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镇世地仙》 第一章 三清山 话说寰宇世界灵山无数,海晏河清,常有仙迹显圣,求仙问道之风盛行。 其中又以巴蜀、豫章两地最为形胜。 豫章地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光是名传海外的仙山便有剑宗的庐山、明月山,禅宗的大觉山、真如山。至于道门名山,更是享誉天下,既有大派祖庭矗立,又有符箓宝山遗世。 是故,豫章又称天下道都。 豫章执东方道门牛耳,这其中又以龙虎山、三清山为尊。 龙虎山汉时开山,为天师道祖庭,立世近八千年,为当代之最,提挈天下丹道,总摄五雷。不过龙虎山收徒最严,门人稀少尊贵,天师府生人勿近。 而三清山东晋时开山,为万法派祖庭,立世六千余年,兼修内丹,外丹,剑术,符篆,阵图,星象,雷法,炼形,岐黄,起尸等等法门,广收门徒。尤其还专设一山一观作为入世门户,大开山门,香客不绝。 这入世门户是为毓秀山,南北走向,东、西、北坡皆极陡为悬崖峭壁,唯有南坡缓而秀丽,凿有山道。 山道脚下有一大块平整地,还有一条金沙溪自东往西流过。溪水南边十来里地有个小镇,唤作樟香镇,镇子三面环山,开口那边便正对着毓秀山。镇子后山皆生红樟树,树心有异香。镇子附近七八个村落的村民都是靠伐树为生,采取树心后卖到镇上来,镇子里的人再用樟树心制香卖与香客。 樟香之烟清香,烟气袅袅无黑灰,提神又可驱虫,来毓秀山上拜三清的香客总是会来镇上请上一些。还有些外地人,来一次要请好多,带回家去用,放在家庙或家祠中。 除了制香,镇上的民居也时常会租给来毓秀山游玩的访客,因此镇上人其实颇为富裕,道上铺着青石,家家都是砖房。 这日夜深时分,一盘明月跃出镇子后山,清光四射,落在镇子中,鉴人眉发。 镇中有一小巷,巷子两边一色的青瓦小院。巷头这边的院中有个少年,长相清秀,身段颀长,正在借着月光雕刻。 少年刻的正是红樟树心,旁边已经摞起了十来个成品,是一个个方牌。 方牌雕琢精美,少年手巧,雕出的纹饰没有一个重复的,如意纹、蝠寿纹、喜蛛纹、金鱼纹、狮子纹、牡丹纹,个个都夺人眼球。牌上刻的字也很漂亮,都是些出入平安、福禄双全,德门积庆、升祺骈福之类的吉祥话。 这些木牌少年刻了很久,从正月算起快四个月了,如今已经完成了十六个,还差最后一个,紧赶慢赶,今天能刻完最后一个。 月挂中天时,少年完成了最后一个,刻的是“百福具臻,瑞启德门”八个字。 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屋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黄穗和行李。他把行李背上,又把黄穗一一穿到木牌上去,如此,一十七个平安门牌便做好了。 少年扫干净庭院便出了门,自家门檐外边也挂着门牌,刻的是“云程发轫,喜庆福来”八个字,是其父手作,自打少年十岁那年挂上去就没再换过了。 少年一一把木牌挂在巷子里另外十七户人家门口,作为自己的临别礼物。 今夜,他便要离开镇子,三年五载内,怕是都回不来了。 少年在自家屋子里留了一封信,是给这些街坊邻居的,信里说的清楚,要是自己拜入了仙山,那必然要等学有所成才能下山探亲,要是入不了仙山,便出去游学,读了万卷书,自然是要去行万里路。 少年踏着光溜的石板街道逐渐远离青瓦巷,逐渐远离樟香镇,心里亦有不舍。 他在樟香镇中长大,却不是当地人所生。他本是弃婴,在他半岁时,被一个垫着老棉布的农家竹篮装着,送到了樟香镇青瓦巷的第一户人家,程廷贤先生的宅子。 程廷贤是樟香镇上的教书先生,外地来客,也曾当过一地的父母官。先生明经好道,辞官后便带着夫人来到三清山脚下定居。伉俪情深,虽无子,程先生也从未纳妾,夫妇二人性格洒脱,非同凡人,年到花甲膝下空空也不曾收养过子女。 直到十五年前,夫妻两定居樟香镇,闲来无事便为镇子上的孩子启蒙,附近村民把孩子送来也是来者不拒,先生学究天人,学识是当地老夫子远不能及的,于是名声渐盛。 如此两年后的一天,门前忽然多了一个孩子,夫妻两认为或是天意,便收留了下来。 先生好道,为其取名云气,取自南方武夷山内丹道上仙白玉蟾的诗句: “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 程云气十一岁那年,老夫人因先天体虚、脏腑衰竭而辞世,老夫人能年过古稀,实在是因为程先生精心照顾的缘故。 