不必如此!” 侯方域将两人托起,笑道:“我复社求贤若渴,诚邀两位兄台加入。” “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顾炎武和归庄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好!好!” 侯方域大笑三声,朗声说道:“我复社有两位兄台加入,将来必定能覆灭阉党,中兴大明!” 听着此话,朱由检暗自摇头。 看来王永吉和马士英两人,真的成为了士林公敌。 “诛阉党!兴大明!” 侯方域大笑一声,举起酒杯,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满饮此杯,牢记今天的话!” 在场的众人,全都跟着举起了酒杯。 就连朱由检也不例外。 只是他并没有喝下去。 不知怎的,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始终感觉总有刁民想害朕。 除了王承恩亲自送上来的吃食之外,他从不吃外人的任何东西。 若是战死沙场,他一点都不怕。 可要是被人用毒杀死,那就太冤枉了。 随着以后的改革进入深水区,得罪的利益集团,必定会铤而走险。 正德皇帝,那身体是多好啊,力能搏虎,却死得莫名其妙。 还有那便宜大哥朱由校,年纪轻轻,也死得不明不白。 朱由检可不想成为莫名其妙就死了的皇帝。 “既然是文会嘛,当然应该以文会友,诸位兄台近日可有佳作?” 这时,侯方域放下酒杯,一脸淡笑的看向众人。 他在看到朱由检的时候,还特意停留了一下目光。 “自是有的!” “我近来偶得一首咏荷诗,正欲听取诸位兄台的意见。” …… 听到众人踊跃报名,侯方域飒然一笑,说道:“我就先抛砖引玉了,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清溪尽种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他身后的李香君听到此诗,忍不住退了一步,掩面而笑。 “侯兄好文采,简简单单几句诗就写出了李姑娘的美貌!”方以智拍手叫好,跟着说道:“我近来也得了一首好词:《忆秦娥,花似雪》花似雪,东风夜扫苏堤月。苏堤月,香销南国,几回圆缺?钱塘江山潮声歇,江边杨柳谁攀折?谁攀折,西陵渡口,古今离别。” “方兄果然好文采!” 复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出声赞叹,接着就念道:“忆昔孤军鄂渚秋,武昌城外战云愁。如今衰白谁相问,独对西风哭故侯。” 有人三人的诗词,其他人也纷纷念出了自己所作。 朱由检听了个大概,心中暗想道:复社四公子,确实名副其实,所作的诗词都是上乘之作,在文风鼎盛的唐宋之时,也能称得上三流诗人。 至于其他人的诗词,就有点不入流了。 待众人念完之后,侯方域把目光转向了朱由检,问道:“朱兄,我可是听顾兄和归兄盛赞你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 怎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朱由检有点摸不着头脑。 “朱兄乃是北直隶的学子,诗词恐怕非所长!”顾炎武站出来说道。 归庄也站了出来,帮着说道:“侯兄应该知道,北方的士子长于经义,而短于诗赋。让朱兄作诗,岂非强人所难也?” “那侯某就向朱兄请教一番经义吧!”侯方域转而说道。 这厮怕是吃错了药吧? 今晚又没有得罪他,为何逮着自己不放呢? 朱由检心中有点不高兴了,当即说道:“北方士子就真的比不上南方士子吗?” “人各有长嘛!”任庄继续打着圆场。 侯方域只是笑了笑,显然是真的认为如此。 他对朱由检之所以不满,不仅是因为其看起来像是武人,不是文采风流的士子,并且身份还是一个北人。 也就没有邀请加入复社。 “莫不是你的功名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吧?”有人提出了质疑。 “诗词不行,经义也不行,你到底做什么能行?”又有人跟着说道。 侯方域故作大方道:“既然朱兄为难,那还是算了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被针对了 朱由检终于体会到主角光环是什么感觉了。 今天来此,只是想要看一场乐子,却被人莫名其妙针对。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北人?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南人?” 朱由检摇着头,心中暗自揣摩着。 有小反派见到他摇头,立马嘲笑道:“既不通诗赋,也不通经义,还请离开此地吧!我不屑与此等招摇撞骗之人为伍!” 也有人假装和事佬,站出来劝说道:“不管如何,来者皆是客,咱们就算是打发叫花子了,这点吃食也值不了几个钱。” “朱兄不是那种人,本人可以为其担保!”顾炎武朗声说道。 归庄也从旁劝道:“我和朱兄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其谈吐不凡,我相信其不是骗吃骗喝之辈!” “朱……朱公子并没有吃任何东西。” 