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同人)沙界尘》 第1页 [bl同人] 《(盗笔同人)沙界尘》作者:鬍渣大叔hs【完结】 文案: 引子 —杭州·吴山居— 出发去长白山接小哥的前几日,吴邪在爷爷的书柜夹层里发现了一张 发黄的合影。 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岁,边缘有些损坏,还好没有伤到内容。 照片正中那张吴邪无比熟悉又太过年轻的面孔,吴邪一下子就认出来是爷 爷。 一身军装位居主座的,是张大佛爷? 红家,齐家,解家,霍家??这是老九门的合影?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张大佛爷和爷爷年轻时候的模样,吴邪稍微有点激 动。 张启山的轮廓确实有些张家人的特色,眉宇间比闷油瓶子多了军人特 有的硬朗。 小三爷想到这脑子浮现出闷油瓶子的面瘫脸,差点笑出声。 手机突然响了。 “我在你铺子边上的酒馆等你。” 瞧见解雨臣这张标准商业模式的笑脸,吴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道: “小花你这个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解雨臣悠然道: “这是二爷留给你的,你既然能活到现在,我就得按照二爷的嘱託拿 过来交给你。” 解雨臣递过来一张旧照片,上面只有三个人,张启山和二月红并排坐 着,而他们身后那个副官,和闷油瓶长得十分相似。 仔细端详那张脸,能看出比瓶子稍微年轻了一些,可神情却与闷油瓶 完全不同。 眼睛清澈如泉,笑容温暖如阳,还带着几分羞涩。 7 “他是?” 吴邪指着照片上的人满眼疑惑,解雨臣继续悠闲地吃着菜,这个人从 小就接受二爷严苛的训练,吴邪并不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取什么信息。 “东西已经交给你了,也算是对二爷有了交代。其他的事与其问我, 不如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送走解雨臣,吴邪拿着照片回到铺子里,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 九门合影的时候爷爷可是自己现在还年轻,现如今已九门里的老人儿 差不多都已作古仙游去了?? 那个站在佛爷身后的人是谁? 或许,连小哥本人也无法给出答案。 内容标籤: 三教九流 前世今生 原着向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副官,张日山,张起灵,张启山,张大佛爷 ┃ 配角:吴老狗,二月红,张也成,张学良 ┃ 其它:沙海,盗墓笔记,老九门 ================== ☆、源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佛说: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 一物一数,作一恒河; 一恒河沙,一沙一界; 一界之内、一尘一劫, 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地藏菩萨证十地果位以来,千倍多于上喻。 何况地藏菩萨在声闻、辟支佛地。 —长白山·张家本家— 密室之内,苗人以浸泡过鸽子血的蚰蜒在这个刚刚年满九岁的孩子身 上施展蛊术,蚰蜒所爬之处皆现天赐纹路,蚀骨的痛苦,让昏睡中的孩子 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族长,这个孩子的纹身竟然是踏云麒麟!” 世代为张家纹身的苗人声音里有些颤抖。 “他是棋盘张的后人?” 张瑞桐身为当家族长,看着眼前这个昏睡中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张家历代族长都是由族内最强的纯血之人担任,族内称之为张起灵。 最为纯血的一支被称为棋盘张,棋盘张身怀麒麟,最近几代张起灵皆是出 自棋盘张的血脉,成为本家最为权威的嫡系。踏云麒麟乃棋盘张一脉特有 的纹身,只出现在棋盘张纯血的孩子身上,然而随着上代张起灵在一次倒 斗的行动中意外身亡,棋盘张这一脉陡然衰落了下去。时过境迁棋盘张早 9 已式微,经过几番残酷的内斗,新兴派系推举了张瑞桐担任族长,此刻他 不得不担忧,这个孩子身上浮现出的踏云麒麟,一定会成本家各宗派势力 质疑族长的藉口。 张家对族内的统治极其残酷,本家与外族通婚者一律处死,这样的族 规嗜血无数,却能让本家保持最精纯的血脉,在千年的时光里保持着极强 的统治力。令张家人意想不到的是,西方民主思想的侵入打破了这样的格 局,让原先张家各宗派势力对族长的绝对忠诚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到了近 代军阀割据战乱四起,张家的族规似乎也缺少了原先的约束力,很多张家 族人隐姓埋名的偷偷熘出去经商务农,娶了外面的妻子,慢慢的脱离了张 家的控制。 张瑞桐很无奈,局势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甚至是失控了,不惜代 价摆脱族规的束缚不再是个案,似乎张家每个人的心里都在跃跃欲试。 这件事不能外传出去,张瑞桐心念一转瞬间捏碎了那个苗人的喉咙。 第2页 “兹事重大,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与苗人一起被灭口的还有之前养育这个孩子的下人,张瑞桐将这个孩 子送进了孤儿院免得引人注目,没过几年族里发生了两件事让张瑞桐改变 了主意。 一件是分家勾结本家内部策划了一次对族长的刺杀。 本家有人偷取了张瑞桐的青铜六角铃铛,藏入山东一处古墓之中引诱 张瑞桐亲自下墓去探查,就在张瑞桐拿到铃铛的瞬间,有人引发了墓里埋 藏的□□,还好张瑞桐之前留了心眼发现了古墓之中暗藏的临卡,在爆炸 发生之初触发机关躲了进去逃过一劫。尽管躲过了爆炸,张瑞桐仍然在古 墓之中躲藏了多日,直到刺杀的人终于安奈不住下斗查看,张瑞桐顺藤摸 瓜将其悉数抓获。 回到本家,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张瑞桐发现叛变的竟然是自己的哥 哥张瑞山。 “兄长,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在山东分家的一个客栈里,看见张瑞山的身边多了一位陌生的女子, 张瑞桐的心里顿时明白了,哥哥是爱上了外族的女子,本家是决不允许与 外族通婚的。 10 “张瑞桐,这些年你杀的人还少吗?” 张瑞山对刺杀族长一事供认不讳,俨然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兄长 被处决的那日,深受打击的张瑞桐病卧了三天三夜,自己与哥哥一起长大 情同手足,然而身为族长必须执行祖宗家法,亲情与责任自己无法做到两 全。 没过多久,另外一件事更让张瑞桐痛心疾首—— 同样违反族规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张也成。 张瑞桐哀嘆,是时代不同了么,即使流再多的鲜血,也阻拦不了他们 的脚步。 因为是族长的儿子,调查的人并不敢声张,只是偷偷对张瑞桐进行了 汇报。 “列祖列宗啊,逼着我杀了自己的兄长,还要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 子儿媳以及未出世的孙儿吗?” 张瑞桐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一夜,他决心一定要救儿孙的性命。 之前也有本家的人被赶出去自立分家壮大张家势力的先例,张瑞桐决 定顶着各派势力的压力勉强一试,他悄悄将张也成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明白你早已不顾生死,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的儿子,你若死 了我就不会伤心难过吗?” “父亲!\" 想好了一万句反驳的话,张也成不敢相信这是一向铁血冷酷的父亲所 说的话。 “你也好,你伯父也好,都为了自己而活,都视我为你们的阻碍,你 要与那外族的女子长相厮守,却全然不顾被你丢下的老父亲还得为你收拾 残局” 父亲的话让儿子愧疚不已,张也成伏在父亲的膝头无言以对。 “我还是要保全你,你并不像你伯父那样刺杀我,很好,这样族人并 不知道你的过错,我可以把你外放出去,但你要答应我把他带出去。” 儿子红着眼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父亲。 张瑞桐起身从一个暗门里带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让那孩子去外屋坐下,张瑞桐在儿子耳畔轻声道: 11 “这个孩子叫阿坤,是我从孤儿院里找来的纯血的孩子,你今夜就带 着他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父亲!本家现在纯血的孩子越来越少,儿子不敢私自将他带出 去” “你懂什么,你真以为以你伯父的力量能够策划如此大的刺杀行动 吗?就算你流放在外,也会遇到各种危险,这个孩子虽然年幼,却经过最 严苛的训练,纯血的力量会让那些暗处的人有所顾忌。” 当夜,张也成切下自己右手的手指,带着阿坤和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 逃离了张家,但是本家其他宗派的人并不会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族长的儿子 就这么逃走,暗中各种搜捕想将张也成私通外族的证据带回去扳倒张瑞桐。 张也成惊讶的发现,这个叫做阿坤的少年看上去那么瘦弱,身手却在自己 之上。好不容易逃出敌人眼线,在承德的驿站里喘息的时候,张也成深爱 的这个身怀六甲的可怜女人在逃亡中惊动了胎气,即将临盆。 “这位爷,夫人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您还是赶紧再去跟她见上一面 吧!” 一个小小的男婴在自己父亲和母亲诀别的时刻哭着来到了人间,父亲 太过悲伤伏在自己妻子床前失声痛哭,以至于忘记去抱自己的儿子,产婆 只好把打包好的婴儿交给在外屋正在发呆的阿坤,这个有些木讷的少年看 着怀里咿咿呀呀的新生儿觉得有点新鲜,尘世间这些生离死别仿佛都与自 己和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无关。 ☆、阿坤 —承德·南营子大街— 承德是中原与西北草原连接之要地,背靠蒙辽、东邻京都,既有木兰 围场这样浩瀚的林海、广袤的草原、清澈的高原湖泊;也有避暑山庄和热 第3页 河行宫这样备受圣宠的皇家园林。 殷周时期,承德一带是山戌、东胡少数民族活动的区域,是燕侯的势 力范围。战国初期,山戎伐燕,齐桓公率兵讨伐山戎,又经燕国名将秦开 驱逐东胡,承德一带从此划入燕国的版图,燕国在此设置的渔阳右北闰、 辽西三郡。秦汉时期此处又成为华夏文明的边塞要地,李广、卫青和霍去 病曾在此处大破匈奴。南北朝时期鲜卑族在承德地区设统治机构,历经隋 唐宋元明清多个朝代,融合乌桓匈奴、鲜卑、契丹、蒙古与汉族文化,造 就了附近极其丰富的墓葬。 利用张家独门的寻龙点穴之术,张也成带着幼子张启山在承德定居了 一段还算平静的时光。 有时候张也成也会让阿坤去帮忙倒斗,这是张启山最不乐意的时候。 —承德南营子大街— “我不要小哥跟你出去,我要小哥陪我玩儿!” 张启山一把抱住了阿坤的腿,死活不要松手,见阿坤不忍甩开幼子, 张也成赶紧对着家里的老妈子使了使眼色。老妈子上去拽了半天,没想到 这不到六岁的小傢伙力气大的很,愣是没拽下来。 “你懂什么,让开” 被父亲一把推开踉跄倒在地上,张启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哥 消失在视线之中。 家里的佣人都认为小少爷下一秒会嚎啕大哭,结果这个倔强的孩子拍 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声不吭地追了出去。 “少爷,外面危险” 张启山虽然追得很快,但是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小哥和父亲已经 不见了踪影。 13 父亲忙于生计,母亲对于张启山来说只是一块冰冷的墓碑,从记事起, 家里愿意陪着自己的,只有这个不爱说话的阿坤,虽然他不善交谈,却会 纵容自己去调皮捣蛋,从不会责骂自己,处处护着自己,像自己的亲哥哥 一样。 只是,父亲又把阿坤带走了,这一去又要好多天才能回来。 张启山知道这次肯定是个麻烦的斗才会用到阿坤,就算哭泣,也是没 有用的。 “这不是张家那个没娘的野孩子么?” 脑袋忽然被石头子砸到,张启山回过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 头的满族阔少,被一群奴才簇拥着对自己一脸坏笑。 “我阿玛又让你爹去找什么稀罕物件了吧,我呸!一群土鳖现在也像 模像样的装起爷来了。” 随从们围住张启山一阵闹笑,张启山脸顿时臊了起来,父亲一直让他 尽量忍耐,然而这些人的话句句在戳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就你也配穿翻毛皮马褂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 满族阔少一把揪住张启山的领口,硬是要将他那件马褂扯下来,张启 山咬紧牙关死死掐住满族阔少的手,一时间两个年纪差了好几岁的孩子竟 然僵持不下。 “快放手,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手被张启山掐的生疼,满族阔少抄起手上的铁皮汽车就往张启山头上 敲去,张启山早就看在眼里,狠狠的踢了一脚满族阔少的裆部,夺下他手 中的玩具反过来砸在满族阔少的头上。 “啊,小王爷,你的头!” 随从们赶紧拉开二人,将张启山按在地上。 满族阔少从来还没有吃过如此的亏,额头顿时肿了个大包,疼得哭了 起来: “呜呜给我狠狠的打他打死他!” 张家不是没有佣人跟着出来,远远看到张启山被贵族小王爷围住,竟 然也没有人敢上前解救。 就当张启山心想这下是完蛋了的时候,忽然被人洒了一头一脸的沙土, 14 眼睛里进了沙子疼的睁不开眼,听见围住自己的那群满人也捂住眼直叫唤,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扛起来跑了好远。 “ 快放开我!” 确认没有人继续追过来,张启山被平稳的放在地面上,他惊喜的发现 是阿坤救了自己,不过发现父亲也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张启山吓 得躲到了阿坤的身后。 “ 我只想跟着小哥一起” “混帐东西就会给人添乱!” “让少爷跟我们一起去吧。” 难得阿坤开口,张也成刚举起来想揍人的手又放下了,嘆了口气,知 道这孩子已经长大了,留在家里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只好点头应允。 还不知道王爷那边回去怎么交差 晚上围着篝火休息,张也成思量起在承德已经估计待不下去。年幼的 张启山却无法体谅父亲的难处,趁阿坤发呆,偷着将自己的头枕在阿坤的 大腿上,舒舒服服的躺成大字。 “小哥,你看,天上的星星比城里多好多啊!” 阿坤将自己身上的坎肩脱下来,盖在张启山的身上,一只手熟练地托 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张启山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很 第4页 快就进入了梦乡。 ☆、广和楼 —北平·琉璃厂— 去倒斗的短暂分别之后,阿坤都会带些小礼物回来给张启山,有时候 是一只翡翠扳指,有时候是一个玉蝉,张启山会把这些小东西收进一个锦 盒里小心翼翼的收着,只是那次打了小王爷之后,盒子里的宝贝全被当作 了赔礼,让张启山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过多久,张也成迁居到了北平琉璃厂附近,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张 启山经常跟街上的地痞流氓打架,倒斗技术却真心谈不上精进,回家没少 挨父亲的揍。张启山也算是个异类,他对家里倒斗的本业完全不感兴趣, 或者说根本就不稀罕。虽然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学那些东西也算是比别 人轻松很多,但是他的兴趣却在于洋人的枪械和逐渐时兴的近代科学,父 亲给他安排的私塾他死活不去,硬是跑去了现代学堂学起了外语数学。 张也成估摸着去学堂上学总该会消停一阵子了吧,可没过多久张启山 16 又闯祸了 清宣统三年, 那是慈禧太后驾崩后的一个秋天, 学堂下了早课,张启山硬拉上阿坤要去不远的前门大街上遛达,说是 去遛达,其实是想去广和楼听戏,不过一来父亲禁止家里的人跑到戏园子, 说那里三教九流容易惹出事非,二来张启山还是个黄口小儿,连戏园子的 门都进不去,所以还得拉上看起来略微大点的阿坤假扮成大人才能顺利混 进去。 本来是挺顺利的已经混进了大门,张启山不经意瞥见一墙之隔的巷子 里一个模样俊俏穿着猩红织锦绣花长袍的少年被几个痞头痞脑的市井之徒 团团围住。 “我并不是这广和楼的相公,我只是在隔壁吴老先生家学戏,还望各 位去隔壁。” 一听这文邹邹的话,张启山差点笑出声,近些年东北军阀混战,很多 北方的蛮子也混进了北平城,这些人一看就是才来没多久,大约像是当过 响马发了财却不懂这京城里的规矩,要不是小哥在旁边拽着,这种人直接 揍一顿,其他说什么都没用。 “小美人,爷才不在乎什么广和楼的相公,爷我就看上你了,乖乖跟 爷走一趟。” 说完就要上手去拽那红衣少年,张启山一时脑子发热也顾不上小哥拉 着的手直接沖了上去。 一出拳便直接打倒了那个伸手的,那几个混混吃了一惊,但见到张启 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年纪,个个都恢复镇定撸起袖子摆出架势。 张启山打架的时候从不让小哥出手帮忙,张启山知道小哥非常强,而 自己绝不能像父亲那样利用他,当然,真遇到打不过的情况,小哥肯定不 会坐视不理,自己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这次张启山稍微估错了形势,虽然奋力打倒了几个靠的最近的人,没 想到这些人还有帮手又从隔壁的戏楼子里窜了出来。 “今天真是够背的,戏没看成架也要打输了!” 张启山正想着忽然后脑一阵冷风飞过,对方有人使起了软鞭,张启山 17 刚躲过第一轮的鞭风,却难以躲过之后鞭身的缠绕。说是迟那是快,一个 矫健的身影沖在张启山之前一把扯住鞭头用力一拉。 使鞭之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小哥拳头紧握平淡的眼神里暗藏杀气,将收缴的软鞭啪得一声丢向对 方的脚边,趁着对方一时愣住拎起张启山和那个红衣少年往更深的巷子里 跑去。 “小哥,我们明明不会输啊!” 瞟了一眼另一个孩子,一脸神态自若并没有慌乱,张启山心里觉得纳 闷,今天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路,个个不是普通人啊。 “他们不是普通的地痞。” 红衣少年示意放自己下来,见后面没了动静,阿坤放下两个孩子躲在 巷子尾,警惕的观察四周。 “他们是真正的绑匪。” 红衣少年正说着,敌人已经到了,离开了繁华的街巷让他们彻底卸下 伪装,个个手拿武器在僻静的巷子里站了二十来个人将张启山三人团团围 住。 “除了我们要抓的那个,其他的不留活口!” 为首的那个人下了命令,这下寻常的打架变成了生死搏斗,张启山虽 然打架无数,但是真正的以命相搏还是第一次,不由得觉得刺激,心脏砰 砰的狂跳,斜眼一瞅那个孩子竟然也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战,他也是有功夫 的? 很快张启山就发现这个孩子不仅会功夫而且在自己之上,尤其是轻功 绝佳,与敌人缠斗竟可以蜻蜓点水打出铁弹子直攻敌人要害。 小哥的身手更不必怀疑,躲闪挪移飞踢行云流水让张启山心里不禁叫 好,没想到只顾看别人忘了自己这边差点被刀噼中往后一个踉跄。 “原来功夫这么弱。” 对面这个红衣少年揶揄了几句,气得张启山一个健步将噼他的人一脚 第5页 踹飞了出去。 可能是见到人海战术在这个窄巷里不起作用,为首的人一使眼色,几 排精通连弩之人纵身跃上墙头,端起□□接连发射。 18 “当心!” □□如雨打向三人,红衣少年早有应对,兜起长袍的底边左右踢点巷 壁在空中转了一大圈,那些铁箭便尽收袍内,但这仅是对手想制服他所做 的压制之举,张启山和小哥就没有那么幸运,各有三个弩手从暗处打出夺 命□□,张启山抄起地上敌人掉落的钢刀拼命挥舞,一时间火花四射刀口 铛铛作响震得张启山虎口发麻连连后退。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突然将张启山拽住向后一拉,几支闪着寒光的 □□带着风擦过张启山的耳边冷不丁的打了过去。 回过神的张启山看到小哥的手臂上中了一支□□,衣服襂出红色的液 体。 “流流血了!” 拔掉箭头丢在地上,小哥没有应声,眼睛依旧警惕的盯着对方,那支 流血的手臂将张启山护在身后,张启山第一次看到小哥的整个背部绷紧像 是随时准备爆发的豹子,此时那个红衣少年跟二人会合前后跟小哥照应着。 “先拜託你照顾下少爷!” 小哥对红衣少年撂下一句话便沖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张启山目瞪口呆,这样的速度就像是刚才的打斗快进 了数倍,眼睛几乎看不清小哥的动作,小哥的身影一晃,墙头那几个弩手 纷纷瞪大了眼睛倒了下来。 红衣少年的震惊也不必张启山少多少,论轻功,他非常有自信,但是 眼前这个人几乎比他家所有的人更加灵巧轻盈,而且,这些掉下墙头的人 全是被手指瞬间捏断了脖子,能做出这样精准而残忍的事情,将心比心, 自己就算有能力也无法下了手。 墙上的人应声落地,其他的匪徒慌了神,纷纷四下逃散,红衣少年吹 了声口哨,之间巷子远处涌出十来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将剩下的匪徒系数抓 住。 “他们只是为了抓我让我爹给他们办事,很抱歉将你们卷进了我红家 的是非。” 红衣少年拱手一鞠,温润有礼,张启山的心里可是五味杂陈,这个人 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保护,完全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19 “小爷我叫张启山,在这住了这么久从没有听说吴老先生有收你这么 小的徒弟” “吴老先生刚给我取了艺名二月红,你们就叫我二月红吧。” “这位是我的小哥,他叫阿坤!” 张启山拽了拽阿坤,想让他说句话,没想到阿坤被拽得一个踉跄摔倒 在地,二月红见阿坤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拿起地上的□□一看, 镖尖闪着寒光,心里顿觉不妙: “箭头上面淬了孔雀胆,这是天下毒性最强的剧毒之一。” 小哥会死? 小哥明明是最强的啊! 张启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小哥。 一瞬间,恐惧从指尖一直贯穿至心脏,让张启山整个人懵了。 “你这个逆子,平时不节律自己的性子也就罢了,竟然带阿坤去闯戏 园子滋事打架!” 阿坤被二月红的手下抬回去的时候,张也成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给 了张启山一脚。 “张老爷,这全都是我的过错,请不要怪罪他们。” 撞到了桌角,张启山额头肿了好一大块,二月红十分愧疚,这张老爷 的脾气确实挺大,一句话说错反而会害他们吃更大的苦头,但是阿坤的性 命危在旦夕,事关人命分秒必争。 “据我所知,中了孔雀胆的剧毒,还是要找北平最好的医院去解毒,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打断二月红的话,张也成回答的很决绝,差人将阿坤从二月红的手下 接过来,张也成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摆出了送客的手势,二月红无奈只 好拱手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根金条和一块上好的玉佩: “请先生尽快给阿坤医治,如果有金钱方面的困扰,尽管向我红家开 口,我暂时住在前门大街广和楼旁吴凌先老先生家!” 二月红走后,张也成便让人将阿坤往里屋里扶,张启山慌了神,父亲 20 该不会真的想让小哥自生自灭吧! “父亲,就算您不送小哥去医院,那也请个大夫来看看啊?你不能见 死不救啊!” 抱住父亲的大腿,张启山苦苦哀求,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勾起了父 亲更大的怒火。 “你这个逆子非要把我们全害死才摆休吗?与其这样,不如我先打死 你算了!” 张启山也恼恨着自己怎么就把小哥害成这样,父亲马鞭抽打的每一下 自己全都硬硬的吃下,没有任何闪躲。 “父亲,若是打我能让你消气给小哥救治,那你尽管打!” 第6页 张也成愣了一下,打得更凶了。马鞭扫到之处,衣服应声而破,管家 小厮老妈子全都跪下来求老爷,但都无济于事。 可能是之前的打斗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张启山的痛觉开始麻木,头也 变得沉重,摇摇晃晃之际,有个人扑上前护住张启山,背上结结实实挨了 父亲好几下。 “阿坤无能” 身子滚烫,却将自己抱得更紧,张启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 只有阿坤这样护着自己。 父亲拽了半天也没有将他和自己分开,见到阿坤背上的衣服被马鞭撕 出几条豁口,赶忙丢了马鞭大吼道: “逆子!还发什么呆,赶紧帮忙把人给送到里屋去。 慌乱之际,张启山无意间发现小哥背上衣服的豁口里隐约浮现出一些 奇怪的纹身 ☆、麒麟纹身 里屋里,张也成清开下人,亲自给小哥换了已经破烂的衣裳,张启山 看见小哥整个肩头浮现出复杂而诡异的纹身。 麒麟纹身 张启山隐约感觉这件事的复杂,听家里年长的族人说,本家的男子幼 时都会有苗人以蛊血纹身,虽各有异,但大多以北方野兽为样,而小哥一 直跟着已被逐为张家旁支的父亲,身上竟然纹有上古神兽,就算在本家, 这也绝非是寻常人物。 “父亲” 张启山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为父知道你很担心他” 父亲给小哥换好衣服,盖好被子,走到张启山的面前拍了拍儿子的肩 膀! “他身上流淌着纯血,孔雀胆的毒性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张也成走到屋里的八仙桌前坐了下来,示意启山也坐下。 “你一定会奇怪阿坤的身上纹身为什么会是踏云麒麟?他到底是不 是棋盘张的人自从上代族长遇害身亡之后,棋盘张一脉逐渐式微,这个 孩子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你爷爷是担心他会被本家别有用心的人教唆 利用,让好不容易平息的族内争斗再次爆发。我把他带在身边,一来是让 他远离是非过些平静的日子,二来,他身手不错,也可保护我们父子的平 安。” 望着父亲欲言又止,张启山觉得他似乎避重就轻地隐藏了最为核心的 内容 持续了一夜的昏睡,阿坤终于醒过来。 看到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张启山,阿坤默默的注视了良久,这个孩子 脸部的轮廓变的鲜明,手掌也变的结实有力,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不少。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阿坤有点想不起来,看着自己的左胳 膊被纱布包扎了很多层,可能是下斗受伤被老爷救了吧。 22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想坐起身却惊动了熟睡中的人。 “小哥,你终于醒了!” 被张启山猛的扑个满怀,阿坤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被紧紧的抱住所产 生的温暖的感觉让阿坤内心并不排斥。 “我还以为你没救了,还好你没事,胳膊还疼吗!肚子饿不饿!” 脑子还有点混乱,想要记起最近的事就会觉得头痛,阿坤无法招架张 启山过度热情的一连串询问。 “张启山!” 大概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张也成打开屋门把张启山从阿坤的身上拎 了下来。 “既然阿坤已经醒了,你给到祠堂去给我跪一天不许吃饭!” 张启山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小哥,你好好的养伤,明天我再来看你!” 阿坤发现张启山走路有点一瘸一拐,身上的衣服还有老爷抽打的破口, 想着估计昨晚又被老爷揍狠了,也许跟自己受伤的事有关系,有点于心不 忍。 “少爷的衣服破了” 被阿坤提醒,张也成大抵也看到张启山的狼狈样,眼睛红红的没有睡 好,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有些后悔自己下手过重,想起他昨天守阿坤也 没有吃什么东西,叫来吩咐家里的老妈子赶紧陪少爷梳洗吃饭。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清走了下人,张也成检查了小哥左臂上的伤口,发觉癒合的速度比寻 常人快了很多,几乎看不出是□□深刺所致。 “其他还好,只是只是我不记得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张也成想起上代族长曾经讲过这样的病症,历代张起灵在身体严重受 伤或者受到外界强烈刺激时,体内的纯血会引起或长或短的记忆丧失。 想到这里,张也成觉得北平也不是久居之地了,这次阿坤在众目睽睽 下中了孔雀胆却毫发无损,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个地方住了三年, 确实有点长。 23 然而没过一月,北平的雪遍提早覆盖了周边四野,哪里去找合适的落 脚点成了张也成最为心烦的一件事情,雪越下越大,往北大雪封山道路难 行,往南则族长的保护越来越薄弱一个不小心就会遭遇危难。 第7页 一晃眼就到了腊月,之前的事情似乎被所有人淡忘了,就在张也成依 旧犹豫是继续往南,还是折回向北的时候,二月红在前门的广和楼一开嗓 便惊艷了整个京城,引得各路名角争相与其搭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不绝 于耳的火热话题。 张启山再也没有去过广和楼,那日过后,他在家里苦练搏击,读书写 字,西式学堂的功课叶门门皆优,张也成有些惊讶这孩子的转变如此巨大。 ☆、离京 腊月二十八,北京城发生了一件震天撼地的大事。 清帝退位了! 局势混乱了起来,之前貌似关系稳固的官府衙门如今被各路军爷打乱 了阵脚,袁世凯的亲兵比清政府的士兵更加凶狠残暴,而琉璃厂的那些老 物件更是成了他们肆意抢夺的对象,店铺老闆稍有阻拦被当街枪杀的也时 有发生。 张也成有些懊恼自己的优柔寡断,原本可以把铺子以好价钱盘给别人, 自己拿了盘缠宽裕上路,如今也只能拿了必须的银钱物件赶紧逃走了,然 而往北的所有通道都袁世凯及其爪牙的势力所掌控,到底该如何是好? “老爷,二月红求见!” 这样的乱世,竟然还有名伶来登门拜访,张也成有点摸不着头脑,难 不成是来找张启山的? 25 “请他到前厅饮茶,我和犬子随后就到!” 叫了正在书房读书的张启山,张也成皱着眉头来到前厅,见到二月红 一身雪白的团花云锦长袍,比之前更加的雍容气派,感慨启山与此人约摸 同年,这孩子已能独当一面,而启山还是傻小子一个。 拱手寒暄过后,二月红表明来意: “在下祖籍长沙,只是近一年在前门吴凌先老先生家学戏出道,也想 在北平博个好名声再回长沙,如今北平局势混乱,担忧张家老爷和少爷在 北平的安危,想邀请张家老爷和少爷去长沙游玩些时日,也能避避风头, 此两全其美的事,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听到二月红邀请自己去长沙,张启山不能说不心动,听说长沙气候温 暖雨量充沛物产丰富,比起北方的苦寒不知道好上多少,但是他见着父亲 的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言,只是对二月红使着眼色让他再努努力! 二月红眼见小少爷内心的雀跃便拱手继续道: “之前少爷有恩于我,此事就当在下对张家的感恩吧!” 然而这句话一出,张也成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沉思许久,张也成 谢绝道: “感谢红家少爷好意,张家东北那边还有些亲戚可以投奔,不劳红家 少爷费心了,府上茶饭都太粗鄙配不上您的尊贵,那就不留您在府上用餐 了,还是请回吧!” 张也成的话出乎了二月红和张启山的意料,两人相视一瞥,心中都有 些许失望。 “那么,只能希望后悔有期了!” 张启山望着二月红远去的背影,未曾想,再见面已是十几年后。 ☆、北上奉天 二月红的出现打乱了张也成原本南下的计划,临时改变了方向,他解 散了店里的伙计,决定带着张启山和小哥北去奉天,投奔张家外族势力中 最为强大的一支。 白雪茫茫,三人衣衫单薄,路边冻死的流民比比皆是,还没出北平郊 区便遇到官兵封路盘剥,他们只得从山区绕行。还好张家世代相传的风水 探墓之术派上了用场,这个晚上,他们只好睡在墓室里躲避酷寒。 飢肠辘辘加上从墓穴里的阴森寒冷让张启山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正颤 抖着,一件宽大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张启山的身上。 “不,小哥,你穿的比我还单薄,衣服给了我,你会” 捂住了张启山的嘴巴,小哥使了个眼神示意张启山不要吵醒熟睡中的 老爷,冻得冰凉的双手被小哥举到嘴边哈着暖气,等双手稍微暖和了点才 被放下。 27 “我出去找些干柴火和吃的!” 张启山还没来得及把外套还回去,小哥便快步离开了。 好温暖 张启山觉得心里也暖了起来,渐渐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烤肉的香味唤醒了张启山的知觉,睁开眼,小 哥已经回来生了一堆火,支起架子烤上了野山鸡。 “哇,好棒!这大雪茫茫,你从哪里找得到这样的美味!” 小哥还没来得及回答,父亲也被肉香撩拨的甦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垂 涎欲滴的烤鸡,还是一脸严肃的询问了一番。 “我们待的这座墓风水极佳,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祖坟,大户人家的 宅邸估摸也离这里不远,难道是你从人家里偷回来的?” “老爷,我留了足够的钱。” 听完小哥的解释,父亲终于也忍耐不住肚子的飢饿招呼张启山和小哥 开吃了。 “小哥,衣服还你!” 张启山趁小哥拨弄着火堆,赶紧把衣服披了回去,小哥也没推辞,穿 第8页 好了外套,从身边拿起一件貂皮的马甲给张启山套了上去。 “好暖和!” 张启山试了试,刚好合身,吃了肉,又有了马甲护心口,张启山感觉 自己可以一口气跑到天边! 天已经微亮,可以赶路了。 “老爷,我在他们家还发现了这个!” 张启山定睛一看,是一张京奉铁路的宣传单,上面写着京奉铁路已经 连接南满铁路全线通车! “我们可以从天津坐火车去奉天!” 逃离了北平的混乱,张也成在天津当了几件随身带着得玉器换成盘缠, 买了北上的车票。 这是张启山第一次坐火车,立刻被这巨大的钢铁巨龙所征服了,黝黑 的车头喷出巨大的白色烟雾,发出震撼人心的嘶吼,这样不知疲倦昼夜不停 的满载着那么多的乘客,日行千里高速向前迈进。 28 这是洋人所推崇的科学所带来的力量,在张启山眼里,祖辈那些倒斗 技巧在这些巨大的机器面前,简直九牛一毛。 “小哥,我们现在这么快,就算孙悟空翻着跟头追我们也追不上了!” 阿坤却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辗转来到奉天,张也成发现大帅府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地方,清帝退 位,各派军阀有了划地为王的念头,武昌起义让各地的革命党人都纷纷活 跃起来,而大帅则打着镇压革命党人的名义,直接带兵占领了奉天省城! 铁腕的代价就是大帅也成了各路党派刺杀的目标,大帅府戒备森严, 一个外人想见到面,根本不可能。 除非有人引荐 张也成想起多年前刚从本家逃出来的之前,曾经帮大帅的原配夫人赵 氏娘家迁祖坟的时候看过风水,也许她还能记得自己。 等三人赶到奉天郊区新民县杏核胡同,赵氏已经病入膏肓无法下床走 动了。 但赵氏还是认出来张也成,让下人安排了客房好生招待。 “一别数十年,当年你帮我娘家看风水时,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跟我父亲说迁坟之地有凤来仪,虽少了龙穴,会有姑爷位极人臣显贵之 极,后来我父亲见大帅当年被人捆绑于树上毒打仍不肯低头负罪,觉得将 来会是个人物,将我许配于大帅,没想到十年间,大帅依然成了这东三省 的统领,让我父亲好生感慨!” 夫人慈眉善目,却面色惨白,张启山躲在小哥的后面,有点不敢直视。 “听说,你们也是大帅张家的分支,这便更是冥冥中的缘分,只可惜 我时日无多,不然我可以亲自给你引荐!” “夫人病重,为何不见大帅?” 张也成也觉得奇怪,一直听闻大帅和原配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如此病 弱为何不将夫人接去奉天的大医院救治! “大帅他公务繁忙” “不,父亲他只顾跟那些姨太太卿卿我我,哪顾得上我们母子四人!” 一个与张启山年纪相仿的少年沖了进来,一身挺拔的军装英气逼人! “双喜,你乱说些什么!” 29 “母亲,我已经进了陆军讲武堂,不再是小孩子了!” 英姿浓密的剑眉下一双冷峻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樑,倔强的嘴唇, 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我发了七封电报,父亲他竟然毫无回应,我看他就是喜新忘旧不顾 我们母子死活!” “双喜,你不要这样说你的父亲,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母亲的病已经 好不了了,你父亲公务繁忙不能离开奉天,离开了会出大事!” 说完,赵夫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张启山瞧见赵夫人捂嘴的白色丝巾上 渗出一抹血红。 “母亲都是双喜不好双喜不孝让母亲那么激动” 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扑倒在母亲床前不断忏悔的少年,张启山有 点羡慕他可以有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女人可以牵挂,有母亲到底是一种什么 样的感受,张启山抬眼看到小哥也是同样的一脸迷茫,忍不住伸出手,握 住了他微凉的手心。 ☆、穷奇纹身 —奉天府·太原街— 正月刚过完赵夫人便撒手而去。 她信守了对张也成的承诺,留下书信指定张也成给她看风水下葬。 葬礼在新民县可称空前绝后,奉天各督抚衙门的大小官员,大帅的七 个把兄弟及所部连以上军官,日本、俄国、美国、英国、义大利的驻奉领 事、商务代办都赶到了新民。杏核店胡同前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看得附 近的居民都傻了眼。 给大帅夫人看风水在奉天走红的张也成,终于开了铺子过上了普通人 的生活。 阳春三月,到了张启山九岁的生辰。 大清早,本家来了人,张也成有点诧异,但看到父亲的手书之后连忙 叫了张启山在里屋接见。 “还记得本家孩子九岁以鸽子血蛊刺纹身的传统吧!” 第9页 来的二人中,张也成认得有一个是给家族纹身的苗人。 “我们已经被本家赶出来,启山他也算是外族了吧,不需要族长这样 费心!” “启山是当今族长张起灵的嫡系孙子,一样要按照纹身以示的天命, 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可是” 见到父亲仍然推辞,张启山索性自己脱光了上衣一屁股坐在来客的面 前。 “给我纹!我要跟小哥一样拥有一个张家人才有的纹身!” 张也成见阻拦已经不可能,也不忍心看到自己孩子被施蛊的蚰蜒折磨, 摇着头离开了房间。 摆好使蛊需要的法阵,苗人拿出鸽子血浸泡的蚰蜒开始在张启山身上 使蛊。 春寒未消,张启山额头上渐渐襂出了豆大的汗珠。 31 这蚀骨一般的痛楚就是小哥曾经经受过的?张启山咬紧了牙关。 这种疼痛并不只是皮肉上的疼痛,而且一种从身体内部散发出几股将 人撕裂的力量,全身的经脉血管都像爬满了虫子嗜咬,这种疼痛每过一秒 便比上一秒更加剧烈,几乎要将张启山吞噬。 正当张启山集中所有意志力对抗这种疼痛的时候,一种淡淡的香味闯 进了他的意识,精神顿时松懈昏了过去。 将已经昏过去的张启山扶着坐起来,苗人将蚰蜒从张启山的身体上取 下与一些草药混合捣碎,涂抹在张启山的整个背部,肩头,胸前。 昏睡中的张启山痛苦并没有减轻,涂抹过草药混合的地方变像烙铁一 样滚烫,纹身渐渐浮现出来。 这绝不是一般的飞禽走兽,这个纹路张也成再熟悉不过。 “这是穷奇” “凶兽穷奇有双翅可高飞,最嗜血食人,这个孩子的双手将来必沾满 鲜血!” 张家的子孙中竟然出了背负这样天命的孩子,是有必要回禀族长了! 张启山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在一个满是死人的巨大墓穴里,没有光热没有食物,无法 挪动半步。正当绝望之际,眼前出现一片微弱的亮光,微光中小哥半身赤 裸,浑身浴血,肩头的麒麟纹身异常醒目。小哥向他伸出手,可自己却怎 么够都够不着,一着急,从梦里醒了过来。 “小哥!!” 睁开眼,对上小哥的视线,张启山有些害臊地把头埋到小哥的怀里。 “没没什么!” 闻到小哥衣服上干净的皂角香味,张启山庆幸还好那都是梦,冷不丁, 张启山的手腕上被小哥套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手镯。 “这是?” “这是爹给你的生辰礼物!” 顺着声音,张启山望见父亲站着不远处,满眼关切的神色,心里十分 感动,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倔强几句。 32 “我才不要这娘们戴的东西。” “少爷,这是老爷让阿坤从承德老宅找回来的二响环,听说是夫人生 前的心爱之物!” 听到旁边的张傢伙计这么一说,张启山愣住了,这是母亲的遗物?像 是猜到了张启山的心思,小哥在二响环边缘弹了一下,那环立刻叮叮两声 回响。 真是个奇物件,张启山一骨碌下了床,发现已经过了中午,之前给自 己纹身的本家人早就不知所踪。 “太饿了,过生辰就是要好好的大吃一顿。” 吃过饭,张启山决定拉上小哥在奉天城里好好逛逛,过生辰买什么父 亲应该也不会太苛责吧,这就去给小哥买件貂皮大衣去,他穿上肯定很帅。 开了春,卖貂皮的店铺本身已经不多,再加上尺码也不齐全,定做又 太贵,张启山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合适的。 “我不需要这些” “本少爷就是喜欢给你买,我乐意!” 被张启山的心血来潮抓着到处试貂皮大衣的小哥对着不远处的戏楼指 了指: 今天有《玉门关》! 张启山瞅了一眼戏楼的标牌,还是女子戏班子演的。 “算了,我已经发誓不看戏了!” 说罢,张启山背着戏楼往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地离开。走着走着,听 到小巷里有女子隐隐约约的哭。