老夫人辞世一个月后,程先生因思念成疾紧随着去了,只给程云气留下了一座宅子,以及满镇的人情。 而云气之所以选择今晚离去,起因是毓秀山正月里传出消息,说三清仙山里有位仙长准备收徒,只有一个名额,要在谷雨这天考试。 三清仙山收徒方式奇特,不像剑宗那般师傅满天下寻徒儿,又要问剑又要问心的,也不像龙虎山那般几百年开一次山门,立下百十道关卡的。 三清仙山通过毓秀山向香客们提供一种导引养生术,叫通脉伸经功,不要钱,寻常人拿到若日日按图锻炼不辍,便有调养气血、补益脏腑、通经活络之效。若是有天赋异禀之人,还能在身子里养出一股清气来,有辟毒祛病的妙效。 仙山收徒的首要条件便是具备这股清气,其次年纪还不得超过十六周岁,都满足的才可以去仙山里考试。 而仙山里的考试又从来是无规律的,运气好,一年里能碰上三五次,运气不好,两百年也不曾有过。 三清山上一次对外公开招徒,是二十八年前。 程云气的天资和运气都是极好的,少年在父亲的教导下每日都要操练这导引术,只不过父亲练了一辈子,身体虽十分康健,但始终不见清气,而程云气两岁开始练习,五岁便练出了清气,今年十五岁,刚巧遇上了,若是过了明年便再也不可能了。 如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在父亲影响下自幼向道的程云气自然要去试试。 明天就是谷雨了,云气又担心大家相送时愁绪太浓,到时难以自抑,便要连夜离开。 谷雨时节,夜间慢慢飘起雨雾,程云气从青石板路走到碎石子路,再走到乡间泥土路,最后在一处青丘前停下脚步。 青丘周围有卵石砌起的护坡,前面左右有一株松一株柏,松柏之间立有碑,碑文在月下看的分明:“显考程氏廷贤显妣朱氏明珺之合墓”。 云气在碑前跪下,深深叩首,旷野里响起抽泣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语。 明月又朝西偏移了几分,少年起身,用袖子仔细擦了一遍碑,又环绕一圈检查了护坡,这才循着小路离去,朝着毓秀山的方向。 —————— 第二日,雨还是淅淅下着,天象有些奇特,头顶是阴沉沉的,但四方却是透亮。程云气走在南坡山路上,人却越来越多,待走到山顶雨泽沛霖观前,已经是摩肩擦踵。 雨泽沛霖观,简称雨霖观,又作玉灵观,乃是三清山专门为红尘俗世设立的道观。平日里为香客或祈福解梦,或制符看诊,或超度抚魂,香火极为鼎盛。 观中平日香客信徒便多,今日更是难得一见的盛况。程云气不曾撑伞,但行走在他人雨伞之下,身上都少见雨渍。 道观前有个巨大的青石广场,广场中间摆着一座巨大的赤铜香炉,泛着淡淡的辉光。此时整个广场上挤满了人,雨伞汇成了五彩的云霞。 观门大开,平日里并不多见的观主真微老道长在门口站定,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广场众人自然也是候着,待到了说定的辰正之时,一个极为年轻的道人从观内走到了真微道长身边,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样子,气宇轩昂,但模样面生,之前从未在雨霖观出现过,道人身上的深蓝色羽衣制式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羽衣道士作揖,开口道: “实在是对不住众位前来敬香的居士,今日乃是山中师长收徒的日子,人着实多了些,请各位居士稍待,待送走了有缘人,再进观敬香不迟。” 人群里顿时嘈杂,回曰:“不敢不敢”。 “请身具清灵气、年不满十六周岁的小居士随我入观。”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些少男少女从人群中走出,约莫百十人的样子。 云气没有带伞,也从人群中走出,幸好雨不大。 百十人分做几列,并肩站定,成队之后大多数人都回头望向人群,想必那里有他们最亲近的人。 云气没有回头。 “云气!” “小夫子!” “程家娃子!” 忽有熟悉的喊叫从后方传来,云气扭头一看,樟香镇的熟人竟都来了! 张家婶子,李家的叔伯,王太奶奶一把年纪怎么也来了,云气高举起手,用力地挥摆。 这时,队伍也动了,众人便有万般不舍此刻也不敢稍有停留。云气连连摆手让他们回去,眼角有泪也没顾上擦,又急忙随着刚才出声的道人进入了道观。 