在一群大男人之间,小萍这个柔弱小女孩居然还能鼓起勇气,帮着解释,朱由检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一眼。 须知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更何况她出身都不怎么好。 能站出来说话,实在难得。 “连酒都没有喝?这还了得?” 有一个侯方域的狗腿子居然伸手指了过来,质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起侯公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复社?” “收回你的狗爪子!”朱由检冷眼看着此人,直接甩出一个巴掌扇了回去。 此人顿时被扇得倒退了三四步,若不是身后还有人,定然会在地上摔得个人仰马翻。 “好胆!” “居然敢动手!” “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是什么身份?” “你死定了!” …… 立刻就有十多个人撸起袖子,围了过来。 瞧着复社中人动了真火,归庄担心朱由检吃亏,急忙站出来劝道:“诸位兄台,无论如何,朱兄是鄙人带过来的。诸位给鄙人一个面子,让我们离开行吗?” “诸位兄台息怒,朱兄可是在天津亲手杀过鞑子的侠士。”顾炎武也跟着说道。 侯方域也不想好好的一场文会,上演全武行,当即说道:“只要你认个错,此事就这么算了。” 朱由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人群后方有挑事之人大吼道:“不给侯公子面子,就是不给我们所有人面子。必须得跪下认错才行。” 听着此话,侯方域眼角闪过一丝恼怒。 简简单单认个错,倒也没什么。 可若是逼人下跪,传出去了岂不是其他人会以为,复社仗势欺人、以众凌寡。 “必须得跪下认错!” “必须得离开南京!” “以后不要在我们的地盘上招摇撞骗了!” …… 果然,侯方域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在有人蓄意挑事之下,复社中都群情激奋。 方以智回头寻找着最先挑事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各位贤弟,此事就此作罢,良辰美景应当珍惜,让他离开吧,咱们接着奏乐,接着吟诗。”陈贞慧年龄最大,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方以智上前两步,低声对着朱由检说道:“赶紧走吧,待会我们拦不住了,你就要挨打了!” 挨打? 朱由检瞧着面前的二十多个小鸡仔,满脸不屑之色。 真打起来,要不了十息时间,他保证在场没有人还能站着。 方以智又给归庄使了一个眼色。 归庄立刻会意,抓着朱由检的肩膀就想往舱门外拖去,同时还低声劝道:“朱兄,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 顾炎武也走了上来,拉住朱由检另一条手臂。 “归兄,他们不就是要我写一首诗词吗?我就写上一首又如何?”朱由检冷笑道,一把甩开归庄和顾炎武的手。 在场之人听见此话,脸上全都挂满了不屑之色。 “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花来?” “若是你能写出一篇比得上侯公子的诗作,我就跪下给你认错!” “若是你写不出,今天就别想离开,我们非得把你抓到应天府去,让府尹大人革除你这招摇撞骗之人的功名。” “我们在场之人,都是学富五车之辈,你若是抄袭前人的诗词,哼哼……” “瞧他那一身蛮肉,还写诗?若是真能写出一首令我心生佩服的诗词,我今天就从秦淮河中游回去!” “我也一样!” …… 朱由检嘴角全是嘲讽之意,冷笑道:“那就说定了,若是我写出了一首佳作,你们就从船上跳进秦淮河中,游回城里。 若是我有抄袭,或者写不出来,那我跪下给你们道歉,并且同样跳进秦淮河中游回去。” “可以!”侯方域替着众人做主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同样在下跪认错之后再游回去。” 算你小子还有点脸皮! 朱由检摇头暗笑。 若是辩论经义,还真说不过这些人。 可要是作诗词,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随便从后世拿出一首诗词,就足以亮瞎在场之人的眼睛。 让在场的美女们主动投怀送抱。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随着朱由检吟出这句,在场之人全都收起了傲慢之色。 但还是有嘴硬之人说道:“不就是写景吗?我作的词也不差!” 侯方域脸色一正,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意,挥手止住了说话之人。 方以智等其他三位公子,也收起了轻视之意,一脸郑重的听着。 朱由检继续念道:“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听完这几段词,在场没有人敢露出轻视之意了。 但还是有人不服道:“好大的空气,与天公比高?” 侯方域低声对方以智说道:“此词牌好像是东坡居士的《沁园春》?” “确实是,只听前半阙,似有东坡居士的豪迈之意!”