刚想上前探个究竟,又定在了原处,张启 山怕自己再像北平那样闯下大祸,再连累小哥受伤自己都要抽死自己,一 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一会,里面的那个女子竟然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国中女学生打扮, 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撕烂,后面还有三个穿着军服的人追着,那女子跑到街 上看到一个壮年的男子一下子跪了下来,抱住那人的大腿哭道: “求你救救我吧!” 那汉子看到后面三个军爷追过来,吓得赶紧推开那个女子,三个军爷 33 拖着那个女子又往小巷里走去,虽然街上摊贩林立,但是仿佛大家都达成 了某种默契视而不见。张启山情急之下,冲上去抬脚就踢翻了其中一人。 第10页 “快跑” 张启山对着女子大叫到,接下来又撞倒了另外一个。 那个女孩子立刻踉踉跄跄的蹦跑起来,但是没跑两步路,一颗子弹在 脚面上开了花! 呯! 女子大叫一声,摔在地上,所有人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一声。 “你小子有种是吗?有本事跟爷手上的枪玩玩?” 一把□□顶上了张启山的脑袋,拿枪的那位军爷拍了拍张启山的脸, 一拳头直接捶过去! 虽然张启山暗中让了一些力,左脸仍然被擦破受了点轻伤,阿坤突然 一脚踹中那位军爷的腹部,那人立刻飞出几米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刚才被打倒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而且都拔出了枪,张启山赶紧捡起 地上的□□,子弹上膛,举枪对峙。 危急关头,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一列护卫兵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少帅,刚才的枪声好像是这边发出来的!” 张启山仔细一瞧,这不是赵夫人府上的那个叫双喜的少年吗? “赵副官。” 少年穿着军校的制服,对身边的军官挥挥手,那个军官便走到那个女 子身边正声问道: “你不要怕,只管说实情,少帅会给你做主!” “我刚从女子学堂下课,他们三个军爷拉住我不肯放呜呜我 逃到街上他们仍然然不放过我!” “少帅,你别听她乱扯,她想偷我们的钱被发现,我们才想教训教训 她!” “大帅发给你们枪就是用来打奉天的老百姓的吗?” 士兵拿住三个衣冠不整的小兵,赵副官走过去缴了双方的配枪,走 到张启山的面前,端起枪口指着张启山的太阳穴质问道: 34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张启山开口,阿坤单手按下赵副官的枪口,眼神淡定的可怕。 不好!千万不能再惹事,张启山急的大叫道: “我们路过这里,听到巷子里有女子哭泣,之后就看见这女子衣冠不 整的从巷子里逃出来求人救她,我拦住这几个流氓让那女子快跑,没想到 她就被这几个流氓开枪打伤!这事跟我小哥完全没有关系,他是为了保护 我” 听完张启山的说辞,原本正在哭泣的女子忽然想到什么,哆哆嗦嗦地 掏出自己学生证交给了少帅。 “这是我的学生证你你们可以去我学校查实我的身份!” 少帅仔细查验了学生证,点了点头,抬眼一撇,赵副官拿枪指着的那 个少年好像有点眼熟。 “你是那个风水师的儿子?” “是的,我叫张启山!” 少帅将学生证交给赵副官,赵副官会意地走到那三人的面前,厉声道: “这姑娘的学生证是真的,你们在撒谎!军纪涣散侮辱妇女,当街开枪 伤害平民扰乱治安,该当何罪?” “求少帅饶命啊!饶命啊!” 三个人在地上疯狂的磕起头!赵副官做了个手势,护卫队立刻派出三 个士兵举枪对准了三个人的头部。 “东北军军令有约:侮辱妇女伤害平民扰乱治安者,就地正法!” 砰砰砰! 三个人的脑袋同时开了花,污了一地血腥! “张启山,刚才远远的看到你和你的兄弟身手不错,要不要跟我来陆 军讲武堂!” 为表诚意,少帅取下自己的配枪送到张启山的手里: “如今的乱世,只有拿起枪才能 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切!” ☆、争吵 “小哥,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情?” 夜里睡不着,张启山拉着阿坤跑到房顶上看月亮。 “老爷把我从本家的孤儿院里接出来,一直待我很好。” 孤儿院? 过去小哥一直待在那样的地方? 张启山很想多了解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习惯了他的存在,却 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他的一切知之甚少。一直以为小哥的存在是那么理所当 然,现在看来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你真的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静默了许久,阿坤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开口道: “族长说他们都死了” 阿坤说完在房顶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月光照在他安静的脸庞上冰 凉冰凉的。 张启山的心被狠狠揪住,这些事情都是小哥一个人默默扛着吗,为什 么自己到现在才想起来去打听小哥的过去。 “小哥,我打算去投军了!” 阿坤仍然闭着眼,张启山抚摸着手里的枪,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我不想一辈子当个土夫子!小哥,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做那些事情, 我们所做的通通不是自己的意愿,我想改变这样的人生,虽然不知道我到 底能改变到何种程度,我想至少掌握一定的权力,不再让别人决定我们的 生死! ” 第11页 “有人说过同的话。” 阿坤突然接话了,让张启山有些错愕 “谁?” “张瑞山。” 张瑞山这个名字,父亲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张启山却知道父亲在家 里偷偷摆了他的灵位,那是爷爷的亲哥哥,当年刺杀族长失败被当场枪决 36 的张家叛徒。 “你是怕我成为第二个张瑞山?” 阿坤的沉默让张启山心中涌起一阵恼怒: “我不做别人也会去做!张家人的血流的太多了!小哥,你能明白吗?” 张启山也听说过张家本家现在并不像之前的几百年那样稳固,新的思 潮无处不在生根发芽,想打破这些被强加在张家人身上的宿命,就算自己 做不到,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去完成这件事。 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张启山转回头,阿坤似乎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 毛在月光下根根分明。 第二天,果不其然家里吵翻了天。 当张也成将藤条家法拿出来准备抽打自己儿子的时候,一把□□顶在 了张也成的后背。 “爹,你必须要承认,时代已经变了,你的藤条再厉害比不上儿子手 上的枪致命。我已经决定去陆军讲武堂,藉助军队的力量才能达到我想做 的事情!” 听完儿子的话,张也成的藤条掉在了地上,他转过身惊讶的看着这个 头顶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孩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看到 了当年自己的伯父眼神中那同样的决绝,一下子跌坐在家里的椅子上。 突然张启山手上的枪被强力夺走,拿枪的手臂被一股力量掰往后背, 整个人被摁在了地上。 “疼小哥我知道错了” 家里除了阿坤没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制服张启山。 “让他去吧” 父亲的声音是如此的虚弱无力,被放开手臂,张启山揉了揉酸痛的肩 膀,拽住阿坤不死心地问道: “小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去投军!” 阿坤推开张启山的手,径直回了里屋。 “你们等着瞧!”z 张启山恼怒地捡起地上□□,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投军之后 举起□□,眼睛瞄准, 扣动扳机,直接命中。 张启山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让最挑剔的考官也不得不折服。 学期末的成绩单让学校的老师赞嘆这个人简直就是为军人而生。 陆军习武堂的学习让张启山开阔了眼界,军阀的割据混战,列强的虎 视眈眈,百姓的命如草芥。 张启山明白,就算自己门门功课做到最佳,想要改变这些,一个人的 力量太微弱。 习武堂毕业之后,藉助少帅的引荐,张启山参与了东北军的一些作战, 立下了不少的军功,这让少帅更加器重这位跟自己年纪相仿又脾气相投的 人物。 有了军功也就有了收入,张也成见到一箱箱搬进家里的银元,知道这 小子确实混出了名堂。这风水生意似乎也越来越好,花大价钱来请张老爷 看风水的事情也是常有。 有了钱张启山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拉着小哥去奉天最好的皮草铺子 定做了一身最好的貂。这一回,张启山直接丢了个钱袋子,不用找了。 等皮草铺子把做好的貂皮大衣送到府上,张启山立刻给小哥套了上去, 这一下子,真让张启山给惊艷到了。 阿坤虽然不太乐意被张启山套进这么个招摇玩意儿,但也算老老实实 的当了个衣服架子,这样淡定自若的神情,配上阿坤绝佳的身材和轮廓,愣 是让府里上上下下的女人都花痴了好久。 果然平时穿的太破烂了,记忆中小哥就没穿过几身像样的衣裳,张启 山连连自责自己当初太过粗心根本就没关心过小哥的日常起居。 得空的时候张启山也会跟着阿坤去放野,跟阿坤出去,张启山特别安 心,就算遇到什么血尸粽子,只要有他在,一切都能够逢凶化吉,如果路 上遇到劫匪之类的亡命之徒,张启山会想办法背着小哥把他们做掉,麒麟 是仁兽凡事都会有慈悲之心,杀人这种事,既然小哥不喜欢,那么自己就 38 去帮他解决,不必为了这些事脏了小哥的手。 张启山一直很在意当初自己要小哥跟自己去投军的时候被他拒绝的 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小哥的言行也一直照旧,看 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小哥,要不要来军队里?” 有次去川西南山区放野的时候,张启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本不期 待听到什么回答,但阿坤这次开口了。 “不老爷他需要我” 听到阿坤的话语里仍然向着父亲,张启山心里又是一阵不快,抓起阿 坤的左手,指着手心手背上的一条条新旧伤痕痛心地说道: 第12页 “我知道你是血罐子,他们需要你的血来驱赶尸虫,我还听说过很多 血罐子因为流血太多就死在斗里,你知道每次你下斗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 我不担心你打不过粽子,但是我担心他们用完你的血就让你死在里面!这 个世道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跟张启山四目相对,阿坤嘆了口气,让张启山整个人懵了半响。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本就毫无存在的价值,如果老爷需 要,我作为血罐子死去也算死得其所。” 阿坤的语气依旧平淡,张启山很想知道那个所谓的本家到底给小哥 洗了什么样的脑,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是这个家族的牺牲品,他发自内心的 厌恶这样的本家。 “小哥,时代已经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甩开张启山的手,阿坤拨弄起火堆,将烤好的野兔递给张启山。 “你很适合当军人不用在意我这样的人” 接过香喷喷的野兔,张启山听得一知半解,这是小哥对自己的夸奖吗? 直到后来,在接触那些真相的时候,张启山才明白自己的年少无知。 ☆、鸠山报告 宽城子事件之后,奉系军阀在东北的势力达到了顶峰,利用日本人和 段祺瑞政府军事和政治双重施压,吉军被迫撤出长春,逼走东北最大的敌 人吉林督军孟恩远,大帅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北军首脑。 大帅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与少帅的争吵也越来越频繁,张启山隐约 感觉这些都跟日本人有关。 日本人频繁的出入大帅府,任用大量的日本人担任东北各地的官职, 用少帅的话来说,大帅过度依赖了日本人的力量,就像一个吸食鸦片的人, 已经上瘾无法戒除,而日本人正等着这个吸食上瘾的人毒瘾发作的那一天, 无论他们要求什么,一定会全部得到满足。 “启山老弟,你看我弄到了什么!” 少帅的书房,张启山看到少帅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最上 面那张纸最显眼的位置赫然印着四个大字—— 《鸠山报告》 40 “这是日本人给父亲的翻译版本,被我从父亲的书房偷偷拿来。” 张启山觉得十分蹊跷,赶紧接过来看了下去。 这竟然是古墓的挖掘报告,里面的内容并不新鲜,无非是禁婆粽子血 尸之类,但是最后一页报告吸引了张启山的注意,最后一页提到了张家, 并要大帅协助日本人寻找拥有特殊血脉之人。 好歹张家算是大帅的本家,竟然帮着日本人算计自家人,张启山不禁 皱起眉。 “少帅,日本人借着挖矿为掩护,竟然对东北张家有所企图?” “我早就猜到他们心怀鬼胎不安好心” 张启山正打算弄清大帅到底对张家的本家知道多少的时候,书房的门 突然被推开了。 “小六子,你是不是拿了爹什么文件!” 大帅突然闯了进来让两个青年淬不及防,慌忙收材料,却忙中出错散 落一地。 “果然是你拿的,你这个臭小子,还不赶紧收好给我放回去!” 张启山赶紧收拾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放进文件袋,刚准备递交给大帅, 手却被少帅挡住了。 “爹,为什么要帮日本人,他们对我们张家到底有什么阴谋?” 敢在大帅面前这样顶撞的,张启山纵观整个东北,只有少帅一人。 “你懂个屁,快把文件给爹,这次爹就不跟你计较!” “日本人在东北横行霸道,这都是爹你纵容的结果,这份报告绝对没 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被大帅踢了一脚,张启山心想大帅今天还算心情不错,少帅挨这一下 子还算是轻的。 “我纵容?这些年征战花出去的全是白花花的大洋,造铁路建兵工养 士兵哪一样不要花钱,没有日本人的贷款,你爹早就被吉军孟恩远那些饿 狼给吃光抹尽,还轮得到你这小兔崽子在大帅府里耍嘴皮子逞威风!” 张启山不得不认同大帅的一部分言论,军阀割据表面比的是军力,实 际上比的还是财力物力,否则就算一时胜利,也难保长久,只是日本人狼 子野心比起吉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可能想要的不仅仅是大帅的纵容, 41 待以时日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虽然摔倒在地,少帅仍然保持着不输给大帅的气势迅速站了起来,继 续道: “日本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贷款给爹便依仗自己有了特权,一 路修筑铁路,挖掘东北的矿藏,掠夺东北的物产,哄抬物价,屯积居奇, 控制住东北的经济,国人稍有反抗就武力镇压,这一切都是在爹的眼皮底 下发生的事情,难道爹看不到?” “够了,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毙了你!” 被少帅的言辞气到暴怒,大帅拔出枪指着少帅的头,说话的声音开始 第13页 有些抖动,张启山知道大帅是被少帅戳到了心里最痛的地方,或许大帅并 不甘心被日本人左右但这些话绝不能当面说出口。 “谢谢爹还记得我是您的儿子,当年母亲病危,儿子在大帅府门前跪 求爹去看我娘亲被爹的亲兵硬生生赶了出去,爹怎么不记得我是您儿子, 你说你是东北的统帅,我看这东北不是我们张家的是他们日本人的,你在 日本人的眼里就是他们的一条狗!” 呯~~ 枪响惊动了大帅府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到房间内,大帅手上 的枪掉在了地上,张启山飞扑在少帅的面前挡下了这一枪,子弹擦过张启 山的肩膀偏了出去,衣服里襂出了鲜血。 眼见鲜血顺着张启山的肩膀手指一直流到地板上,这位暴怒的父亲瞬 间清醒,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对亲生儿子开了枪,真如儿子说的那样自己这 些年被腐蚀了内心蒙蔽了心智吗 少帅这脾气真是跟自己有得一拼,张启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父 亲,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确实应该注意下语气和措辞,然而少帅 还情绪激动地想再说些什么,被张启山一把捂住了嘴。 “大帅,这全是属下的过失,属下应当及时劝阻少帅顶撞大帅,请大 帅处罚!” 张启山想着是时候给这对父子一个台阶下了,当初这样做的一直是小 哥不是么,没想到现在做这个台阶的是自己。 “滚,让他滚回自己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42 “遵命!” 张启山顾不上自己的肩伤,将收好的文件放在大帅身边的桌子上,拽 上还在执拗的少帅退了出去。 “对不起,连累你受伤!” “少帅不必自责,我在家也是这么顶撞我爹的!重要的是不要为了日 本人的事情伤了你们父子的和气,否则得利的反而是他们!” 将少帅拉回他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张启山才松了口气,这要是少帅 真被大帅打死了,日本人肯定乐得敲锣打鼓。 “你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衣服染上血干掉会黏住伤口的。” 听取少帅的建议,张启山开始脱染了血的上衣,刚才血确实流了不少, 怪不得有点晕晕乎乎。衣服脱了一半,张启山才反应过来,坏了,自己怎 么把身上的穷奇纹身给忘了。 “记得以前行军的时候,也跟你一起下河游泳,那时你并未纹身,最 近怎么想起来跑去纹这么一大片?” 张启山脑子里嗡了一下,却怕什么越来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 答,却见少帅赶紧锁了房门把窗帘也拉了一大半。 “你身上的纹身太奇怪了,看不出是任何动物。日本人最近也在抓身 上有纹身的人,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 日本人!” 说完,拿出药箱亲手帮张启山开始清理创面,张启山心想已经看见了 也无法隐瞒下去,少帅是重情重义之人,更视日本人为仇敌,不如据实相 告联手追查此事。 “你是说日本人在抓有纹身的人?” “这件事非常绝密,只有我父亲近身的几个高官才知道,我也是有次 无意中跟踪日本的密探才发现父亲派人在暗中帮日本人搜捕身上有纹身的 人,听说抓到的人全都关到了日本人的秘密基地,至于在哪还没有打探清 楚。” 张启山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小哥的麒麟纹身,难道他们在寻找小哥? “这个是张家秘传的纹身,只有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浮现,平时是看 43 不到的。不过我不是本家的人,也没见过本家人的纹身是什么样子,小时 候一个给张家纹身的师傅来拜访我爹,我哭着求着让人家帮我纹的!“ “那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师傅吗?你我同是张家的外族,我也想要这样 的纹身!”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应该很难找了,除非你现在去东北找他们 的纹身师傅。” 说到这,少帅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让张启山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样子你真的不是本家的人,你知不知道东北的本家发生了大变故 吗?” ☆、圣婴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张启山被大帅府的汽车送回了家。进了家门紧绷 的神经才稍微松弛,还好子弹击穿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缝了十来针的肩 膀开始隐隐作痛,张也成见他有点魂不守舍,想着这傢伙是不是又在外面 闯了祸回来支支吾吾不敢吭声,拽着儿子想仔细审问一番,不料扯到了肩 伤,让张启山不自觉低哼了一声。 “受了枪伤?” 尽管张启山竭力想回避,张也成还是从张启山的领口看到了肩膀的绷 带又襂出了红色。 “让阿坤送你回屋去歇着去吧!” 张启山明白父亲担心自己,只好让阿坤跟着进了屋。 第14页 坐在床沿边上,张启山老老实实的任由阿坤打理。擦干净肩头渗出的 血迹,重新清理了伤口,撒上张家秘传的止血化瘀药粉,阿坤拿来干净的 上衣给张启山穿好,逐一扣上扣子。 很久没有这样仔细打量小哥,扣扣子的手似乎没有印象中那么大了, 指尖的茧子变厚了些,头发也剪得更短,人黑瘦了些,是不是最近又去下 斗了? 床边不远的地方有面大铜镜,镜子里的两个人影,一个约么十三四岁, 是张启山再熟悉不过的小哥,而另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是自己吗?过了这 么久,只有小哥还是原来的模样,时光只在这个人身上停止了作用? “小哥,你们本家的人真的不会老?” 小哥停下手上的动作,敏锐地反问道: “什么事?” 张启山撇了撇嘴,自己的心思终究还是逃不过小哥的眼睛。 “听少帅说,本家人已经迁离东北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听说是几个宗派发生内讧,死了不少人,无奈之下族长带着本家的 人离开了东北,不知去了哪里。” 45 “他们又打起来了吗?” 张启山感觉小哥的目光已经穿过自己,变得恍惚起来,。 “小哥,你怎么了?” 被张启山晃了半天,阿坤才开口说话: “一切都是我的错” 张启山没想到小哥会告诉自己这些,诉说过去的事对小哥来说就无疑 就像是把伤疤重新割开。 东北张家是一个拥有长生秘密的古老家族,最开始,这个家族的寿命 很长,几百年对于他们的族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想要获得长生必须 拥有纯血,只有纯血才能获得长生的最大效力。通过近亲通婚,纯血一代 代地延续下去,副作用就是本家的婴儿夭折率极高,反而那些偷偷跟外族 通婚产生的婴儿一个个茁壮长大,这便有了外族和本家。 或许是纯血中混入了越来越多的外族血液,长生的效力在张家人身上 变得越来越微弱。到了近代,族人的寿命越来越短,这还不是最坏的事情, 一个极其可怕的问题出现了,张家本家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再出现过拥有纯 血的女性,纯血无法延续下去,族内谣言四起,一直以长生作为信仰的家 族即将崩溃。 为了挽回局面,现任的族长张瑞桐不得已去寻找了一个据说是当年周 穆王用可以返老还童的陨玉包裹的婴儿,用这个活了 3000 年的婴儿重新稳 固族人对长生的信仰,但是,那个婴儿从打开玉棺开始,只活了半分钟, 那原是个周穆王从孕妇肚子里剖出来的孩子,先天不足,能看一眼这个世 界,已经是奇蹟。 圣婴已逝,张瑞桐却不能让这个团结族人信仰的计划失败,恰巧此时 张瑞桐的儿子张也成从外面悄悄回一个纯血的男婴,张瑞桐灵机一动,把 这个孩子当做 3000 年的圣婴端到了族人面前。 在这之后十几年的风平浪静,这个孩子成了族里最后的希望,他被当 做圣婴一样养大,带给族人欢声笑语,但只要是骗局就有破绽,在张家如 此聪明的家族,这样的破绽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本家每年都会举办祭祀来庆祝族内的孩子成年,这时候就会有一批成 年的孩子被苗人施蛊天赐纹身,终于,这个一直被族人宠在手心的圣婴安 46 奈不住也吵吵嚷嚷的要纹身,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拉到了苗人师傅面前。 给圣婴纹身,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苗人师傅觉得不妥但也只能硬着 头皮继续下去。 但是这个图案让在场的人全部震惊了! 踏云麒麟! 不可能,这个从周穆王时代活到现在的婴儿怎么可能有棋盘张的家族 的标记,除非,除非这根本就是族内的婴儿假冒的! 得到风声的张瑞桐立刻杀了在场所有的目击者,把这个孩子隐藏了起 来,对外声称圣婴失踪了。然而这件事却在族内悄无声息的散播开来引起 了更大的恐慌,圣婴的失踪成了族内反对派的绝佳口实,质疑张瑞桐的声 音越来越多,迫不得已,张瑞桐只好让自己的儿子带着这个假冒的圣婴逃 出了本家。 “我就是那个假冒的圣婴,我骗了所有的人” 将小哥攒得过紧的手指掰开,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印,张启 山从来没有见过小哥出现过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那段回忆给小哥带来的 冲击有多么巨大,张启山无法想像,只能紧紧的抱着这个陷入记忆漩涡的 人,像多年以前他安慰自己的那样。 ☆、汪家 少帅给张启山放了一周的病假,并特别嘱咐不许擅自来军部,否则再 继续放假。 难得清闲,张启山起了个早,想叫上小哥一起吃早饭,发现他早就不 在屋里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上也没有了热气,他到底去了哪? 第15页 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吃到一半,碰上了刚起来的老爷子。 “启山,今天不用去大帅那边?” “恩,请了病假,休养几日!” “你的伤还好吗?” “小哥帮我处理过,早上已经结疤了。” 父子间难得能如此平静的聊天,聊完父亲铺子里的琐事又聊起自己的 军旅生活。经过大帅府昨日的折腾,张启山反思以前的口气确实要检讨, 以前跟父亲顶嘴的时候不觉得,看着别人父子吵架才明白父亲打儿子他自 己内心也是痛的。父亲的双鬓有了几许白发,看着苍老了一些,自己投身 在军队里,家里的事情全是父亲一个人在操持,作为儿子确实有愧。 “爹,对不起” “哎?” “儿子不孝,不能给父亲分担家里的事情!” 听到儿子的话,张也成感慨这孩子确实是长大了,如今这个子看起来 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 “现在是乱世,投军也许是一个好的去处,比我们开铺子看各路脸色 好得多。儿子,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你已经不是本家的孩子了,比当 爹的这代要幸福的多。” 听到父亲的这番话,张启山内心一阵酸楚。目光移到父亲残缺的右手, 这是父亲离开本家的代价。父亲的牺牲,才让自己如今能够按照自己的意 愿,投身军队,建功立业。 闲赋在家的日子平淡如水,小哥一整天都出门在外,张启山也难得空 闲的在家看看书发发愣。吃完晚饭小哥还是没有回来,想起少帅说日本人 48 在抓张家有纹身的人,张启山不由得有些担忧。 “爹!” “什么事?” “儿子有事情要告诉爹!” 没等儿子说完,张也成拿出一封信交到张启山手上,张启山打开仔细 读了一遍,瞪大了眼睛: “信上说,爷爷他,失踪了?” “本家这次的内讧非常严重,虽然你爷爷勉强稳住局面,但也只能带 着残存的家人离开原本的驻地。迁移的途中遇到了突袭,为了保护族人, 你爷爷他带着少数人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目前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族长失踪在张家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每一代的张起灵就算死于非命也 必须要安葬于张家古楼之中绝不可以暴尸荒野,失踪这个词太模糊,这绝 不是张家人的风格。 “听少帅提起过日本人在秘密搜捕张家的人,爷爷会不会被日本人抓 了?” “日本人在秘密搜捕我们?” 在把自己从少帅那里听到的关于日本人偷偷跑去东北本家,大帅帮助 日本人秘密搜捕张家有纹身图案的人等等全部都告诉父亲之后,张启山第 一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汪家这个词。 如果说张家是作为周穆王长生秘密的守陵人,那么汪家作为铁面生的 后代就是这个世界最危险的盗墓者,从周朝开始与张家几番较量,原本不 足为惧,但是明朝的时候,他们家出了一个真正的天才——汪藏海。 这个人在帮助张家人修建古楼的时候,窥探到了张家长生的秘密,并 且加以改进演化出了自己的方法,虽然跟张家的长生完全不同的体系,这 个方法让汪家迅速的壮大起来,后来甚至发展到国外与列强勾结,张家近 几百年的衰落虽然有其内部宗派互相残杀纯血式微等原因,但汪家的频繁 动作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爹,你是说爷爷的失踪跟汪家有关?” 张启山还想再多问一些关于汪家的详细情况,小哥推门进了房间,从 怀里掏出一叠材料放在桌子上,张启山看到封面赫然印着《鸠山报告》封 49 面上还有一些日文。 小哥竟然直接把日本人的原版弄回来。 张启山赶紧拿起材料看了起来,虽然军校学过日语,不过报告里还是 有很多生僻字看得张启山一头雾水,好在之前看过翻译版的,也能大概拼 凑出个大意。 跟交给大帅的那个版本不同的是,提到了当初是有人直接给天皇进言, 并且详细描述周穆王有关陨玉制成的金缕玉衣可以返老还童长生不死,并 且向天皇展示了陨玉的神奇功效,这才使日本人彻底信服,促成了鸠山到 中国的一系列行动。 “他们在寻找陨玉?” 张启山并不明白难道这些破玉片就是张家一直守护的秘密?这也太磕 掺了点吧。 “如果得到陨玉就能永生,那么我们张家岂不是守着这些陨玉就行,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张也成摇了摇头,问了张启山一个问题: “你相信真的有永生吗?” 这个问题难倒了张启山。 “如果能一直活着,难倒不好吗?” 张启山看向小哥,他安静的站在父亲身后,还是十几岁的容颜,也许 第16页 再过二十年三十年,自己已经像父亲那样两鬓斑白,而他还是那么年轻, 张启山内心不由得嫉妒起小哥身上的纯血,如果自己也有就好了。 “没有任何获得是不付出代价的!” 张也成嘆了口气,继续诉说道: “就算陨玉可以使人返老还童,这是需要极长的时间作为代价,必须 睡进陨玉制作的玉俑里待上千年,每 500 年蜕一次皮,如果进入玉俑的年 龄很大,那么至少要蜕六七次才能复活,先不说复活之后会怎样,这几千 年漫漫,中间只要被人从玉俑里拖出来,便立刻会变成血尸功亏一篑。” 听到父亲这样说,张启山不禁咂舌,躺个十年八年已经觉得很可怕了, 躺上几千年,以国内的盗墓水平,绝对是变成血尸的命。 “陨玉返老还童之后会记忆丧失,如果一个人复活之后以前的一切全 50 部忘记,等于开始了另一个的生命,对于之前的那个人来说也算是死了, 所以这样的复活没有任何意义,需要藉助另外的力量才能恢复之前的记忆, 掌握这样的力量才是张家的核心所在,但这些只有族长才知道,族内其他 的人是无从知晓的。” 张启山想起之前小哥受伤之后忘记了之前帮二月红打退绑匪的事情, 不知道跟长生的密秘有没有关系? “那汪家呢,你不是说他们有一套完全不同的体系吗?” 张也成给阿坤使了个眼色,阿坤转身去查看了门窗是否关严有没有被 人偷听,确认无碍之后,张也成继续说了下去: “几千年前,汪家只是不断再觊觎张家的秘密,不断渗透,始终没有 对张家构成威胁,但从汪臧海窥探到张家的秘密之后,他立刻放弃了对自 己肉体永生的追求,因为这种方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他们开始转而追 求另一种方式的长生——记忆的转移,将自己的记忆转接到一个全新的年 轻的肉体,这个过程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比躺着几百年几千年更加具有实 践性。” “记忆的转移?这不可能!” 从父亲口中诉说的一切都超出了张启山的认知范围,但阿坤的存在本 身就证实了他所诉说的一切。张启山偷偷瞄了一眼阿坤,发现他听得比自 己还要认真。 “记忆的转移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根据张家这么多年的刺探,应该 是跟一种闪鳞蛇的亚种有关,这种蛇的毒液可以承载人的记忆,但也是剧 毒,一般人被咬之后就会立刻中毒身亡,但是被他们培育出来的人可以抵 御这种毒性,成为他们转移灵魂的肉罐子。” “难道他们想要的是纯血?小哥,他们不是要抓你去给他们当盛放灵 魂的肉罐子吧?” 听到这样恐怖的办法,张启山不由得担心起小哥的安危,张也成摆摆 手笑道: “他们培养的肉罐子怎么可能会是张家的人,但是他们确实到处在做 这样的实验,我们检查过很多古墓,里面有很多异常的尸变,应该都是他 们当年的失败品。真正完美的肉罐子,我猜一定非常稀有,就像我们族里 51 的纯血一样珍贵吧,他们的首领或许就是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肉身的汪藏海 也说不定,肉身衰老或者损坏的时候,汪家肯定是满世界疯狂的寻找新的 肉罐子。” 张启山这才恍然大悟,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到斗里总是会遇到那么多奇 怪的粽子,敢情都是汪家放在墓里拿来噁心张家人的,但是以之前下斗遇 到这些汪家粽子的机率来看,他们也太疯狂了,简直到处都是啊。 “汪臧海原名吴中,后改名姓汪,之前族里定下了规矩禁止外族和汪 吴两家通婚也是防止他们把肉罐子的血液混入张家,但是这样的规定其实 形同虚设,就像他们的祖先一样狡猾,很多人更换了姓名,无孔不入。” 汪藏海,汪家,他们确实像藏入大海的水珠一样无处不在幻化无形, 原来张家人所面对的不仅仅只是本家和分家的斗争,窗外的夜黑得深沉, 这黑暗中藏着多少觊觎张家的势力,他们都在伺机蠢蠢欲动。 “其实这场千年的角逐,张家已经输了。外族的我们就可以过上平常 人的生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听到父亲低声的自语,张启山觉得不甘心,还没有跟敌人交手就认输 绝不是张家人的个性。 “那小哥怎么办,他身上流淌着纯血,汪家和日本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少爷不用担心。” 阿坤刚才一直默默站在张也成的身后,此刻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走到张 家父子面前。 “我会想办法对付汪家!” 如果这是一个寻常少年说出的话,张启山肯定会觉得他疯了,但这句 话从小哥嘴里讲出来,张启山立刻就相信这是他真的打算这样去做。小哥 瘦弱的肩膀如何扛起这样的难以承受的重担?张启山只希望自己可以跟得 第17页 上他的步伐,多替他分担一些。 ☆、休假 第二日,难得的下起了雨,张启山坐在窗前,对着屋檐滴下的雨发呆。 父亲告诉了自己关于穷奇纹身的含义,守护张家的执法者,哪怕双手 沾满鲜血也要清除一切危害家族的障碍。 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辅助本家人?本家的人不都很强吗,自己又能 为他们做些什么? 正寻思着,阿坤从外面回来了。 秋天的雨有些微凉,阿坤也没打伞,就这么淋着雨回来,头发衣服湿 了个透,映的脸色更加苍白。 “小哥,你赶紧换件衣服,可千万别着凉。” 张启山连忙拿了准备好的干毛巾出来想盖到阿坤头上,没想到阿坤往 右一偏,盖了个空,张启山不死心的拿着毛巾横扫过去,没留神被抓住胳 膊一掀,毛巾被从手上轻松夺了过去,自己翻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下盘力量不够。” 说完,阿坤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拿了毛巾盖在头上,揉着头发往屋 里去换衣服,张启山趁他关门的最后时机,抄起桌子上摆的纸皮核桃扔了 过去却被阿坤手背一辉弹中了张启山的额头正中。 “啊!!疼死了疼死了!” 嘴里嚷嚷着,张启山一个箭步想强行挤进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小哥,就算装模作样也让我赢一次啊,从来没赢过你唉。” 第三日,早饭过后,阿坤过来找张启山以前习武堂的一些课本,英 语,俄语,日语一本本书被阿坤翻出来堆到了桌子上,张启山瞪大了眼简 直不敢相信。 “少爷你精通外语,教我西洋和东洋的语言可以吗?” 张启山被阿坤说精通外语,心里顿时心虚起来,自己明明只是三脚猫 的水平,万一阿坤被问倒,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还好阿坤只是入门水平,一下午到就寝之前,张启山都成了教书先生, 教阿坤学这学那。 53 第四日,小哥学习中,张启山陪读。 第五日,小哥学习中,张启山继续陪读。 晚饭的时候,外面差人送来了一个帖子,父亲直接让送了回去。张启 山有点奇怪,找了店里的伙计打听,那是日本商会差人请父亲去长沙看风 水,因为太远了,老爷不肯去,已经退了人家好几次请帖。 第六日,张启山终于安奈不住去了军部,一露面,军部的其他人跟炸 了锅一样开始嘀嘀咕咕,他们都在赌张启山到底在家能坐得住几天,很多 人都想不到他竟然能撑到第六日。没一会,赵副官露面清了清嗓子,这些 私下小动作不断的人也只好老老实实继续工作。 见到张启山,少帅也不觉得意外,这傢伙能在家老实养六日已经是奇 迹,赶忙拉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伤养的还好吗?我等了你多日了。” 清退了其他人,少帅有点难掩兴奋地低声道: “你养伤的这几日,我派人紧盯着出入大帅那边的日本人,已经找到 日本人关押张家人的秘密基地在哪了。” ☆、潜入秘密基地 上 驱车来到奉天东郊二十里处的福陵,这是清□□□□哈赤的后妃叶赫 那拉氏、博尔济吉特氏等人的安息之所。 神道两侧耸立着成对的华表、骆驼、狮子、马、虎等石雕。一百零八 级台阶之上有一座形似城堡的\"方城\",这是陵园的主体,方城后面为月牙 形宝城,宝城正中是突起的宝顶,下面是埋葬□□哈赤和叶赫那拉氏的地 宫。气势宏伟,古朴典雅,清幽肃穆,北靠天柱山,南面浑河水,是个风 水极佳的宝地。 “你是说日本人把秘密基地修在了这里?” 环顾四周景色宜人,让人心旷神怡,张启山虽然对满清的统治并没有 什么感情,想到日本人也要对这样肃穆典雅的地方下手,不免觉得厌恶。 “除非把这个墓全炸掀了重建,日本人没这本事,何况这东北明面上 还是我张家的地盘,他们就算想,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占用皇陵。” 少帅展眉一笑,指了指浑河远处的一处沙洲,递了只美国进口的高倍 数双筒望远镜。 张启山接过望远镜对着远处一看,沙洲茂密的丛林之间,若隐若现的 55 出现了日本人的膏药旗。 “他们竟然把基地建在沙洲里,怪不得那么隐秘!” 这沙洲位居浑河中心,离浑河两岸都有很远的距离,浑河水富含泥沙, 河床沼泽遍布,近些年更是河道淤塞船只无法通行,只有很少的几个路线 还能够行船往来于陆地和沙洲,这样的地方,光是如何进入那个沙洲就要 想破脑袋。 “我们到他们河岸上的接应码头看看能不能跟着他们的队伍混进去!” 躲藏在接应码头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观察了许久,守卫的全都是日本人 叽里哌啦的讲着日语,以张启山的半吊子日语想冒充日本人跟着船上岛几 第18页 乎不可能,耐着性子等到日落,终于从岛上发过来一艘船,靠岸后,也没 有什么货物和人下来,约摸是等待上货。 过了一刻钟,不远处的公路闪烁起了车灯,一辆包裹严密的货车从远 处驶来,货车还环绕着几辆护卫的吉普车,车上护送的日本兵手上真枪实 弹的托着枪,警惕地观察周围一切。 货车停稳,车上先下来一小队持枪的日本兵,然后几个被蒙着头手脚 都被捆绑着的人被抬了下来,远远看去这几个人都受了比较严重的伤,衣 服被撕扯破烂的地方都有深浅不等的淤血凝固,看来是经历了一番恶战。 很快,这几个被捆绑的人便被抬进了船里,从船里出来一个长官样子 的日本人,跟货车下来的日本兵嘀嘀咕咕交接了一阵子,转身往船上走去。 张启山给了少帅一个眼神示意要不要冲过去,少帅指了指侧边的堤岸。 “我们从旁边下水,趁着傍晚天色擦黑摸到船沿边上!” 留下司机作为接应,张启山和少帅全副装备下了水摸到了船沿边,拿 起一把小型绳弩将绳索打向船沿背对岸边的一处救生船,确认绳索的承重, 两人先后扯着绳索翻进了救生艇内。 刚隐蔽好,船身的抖动开始变得剧烈,装载着张启山和少帅的船向湖 心的沙洲驶去。 “少帅,日本人早就视你如梗在喉,属下不能让少帅涉险,不如少帅 就守在岸边我一个人去探查。” “启山兄此言差已,你我都是张家后人,如今东洋人的阴谋决不仅限 于东北张家,你我联手探查不仅可以互相照应,以我的身份就算败露也能 56 保你周全。” 天色已黑,渡船靠岸沙洲码头,早有日本军车等候多时,待一开船仓 门便将人犯迅速带离了码头。目送军车离去,四周恢复平静,渡船似乎也 有再次开动的迹象,张启山和少帅两人顺着绳索滑进水里游到岸边,趁着 夜色掩护在树林里换下潮湿滴水的衣物,沿着日本人修建的公路一路向前。 沙洲并不大,走了约一刻钟便见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几幢密林深 处的低矮建筑便呈现在两人的视野之内。 这几栋两层西式楼房有封闭的廊道相连接,窗户外面用铁条封死,像 是监狱一般。楼房周围有一圈两米高的围栏,顶部架设了电网,道路修到 大门为止,门口设有两个警界塔,配有重型机枪和探灯,每个塔内都有两 名配有□□的士兵,地面上也不时有一队巡逻兵来回巡视。这样的防御强 度恰恰说明在这些不起眼的建筑之内有着日本人不可告人的密秘。 “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张启山笑了笑,这些电网岗哨还难不倒自己。绕到略为偏僻点的围 栏附近,两人找了一棵比较粗壮高大的松树爬了上去,少帅将绳子绑在四 米多高的树叉上,趁着巡逻兵刚刚过去,张启山拿起绳弩将绳索带三角钩 另一头射在了围栏之内的一架路灯顶端,确认负重后,二人先后顺着绳子 滑进了基地之内。张启山再将路灯上的绳钩取下用弩机射回松树,两人 迅速找到一处墙角的阴影之内隐蔽妥当,又一拨巡逻的日本人刚好经过。 “启山,刚才真是好险,差半分就要暴露了。” 少帅很少经历这样窥牖之事,不免有些紧张,张启山跟着小哥去放野 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比起斗下的凶险,这些都是小儿科。 “离大门最近的那栋有灯光从窗户泄出,应该是日本人的接待室和宿 舍,没什么可看的,离大门最远的那栋我看到他们不仅用铁条加固了窗户, 还用遮光厚布遮得密不透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完,张启山带着少帅猫着腰来到最偏远的那栋洋楼。整栋楼竟然没 有门所有窗户都被封死,从唯一可以进入楼内的廊道窗户往内看,廊道连 接洋楼的地方有一道厚重的铁门,并有两名日本兵持枪把守 。 张启山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守一定有它的破绽, 只是这个破绽到底在哪里,一时无解。 