道观南北走向,观门在南,过了观门往里走,便是王灵官殿,往后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神殿分立两旁,路过钟楼鼓楼,便是玄都大法师殿,广成道君殿与斗姆元君殿分立左右,道观最后,理所当然是三清殿。 而在三清殿西面,还有一殿,名曰:葛仙殿。 众人进了殿,殿内供奉一座石像,是个老者形象,老者抱手而立,身穿青色道袍,天庭饱满,面相慈和。 无需领路道人介绍,众人均知晓,这位便是三清山的开山祖师,葛洪上仙,道号抱朴子。 领路道士引导少男少女绕过祖师像,在大殿后墙前站定。 众人不明所以之际,那领路道人捏了个手印,口中念一段咒语。忽然,白墙如湖面一般泛起波纹,波光闪烁中,墙面竟然消失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汪翻涌着的、无边无涯的乳白色云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二章 詹碧云藏竹之所 一片茫茫,不分上下四方。 “咳咳。” 领路道士干咳两声,将震惊中的众人唤醒,随即又呵呵一笑,“诸位小居士,且随我上前,不必害怕。” 道士把腰间的葫芦嘴拨开,从中流出一道青云,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往前迈出一步,稳稳踩到青云上。 道士驾云站在悬崖一丈之外,回头望来,“诸位小居士请上前,脚下云气自生。”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听得山风呜咽,又有细雨卷入殿内拂在众人脸上,只觉面凉心寒,无人敢动。 而程云气犹沉浸在白色云雾世界中,心神摇曳,被道士这么一喊,却听成了自己名字,不及多想,本能的往前迈了几步,突然一个踏空,陡然袭来的坠落感让程云气彻底清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失声,但脚底及时传来的触感让他又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又落到了肚子里。 低头一看,脚下是一朵青云。 或许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云气脸色还未跟得上心中之瞬息变化,还是那副沉浸在仙景中的痴痴模样,但这副神色落在他人眼中,却有了些淡然镇定的味道。 道士抚须一笑,“诸位,既已有人先行,还不速来?” 道人说罢,竟不再多言,转身面向仙山,脚下云朵托着道人似缓实疾地往远方飘去,而程云气脚下的云朵似是受到牵引一样,也跟着道士走了。 这下葛仙殿中的便心急了,好些人纷纷往前,闭着眼便踏出了那一步,顿时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起,但很快,随着一朵朵青云在崖边凝聚,惊叫声又变成了欢呼声,有几个年纪小些的,还呼喊道: “我会飞啦!” “爹!娘!我成仙啦!” 道士的声音在前方飘来:“可以交谈,但不可高声呼喝。” 闻言,众人又纷纷噤声,连交谈也不敢了。 百十点云朵连成一线,很快将葛仙殿以及少数不敢迈出那一步的人远远甩在身后,冲入茫茫云海中。 云气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引路的道人在这个境界能分化出如此多的云驾,还能载着如此多的凡人在云海中畅行,是多么了不起。 程云气此刻离道士最近,便听得道士询问:“小居士今年几岁了?又是何时食的清灵气?” 云气先是行了揖礼,才道:“回仙长,九月满十五周岁,若无记错,应是五岁那年忽觉体轻如燕,此后长年单衫,不畏寒暑。” 道士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又问:“小居士作何姓名?家住何方?现在双亲是否康健?” “晚生姓程,伯符之程,名云气,脚下云气之云气,家住金沙溪之南,唤作樟香镇,双亲年迈,无疾而终。” “小居士气宇不凡,遇事不惊,谦逊有礼,依我看,非是脚下之云气,可为飘然视世之云气。” 少年应道:“仙长谬赞,然姓名父母所赐,但求此生能不负父母所寄。” 