方以智点头说道。 侯方域面有不甘之色,低声叹道:“恐怕我们今天要输了!” “不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若是后半阙狗尾续貂呢?”方以智说道。 侯方域一想也对,历史上有多少诗词都是如此。 他还不信大明真能出一个堪比苏辛的词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游回去 +相比于只顾着震惊和嘲讽的士子,在场的女人都露出了倾慕之色。 特别是徐娘半老的老板娘,则直接命人拿出了笔墨,亲手书写着。 一旁的小萍美目也不断在朱由检身上流转。 哪个青楼女子不爱慕风流才子呢? 李香君现在可是秦淮河上所有青楼女子的羡慕对象。 小萍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出阁,多挣点银子。 如此就能自己给自己赎身,投怀送抱了。 “怎么样?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不用跪下磕头,也不用从秦淮河中游回去!” 朱由检满脸笑意,准备再给这些人一次机会。 “夫君,要不然算了吧!”李香君凑在侯方域的耳朵边,柔声说道。 董小宛也对冒襄低声劝道:“仅凭上半阙就能看出朱公子乃当世大才,与之争锋,实非智者所为。” 自古文人相轻,两人不劝还好,在劝了之后,原本在打退堂鼓的侯方域和冒襄顿时就乐意了。 “算了?我侯方域是输不起的人吗?”侯方域冷声说道。 冒襄也恼怒道:“当世大才?能让我冒襄甘拜下风的文人还没有出生!” 复社四公子共同进退,方以智和陈贞慧两人,也只好将口中准备认输的话,吞了回去。 朱由检见没有人主动认输,只好继续念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下半阙念完,整个船舱寂静无声。 在场的人都震惊于朱由检的狂妄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对! 就是狂妄。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居然敢小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连这些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那把当今圣上置于何地? “狂妄!”侯方域大喝道。 “这是反词啊!”方以智震惊道。 “抓住他!”有人提醒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但刚刚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却已经悄然离开了船舱。 众人急忙追了出去,只见到那朱公子已经乘着小船到了岸边。 “朱兄,你可将我害苦了!”顾炎武看向河岸边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这反词流传出去,将来朝廷追查,他和归庄怎么都不可能脱开干系。 归庄面露苦笑道:“顾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说不定皇上大人有大量,不会追究呢?” “唉!”顾炎武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都三十出头了,还没有高中进士,脸上顿时泛起了苦色。 “侯兄,该怎么办?”方以智低声问道。 侯方域叹道:“能怎么办?不管这首词是不是反词,仅从文采上来说,确实比苏辛之词也不逞多让,咱们愿赌服输,游回去吧!” 冒襄问道:“还真游啊?” 侯方域这时已经在开始脱外套了,“我反正是心服口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他就咚地一声跳入水中。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李香君看着自己的夫君,双眼都泛着光。 董小宛自然不愿自己的夫君被比了下去,也把目光转向了冒襄。 “罢了,我冒襄愿赌服输!” 话毕,冒险也开始脱下了外套,跳入了河中。 其他复社之人,见着领头的都跳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干站在船头看着,纷纷脱下衣服跳进了水中。 “咱们也游回去吧!”归庄对顾炎武说道。 顾炎武疑惑道:“咱们又没有参与赌局?为何要跳?” 归庄笑道:“咱们既然入了复社,当然要和其他人同甘共苦。” 顾炎武点头道:“多谢归兄提醒!” 接着,两人也脱下了衣服,先后落入水中。 不过几息时间,船上就只剩下了女眷。 徐姐姐看着船头上的衣物,吩咐道:“姐妹们,将各位公子的衣服都收好,明天我派人送回去。” 李香君阻止道:“徐姐姐,不用了!小妹带回去就行了。” “还没结账哩!”徐姐姐笑道:“你都带回去了,我怎么去找这么世子结账?难道你要一起结了吗?” “多收?” “所有都算上的话,差不多一百多两。” 李香君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尴尬。 她原本是不缺这点银子的。 