57 正在两人没有头绪的时候,廊桥里面有了动静,一队士兵架着几个套 着头套人犯来到了铁门前面,嘀嘀咕咕讲了些日文,大概意思是让一个叫 裘德考的人出来。过了一小会,铁门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白色大褂的 年轻西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情绪激动的说了一阵,让士兵赶紧将人犯架 了进去,铁门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那几个人犯是跟我们一起从船上下来的?” 少帅小声耳语,张启山点了点头,既然这些人也被押进了这里,看样 子必须要进去探一探了。只是这栋楼的周边,巡逻兵的巡防更加频繁,任 何陌生人的活动都会马上暴露。 张启山指了指房顶,少帅马上会意,两人手脚麻利顺着排水管攀上了 第19页 房顶,这下子整个基地都尽收眼底。跟前门那栋楼的灯火通明相比,后面 这栋楼完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光线从楼□□出,配上昏暗的路灯,可以说 有种莫名的阴森恐怖。张启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集中意志回想这栋楼 的整个状况,逐渐有了灵感。 “少帅,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风有点奇怪。” 少帅拿食指在嘴里舔了一下,放在空中感知气流,按照指尖的探知 风向应该是自西南向东北方,但是现在是秋季,观察远处林木被风吹动的 风向明显是西北风。 “屋顶上肯定有这栋楼的换気口,我们仔细找。” 其实倒斗也有寻找气穴的说法,古代建造陵墓的工匠大多都会被墓主 人殉葬,所以他们为了逃生会给自己修建各种气穴和逃生通道,为后来的 土夫子提供了便利。所以这简直是张启山的强项,以他天生的敏锐,很快 就在楼顶一处不起眼的瓦片之下找到了这栋楼的通风口。 “这样矮的两层小楼,需要这么粗的通风管道吗?” 进入通风管道之后,少帅这样问,张启山心里也有点疑虑,很快他俩 就发现,这栋楼的地下还有干坤,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潜入秘密基地 下 全黑的环境下的通风管道里很像是在墓穴的盗洞,军用手电的光线太 过强烈,张启山索性拿出随身的火摺子微微吹出微弱的红光,一路匍匐前 行。 可能是日本人故意为之,通风管道的设计犹如迷宫一般,张启山和少 帅二人很快就在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管道内迷失了方向。 “不如我们跳下去探查一番?” 少帅有点耐不住性子,在这样狭窄的管道里悄无声息的爬行确实委屈 了他,张启山摇摇头,稍微拉开一处通风口对着下面的房间耳语解释道。 “你看下面房间空无一人,其实不然,我刚才观察过这栋楼的一二层 全是机关陷阱,有人贸然闯入必然会触动房间的机关,不仅会暴露自己拉 响警报而且还会被射成蚂蜂窝。” 听完张启山的话,少帅倒吸一口冷气,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差 点着了日本人的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这块地方有点邪门,我刚才 拿出的指南针失灵了,连方位都无法确定,怎么去寻找?” 59 少帅的话也说中了张启山的内心,这个地方跟汪家脱不了关系,以日 本人的能力,真的能够在这栋楼的一二两层布下如此精巧的陷阱吗?脑子 里升起各种各样的问号搅乱了张启山的思绪,他只好努力调整心态尽量让 自己保持冷静。 两人停止了前进,除了风声,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启山闭上眼屏住呼吸仔细辨别风中混杂的其他信息,虽然微弱,但 是确实隐约听到有机器的噪音。 循着隐约的噪声爬行了很久,张启山猛的停住了步伐,少帅猝不及防 撞到了张启山的身上。 “干嘛突然停住啊?” “原来鬼子的通风井修的这么隐秘,刚才我们在屋顶看半天也没有发 现!” 张启山灭了手上的火摺子让出一条缝让少帅往前看 ,前方管道突然 变得宽阔并且呈垂直 90 度向上下延伸,往上看似乎是建在什么建筑内部, 并且有三层隔离网防止有人从顶部潜入,往下一台巨大的通风机正在高速 的旋转嗡嗡作响。 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了通往地下的入口,为难的是这台通风机转速太快 以人的反应速度根本没办法从空隙通过。 “人通过的话会被削成肉泥吧?” 就算精壮如少帅这般,面对这一关也没有了自信。张启山想了想,从 背包里拿出一卷细长的黑绳,绳子两头各有两个黑色的三角钩。 “这是九头蛇柏的藤蔓做的绳钩,韧性极大,不会轻易被削断,是家 人送我,我一直没捨得用,我会把它的一端抛下去缠住通风机扇叶,趁它 被绳钩缠住的几秒钟,我们两一起从扇叶的缝隙中跳下去。” 少帅点点头,张启山将绳钩的一端绑在两人的腰上,另一头射向通风 扇叶,很快扇叶便被绳钩缠绕慢了下来。 “跳!” 两人沿着管壁跳下迅速划过通风扇的扇叶,少帅咬着牙看着扇叶从自 己头顶上方两毫米的地方划了过去。绳钩缠着扇叶发出了轻微的白烟,眼 看机器要过荷,两人却借这个通风机上缠绕的绳钩作为缓冲向下拉紧了绳 60 索,重力加速度加上扇叶的扭力让绳钩挂在扇叶上的三角钩脱离了绳索, 弹出几点零星的火光,扇叶恢复了原先的转速,原本拉住二人的绳钩迅速 降了下去,两人再也没有了力量支撑一股脑的往下滑去。 到底滑向何方,张启山心里也没有底,不过很快管道又转了 90 度变成 横向,两个人滑行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第20页 解开身上捆绑的绳钩,张启山仔细的卷好收进怀里,两人继续爬行了 一段,下面的房间开始有了灯光。 张启山拉开换气隔板,瞄了一眼四周没有卫兵,探出半个头向下张望, 下面是一条廊道,两旁有几间铁栏杆隔着的牢房,每个牢房门口都有一些 编号,第一位是 b,后面十位好像是带日期的数字。屋内的灯光照不进牢房 里的情况,张启山翻出军用手电筒往牢房里照了照,被牢里的景象惊得一 愣。感觉到张启山的反应不对劲,少帅也伸头瞄了一眼,只见牢房里的人 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犹如殓服一样的衣服,缓慢地、艰难地在地上爬动。 看他爬动的姿势,十分的古怪,不是这个人有残疾,就是这个人受过极度 的虐待。 “启山,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被少帅提醒,张启山才发现四周确实瀰漫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淡淡香味, 少帅并不知道这稥的来历,但是作为张家人的张启山却再熟悉不过,这是 禁婆稥,是禁婆的骨头散发出来的味道,如果吸入的量足够多,可以让人 四肢酸软无力抵抗。 这样的气味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周围没有焚稥的迹象,这香味也确实非常的淡,张启山拿了手电筒往 近处的几个牢房里照了照,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在地上颤抖着爬动的人。 或许这些气味是这些活人要尸变的徵兆? 张启山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活人尸变真是前所未闻。 张启山将换气隔板摆放好,带着少帅赶紧离开了这个房间。 爬行了好一阵子,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消失,两人停下来喘口气。 少帅搬开身边的隔板往下面瞅了瞅,发现这个房间里也没有人巡逻, 忍不住探了个头下去,忽然吓得差点掉了下去。 被张启山扯上来,大吸了几口气定定神,少帅指了指隔板下面那个一 61 米来宽圆形的盖子说道: “那下面是个玻璃缸,里面泡着一个怪物!” 有了少帅的提醒,张启山看到那个怪物的时候没有过度的惊吓,玻璃 缸是封闭的里面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味道有点刺鼻,应该是福马林的 味道,从隔板上面探下头鼻尖刚好对着玻璃缸里那个怪物的脸。 这张狰狞的巨脸几乎比一般人的脑袋大了四五圈,青面獠牙鬼气森森, 说不出的诡异,身体比一般人小一倍,浑身满覆鳞片,手和脚上都长有长 长的指甲,似乎一伸手就可以将人开膛破肚。 还好这只是具尸体,否则遇到活的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过来。 张启山想起以前小哥提到的一种怪物,海猴子,生活在海边,喜食腐 尸,水性极佳,但是这样的怪物怎么会在内陆的奉天? 张启山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个房间里有大大小小各种玻璃容器,里 面浸泡着各种奇怪的生物,其中浸泡在两个不大瓶子里的蛇引起了张启山 的注意,一条浑身长满黑毛盘满整个瓶子,只能从头部的样子判断出这是 一条蛇,另一只蛇则通体火红的鳞片,头顶长着如公鸡一般的鸡冠。 张启山联想起父亲说起汪家的长生之术与蛇有关,难道这就是父亲之 前提到的闪鳞蛇亚种? 听父亲口述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亲眼见到让张启山有些不寒而慄。 福马林的味道让少帅有点轻微的反胃,张启山决定还是先撤离这里, 去其他房间再看看。 通风管道里继续前进,似乎往地下又进了一层,渐渐有了些人声,两 人爬行的时候必须更加小心尽量控制住身体不发出任何声音。 循着声音过去,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张启山从隔板的缝隙里往下看, 是刚才那个叫作裘徳考年轻的西洋人跟一个中年的日本人用蹩脚的中文在 对话。 “这次终于有所收穫,我们大日本帝国不会亏待你的!” 说话的是中年的日本人,看他的表情兴高采烈,而年轻的西洋人则背 对着视线,看不见他的表情。 “希望鸠山长官可以把剩下这些的张家人交给我继续我的研究,对帝 国和我的主人来说这是双嬴的合作!” 62 听见那个西洋人提到了张家,张启山顿时警觉起来,缝隙中四处打 量,发现角落里有两个捆成粽子一般的中年人,手脚似乎是被人打断躺在 地上无法动弹。 这个房间的比起前两个更加高大宽敞,里面有各种实验器材和机器装 备,灯光也更加明亮。张启山看见里那两个人最近的机器内部有红色的粘 稠液体在咕咚冒泡,机器上方冒着水汽,这是到底是什么鬼机器? ☆、麒麟竭 日军秘密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内,两人视角受限,无法看清楚整个房间 的情况,少帅戳了一下张启山的肩膀,指了指另外一处换气隔板,一个老 者被固定在特制的凹槽内,身体各处被割开很深的刀口,似乎是在放血, 第21页 一个伤口凝固了,就会有个人上去再划上一刀,血液顺着凹槽汇集到裘德 考身边的机器里,原来刚才看到的深红色粘稠液体就是这个人的血液。 张启山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发现这个人的肩背部也纹着麒麟纹身, 这个人的伤是如此的重,手脚被活生生打断,身体还在不断的放血,那熟 悉的纹身越发醒目的刺痛了张启山的双目,恍惚之间张启山感觉那个躺在 凹槽内的人就是小哥,体内的血液一下子沖向大脑。 “那个人是我们张家的人,我必须去救他!” 少帅连忙将张启山死死摁住,但是为时已晚,通风管道里的动静已经 64 惊动了下方的人,那个叫做鸠山的中年男子拿出枪,对这上面大声喊道: “来的真是时候,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很想请你们这些中国人来这里 做客,可惜你从来不给我们面子啊?” 少帅示意启山留在通风管道内,搬开通风隔板,跳了下去。 “鸠山长官真是抬举在下了,只是您一向只对我父帅殷勤有加,什么 时候邀请过我来参观过这里?要不是我偶然发现这里的蹊跷,恐怕鸠山长 官还打算一直瞒下去吧。” 少帅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背着手站好不卑不亢,鸠山眯了眯眼睛笑道。 “难道少帅您是一个人单独闯到这里的,那真是太屈尊阁下了,这么 危险的事情怎么能您亲自来做,万一我们一个不小心,把您当成小偷给枪 毙了,大帅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说完,鸠山给身边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刻围上来拿住了 少帅。 “鸠山,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大帅一向于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愉快,如果不是 你带着一些将领挑拨我们和大帅的合作,我们在东北的行动会更加便捷顺 利,如今你亲自送上门来,我何不收下这份大礼,把你也当做这里的一份 试验品好了。” 鸠山拿出一把匕首在少帅的脸上磨蹭了几下,示意裘德考拿出一个装 着黑毛蛇的笼子放在少帅面前。 “要么,我们先切开你血管,看看你这个张家的外族到底有没有驱虫 神血?还是让黑毛蛇咬上你一口,看看你适不适合做个肉罐子?” 看到鸠山拿刀要割少帅的胳膊,张启山慌忙想要跳下去救少帅,忽然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还不是时候!” 这个声音如此的熟悉,张启山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少帅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趁他们没留神,一脚就把鸠山踹飞了好远, 顺势捡了他的匕首,拽过身边的裘德考,将匕首抵在了裘德考的脖子上。 “快把机器上的那个人放下来!” 鸠山从地上爬起来,半个脸慢慢变得肿胀淤青,显得他的面容更加诡 65 异。 “这个西洋人不过是他们主人派来跟我们合作的一个专家而已,这样 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你随便杀好了。” 说着,他走到机器旁边大笑道: “这个放血台上的人,你是救不活了,你看,他已经死了,血已经全 部放干,流进这个机器里,被我们做成世界上最神奇的稀世瑰宝。” 张启山连忙往放血台上望去,鸠山没有说错,这个人的身体逐渐变得 僵硬,麒麟纹身也逐渐变得灰青,胸口看不到任何的呼吸起伏。换气管道 内,张启山心中无比悲愤,然而身体始终被肩头的那个手始终死死的按住, 不让自己继续行动。 张启山很想转回头去问问身后的这个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救人? 也许早一步下去,他还不会死! 身后这个人也并非草木,他内心的愤怒甚至比张启山还要强烈,但他 知道那个老人已经回天乏术,既然救不活就不能为了这件事打乱整个计划。 “张家的驱虫神血真是神奇,你们张家这么多年,能够穿行于古墓之 中来去自如,也亏得有这样的血脉相助吧,我们大日本帝国也想知道这些 古墓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只可惜你们张家人如此清高又擅长逃跑,想 让你们本家人协助我们下墓完全不可能。” 鸠山在血液汇聚的机器前面来回踱步,像是在做一个激情的演讲。 “但是我们找到了一个获取张家血脉的捷径,不知道少帅你听说过麒 麟竭没有。” “麒麟竭,那不是用麒麟血藤的汁液熬制而成的神药吗?” 少帅听说过这味神药,只从古医书上见过记载,现实中从未见过。 “麒麟血藤只是一味普通的中药罢了,那是古人不知麒麟竭的做法胡 乱揣测乱加描述。真正的麒麟竭是要拿你们张家具有纯血的活人取血加以 熬制浓缩,最后凝结成薄薄的一片,这样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麒麟竭。普 通人吃下一片便可以有一半的血脉效力,吃下去两片,便可以拥有真正的 第22页 驱虫神血。” 听到鸠山的描述,张启山皱紧眉头,张家人被当做猎物肆意捕捉,甚 至被拿来做人体实验,日本人和汪家已经联手围捕张家,本家却在内耗中 66 四分五裂。如今的局面对于张家子孙来说,危如累卵岌岌可危,又有多少 人能够醒悟并且付之行动? 管道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启山肩上的手忽然松 开了。 “你先下去将少帅带到门口,我去熄灭灯光与你们在门口汇合带你们 上去。” 说完,身后这个人顺着管道离开了,张启山定了定神,立刻从通 风口跳了下去。这一跳,踢倒了好几个鸠山的手下,张启山刚想拉着少帅 往外跑,外面又涌进来好几个日本武士打扮的人。 “鸠山大人,不好了,外面” 为首的一个武士慌慌张张的对着鸠山喊着日语,话还没说完,就被张 启山一脚踹倒在地,局面混乱起来,张启山夺过一把日本刀就开始跟日本 武士厮杀,少帅见到张启山那边已经开打,自己留着这个西洋人也没什么 用处随手打昏丢在旁边,拿了匕首开始跟鸠山的手下搏斗。 门口还是在不断的有敌人涌入,鸠山让一些武士保护好正在制作麒麟 竭的机器,剩下的全部围攻张启山和少帅,两人背靠背不断击退围上来的 日本人,张启山心中的怒火终于有了倾泻的场所,寒光飞舞刀刀毙命,尽 管日本人数占多,渐渐的都成了张启山脚下的尸体。 呯! 鸠山朝着机器旁边一个被捆绑着手脚被打断的张家人的脑门子开了一 枪,瞬间脑浆迸裂溅了鸠山一脸。 “放下刀,否则我马上再杀了另外一个!” 张启山呸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将手上的日本刀一丢插中了一个日本人 的胸前。少帅正犹豫自己要不要放下武器,忽然整个房间一片漆黑,随后 就听到鸠山一声短暂却极为悽厉的惨叫。 啊~~ 这是喉管被捏碎之前发出的叫声,随后是整个下巴被活活拆下来的骨 头碎裂声音。 张启山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拿手之作,趁着黑暗凭着在斗下锻鍊出来的 方向感,拉上少帅向门口狂奔而去。 67 “跟上!” 几个黑暗中的日本人突然哀嚎倒下,黑暗中飘来只有张家人才能听到 的轻语,那个熟悉的人又出现在了张启山前方,出了实验室的门,跟着他 的气息一路向前狂奔,一路上前方的日本人不断哀嚎丧命,让张启山觉得 自己宛若置身修罗地狱。 上了几层台阶继续往前跑了一大段路之后,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将一 串钥匙交到张启山手上。 “后面的日本人我来对付,你们快走!” 张启山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人身子一跃消失在身后的黑暗之中,引起 身后一片哀嚎之声。虽然心中不舍,想到少帅的安危,张启山咬牙带着少 帅继续前行,开了铁门发现门卫都被捏断了喉咙倒在地上,四周也没有卫 兵,两人从廊桥的窗户翻出洋楼爬上房顶往大门口移动,趴在门口那栋洋 楼的房顶往下望,两个人惊呆了。 原本高耸的两个哨楼被掷弹筒炸塌,少数日本人窝在几处掩体里跟外 面零星交火,地上全是日本人的尸体。外面带队的军官对里面不停的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将少帅放出来,否则当做土匪叛党一 律格杀!” 张启山指了指远处喊话的那个军官对着少帅问道: “那个人好像是你的赵副官啊?” “他娘的,还真是!谁把他调到这里来了,还把整个我的第三混成旅 全围到这里来?” 无论什么原因,自己的弟兄们在外面,两人顿时充满斗志,找了一处 没有人的角落回到地面,猫着腰躲从地上日军的尸体上旁捡了两桿枪几个 弹夹,两个人从一楼的窗口,瞄准掩体里的日军呯呯乓乓的射击起来。 听到敌人内部又响起了枪声,外面的部队立刻展开总攻,里外夹击之 下,日本人再也没办法招架,大部分被歼灭,剩下的一些残兵败将只好悉 数缴械投降。 “少帅我可找到你了,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大帅非扒了我全家上 下二十三口的皮不可啊!” 当初开车送两人过来的司机拉着少帅的手几乎快要哭了,张启山记得 68 当时是让他留在渡口接应,怎么会把大部队调过来还来了一次登岛包围战。 “赵副官,谁让你把亲兵团调过来的?” 赵副官戳张启山的肩膀笑道: “张旅长,刚才还电话里指挥我黑灯瞎火的渡过来埋伏好,等里面一 有动静就发动总攻,难道你没有告诉少帅?” “你在扯什么蛋,张启山刚才一直跟我在后面的地下室,怎么可能跑 去调动军队!” 第23页 张启山此刻内心有点万马奔腾,他大概猜到是有人假扮了他的样子去 调了军队,但又不能说破,只好全部担下来。 “少帅,你刚才先下去跟鸠山照面的时候,我熘到隔壁房间给军部打 了个电话,呃具体事情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说完对着赵副官递了个眼色,这小子也很机灵的点头称是,这事儿就 这么搪塞过去了 接下来,对整个基地进行清点,当他和少帅再次回到那个地下室的时 候,除了昏过去裘德考,所有的日本人全都被捏碎了喉咙扯断了下巴。 “启山,这是你做的吗?你还真够狠的!” “少帅,你真觉得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吗?” “哦?你真的带了个帮手?” 张启山无言以对,小哥的行事一向低调,如果他不想让少帅知道他曾 经来过,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李陵碑 少帅派兵端了日本人的一个老窝。 这件事在整个奉天炸了锅,所有的细节被各色人物添油加酱描摹的绘 声绘色,成了街头巷尾人声鼎沸的热门话题。 老百姓心里乐开了花,都夸赞着少帅总算是给咱中国人出了口恶气, 日本大使书面的抗议书甩到大帅办公室的桌子上的时候,大帅一边当着日 本大使的面骂着这臭小子,其实心里也倒有点佩服这傢伙逐渐成了气候, 行事这么果敢。 明面上这小子编的理由滴水不漏,说他去浑水河边视察被日本人绑架 到秘密基地意图谋害,张启山旅长为保护少帅调动军队杀进基地里救出少 帅,顺便把基地给端了窝。编的大帅不拍手叫好都难,但是日本人那边却 没办法交代,张作霖还没宣布东三省独立,奉系军阀却已经成为其他派系 70 竞相讨伐的对象,此时与日本人翻脸太过于冒险,还是想办法了结此事才 行。 张启山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大帅的军令已经下了。 张启山保护少帅不利,让少帅涉险被绑架,之后又调动军队作战惊扰 奉天百姓,罚俸半年,撤销其旅长职务,禁闭一个月。 拿着这样的军令,张启山松了口气,大帅貌似也没有生少帅的气嘛, 能这样处罚已经算是轻的,倒是少帅愤愤不平: “为什么单单只处罚你,是我拉着你去那个沙洲的,我才是主犯。” “少帅稍安勿躁,你没觉得大帅变了么?” “我爹变了?\" “如果照以前,他早冲过来拿马鞭抽你了!这次只是罚我关禁闭,我 看大帅已经逐渐跟少帅一条心了!” 听完张启山分析,少帅心头一乐,确实,父帅最近对日本的态度逐渐 发生了变化,日本人主张的几处开矿,父帅都婉言拒绝了,如果真能父子 齐心,把东洋人赶出东北也指日可待。 禁闭的日子比起打打杀杀要悠闲的多,张启山是少帅身边的红人,加 上少帅特别交代,谁也不敢怠慢,每日好吃好喝倒是比每日去军部还要逍 遥快活。 转眼过了十几天,大鱼大肉的吃着腻歪,张启山有点想家里的饭菜, 这么久没回家,父亲不知道会不会担心,小哥最近如何?便开始想着法子 跟看守的人套近乎打探外面的情况,但这些人像是被特别训练过一般,吃 喝玩乐陪着乐,口风却紧的很,半点情况都难抠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禁闭结束的那一天,张启山一口气跑回家,想着能立 刻见到父亲和小哥,来到大门口却发现,张家的风水店铺大门紧锁,门上 贴了告示,写着张老闆出远门去看风水,暂停营业。 父亲出了远门?怎么没有人来知会一声? 张启山正疑惑着,大门开了一条缝,店里的帐房先生露出半个脑袋, 看见是少东家赶紧开了门: “少东家,你不是跟咱们老爷一起去给日本人看风水去了吗,怎么这 么快就回来了,就你一个人?老爷没有跟你一起?” 71 没工夫理会帐房先生的问话,张启山跑上跑下把屋里屋外找了个遍, 小哥和父亲确实离开了很久,床架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们带走 了不少衣物,是做了长时间不回来的准备吗? “你说我爹跑去给日本人看风水,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回绝了好几次 了吗?” 抓住帐房先生的衣领,张启山有些心慌,好不容易端掉他们的实验基 地,父亲他们却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上,这难道是他们早有预谋的吗?棋差 一招,自己太过大意,没有保护好他们。 “这件事,大帅出面请老爷吃了一顿饭,回来之后老爷就同意了。” 帐房先生嘆了口气,奉天还有比大帅更大的官么,大帅都要老爷帮忙, 老爷再不识抬举,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的命在大帅手上,父亲不得不屈从,自己一出来,父亲已经在日 本人手上,若日本人以此要挟自己,恐怕自己也不得不低头,这连环相套 第24页 真是精妙,大帅虽然没有继续追究私自调动军队的事,并不代表日本人会 就此罢休,以此事换取大帅做些让步也能将劣势转化为优势。转念一想, 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日本人要挟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那天小哥假扮自 己回家是不是也被日本人看到当成自己一起抓了去,小哥的纯血一旦被发 现那肯定是要被日本人把血抽干的,绝对不能让小哥混在日本人的队伍 里 光是想像一下小哥被放在实验室的血槽内,张启山都觉得心惊肉跳, 这件事绝不能让其肆意发展下去,必须尽快把父亲和小哥救出来。 张启山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从帐房先生那里取了些盘缠,刚开了 大门要出去,发现门口停了辆汽车,赵副官在车前站得笔直。 “张旅长,少帅请你去看戏。” 军部的人都知道我张启山从不看戏,大帅这是唱的哪出? 张启山本想拒绝,看赵副官使了个眼色,知道少帅是有事商量,不再 推辞上了车。 “盼姣儿不由人珠泪双流。 七郎儿回雁门搬兵求救, 为什么此一去不见回头? 72 唯恐那潘仁美记起前扣, 怕的是我的儿一命罢休。 含悲泪进大营双眉愁皱, 腹内飢身寒冷遍体飕飕。” 戏楼里锣鼓震天,戏台上当红老生扮的杨继业一段二黄快三眼引起台 下一片叫好,张启山瞄到今日戏牌上挂的曲目竟然是《李陵碑》,心里咯 噔一下,五心烦躁地被副官领着上了最高的那层包厢,少帅正看着桌子上 的一堆材料,见到张启山来了,连忙放下材料上来迎接。 “少帅,你知道我已经发过誓不再听戏” “启山,这里虽然吵闹,但稍微远一点旁人就只听得到楼下的锣鼓声。” 清退包厢里的其他人,让张启山在桌前坐定,少帅递了一份材料到张 启山手上。 “裘德考是个神秘的人物,他们跟日本人钩结在那个基地做了很多实 验,我们看到的那些在地上爬的人,是他们给活人餵了尸鳖虫卵,观察他 们一步步的变化,最后会变成禁婆,相比较普通人,张家后裔变异的时间 要晚得多,投餵了几十人只有一个外族的人发生了变化,其他人仍然被关 押着,而对比组的其他几十个普通人基本上在一到两年内全部变异。” “这么说,当初泄露给日本天皇有关张家的一些秘密,也是裘德考干 的?” “应该说裘德考背后的人物所为。” 听到少帅一番解说,张启山心想,这也许就是父亲所说的汪家,难怪 张家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他们,原来是躲在了海外。 “他们提到了几种有关长生看似疯狂的理论,第一种与动物共生,《山 海经》中描述,自伏羲女娲时起,黄帝、蚩尤、西王母都是半人半兽的怪 物,但当他们体内的蛇死去的时候,他们也就死去了。伏羲活了 1100 年, 应该就是他体内共生的蛇的寿命!这就是最古老的长生,也是一切其他长 生办法的起点!” “与蛇共生?挺适合他们日本人。” 张启山喝了口热茶,还是觉得背上有点冷。 “第二种方法尸蹩丸、 陨玉和千年蜕皮完后复生。这个理论无法验证, 73 一旦失败就要变血尸什么的,所以日本人目前只是对陨玉比较好奇,在中 国到处以开矿的名义挖掘古墓秘密收集。” “第三个方法便是日本人重点研究的,驱虫神血和阎王血,驱虫神血 是张家的古老血脉,一来可以长寿,二来能够方便在古墓中来去自如。阎 王血跟驱虫神血是完全不同,有一种神奇的毒蛇被上古伏羲氏驯化,蛇毒 可以承载人的记忆,一般人被这种毒蛇后几秒钟便会毒发身亡,而拥有阎 王血的人被黑毛蛇咬过之后不仅不会死还会读取蛇毒里隐藏的记忆。人的 记忆可以不断的传承下去,这个人就等于就不会死。” 张启山听到阎王血,眼睛一亮,这么说拥有阎王血的人就是汪家这么 多年一直在寻找的肉罐子吗? “他们在找拥有阎王血的人?” “根据内线提供情报,他们最近找到了一些有关阎王血的线索,所以 他们急不可耐的要去长沙查探。” 长沙,多熟悉的一个地名。 对于张启山来说,长沙不仅仅是二月红曾经邀请自己去避难的地方, 更是张启山母亲的娘家,只是母亲去世的早,自己从没有跟母亲的娘家接 触过,父亲也不愿意再将他们捲入张汪两家的斗争中去。 “鸠山报告中提到的淮安马庵村和长沙镖子岭是日本人目前最为关注 的两处古墓群,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结合鸠山日志,这两个墓葬群其中的 一座有日本人迫切想得到的一种陨铜,这种陨铜据说可以控制人的记忆, 第25页 甚至让死者复生。” “陨铜?” 张启山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东西,控制记忆的陨铜和承载记忆的肉罐子 全部都集中到一处,汪家的人岂不是会趋之若鹜? “日本人已经查到伯父是张家族长嫡系的儿子,之前日本商会想请伯 父,都被伯父拒绝,这次他们利用了我父帅的一些力量,刚好你在关禁闭, 逼得伯父不得不去。” “大帅这一步走得可真是干脆利落!” 张启山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少帅顿时脸涨的通红,父帅这次 确实不太光明磊落,但东北军急需银饷,这次的交易,已经不是个人力量 74 能够扭转。 “父帅其实知道伯父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你,但他没有告诉日本人,上 次就是他假扮成你去军营调的兵吧,没想到他能扮你扮的如此之象,除了 少数知道你在关禁闭的人,其他人全都以为你离开了奉天。” 那么小哥是假扮成自己的样子陪着父亲一起上路的?怪不得管家说怎 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张启山眉头紧锁,以小哥的身手就算自己被关禁闭, 若是想来救自己并非难事,只是小哥和爹如此仓促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让张启山觉得难以接受。 “其实伯父和我交代过,他觉得奉天这边毕竟是大帅的地盘,目前局 面比较稳定,加上启山你现在军功卓着,可以在军队里做出一番自己的成 就,觉得你还是留在军队里比较适合,跟着去下斗已经是他们这代人的事 情,不必要再去趟这趟浑水。启山兄,要么,你就听伯父的话,在奉天等 伯父回来好了!” “且住! 老夫被困在两狼山, 盼兵兵不到, 望子子不归, 白日受飢饿, 夜晚被风吹。 也罢, 不免拜谢宋王爵禄之恩, 我就碰死在李陵碑下!” 转眼戏台上的戏已到最后一幕,杨继业不见七郎和救兵,又令六郎回 朝,终因无援,人马冻饿,不愿辽人被俘,名将绝望之际竟一头碰死在李 陵碑前。 锣鼓震天,敲得张启山心烦意乱。 父亲和小哥这次恐怕真的遇到了麻烦,张启山这辈子第一次有这样强 烈的直觉。 “少帅,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马庵村 “父帅再三叮嘱让我不要告诉你,唉,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启山兄!” 少帅真诚的道歉,张启山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能理解: “少帅能告诉我实情,我张启山心里感激你!” “伯父他们在淮安马庵村那座东阳郡古墓里出了事,跟着他们下斗的 日本人没有活着出来的,目前没有收到有关他们新的消息,不如你在奉天 再等等?” “少帅,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救自己的父亲,对吗?” 望着张启山的一脸坚决,少帅是聪明人,知道这个人自己无论如何也 留不住了,如今在奉天启山和日本人已经结了梁子,以后再发生什么冲突, 恐怕自己也难以保全他,不如让他南下避避风头,待自己重整东北那一日 再风光迎他回来。 “听说长沙是南派土夫子聚集走货的中心,等你接到伯父,若是打算 在长沙长居,可以找我老师的旧部刘芾裳,他会帮你在长沙驻军安排一些 职务,方便实行你的计划。” 火车汽笛声响,窗外的景色也在迅速的往后退,张启山望着逐渐远去 的奉天城,心里有些难捨这片留下过许多回忆的城市,少帅一直送到站台, 将行李盘缠打点的一应俱全,在火车即将启程之际二人拥抱惜别。 少帅的这份厚义,启山只能收藏在心里 。 看腻了窗外的景色,张启山拿出随身的本和钢笔,开始考虑自己南下 的计划。 此行首要的目的是救出父亲和阿坤,虽然听说古墓下面出了事情,张 启山并不觉得父亲和阿坤会败给粽子血尸,但出了墓穴,面对地面上东洋 人的枪炮,这是才更让人担忧的部分。 如果救出父亲和阿坤顺利,张启山不打算再回到东北,曾经跟少帅商 讨过关于张家的一些过往,少帅就明确指出“敌暗我明树大招风”,张家 到了近代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标靶,汪家也好,东洋人也好,甚至西洋人 也想来参合一脚。与其让越来越多的人盯着东北张家不放,不如去南方他 76 们势力的中心建立一个帮派林立又盘根错节的复杂体系,让他们摸不清弄 不明搅浑这一谭子清水,而长沙之前就有九门的传说,九大门派鱼龙混杂, 若是能加以整合利用,倒是绝佳的掩护之所。 打定了主意,张启山一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火车一到徐州便转车南 下从南京换了马匹向西前行。 —淮安县·马坝镇— 马坝镇所在地在秦始皇时期属于东阳郡,聚集了大量的秦汉古墓,自 第26页 古以来这里的盗墓贼层出不穷,所以当地人对于盗墓的防范,十分熟悉。 当时马庵有一方土豪,名字叫做马平川,在那一带非常有名,掌控着当地 的烟土生意。马家在当地已经盘踞了好几世代,人丁茂盛。那个年代,战 乱不断,马平川在这里收养各路逃兵,发放枪枝,马庵一度成了一个非常 坚固的地方武装聚集地。 听说盘踞在这里的马家掌控着烟土生意,张启山索性扮成北方的菸草 商人,带着大把的银钱前来做生意。 “启山兄竟然是东北张大帅的人,我马某真是失敬,这穷乡僻壤粗茶 淡饭的,想好好招待贵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启山兄不要嫌弃才是。” “平川兄太过自谦,我张某也是替大帅办事而已,闲话也不多说,听 说这里有比日本人的红土还要好的货,价格也非常厚道,所以特地慕名而 来只求平川兄给个痛快价!” 张启山抬抬袖口让马平川袖笼里比个暗价,马平川会意地将二人袖笼 一合併,比出四根手指头,日本的红土目前一两的市价是三角,自己给个 四已经是最高价,谁知道张启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平川兄你真是好爽快,就这个价,你们今年地里的收成我全包了, 这是预付的定金,待你们收穫完毕记得发往奉天!” 看到白花花的银票,马平川的脸上乐开了花,敢情来了个冤大头,赶 紧把张启山当成贵客送进上好的客房里安顿下来,还从镇子上找了些姑娘 晚上一起陪着喝酒作乐。 觥筹交错杯过几循,马平川开始有点喝的晕晕呼呼,张启山支开身边 77 的几个陪酒姑娘,开口问道: “听说你们家地界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 这马平川倒也是个爽快的汉子,张启山只是试探一问,没想到他一五 一十的全抖了出来。 这一年,地里出现了一个怪事,祖坟附近的庄稼突然枯死,祖坟里的 棺材很多都不见了,这让马平川找了许多风水师来看也看不出的结果,前 一阵子忽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到这里张口就要了七天的干粮,一把六斤 的短刀,风灯油星和炭粉一袋,说是要下去救人,并让马平川带人掘开这 片枯死的庄稼的边缘,在湿泥上取五丈长的竹竿灌入石灰,敲入泥中只留 一指,越密越好。 之后这个少年便无影无踪,马平川带人四处搜了个遍也再无收穫,当 张启山到达马庵村的时候,这个少年才离开没多久。 张启山心里思量,听着倒是很像小哥,不知道他们出了古墓之后到底 有没有遇到其他事情。看到张启山若有所思,马平川打了个酒膈笑道: “虽然那个小兔崽子我没抓到,可我最近又抓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 跟那孩子一伙的,脾气也不小,我打了他好几轮了,也没见他老实交待什么, 启山兄要不要见见,说不定你们军人手段多,耍点花招就哄他招了?” 听说马平川又抓了一个,张启山心里难免有几分紧张,连哄带拖地让 马平川带自己见识见识,进了马家的地牢里面,看见那个躺在牢房干草堆 里的少年,张启山才松了口气,不是小哥。 这个年纪看起来比小哥略大些的少年,衣着虽已经破破烂烂,仔细辨 认却是上好的材料,虽然蓬头垢面,却生得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不像是周 边的庄稼人,细看他双指奇长,这是东北张家特有的标记,张启山心里大 抵有了数,便对马平川说: “平川兄,这孩子估计吃软不吃硬,不如你准备点好吃好喝,我来哄 哄他,说不定他能说些什么。” 见到张启山信心满满,马平川马上差人端上烧鸡烧肉白米饭一身干净 的衣裳一桶温热水。 派人伺候着要给少年梳洗更衣,然而那少年连眼都不抬,气的马平川 在旁边直跺脚。 78 “平川兄,我看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也不太合适,不如让我跟这个小兄 弟单独谈谈,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启山兄,你要倍加小心,这小崽子功夫好得很,我们抓他费了好大 劲,你可千万别大意,不然我可没办法跟你们张大帅交代!” 马平川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只好带着看守牢房的伙计退到了外面 把门关上,张启山笑了笑,用了张家极轻的声音对着少年说道: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你不是他。” 那个少年抬眼上下打量了张启山一番,用了同样轻的声音反问道: “你又是谁?” 张启山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自己的的右手给他看了自己学艺不精的手 指,那少年有些不屑,哼了一声继续道: “你要找的那个人我见过,之前他带着你的□□下了斗,我见他 是在帮日本人,这种汉奸肯定没好结果,所以我在斗下把他们全弄死了。” 第27页 张启山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不动声色继续道: “马平川可说得跟你不一样,你肯定没说真话。” “我说谎?那你说说,为乜他要代替你去下这个蝎子墓?” 听到少年一着急谈吐间带出南方口音,张启山趁机激将道: “他只是不愿我跟他下去冒这趟风险罢了。我看他的事你也不太清楚, 你还是继续在马平川这里待着吧。” 说完,张启山起身就往外走,原本躺着的少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沉不住气对着张启山喊道: “等一下!我好多天没洗澡,身上太臭了,你帮我擦擦身子换身衣裳, 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泗州古城 马平川备了几匹好马,带了几头骡子背上干粮和工具挑选了几个精明 能干的手下,在院子里整装待发。 张启山把昨日牢里的少年抚上自己的马背,一纵身骑了上去。 “出发!” 张启山挥起马鞭在空中抽了个响,这匹张启山花了重金从南京买下的 黑色骏马立刻跑在了队伍最前面。 “小兄弟,吃饱喝足也睡够了,总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马背上张启山贴近少年的耳朵暗声询问,少年笑了笑道: “小兄弟?我叫张海客,年纪嘛,可比你大,跟你要找的那个哑巴张 是发小,我留在这只是帮他传个话,不过还没到地方,我还不能告诉你这 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再等等吧。” 张启山听的云里雾里,虽然还想继续套点话,这个叫做张海客的少年 再也不肯透露半个字,只好作罢。骑马走了一刻钟,便来到马家丢失棺材 的那片祖坟,按照马平川的要求,已经在这片枯死的庄稼的边缘,用湿泥 上取五丈长的竹竿灌入石灰,敲入泥中,只留一指。 马平川指着祖坟四周密密麻麻的竹竿,对张启山说道:“你看,这片 竹竿围出来的形状像什么。” 张启山坐在马背上瞄过去,果真像一只巨大的蝎子。 80 “臭小子,你现在可以说说我们家祖坟里的棺材到底跑到哪去了吧?” 马平川想把张海客从马背上拽下来,这少年却早就料到他的动作,一 纵身,踏上马平川扑过来的嵴背,轻盈平稳的落在地上,而马平川则被这 一脚踩了个狗啃屎。 四周的伙计有好些人捂住嘴才不至于笑出声来,马平川爬起身,脸上 好些泥土渣子,火辣辣的臊得慌,想发作,但碍于张启山已经下马将少年 拉到了队伍前面,只好忍气吞声恨恨地走到张启山身边使了个眼色。 张启山会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点点头,带着众人走到一处田 垄的侧面,表面上看上去和别的地方并无二致。少年对着一处地方猛踹了 一脚,表面的薄土立刻凹了进去,露出一个极小的盗洞。 “这么小,只有孩子才能通过吧。” “下面的入口我已经带你们到,至于你们进不进得去,那就看你们的 造化了!” 张海客轻蔑一笑,迅速的钻进洞里,张启山赶忙从马背上拿了点装备 跟了进去。洞口极其狭窄,张启山学过一点缩骨术,勉强可以前行,至于 马平川,远远的听到他在洞口骂娘。 黑暗中跟着张海客前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张海客停了下来,打了 个火摺子,张启山看到前面青色的石板,知道是到了墓穴的上方。墓穴的 青砖已经事先被拆掉了一些,足够少年钻了进去,张启山块头略大,张海 客又从内部拆了几块砖才能让张启山勉强通过,到了墓穴内,张启山环顾 四周,发现这个墓穴有点邪门,地面上全都是九天玄女的壁画,墓顶上反 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熘参差不齐的青砖,墓顶上倒挂着很多很多东西, 全都是以前他在墓底看到的,举起火摺子往上照看,发现墓顶上竟然贴着 一具棺材。 “这是一个反着的墓?” 张启山不由得咂舌,他跟着小哥也放野过很多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 奇怪的墓室,张海客搭着张启山的肩膀笑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跟你想得一样,你开开眼好好看看吧。” 说完张海客走到一尊铜马面前轻轻推动,三到五秒之后,忽然,整个 墓室一震,地面发生了变化。 81 墓室一角的青砖凹了进去,出现了一条往下的甬道。甬道很深,最开 始的部分用青砖加固,但再往下四面全是黄土,看起来像是一个盗洞。 “到了这里,姓马的那些人很难再追过来” 等张启山进了盗洞,张海客关闭了甬道的入口: “咱们从这儿才算是起点。” 