道士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云气也将上下四方望遍,可目力尽处,只有白云,再无其他,不知天高,不知云厚,不知方位,不知边界。 一行人在云中足足穿行了有半个时辰,眼前才豁然开朗。 青绿满盈。 像是突然从茫茫的冬日雪原一步来到了葱葱夏境。 入眼层峦叠嶂,千山耸立,万壑延绵,青松为山衣,薄雾做纱巾。青松间彩鹿漫步,白狐腾跃,薄雾中黄鹤起舞,金蝶展翅。 瑰丽的岩峰地貌在雨雾宛如一幅浩瀚丹青。 而在摩天高峰上,更有宫观镶嵌其中。还有高修道长乘云驾鹤飞行,在群山之巅呼朋唤友。 尽显仙家气象,一派神仙府邸。 原来隔着茫茫云海,三清仙山就雨霖观殿墙之后。可惜古往今来多少痴人访客游遍毓秀山也未寻得三清山仙踪。 众位少男少女,无一不被仙家胜境所摄。 因为方才走神险些出丑,所以这次云气清醒的极快,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在云中穿行,只觉得那云层也不知多厚,遮蔽青天,不见大地,可此时回头望,好像也只是普通云层而已。 再往前看,众仙山上还有一层云,与身后的云形成明显的阶差,真是怪异。 道士是心善之人,飞驰在水墨丹青中,望着看多少遍也不会腻的景色,便主动为少男少女们讲解起来, “众位,我三清山兼具泰山之雄伟、黄山之奇秀、华山之险峻、衡山之烟云、青城之清幽,为当世仙山顶峰。 “众位小居士,且看,迎面这座唤作钟灵山,与毓秀山同根,是我三清山山门所在。左边这片群山称作万笏朝天峰,也可称作小万山,是山中记名弟子的居所,尔等今日若能通过素空羽师的考校,便是在此处寻一洞府修行。” 正说着,一行人又穿过一片白茫茫云雾,再出来时,程云气猛然一惊,前方竟有个昂首挺立的巨蟒,大如山岳,一行人在他身边飞过如同蝼蚁,不知是个什么骇人精怪。 后面人接连看到了,顿时惊呼出声,有些人更是差点从云驾上跌落。 道士看着便连说:“大家不必惊慌,夔山君已入定了半个甲子,不曾动弹过,我等绕开便是。” 于是,一行人在巨蟒东边绕行而过,程云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唤作夔山君的,一动不动,身上已经积了好些尘土,甚至有草木生发,藤蔓垂落,还有往来的飞鸟停留。但有些地方不曾被遮住,便能看到暗紫色的鳞片,随便一片都比成人要大。 “前边有一处奇景,唤作三龙出海,待到日出云海翻腾之时,此处便宛如海上,山石如龙,争夺丹珠。” “济虎道兄,是有新弟子入山么?” 众人沉浸在美景中,不时还有架云御剑的道士掠过,与领路的道人打招呼。 被唤作济虎的道士一一回应,“刚从山外接回的小居士,正要送往明治山。” “噢,是明治山!” 有人讶异出声。 飞了又有半刻钟功夫,便见山头渐密起来,众人眼中出现一道特别的长岭。长岭由东南往西北方向延伸,少有落差起伏,宛如一道无边无垠的巨石屏风。长岭两边点缀青松红杉,像是红翡绿翠雕成。 但这长岭实在是太高了,比云还要高,以至于济虎道人不得驾驭青云再往高了飞才能越过去。 众人再次破开云霄,只见此方白云上,竟有虹桥无数,霓光闪烁不歇。 等云气细看,又哪里是什么虹桥霓光,竟是数不清的剑仙在纵剑飞驰,带起流光溢彩无数! 济虎道人道:“山门有禁令,云层之下,飞速有限,但有御术、遁术、练法,均在云上修行,你们在云上莫动,不会有危险的。”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千万莫蹭到了剑光。 长岭顶上是裸露的黄石岩体,一条黄石大道在云海之上,不知尽头。 众人此时顺着黄石大道的方向飞行,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很多,低头可见各色衣袍的道士在大道上行走,大道两边有宫观矗立,宛如天上街市。 “此山唤作东屏山,此道唤作东天道,与之类似的,宗内还有西屏山西天道。东天道观日出云海,西天道赏落日晚霞,这两条山道位于云海之上,是宗内门人吞吐精气、练法行功的好去处。” 济虎道人解释说。 沿着东天道飞了也有一刻钟的功夫,云架速度才慢下来,云驾高度降低,又是穿云而过,但这次下沉,在云中穿行的时间要比刚才上升的时间长的多。 “咦?” 云气感觉脚下有股力袭来,往脚下一看,竟然落地了。 但人尚在云中。 “众位小居士随我来,莫要走失了。” 