当初赎身,侯方域拿不出银子,是向好友借的。 可这好友居然是阉党阮大钺的人,并且还来自阮大钺的主动授意。 李香君得知后,变卖了全部身家,才凑齐这笔银子还回去。 她现在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更别说拿出上百两的银子了。 …… 河岸上,朱由检刚一上岸,就见到王承恩还等在岸边,于是问道:“朕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 王承恩笑道:“万岁爷没走,老奴怎敢独自离去?” 朱由检摇了摇头,正准备带着王承恩离去,却听到河中传来了重物落水之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船上的士子都在跳入水中。 “倒也算是一群真男人!”朱由检笑道。 王承恩疑惑道:“船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些人怎么都在跳水?” 朱由检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只是没有说自己所抄写的诗词内容。 王承恩听完之后,笑道:“倒也是一群拿得起又放得下之人,将来必定能成为万岁爷的肱骨之臣!” 朱由检笑了笑,想到历史上复社四公子都终生不仕鞑子,立刻说道:“他们走得如此之快,想必还没有结账。不能少了小娘子的卖身钱,你去帮他们把账结了吧!算是朕提前请新科进士吃饭了。” 船上,李香君正神色尴尬,准备解释,却见徐姐姐忽然指着河岸说道:“船上的又是谁?侯公子应该不会请年龄这么大的士子吧?” 李香君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面白长须的中年男人正乘船而来。 “我是朱公子的家仆,你们谁是掌柜的?”王承恩登上船头就直接发问。 徐姐姐上前一步,说道:“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承恩笑道:“我家公子今晚玩得高兴!今晚的花费都由我家公子买单!” 第二百三十三章 身价 听见有人要全部结账,徐姐姐顿时面露喜色,极为市侩的笑道:“诚惠,一百八十三两银子!” 王承恩从解开腰上的钱袋,随手掂量了一下,就抛了过去,说道:“懒得数了,全都给你吧!多的就当是我家公子打赏了。” 徐姐姐打开钱袋,瞧着里面泛出的金光,估摸一数,里面至少有四五两金子,脸上的喜意更浓了,诌媚笑道:“多谢朱公子的打赏。” “这怎么好意思?原本是说好的我家相公请客。”李香君朝着王承恩躬身行了一个仕女礼仪,客气道:“还请朱公子留下地址,奴家明天就把银子送过来。” 王承恩笑了笑,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家公子不在乎这点银子。” 话毕,他就顺着绳梯而下,重新回到了小船上。 船夫才刚刚撑起船桨,王承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爬上了船头,对徐姐姐说道:“刚刚是哪位姑娘陪我家公子?” 徐姐姐想了想,还以为是要继续打赏,立刻把小萍推了出来,介绍道:“正是阮小萍妹妹。” 阮小萍的想法也同样如此,心中直呼朱公子大方,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奴家一直服侍朱公子。” 王承恩瞧着阮小萍嘴里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赞叹道:“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姑娘。”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徐姐姐,问道:“给这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赎身?” 徐姐姐面露诧异之色。 这个问题,她之前还没有考虑过。 她养了阮小萍十多年了,所花费的银子不计其数,就是为了将其打造成李香君、董小宛这样的花魁,赚一笔大的。 这都还没有打响名气,怎么好说具体的银子呢? 船上的其他女子,听见之前才压群士的朱公子要给阮小萍赎身,脸上都带有十分复杂的神色。 有羡慕,也有惋惜。 羡慕的是阮小萍刚出阁就有良人帮着赎身。 惋惜的是之前朱公子所作的反词,很有可能会被官府追究,到时候难免会殃及池鱼。 而阮小萍本人,则一脸茫然。 哪个青楼女子不盼着有才子帮着赎身? 可落在自己身上后,却总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陪客。 “怎么?不愿意?”王承恩见久久无人答话,立刻面露不悦之色。 徐姐姐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愿意,而是奴家之前没有想过,若是按照寻常女子的身价,不过几十两就足够了。可奴家也是花了血本来培养的,小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王承恩也不是冤大头,自然不可能说出你尽管开口的话。 