顺着盗洞笔直往下,滑了足足有四五分钟,来到一个比较宽敞的石厅, 靠着墙壁散落着很多尸体,张启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尸体都穿着近代 的衣衫,身上虽然或多或少有着各种伤痕,致命的却是被捏断喉咙,再看 第28页 这些人的双指奇长,难道这些都是张家的人? 看到张启山错愕的表情,张海客并不奇怪,指着一个带着怀表面目狰 狞的尸体解释道: “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族里的爹,不过我以前在本家的孤儿院里见 过他,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就不知道了。看这个厅里尸体的死法应该 是死在张家人的手上。” 虽然听父亲说过关于张家族内斗争的残酷,却都比不上亲眼看到这么 多张家人死在这里来的震撼,张启山哀嘆这些都是血脉相连的族人,自相 残杀只会让家族凋零,让汪家可以有恃无恐地勾结日寇屠戮张家子孙。 “小哥以前也曾经来过这儿?” “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张海客递给张启山几块纱布,纱布上面有特殊的血腥味,上面有小哥 的血。 “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几十年前到这里探斗的张家人全死在下面,只有 一个血罐子活着出来。” “血罐子?” “时间不多了。用这个,把手和脚包起来,跟我一起潜过泥浆。” 张启山还想问话,张海客已经钻入石厅中心的泥浆之中,张启山只好 跟着跳了下去,可能是纯血的作用,泥浆之中立刻涌起各种躁动,很多不 明生物纷纷往旁边躲避,两人很快通过泥浆下面的暗道来到一处小的洞穴。 说是洞穴其实是一户人家的院子,只是被埋入地下,但盆景、假山、 鹅卵石的地面依然存在。 82 “你可以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我小哥和父亲到底怎么样 了?” 虽然有驱虫神血护体,腿上胳膊上仍然钻进一些吸血的虫子,张启山 拿出匕首切开皮肤挑掉几只钻得比较深的,血流了不少,体力消耗的厉害。 从昨晚到现在张海客的关子卖的未免太久,在深墓之内又无他人,就算动 用武力也未必吃亏,无论如何自己要弄个清楚明白。 “你真是个急性子!” 张海客将上衣脱下来抖掉泥土和虫子,挂在假山上吹干,光着膀子盘 坐在石凳上认真道: “不带你走这么一遭,我就算告诉你来龙去脉,你也无法理解,这里 是泗州古城的遗址,最起码有四层岩层叠着埋在我们脚下,我们所在的只 是第一层。这座古城,张家一直在经营,当年是因为一场洪水,古城就直 接消失被淤泥掩埋了,所以里面的好东西太多。而在最深的地方有着张家 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张海客说着,从口中吐出一个极其小巧的青铜六角铃铛,张启山一看 大惊失色,这不是族长信物吗? “我知道你肯定认识这东西,你爷爷张瑞桐也一直在寻找它,石厅那 些死去的张家人里,有很多都是你爷爷的手下。说句实话,你爷爷不是纯 血,根本没资格当族长,他手上的六角铃铛也是假的,不然怎么可能被别 人偷走,真的铃铛在这座古城下面沉睡了几百年,你爷爷能当上张起灵, 中间确实有点不光彩,他是个阴谋家,上一代的族长在这底下被害身亡, 到现在也没有人帮他的尸体运回张家古楼,这中间的缘由,只有你爷爷才 知道。当然我是外族的孩子,这些都于我无关,本家那些是非我也懒得去 管,但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这次下斗,却是跟这个铃铛有关。” 张海客把铃铛收回口中,走到院子靠近厢房的附近,张启山看到了两 个岔路口,继续往前延伸的甬道,变成了两条。这两个盗洞口,一个大一 个小,大的是正常的尺寸,小的,只有小哥那样瘦小的身子缩骨才能进入, 盗洞的四周,泥土中有四块青石板,这是一个下水通道,直径已经被固定 了,无法扩大。张海客指着这个小盗洞说道: “他就是从这里下去把这个铃铛带出来的,我没有跟下去,因为这个 83 洞只有他能下,过程想必极其艰难,我猜他多年以前跟着那些内斗身亡的 人下过这里,那次并没有成功,他说这座古城已经被日本人盯上,这次无 论如何也要把东西带出来,我跟我的伙伴跟他在这里分开之后,被那池子 里的吸血虫困了好久,还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直到他带着铃铛爬了出 来,顺便把我们这群人给救了。” “那之前那些日本人呢?还有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张启山忽然想起父亲和小哥是跟着日本人来到这里的,但是张海客的 描述中,并没有父亲。 “听他说,回到地面之后,日本人带了狼狗追击他们,中间还开了枪, 伯父受了枪伤被俘,他只好给我们发了暗号,假装带日本人下了一个东阳 郡的汉墓,我们合力在下面把日本人解决掉才脱身。我们将伯父带到附近 的镇子上找了大夫上了药,休养在客栈里。” 听到父亲受了伤,张启山赶紧催促张海客带自己出去。从比较大的盗 第29页 洞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座土地庙,再继续往前走,前方逐渐有些微弱的亮 光。 再看到蓝天的时候,张启山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天台峰半山的一处不 起眼的山洞洞口,这附近的山都是石灰岩质,加上常年多雨,山间有些孔 洞也是正常,只是把盗洞打在这里,真是够隐蔽的。 “你知道他身上有踏云麒麟吗?” 望着远处的淮河,张海客忽然冒出一句话,张启山点点头,张海客便 用了一种跟他年幼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成熟口吻继续说道: “我知道张家本家的规矩,历代族长接任,都是要与前任族长面对面 的交接,当面授予青铜六角铃铛。就算前任族长死于非命,接任的人也必 须找到前任族长的尸身,完成交接的使命,并且还要将前代族长的尸身运 回张家古楼。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做到了前面的两点,而你爷爷张瑞桐却 一样也没有完成。” 听到外人如此评价自己的爷爷,张启山有点无所适从,自己从未见过 那个身为张起灵的爷爷,但是父亲的字里行间还是充满了对爷爷的敬畏。 张启山相信爷爷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张家,他的行为是有些不光彩之处, 或许他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84 “所以,我心里已经认定他作为张家的族长,只有他能够担负起张家 的未来,就像他这次让我把青铜六角铃铛送给张瑞桐,虽然我觉得张瑞桐 不配,但是他的话,我无条件服从。” “你不知道本家已经迁走了吗?” 张启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海客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他说等我给你传完话,就让我去东北张家送青铜六角铃 铛,如果本家人迁走了,我送给谁?你什么意思,你亲自去看过?” “我没有亲自去,不过我知道日本人去过东北本家而且一无所获。听 说本家迁徙的路上被人伏击,族长已经失踪了。” “因果轮回,本家其他人也许不满他很久了。” 听完张启山的话,张海客幸灾乐祸道: “不过我还是要去趟东北,他交代的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完成,就算 找不到本家,也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寻不到本家,之后你打算怎办?” 张启山望着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外表的人,却觉得自己在跟一个 长辈说话,这种感觉着实诡异。 “当然是把铃铛还给我心中的族长大人,只有他才能配得上这东西。” 张海客伸了个懒腰,往山下走去。 “对了,张启山,他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带着伯父去长沙镖子岭,如 果长沙郊外墓里的东西他带不出来,你就接替他去做,绝不能把东西留给 日本人。” 目送张海客逐渐走远,张启山往下俯瞰,天台峰山脚处立着一面黑色 的石碑,上面是米芾题刻的三个大字:“第一山” 京洛风尘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 莫论横霍撞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 小哥,希望能早日和你相见。 ☆、镖子岭 —长沙·东南郊外— 从南京坐火车到了长沙,买了马匹和补给,张启山骑着马一路向东南 方向前进,郊外山谷纵横交错,张启山在荒无人烟的山谷中走得极其艰辛,走了四天终于发现一条不知名的先民开凿在峭壁腰子上的小道,好像已经荒废了几百年,极可能是古时行军的栈道,如今青苔丛生,草木覆盖,越往里走就修造的越粗糙。 徒步穿过这条古道,来到了悬崖的另一端,他居高临下俯瞰地处山谷 中的平原,谷底蟒林丛生,特别多的千年老藤,只有山谷最凹陷处的一块,却没有任何的植物,露出一片血红的裸土,格外的惹人注目。 此地就是鸠山报告上提到的镖子岭? 再细看那片血红色的裸土,张启山发现了一些异样,土丘旁边有一个盗洞,盗洞口不远处的一颗树下趴着一个少年,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距离 太远看不清是否还活着。 这么小的年纪也会盗墓? 顺着岩壁的老藤下到谷底,张启山还没落稳,一条只有三寸长的小狗 突然窜过来咬住了张启山的裤脚,一步步往后拖,嘴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这狗急着去救人? 被小狗拖着来到那个少年身旁,看到他肚皮还在上下起伏,应该还活着,张启山赶紧扶起少年,发现是个生面孔,约摸十来岁,模样倒也算清 秀,看衣服的样式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破烂的帛布,背上的一个巨大脚印着实有点诡异。 土中带血,下面十有八九有血尸,这趟夹喇嘛八成是遇上血尸了。 见脚印带着尸毒,少年背部的皮肤上一片血肉模糊,张启山连忙拿出腰间的军用水壶,拧开盖,扳开少年的齿缝灌了几口下去,又将少年背上被污染的衣服割开,将壶里的糯米酒倒了上去。 “小子,这糯米酒可是祛尸毒防感染的好东西,疼的话忍着点。” 第30页 不一会,壶里的糯米酒倒去一半,张启山舔了舔壶边,把盖子拧上重 新挂在了腰间。 可能是酒精对伤口的刺激,没过一会少年哼了几声疼得醒了过来,刚坐起身,那个三寸长的小狗立刻钻到少年的袖子里躲了起来。 “你是哪个当古?” 听得出是长沙山区的方言,张启山摇了摇头,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牛肉罐头拉开封盖,笑道: “我叫张启山,在附近寻找亲人,被你这只小狗拖着来到你这里,就 顺便救了你。” 说完,把手里的牛肉罐头递了过去。 "孬文嗯(谢谢),我姓吴,你可以叫我三伢子,不过恩公,你听口音 不是长沙人?“ 将手上的帛书塞进怀里,少年狼吞虎咽的吃起罐头,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怀里的小狗丢上几片。一阵山风吹来,张启山不由得一缩脖子,看这 孩子后背的衣服沾上尸毒的部分被自己割掉,露出一大片光熘熘的嵴梁骨,张启山脱下外套,披在少年身上。 “我是从东北来的,山里冷,你吃好就回你们村吧,我还有我的事情。” 没有时间继续跟这个少年继续搭话,张启山打算进入这个盗洞去看看有没有小哥的线索。刚到洞口打算俯身下去,正在吃罐头的少年突然大声 喊道: “恩公,这个墓你不能下!” 说完又跪在地上咳嗽起来,吐出几口血痰。 “你中的是尸毒,虽然刚才用糯米酒给你清洗了伤口,但是不可以做过激的动作,不然血气上行会让身体残留的毒性伤及五脏六腑。” 看他咳嗽抖动得将自己刚才给他披的衣服都抖落在地,张启山赶紧走回去拿出自己的糯米酒递给少年,让他赶紧喝上几口润润喉咙。这深山到处是毒虫猛兽,放着样一个人在这里也着实不太安全。 “恩公,这这个下面太邪门我大哥二哥伢老子全都在下面上 不来了!我不能让你这样独自下去” 听到少年说下面三个青壮年瓢把子都斗不过下面的东西,张启山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如果下面的东西真那么厉害,自己贸然下去不仅救不了小哥,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恩公,不如你跟我回寨子里去,等我叫上点人手,我们再过来?” 张启山心想,这样也好,人多一点总归有个照应,不如去他的村子稍作休整,叫上人再来探个究竟。 “这下面除了血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 跟着少年往寨子的方向走,张启山还是忍不住问起血尸墓的事情,按理说如果只是血尸墓,小哥还是能轻松收拾的,血尸还在,说明小哥应该没有下去过。 “这下面根本就不像一个大人物的墓穴,规格很小,墓道尽头就是这块帛书。” 说完,少年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帛书递给张启山,张启山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像是甲骨又像是大篆,可惜自己对倒斗毫无兴趣也没有认真学,完全看不出头绪。 “那么下面没有遇到过其他人?见到过日本人没有?” 张启山听着少年的描述越发觉得蹊跷,鸠山报告里,描述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地宫体系,不可能是一条简单到底的墓道。 “日本人?日本人对这边根本不感兴趣,他们都跑去矿山那边了。那边他们封锁的严,说是守卫矿山,不让普通老百姓靠近,我们才只好冒险到这边来。” 张启山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眉目了,看样子小哥应该就在那边。 “三伢子,你能带我去矿山那边吗?” 少年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矿山比这里还危险,过去要挨枪子的,撞上日本人立刻就没命了!” “你只要帮我带到那附近,我自己去就可以,我在找我的亲人,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对吗?” 张启山掏出钱袋子,想拿一些出来给少年当带路费,却被少年举手挡了回去。 “你是我的恩公,我怎么能收你的钱,我不能眼睁睁的见你去送死, 只要你答应我,到那边不要乱来,我带你过去就是!” 张启山低下头暗自思量,看来自己确实有点蛮脾气,连这么个刚谋面的孩子都担心自己会硬闯,我张启山真的是那样乱来的人吗? ☆、矿洞 “前面就是矿山的入口,四周应该有很多日本人看守,一定要小心, 被发现就也得屁!” 吴姓少年指着远处的一座光秃秃的山崖对着蹲在草丛中的张启山低声 叮嘱,张启山拿出军用望远镜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山崖附近并没有少年 说的什么日本兵守卫,而且那个矿洞上方好像发生了一次塌方,洞口被乱 石堵住根本没办法再进入。 “这个矿洞口已经乱石堵住,我看人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这里被废 弃了。” 吴姓少年连忙拿过望远镜对着矿洞望了一会,也觉得很奇怪。 “上个月和我伢老子过来也还是好多日本人守卫森严啊,怎么一转眼 就会废弃,这不太可能。” 吴姓少年还在说着话,张启山已经从草丛里钻出去径直走向矿洞。 第31页 “想弄清楚,还是要进去看看才知道。” 90 “喂,恩公,你答应我不要乱来的,万一遇上日本兵” 吴姓少年赶紧跟了上去,冒不通接到张启山丢过来的几块银元。 “三伢子,你已经带我到这里了,你还是回你的村子吧,剩下的事情, 我自己去完成就好,我们就此别过!” 张启山并不想把这个少年捲入张家这么复杂的斗争当中,但这位少年 好像并不领情,抱着怀里的狗好像在对狗说起话来。 “三寸丁啊三寸丁,你说我三伢子是那种看到恩公去冒险自己躲在旁 边睡大觉的人吗,我要是这样还不会被你嫌弃死,忘恩负义笸箩货。” 听到少年如此说话,张启山也忍不住苦笑,只好停下来对少年挥挥手, 少年立刻跟了上去。 走到矿山脚下,确实没有看到一个其他人,张启山仔细探查了一下周 边还是空空荡荡。细看门口塌方的石头,各种植物混在泥土里的样子,三 伢子没说错,是这个月新掉落的痕迹,或许是一场暴雨形成的岩层断裂。 转回头少年又对狗说起话来。 “恩公想进这个矿洞,你说你这狗东西要不要给恩公找一条路出来?” 张启山忍不住笑出声,调侃道: “三伢子,我看你老是喜欢对狗说话,我干脆叫你吴狗好了。你也别 老是恩公恩公的叫,我还没那么老,就叫我启山吧。你真要能给我找一条 通路出来,我送你一根金条。” 说罢从包里拿出一根金条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少年翻了翻白眼继续对 狗说道: “狗东西,拿恩公的东西还上瘾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脸皮子有多厚 啊,我都替你骚得慌!” 说完一摆手,那怀里的小狗立刻窜了出去,一熘烟不见了,少年这才 回过头对张启山道: “启山哥,吴狗这名字我喜欢,比我牙老子吴大贵好听,您尽管叫。 您也不用担心入口的事情,我家三寸丁这方面比人强的多。” 张启山想到这孩子肯定是附近土夫子的孩子,这怀中的小狗也绝非等 闲,听说过有一种养在寺庙的礼佛犬西藏獚,由西藏喇嘛僧人所养,天生 养不大,最为警觉,不相信陌生人,没想到在长沙也能见到类似的犬种, 91 莫非这孩子的祖上跟西藏有什么渊源。正想着这三寸丁的来头,不远处的 乱石之间,那条小狗回来了,对着少年嗷嗷的叫了两声。 “启山哥,入口找到了!” 跟着三寸丁来到矿山洞口边上一处乱石堆,这里的石块比较大,落下 来的时候形成了比较大的缝隙,缝隙中间仍然有泥土填充着,张启山从背 包里拿出猫铲对着巨石缝隙之间的泥土用力的铲进去,果然里面的泥土比 较松软,张启山赶紧加大力度和频率,清理掉石头缝隙里的泥土,石头之 间露出一个通往矿道的缝隙。 “吴狗,你这狗真是神了,有没有兄弟姐妹也给我弄一条。” 走在矿道里,张启山忍不住调侃起眼前这个少年,没发觉这少年抱着 狗低头沉思不语。张启山想到他的兄弟和父亲之前被困在血尸墓恐怕是凶 多吉少,再进这地下对这少年也是一种精神折磨吧。 随着深入矿洞,逐渐出现了一些骸骨,甚至还有一些尸体,空气中弥 漫着腐尸的臭味,让张启山忍不住皱起眉,再看身边这位少年好像却完全 不在意。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在这么恶臭的环境下,竟然能面不改色,之前 我真是小瞧你了。” “启山哥莫绿我啰(不要取笑我了),我小时候被一种毒蛇咬过之后 就没有了嗅觉,就算食物再稥腐尸再臭我也闻不到,所以才能这样淡定, 看着启山哥皱鼻子挂苦相,我倒是庆幸我闻不到撒。” 听到吴狗被毒蛇咬,张启山脑子里瞬间闪过跟少帅讨论过的肉罐子, 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张启山赶紧驱散这些胡思乱想继续往前。矿道变得越 来越狭窄,逐渐只容得下一个人猫着腰通过。 “这矿道怎么越来越像一条盗洞,你觉得咧启山哥?” 张启山嗯了一声表示贊同,鸠山报告里面确实提到下面藏着一个巨大 的地宫,日本人想利用矿山作为掩护去探索古墓的通道。 盗洞中行径许久,忽然到了一处开阔的地界,张启山想,应该是进入 古墓的地宫之内。 点燃从矿道捡到的矿灯,二人立刻被眼前这座宏伟巨大的青铜巨门震 撼了。 92 “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张启山念出此门上刻的文字,心中略有不安,石厅内幕散落着众多凌 乱的骸骨,有些已经腐烂,有些则像是刚死去不久。张启山走进最近的一 具新鲜的尸体查看了下,是被人捏断喉咙死去没多久的日本人,穿戴着新 式的装备,背对着青铜门,像是在逃跑。 第32页 “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张启山从日本人的尸体上找了些装备和弹药,分了一些给身边的吴狗, 吴狗第一次拿到枪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之后两人一起用力去推门,青铜 门纹丝不动。 “这可难办了,启山哥,我们两个怎么能推得开这么重的门?” 吴狗正嘀咕着,怀里的三寸丁又忽然窜了出去,张启山调笑道: “我看你这狗,比你人有用多了。” 三寸丁跳到一个日本人尸体的背包上叫了几声,张启山打开背包发现 里面的东西非常沉,竟然是一个小型的千斤顶。 “启山哥,这是什么?”吴狗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日本人的装备相当齐备啊,这个是千斤顶,可以顶起千斤的物件, 一般只是放在军车上,他们竟然能想到带进古墓里,只可惜他们算不到死 在这里,便宜我们拿去开门。” 张启山将千斤顶固定在门槛上,均匀使用力量摇动手柄,不一会青铜 门发出一声闷响开了一条缝,吴狗在旁边也用力推门,很快门被推开了足 够通行的缝隙。吴狗带着三寸丁先进了去,张启山将千斤顶藏在门边上的 骸骨堆里,也跟着走进门内。 在甬道里走了一阵子,来到一个墙上全是洞的密室,张启山数了数, 刚好六十四个孔洞,难道暗合伏羲六十四卦?随便挑了一个孔洞继续前行, 没想到又进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密室,墙上任然是六十四个孔洞,难道又回 到了刚才的房间? “这里有古怪,我们也许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这里并不是刚才的房间撒。”吴狗搂着三寸丁,淡定的说道:“刚 才这狗东西跑到墙边撒了泡尿,你看就在那个墙角,但是这里并没有它撒 尿的痕迹,很显然,这里只是一间跟旁边房间类似的密室,并不是我们刚 93 才待过的那间。” 张启山重新审视了这个只有十年岁模样的少年,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 却遇事沉稳,自己若打算在长沙有所作为,这小子说不定也能助自己一臂 之力。在东北的时候,大帅曾经说一句醉话:“只有孩子和疯子才能不受 前人的控制。”这句话也在长沙同样适用,当年汉武帝幼年窦氏专权权倾 朝野,汉武帝提拔一批出生贫贱的少年,日后皆成了威震匈奴的悍将。老 九门势力盘根错节,要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从中选拔出自己可以重用的人, 看来只能从年轻的这一辈下手。 “那么三寸丁,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们脱出这个迷宫?” 张启山学着狗五的样子跟三寸丁对起话,那小狗把头往吴狗袖子里一 钻,屁股对着张启山不理不睬了。 “启山哥,这狗东西怕生,你不要太在意,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 你有没有东西能配合。” 吴狗把狗屁股一推,将狗塞进自己的袖口,微微一笑道: “你说你在找人,这狗鼻子肯定比咱们灵,启山哥你若是有你亲人的 物件,让这狗东西闻一闻,延着你亲人的气味一路找过去,肯定能找着撒。” 张启山一拍大腿,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赶紧从包里翻出之前张海 客在泗州古城递给自己带着小哥血的纱布,上面的泥沙自己用清水漂了去, 没有揉搓,上面的血迹还是隐约可见。吴狗掏出袖口里的三寸丁,让它闻 了闻,小狗立刻窜到地上往其中一个洞口跑去。 “喂,等等我,你这个狗东西!” 吴狗先追了过去,张启山路过洞口的时候,发现洞口边上画了一个很 熟悉的符号,这个图案太过眼熟,张启山忽然想起来,跟当年二月红送给 自己的玉佩上雕刻的图案一模一样。 ☆、陨铜幻境 上 跟着三寸丁,张启山和吴狗来到一间宽大的墓室,墓中央竖着一座巨 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汉篆。 “启山哥,这上面刻地是莫哪? ” “盘古浑沦,气萌太朴,分阴分阳,为清为浊,生老病死,谁实主之。 无其始也,无有议焉青乌经?难道这里是青乌子的墓?” 张启山还想仔细查看墓室,没想到三寸丁一个跳跃又钻到石碑后面去 了。二人来不及多看,赶紧跟上,石碑后方出现了一处双层雕花的拱门, 二人往内一看,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地宫。 拱门之外像一座悬崖,崖底皆是水,水里满是骸骨,空气中飘荡着幽 绿的磷光,地宫被朦胧的水雾笼罩看不清边际,隐约可以看到整座地宫是 建在一座巨大的山洞之中,水雾中四面八方伸出比腰还粗的铁索吊着中间 的一个平台,平台上放着一件巨大的石块,远远的望去,平台上有很多横 七竖八的人倒在上面,有一些还是日本人的打扮。三寸丁叫了两声,跃上 95 铁链往水中央的平台奔跑去,二人连忙跟着上了铁链,张启山发现这被老 第33页 藤缠绕的铁索下方挂着一个个像蜂巢一样的圆形藤球,藤球之内隐约能听 到一些沙沙的声响。 “这些可能是九头蛇柏的变异体,靠寄生在他身上的尸蹩的粪便维持 生命,吴狗,系上这个,应该还是管些用。” 张启山找出之前那些带着血的纱布,二人分别系在脚脖子上,张启山 再细看那蛇柏藤球内的生物,似乎变得安静了不少。见此法有了效用,张 启山跟着吴狗加快了脚步到达地宫的平台内。 三寸丁脚步飞快,已经跑到一个人身边,吴狗连忙跑了过去,忽然吓 得叫了起来。 “启山哥!,这个人这个人为莫跟你长得一样?” 张启山连忙赶到那人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在跳动,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小哥还活着! “这就是你要找的亲人撒?” 无视吴狗连番的询问,张启山开始在平台上寻找自己的父亲,除了日 本人,张启山还发现了一些陪着父亲一起下墓的张傢伙计的尸体,身上都 有一些非致命的枪伤,像是被日本人押着过来的,而让他们丧命的原因, 和青铜门前的日本人一样,都是瞬间被人拧断了喉咙。 没有找到父亲,父亲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张启山回到昏睡的那人身边,拿出背包里的工具将那人脸 上的□□卸了下来,露出他原本白净的脸庞,右脸颊好像受到重击淤 青的厉害,张启山看着他浑身是伤,好些伤口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顿 时心如刀绞。 小哥,抱歉我来晚了! 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这里只有他是活人,其他的全都死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吴狗抱着三寸丁,仍然觉得此处阴气逼人让人不寒而慄,巨型铁链下 方挂着的藤球像一个个狰狞的人头,正在风中微微摆动。张启山背起小哥, 打算顺着铁链原路返回,无意间回头看到平台中央的巨大陨石内部逐渐浮 现出父亲的身影。 父亲,自己还有一些张傢伙计,在丛林中被日本人追赶着不断开枪交 战,无奈子弹耗尽,身边的伙计也不断被负伤被打死,父亲也胸口中了一 枪受了重伤,虽然大伙拼命还击,仍然寡不敌众被日军俘虏。 “听说你是张瑞桐的孙子,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带我们进矿山,要是 听话,我会找最好的军医给你的父亲止血。你要是给我耍滑头,我就一个 一个杀光这些人,包括你的父亲。” 为首的日本军官用枪托对着影像中的自己右脸颊狠狠地砸了过去,之 后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日语让手下翻译,还能行动的张家人都被捆绑手臂拿 枪押着前行,除了父亲之外,不能行走的被立刻枪决。 这些原本都是我该遭的罪,小哥却替我承受! 几乎要落下眼泪,张启山明白影像中的自己是带着□□的小哥。 这是父亲和小哥之前经历过的? 为什么这块巨大的石头会映出他们的回忆? 叫回已经走在铁链上的吴狗,张启山扶着小哥背靠着巨石躺下,拉上 吴狗围着巨石转了好几圈,百思不得其解。 “启山哥这里好邪门喔” 吴狗还想在说些什么,三寸丁警觉地钻出袖子狂吠了几声,与此同时, 躺在地上的小哥突然睁开眼站起身。 “小哥,你” 张启山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小哥对着巨石中心猛得蹿了过去,就像变 戏法一样消失在巨石内部。 “三寸丁,跟上他!” 吴狗比张启山更快一步蹿进巨石内,看来这巨石是一个障眼法,里面 是竟然又落回到了地宫的平台上。 “启山哥,这里好像跟刚才不太一样!” 张启山仔细观察四周,平台中心的巨石,底部的水池,巨大的锁链都 与之前的那个地宫并无二致,但是之前挂在巨大锁链下方的蛇柏藤球不见 了,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青铜铃铛,在磷火的光芒中显得更加雄伟壮观。 “吴狗,你和三寸丁一定要小心这些青铜铃铛,千万不可以触动。” 这里怎么会有铜铃阵? 难道这里是张家人修建的? 张启山知道青铜铃铛可以让人丧失心智,是张家人用来守卫机密场所 常用的防卫机关,这么庞大数量的巨型铜铃阵,修建这里的人到底想要守 护什么? 张启山看到巨石对面,小哥用手撑着地半跪在地上,拿出匕首割开掌 心的那道旧疤,挤出好些鲜红的血液,这些血液像活了一样在巨石下方的 凹槽中流动,形成了一副巨大的麒麟图案。 当血液像具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填满地面这幅麒麟图案的凹槽,平台前 方的水面出现巨大的波动,一具巨形棺材浮出水面,待棺材完全浮出之后, 水面瞬间凝结成冰,化为连接棺材与平台的浮冰阶梯。 与水面同时被冻住的,还有巨形锁链下方挂着的成千上万的青铜铃铛, 第34页 张启山猜想,设计这里的先人大概只允许纯血的人才能通过这里吧。 “死人就是活人?” 踏过浮冰阶梯,张启山走进棺材仔细观察,发现棺材边缘一行字非常 惹眼。 来不及回味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小哥已经开始往之前刻有青乌经的墓 室奔去。 沿着结冰的锁链一路跟着小哥狂奔,却进了另一个从未到过的石厅,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刻有青乌经的墓室才对。 张启山还没想通这是为什么,小哥却一晃眼不见了踪影。 得亏三寸丁比人要机灵,张启山才发现这座石厅角落的一处不起眼的 罐子后面出现了一个盗洞。 “之前我也有查看过这个墓室,并没有发现有这样的盗洞?” 进了盗洞没多远,张启山二人来到了一处宽大的甬道之内,吴狗点了 一盏矿灯,地面四处可见有血迹却不见尸体,而墙壁则如翡翠一般碧绿光 滑,不由得称奇,这墓主竟然能用如此上等的翡翠来修墙,简直奢华到无 法想像,这样好的成色,随便抠上一小块拿出去卖,那也能至少吃稥喝辣 好几年。这样想着,吴狗便真的拿出一小块铲子准备去抠,张启山见状连 忙阻拦,拿出手电筒对着墙壁里面照道: “你仔细看看,里面看到些什么?” 98 这墙壁玉质极佳,强光照上去立刻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吴狗发现墙壁 深处竟然有许多人影,密密麻麻让人嵴背发寒。 “这些玉墙是密洛陀,会吞噬活人变成玉俑,玉俑会追踪活物继续将 他们拖进玉里被密洛陀吞噬。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张启山在父亲口中听说过密洛陀的一些传闻,但这些东西不是张家古 楼才有的吗? 可能是被玉墙里的东西吓到了,吴狗不敢往墙壁看,眼睛目不斜视地 跟着三寸丁往前跑,跑了一阵子,竟然看到了亮光。 “启山哥,难道我们出了矿洞撒?” 洞口外月光皎洁,张启山感觉有些异样,仔细看,矿洞口非常干净平 整,看不出塌方的样子,不像是之前出来的那个矿洞口? “这里有些古怪,小心点。” 两人看到三寸丁停在前方草丛附近,连忙跟了过去,没想到矿山后面 竟然隐藏了一处村庄。高处望过去小哥就待在一户人家院子里烧着炉火煎 药。 “小哥?” 跟吴狗推门进了院子,张启山试着喊小哥,小哥却像没看到没听到一 样继续扇着蒲扇。过了会,药煎好,小哥用碗盛好端着药往一间屋子走过 去。 小哥推门的一瞬间,张启山呆住了,屋子里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他轻 抚着一个美丽的妇人隆起的肚子温柔的笑着,见到小哥端药进来,父亲站 起身,接过药对着那个妇人柔声道: “一路颠簸,你喝点安胎的药好好休息,他们还没有追过来,我们还 是可以在这里好好住几天。” 那妇人接过药,尝了几口皱起了眉头,父亲赶紧递上一颗糖,妇人接 过糖笑了,对小哥招了招手,将糖放在小哥手心里。 “别看这孩子不爱说话,我知道阿坤喜欢吃糖,这糖还是给他吃吧, 我把药喝完就是。” 说完端起药一口气喝净,将碗放回桌子上,微笑道: “连累这孩子跟我们东躲西藏的,还要让他忙着忙那。只是大夫说我 这胎气不稳需要静养,我也不能起来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实在是愧疚。” “老爷夫人对阿坤都很好,这些杂务就让阿坤来做好了。” 小哥拿起桌子上的药碗,退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张启山脑子一热 突然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坐在父亲身边的妇人难道是自己从未谋面的母 亲吗? 好想再看看母亲的样子,哪怕再只看一眼。 张启山想再去推门,却被吴狗一把拽住。 “启山哥,你不觉得这里很蹊跷吗?我们来的时候还是月光皎洁,没 一会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张启山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烈日炎炎却不让人觉得炙热,明显的纰漏 也无法阻止张启山冲进去再见一次母亲的念头。 跟吴狗拉扯着冲进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似乎从来都没有人居住的 痕迹。小哥也进了屋,眼神变得涣散,手里的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 了。 ☆、陨铜幻境 下 “小哥,你怎么了?你能回个话吗?我是张启山啊?” 无论张启山怎么摇晃,小哥的双眼都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不理不睬。 吴狗见三寸丁蹿出了门,赶紧跟了出去,眼前的村子好像跟之前的有点不同了。 “三伢子,你跑到哪克哒!\" 不远处一户人家小院里,一个拿着旱菸的中年男人对着吴狗挥了挥手,院子里摆了个大圆桌,桌子上坐了十来个人,这下吴狗愣住了! “老阿公?伢老子?二哥?还有阿公?……” 第35页 吴狗拔腿就跑进院子,这里太熟悉了,自己家的大院子,院子里的篱笆墙上面还有自己跟二伢子比赛踢腿留的脚印,看看四周,好像真的是他们村子。 难道自己回家了? 原来之前血尸墓只是个梦? 太好了,大家都还活着。 桌边上一个独眼的年轻小伙也站了起来走到吴狗面前拉着吴狗在桌前坐,顺手弹了下吴狗的脑门笑道: “就等你回来恰饭哒!” 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开始碰杯喝酒,夹菜吃饭好不热闹。 “二哥,恩妈克哪去哒?” 吴狗看了一圈桌子上的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妈,好像奶奶也不在,吴狗瞅了瞅二伢子的右臂,手肘以下完完整整,灵活自如,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自己用土耗子拉上来的断手,吴狗赶忙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帛书,帛书还在身上,那么这些人? 三寸丁跳上饭桌对着二伢子狂吠起来,吴狗仔细清点了桌上的其他人,三阿公,四叔,还有二舅嗲嗲,这些人不是前几年就过世了吗? 死人就是活人! 吴狗想到之前张启山在那座水里升起来的棺材边缘念出的那行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难道老阿公,二伢子和爸爸真的都死了么。 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吴狗看着桌子上笑盈盈的爸爸和二伢子,还有正在吃菜喝酒的亲人们,忽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吴狗其实不太敢下到那个血尸墓里,因为不去确认,他就会在心里觉得他们还活着,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就能看他们带着沉甸甸的明器跑到自己面前各种显摆,哪怕再给自己几刮子,自己也乐得屁颠屁颠。 一只手搭上吴狗的肩膀,转回头,是张启山在安慰自己,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矿洞道: “我们走出去,回真正的家!” 吴狗忍不住勾住张启山的脖子大声哭泣起来,张启山细声哄着,任由吴狗的泪水哭湿了自己的前襟。 这个之前还觉得沉着稳重的傢伙果真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张启山抬头望了望围墙之外站着的小哥,目光好像落在自己和吴狗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些迷茫。 张家一直都禁止族人流露过多的情绪,哭泣只能换来最严厉的惩戒,其实有时候做人能像这样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是一件极其奢侈的幸事,张家有太多的人想哭也没有眼泪可以流。 待到吴狗哭够了,张启山掏出手帕帮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站起身,一手拉着小哥,一手拉着吴狗,往矿洞走去。 “分阴分阳,为清为浊,既然这是阴的世界死人就是活人,那么从洞口返回去,就能够回到自己本该属于的地方。” 在密洛陀的甬道找到一处极为狭窄的盗洞,盗洞的墙壁上嵌着许多细碎的镜子,反射着矿灯的光芒变得刺眼夺目。张启山发现一面镜片上的自己有点奇怪。 自己在做什么? 俯下身,嘴里咯咯咯地不断的在说一些古怪的语言,往他的前方看去,一具血尸正蹲在一个趴在树桩前的孩子旁边呆呆的望着。血尸似乎听懂了自己口中的咯咯咯的语言,一步步往身后的盗洞口退去逐渐退到了洞口之下,自己来到孩子面前蹲下了,试了试有没有呼吸,继续下到了盗洞内。 盗洞内壁满是血尸身上的粘稠□□,自己小心的猫下身去,血尸已经退进了墓室的棺材机关内的孔洞下面,将机关复位,盖板合上,发现墓室里还有两个人的尸体,自己将两个人的尸首靠着棺材摆放好,从盗洞里退了出来。 走出盗洞不远,一群日本人带着翻译围了上来,逼问道: “这里是不是地宫入口?” “这下面有尸鳖王,被叮上一口就会变成刚才那样的血尸。”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你父亲现在失血过多需要去长沙的大医院医治,浪费的时间越多,对他越不利!” 看到日本人身后被两人架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张启山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猛然自己手腕上一阵剧痛,是三寸丁对着自己手腕猛咬了一口,张启山再看四周,自己还待在矿洞里,刚才难道又是幻觉? 不,那种感觉太真实。 张启山知道,那肯定是小哥的回忆。 转过头看到身边的吴狗也是一脸发呆的表情,知道他也身陷幻境还没缓过来,张启山上去就一耳刮子,疼得吴狗捂着脸叫了起来,张启山指着旁边的三寸丁教训道: “这狗东西真是疼惜主人,捨不得咬醒主人倒是捨得对我下得了口。” “三寸丁,不可以乱来!” 三寸丁还想再咬张启山的手指,被吴狗阻止只好跳到吴狗的怀里藏进了袖笼,张启山有点担心他看到小哥回忆里的父亲兄弟还会哭出声,没想到这孩子眉头紧锁,没有显露过多的情绪。张启山揉了揉被咬出几个牙印的手腕,一抬眼发现小哥已经跑远,赶紧跟上,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连接地宫的双层雕花拱门面前,张启山发现小哥一动不动静默地盯着地宫中央的巨石平台。 拱门前方的岩壁上粗实的铁索连着远处水池上方的中央平台,铁链的下方挂着无数的青铜铃铛,跟来的时候整个地宫被水汽冻结不同,只要走上铁链稍不留神就会触动铃铛后果无法想像。 第36页 “启山哥,你说着铃铛不能碰响,那我们怎么回到那个平台上去?” 被吴狗这么一问,张启山也想不出办法,以前放野的时候太过于依赖小哥,觉得只要跟他就好,而此刻小哥双眼空洞地望着远处,问他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远处平台上有了动静,从巨石里钻出一个人,随后又陆续钻出来一些人,看打扮有几个像是日本人。 “启山哥,日本人怎么追到这里来哪。” “嘘……别说话!” 张启山按住吴狗和小哥肩膀让他们卯下身子,趴在拱门边缘向平台上观察着平台上的动静。看着那个从巨石里第一个钻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己。 为首的那个日本头目跟假扮自己的那个人说了几句话,突然就激动起来举起枪就要打死那人的同伴,只见那人顿起杀心一把捏碎了日本头目的喉咙,那人的动作极快,有几个日本人还来不及开枪便被捏碎了喉咙,剩下的日本人被吓破了胆,想开枪射击却躲不掉被杀的命运,有几个狂奔上铁索想逃过那人的杀手,那人也追上了铁索似乎不想手下留情。 有一发子弹打中了远处铁索的青铜铃铛,铃铛发出一声洪亮的巨响,在整个地宫回荡起来。 “不好,青铜铃铛……” 张启山让吴狗和小哥都捂住耳朵,铁索上的一个日本人被这一声巨响吓得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另一个日本人虽然没有掉下铁链,死死抱住了铁链下方的青铜铃铛嘴里大喊大叫起来。人不断的扭动挣扎,张启山最担心的事情开始发生了,随着那人的扭动整条铁索开始晃动,带动铁索上难以计数的青铜铃铛晃动起来,每一个铃铛都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整个地宫中形成巨大的声波共鸣,其他铁索上的青铜铃铛也跟着晃动起来。 这巨大杂乱的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张启山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感官都失去了作用,看不见,听不着,闻不到,摸不出,各种回忆在眼前想走马灯一样不断的循环再现,各种情绪不断翻涌,欢喜、愤怒、悲伤,张启山看见父母在远处向自己微笑,小哥却背对着自己走得越来越远。 小哥,别走! ☆、囚牢 —长沙北郊劳工集中营— 哗!! 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浇醒,张启山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刑讯室的中央,对面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墙角还有一个炭火盆,里面烧着红彤彤的木炭,虽然脑子还是有点懵,张启山隐约听到对面的几个日本人在用日语嘀嘀咕咕对话。 “你确定这个人不会像那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长官,他是张瑞桐的孙子,应该还不至于被吓到失心疯吧。” “你太高估张家了,我们大日本帝国还去了他们东北张家的地盘,他们吓的举家外逃,我看这个人肯定也被里面的东西吓疯了,审讯他简直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听他们的对话,张启山大概猜到自己落在日本人手里,之前明明和吴狗下矿去找小哥,只是到了那个地宫平台找到小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到在那之后的事情,张启山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又开始眩晕像是在半空中被高速的抛上抛下,忍不住哼出了声。 “醒了?那就快回答我,矿山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日本人给了个眼色让旁边穿着褐色长衫的男子赶紧翻译,此刻的张启山仍然陷入眩晕的漩涡之中根本听不清这个人到底说的是什么。日本人问了几次逐渐没有了耐心,开始用鞭子狠狠的抽打张启山,张启山几次昏过去又拿冷水浇醒继续问。 “我看这个张瑞桐的孙子也没有什么用,一样也是个废物,要想拿到矿山里的东西,必须还要再派一队人下去。” “笨蛋,如果可以随便派人下去,难道我大日本帝国就没有不怕死的战士吗?只是这下面机关太多,没必要拿我们日本人的性命去冒险,长沙城里那么多的盗墓好手,我要藉助他们的力量,张家不行,就找九门的人。” “那么长官,这个人要不要直接杀了!” 为首的那个日本人看了一眼张启山身上露出的肌肉冷笑道: “黑龙江的煤矿还缺人手,送到那边去做苦力吧!” 日本人在黑龙江开了新矿,四处搜集苦力运往黑龙江挖煤矿,到了那里将会永无出头之日,必死无疑。每天只有两顿稀得像水一样的饭食,就算没有在矿里出事,熬不了多久也会枯竭而死,日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生命,不断会有新的人被送过去替代死去的人继续工作。 傍晚时分,戴着手铐脚镣的张启山被穿着褐色长衫的男子带进劳工集中营交给工头,工头瞧着张启山的身板觉得这次终于来了个像样点能干活的人。 “这跟白天来的那个哑巴一样脑子都有点问题?” “恩,听说是见了下面的东西疯了。那东西可厉害,听说这次下矿的除了这两个人,其他全……” “好了好了,老子没工夫跟你瞎扯,赶紧登记拿钱……” 丢给褐色长衫一本记录人工的册子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工头只想听差办事拿钱,不敢也不想听矿洞里面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的传言,这里人都要用火车运往东北,四周全是日本人持着枪巡防,逃跑的人大半会被抓回来直接用刺刀捅死,很少有人能成功。日子久了自己也麻木,得过且过罢了。 第37页 “上头说,这个人注意点,先别让他死了,明白了么?” 褐色长衫偷偷塞了几块银元给工头,工头点点头,给张启山开了手铐脚镣,发现他目光还有点呆滞,对带他来的人吼道: “你抬个大爷过来,莫不是要我伺候他吃喝?我这里只要干活的。” “放心,他们张家人有的是力气。” 填完表,褐色长衫哼着小曲走了,工头暗自呸了一声,拿了一身粗布衣裳,连着张启山一起丢进一座牢房里,对里头的一个人喊道: “哑巴,给他换身衣裳,看他这身还值几个钱爷拿去换点酒喝。” 张启山回过神,小哥正在给自己换衣服。张启山揉了揉太阳穴,疼的不行,想问话,嘴巴张到最大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一般。 小哥你怎么了 仔细端详,小哥看起来更加纤瘦,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目光涣散地帮自己扣着扣子,仿佛灵魂被抽空一般。 矿底下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张启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捂住头大口的喘气,豆大的冷汗满是额头,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一般。 “别磨蹭了,快点,老子还等着去城里的当铺,别磨叽到人家关门了!” 小哥被工头踹了一脚,重心不稳摔在地上,闷不吭声爬起来继续给张启山脱靴子,张启山很想冲过去教训那个工头,无奈身体不听使唤竟然无法站起来。 拿了张启山一身高档的猎装和长靴,工头笑眯眯地锁了牢房出去,小哥回到墙角坐了下来望着墙上的高窗再也没有了动作。 小哥,我是张启山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张启山在内心大声喊叫着,无奈张嘴发不出声,想挪动身体,好不容易动了一点,一下子摔趴在地上。靠意志力强撑着,张启山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身体,爬到小哥身边,窗外已经明月高悬,月光照在小哥脸上,让他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了,张启山听见他的嘴唇动了几下,隐约听见几个字。 “…七…指…” ☆、盟友 牢房中待了两日,集中营的人开始陆续被运走,张启山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牢头又带了一批新人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和小哥面前。 “张启山,几日不见,你怎么怂成这样?” 张海客?? 张启山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去东北张家了吗。 待牢头走远,张海客迅速的打量了下牢房内的情况,发现窝在墙角的小哥神色不对,立刻上前查看,小哥瘦的可怕,半边脸肿胀淤青,眼神空洞得仿佛灵魂出窍。 “果然还是出事了!族长就不该让我把青铜六角铃铛还给那个张瑞桐!” 张启山很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嘴巴张开仍然说不出话。 “呜……嗯……” 看见张启山支支吾吾神色古怪,张海客将小哥靠墙扶好,走到张启山身边翻了翻张启山的眼皮,在张启山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啊……” 张启山疼的大叫起来,张海客歪了歪嘴角道: “你只是中了铜铃阵的幻术,族长他不仅中了幻术,而且失魂症发作了,张家历代族长之中好几任都是死于失魂症,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夜里我就要带他离开这里。” 张启山费劲地点点头,只要小哥能出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紧。 张海客见张启山行动呆滞,嘆了口气,从口中吐出那个小巧的青铜六角铃铛道: “张家的青铜铃铛是加入了陨铜铸造而成,陨铜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而族长这支铃铛却能解开这些幻术,我这次去东北刚好从张家的一些古籍中看到过一点关于它的使用方法,这是族长才配使用的东西,我用了是大不敬,但你是族长珍视的人,我想我此刻用了,族长也会贊同我的做法,我还是试试看吧。” 说罢,便将张启山的眼睛蒙住,让其面朝正南盘坐好,依次在张启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摇动铜铃,铃声原本很轻,却在脑海中越来越响,让人仿佛被罩在一座巨形铜钟之内,有无数人在钟壁上不断敲击,张启山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过了许久,四周的声响变得越来越轻,张启山觉得之前僵直的喉舌变得柔软灵活起来。 “张海客,大恩不言谢,只求你能尽快救出小哥,我张启山若能活着出去,定当竭力报答。” 收起铃铛,张海客似笑非笑: “你有什么能力报答我,若不是为你们父子两,以族长的身手怎会被弄到如此田地,我看你以后还是离族长远一点,这样对彼此都好。” 被张海客一番嘲讽,张启山脸上臊得厉害,想起父亲是不是还在矿洞之下,想着想着头又疼痛起来。 “这下面的东西果然厉害,没想到族长也会失手,我来这里之前进去大略探查了一番,所到之处已经没有活着的人,而且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张启山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矿山的事,听到张海客提到里面还有奇怪的东西又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我发现了禁婆!” “禁婆?” 第38页 张启山知道那是活人吃了尸鳖虫卵一段日子之后就会变成的怪物,在东北日本人的实验基地里见过,这个矿山下面怎么会有禁婆。 “难道汪家也掺合进来?” “一些甬道里有很多被头发缠绕的干尸,可能汪家人很早就想往矿山内部渗透,还好我们张家设的防御足够强大,我看他们也只能阻挡得了外人,自己也无法进入内部。” 提到汪家,张启山忧心忡忡,他此番来到长沙除了寻找父亲和小哥,另外还有一番打算。 “张海客,以往我们张家太过瞩目,引得多方觊觎渗透。如果能掌握长沙老九门的控制权,利用九门的鱼龙混杂,让汪家和日本人以为可以拉拢分裂,加上这里埋藏的陨铜,会逐渐把他们的目光从张家吸引到这里,我们张家便可以从明处转移到暗处,收集他们的情报,想出办法对付他们!” 身陷囚牢穿着粗布牢服的张启山嘴里说出的这番话,张海客着实有些吃惊,若是别人说这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翻笑他痴人说梦,但是这男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自信,绝不是一时起意的疯话,这个计划已经在他脑子详尽到可以立刻执行。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救出小哥之后,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盟友,我在长沙吸引他们的视线,需要你在暗处调查一些我无法亲自去做的事情!” 张海客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引得看守过来骂了好一阵,张海客笑了半天沉下脸一把掐住对张启山脖子恶声道: “你也配成为我的盟友?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以你现在的身手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未可知,我今晚带族长离开这里去长沙城,如果你能在七日之内找到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这个忙?” ☆、出入无间 张海客当晚带着小哥逃离了囚牢,负责守卫的日本人乱作一团,不断听到枪声和狼狗的叫声。 被张海客打昏丢下的张启山,例行公事被日本人审讯了一番,张启山装傻充愣来个一问三不知,演得日本人也弄不清真假。趁着日本人不在的间隙,穿着褐色长衫的翻译偷偷熘到张启山身边小声道: “这次越狱的人成功逃脱了,打死了好几条日本人的军犬,我会安排你去替日本人挖坑埋了这些畜生,这还有包□□,少帅让你见机行事。\" 说完,那人将一包药粉塞进张启山的手里,张启山赶紧收进衣袖。 没想到日本人身边的翻译竟是少帅的人,张启山心头升起些许暖意。 有了翻译的周旋调解,张启山被放回牢房,第二天果然被叫去挖坑埋葬被打死的狼狗。一起挖坑的还有之前随父亲下斗的几个伙计,平日他们从不在店里露面,但张启山认识这些人的面貌。伙计里有个人身材瘦高背有点驼,张启山知道他是父亲的心腹之一,午饭间隙,没等张启山过去,那人便主动贴过来低声道: “少东家,五天之后日本人又回来运人,我们必须在这之前逃出去,否则到了东北,招待我们张家人的可不是挖煤矿这么简单。” 张启山点点头,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集中营在山顶、山腰、山脚都有岗哨,看似很好逃跑和躲藏,但是山上多灌木,一路过来会留下很重的气味,只要狼狗一放,怎么躲都会被找到。 “这里还有多少店里的伙计?” “还有五个,都是功夫不错的好手!” “日本人装备先进,此事必须计划周全,否则血肉之躯难敌日本人狼狗和机枪。” 张启山很想问问他之前斗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日本人还拿着枪在附近监视着,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 “少东家,要想成功逃出去,必须要找到一个能躲两天且让狗找不到的地方。只要狗找不到,日本人只追两天,如果两天内追不到,就会放弃,因为这段时间足够跑进山里,里头林木参天,地域太大,放狗也没有用了。” 张启山四处观望,发现集中营西边的山坡上,有一座古墓。这座古墓形如鬼爪,而且造在山阴,形式极差,墓主生前肯定得罪了不少人。看墓周围的地势,保存得却挺完好。 看到天边乌云渐起,张启山一转念,计上心头: “那边有个古墓,想办法把墓顶敲开,等下了雨,逃到古墓里,潜伏在积水中,那些狼狗就找不到了,应该可以撑得过两日。” 驼背伙计表示贊同,两人趁着日本人不注意,将一具狗尸抬在那座古墓附近的土丘上,挑了在古墓边上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往下挖掘,挖出一个深坑。山里地下全是树根,他们不时故意发出铲子砍树根的声音。到了坑底,估算着日本人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立刻对着一边的墓墙用力敲击,敲了十几下,终于敲裂了。 日本人忽然警觉起来,靠过来看。张启山反应很快,立即铲起一块泥把裂缝盖上,然后上来把狗尸铲下去。之后,他再把裂缝撬大一些,把狗尸迭起来,靠在口子上,拍泥进去把缝堵好,把坑填了。 没多久就下了一场暴雨,一连下了一天一夜。张启山感觉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伙计做好逃跑的准备。用翻译给的□□毒死几条日本人的狗,日本人也找不到□□的来源,只好让张启山他们继续去挖坑埋狗,当张启山带着伙计们逃进之前计划好的古墓之中以后,这七个人在日本人的视野里消失了。 第39页 日本人带着狼狗四处搜寻,谁也没想到他们眼皮子地下就有一个古墓,张启山和他的伙计们就躲在里面。 张启山躲进古墓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双腿被打断,泡在积水之中奄奄一息,让伙计们给他餵了点干净的水和食物,那人甦醒过来: “鄙人姓李,已经被困在这里面好几日,不知道谁打破了墓顶,喝到了些雨水才不至于渴死。” 驼背伙计笑着推了张启山一把,道: “少东家真是须弥转世,随便铲个墓顶都能救人,不如改叫佛爷如何?” 众伙计一阵闹笑,那人也咧着嘴傻笑起来,张启山没有理会众人,低头见那人双腿在水中泡的太久已经有些溃烂,必须要尽快送他去长沙的医院救治,被抓的时候自己身上已经身无分文,不由得犯愁。察觉到张启山的脸色,那个驼背的伙计收敛起笑容,认真道: “少东家,既然躲在里面也是等,不如让我们去探探这座古墓,也许还能拿点值钱的宝贝。” 张启山知道这些人都是下斗的好手,但这墓室造在山阴极为凶险,深入下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身边的伙计都是从集中营里逃出来,除了铁锹再没有其他装备,这个险不值得。 “这墓下面有粽子,很难对付,我跟一帮人下去,没到主墓室已经死伤过半,我腿受了伤,他们嫌我累赘,就把我两条腿打断丢在这里逃了。这些是我从墓里拿的” 受伤的小伙子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几根簪子一般粗细的银钉交给张启山,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知道你拿的这个叫什么吗?一点不懂下斗的规矩就敢进这个凶斗?” 张启山沉下脸,却见小伙子依旧一脸茫然,摇头道: “这不是一般的银簪子,叫灵针,是用来专门钉恶鬼。有种说法,上吊或跳河死的人,由于非正常死亡,天灵不能归天留在躯体内,所以要用灵针把天灵钉到墓葬里。此物被你们拔出,尸身必然起尸,此墓造在山阴,形如鬼爪,所压之物也必然比一般的粽子更加凶险,你能活到现在绝对是命大!” 一番解释说的小伙目瞪口呆,张启山踮了踮手上银子的分量,差不多也够他治伤,决定还是先去长沙城再做打算。 两日后,张启山带着伙计们和受伤的李姓小伙来到长沙城门外,张启山想起自己跟张海客的约定只剩下一天。 “你们带着他先去长沙最好的医院医治,我还有些其他事情,办好之后再去跟你们汇合。” 支开店里的伙计,张启山孤身一人走在长沙城内衣衫褴褛,闻到面馆面条起锅时的稥味,飢肠辘辘却只能吞几口吐沫,想起刚才把银子全都给了伙计们自己身上竟然身无分文,张启山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个给你。” 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抵到张启山的手里。一抬头,那双眼神清澈而淡然,恍惚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小哥。 “吃吧,放心,我洗干净的!” 张启山这才回过神,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五官小巧精緻,尤其是她的肤色,这种没有血色不似人类的白,好似羊脂籽玉雕琢而成,跟小哥倒有几分相似。 “小仙姑,回家吃饭了!” “来了,小姨!” 张启山站在原地,目送这个小女孩跟她的小姨离开自己的视线。过了许久才发觉自己竟然望得出神了。 狼吞虎咽的吃掉手中的苹果,飢饿感稍微平复了些,走在长沙的闹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张启山只觉得长沙城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如同海底捞针。 解语楼。 路过街角一家装修考究的店铺,牌匾上的大字吸引了张启山的注意,听父亲说过母亲的娘家姓解是长沙城里的名门望族,这难道是母亲的娘家? 站在楼前的台阶上思量许久,张启山很想进去看看母家的人,还有没有至亲在里面,又顾忌父亲的教诲,不可以惊扰母家,把母亲的娘家人卷进这场风波之内,张启山一时进退两难。 “启山哥!你也逃出来了撒!” 街对面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张启山回过身被吴狗扑了个满怀。 “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得同驰驱。 当年离京仓促,也未与你好好道别,启山兄,别来无恙?” 顺着吴狗跑过来的方向,十几年未曾谋面的旧友正对着自己微笑着,一身米色云锦长衫点缀绛红滚边纽襻,齐耳短发蓬松如云,面如冠玉,星目剑眉。昔日让人难辨雄雌美貌的容颜,如今变得更加风韵卓人。 “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 启山这等狼狈,让红少爷见笑了!” ☆、解语楼 “吴狗,你怎么没和我一起被抓去劳工营?” “你和你兄弟都昏过去哒,是我把你们拖出矿洞。本想去打点水给你们喝,没想到日本人过来扫荡把你们两都抓走撒。” 张启山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吴狗拽下来,吴狗看起来精神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仔细打量,发现这小子居然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想起这几天自己和小哥还被日本人抓去受苦,而这小子竟然毫发无损地在街上大摇大摆,没忍住弹了一下吴狗的脑门。 第40页 “我看到你背包里有红府的玉佩,就来找红少爷帮忙去救你撒!你还打我,你么得良心!” “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把我们丢给日本人咯?” “我那也是没办法!我怎么可能打得过日本人!” 张启山假装要揍吴狗,吓得吴狗躲到了二月红的后面,二月红递了个眼色给吴狗求情,张启山这才收起拳头放他一马。 从自己被铜铃阵震得昏过去到被日本人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启山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启山哥,你在解语楼前这条街来来回回熘达了十几圈是做么来?你也想进去喝茶下棋?” 提到解语楼,张启山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二月红见张启山神色不定,上前试探道: “解老爷子邀请我今日去陪他们家的小解九下棋,若启山兄不嫌弃,可愿意陪我一起进去坐坐” 一下子说中了张启山的心事,在这门口徘徊许久,不就是想看看母家的亲人吗?跟着二月红进去瞧瞧,这并没有违反父亲的□□吧,张启山拱手回应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这一身囚服如何能进这解语楼。” “启山哥,我把你背包里的衣裳给你带来了!” 被吴狗拉到隔壁的裁缝店里换上自己的猎装,张启山这才觉得自己稍微像个人样,去见母家的亲人总不能太过邋遢。 解家也是长沙九门之一,九门里,解家的生意做得最稳,不见得最赚钱,一直也没有任何的风波。只要能赚钱的行业都会涉猎,无论人手、套路、渠道,也都不是最出众的,却也是最能够用的,是势力最平均渠道最多的一个家族。 门口的伙计见到二月红,连忙上前行礼,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引入会客厅坐下,端上好茶和点心,伺候妥帖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解语楼内陈设典雅精緻,除了珍奇古玩,还摆放了一些西洋玩意儿。一楼提供各种业务咨询,帮一些商户互相牵线搭桥,算是提供消息的场所,二楼则是一处棋馆,算是解老爷子的一个爱好,但凡有名家来到长沙,都会被邀请前来切磋一番。 正喝着茶,一个与吴狗年纪相仿的少年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身上海“荣昌祥”的定制西装、白衬衫,扎领带,脚蹬皮鞋,头梳理得油光锃亮,配上其儒雅的容貌,像是哪个制片厂的电影明星一般。 “让红少爷久等了,这几日我得了一本日本平安时代的古棋谱甚是精妙,看完又心痒难耐地想与人切磋,奈何长沙城高手寥寥,只好又来叨扰红少爷。” 解九年纪不大,口气倒挺老成,张启山忍住笑对二月红挑挑眉,二月红回了个眼色让张启山不可小瞧这个孩子。 “我在府上也无聊得很,小九爷邀请我来下棋,如此风雅有趣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下棋也要论个输赢,若没有奖惩,便索然无趣,我若赢了,你答应帮我办件事可好?” 感觉红少爷今天这话有点不对劲,解九打量了番二月红身边的张启山,面生的很,心里明白此人必是有求而来,红少爷这番说辞不过是想帮他罢了,不动声色地笑道: “那自然没问题,不过那也得赢了我才行,我若赢了,你让这个人给我当马骑绕着解语楼熘上三圈就行了。” 听到解九的话,张启山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吴狗一下子窜到前面不服气地嚷道: “你跟红少爷下棋管我家启山哥么事唻?要我家启山哥给你当马骑,你做梦哒,要骑回家去骑你家老头子克!”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张启山!” 吴狗这傢伙! 没说两句话就被吴狗这张嘴给卖了,张启山原本只想来看看母家人就走,不知道解家人会不会发觉自己的真实身份。 两个少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二月红心里笑他们其实都还是小鬼,赶紧拉开二人,用胳膊肘戳了戳张启山,对着解九笑道: “他是我北京相识的故友,你让我朋友绕着解语楼给你当马骑,这也太伤颜面,不如就在这楼上让你骑三圈如何?” “呃……好吧,便宜他了!” 听到张启山三个字,解九似乎没有了刚才那么强硬的锐气,满眼疑惑的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眼前这个叫做张启山的男人。 “这……” 张启山瞪了一眼二月红,到嘴边上的话硬是被二月红的笑容压了下去,二月红趁着解九招呼伙计布置棋盘的功夫,对张启山悄声道: “你放心,我还能让你真的被他骑不成?相信我吧。” 解九执黑,二月红执白,解九如孩童玩石子似的,随手将棋子丢落棋盘,简直不假思索,二月红亦以快打快,回击迅速,序盘阶段二人便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张启山略懂一些对弈技巧,总觉得盘面胶着的有些怪异,却也找不出原因,几番来回,竟然战平了。 “解九,这下,你没办法如愿了。” 一局战罢,二月红笑盈盈地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 “红少爷,这局我下的太快,不算不算,我们再来战一局象棋如何?” 解九虽然棋艺精湛,却也脱不开小孩的稚气,红少爷还未答应,已经命伙计又摆好象棋,自己坐上位置等红少爷上席了。” 第41页 说起围棋,张启山觉得自己性子太急不善博弈,不过象棋张启山还是很有自信可以对杀一把,不等红少爷上前,张启山一屁股坐在解九对面,拿起红子杀了起来。 解九对着红少爷撅了噘嘴,见红少爷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跟张启山专心对攻。 张启山一炮当先,震压大局,解九用雄马以身作则,挡住来者。张启山立刻二马齐跳,飞越腾空地来到前方阵地,解九不慌不忙,一军断路,挡住张启山大军前进之路。张启山双车齐发,来到解九那早已失守的前线阵地,助单马一臂之力。解九立刻出炮对准张启山的车,准备回击。张启山的车连忙躲避,解九乘胜追击,把张启山的车杀得片甲不留。然而解九的炮没把张启山的马放在眼里,以致张启山的马反客为主,将解九的炮踢出战场。 二月红看得津津有味,吴狗看得肉颤心惊,生怕张启山吃了亏,二人棋力相当,有来有往攻得乐在其中,最后竟然又战平了。 “今日我两人竟然都不能战胜小九爷,是我们输了!” 二月红见张启山有几分懊恼,便打趣道: “你可知道这位小九爷可是我们长沙城出了名的神童,各种棋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你能战平他已经是小九爷承让了。” 讲的解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道: “红少爷又在取笑我了,我棋艺还很稚嫩,希望二位以后还能经常陪我切磋!” “既然我们没能赢你,那我们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那就先告辞了!” 二月红给张启山递了个眼色,张启山也立刻起身跟着二月红往楼下走去,解九盯着眼前两盘棋若有所思,忽然猛地起身,追到楼梯口拉住张启山的衣袖,不舍道: “刚才那局红少爷跟我下了臣子棋,我输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心结 “启山哥哥先别走……” 被解九拉住衣袖,张启山心想这孩子并不是个对谁都能如此亲近的人,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已被他看穿了。 “红少爷,你一番说辞不就是要帮他吗,我留下他细细详谈便是,还请红少爷先去厢房休息休息,晚上我解家做东徐长兴酒楼好好聚一聚。” 解九一拱手,示意店里的伙计带路,红少爷欲言又止,见解九直递眼色,只好摇头带着吴狗和手下跟着伙计去了内廷的厢房。 “启山哥哥,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被解九拽着回到沙发坐下,张启山看见里屋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马褂长衫颇为讲究。那人一露面,解九赶紧走到那人身边,挽着那人的胳膊举动颇为亲密。解九是解老爷子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最为宠爱,能让解九这样举动的,应该是解老爷子无误。 “解老爷……” 张启山起身行礼,话还没说完就被解老爷子打断。 “张启山,自家人还装什么客套?” 解老爷子头发斑白声如洪钟,张启山顿时被他的气场震慑,不由自主的开口叫出了声。 “舅……舅……” 解老爷子赶紧扶起张启山,给了外甥一个紧紧的拥抱: “启山,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你,这真是上天眷顾啊。” “舅舅不必如此伤感,启山今后打算常驻长沙,一定会多来看望您的。” 见解老爷子眼中闪烁起泪光,张启山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跟母家亲人相认,让他内心感到些许温暖,至少这世上自己不再是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 “启山,我知道你父亲为了我么妹脱离了东北张家,可怜我么妹颠沛流离生下你便撒手而去,你外公去的时候还念叨着么妹和你,现在国难当头,日本人到处肆虐,听说你们在东北就被日本人盯上了,不如你带上你的父亲到我们解家先避避风头? ” 父亲? 他被日本人抓了? 是不是还在矿下面? 张启山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越是想回忆起些什么,头疼得愈加难以忍受, 父亲,小哥,铜铃阵,青乌子,…… 一切都变得天旋地转。 身子变得越来越深重,张启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二月红正在解家的客房悠闲地喝着茶,忽见张启山被解傢伙计手忙脚乱地抬到隔壁客房,解老爷子请来了一个叫做张海客的男人替张启山诊治了半天,二月红偷偷瞥见他好像从口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铃铛。 张海客。 这个神秘的张家人身上充满了谜团。 过了几个时辰,二月红再次见到张启山的时候,他沉睡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痛苦,只是嘴里还在不断的念叨着父亲,父亲。 张海客就在不远的桌边坐着,自言自语道: “必须要把他父亲的尸首从下面捞出来,不然成了这傢伙心结,这头疼的毛病反反覆覆,我又得大不敬一回,烦都烦死了。” 身边的吴狗气不过,上前跟张海客理论: “你怎么知道我家启山哥的爸爸就一定死了唻?说不定还活滴好好撒。” “我说他死了就死了,你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不过,我是不会去背他的尸首,让你们出个手脚麻利的伙计跟我一起去。” 第42页 屋里除了解老爷和解九,只有吴狗和二月红,那矿山里的古墓如此凶险,连张家人都难以应付,解老爷子年过半百,解九和吴狗还是个孩子。 “我跟你去吧!” 二月红觉得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红少爷,怎么能劳烦您!” “伯父,张启山是我的好友,他有事我理当帮忙,更何况是将他的父亲接出来好好安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归会给启山一个交待的。” …… 跟着张海客出了长沙城,二月红望着前面这个行动快速敏捷的小伙子身上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你们张家人是不是有长生不老的秘术?” 听到二月红这样的问题,张海客大笑了半天,指着自己的脸对着二月红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多少岁?” “你肯定比张启山要大些吧?” 听到二月红的回答,张海客笑得更厉害了,可下一秒笑容就收敛的无影无踪换了一副阴狠的面孔。 “我岂止比张启山大,解老爷子也要尊我为长辈,我们张家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过于好奇,小心引火烧身!” “我对你们张家并没有多大兴趣,但矿山下面的局是你们张家人做的,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我们九门无法置身事外。” 见二月红和颜悦色声音不大,却句句在理颇有气势,张海客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确实是张家的局,但却不是我这一辈所做,或许是很久之前的一段恩怨,久到我身边的人都没人知道这段过往,否则也不会牵连到张家后辈的族人。” “那张启山的这个头疼病到底能不能更治?” “他的病由矿山里的古墓引起,我可以让他彻底忘记这座古墓,但在此之前必须要替他找到父亲的尸首让他解开心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必须要保守一个秘密,忘记伯父真正的死因,只说是被日本人机枪打死就好。” 听到张海客的话,二月红心里升起更多的疑团,难道伯父不是死于日本人的枪口,那是谁杀了他? “你……是不希望张启山知道这些事?” “我说过,我会尽力让他忘记所有关于这个古墓的记忆,你也让你们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其他的你就不要过问了!” 在一座被日本人挖空的陪葬坑墓室内,二人找到了已经僵硬的张也成,身边还躺着几具张傢伙计的尸首。二月红一眼就瞧见了张也成脖子上的指痕,被人瞬间捏碎了喉咙,检查了一下其他伙计的尸首,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枪伤,但是致命伤全都跟张也成一样。这样的手法自己非常熟悉,二月红想起十几年前的那次巷战,不禁愕然。 “张海客,你认不认识张启山身边的一个叫做阿坤的人,肤色苍白,不爱说话,他的身手好得出奇,跟一般的张家人不太一样。” 刚说出这句话,二月红感觉张海客突然向自己喉咙掐来,连忙一个后翻闪过对方攻势,一只脚又对着自己面门横扫过来,赶紧侧身闪避,扯住张海客紧跟过来的拳头,逼停对方的攻势。 “那位小哥曾经救过我的命,他是我的恩人!” 听到二月红一番话,张海客这才收起自己的拳脚,嘆了一口气。 “原来你也知道他,这座墓最凶险的机关便是下面的铜铃阵,若没有办法解开铃铛的幻术,就算是张家最厉害的人也会被迷失了心窍,加上下面好像还藏了一块可以制造幻境的陨铜,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将张启山的父亲抬出去之后,你也要忘记这里的一切,就当这里什么也没有,不要再来了。” “二月红谨记前辈的教导,必定守口如瓶,不再让人靠近这里。” 见二月红一脸诚恳,张海客决定姑且相信他这一回,从日本人的尸体上找来□□,对着地上尸体的脖子指痕之处砰砰就一阵射击。 ☆、代理师长 张启山昏睡了一天一夜,甦醒过来发现围着他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虽然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观,张启山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墙角眯着眼打盹的张海客。 “张海客,小哥在哪里?” 努力坐起身,有些头重脚轻。 “你放心,他很好,你要是身体没事了,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张海客依旧眯着眼蜷在一张红木躺椅上,张启山顾不得吴狗和解九的劝阻,着急下了床往张海客身边走去,脚下无力被桌角一拌差点摔了个跟头。 “哟,您这头磕得太不值当,我手上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红包,礼还是免了吧。” “请前辈带我去见小哥!” 见张启山一脸严肃,张海客也没了调侃的兴致,一个鱼跃翻起身,背着手往门外走去。 “其他人留步。” 解语楼只是在解府沿街的边缘修的一座商铺,解家真正的内庭比外人想像的大的多,加上内庭依照江南苏式庭院修建,藏露互引,虚实相间,占地虽大却深藏不露,张启山跟着张海客穿过几个假山回廊,来到一处安静别致的小院。 “他在里面,但是你不要乱说话……” 第43页 张海客停在门口话没说完,张启山已经推门进去。 “小哥?” 屋子里靠南边窗户的躺椅上睡着一个人,张启山不敢惊扰到他,屏气轻轻挪了五六步,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冬日里的阳光刚好照在他几乎白的透明的脸颊上,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虚幻,张启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很,这不是幻境。忽然那人睫毛微动,睁开双眼,发现了推门进来的张启山。 “你是谁?” “我是张启山啊!小哥……你不认识我了?我们在矿……” 张启山还想说点什么,被张海客一把抓出了门。 “他失魂症发作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蹟了,你给我记住,暂时不许提他以往的任何事情,以免刺激到他。” 张启山很努力的点点头想再进门去,张海客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点什么: “对了,你老爹的尸首我给你带回来了,解家来往人多眼杂不方便,我让人放红府去了,你让二月红带你去吧。” “我爹?” 张启山脑子里只浮现出跟父亲一起跟日本人枪战的景象,难道父亲在自己被抓进集中营之前就……? 来不及细细回忆,张启山有些踉跄的飞奔去找二月红,解家老爷似乎也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备好了汽车,等张启山到了前厅,二月红和吴狗已经在车上等他。 见到父亲的棺木,张启山脸色铁青沉默的可怕,吴狗很想上去安慰几句,却被二月红使个眼色拦住。虽然入殓的师傅修饰的很好却也没能完全挡住父亲脖子上的弹痕。 “我张启山此生与日寇不共戴天,不屠尽日寇,今生誓不为人!” 跪在父亲棺木之前,张启山跪着许下重誓,二月红轻拍张启山的肩膀道: “我知道你想要背负的重担并非常人所能理解,若不嫌弃,我愿助启山兄一臂之力。” 张启山伸手按住二月红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此时吴狗也凑了过来,将手搭在张启山肩上开口道: “启山哥,我三伢子决定了,不回村里克了,我留在这长沙城帮你!” 张启山亲自将父亲的骨灰送回承德与母亲合葬,虽然一切从简,诸事完毕已到了初春,张启山听从少帅的建议去见了湖南护宪军第四师师长唐生智。 唐生智正为是否参与北伐的事情举棋不定,张启山的到来,刚好被唐生智视为指路明灯。 “听闻启山兄曾在东北当过混成旅旅长,更是大帅跟前的红人,为何要跑到我这穷山恶水来寻求官职?” “属下只是一介武夫不敢与唐师长称兄道弟。”张启山欲言又止,示意唐生智借一步说话,唐生智连忙驱散他人,张启山才低声道:“少帅的意思是让我来协助唐师长与广州国民政府之交好,如今国民政府大一统是民心所向,唐师长可要三思不可与赵恒锡同流合污啊。” “这么说少帅也是向着国民政府?” 张启山见唐生智已经心动,便继续游说下去: “少帅与国民政府向来交好,只是大帅明面上还跟段祺瑞政府继续来往,只好让我私下代为活动。” 听闻张启山一席话,唐生智立刻茅塞顿开,广州国民政府原本就实力不弱加上东北少帅和□□支持,时局立刻一目了然,没过几日,长沙召开万人大会,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讨吴驱赵运动,并提出“打倒赵恒惕”、“组织代表民意的政府”、“督促湖南军队讨伐吴佩孚”和“请求国民政府北伐”等主张。 唐生智在这次讨吴驱赵运动中成了最大的赢家,就任国民革命军第8军军长兼北伐军前敌总指挥。随之,他将原来的旅改为师,原警备旅改为教导师,拜张启山代理师长,正式参加革命行列。 …… 张启山在军队忙碌的同时,九门也逐渐地发生变化,张启山通过解家联繫到一脉部分迁往海外的张家外族,通过设在长沙的一处算卦小堂口作为联络点,联繫到了原本与长白山本家同宗的一枝改名换姓的张家外族齐家。之前在鬼爪冢积水里救下的那个双腿受伤的男人组了一支由残疾人的倒斗队伍逐渐有了点名气。吴狗训练的狗寻找墓穴比人还准,靠着这门绝活,竟然也有了财路,自己买下了一座大宅子,关起门来专心训狗了。 “张日山,你瞧谁来看你了!” “吴狗你真是够朋友。” 吴狗带了好些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小奶狗前来解家串门,主要是来看望这个忘记了过去所有事情的张日山。 “张日山?这名字是你给他取的?” “有何不可?” “所以你只告诉他,他是张家的一个孤儿,跟着你从东北逃到长沙?” “张海客,如果你愿意告诉他所忘记的一切,我绝不拦着。” 看着被一群可爱绒团环绕着灿烂的笑颜,张海客和张启山谁都没有办法开口对这个什么都忘记的人说出他所遗忘的那部□□世。 “张海客,我确实有私心,我小时候就许过愿,如果我有能力,不会再让他去倒斗,在我还能掌控时局的时候,可以让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一段时光吗?” 第44页 张海客无言以对,侧过脸望了望身边的张启山,一身军装的他比在马庵村初见的时候完全不同了,投身军队确实适合他,或许在这个乱世,军人才有着改变命运的力量。 “我记得之前答应你只要你能在七日之内找到我,我就会帮你,你希望我帮你什么?” 张启山凝视着张海客的眼睛,严肃道: “我打算安排解老爷子家的解九去日本留学一年,你跟他一起出国,替我调查下裘德考背后的老闆到底躲在哪里。” ☆、算尽九门 民国十五年夏,讨吴驱赵的战况逐渐变得明朗,长沙城几经来回争夺,在□□叶挺独立团的协助下,长沙实行党治,取消省宪省议会,唐生智被任命为湖南省政府主席,宣布拥护三民主义,废除省□□、解散议会、成立省政府。张启山被正式任命为中路北伐军第八军教导师师长,下辖三个团。 难得半日空暇,想起还安置在解家的小哥,张启山买了些给小哥的日常衣物拎着进了解家大门,解老爷子正在会客,张启山远远的瞧见似乎是张海客,便拦住准备去通报的人,自己走了过去。 “这批货确实要的有点急,还希望张爷族人在香港那边打点疏通一下!” “我们张家与你们一向合作愉快,只要运输路途上不出岔子,通关装船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 难怪张海客带着小哥躲到了解家,原来他们早在生意上有来往,张启山放轻脚步想靠近再多听两句,张海客已经察觉到门外有人。 “解当家的,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张海客向解老爷子拱拱手快步往外走去,遇上张启山刚要进门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而过,张启山还想拉着他问几句话却被解老爷子拽住; “启山,上次解九输了棋欠了你一份人情,今天舅舅替他还,你看成吗?” 再回头张海客已经不见踪影,张启山嘆口气,坐在椅子上拿起扇子扇了扇风。 “日山他在不在?” “我让解九带他去吴狗那边玩去了。” “这样也好,很多事,不好当着他面谈。” 让解老爷子屏退了下人,将自己和父亲从东北一路颠沛流离,北上奉天,捣毁日军基地的事情悉数相告,解老爷子亲自给张启山倒了一杯放了冰块的茶水,张启山一饮而尽,仍然热得浑身冒汗。 “心静自然凉,你这样焦躁,心中必定是有大的盘算。