于是众人在云中前行。 约莫百十步,白云散去。 程云气张望四周,发现此刻自己身处一道深山小径上,小径两侧青竹,山风穿过,竹海翻腾,沙沙作响。 “且随我来。” 众人跟着济虎道士在竹海中穿行,石子小路两边春笋随处可见,青竹沾染谷雨甘霖,愈发翠绿,映得人眼皆是碧色,山风拂面,只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走了有一刻钟,眼前开朗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条形的竖碑,上书七个大字: “詹碧云藏竹之所。” 众人在碑下站定,石碑后面是一座竹亭,竹亭四面垂挂卷帘竹席,亭中有一个蝠纹紫衣女冠盘坐,容貌娇美,但神情颇为严肃,看年纪说二十多也可,说三十多也可。 女冠臂弯里搭着一条赤黄琉璃如意,如意上的光华似水流淌,宛如活物。 济虎道人上前一步,道:“羽师,山外之人已接来。” 女冠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济虎道人,点头道:“有劳,你先去山外等候,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此处。” 济虎道人立即作揖告退。 待女冠目光扫来,众人都有些慌张,又强自镇定。 “诸位居士,贫道要办一场法试,通过者即可记名在我门下,尔等应当都知晓。” 众人点点头,谁也不敢张嘴说话。 “贫道会摄出诸位的爽灵,嗯,也既是尘世常说的三魂七魄中的地魂,但不会损害到诸位居士的身体。” 看着颇为宁静的女冠,张口便是骇人听闻之词。 “贫道欲将诸位地魂散放在四周,凭着与人魂的联系,诸位自然能找回这里,贫道的记名弟子便在这些回魂之人中挑选。 但诸位切记,尔等肉体凡胎,地魂离体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便是魂飞魄散。地魂在外时,五识灵敏,可上天入地,可见百般奇景,万不可留恋。” 闻言,诸位少男少女脸都白了几分。 “若有不愿法试的,说出来也无妨,可来贫道这领一颗草参丹,送还尘世。” 素空这话明显有考校的味道,程云气不为所动,一些年纪稍大些的,也都没什么动作,但有几个七八岁的娃娃,脸色顿时犹豫起来。 原来光是修道入门的考试便这么骇人么? 不过这些娃娃心生胆怯,但见没人向前,遂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脚步踌躇,心里转过无数念头。 女冠见状,换了一种问法,她拿手一指,身侧的香炉便飘起烟来。 “现在开始计时,香尽便是一个时辰,若是香尽前地魂不能归身,神仙难救。愿意试的,可上前来,在席上盘膝坐下便是。” 话音刚落,程云气第一个上前,来到竹亭前的一块青白色大竹席上坐下。 素空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行事毫不拖泥带水,拿着如意便朝程云气一点,后者当即垂下头来,幅度大的吓人,跟气绝了一样。 众人被唬了一跳,原本准备上前的人都被吓住了,顿时不敢动弹。 第三章 尸解 程云气此刻感觉非常神异,他感觉自己飘在空中,仿佛真成了一团云气,另一个“自己”就在脚下坐着。 他去听,风声很响,竹叶的沙沙声如同打雷一般;他去看,好像一切都没了距离,地上的蚂蚁在搬运虫尸都看的清楚;他去闻,雨雾的甘甜,春笋的草木清香,泥土的微腥味,一一能分辨出来。 他还要在细细感觉,却瞥见素空道长朝自己挥了一袖,顿感一阵天昏地转。再回过神来,已经在竹深不知处了。 环顾四周,绿意如海将人包围,山风穿林而过,云气感觉自己也要被山风带走了。 云气收束心神,仔细感受着素空道长口中的与人魂的感应。 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现在自己是无根之萍,要随风远去,可融于天,可渗入地,只有西北方向,有一种吸引,自己去到那里,才能扎下根来。 明确了方向,云气便生出念头,要往那边去,念头一起,他便感觉自己在往那个方向飘过去,念头越强烈,魂儿飘得也更快。 刚过去不到半里路,地下泥土里便传来一阵芬芳香气,他一个恍惚,魂儿便不由自主的降下去。他看到一株绿叶紫藤趴伏在地上,叶子长心形,白色叶脉,藤蔓深紫色,看着像是何首乌,但散发着奇香,光是飘在旁边闻着,都感觉魂儿更凝实了些。