纵然他不知道行情价,也明白名妓的赎身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是要花上万两银子,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王承恩朝着众人问道:“谁是李香君和董小宛?” “奴家是李香君!” “奴家是董小宛!” 李香君和董小宛站了出来。 王承恩又问道:“你们两人当时的赎身银是多少?” 李香君回答道:“奴家是五万两!” 听着这个数字,王承恩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内心直呼,江南的文人实在是太有钱了。 董小宛跟着回答道:“奴家是三千两!” 王承恩微微点头,这个数字倒是能够接受,也能够做主,当即说道:“就按董姑娘的身价来算吧!” 听着这不容拒绝的语气,徐姐姐也忘了还有讨价还价,鬼使神差地就答应道:“那就按这个数字来算吧!”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不对。 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也不好反悔,只能补充道:“小萍妹妹年少无知,到了朱公子府中,若是犯错了,还请不要过于责罚。” 王承恩摇了摇头,也懒得回答。 正准备从怀中掏出钱袋,才想起早就给了面前的徐姐儿。 “罢了,今天身上的银子没有带够,就拿这个玉佩抵账吧!” 王承恩从腰间解下皇帝以前打赏的玉佩,递了过去。 徐姐姐拿在手上仔细一瞧,不仅玉质乃是上品,就连做工也是精雕细琢,价值远远超过了三千两,当即同意道:“也行,还请留下地址,奴家明天就亲自把小萍姑娘送到朱公子府中。” 王承恩怎么可能留下地址? 那不就是向天下人证明皇帝去过烟花之地? “不用等明天了,现在就跟着我走!”王承恩说道。 徐姐姐想了想,反正都谈好,也没什么好拖延的了,转头对阮小萍说道:“快回去收拾东西,跟着这位大人走吧!” 阮小萍更加茫然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卖了? 还要立刻就走? 她想到要离开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心中略微有点害怕,朝着徐姐姐哀求道:“姐姐,能不能不走?小萍还想陪着姐姐。” 徐姐姐左手紧握着玉佩,右手抚摸着阮小萍的头发,一脸温柔的笑道:“傻瓜,这是咱们这种女人求之不得福分啊!” 王承恩看了一眼在岸边等待的朱由检,有点不耐烦了,立刻说道:“不用收拾东西了,我家公子府上应有尽有,赶紧跟我走吧!” “那小萍妹妹就赶紧跟大人走吧!”徐姐姐将阮小萍往外推去。 阮小萍略带哭腔的喊道:“各位姐姐,妹妹会回来看你们的。” “傻瓜!离开了这地,就不要想着再回来!”徐姐姐擦掉她眼角的泪珠。 “走吧!阮姑娘!” 王承恩对她的态度倒是不错,还侧开身体,让其先行。 李香君若有深意地看着王承恩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脸上的胡子是假的! 声音也和正常男人不同。 面色极为白净。 说话做事也极为有气势,不像是寻常的家奴。 难道是个大太监? 那朱公子的身份岂不是? 想到此处,李香君赶紧晃了晃脑袋,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自家相公愿赌服输,跳进了河中。 不然,明年的科举指定无望。 岸上。 朱由检看着泛着小舟而来的两人,苦笑着摇头叹道:“王大伴,你真的是会给朕找事!” “老奴是担心没有人服侍万岁爷啊!”王承恩一脸快夸奖我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教坊司 “你这老货,真的是皮痒痒了!”朱由检笑骂道。 王承恩谄媚笑道:“谁叫王永吉和马士英不懂事,居然也不安排几个侍女来服侍万岁爷。” “罢了!” 朱由检微微摇头。 人都买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总不可能又送回去吧? 阮小萍听着两人的对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又是老奴,又是自称朕,她以前可没有听见过这两个称呼。 还有王永吉和马士英这两个名字,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朱公子,您到底是什么身份?”阮小萍瞪大双眼,一脸好奇之色。 朱由检轻摇折扇,摆手笑道:“跟着朕走你就知道咯!” 阮小萍更加不解其意,愣在了原地。 “走吧,阮姑娘!”王承恩伸手示意。 阮小萍顺着看过去,原来朱公子已经走远了。 她微吐舌头,撇着嘴,快步跟上。 “原来南京城内是这个样子的啊!” “没有秦淮河边上漂亮呀!” “咱们这是去哪?” “咦……这是何处?怎么有如此多的士兵?” “好高的墙啊!里面住着的人是什么身份?” 一路上,阮小萍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但却并没有收到回话。 走到皇宫大门前,朱由检望着幽深的城门洞,回头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只要进了这个门,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你可要想好了!” 