\" “舅舅说的没错,从军只不过藉助军队的力量罢了,我因母亲的事情,对本家并无半点情分,但整个张家已然成为各方势力围猎的目标,继续让他们逍遥横行,只怕会伤及更多的外族亲人。父亲之前留有遗训,让我不得将母家捲入张家的危难之中,只是国难当头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日本人比我想像的更加狡猾毒辣,加上他们又跟汪家勾结,手段不用其极。” “这么说,我解家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解家与香港的张家外族往来频繁,加上又是张家的外戚无法与张家完全撇清。你我本一家,启山,你就直说你的计划吧。” “我要掌控整个九门。” 听到张启山的嘴里说出这么霸气的话,解老爷子内心顿生几分钦佩几分担忧。 “我解家也不过在九门之中排行第九,你真是好大的口气,要做九门内的老大。” “整个华中地区的明器买卖都控制在九门的手上,没有九门相助谁都没办法从矿山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掌握九门跟汪家和日本人明争暗斗,可以分散他们追踪张家人的精力。” “此法确实可行,掌控九门也并非不可为,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棋盘张的后代困在此地,甚至编造了他的身世,难道你想与你爷爷为敌?” 解老爷子犀利的问话让张启山陷入了沉默,舅舅说的对,若自己的计划开始执行,长沙将是各方势力云集的角力场,小哥在这里无疑是危险的,如今爷爷生死未明,本家的人也随时会出现这里,自己如何去平衡。 “张海客打算带他去香港,我觉得这也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见张启山面色凝重,解老爷子只当他是觉得事情棘手,倒不如送走了事。 “日山不能走……” 他自幼看着我长大,我已当他是最亲的人—— 张启山话到嘴边无法说出口,唯恐被解老爷子看成感情用事之人,稍微理了理情绪,换了一副说辞: “他留在这……对张家外敌的吸引力更大……不是吗?他身上的纯血会让汪家和日本人垂涎三尺,这正是我需要的……” 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张启山都无法原谅自己编造这样把小哥留下的理由,解老爷子却完全认同了这个想法,继续道: “之前九门之首是赵恒惕,此人留过洋,毕业于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才智过人,只是目光短浅妄图搞什么‘联省自治’,被唐生智赶出了长沙城,如今九门群龙无首,各派蠢蠢欲动,若想占得先机,必须拉拢各派势力。自从红老爷去年下斗受了伤,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家里各大事物已经交由少爷二月红打理,以你和红少爷的交情,想必不会对你造成阻碍,八爷是你们张家的外族,同为长白山一脉宗亲,你只需稍加安抚,助你也不在话下,我解家自然是你坚强后盾,那么只剩下这几位,我来逐个拆解。” 第45页 解老爷子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三字。 “三爷,当土匪出身,手底下的私兵多不胜数,传闻比守卫长沙府的警卫旅还要多,倒斗的钱大多也用来收买兵马,不过这个人,启山你并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扶持一个人即可。” “真的只要这么简单?” 见到张启山满脸不解的表情,解老爷子抬手又在三字旁边写了一个李字。 “你知道你当初在鬼爪墓里救了谁?” “那个双脚被打断的小伙子?” “如今九门的三爷当年是杀了李家的大哥篡夺了大哥手下的私兵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此人手段阴狠,对手下极为严苛,很多手下敢怒而不敢言,这次李家小伙被打断双腿丢在如此凶险的古墓之内,想必也是三爷的杰作,想让李家断子绝孙永不超生,你若对他稍加扶持,待以时日,他必联络其哥哥旧部向三爷寻仇,你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张启山端起茶抿了一口,觉得身上燥热的感觉稍微减弱了些,只见解老爷子擦掉桌面上的水渍,又连写了四,五二字。 “四爷为人贪生怕死,对时局最为敏感,墙头草不足为惧,等你获得九门其他人的支持,他自然也会对你俯首称臣。比较棘手的是与日本人勾结的五爷……” “与日本人勾结?” 听到日本人,张启山太阳穴隐隐作痛,长沙周边日本人本来就活动频繁,各路军阀忙于内战让日本人更加肆无忌惮。 “五爷是赵恒惕的心腹,赵恒惕用民主□□作为其独断专权的伪装,让五爷为其镇压杀害劳工领袖,杀暗杀革命将领,并且通过五爷牵线暗中出卖採矿权筑路权给日本人换取军费,此人不除,以后必成大患。” “舅舅可有除掉此人的办法?” “启山,你如今军权在握,除掉此人并非难事,只是九门之位不可空缺,你有没有想过让谁来做这第五把交椅?” 解老爷子在五字外围画了一个圈,张启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面孔,只是那孩子还太年轻,张启山觉得这个念头都太过疯狂。 见到张启山陷入沉思,解老爷子唇角微扬: “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我提醒你一句,九门的规矩是如果想要让一个人取而代之,那么必须是这个人亲自动手才算数。\" 说完,解老爷子擦掉四五,写上了六七: “六爷是个西北来的刀客,性格孤僻,不喜与人结交,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与其他人结党,反而是最好办的,他只有一个嗜好就是喜欢躺茶馆的门口.抱着一把破刀晒着太阳,你只需每日路过不多不少给一块大洋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即可。” 六爷竟是如此个性的人物,张启山觉得有点意思,改日倒是要去会会,这剩下的只有霍家,九门排名第七,下三门之首。 “舅舅,我听闻霍家是女子当家,家势庞大,与赵恒惕也有来往,这一门该如何收服己用?” 解老爷子没有马上回答,走出门招呼下人上来换了壶新茶,浅抿了一口,嘆了口气。 “我解家与霍家也算交好,还有姻亲,我不太想去算计他们,不过他们霍家比你想像的要复杂的多,你若用对付那些亡命徒的办法去蛮干,只能自讨没趣,搞不好还会被她们做掉,霍家之所以能稳坐下三门之首,除了倒斗的手艺,经营的高明之外,她们家还有着我们男人无法办到的结亲手段。霍家女子个个肤若凝脂,貌美动人,历代都有几个姑娘与掌握实权的官员结为夫妻,儿子们入朝为官,女儿们继续经营霍家,以确保霍家能在时局中得到庇护稳如泰山,放眼古今又有几个英雄能过得了美人关,霍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就算军阀混战,也不能伤及分毫,可见其关系网盘根错节很难动摇。” “若霍家当家不肯服我,就没有其他办法?” 张启山亦觉得对付女子,自己实在棘手,更何况是美人。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争斗多,霍家虽然势力庞大,但内部派系林立,并不是铁板一块,你可以从霍家培植愿意帮助你的人选,助其执掌霍家,不可操之过急,耐心等待时机。” 听完解老爷子的话,张启山拱手一笑: “舅舅虽然位阶第九,却能算尽九门各家,实乃姜太公在世为人低调罢了,启山实在佩服。” 一番恭维倒是让解老爷子十分受用,拉着张启山的手笑道: “我让人备好了酒菜,你就留下来吃个晚饭,你我不醉不休如何?” 张启山连连摆手,站起了身: “方才与舅舅一番长谈启山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大事未成,启山就不跟舅舅客套,难得有半日空暇,红少爷又来相邀,上次已经爽约一回,这次实在无法推辞,还请舅舅体谅。” 见张启山去意已决,解老爷子只好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点头放行: “你小子跟我那么妹真是一般的倔脾气,罢了,去红府那边走动走动也好。” ☆、红府请客 晚上邀了几位贵客,大清早二月红去市场,亲手挑了些鹿肉和干菌准备试试做一锅乱炖。 金乌西坠,暮色倾辉,二月红坐在前厅看曲谱打发时间,庭院里一阵劲风闪过,张海客便立在前方池塘中央的亭子里。 第46页 “你这红府倒是比那解家现代许多,还在池边弄了几盏电灯,照着水面波光粼粼的,别有情趣。” “你是什么人?敢到我们红府上造次!” 张海客话刚说完,红府的一个小厮已经冲进了亭子,手上的九爪钩对着张海客直勾勾打了过去。张海客也算身经百战,不过这小厮身手也十分敏捷,九爪勾伸缩自如逼得张海客退到了庭院里。 “不得无礼!” 二月红赶紧上前呵斥小厮。 “前辈不从大门走进来,偏偏非要翻墙,手下的人没见过世面,还请多多包涵。” “你们红府的手下还挺有两把刷子。” 二月红摆手让那小厮退下,张海客背着手走到前厅,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 “我前几日发现日本人又对矿山蠢蠢欲动,索性拿了□□把几处洞口都炸塌了,估计一时半会他们没办法再有什么进展。” “既然前辈让我忘记矿山的事情,又何必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张海客翘起二郎腿,往茶桌上放了块雕刻着杜鹃图案的名牌低声问道: “这东西是不是红家的!” 二月红一眼就认出这是红家的老物件,立刻拱手轻声回覆: “这是多年前祖辈留下的东西,我既然答应前辈不再过问矿山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听说你父亲去年受了伤一直在休养,莫不是也去了矿山?” 二月红心中一惊,父亲受伤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去了那边。 “他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出来,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再有什么动作,惊动本家人的后果,我也没办法预料。” 正说着话,外面有小厮禀报张启山到了。 “你怎么还请了他?” 听到张启山的名字,张海客皱起眉立刻往外走去。 “我不想跟他一桌吃饭,告辞了!” 二月红听得满头雾水,这张家的两个人什么时候闹翻的,怎么一点徵兆都没有。 “张海客,你也在?刚好我有事情要找你谈!” 没来得及躲避,张海客被张启山拉个正着,横着就是一腿,张启山往后一避退出几步距离。 “我不想跟你谈。” 说完张海客便要翻墙离开,却被张启山拽住脚踝硬是给扯了下来。 “别忘了你跟我的约定,去日本的船票我已经买好,下个月初五就出发。” “不行,我要先回一趟香港,最早也要月中才能回来!” 张海客回过身,冲着张启山冷冷道。 “他,我会带去安全的地方。你放心,我帮你做完这件事也会去陪着他,不会让他再以身犯险。” 张海客一番话讲中张启山心虚之处,原来他是看穿了自己将小哥留在长沙的私心,只是他所理解的缘由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我原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把他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人,没想到你对他也只是表面关心实则利用,我算看错你,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他哪都不许去!” 张启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吼出这样一句话,声音之大,连张启山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想带他去香港,也得先打得过我再说!” “好,我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两个人便拉开了架势你一脚我一拳地真的打起来,管家走到二月红身边有些担忧惊动老爷,二月红浅笑道: “老爷那边我会去解释,我想见识见识这张家的两元猛将真得对打起来到底谁输谁赢。告诉家里的丫头小厮们,今晚的他们所见所听全都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否则红家的规矩他们是懂的。” 管家听着连连点头,跟手下几个管事的使了几个眼色。 “那厨房可以开始做菜了吗?” 二月红望了望天色,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剩天边一抹残阳。 “开始吧,人也快到齐了。” 这边说着话,张海客和张启山已经过了十来招,张海客身形略单薄却身手敏捷,张启山身高体壮实战经验丰富,两人竟打的不分伯仲难分难解,张海客迅速打出右拳,张启山立刻用左手化拳为掌接下张海客的攻击,张海客感到手被张海客抓住,改用左腿向张启山腹部踢去,张启山感到一阵劲风,松开了张海客的手向后一跳,躲过了张海客的这一击,张海客见张启山退开,连踏两步,跳至空中,准备一记下踢将张启山就地绝杀,却快不过张启山张启山将右手横至头前挡下张海客的下踢,左手抓住张海客的腿,将张海客投了出去,张海客在空中一个燕子翻身,落在池塘边的岩石上。 “小满哥,快上!” 门口一个黑影突然一跃而上,速度极快,趁张海客落地未稳猛扑上去,张海客也并非等闲,趁这黑影腾空之际来了一招借力打力,顺手一推,这黑影便摔进了池塘,哗啦一声溅起大片的水花。 然而张海客也无法再做任何其他的动作,他的喉咙被一个人的手指死死锁住,能快得过张海客的眼睛,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不管你是谁,都不许动我家爷!” 眼前的这个人,瞪着眼咬着牙,哪有半分淡定从容的样子,不敢惹怒他,张海客举起双手,冲着刚进门的吴狗大声喊道: 第47页 “狗崽子,你到底跟他灌输了些什么?” 池塘里的黑影爬上了岸,上下转动身体将水甩了张海客一身,原来是条黑色的狼狗,通体乌黑短毛光滑油亮,四肢修长肌肉结实,走到自己主人身边乖巧地伸了伸爪子,吴狗摸摸它的头,给他餵了一块肉丁。 “我说启山哥是我和日山的救命恩人,谁敢对我们启山哥出手,谁就是我和日山的敌人,对不,日山?” 眼前的这个人眼睛一亮咧嘴一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傻气得张海客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狗崽子,不许你叫他张日山!” 张海客很想去揍吴狗,无奈脖子还被人掐着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张日山以长白山音,去一首为敬,佛爷启山,高一首为势,佛爷的山高,日山的山低。佛爷当年收留我这个孤儿的时候,就是这么给我取的名字。” “张启山……你……” 那个曾经沉着冷静的族长如今一脸稚气地出现张海客的面前,要不是自己被死死捏住喉咙,张海客恨不得把在场所有人的眼珠子抠下来, “哟!你们玩得好热闹!” 门外面解九拉着一个穿着长袍胸前戴着铜镜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算命的罗盘。 “你这个小祖宗干嘛要捏着人家的脖子,这个不好,我们今天不是来吃饭喝酒的么,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呀!” “日山,可以了,收手吧!” 张启山扶住额头,齐铁嘴竟然这时候到了,这个臭算命的,什么时候给日山起了个小祖宗的外号? 听到张启山的话,日山立刻放了力道,张海客退到一边,揉了揉自己脖子忿忿道: “张启山,无论你在长沙盘算什么,他都必须跟我去香港!” 张启山还没来得及张嘴,被齐铁嘴抢先开了口: “这个去不去嘛,你们怎么能自己决定?也得问问日山他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啊小祖宗?” “我不去,我家爷在哪,我就在哪!” 一番话惹得一旁的吴狗和解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叫张日山? 虽然他一出现自己就立刻认了出来,二月红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管家给自己拼命使眼色,二月红才发现自己呆立了许久。 缓过神,二月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各位,餐前活动结束了,菜已经上桌,快上席吧。” 吴狗拉着日山和解九欢呼着往餐厅跑去,齐铁嘴对着张启山客气地行了个请,张启山理了理身上的军装,跟齐铁嘴一起进了屋,池塘边只剩下张海客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上发呆。 “十七年了——” 二月红走近池塘边,水中的月亮被风一吹散作轮轮波纹 : “他一点都没变。” 张海客站起身,漠然一笑: “是你们老的太快了。” 见众人已经入席,二月红对张海客恭敬的拱手道: “前辈,红某准备了几道东北菜也不知道正不正宗,还请前辈去尝一尝。” 张海客摸了摸已经咕咕叫的肚子,鼻子里似乎闻到了鹿肉的香味,罢了,傻子才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随着二月红一起进了屋。 “只要你跟我去香港,我带你去吃碗仔翅菠萝包萝蔔糕怎么样!” 张海客并没死心,决定既然武斗斗不过他们人多,不如智取,饭桌上一直给日山夹菜。 “不去,我更喜欢吃长沙的臭豆腐!” 想起那种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张海客胃里一阵反胃,族长怎么能喜欢吃这种东西,忍不住瞪了吴狗一眼,吴狗却不接招,夹了一块上好的鹿肉丢给了桌下面的小满哥。 “喂,人都不够吃,你竟然还给狗吃!” “对不起了前辈!我家小满哥只吃肉!” 吴狗的话又引得大家一番大笑,话刚说完,吴狗又给身上的三寸丁夹了块鹿肉,二月红给管家使了个颜色,管家立刻让小厮换了一盆满满的乱炖上来。 “肉我买的足够多,只管尽兴,我二月红敬前辈一杯。” 说罢,二月红一干而尽颇有北方的豪爽,张海客这才有了笑意,端着酒壶连干三杯。 “九门这群疯子里面只有你算是个正常人,我也敬你!” 张启山踢了踢齐铁嘴的腿,齐铁嘴赶紧端着酒杯站起来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义薄云天的好人,前辈怎能只敬红少爷不敬我,我齐铁嘴先替我们九门敬前辈一杯!” “你排行老八怎么能轮到你,要敬也得你们九门的老大敬我才是!” 张海客下巴微抬,余光瞄了瞄张启山和齐铁嘴,见他们一时答不上话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我替我家爷敬你!” 日山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一本正经,张海客忽然觉得有点心虚,着了魔一样跟着干了杯里的酒。 “这傢伙原来也是有软肋的啊!” 吃饭间隙,齐铁嘴对着张启山偷偷耳语,张启山望着对面吃得欢快的日山陷入了沉思。 ☆、一石二鸟 推杯换盏,餐桌上的菜被消灭了大半,齐铁嘴觉得裤腰带勒得有些紧。 第48页 张启山解开衬衫领子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对着吴狗认真问道: “我自从上次在解家昏倒之后,之前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你说说,我们在镖子岭遇见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被鬼子抓了去,你又怎么跟红少爷牵上头?” 没来由地一通话问得张海客,吴狗,二月红面面相觑,八爷解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日山则头也不抬地还再继续吃东西。 “这其间的故事肯定特别精彩,吴狗你要细细说来,也让大家长长见识嘛!\" 八爷也跟着瞎起闹,吴狗望了望张海客,他的眼神冷得可以吃人,又望了望二月红,二月红欲言又止轻咳了几声,吴狗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捏起腿上的三寸丁说道: “当时我背着启山哥的背包把启山哥和日山拖出矿洞累的要死,刚坐下来想歇一歇,没想到三寸丁这狗东西蹿到树丛里去了,我就赶紧追着跑啊找啊,等我找到三寸丁打了些溪水回来找启山哥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日本兵带走了。我只好一路跟着,发现启山哥他们被日本人抓去了集中营要运到东北去做苦工。我急坏了,想起背包里有金条,我可以去长沙城雇几个人去救他们,翻开背包发了一块玉佩,上面刻了杜鹃花,我猜这是红府上的东西,拿着玉佩去红府问了下,没想到红少爷跟启山哥真的是旧识,红少爷真想了法子去救人。” 吴狗一席话,二月红松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算机灵,编倒是滴水不漏,接着吴狗的话继续道: “我跟着吴狗去日本人的营地,发现你家店里的几个伙计也被日本人抓了准备拉去集中营,我便让吴狗引开鬼子的注意,熘到他们身边,跟他们说了附近的地形,来个里应外合把你们救出来,你让伙计送李家小伙子去医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进城,所以解雨楼前你不是偶遇吴狗,而是我们在城里等你多时了。” 二月红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张海客,张海客假装喝多嗯啊地糊弄过去。张启山觉得这几个人的眼神有点怪,但又找不出什么纰漏。 “管家,今晚火宫殿那边的古戏台有吴狗喜欢的灯影戏《岳飞传》,你派人送解九,吴狗和日山去那边逛逛。” 听到晚上有皮影戏看,吴狗有些按捺不住,不停地拽解九的衣角,二月红给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交给一个小厮几块银元,让他带着三位小爷出了门。 “张师长,我请你三回,你才肯来我这府上,我猜你来这里肯定也不是吃饭那么简单吧,想必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说来给大家听听吧。” 张启山见少年们嘻嘻闹闹出了门,自斟自饮了一杯道: “何必叫军爷揶揄我,我确实有事与你们商议。不瞒各位,上峰让我想办法解决袁祖铭,虽然他现在只名列九门第五,但他跟随赵恒惕这些年招兵买马,弹药齐备,我手下两个旅都被调去北伐前线,能用的不过一个警备旅的兵力,并不能对他产生足够的威胁,一旦兵变,长沙周边又要陷入混战殃及百姓,希望还是智取为上策。” “你平日不是喜欢去解老爷子家商议大事,怎么今天又跑到这里来惺惺作态?” 张海客斜着瞟了一眼张启山,夹了一块山菌丢进嘴里,二月红赶紧打圆场,示意管家给各位填满酒。 “听说五爷与黔系军阀暗中勾结,兵马已达几万人,只不过……” 齐铁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咧嘴笑道: “爷想跟我们商议的,恐怕是谁来做这五爷的继任者吧?” 张启山点点头,拿起齐铁嘴的算命罗盘把玩道: “算命的,你猜得不错,我已经有人选,只是想将他按照九门的规矩扶上五爷的位子,做起来有些棘手。” 齐铁嘴掐指一算惊呼道: “你竟然打算让那狗崽子排在我前面?” “吴狗做事也算沉稳,如今因为狗养的好在长沙城也有了些名气,算是一个人选,只是他比解九年纪还要小些,让他坐上五爷的位子,对这孩子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二月红皱起眉,明白张启山迟早是要执掌九门,这样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张启山你真不愧跟你爷爷一样是个阴谋家,这么小的孩子也要算计,我张海客真是佩服。” 张海客喝尽杯中的酒,站起身对着二月红拱手道: “明日解家还有事与我商议,我先告辞了!” “张海客,我们同为张家人就不能好好叙叙?” 被张启山拉住,张海客回头冷笑道: “初五之前,他若同意,我必带他去香港。” 说完,张海客甩掉张启山的手,大步从大门走出去。 “哟,他终于肯走大门了!” 齐铁嘴见张海客走远,捂着嘴调笑了几句,惹得张启山和二月红也绷不住笑出声。 “他对你还是有很大助益的,要跟他化解这样的僵局才好。” 二月红有些担心,张启山却满不在乎。 “他跟我的心思本质上一样,不必担心,我会让他明白。” 二月红抬了抬下巴,管家立刻出去端了三盏热茶放到三人面前。 喝了口热茶,觉得口中的油腻消散不少,齐铁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第49页 “袁五爷兵强马壮,我们没必要亲自跟他动手,九门之内有人跟他一样都梦想能坐上九门头把交椅,倒是可以跟他搏上一搏。” “你是说,三爷?” “红少爷说的没错,三爷是叛变了前主子才上的位,还敢位列上三门处处压五爷一头,五爷早就想看三爷不顺眼,赵恒惕走后九门群龙无首,三爷也打起了执掌九门的念头,成了袁五爷执掌九门最大的对手,我们只需稍加挑拨,他们迟早要掐起来。” 张启山拨弄着齐铁嘴的罗盘,听的认真,齐铁嘴赶紧把罗盘拿回来捧在手上继续道: “上峰给我的时限只有半年,算命的,具体怎么做” “爷,您的打算不光是扶吴狗上位吧,我看袁五爷的军队您也早就眼馋了,新五爷上位之后,旧五爷的部队你打算悉数收归己用?所以从明天开始,爷还要多去袁五爷那边走动走动,跟他部下多拉拉关系,毕竟您是国民政府的人,他的一些部下难免也会动点心思,想跟你搞好关系给自己多条出路。我也去三爷那多走动走动,给他加点料,顺便帮半截李联繫联繫他哥哥的旧部,咱们分头行动,如何?” 张启山终于露出笑意,这个齐铁嘴倒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清楚的很,望了一眼二月红,开口道: “九门的规矩,难就难在如何让吴狗亲手解决了五爷。”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二月红从角柜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小鼓,轻敲了几个节拍开口唱道: “使项羽迁都彭城把咸阳让, 留与主公建都立业称帝王。 顺说那诸侯叛楚归汉心所向, 纷纷来投保汉王。” 几句唱罢,齐铁嘴连连鼓掌,称赞道: “只道红少爷旦角唱的好,没想到这老生唱的也是出神入化,齐某今日饱了耳福。红少爷这是要我们一起唱戏吶。” 二月红将小鼓递给管家,不紧不慢道: “八爷过奖,此事不必操之过急,半年时间足够宽裕,首先得等五爷削弱三爷之后让李家的人重新登上三爷之位;其次,需要启山对五爷的部下控制足够稳固,能够在五爷倒台之后不会产生内乱引起新的麻烦;这些事都办妥帖之后,才能找机会唱这么一出鸿门宴,让吴狗趁乱亲自下手。” 张启山望着二月红站起身,眼中满是赞许: “我以前只知道你儒雅谦和,如今才明白,你若真心想对付谁,此人必死无疑。” 突然被张启山这样夸奖,二月红放下茶杯连连摆手: “红某只是偶然想起一段戏文罢了!” 张启山望了望屋外,一轮圆月藏进了乌云之中: “时候不早了,日山他们估计玩忘了时间,我去那边寻他们回去,感谢红少爷款待,张某告辞了!” ☆、火神祭之夜 长沙坡子街火宫殿夜市远近闻名,加上这几日火神寿辰祭,古戏台好戏连连通宵达旦,摆摊吆喝的、好吃嘴馋的、看戏听曲的,人多到几乎走不动路。 红府上的小厮带着吴狗,解九,日山三人以及小满哥,一路逛吃——臭豆腐、姊妹糰子、麻油猪血,等到这小厮买了一包自己最爱吃的糖油粑粑端过来的时候,三人都连忙摆手实在吃不下了。 察觉到解九从见面一直到现在有点闷不吭声,吴狗关心地问: “小九,你是不是为去东洋留学的事情烦心?” 解九点点头,眼神里有些迷茫: “启山哥哥需要我出去增长见识,学成归来回来好帮得上他的忙,只是这一出去便是一整年,今年春节也没办法回来过了,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一番话引得吴狗和日山陷入沉默。这段日子,三人作伴时常一起玩耍嬉笑,感情颇深,想到下个月初五便要分别,心里涌上一阵不舍。 “再过几日是我奶奶的寿辰,我带你和日山去我老家村子玩一玩如何?” 吴狗伸手搭上解九的肩,想化解气氛的凝重,见到吴狗真挚的笑容,解九感觉心里的憋闷也好了许多,拍了拍吴狗的肩膀笑道: “一言为定!我回去给你家老奶奶写一副百寿图!” “我也去!” 日山伸手搭在吴狗了的肩上,三人相视而笑气氛融融。 吴狗见日山身后那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厮还在闷着头吃着糖油粑粑,走到那小厮身边询问道: “你叫什么?” “陈皮!” “陈皮,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山里玩吗?” “唔……我要……问过管家才行……” 嘴巴里含着糖油粑粑,这个叫陈皮的小厮回答的口齿不清,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吴狗忍住笑,从陈皮手上拽了一块糖油粑粑丢进口里,学着陈皮刚才口齿不清的样子说道: “……唔……你不用担心……我帮你去说……” 见吴狗又伸脖子又弓腰,陈皮也忍不住笑出声,张口道: “我刚去买糖油粑粑的时候,见到戏台上还在唱花鼓戏,皮影估计还要再过半个时辰,一会花鼓戏散了,火宫殿里的人会少一些,不如我们先在附近熘一圈。” 第50页 三人点点头,跟着陈皮在夜市外围四处闲逛。走到夜市尽头,小满哥忽然警觉起来,撒开腿就沖了出去。 吴狗赶紧跟着追了过去,其他人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小满哥跟着一个黑影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忽然停住了。 那是—— 吴狗看见一条浑身都是黑毛的蛇迅速地顺着围墙的间隙钻进了一个宅子。 黑毛蛇! 一瞬间吴狗浑身的汗毛都查德竖了起来。 吴狗只记得小时候见过一次,那一次身边同行的人全都被蛇毒死,自己昏厥了几天几夜才被村里的土医生救了回来。 “你们看见那条蛇了吗?浑身都是黑毛的。” 除了紧跟在自己身边的陈皮,张日山和解九都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这种蛇剧毒非常危险,我去通知那户人家!” 吴狗刚准备走出巷子被解九一把拉住: “不要轻举妄动,那是袁五爷的宅子!” 出乎解九意料,陈皮先一步追着黑毛蛇翻进了屋内,从围墙内部对三人招招手,张日山也一个健步翻转翻进了围墙,吴狗再也忍不住对着解九交代道: “你和小满哥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看看就回来。” 三人院墙内集合,陈皮指了指里面的庭院低声说道: “这条蛇爬进了那边,我们得翻到前厅的屋顶上去才能看得清楚。” 趁着月色掩护,三人轻手轻脚地爬上房顶,高处俯瞰,内院灯火通明,院中间放着一个圆桌大小的石盘,无数非常深的小孔在这个圆盘的表面,围着石盘站着几个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衣着华丽,膀大腰圆应该是袁五爷,另一个一身黑色武士服,腰间挂着两把长短不一的东洋刀,像是日本武士。只见日本武士抽出腰间的胁差着石盘上猛戳了一下,从里面挑出一个灰白色的东西,放进手里的酒杯之内,一口喝下。 这个石盘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吴狗跟陈皮、日山交换了下眼神,发现大家都没见过这玩意。 正疑惑着,日本武士将胁差收回鞘内,跟袁五爷说了几句话,袁五爷便挥挥手立刻退到了廊檐之内,得到指示手下抬了两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壮汉放到石盘跟前,日本武士从袖子里拿出一瓶白色的粉末倒在地上画了个圈将两个捆绑的壮汉和石盘框在里面,又拿着胁差在石盘上猛戳了十几下,戳完也迅速的退出了自己所画的圈外。 随后便是寂静地等待,过了几分钟,石盘中心出现了碎裂的声音,一只灰白色的东西从石盘里面钻了出来,开始行动还算迟缓,过了一会灰白色的外表逐渐变黑,竟然是一条黑毛幼蛇,吴狗还来不及惊呼,石盘中间传来更多的碎裂声音,十几条粗细不同的黑毛幼蛇从石盘中间爬了出来,逐渐向石盘附近的两个被捆绑的壮汉爬去,两个壮汉忍不住扭动着身子大声求饶,然而没有人可以救他们,那些蛇争先恐后地爬进壮汉的嘴里,场面极其噁心骇人,看得吴狗觉得自己的胃也逐渐翻腾起来。 等全部的蛇全部爬进两个壮汉的体内,壮汉的肚子已经被撑到极限,捆绑他们的绳子几乎勒进肉里,看见壮汉的四肢在不停的抽搐,口中也不断吐着白沫,感觉已经神志不清了,吴狗戳戳张日山和陈皮,这样的场面他实在没有耐心再看下去,好好的皮影戏不看跑来看这个,真是疯了,吴狗只想找个地方把刚才吃过的西全都吐出来。 张日山回过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陈皮连头也没回看得正起劲,自己一个人开熘太不仗义,吴狗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内院附近花坛里爬出一条手臂粗的黑毛蛇,也想朝着壮汉爬去,却被日本武士在地上画的圈阻拦,不敢僭越,吴狗仔细观察,是刚才在围墙外看见的那条,听见那个日本武士指着圈外的黑毛蛇用蹩脚的中文对袁五爷笑道: “这条蛇既然回来,之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几声似孩童又像女人的哭声,从日本武士宽大的袖子里钻出一只好似无毛狐狸的小兽,对着黑毛蛇猛扑过去,一口竟然将黑毛蛇断成两截,开始生吞还在抽动的蛇身。比起对黑毛蛇毫无概念的陈皮和张日山,吴狗内心受到的震动极大,幼时看着身边的长辈中了蛇毒挣扎死去的记忆又涌了上来,这小兽竟然可以轻易猎杀黑毛蛇。 吴狗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觉得那只小兽似乎发现了自己,跟自己对上了眼。 来不及反应,那小兽已经闪电般跳上廊檐直奔屋顶,吴狗袖中的三寸丁迅速的沖了出来,在屋顶上与小兽缠斗成一团。 趁着三寸丁与小兽缠斗吸引力院里所有人的注意,陈皮张日山赶紧拽着吴狗,连滚带爬地往围墙逃去。 好不容易逃出袁府,解九赶紧围了上来,见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刚想问话,见吴狗掏出狗哨猛地吹了几下。 刚才还懒在墙角的小满哥立刻警觉起来,匍匐下身子不断地嗅着气味,此时袁府的围墙上传来打斗的声响,想必是三寸丁跟那小兽缠斗已至。 “先躲起来!” 吴狗示意大家先隐藏在巷子的黑暗中,三寸丁已经跳下围墙,身上的毛被扯掉几块,有一处渗着血迹分外醒目。那小兽跟着跳下围墙,说时迟那时快,埋伏在一旁的小满哥猛地扑过去,不料那小兽极其灵活在空中竟然还能扭转身体躲过小满哥致命的一击,虽然没有咬到小兽的要害,小满哥仍然咬住了小兽的后腿猛烈一甩,那小兽就被摔过围墙重重撞在院内的地上。 第51页 “赶快跑!” 解九知道他们是惹了麻烦了,袁五爷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儿,如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吴狗抱着受伤地三寸丁跟着小满哥和其他三人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了火宫殿附近,想松口气,却见小满哥仍然警惕地不断望着后面。 “吴狗,看你这气喘吁吁的样子,又惹了什么祸?” 吴狗一抬头,看到路边茶馆的露天座位上竟然是张启山在悠闲的喝茶。 “启山哥哥……袁五爷的人……追过来了……” 解九不是练家子,狂跑这一段路几乎要了他小命了,接过张启山递过来的茶一口喝完才觉得喉咙里的火稍稍熄灭一些。 “袁五爷的人?我正想打个照面,你们先去看皮影戏吧,之后我再去找你们!” 四人点点头,带着小满哥挤进火神宫里,张启山让老闆重新换了套茶具沏了壶店里最好的君山银针,翘着二郎腿等袁五爷的手下。 “这不是袁五爷家的钱教头吗?听说你忙的连请你去吃饭都没空,怎么有功夫来这火宫殿吃夜宵听戏?” “原来是张师长,钱某这狗眼竟然没看到您在路边喝茶,失敬失敬!” 无视钱教头身后的家丁,张启山强拉着钱教头坐在自己身旁,亲自倒了杯茶递到钱教头手上,低声道: “知道钱教头给袁五爷办差辛苦,百忙难以得空,只是我刚接任师长不久,军队里很多风气仍待改善,还希望钱教头能抽个时间去我那里,按照你给五爷训练府兵的方法,给我支几招,我这边给的报酬自然丰厚。” 说完张启山跟钱教头握了握手,手心里塞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扳指,钱教头一摸这油头,真是个好物件,暗自收进袖子里。 “张师长,实不相瞒,五爷宅子刚才不知道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偷冒犯了,我追到这个地界了还没找到踪影,这火宫殿四处都是人,我到哪去抓小偷回去交差?这年头混口饭吃都难啊。” 张启山指了指抱着一把刀窝在墙角的乞丐,伸手一扔,一块钢洋不偏不倚刚好丢进那乞丐的破碗内,那乞丐从自己身后枕着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盅抛给张启山。 张启山对着乞丐笑了笑,悄悄将瓷盅交到钱教头的手里: “这个人你们五爷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听说你们府上有个下人跟他相好的白姨是姐妹。” 古戏台上,皮影戏《岳飞传》演得正酣,陈皮和张日山看得目不转睛,吴狗摸着怀里的三寸丁安静地有些异样,仔细检查了伤口,觉得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伤口呈现黑紫色这是中毒的迹象,赶紧翻了翻小满哥的嘴,发现小满哥的舌头也有些发紫,心想这下坏了,那怪物以黑毛蛇为食必然是比黑毛蛇还毒的毒物,想起刚才一番激战,此刻仍不住地冒冷汗,三寸丁和小满哥能全身而退,只能庆幸那怪兽的主人没有继续追击下去。 怎么办,任由它们这样下去,即便逃离了袁府,也熬不过那怪物的毒性。 吴狗急得直挠头,解九瞥见担心道: “三寸丁的伤没事吧?” “小九,去帮我买瓶烧酒!” 等解九买了烧酒交到吴狗手上,吴狗拿烧酒给双手消了毒,从腰间拔出匕首对着自己手臂就划了一刀,鲜血熘出来,吴狗仔细的涂抹到三寸丁的伤口上,三寸丁咬牙低吟着忍着烧酒带来的刺痛。待给三寸丁伤口处理完毕,吴狗把胳膊的伤口伸到三寸丁嘴边让三寸丁舔食,之后又挤了挤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伸到小满哥嘴边。 “之前黑毛蛇咬我我也没死,我这血可能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见到吴狗一边让小满哥舔自己的伤口一边还在傻笑,解九急的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这伤口赶紧要处理下,不然要感染的。” 陈皮一回头,看到吴狗满胳膊是血,从身上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吴狗: “还好我平时喜欢带着金疮药,你不怕它们的毒传染到你身上?” “我的狗就是我的命!” 见吴狗一脸认真,陈皮翻了个白眼开始用烧酒给吴狗清洗伤口: “我觉得我已经够不要命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乱来!你这伤需要休养,戏我也不看了,送你回去吧。” “我也送你!” 解九说完,推了张日山一把,这傢伙才从戏里回过神,回头见吴狗手臂上敷了金疮药诧异道: “吴狗,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一番话讲得解九哭笑不得,这傢伙呆的真够可以的,刚才跑路的时候倒是跑得最轻快。 “我和陈皮先送吴狗回去了,你在这里等启山哥哥,替我们谢他出手解围,之后你也记得早点回去。” 张日山听话地点点头,无视吴狗还要继续看戏的抗议,跟陈皮一左一右架着他离开了火宫殿。 张启山好不容易送走钱教头,皮影戏已经接近尾声,戏台附近的人已经走了不少,见张日山看得认真,张启山也不想打扰他,默默坐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曾经的兄长,处处护着自己,一起去放野老师般对自己严苛训练,再后来自己跟父亲吵架去从了军,见他的日子便少了许多,只知道他还随着父亲不断去下斗,聚少离多见面已不知该聊什么。 第52页 张启山感慨这些年自己只顾着忙碌,很少有时间陪在他身边,方才见到他对吴狗和解九微笑,自己竟然有些嫉妒,印象中小哥几乎没有笑过,若不是这次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张启山也看不到这样单纯的笑容会出现在小哥的脸上。 灯影戏终于结束,夜也深了,灯影班子熄灭了幕布后的灯,开始将道具往戏台下面搬。张启山见日山仍然没有挪动的意思,便坐到了他身边轻声问道: “戏散场了还不回家?” 眼前这个少年抬起头,眼眶里含着泪水: “爷,为什么他们要害死岳飞?” 张启山一时语噻,小哥一向淡然坚毅,眼中几乎读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即便是静默的时候,仍然能感受到小哥强大的气场。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的面容,却见不到一点小哥的影子,泪光闪烁感情真挚,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因为他们畏惧岳飞的强大,一个过于强大的人是会被别人嫉妒和憎恨的。” 张启山搂住少年的肩膀,头抵着头低声道: “想哭就哭出来,张家男儿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流眼泪。” 听到张启山的话,张日山反而破涕为笑: “爷,小九和吴狗让我谢谢你帮他们解围!” “恩。” “吴狗好像受了伤,袁五爷不会发现是我们吧?” “我明天就下令让吴狗替北伐军驯养军犬,让他家的狗场大到谁也不敢欺负他。” 天上依稀还能看见几个星子,张启山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 “你若想去香港,就跟张海客去吧,长沙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你去那边会安全些!” 听到这句话,张日山猛然站起身,对着张启山认真道: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爷在哪我在哪!” 怎么又是这句话? 张启山轻嘆,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这股子执拗劲仍然没有变。 “爷,其他伙计都跟着你从了军,你却单单把我放在解家。我也想跟爷一起上前线。” “你之前不是受了伤还需要静养吗?” “我早就好了,不信你看!” 眼前这个人真的开始下蹲起立,张启山赶紧拉住他,动容道: “委屈你再等一阵子,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控这里的时局,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明白吗?” 少年乖乖地点头,张启山才松了手。 真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他, 这样就可以让他一直陪在自己,谁也抢不走。 张启山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今自己只不过趁着他忘记过去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任由他欢笑流泪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回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小哥,那个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会不会像那个已经消失的阿坤一样,把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忘记了。 拉着日山走在夜深人静的街上,身后万盏明灯、灿烂炳焕,张启山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 若是梦—— 希望梦永远不要醒来。 ☆、吴家村 几日后的一大清早,军营里来了人,张师长请齐八爷去喝杯早茶,齐铁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里小声嘀咕着,哪有这么一大早跑去军营里喝茶的,南门口火宫殿那一长串馆子哪个不必比他张启山军营里的味道强? 开车的小兵听不清八爷嘴里嘟囔着什么,不解的问: “八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齐八爷收了声,望着车窗外面,示意把车停路边上。 “那个人是不是六爷?” 开车的小兵顺着八爷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不过六爷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墙角,而是远远地跟在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后面,那几个家丁抬着草蓆卷裹的一具尸体,蓆子里面襂出几块发黑的血渍,从露出的服饰打扮来看似乎是五爷府里的佣人。 “那几个家丁好像是袁五爷家的?” “袁五爷为人残暴,经常有被他糟蹋的女人被抬去城郊找一处地方随便埋了,他这种人眼里普通人的命根本不算是命。” 开车的小兵说完心里似乎有些忿忿不平,齐八爷掐指算了算,拍拍小兵的肩膀安慰道: “善恶自有报,这几个人六爷会收拾,我们还是继续开车赶路吧。” 车开进军营,有人早已等得不耐烦,齐铁嘴人还没出车门就被几个士兵架着拖进办公室。 “我说爷,你就这样请人喝茶的?” 坐在沙发上的张启山挥了挥手,手下的士兵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张启山品了口茶开口道: “三爷那边怎么样了!” “肚子饿着呢,不给吃的还怎么让人办事!” 张启山忍住笑瞪了齐铁嘴一眼,丢了袋压缩饼干过去: “这里只有这个,你先垫垫肚子。” 齐铁嘴翻了个白眼,拆开饼干啃了几口,噎得脖子都直了,端起茶几上的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来。 “三爷那边我已经跟他神吹了好一通,他现在想做九门之首的念头无比高涨,简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53页 张启山眯眼微笑,将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 “那就好,我这边跟袁五爷手下的钱师爷打了几回照面,递了句话,南边山区三爷那几处标记过的斗下面有好东西,拿回来够武装一个机动旅的,估计这几天那边肯定会心痒痒的有所动作。” “九门的规矩,可是谁家标的斗别家都不能动啊。袁五爷真不怕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也是人立的,那得看谁做九门之首。袁家这几年招兵买马,开销极大,加上还要跟三爷挣头把交椅,我猜他最近跟日本人联繫频繁,便是用度一时难以周转的徵兆。” “爷真是神机妙算,我们只需隔山观虎斗即可。” 齐铁嘴端起茶壶给自己和张启山添了些茶水,露齿一笑: “听说吴家村那边也被三爷标记过了?吴狗这几天要回去给家人做寿,岂不是会跟三爷五爷的人碰上?” “碰个面怕什么,当初我被日本人抓去,这小子却能跑掉,可见这小子足够机灵。吴家村是他的老家,谁要去叨扰那里的清净,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现在所缺的不恰好就是那么一点点狠劲吗?当然,若他轻易被干掉那他也就不过如此,更不配当九门的五爷。” 张启山面带着微笑,齐铁嘴却觉得这大夏天的清晨竟然还有几分凉意,赶紧啃几口压缩饼干喝几口热茶。 张启山见齐铁嘴难得地默不吭声,气定神闲道: “我让吴狗这阵子养了不少军犬,这小子确实很有才能,带着狗遛弯竟然就把这附近的斗都摸了个清楚,但光会寻穴还不够,还必须要养可以实战的狗种,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听进去我的意思。” “爷,我昨天见吴狗收拾东西打算今儿就出发,好说歹说劝他多带几条狗跟着,看样子还是劝对了。” “今儿就出发?他奶奶过寿不是还有几日吗?” 齐铁嘴刚想说什么,响起了敲门声,王副官走了进来。 “师长,袁五爷那边开始行动了。” “很好,让侦察营偷偷跟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是!” 王副官走后,齐铁嘴扶了扶镜架不知该不该开口,张启山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就生出几分焦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爷,吴狗说提前几日出发是要带解九和日山还有红府的陈皮去山里玩玩。” 张启山猛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提住齐铁嘴的衣领,斥责道: “日山也跟他们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爷,你也没问啊!” 张启山立刻叫来王副官,让王副官捧着本子记录道: “立刻从警备营秘密抽调集合两个步兵连一个机炮团,准备好车辆,去南边山区实弹演习,一级绝密立刻执行。” “遵命!” 回过头张启山对着齐铁嘴厉声道: “我立刻派车送你去解家找到张海客,让他马上到我这里集合!” ☆、黑毛蛇 吴狗收拾了两大包准备带给家人的东西,刚准备搬上马车,家门口响起了几声汽车喇叭。 “小九,你竟然把你二哥最心爱的吉普车开来了啊?” “最近家里人都顺着我,我爸还要给我派司机保镖护送,我嫌他们烦通通赶回去了!” 伸头进车内见解九坐在驾驶座人模人样的握着方向盘,张日山坐在副驾驶靠着座椅闭目养神,陈皮坐在后排翘着二郎腿剥起了橘子,人一个不少全到齐了,吴狗一激动就猛扑过去给陈皮一个满怀拥抱,泚了陈皮一脸的橘子汁。 “喂,吴狗,这可是我师父给我才买的新衣服,弄脏了我杀了你!” 解九和张日山帮着吴狗把行李搬上车,只听吴狗一声口哨,四只体型各不同的黑背土狗刺熘一下也窜上了车,这下车后排座人和狗挤得是满满当当,陈皮感觉自己的脸都狗挤得几乎贴到车窗玻璃上了。 “吴狗,你带这些个臭狗做什么?” 四条狗扭了扭身子,挤得陈皮直翻白眼,四条狗同时伸出舌头气息哈喇子全喷到陈皮脸上,陈皮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劲地摸了摸腰上的九爪钩瞪了狗几眼,早知道出来玩是这样的场面,老子宁愿去买几块糖油粑粑回家睡觉。 “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这是小满哥,大家都认识了撒,还有这个最大最壮的叫唐僧,他吃肉吃得最多力气最大,这只叫猴子,别看它瘦不拉几,本领却最神通广大。还有这条叫八戒,他最懒,不过他的耳力最好,能听三里地!” 解九瞥了一眼吴狗的四只土狗,黑压压一排好有气势。 “你带这么多狗,可不能让狗在我这车上拉屎撒尿啊!” 听到解九的话,吴狗噗嗤笑了出来: “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百里挑一的好狗,绝对比陈皮这小子憋得住!” “憋你个大头,吴狗你是在骂我还不如你家狗么!” 见陈皮今天火气似乎有点大,吴狗剥好一瓣橘子,赶紧塞进他嘴里。 一路上解九和张日山就靠听吴狗和陈皮的唇枪舌剑来打发时光,开始的道路比较好走,越走到后半段山路崎岖,加上夏季雨水频繁,土路行车更加困难。 第54页 “把车停路边吧,陈皮看起来要晕车了!” 也不知道是被狗身上的味道薰的还是扛不住汽车颠簸,陈皮冲下车哇啦哇啦吐了好一阵子,吴狗其实也有点反胃,不过鼻子失灵也帮了他的忙,至少闻不到狗骚味。 “要不就把车停这边,反正离村子没多远了,我带你们走近道,保证天黑之前到村子。” 吴狗将比较重的两个包放在唐僧和八戒身上背着,剩下的两个小包让猴子和小满哥脖子上挂着,空着两只手悠闲的往前走,解九跟日山背着包互相耸耸肩,看见陈皮也空着两只手,好奇道: “陈皮你什么都没带?” 陈皮摸了摸腰上的九爪钩,歪歪嘴: “老子有它就够了!” 路过溪水,陈皮抓了好些大螃蟹,拽了些长茅草拴成一串,戳了戳吴狗: “狗倌儿,这些给你奶奶当寿礼应该够了吧!” 吴狗觉得这傢伙心不坏嘴巴太坏,忍住笑认真道: “一会让我奶奶给你炖一大碗野猪肉好好谢谢你!” 一番话讲得陈皮耳朵根子竟然红了,追着小满哥跑到前头。 四人边走边欣赏沿路的山景,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下,远远地看到一片村落在山谷间若影若现,吴狗兴奋地嚷道: “看,我家到了,就是村子中心那棵银杏树旁边的那户。” 还没到村口,八戒警惕的四处嗅着放慢了脚步,其他三条狗也顿时竖起了耳朵。 “大家小心!” 天边还残留一丝霞光,吴狗让四条狗走在众人前面,缓缓地向村子里行进,越走越心里觉得不对劲,太过安静了,往常这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这么热的夏天,家家户户都会把凳子桌子搬到院子里一边乘凉吃饭一边聊天喝酒,然而此刻整个村子一盏灯火也没有,没有一户人家烟囱里冒出炊烟。 “吴狗你看!” 顺着解九的指引,吴狗向村中心的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上望去,整棵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形态不完整的尸块,树下到处都是喷洒状的血迹,各种内脏散落一地,在这炎热的季节散发出阵阵腐臭。 “怪不得我刚才一直闻着一股臭味,还以为是我逮螃蟹坏掉了,狗倌儿难道一点也闻不到?” 陈皮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直摆,张日山拽了拽陈皮的衣袖小声道: “吴狗鼻子受过伤,他闻不出味道的。” 吴狗没回话,走进仔细查看这棵树上挂着的尸块,有猪狗牛羊,也有一些是人,有些尸块挂在极其高的树枝上,破碎的极其厉害,能做到这样的只有黑熊瞎子,但是黑熊瞎子绝不可能把尸块挂到那么高的树冠上。 八戒突然往一个方向短促的吠叫,吴狗眼尖见到一条浑身黑毛的蛇从巷口窜了过去。 “黑毛蛇!” 听到吴狗惊呼,张日山立刻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把□□几个弹夹。 “日山,行啊你,□□都带上了!” 陈皮转头看了看解九,嬲塞,他竟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轻型机枪,还拿出一条挂满弹夹的皮带围在腰间。 “呃,家父非要让我和日山带上的,没想到还真能排上用场。” 陈皮切了一声,将腰间的九爪钩拿在手上,什么黑毛蛇,老子照样当螃蟹随便抓。 吴狗示意大家提高警惕不要说话,将狗身上的背包收了回来,找出一柄张启山送的军用短刀握在手上。 推开家里的院门,门没有锁。 让其他人坐下稍作休息,吴狗深吸了一口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朝着屋内小声的喊道: “嗯妈,三伢子回来哒!”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吴狗留下八戒在院子里警戒,带着其他几条狗推开屋子的房门。 “嗯妈,你怎么了!” 房间内光线昏暗,吴狗的母亲倒在地上满身是血。 “你快醒醒啊,不要吓三伢子!” 吴狗赶紧冲上前抱住母亲,无论怎么摇晃呼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小心!” 陈皮一道九爪勾打来,将吴母身上窜出的一条黑毛蛇切碎。吴狗赶紧退后几步,忍住眼泪不断警惕四周。 三条狗不断的向四周观望,似乎黑暗中有东西在不断变换方向。 突然十几条黑毛蛇同时从黑暗中向吴狗窜了出来,小满哥迅速挡在吴狗面前一口咬住一条黑毛蛇猛得一甩头撞飞窜出的另一条,唐僧护住吴狗的后背凌空一跃咬住一条蛇的尾部,猛摔在门槛上,蛇头骨瞬间碎裂,前掌落地后腿腾空连踢几脚,踢飞几条手腕粗细的黑毛蛇。猴子速度最快,左扑右闪咬住一条粗黑毛蛇的尾部,在空中一圈挥舞,竟打下七八条铜钱粗细的黑毛蛇。吴狗用匕首砍断几条窜到身上漏网的小蛇,赶紧带着狗从屋内退到院子里,活人的气息似乎吸引力黑毛蛇的注意,更多的黑毛蛇从屋内爬了出来,情急之下,吴狗将匕首丢给张日山,抄起院子里靠墙的铁锹,对着爬出来的黑毛蛇一顿猛拍。 “先别开枪!” 见解九瞄准地上的蛇准备射击,张日山连忙阻止,想起之前在袁五爷家见到黑毛蛇的场景,这些蛇绝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有比蛇更可怕的东西潜伏在暗处。 第55页 “就说老子有这个就够了!” 陈皮对着日山和解九得意一笑,挥舞手上的九爪钩一下就切碎了两三条黑毛蛇。 一直在院子里躲懒的八戒忽然立了起来,对着院子的一角疯狂了似的乱叫。 “小心!” 解九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黑色的人影向他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张日山窜过身将那道黑影撞出两三米远。陈皮回过神手里的九爪钩紧跟着打了出去,钳住那黑影的胳膊就往明处拉,那人力气极大,陈皮与解九二人合力竟拉不过他,八戒一口咬住陈皮的裤带跟着死命一扯,九爪钩从那人胳膊上生生扯下一块皮肉回到了陈皮手上。 陈皮定睛一看,人肉里竟混杂着一些黑毛蛇的皮毛,实在噁心,再看那人被拉到明处,竟是那日在袁五爷院子里看到的被黑毛蛇钻进嘴里的壮汉之一。 这东西到底还是不是人? 陈皮脑子刚闪过这样的念头,那壮汉转变目标朝自己袭击过来,吴狗刚敲扁几条黑毛蛇,见陈皮危急,拿着铁锹一铲子就往壮汉头上铲去,那壮汉也不躲脑袋上生生受下这一击,一股腥臭的黑血喷在吴狗脸上。 正当吴狗以为这人肯定完蛋的时候,壮汉的速度完全没有收到影响,一把扯住铁锹的锹头回身就对吴狗胸口猛烈一击,吴狗被打飞出两米多远,右肩一阵剧痛,吴狗的四条狗顿时疯了一般沖了上去,扯住壮汉的四肢,张日山紧握匕首一跃跳上那人肩膀,对着那人咽喉便是致命一刀。 血喷溅出来,脖子几乎被割断,那人却仍然力大无穷,奋力一扯竟然将四条狗甩飞了出去,身上的衣服被四条狗撕碎,肩颈的几处伤口似乎有无数条黑蛇的在涌动,那壮汉逮住铁锹往前一挥,逼得张日山一个腾跃退出几步远,又对着解九拍了过去。 陈皮赶紧打出九爪钩锁住那人的脖子,没想到那壮汉闪避起来速度更快,九爪钩竟然扑了空,陈皮眼疾手快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把铁弹子对准壮汉嵴柱四肢各处关节打了过去,弹无虚发若是普通人早已躺在地上形同废人,但那壮汉虽铁弹子放倒,却突然用一种人类无法做到诡异的姿势—腰部反转90度立起了上半身。 “这怪物不是人,赶紧逃!” 趁黑蛇在那人身上涌动的间隙,吴狗拽着旁边的解九逃到了外面,张日山捡起铁锹跟在后面,几条黑狗护着陈皮用铁弹子殿后。 被吴狗拉着飞奔,解九想起之前听父亲提到过汪家用黑毛蛇控制活人,制作出似人非人的怪物黑飞子,用一般的战法无法将它打倒,除非能将蛇附着的人嵴柱骨完全敲碎。倘若黑飞子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真正厉害的狠角儿一定隐藏附近还没有出场。 在黑飞子的逼迫下人与狗在村里四处逃窜,天边的余光逐渐消失,四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不断出现的黑毛蛇和后面步步紧逼的黑影让众人觉得体力透支的厉害。 正当大家觉得这样的躲避似乎没有尽头的时候,东边的村外忽然闪过几道火光,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声,听起来像是两队人马在交火,不断闪起的火光让黑飞子的动作变得迟缓,吴狗赶紧抄近路带着众人退到村西头的树林中。 “快趴下!” 听到张日山的一声低吼,吴狗猛的弯下腰,一道黑影从自己头部的位置飞了过去。 “嬲你妈妈别,那鬼东西不是在后面么,怎么跑到前头来撒!” 吴狗还没反应过来,张日山拿起铁锹对着那黑影就是一铲,将那道黑影铲翻在地,张日山力道极大,几乎铲掉那黑影半个脑袋。脑浆中似乎有细小的黑毛蛇在蠕动,吴狗仔细端详剩下的那半张脸,有些眼熟,这不是村头吴二丫她爹吗? “铲它的后背中央!” 那黑影还在抽动着想爬起来,听到解九的话,张日山几锹下去铲断黑影的四肢,最后一锹插进黑影的背部,顿时无数条黑毛蛇从身体各处伤口滚了出来,张日山赶紧拿起铁锹一顿狂拍拍得到处蛇肉横飞。 林间的视线更加受阻,后面殿后的陈皮摸了摸袋子里的铁弹子不知不觉已经用去一半,然而那个似人非人的鬼东西仍然紧追不捨,那傢伙极其难缠,九爪钩和铁弹子只能打烂那东西的一部分,每次以为打倒它了,倒下去不一会它又继续爬起来继续战斗。 妈了个巴子,这东西没有□□基本没可能搞得定,陈皮吐了口吐沫,从解九手上夺了一把短刀准备直接扑上去剁碎它,远处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村子里忽然响起如婴儿般的悽厉啼哭声,黑飞子竟然停止了攻击。 被张日山铲倒的黑飞子似乎也对吴狗一行人失去了兴趣,被哭声吸引跟无数黑毛蛇一样向声音的源头缓慢爬去。 一直窝在吴狗袖子里的三寸丁钻了出来,对着哭声的方向警惕地呲牙,吴狗想起那日在袁五爷家听到的那诡异小兽发出的叫声,那毒物比黑毛蛇难对付的多,还好刚才解九被日山阻拦没有开枪,否则必然要把那东西引过来致大家死地。 一行人被哭声吸引了注意力,树林里窜出几个人,拿起铁锹就开始狂拍地上的蛇。 “四叔!” 吴狗正奇怪带来的几条狗怎么全在摇尾巴,发现原来带头的是一直陪奶奶一起住的四叔。 “三伢子,你不是在长沙城过好日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56页 “嗯妈她……” 扑倒在四叔怀里,吴狗痛哭起来,张日山望着陈皮和解九的表情也无比沉重,感到自己心里逐渐产生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悲伤情绪。 “奶奶呢,她还好吗?” 哭了一会,吴狗想起来刚才没有见到奶奶,心里升起一线希望。 “她跟其他逃出来的村民躲在山洞里,昨天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一下子出现了好些黑毛蛇,打也打不完,我带着你奶奶和大伙逃到这边,还有好些人失散了,你刚才去了村子?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吴狗一时哽咽,又想起村中心那颗银杏树上的惨象,忍不住鼻子发酸落下眼泪。陈皮见四叔右肩有可疑蛇影,手指一弹九爪钩便朝着四叔闪电般打去。 “陈皮,这是我四叔!” 四叔稳稳接住打过来的九爪钩,右肩的蛇影又突然消失了。陈皮收回九爪钩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人手上的茧子非同寻常,勉强一笑拱手道: “原来也是同行,刚才冒犯了!” ☆、蠪侄 “四叔,奶奶怎么不在这里?” “女人们在另一个山洞,你奶奶估计已经睡下了,天亮我再带你过去。我们还要继续寻找其他的村民,进进出出难免吵到别人,所以把这边当做岗哨,也方便些。” 村东头对战的火光似乎比之前稀疏,四叔领着众人回到山洞里稍作休息,解九见唐僧和八戒身上有几处擦伤,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些药给狗涂上,洞内生着火,张日山拿出几个牛肉罐头连同村民挖的红薯土豆一起炖了,顿时飘香四溢。 “解九,你这把枪可真是好枪啊!” 大伙围着火堆吃着热乎乎的牛肉炖土豆,四叔拿起解九带来的枪爱不释手。 “你们解家真是不简单。” 解九笑着说过奖过奖,心想这可是德国最新式的9毫米mp18i型□□,是三哥通了各方门路花了大价钱才搞来的收藏,三哥知道自己没什么功夫才让拿来防身。 “啊,想起来了,我还带了两壶好酒,先开一壶给四叔尝尝!” 吴狗吃到一半站起身跑去翻自己的背包,刚要拿出酒壶,忽然感觉背包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弹进了嘴里顺着咽喉就往下钻。 “嗯……唔……” 气管被堵住无法呼吸,袖子里的三寸丁立刻蹿了出来,一口咬住还在嘴巴外面的蛇尾拼命往外拽。 蛇很快被三寸丁拖出喉咙,吴狗大口的喘着气,咽喉像火烧得一样难受,一抹鼻子满手血,疼痛从喉咙涌向大脑,四肢的知觉变得麻木,眼前逐渐出现了一片模糊的景象。 “你这次假扮日本武士去协助袁五爷夺取九门之首的,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是,属下遵命!”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对一个日本武士打扮的男人说着话,视线模糊看不清样貌,口音不像是长沙本地人,吴狗觉得浑身上下无比寒冷,自己像是被缩小了困在一个木制的笼子里。 “石盘里的蛇卵足够你做几个黑飞子了。” 黑衣男子忽然靠近了吴狗,接着吴狗就感觉自己的笼子被拎了起来,放在日本武士手里。 “吴家村那边人比较多,离我们要去的斗也近,三爷的人如果敢来造次,你就把这些蛇放到吴家村,让三爷的人尝尝黑飞子厉害。” 吴狗顿时明白了村子为何会遭如此浩劫,他们是打算把无辜的村民变成袁府那两个壮汉那样的怪物吗,变成黑飞子去对付三爷的人? 心中的恨在燃烧,很想努力看清楚那个黑衣人的样貌,无奈眼前模糊一片,吴邪感觉自己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笼子前出现了一只怪兽,浑身的毛发泛着青色,裂开的嘴让整个脸像人一样妖异的诡笑。 “蠪王,不要着急,等它们完成任务回来再吃!” 日本武士抖了抖手臂,这只怪兽知趣地后退藏进了黑衣人的衣袖之中,吴邪想起这怪兽正是那日在袁府与三寸丁缠斗的毒物,此刻觉得它无比巨大是因为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条小黑毛蛇的记忆。 “三伢子…三伢子…” 眼前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吴狗定睛一看,是解九和四叔的脸。 “四叔……” “你终于醒了!” 吴狗用袖口擦掉脸上小满哥的口水,众人的脸上才恢复了笑容。 “我刚才昏过去了?昏了多久?” “狗倌儿,看你平时挺机灵,怎么吃了点土豆人就傻了!” 靠在洞口吹风的是陈皮,吴狗刚想反驳他点什么,八戒忽然立了起来,唐僧和猴子立刻跟着一起往洞外跑去。 “这些黑毛蛇真是阴魂不散。” 陈皮掏出别在腰上的九爪钩,跟着小满哥沖了出去,吴狗望了望村东头的火光已经完全消失,惊觉不妙,那边的结束了,所以黑毛蛇又循着活人的气息聚集过来? “奶奶她们危险!” 吴狗拿起一把铁锹就往外冲去,洞口前的黑毛蛇已经聚集越来越多,陈皮和小满哥它们拼命阻挡也无法继续往前推进。 四叔从洞口出来,见满地的黑毛蛇,二话不说端起手上的mp18i一通扫射。 第57页 “不能开枪!” 解九跟着钻出来,想阻止已经晚了,四叔一脸不解将手里的mp18i丢给解九不悦道: “我只是想试试火力如何,你要心疼还给你便是!” 顾不上跟四叔解释,解九紧张的握紧了枪,张日山从洞里拿出几个临时做的火把交给众人道: “黑毛蛇怕火,用火可以驱散它们。” 留下一些人守住洞口,四叔带着吴狗陈皮解九和张日山还有小满哥它们,拿着火把驱散黑毛蛇赶到相邻的山洞。 门口的守卫倒在地上似乎中了蛇毒,洞内一片黑寂,吴狗拿着火把驱散洞口正在往里爬的一些黑毛蛇,发现里面的人全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腹部都隆的老高。 “你们村的女人一个个都这么大的肚子?” 张日山踢了一下陈皮脚后跟让他闭嘴,蹲下身将一个中年女人趴在自己膝盖上用手肘用力在她背上一压,只听那女人哇啦一下,吐出好多腥臭的蛇卵。 “这些黑毛蛇想把村里的人都变成黑飞子。” 解九瞧见那女人脚腕附近还有几处蛇咬的伤口,不由得觉得忧心忡忡。 “这样蛇卵没办法吐干净,如果不赶紧送她们医院救治,恐怕……” “当务之急要赶紧把她们肚子里的蛇卵挤出来。” 张日山反覆压了几次中年女人的后背,确认她已经吐干净,将她放在地上又扶起了另一个。 陈皮和四叔还有几条狗负责守卫洞口,剩下的人开始给洞里的人挤压腹部,不断有蛇卵挤出被踩碎,整个洞里瀰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奶奶,奶奶!” 被吴狗拍了半天的背,吴奶奶终于将蛇卵吐干净,她微微张开眼,摸了一下吴狗的脸,笑了一下又昏了过去。 洞外响起了一阵婴儿啼哭的悽厉叫声,惊得吴狗指尖一颤,袖子里的三寸丁立刻蹿了出来,对着洞外警惕的低吠。 四条大狗也立刻跑出洞外,俯下身子不断嗅着气味。 “该来的总归要来!无论是什么东西,都逃不过老子的九爪钩!” 陈皮猛得打出九爪钩,将扑向唐僧的黑影打翻在地,正是之前穷追不捨的那个壮汉,说是壮汉其实已经不成人形,身体各处都残缺了不少,伤口处黑毛蛇涌动,整个头已经折断靠着一层皮耷拉在脖子上。 “既然枪声已经把它们招来,就让它尝尝子弹的滋味吧!” 张日山拍了拍解九的肩膀,掏出□□开始猛射那黑影的胸腔,很快整个胸口被打烂,黑毛蛇四处逃窜。 “吴狗,小心!” 解九举起枪就一通扫射,竟也打下一只残缺不全的黑飞子,唐僧它们扯住黑飞子的四肢,吴狗对着黑飞子的胸口就一铁锹铲了下去,正拿着火把驱蛇的四叔拿火把一照,黑飞子的脸竟然是村里的吴阿桂。 “吴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村民都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这是袁五爷利用黑毛蛇将村民变成怪物去对付三爷的部队!” 吴狗望向洞口远处的树林,暗处的黑影似乎越聚越多,心中不由得恐惧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被那形似狐狸的毒物控制,必须找到它才能彻底解决。 张日山瞄准高处的一处树枝开了一枪,树枝应声断裂,树隙间窜出一只没有毛的巨型狐狸,双眼闪烁着绿光,而这只狐狸的背上竟然还趴着几只的小兽,脸似人形,身体非常的长,盘绕在狐狸身上。 “小心狐狸身上的那几只小兽,有剧毒!” 想起那日在袁府三寸丁和小满哥与其中一只小兽缠斗也不占上风,如今这么多只该如何应对?吴狗皱紧了眉头,突感冷风一闪,一只小兽已经闪到眼前,三寸丁从肩头窜了出去跟其滚打成一团,剎那间另一只小兽跟着又向三寸丁扑了过去,猴子忽然从边上攒了出来直接叼住扑向三寸丁的小兽尾巴用力一甩将小兽甩飞了出去,那只巨大的人性狐狸跳至落地之处稳稳接住那只小兽,唐僧立刻冲上前与其呲牙对峙。 张日山见那只巨型狐狸身上的小兽已经不知所踪,知道它们潜伏在暗处随时出击,陈皮刚用九爪钩击碎几只比较粗的黑毛蛇,一只小兽立刻对他发动了攻击,来不及收回九爪钩,张日山的一颗子弹擦着陈皮的耳边击中了那只小兽的后腿。 那小兽腿流着血,一声哀嚎退到黑暗处,趴在巨型狐狸身上的那只皮毛泛着青光的小兽嚎叫了起来,刺耳的啼哭响彻整个山林,来不及反应,树林里的一个黑飞子猛扑向张日山。 □□的威力毕竟有限,张日山一个滚翻躲过捡起地上的铁锹向黑飞子插了过去,然而另一个黑飞子早已瞄准时机向张日山后背袭去。 “当心后面!” 解九还没来得及开枪枝援,小满哥已经冲到张日山后面一口咬住那个黑飞子硬生生卸下他的右臂,却被那个黑飞子左手一挥,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顾不上小满哥,一只小兽已经窜上解九的枪桿,冲着解九的咽喉咧嘴咬去,四叔情急之下挥拳阻挡,被那小兽咬中手腕顿时鲜血如柱,八戒沖了过来一口咬住那小兽的后腿奋力往岩壁上猛摔,那小兽一声惨叫骨头碎裂无力的瘫软在八戒口中。 将口中的小兽甩在地上,八戒奔到三寸丁旁支援,远处唐僧猴子和那只巨型无毛狐狸打得难分难解,陈皮和张日山疲于不断将靠上来的黑飞子打退。 第58页 无毛狐狸背上的小兽突然又叫了起来,像一个被虐待的婴儿一般悽厉诡异。 “小九快闪开!” 解九和四叔拿着火把守卫着洞口,听到这小兽嚎叫,四叔忽然右手不停使唤拿着火把就向解九砸过去。 “我的右手不听使唤。” 四叔拼命按住自己的右手,恰巧从洞内钻出一个黑飞子对着四叔猛的一抓,四叔抬手一挡,整个右臂被削断,顿时血流如注。 四叔被砍断的伤口处钻出好些幼小的黑毛蛇,整个人跪倒在血泊之中,解九发了疯似的对着那黑飞子开枪射击,直到黑飞子胸口四肢被打烂上百条黑毛蛇四处逃窜,解九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洞里的村妇。 “吴狗,洞里那些蛇卵没来得及吐的女人已经开始变成黑飞子了!” 腹背受敌,四叔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小满哥受了伤,剩下的人已经无力再去保护洞里的村民。吴狗一只手拔出短刀,将一只准备扑向三寸丁的小兽逼退,一只手掏出胸口的犬哨用力吹响。 颤抖中,猴子立刻昂起头嚎叫起来。 “张日山,吴狗家这只狗再跟那怪物比谁嚎的难听吗?” 陈皮甩出几个铁弹子将一只黑飞子打翻在地,张日山赶紧上前拿铁锹对准他的胸椎铲了下去。 “吴狗家这只猴子是这附近的野狗王,方圆几里地的野狗都听它的,当初吴狗拿了好几只美女狗都没套来,最后只能拿唐僧去收服了它!” “唐僧?那只最大的?难道它是母的?” 没有答话,张日山一锹铲断地上打算偷袭的一只黑毛蛇.陈皮翻了个白眼对着与唐僧缠斗的无毛狐狸偷偷打出几颗铁弹子。 “唐僧可不能有事,否则猴子也不听话了!” 吴狗让八戒和猴子提防洞内跑出的黑飞子,解九赶紧给四叔伤口止血,很快四叔开始浑身抽搐起来,怕是刚才被那毒物咬伤的毒发了,吴狗掏出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往四叔嘴里挤了些自己的血液,但四叔不断的吐出白沫血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背包里有带干净的纱布和药品,可惜背包放在洞里。” 可能是中毒的关系,四叔伤口里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听到解九喃喃低语,吴狗立刻端起匕首准备进洞去拿。 “你疯了,里面不断有人变成黑飞子,太危险!” “要进去也要趁现在黑飞子还没有完全甦醒,再拖下去大家都要玩完。” 正说着话,黑暗的丛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多了起来,猴子立刻嚎叫回应,树林中窜出几十条野狗通通聚集猴子前面,对着黑毛蛇和无毛狐狸一起咧着嘴嘶吼。 被陈皮的几个铁弹子打中了肋骨,无毛狐狸流着血表情更加扭曲,猴子带着几条体型壮硕的野狗立刻扑了过去开始撕咬,唐僧从缠斗中退到吴狗身边,吴狗见它身上也多处挂彩,心里一阵心疼,赶紧让它舔了舔自己伤口处的血液,希望可以熬过那东西的毒性。 见无毛狐狸被围攻,其他几只小兽赶紧上前支援,几十只外围的野狗也立刻扑了过去,吴狗见那几只潜伏的小兽都被猴子吸引过去,摸了摸唐僧的头,对着解九道: “我带唐僧一同进去,你该放心了吧!” 趁着几只野狗跟洞内出来的黑飞子缠斗,吴狗拿着火把进了洞内,一边是已经吐过蛇卵的妇女靠在洞壁气息虚弱,一边几个被黑毛蛇附身的村妇已经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吴狗无比痛心,这些都是村里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如今为了保护其他未被黑毛蛇附身的亲人,只能给她们一个痛快的了断。 “唐僧,快将背包交给解九去救四叔!” 唐僧衔起包有些不舍,但主人命令必须执行,它只好快步跑出洞口。 “各位乡亲,对不起了,吴狗只能这样让你们安息。” 趁着那几个黑飞子行动还算迟缓,吴狗拿起铁锹扑上去铲断她们的四肢,砸断她们的胸椎,不断有黑毛蛇从尸体中逃出来,吴狗又赶紧护在倖存的妇女前面,不断的驱散脚边的黑毛蛇。 一个漏网的黑飞子挣扎着躲到吴狗的背后准备偷袭,忽然脚被拽住,黑飞子对着脚边猛的一抓。 “三伢子!” 吴狗转过身,吴奶奶趴在地上仍然死死的抓住黑飞子的脚,脖子不断的有血冒出来。 “吴狗!” 见到吴奶奶倒在血泊里,刚进来的张日山立刻瞄准黑飞子的胸椎砰砰连开数枪,从吴狗手边接过铁锹铲断它的四肢。 “奶奶,后天才是你的寿辰,三伢子还要给你过寿,三伢子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你睁开眼睛看看三伢子啊!” 吴奶奶脖子上的鲜血不断的往外涌,吴狗手颤抖着做按压处理,无奈吴奶奶原本就气息微弱,失血过多,很快就没有了呼吸。 吴狗抱着奶奶悲痛欲绝,心中的愤怒燃烧到了极点。 这一切都是那姓袁的造成的,我吴狗发誓,一定亲手撕碎袁贼那个畜生为吴家村的父老乡亲报仇! ☆、机炮团 “吴狗,奶奶已经去了,节哀!” 见吴狗满脸悲伤,张日山心中也有种莫名的难过,他不喜欢这种痛苦的情绪,心脏被紧紧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第59页 “你去外面支援大家吧,我先把洞里这些未成形的黑飞子处理掉!” 奶奶的死让吴狗反而冷静下来,接过张日山手上的铁锹,对着一个扭曲着想要爬起来的黑飞子一锹铲了下去。 张日山换了个弹夹对着远处挣扎着爬起来的黑飞子砰砰又是几枪,开口道: “我家爷正帮着陈皮收拾树林里的黑飞子,见你许久没出来让我进来接你!” “你家爷?你是说启山哥也来了?” 脑海中浮现出张启山一身戎装的样子,吴狗精神为之一震,与张日山合作分工,吴狗对付已经变化的黑飞子,张日山寻找还可以吐出蛇卵的村妇继续抢救。 忙活了许久,洞内的黑毛蛇和蛇卵基本被全部消灭,吴狗和张日山走出洞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条无毛狐狸浑身浴血,身边的小兽已经死伤过半,伏在地上难以动弹,只有盘守在狐狸身上的那只毛色发青的小兽仍然毫发未损,而无毛狐狸的四周,躺着几十只野狗的尸体,小满哥和八戒似乎已经毒发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猴子身上多处伤口,呲牙嘶吼着双眼充血,显然也有中毒的迹象。 “把这些撒在洞口,可以阻挡黑毛蛇钻进去!” 见二人从洞口出来,张启山在陈皮掩护下丢给张日山几包硫磺粉,又对吴狗道: “吴狗,你让猴子带着其他狗后退,我来解决那只小兽!” 满身伤痕的三寸丁见主人回来赶紧钻回了吴狗的袖子,吴狗侧目对上张启山坚定的目光立刻吹响了犬哨。 待猴子与野狗群拖着小满哥和八戒带着后退,张启山带领众人朝着光毛狐狸那边丢出几瓶医用酒精,还未等瓶子落下,连续开枪射爆瓶身。 酒精立刻被点燃,如火雨一般在空中洒下,那青毛小兽再也无法护在光毛狐狸周围,朝向张启山扑了过来,陈皮眼疾手快几颗铁弹子擦过青毛小兽的嵴背带出几条伤口, 张日山拿了吴狗手上的短刀,对着青毛小兽的肚皮猛刺过去,顿时拉出一条极深的口子。青毛小兽见被几人合理围剿立刻向后逃窜,吴狗刚想带狗追上去被张启山按住了肩膀! “留下来救治乡亲吧!” 随着青毛小兽逃走,黑飞子的攻势也逐渐变弱,看样子黑飞子确实受那妖兽控制,见酒精已经烧完,张启山举起从摩托车上拿出一桶汽油浇在无毛狐狸和其余几只小兽身上,划了根火柴抛了上去,除了逃走的那只青毛小兽,剩下的几只和无毛狐狸全都葬身在火海之中。 见陈皮已经给四叔包扎妥当,张启山指着自己带来箱子里的抗蛇毒血清和注射器对吴狗道: “这个拿去给四叔和乡亲们试试,也许能救他们的命!” 树林里响起密集的枪声,张启山示意是自己的亲兵已经在清扫残余的黑毛蛇,正当大家稍稍松口气,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蹿出来,惊得张日山差点举枪就射。 “日山,是我,张海客!” 张海客彭的从肩上甩下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日本人,吴狗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在袁府院子里见到的武士。 “本来我跟张启山一道过来支援你们,结果发现树林里躲着个日本人,就顺便抓来给你们看看!” 给了那人几个大嘴巴子,那人迷迷糊糊的醒来,用日语哌啦哌啦讲了半天! “他是个日本人,语言不通!” 很久不用日语,张启山感觉自己也听的一半一半,要不就捆起来带回司令部慢慢审问。 “他不是日本人!他是伪装成日本人去协助袁五爷的!” 吴狗想起黑毛蛇毒液给自己带来的幻觉,越发肯定这个人就是被黑衣人派去危害村民的同党。 “你怎么这么确定!” 吴狗回想刚才被黑毛蛇咬过之后看到的景象,认真道: “我被一条小黑毛蛇咬过之后看见一个黑衣人指示他假扮日本武士,将黑毛蛇放进我们村子,把村民变成黑飞子去帮姓袁的对付三爷!” 吴狗话音未落,那个日本武士脸色顿时大变: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你是他们要找的……” 不远处的树林忽然响起了掌声,吴狗抬头一看,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树梢上大笑起来: “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穫!你可比你们村子旁边的这个破墓要珍贵的多!” 张日山和陈皮几乎同时开枪和打出铁弹子,然而那人却轻松闪过,继续道: “你叫吴狗?我记住了,后会有期!” 说完,那人就消失在夜幕之中,吴狗刚想带着狗追过去,从山洞旁边的岩石缝里突然蹿出青毛小兽,对着张日山的咽喉直扑过去,张启山一个箭步挡在张日山前面,想拔出匕首却为时已晚,青毛小兽的目标并不是张日山,窜上张启山胳膊一个借力,直接咬碎了假武士的喉咙,之后直钻树林消失不见。 “这东西真是妖孽!” 陈皮想掏铁弹子去打,发现口袋里的铁弹子已经空了,气的一拳砸在树干上。 “这东西叫蠪侄,皮毛和牙齿都有剧毒,往往是九只一起行动,一只雌的,体型很大,八只雄的体型比较小,雄的很多时候趴在雌的背上一起行动,你们看到的青毛的那只是蠪王,最为狡猾凶猛,一只蠪王可以让附近的动物都死绝!” 第60页 张海客摸了摸假武士的脖子,已经断了气,摊了摊手,此时清扫树林的亲兵也到了山洞附近,立正对张启山行了军礼。 “警备营第三步兵团向师长报到,树林已经基本清理完毕!” “很好,战士们辛苦了!” 张启山对着步兵团团长回了军礼,继续道: “第二步兵团去吴家村的搜寻工作如何?” “报告,只发现少量倖存的村民,已经送上车运往市里医院。” “机炮团准备好了没有?” “按照师长指示已经部署完毕!” “立刻将山洞里的乡亲送去医院紧急治疗!” 步兵团团长立刻带领手下开始行动,很快倖存的村民被担架抬出树林抬上停在大路的汽车上! “你放心,到了医院他们会得到医生妥善救治的!” 将吴狗,张日山,解九,陈皮还有小满哥他们送上汽车,张启山带着张海客来到一处高地,俯瞰吴家村黑漆漆一片。 “报告师长,俘获的三爷和五爷的人如何处置。” “不留活口。” 吴家村内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没过一会,步兵团团长便赶回来复命。张启山对机炮团团长下了指示,十几门俄式无后坐力炮先后射出炮弹,落在吴家村方圆三里的范围遍地开花,村内事先已抛洒了易燃物,整个村子连同附近的树林化为一片火海! “你有必要搞这么夸张吗?” 张海客第一次这么近的见识到近代武器在战场上发挥威力。 每一枚炮弹炸开,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 西学东渐,西方逐步在各个领域取得了领先, 而汪家人已经抢得先机跟西方列强勾结, 若张家人仍然故步自封,未来又能拿什么与他们抗争。 见张海客额头冒出一些豆大的汗珠,张启山递了块手帕到他手里: “我只是在为下一步做的苦肉计罢了!” 张启山将指了指旁边被打晕的的钱师爷,还有三爷手下一名管事的首级,对张海客道: “你把这两样东西和我的一封书信替我交给袁五爷,他自会领下我这份人情!” “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帮你做事,我并不欠你什么。” 张启山笑了笑,指了指张海客的胸口: “无论你说什么,你这里已经认同了我的想法!” 张海客哑然,刚才危急时刻张启山护在日山前面他并非没有看在眼里,列强环伺军阀混战,没有任何一处是绝对安全。若真有人能力挽狂澜替族长扛下这千斤重担,自己是不是也会竭尽所能去一起分担? ☆、半截李 在北伐交战前线吃紧的情形之下,张启山竟然毫无理由的带了三个团去炮轰一个偏僻山村。 被人举报到北伐军前线总指挥部,就算一直对张启山青睐有加的唐生智,也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达了处罚的命令。 责令张启山停职反省,第三师一切事务由第二师师长代管。 一直忙碌的张启山突然清闲了下来,闲来无事便跑去喝喝花酒,喝醉了就开始各种抱怨牢骚,袁五爷的几个喜欢喝花酒的手下被张启山拉过去一起胡吃海喝,成了酒肉朋友感情好得不得了。 吴家村那次跟袁五爷交火,三爷手下的精锐部队被一个活口不留的全灭,开始有传言说是三爷故意让这些人去送死,一时间人心惶惶,自认非三爷嫡系的部下开始打起各种盘算,有些甚至还暗中跟半截李频频示好。 “这些人,真是墙头草!” 半截李跟自己哥哥的旧部喝着酒,心中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然而时机还未成熟,只能忍耐。 “爷,我们要搬倒三爷,还得要获得他们的支持才行啊!” 立秋的时候,袁五爷的人突然抢占了三爷一处盘口,气的三爷暴跳如雷,派了一批伙计去反抢,没想到中了五爷的埋伏死伤惨重。 “绊哒脑壳姓袁滴你是杂畜生罢!” 三爷纠集部队准备跟袁五爷死磕,却被刚官复原职的张启山喊去问话: “听说你集结私兵打算要搞事情?” “九门的事情,劝你们外人莫管!” 见三爷嚣张的模样,张启山不禁冷笑,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你们九门的事,我是管不着,若你敢扰乱长沙城百姓的安宁,别怪我张启山不客气!” 张启山什么时候跟那个姓袁的搅和在了一起,三爷回府的路上有些摸不着头脑,姓袁的之前不是跟赵恒锡关系很好吗,但长沙现在当权的是赵恒锡的死对头唐生智啊! 迫于军方的压力,三爷只好把这口气咽到了肚子里,接下来的日子,袁五爷的盘口也不安生,隔三差五就有人蒙着面过来打砸一通,砸完就跑,让袁五爷很是头疼。 “绊哒麻痹,老子非亲手扒了他的皮!” 立冬时节,双方的仇怨达到了顶点,三爷再也顾不上军方的威胁,决心跟袁五爷决一死战。 趁袁五爷到郊区一处私营检阅士兵的时候,三爷亲自带人埋伏在必经之路买好了□□静静守候,袁五爷的汽车行驶到位,巨大的爆炸将汽车掀了个底朝天,汽车迅速被一片火海包围,三爷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61页 “姓袁的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三爷发现袁五爷从背后包围了自己,原来自己炸的汽车不过是袁五爷的诡计。不过三爷也绝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凭着自己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带着少数部下冲出重围逃了回去,人刚进府,地上尸体无数,只见半截李已经端坐在正厅等候许久,一起喝茶聊天的还有红家少主的二月红。 “你这个杂种,把你丢在鬼爪墓你竟然没死,勾结了红家想夺我的性命,我呸!” 三爷刚掏出枪,屋里的守卫齐刷刷举起一排□□对准了三爷和他的手下。 “你们只要交出枪,我可以不追究,这个人杀了你们真正的当家人,靠着下作的手段才登上这个位子,你们真的要为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卖命吗?” 说完,半截李稳坐木制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一块和田扳指,房间里雅雀无声,不知道谁了带头将枪丢在地上,接着哗啦啦一阵,三爷的手下全都丢了枪跪在了地上。 