感受着城门洞吹出的寒风,阮小萍心中升起了一股冷意,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说道:“公子为奴家赎身,奴家一切都听公子吩咐。” “行吧!” 朱由检不再说话,大踏步走进皇宫。 城门守军见着皇帝回来了,立刻单膝跪在地上,大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阮小萍见此,顿时吓得不知所措。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明白那朱公子就是士兵口中说的皇帝了。 “请吧!”王承恩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面向城门,做出请进的手势。 阮小萍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南京城,又转头瞧着犹如魔鬼巨口的城门洞,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奉天殿偏殿。 朱由检换了一身衣服,就朝着王承恩下令道:“让马士英赶紧过来!” 听着皇帝语气不太好,王承恩不敢怠慢,立刻走出偏殿去安排人通传。 “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在皇宫随处转转。若是有事,朕自然会派人找你。”朱由检瞧着呆立在角落的阮小萍,心中还是生出了一股疼惜之意。 在后世,这个年龄的女孩,或许都还没有读高中。 可在古代,女人却要早早的出嫁了。 春秋战国时期,越王勾践曾下令:令壮者无娶老妇,令老者无娶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亦有罪。 到了南宋时间,结婚的年龄更加提前了。 《宋书》记载:女子十五不坐,家人坐之。 也就是说,女人年龄到了十五岁,还没有出嫁,家人就要去蹲大狱。 到了明朝,朱皇帝则仁慈了许多。 并不强行规定男女必须要结婚,反而还下令,女子若是嫁人,必须年满十五岁。 “外面全是黑黢黢的一片,奴家不敢出去!”阮小萍嘟着嘴说道。 朱由检瞧着外面的天色,哪里黑黢黢的一片? 天上的月亮比簸箕都大,洒下的月光也能清晰照亮地面的道路。 “不想转,你就去旁边的房间待着吧!朕待会要召见大臣,你最好是不要在场!”朱由检说道。 “奴家知道了!朱……皇上。”阮小萍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 她盯了朱由检看了好一会,都没看出有改口的意思,只好不甘的离开房间。 不一会,马士英就赶了过来。 朱由检瞧着他气喘吁吁的,也就没有立刻发问,自顾自的翻开着从钦天监找来的书籍。 片刻之后,缓过来的马士英立刻问道:“不知陛下有何事召臣?”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书籍,冷声问道:“南京的教坊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坊司?” 马士英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想了好一会也想不明白皇帝的话中深意。 “本该充入教坊司的罪官妻女,为何会出现在秦淮河的花船中?”朱由检也懒得让他猜了,直接将问题说了出来。 马士英也是花场常客,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立刻解释道:“自成祖皇帝之后,圣架就不驾临南京了,南京教坊司也就没什么作用。 随着朝廷财政的日渐紧张,本该由礼部下拨的款项,也彻底没有了。 南京教坊司养不起这么多人,只能发卖给青楼妓院。” 听着马士英的解释,朱由检脸色稍霁,问道:“教坊司不是还可以供官员玩乐吗?” 马士英回答道:“比不上秦淮河的那些花船好玩啊!” 这…… 原来是官营的妓院,比不上私人的妓院。 竞争失败,所以才将罪官的妻女贩卖了。 朱由检想了想,还是说道:“教坊司还是得重新弄起来,孝陵还有多久能整修好?朕还计划着去看看老祖宗呢,到时候没有礼乐岂不是让天下百姓笑话?” 马士英回答道:“这两三天就能弄好!但是礼乐恐怕是有点麻烦了。” “嗯?为何?”朱由检问道。 马士英回答道:“教坊司因为缺少经费,且管理不善,里面的乐器都被一任任主官变卖了。不说买乐器需要大笔经费,就算买来了,也找不到人使用。” “难道朕的大明就找不出乐手了吗?”朱由检面露不满。 马士英解释道:“自然是找得出,可这些人恐怕不愿意进入教坊司做事。” “先撑过眼前这阵吧!”朱由检叹道:“教坊司的事情,你得安排一个得力人手,立刻将其整顿好!朕不希望等到下次大典之时,还是无人可用。” “陛下放心,这次抄家的勋贵府中,有上万名女子。臣打算将其大部分充入宫中,供陛下驭使;少部分就充入教坊司。” 马士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原本以为会得到夸赞,却没想到皇帝的脸色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