三爷见手下全服了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心里却不甘心,假意丢了枪伏在地上大喊道: “是我鬼迷了心窍对不起李大哥,这三爷的位子本就属于你们李家,只求爷放我一条生路!” 三爷一边喊一边匍匐着往半截李那边爬,悄悄从袖里甩出一把闪着青光的匕首就往半截李身上刺去。 “自作孽不可活!” 二月红人不离座手指微动,几颗铁弹子击中三爷的四肢关节,将其打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见不得那人在地上痛苦哀嚎,二月红起身对半截李拱了拱手道: “李三爷,他已形同废人,九门的规矩,这最后一步还是要你亲自来做。我虽是红家人,却偏不爱见这人血,恕我先告辞了!” 听见二月红口中已然称自己三爷,半截李有些高兴有些茫然,确认红少爷带着红府的人已经走远,在前院集合起哥哥的旧部,半截李拿起地上闪着青光的匕首亲手,在众人面前,慢慢的,割下还残有一口气的仇人的头颅。 ☆、鸿门宴 新三爷上位,九门震动,半截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仇人的头,拿了一个礼盒扎了彩带送到了袁五爷府上。 “这个人真是个疯子!” 虽然觉得有点诡异,袁五爷还是很乐意收下这份大礼,毕竟新三爷这是在跟自己示好。搂着自己新娶的姨太太,袁五爷乐呵呵的逗弄着手边的画眉,扫平了最大的障碍,自己登上九门之首的日子指日可待。 解九随着张海客去了日本,张启山整日忙碌不见踪影,在解家的日子变得无聊,张日山只好没事跑去吴狗那里陪他一起训狗。 只是从那日吴家村之后,吴狗有些地方跟以往不同了,张启山给他的任务紧,狗场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吴狗也开始僱佣一些手下帮他打理事物,逐渐有了做爷的派头。 “吴狗,这些小狗怎么一个个口吐白沫看着要死了!” 张日山抱起一只这个月新出生的小狗,心疼的抚摸着,可惜看着已经不行了,吴狗看了眼,拎起来放到一个角落,张日山发现那个角落已经堆了几十只死去的小狗。 “大多数的狗都耐不住蛇药的毒性,只有少数耐得住的狗活下来,我只要能耐得住蛇毒的狗!” 吴狗抱起一只没有呕吐的小黑狗,爱怜的抚摸着,对着张日山认真道: “这只叫它沙僧吧,这下唐僧他们师徒四人算是凑齐了!” 这一年大年没有三十,俗称“煞尾年”,二十九就是除夕。长沙的大街上狮子、龙灯、採莲船、蚌壳精、高跷队、各剧团扮演的刘海砍樵、西游人物也上了街,真是热闹非凡。 唐生智去了湖北,让张启山包下了徐长兴酒楼设了晚宴,邀请了军政商文艺界要员和知名人士一起辞旧迎新,顶楼最豪华的包厢里,九门各位当家汇聚一堂,独独缺了袁五爷。 “时候已经不早,这袁五爷怎么还没来?” 霍三娘本就对这样的应酬不感兴趣,心里还想着早点回去跟族人一同贺岁。 “霍当家,张师长没有请五爷哟!” 嗑着瓜子一脸悠闲自在的是齐八爷,旁边一脸迷惑的四爷小声对齐铁嘴道: “袁五爷家大势大,张启山竟然敢不请他?” “袁五爷现在派头大的很,到哪去都是百来个府兵跟着,这徐长兴酒楼才多大,他带的府兵都坐不下,怎么请?” 齐铁嘴捡了个核桃让李三爷帮着捏碎,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解老爷见他面前的瓜果壳已经有不小的一堆,赶紧抓了把核桃放到六爷面前,笑着对众人解释道: “袁五爷的规矩除夕都是去军营跟自己的府兵一起过,张师长已经派了人送了几桌酒席给五爷府上送去,大伙安心吃喝吧!” 代父亲出席的二月红看了看对面的落地钟,时间刚刚好,门外进来一个小厮走到二月红身边耳语了几句,二月红手指微抬,小厮赶紧出了房门,找到还在跟各方来宾应酬的张启山。 “人快到了!” 喝完杯中的红酒,张启山对着众来宾微笑示意失陪,转过身沉下脸,走到二楼,立刻有部下上前待命。 “部署的怎样!” “按照师长的指示,人员已经全部到位,随时可以行动!” 第62页 “很好,按计划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张启山走到二楼深处的一个小房间,吴狗抱着三寸丁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走吧,我将你介绍给九门的各位当家!” 推开房门,一身挺括大礼服的张启山走进包厢,身后跟着抱着三寸丁一身艾青色长袍的吴狗。 “九门的各位当家,实在抱歉,张某来晚了,自罚三杯。” 说完,张启山走到桌前,连倒三杯红酒,杯杯一口见底,喝完拉着吴狗走到众人面前介绍道: “这是为北伐军训练军犬的小吴爷,是我今天请来的贵客!” 吴狗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在长沙兴起也不过大半年的光景,行内却没有人不知晓他的本事,年纪虽小,养出的狗闻土定位比入行十几年的伙计还要老道,不到半年时间已经把长沙大大小小几百个古墓方位摸了个清楚明白,多大规模,从哪打盗洞,如何躲避机关,狗爷只要开了口,就没有出过纰漏,要的价也不菲,五五开少一成都不行。 张启山拉着吴狗入了席,众人正奇怪为何张启山要带这么个毛孩子参加九门的聚会,门外一阵骚动,袁五爷带着一众部下闯了进来。 “我说张老弟,你这也太不仗义了,九门聚会竟然不请我袁某人,你说说你这该不该罚?” 张启山立刻换了笑脸迎上,拉住袁五爷就给他灌了一大杯红酒: “我可是知道袁五爷的规矩,除夕要跟府兵一同联欢,再说我这也是要给五爷一个惊喜,这不邀请了九门各位当家来,商量商量,到底举荐谁来做这九门之首!” 张启山拍拍手,立刻有几个伙计搬了一把红木雕花太师椅放到酒席正座,张启山伸手做了个请,袁五爷慢慢悠悠坐在太师椅上心花怒放,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对着众人笑道: “是我袁某人沉不住气,哈哈哈,张老弟,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够意思!” 张启山望了望门外,目测只有十几个亲兵和几个跟张启山私交甚好的五爷手下,跟二月红交换了眼神,二月红端起酒杯走到袁五爷身边微笑道: “袁五爷,晚辈二月红,替家父敬你一杯!” “这不是红府的少当家么,我只在戏台上见过少当家的风姿,今日得见真是风姿卓越气度不凡,不知你家老爷子身体如何,改日我袁某人还是要亲自上门拜访!” 袁五爷眼睛笑成一条缝,拉住二月红的手差点忘了松,张启山抓住机会又给袁五爷灌了一杯酒,这才给二月红解了围。 “感谢袁五爷挂念,只是家父身体一直有反覆,九门聚会也只好让晚辈代劳,不方便接待贵客。” “那也无妨,只要你愿意接待我,我一定常去府上!” 霍三娘看得心生厌恶,见齐铁嘴正对自己使眼色,正好跟着齐铁嘴一起起立举杯道: “袁五爷,我们霍家和齐家也一同敬你!” 袁五爷举杯喝尽,霍三娘却不依不饶: “五爷,我可是跟八爷一起敬你的,你怎么能只喝一杯!” “那霍当家你说我该喝几杯?” 袁五爷见霍三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双贼眼又对着霍三娘上下打量,看的霍三娘心中厌恶更甚。 “袁五爷可敢和我斗上三碗!” 霍三娘让酒店伙计在五爷和自己面前各摆上三个大海碗,霍三娘身后的女孩拿出一坛武陵产的白玉泉,女孩纤纤玉手将海碗满上,看得袁五爷又是一番心猿意马。 “武陵城里崔家酒,地上应无天上有,袁五爷,三娘我先干为敬。” 说罢霍三娘一股作气将三碗酒豪爽喝尽,看得袁五爷直瞪眼。袁五爷刚想去端碗,手下的一个亲信拉住袁五爷的胳膊小声提醒道: “爷,不能再多喝了,贪杯误事。” 看在眼里的张启山笑着上前搂住亲信的肩膀道: “跟着五爷的大伙也辛苦了,我在隔壁准备了一桌酒席,请各位开怀畅饮。” 张启山打了个响指,店里伙计拉开了一处屏风,原来相邻的还有一间包房,与大套间可以联成一体。 “既能吃饭喝酒,又守卫你们五爷,两全其美,怎么样?” “可是…五爷……” “张老弟让你们去吃饭,你们就去吃,屁大远个地方,还能翻了天不成。” 三大碗白酒下肚,袁五爷有些晕晕乎乎,见手底下磨磨唧唧耽误自己跟霍三娘喝酒就觉得不耐烦。 店里伙计开始上热菜,房间里各种美味佳肴香气扑鼻,张启山瞥了一眼齐铁嘴,齐铁嘴立刻会意夹了大块肉丢进嘴里,对着袁五爷的手下吧唧了几下嘴,有个亲信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被袁五爷听到觉得有失颜面。 “还不快去吃饭,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袁五爷的几个手下只好去隔壁吃饭,齐铁嘴狡黠一笑,举杯道: “听说袁五爷现在到哪去都要带百来号亲兵,怎么今天不见这么大的阵仗让齐某我开开眼。” “哈哈,我那是防着以前的三爷,你看现在李三爷是我的兄弟,我还防什么。来,我敬李兄弟一杯!” 半截李刚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旁边的六爷忽然哼了一声,起身道: 第63页 “吃饱了,告辞!” “哎,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齐铁嘴想追着上去骂几句,被解九爷拽住袖子劝道: “六爷一直是独来独去惯了,人多他可能不太适应,既然他说吃饱了,让他去吧。” 袁五爷脸上带着笑,眼中已有了杀意,对着门外几个守兵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人悄悄跟着六爷下了楼。 “来来来,感谢今日张老弟做东,我们为今日九门聚首干一杯。” 众人齐齐举杯,袁五爷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然是九门之首,有些飘飘然起来。 “各位久居南方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这道北方菜?我特意准备,给各位尝尝鲜。” 张启山打了个响指,两个伙计抬了烤全羊上来,看得齐铁嘴直吧唧嘴,袁五爷也是个爱吃肉的主,见到整只羊也乐得合不拢嘴。 “张老弟,你真是有心,我之前在西北吃过,觉得特别过瘾,没想到在你这还能吃得到,真是惊喜。” 张启山微笑着准备应话,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伙计竟然是张日山假扮的!怎么回事,明明是从跟着自己逃出来的张傢伙计中选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换成了张日山。 吴狗也发现了张日山假扮伙计,见张启山脸上笑得也有些异样,赶紧跟二月红交换了眼色,二月红对身后的陈皮暗中比了个手势,起身对袁五爷笑道。 “这烤全羊听说是取二年左右的肥绵羯羊一只,去毛开膛,用调料腌制腹腔内,外刷一层糖色和香油,风干后用铁链吊起放入烧好的烤炉内。大约烘烤四、五个小时,色如琥珀,外皮酥脆,肉鲜嫩香。晚辈只是听书上如此提起,今日有幸托袁五爷的光尝尝这人间美味,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吴狗踢了踢张启山的军靴,张启山这才回过神接话道: “那还不快给袁五爷切几块上好的羊肉!” 店伙计从羊脖上系红绸带绸带之后拿出一把削肉刀,切了几片带脆皮的羊嵴背肉放在盘子里让张日山送到袁五爷的面前,刚将盘子放桌子上,张日山突然反手一挥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袁五爷心脏,那袁五爷也不是等闲之辈,抄起桌上的海碗奋力一挡,海碗竟被削成两半,袁五爷左肩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顿时血流如柱。吴狗掐了一把袖中的三寸丁,三寸丁顿时嗷嗷大叫,门外冲进来几十个手握□□的士兵将袁五爷的人通通封在了隔壁包厢之内。 陈皮从外面走进来对二月红挑了挑眉,见袁五爷带来的人都躺在了地上,二月红微微一笑会意的点点头。 “袁祖铭,唐司令诚心邀请你北伐,你满口答应,却一直伪装北伐,暗地里却与日本人勾结,我奉唐总指挥之命捉你归案,你可知罪!” “你没有权利审判我,我……我要见唐生智!” 袁五爷见张启山眼中有了杀机,心中自觉不妙,将身边的大衣往张日山身上一丢,跑到窗边纵身跳了下去。 陈皮抬眼冷笑,一颗铁弹子刚好击中袁五爷的右腿,吴狗追到窗边,接过张启山丢过去的□□,追着袁五爷纵身一跳。 楼下响起很多猛犬的叫声,一路向远处追去。 二月红给自己倒了杯酒,惬意的喝了一口,对张启山笑道: “今晚,可真是比戏还要精彩!” 张启山起身对红少爷举了举杯,在九门众人的注视下,稳稳地坐在了那把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上,笑着对众人道: “咱们先吃肉,等五爷和六爷回来,咱们再来商量商量到底举荐谁谁来做这九门提督之首。” 受伤的右腿一直不断的在流血,袁五爷知道今晚自己太过大意,只听说张启山请了九门偏偏不请自己就一时昏了头,只带了少数人跑去酒楼。一路狂奔,没跑多远黑背老六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六爷,这事你不要管,你让我过去,我保你荣华富贵快活一辈子!” 黑背老六依旧如石像一般立在前方动也不动,袁五爷回过头,吴狗已经带着十几头猛犬追了上来。 “六爷,我们无冤无仇,你何必要帮那个小鬼来对付同为九门的我?” 黑背老六忽然干笑了一声: “你我确实无冤无仇,我只是答应替白姨看看杀她姐妹的人到底有什么下场。\" “袁祖铭你个杂畜生,我要撕碎你替我奶奶和吴家村的乡亲报仇!” 吴狗指着袁五爷吹响了狗哨,十几条如狼般凶猛的饿犬向袁五爷扑了过去…… 群狗盛宴,几滴血带着温度溅到黑背老六的脸上,他摸了摸脸,有种想背过脸去的冲动,却发现对面那个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着的孩子,脸上挂着泪珠,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走吧,五爷,咱们回去好好喝一杯!” 黑背老六扛着刀,搂着新晋的五爷朝着不远处霓虹闪烁的徐长兴酒楼走去。 ☆、佛爷的佛 请客不请袁,让袁找上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袁祖铭号称屯兵十万,却被警备师师长张启山用一桌酒席诱捕杀之,如此计划缜密以少胜多的妙算神谋,一时间震惊中外。 为北伐事业扫除了障碍,又将袁祖铭各部收入囊中实力大增,1927年2月张启山被晋升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六军副军长,黄埔军校长沙分校校务委员会主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兼军事厅厅长,成为长沙城说一不二的布防司令官。 第64页 新官上任,张启山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解家手上买下了北正路二号的一处大宅子,几栋三层西式洋楼,欧式庭院草坪喷泉,前院尤其宽阔,甚至可以操练士兵。 齐铁嘴跑来测了半天风水,左顾右盼神神秘秘道: “爷,这里风水不错,不过您可是王侯将相大富大贵之人,这儿还是不够旺您,爷是春天出生的人,五行之中木特别旺盛,一定需要一些金来平衡才行。” “缺金?那你说怎办?” 张启山觉得有点意思,瞅着齐铁嘴拿着罗盘猫着腰神神叨叨的样子有些滑稽。 “所以你这宅子,外面全部要刷成金黄色的,你自己也要多带点黄金戴身上!” 什么? 张启山一想到这宅子被刷成金光闪闪,自己满身黄金鍊子的模样就觉得脑子一炸。 “不行,绝对不行,你再想其他方法!” “那不刷金色,刷浅黄色也成。” 齐铁嘴笑嘻嘻地指着佛爷手上的二响环道: “另外再多带点银饰咯!” 宁可信其有,张启山当天就叫了人开始粉刷外墙,选了几个金戒指套在了手指上。然而齐铁嘴之后说的话又让张启山有些难以释怀。 “您这命格里缺金缺的太厉害,这府邸最好在爷生辰当日请来一尊释迦摩尼佛,以黄铜铸造,金漆覆面,能将此处风水格局调理到极致,身边再辅以属鸡、猴,或者属蛇、牛的人,对您将大大助力,若能做到这两件事,爷之后必能逢凶化吉,万事如意,可安枕无忧矣。” 难道这是让我将小哥接回身边的预示? 张启山想起日山就是属蛇之人,接他回府上住倒也不算难办,只是短时间这佛像要从哪儿弄倒是有点犯难。 “算命的,你倒是算算,我这佛像从哪里请比较好?” 齐铁嘴掐指一算,捂着嘴笑道: “爷不用着急,我看没多久会有贵人主动找你。” 叮铃铃—— “启山,你现在在长沙可风光啊!当上了长沙的布防?” 宅子刚刷完外墙,张启山就收到了东北少帅的电话,许久未联繫,却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互相问了近况,少帅忽然故作神秘的说道: “借你们长沙军用机场一用,我要送些礼物恭贺你乔迁之喜!” 挂掉电话,张启山满脑子疑惑,到了晚上傍晚王副官气喘吁吁的跑进办公室: “报告,机场来了一架handley page运输机,机身上写着京奉两个大字,说是奉东北少帅之命运些上好的紫檀家具送给张司令。” 这少帅真是行动迅速,白天刚通完电话,这晚上就把东西送过来了。 张启山看着士兵们将家具一件件往房间里搬,有些柜子床之类的大件搬了零件到屋里组装,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世人多迷信,若此法能成,必能扬名立威收买人心。 第二天张启山派人一大早去了二十里外一处着名的岩壁大佛,一面偷偷丈量好尺寸,一面众目睽睽之下将日晒雨淋表面破败不堪的石质大佛重新打磨刷满金漆,让一众善男信女俯首称赞,暗中拍了上百张照片,让人带着材料跟着运输机去了北平。 离生日还有一个月,张启山知道北平有着当时国内最好的能工巧匠,加上少帅在北平坐镇,虽然难办却不会办不到。 “你这个傢伙,不仅让我帮你看着人干活,还要借我的京汉、京奉、京绥三架军用运输机给你私用!罢了罢了,谁让我们是兄弟,我父帅怪罪我全扛着好了!” “若是少帅为难,启山想办法包几列车皮铁路过来好了。” “启山……不要见外啊,我也只是说说,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张启山对大帅还是有些无法释怀,若不是他替日本人出面,父亲也不会死在日本人的枪下。大帅如今坐拥东北三省,北平天津也尽纳怀中,用他的军机给自己立威也不算过分。 生日前一个礼拜,三架运输机搭载着张启山想要的东西回来,按照之前取材的佛像1:1制作,并且是用北平最好的师傅用黄铜打造出几十块可以迅速铆焊的组件。 张启山在前院佯装修了一个长宽各二十米的池塘,下面暗中挖了一个深5米的地下室,将组件分批运至室内,跟机来的几位北平最顶尖的铆焊师傅花了三天时间将主要部件铆焊到位,刷漆师傅开始对表面做金漆涂刷。生日前一天,张启山派了一个连的亲兵连夜赶到二十里外的佛像处扎营原地待命。 前一天众人忙活了大半夜,到了张启山生日这天,张府的新宅张灯结彩,达官贵人车水马龙,来给张启山贺寿的人都被张启山前院凭空冒出来的一尊巨大的佛像惊得合不拢嘴! “天啊,我认出来了,这是毗卢峰山崖上的那尊释迦摩尼佛啊!” “胡说,我前天还去烧过香,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佛爷家里!” “这你有所不知啊,有人说,张司令上个月进山游玩,见这山崖上的佛像年久破败特意命人重新修缮金漆塑身,说不定是这释迦摩尼佛被张启山的虔诚所感动,自己飞进张启山的家里庇护张司令也说不定啊!” “佛爷显灵,佛爷显灵啊!” 第65页 前厅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来贺寿的客人纷纷议论这大佛的来由,而张府的内厅,张日山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神情略微羞涩。 “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张日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跟张启山身上同样面料的军绿色军服,难掩心中的兴奋。 “军人怎么能如此扭扭捏捏?” 听见张启山的话,张日山立刻转身立定站的笔直,这套军服是张启山找了军需部最好的裁缝给张日山量体定制,自然贴身合体,显得张日山挺拔的身姿更加英武。张启山心里默默赞许,穿上军装果然让人眼前一亮,只可惜这一天自己足足等了十四年。 “我看从今天起,人人都要称爷叫佛爷了!” 张日山狡黠一笑露出洁白的门牙,张启山拍了下他的脑门假装训斥道: “刚当上我的副官就敢调侃起上司了啊?” 张日山走到窗边,望了一眼着院子里那尊佛爷连夜命人组装的佛像,回过头小心翼翼道: “佛爷,以前在东北,我也跟你一起去打过仗吗?” 望着张日山晶亮的眼睛,张启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初自己的邀约被小哥严词拒绝,自己那时候心中是多么的失落和不甘心。 “我不记得以前跟爷在东北的事情了,听驼背他们说,爷以前跟少帅也是称兄道弟的交情,还端掉了日本人的一个秘密基地,别提有多拉风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敬仰的望着自己,他是在为自己感到骄傲?张启山觉得很新鲜。 如今兵权在握,位居九门之首,自己确实有资格将他放在身边,守护着他了! “不要听驼背他们瞎说,我那次被大帅关了足足一个月的禁闭。” 张启山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伸手拿了一个橘子刚想剥开,被张日山抢了去剥成一瓣一瓣,白色的橘络收拾的干干净净,放在盘子里摆好端到张启山面前。 “佛爷,请慢用!” 张启山无奈地笑着收下橘子,指了指衣帽架上的军帽,张日山立刻会意的将军帽端正的戴在张启山头上,紧接着取下衣架上的披风给张启山佩戴整齐。 “走吧,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在军中摆了酒席,我要给他们好好介绍一下,我新上任的张副官!” ☆、副官的官 “佛爷,把给您贺寿的人丢在家里真的好吗?” 去军营的路上,张启山倚着车窗望着外面的风景心情不错。 “今日又不是公休日,我公务繁忙,管家和齐铁嘴会替我招呼好他们。” 张启山回过头,见张日山正襟危坐浑身僵硬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吴家村的黑飞子你都不怕,你现在紧张个什么?” “虽然军营里也有不少是张家人,可我这才入伍就当佛爷的副官,他们会不会觉得佛爷用人太过随意?” “你是我看中的人!” 张启山握住张日山有些冰凉的右手一脸认真道: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你做我的副官是实至名归!” 二人来到军营,刚好士兵们早操完毕。王副官按照张启山的吩咐,在军营里面布置了一个大大的擂台,两侧摆放十八般兵器,四角立了角柱挂上大红绸缎格外喜庆。 “大家都到这里集合,今天张司令生辰,中午请大家吃饭,不过吃饭之前有个节目给大家助兴,大家可以踊跃报名,司令重重有赏。” 张启山拉着张日山在擂台正后方的太师椅坐定,王副官扯着嗓子大叫有赏钱,军营里的士兵顿时围了过来。 “张司令说了,请新晋的张副官当擂主,大家可以报名跟他尽情比试,能接得住他五招的赏大洋100块,十招的200块,如果能将张副官赶下擂台攻擂成功,赏大洋1000块。若是到吃饭的时间还没有人攻擂成功,就算张副官赢,1000块大洋归张副官。” 王副官这话一说出,军营里跟炸了锅一样热闹,这个张副官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难道他是司令找回来的武林高手? “我是擂主?” 张日山对着佛爷瞪大了眼睛,却被佛爷用一块栗子糕塞住了嘴说不出话,张日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王副官拽着拖到了擂台中心,他瞧着张启山对自己挤挤眼,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佛爷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让佛爷失望! 好容易咽下嘴里栗子糕的张日山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围观士兵,给自己暗暗打气。 围观的士兵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台迎战,张启山对着士兵中一个张傢伙计使了使眼色,那人立刻将前方一个看热闹的人猛的一推,那人被推趴在报名处的桌子上,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 “既然你第一个报名,那就快上来吧!” 被几个士兵架上擂台推脱不过,那人只好对着张启山拱手道: “我叫张晋,咱们同乡,今天我们过过招,看谁能拿到这1000块大洋。” 说完那人便挥动双拳对着副官直扑过去,张日山见此人身形高大体格强壮拳头带风力气极大,一个箭步腾空而起按住那人的拳头向下一压,贴着那人的背部一个滚翻直接蹿到那人身后用力一推,那人拳头被压原本已经重心不稳,背后又被人加力,身子向前一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第66页 台下一片闹笑,这个叫张晋的人也不懊恼,转过身继续对副官攻过去,吸取上次教训,张晋这次压低重心扫腿去攻张日山的下盘,然而这次张日山并没有闪躲,而是看准时机伸手接住张晋扫过去的右腿,借着张晋腿的力道顺力一拽,竟将张晋连人带腿一道摔飞了出去。 好险,差点就掉下擂台,台下的人为张晋捏了把汗,不过他很快又回到了擂台中心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这次轮到张日山出招,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日山已经近张晋身侧,一只手对着张晋脖颈直直抓去,张晋也不是等闲之辈,身子往后一缩腿便张日山腰部踢去,张日山一只手扑空转而按住张晋的左前臂,另只手同样扯住张晋右臂,腰间猛然用力,竟将张晋倒着凌空举了起来让张晋的腿在空中胡乱摆动,下面又是闹笑一片。 张晋并没有就此认输,忽然他松去全身的力道,整个人压了下去,自己的头重重的磕在张日山的脑门上。 疼—— 张日山疼的眉毛皱成一团,用力将张晋往擂台下一甩,张晋就这样被甩进了台下围观人群之中压倒一片。 见张日山首场比试就吃了亏,张启山差点捏碎太师椅的扶手,见台下的张晋还在对自己咧嘴笑,只好瞪了一眼王副官,王副官赶紧扯嗓子道: “叫张晋的小伙子先不要走,你刚才跟张副官的比试,已经成功接下了五招,快上来拿100块大洋吧。” 台下一片起闹,张晋挠着头走上擂台,王副官当着所有人的面,数了100块大洋放在布袋里交给了张晋带下去,这下可让下面人羡慕得不得了,虽然不见得能打得过台上这个强得不像话的张副官,不过能过五招拿到100块大洋,不见得办不到啊。 一时间报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不过他们都太小看了这100块大洋的难度,没一会功夫,被张日山打下来十几个,这让围观的又是一片唏嘘。 “我叫施莱,我擅长弓箭,张副官你敢跟我比弓箭吗?” 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跑上擂台,手里拿了一把猎人用的桦皮弓。张启山见他手上的弓大概只有七力半,差点笑出声,对着身边的小兵低声道: “去把我收藏的那把牛角桃皮弓拿过来给张副官用。” “那有什么不敢的,张家祖先在东北的时候狩猎可是我们吃饭的手艺!” 张日山也不认怂,等王副官摆好了靶心,抬起施莱的弓箭一下子射中了靶心。 “射中靶心有什么难的!” 施莱拿回桦皮弓,瞄准张日山射的那支箭嗖得射出去,竟然将张日山所射之箭噼成两半。 “好!!” 台下一片叫好,见张日山嘴巴撅成一个包子型,张启山满心着急,好在刚才被张启山派去找弓箭的小兵跑的飞快,不一会就带着张启山的牛角桃皮弓来到了台上。 “施莱,试试我的牛角桃皮弓。” 张启山将弓箭外面包裹的厚布扯下,将弓抛向施莱,施莱接到弓心里一惊,这弓如此的沉重,单手举起都如此费劲,更别说将它拉开。 试了几次,自己都觉得拉得吃力,施莱摇摇头将弓交给了张副官,张日山憨厚一笑,单手平举起牛角桃皮弓,瞄准靶心,拉起了一个满弓。 咻—— 新射出的箭不仅噼碎了此前的两只箭竟射穿了箭靶钉到了远处一颗树上。 “张副官真是好臂力,施莱佩服佩服!” “这把弓可是有十三力,我开拉开都有些勉强,恐怕能将它拉满的只有张副官,你能有如此技艺实属不易了,来人,赏大洋200块!” 张启山亲自给施莱颁发了200块大洋,惹得下面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心痒痒。开了这个先例,跟张日山比试各种兵器的都有,比刀比枪比流星锤三节棍,这位新上任的张副官竟然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耍到精彩之处下面围观的士兵会禁不住开始叫好。 张启山眯着眼有些得意,擂台赛这招确实不错,既活跃了气氛,还给张日山在军队里立了威,见着张日山在擂台上翻转腾挪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又见到了儿时那个把自己护在身后神佛一般的小哥。 “我们当兵的要比就比真枪实弹,其他的我不行,耍抢,我是行家!” 擂台上来了一个叫颜胖子的老兵,扛着“老套筒”□□看着很不服气,王副官拿了一把同样型号的□□交到张日山手上,开口道: “那你说怎么比?” “我喜欢打活靶,你们抓几只野鸡兔子什么的放出来看谁打得多。” 眼瞅着快到饭点,到哪去抓活的野鸡兔子,王副官觉得有些为难,望了望张启山,张启山将王副官招到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副官会意的点点头。 “野鸡兔子没有,可以比一比打飞盘。” 王副官找了几个士兵拿了一筐的盘子站在擂台的两端,自己端了□□准备好之后就对士兵使了使眼色,士兵立刻向空中飞出一个盘子。 呯—— 碟子应声而碎,王副官放下枪,解释道: “一会你们分别射他们扔出来的盘子,一人10发子弹10个盘子,1分钟以□□完,看谁先射完10个盘子谁就赢。” 颜胖子点头表示同意,王副官看了下手錶,手一挥,士兵开始依次往天上飞出碟子,砰砰砰5枪,颜胖子果然弹无虚发,5个盘子应声而碎,弹匣已空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弹夹装填替换,砰砰又是5枪,5个盘子应声而碎。 第67页 “10发全中,耗时49秒!\" 王副官望了望张日山,张日山也端好了枪准备,盘飞枪响,10个盘子也应声而碎。 “10发全中,耗时30秒!” 张日山将□□交给王副官,对着颜胖子淡淡一笑,颜胖子不服气的嚷嚷起来: “他赖皮,我把弹夹放口袋里,他刚才就拿在手上,所以我的时间才比他多,这局不算!” 张启山皱起眉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毛瑟枪,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那你们再比一局吧!” 张启山跟身边人耳语了几句,几个勤务兵拿了搬了椅子和桌子放在擂台上,让王副官坐在椅子上头上顶了一个苹果,苹果上面放了个橘子,橘子上面叠了个红枣。张启山将自己的毛瑟枪放在桌子上,又命人再取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款式,张启山当着张日山和颜胖子的面,用从毛瑟枪匣里抠出一颗子弹逐步将毛瑟枪完全分解,让两人都看的呆住了。 “看样子二位之前都没有拆解过毛瑟枪,这很公平,一会你们背对着王副官开始组装各自的枪,组装完毕之后就用你们装枪的这颗子弹去射王副官头上的东西,先射中红枣者为赢,如果击中橘子赏大洋200块,苹果100块,如何?” 颜胖子望了望张日山似乎还在琢磨着桌上的部件,心想自己摸枪这么多年,总比你这小嫩头强的多,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开始。 “司令!我这……” 王副官紧张的向张启山求饶,张启山对王副官挤笑安抚,示意他不要说话。 “开始!” 张启山一声令下,二人开始飞快的组装起毛瑟枪,颜胖子之前其实玩过这种类型的□□所以胸有成竹,不过旁边张日山的手速快到不可思议,甚至他装错了一个地方拆掉重新继续装进度也比自己快,颜胖子只顾着看张日山的动作反而拖慢了自己的速度,当他把子弹塞进弹匣打算转身射击的时候,张日山已经砰的一枪击中了王副官头上的红枣。 颜胖子不甘心的射中橘子,这下他真的无话可说。 “张副官眼疾手快,王胖子我服了!” 张日山心中还为自己刚才手笨有些懊恼,偷瞄了一眼张启山发现他眼中满是赞许,心里有些惭愧,再看王副官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二位表现优越,皆为我军营楷模,这两把毛瑟枪就送给二位了。王副官今天真是辛苦,一会重重有赏!” 拿回自己那把毛瑟枪交到张日山手上,又给颜胖子发了200块大洋,张启山走过去扶起满身冷汗的王副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时饭堂的集合号响起,到了午饭的时间。 “今日张副官守擂成功,赏大洋1000块!攻擂活动结束,列队集合,张司令请大伙去饭堂吃大餐。” 王副官长舒一口气,扯着嗓子喊完结束语,士兵们立刻排好方阵跑步向饭堂跑去,张日山偷偷走到王副官身边小声道: “刚才连累王副官收到惊吓,一会我那1000块大洋分你一半如何!” 王副官望着张日山纯真无害的眼神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心里却在欢呼: “终于有人接替我这个快被折腾死的苦差事了!” ☆、交易 张海客在日本待了半年又辗转去了欧洲,等到他回长沙的时候,已是次年夏末。 见到气派的张府,稳坐九门头把交椅的张启山,张海客不由得嘆服这个男人确实有手段。 “依照如今的局势,汪家的眼线应该会从东北聚集到长沙。” 新兵操练的整齐口号,引得张启山走到窗边,张海客坐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一脸悠然地纠正道: “本家已经不在东北了,他们迁去了广西巴乃。” 透过司令部的窗户,张启山望着不远处带着士兵操练一身戎装的张日山,他似乎比一年前结实了不少,两颊也微微鼓了起来。 “张瑞桐早在干隆年间就在巴乃开始建造新的古楼,但他没有青铜六角铃铛,没有办法迁走东北张家古楼里的东西,我来长沙之前,顺道去东北打听到他硬闯旧古楼在里面犯了失魂症,一直昏迷不醒,我看他命不久矣。” “这么说,张家族长就要换人了?” 张启山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本家的事情跟他毫无关联,张海客放下茶杯冷笑道: “张瑞桐可是你爷爷,我不信你会真的袖手旁观。” “我幼年一直颠沛流离,我甚至希望本家就此没了更好,这样分家的人也就自由了。” 张启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拜本家所赐,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一日母亲的温暖,幼时自己经常跟别人打架也是因为常被人叫做没有娘的野孩子。 “本家的长老让我跟你带个话,既然篡位者已失势,希望作为棋盘张一脉纯血的他能回去主持局面。” 这一天终归还是要来的吗? 张启山一声嘆息。远处的张日山微微一笑,这笑容却刺痛了张启山的心。张启山明白本家的人极其冷血功利,若不是父亲将他带离本家,或许他早就跟那些死在泗州古城下的本家人一样化为一堆枯骨,如今本家的人却又想让他回去主持局面,说不定只是想扶植傀儡,觉得日山没有后台软弱可欺罢了。 第68页 “跟本家做笔交易如何。” 张启山皱紧了眉头,无论如何他不想就这样放小哥离开。 “现在我还不想将日山交给他们。” “他们如何能等的了,我看张瑞桐随时都有可能没命!” “等得了也得等,等不了还的等!我给他们的条件足够他们心动!” 张启山挥拳砸向桌子,吓了张海客一跳。 “汪家由我们九门来对付!我会想办法将它连根拔起!” 张海客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年的时光,让他看到汪家的可怕,不仅仅是日本,它的据点散布世界各地,眼前这个从未出过国门的男人,他怎么能夸下如此海口。 “你太小看他们了!” 张海客指着一面墙上的世界地图,嘲笑道: “你觉得张家的衰落仅仅只是内斗的原因吗,你伯父张瑞山留过洋,却也被它悄无声息的洗过脑,成了汪家撼动张家的一颗棋子,甚至我,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它所利用,用来对付你们。” “那又如何,我手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张启山神态自若地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 “你知道他们寻找黑毛蛇矿是为什么吗?” “制作黑飞子?” “那只是用来哄骗袁成祖这样的莽夫。黑毛蛇的毒液可以承载一个人的记忆,这才是他们寻找黑毛蛇矿的真实目的,他们同时也在寻找可以承受蛇毒的记忆却不会被毒死的人,这样的人比蛇矿更加稀缺珍贵。” “你是说你手上有这样的人?” 张启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张海客立刻想到了那个年纪轻轻就当上九门五爷的少年。 “如果我猜的没错,矿山下面应该是本家的人费劲心机藏了一块陨铜,陨铜加上可以承载蛇毒记忆的少年,足以让他们垂涎三尺。只要我控制着整个长沙城,一旦它浮出水面,我便可以顺藤摸瓜抓到他们。” “这次我出去调查,除了日本,美国,欧洲也有他们的据点,你想歼灭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在国外躲着不就是惧怕我们张家的力量吗?他们迟早要来这里,他们能有如此严密的组织架构估计得力于他们的首脑,那个可以用记忆传承之法获得长生的人!但肉身迟早会破败,他就需要一个新的肉体,而我手上刚好有他需要的。” 张海客转过头,看见笑着的张启山,心里有些发毛。 “倘若失败你打算拿整个九门的人为你的计划陪葬?” “我当上这九门之首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张启山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一脸的决绝: “若我辈不成,那就下一辈,下下一辈,真有屠尽它的那一天,或许张家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你……真不愧是张瑞桐的孙子……” 张海客还想再说些什么,张日山敲门走了进来: “报告,士兵操练已完毕,给佛爷预定好了徐长兴酒楼的包厢,车已经准备好,佛爷要不要现在出发?” 张启山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搂住张日山的肩膀对着张海客使了个眼色: “走吧,咱们张家人许久不见,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六年后—— 1933年,一辆鬼列开进长沙火车站,它终于按捺不住了…… ☆、尾声?雨村 ——上午10:00,雨村—— “这是你店里今年的分红。” 吴邪还没来得及收起钓鱼竿,啪!一个大号的牛皮纸信封砸在脸上。 “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手机转帐吗?” “我没身份证啊,你忘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带着黑色墨镜的男人,坐在瀑布边的石头上,抓起一把石子儿打水漂。 “小花呢?” “他可没工夫来这穷乡僻壤,你这个懒货把你们吴家的铺子也交给他,自己躲到这山沟里潇洒快活。” “你眼睛好些了没” 黑眼镜装作没听见,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丢了一根给吴邪,吴邪摆摆手表示已经戒了。 “他还好吧。” 吴邪知道黑眼镜指的是谁,闲来无事,小哥跟着王胖子去田里干活,很快成了种田好手。 “他种田去了,你要不要去看他?” “算了。” 往吴邪已经长出头发的头顶弹了个石子,吴邪本能性躲开,黑眼镜笑着挠挠头转身往村外走去: “难得你没退步,我回去了。” “等一下!” 吴邪忽然想起来什么,追上黑眼镜喘着气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三个人,张启山和二月红并排坐着,身后站着的那个年轻军官有着跟闷油瓶几乎一样的脸。 “你们齐家也算是九门的人,照片上的这仨人,你都认识吗?” 接过照片递到眼前费劲地瞅了半天,黑眼镜叼着烟的嘴唇抖动了一下。 “从哪弄的?” “前阵子小花给的。” 黑眼镜咧嘴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将照片撕成了碎片。 第69页 “一切都过去了。” 吴邪错愕地看着满地的碎纸片,黑眼镜又补了一句话。 “没必要再让他想起来。” ——晚上7:00,县里的小旅馆—— “你把我给吴邪的照片撕了?” 解雨臣举到半空的一张合同又收了回来。 “那么你们眼镜铺明年的合约我看还是别签了。” “别啊……我这小眼镜铺哪敢得罪你们解霍两家……” 黑眼镜举双手投降,谁让咱穷呢,骨气什么的有个屁用。 “这是佛爷的意思。” 黑眼镜表情严肃起来,解雨臣也知道,他们齐家一向站在佛爷那边,就算二爷怜惜那段时光被尘埃遮蔽,想让它出来透个光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战国帛书案之后,佛爷血洗长沙九门,忧虑迟早连累到副官,便偷偷让陈四爷带着他去了广西回了张家本家。” 解雨臣抖动了一下手上的合同,a4纸发出哗哗的声响,黑瞎子想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一点点,纸张又从手指的间隙缩了回去。 “没想到他回去就当上了张家的族长,成了张起灵。” 没拿到合同,黑眼镜只好随声附和。 以黑眼镜的身手不至于如此狼狈,然而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好不容易找到个肯替自己眼镜铺子交霍家租钱的人,这浑身的关节都不禁软了起来。 “他当上族长倒是遂了佛爷的愿,谁能料到建国之后时局更加动荡,凭藉佛爷的力量都难以控制住局势。明里暗里很多政治派系都在寻找张家的族长,不得已,佛爷只能召集九门旧部开始了那次最大的盗墓行动。那也是佛爷下的必死之棋,树大招风,上面人的觊觎,让佛爷只能将九门的过去完全埋葬。” 解雨臣回忆起二爷口述那段过往时悲伤又无奈的神情,二爷说,这些事只有佛爷能做的出也做得到,总要有人被恨,佛爷说,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那次行动本就是死局,不料佛爷也被困在墓穴之下,危急时刻,那个已经当上张起灵的人竟然放下族里的一切回来,从死人堆里把佛爷救了出来。佛爷救回来了,他却受了重伤,犯了几乎丧命的失魂症。” “忘了过去不是更好,佛爷全国海选了八百多个张起灵,为的就是瞒天过海,让霍家可以将真正的张起灵藏了起来。你们解家藏起了阎王血的狗五爷,不就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从而引蛇出洞,彻底摧毁汪家?” 黑眼镜敏锐地感到窗外的树枝有些不自然的晃动了一下,走到窗边却什么也没发现。 “佛爷为张家做了这么多,二爷不希望他们张家忘记这些。” 作为佛爷的生死至交,二月红是最懂佛爷的人,解雨臣知道师傅真心不希望在一切都过去之后,为这样的平静日子牺牲了自己一生的人,却被彻底的遗忘。 “二爷的心思,我可以理解,毕竟佛爷明面上还是诛灭九门的恶人。” 黑眼镜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笑了笑: “但,身后之名,佛爷根本不在意。” 见到解雨臣眼中有些迷惘,黑眼镜赶紧从他手上拿过合同签了字。签完,搂着解雨臣的肩膀苦笑道: “再过些日子到了佛爷的忌日,我们拿了酒菜去看看他吧。” 两个人谈话告一段落,窗外树梢间的那个黑影也悄悄离开了。 那天夜里,张起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承德郊外的篝火,广和楼前的巷战,古戏台上演的皮影戏,梦见那人身后的夜市,万盏明灯,灿烂炳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