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云气却不知感觉过了多久,恍然间沉迷,又突然惊醒,要是此刻肉身还在,必然是一身冷汗了。 强忍着诱惑,排除杂念,云气又开始往西北方向飘过去。 一路上不时有金蝶、白猫、青蛇、猕猴、黑麂、雉鸡等等灵种发现了云气的游魂,这些灵种尚未开窍,不知游魂为何物,时常扑飞来玩耍嬉闹,云气勉力躲避,苦不堪言。 而更让云气难以忍受的,是一路上各类奇花异草的吸引,仿佛那阵阵的无形香气是一张张网,要将他的魂灵网罗过去。 好在云气念头坚韧,对于种种诱惑只是视而不见,一心要回到肉身。 不过地魂在外,五感灵敏,却对时间流逝极为迟钝,云气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只是奋力赶路,不敢再稍有耽搁。 飘着飘着,一股虚弱脱力之感袭来,云气暗道不妙,难不成是时间已到,地魂已经要维持不住了? 惶恐之心随即升起,云气却无可奈何,他从未发觉生命流逝之感是如此的清晰。 “呜——” 也在这时,程云气敏锐的察觉到了从未停息的山风此时变成了西北向,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他仔细感受着,琢磨着,尝试着,把魂灵融进风里,乘风而行。 魂灵介于虚实之间,此前在受香气侵袭时、在被各类灵种扑抓时,他都将自己想象成虚体,弱化自己的观感、收拢自己的魂灵。但此刻要借助风的力量,他又把自己想象成实体,想象自己伸展四肢,鼓成一面大旗。 这些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但事实却是很有用,魂灵凭虚御风,瞬息远去。 当风渐渐慢下来时,云气也快到了,远远的已经望到了那座詹碧云藏竹之所碑。 他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朝石碑方向飘过去,很快又见到了一座竹亭,可等到他再细看,一股心悸瞬间涌上来。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石碑在,竹亭在,竹席也在,可素空道长呢?与自己同行的少男少女呢?更重要的,自己的肉身又在哪里? 云气连忙在四周寻找起来,可不知饶了多少圈,却什么也发现不了,他想呼喊,但魂灵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虚脱无力感愈重,云气心急如焚,这时他灵光一现,飞进那座竹亭,里面的情况却让他不知所措。 亭中分明摆着: 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体型消瘦,脸色苍白,眉头紧闭,盘膝而坐,生死不知,但看情形,和自己地魂出窍的肉身并无二样; 一个体魄精装的魁梧汉子,看年岁是三四十的样子,但却坏了一只右眼,看着模样颇为狰狞,同样是失魂之态; 一个邋遢秃头的老道士,浑身污垢,恶臭难闻,但这道士身上的衣袍与碧空道姑身上的竟是一个制式,亦是失魂之态; 一个看着有些瘆人的纸人,纸人身上披着正常人的衣服,带着帽子,鞋袜俱全; 一个根粗叶少的植株,根块乌黑色,已然具备人形,四肢形象,五官分明,活脱脱像个娃娃,娃娃头顶的叶子缠绕,如同一个草冠; 最后一个更奇特,是一个竹杖,长七尺七节,上下笔直,竹杖碧玉色,微微透明,能看到首尾顶端两节中空,而中间五节有五彩华光。竹杖第二节长出两根竹枝,最后一节底端也长出两根竹枝,每个枝梢生五片叶子,看着竟有几分四肢的韵味。 云气一时没了想法,但直觉却告诉他,这几个人或物,都可让地魂栖身,现在只是选择的问题。 云气又看向香炉,那根香已经到了末端,眼看便要燃尽了。 难道按时飞回来不是考验,最后的选择才是真正的考验? 人? 是英俊但体虚的少年?还是精壮但残缺的中年?亦或是身份高贵但邋遢不堪的老年? 拟人? 是诡异到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纸人和竹人,还是已具备人形、散发着奇香的何首乌? 云气现在一团浆糊,意念在三人三物上来回跳动。 没有过太久,云气率先放弃了三个人身,若真要重新活过,他不愿意披着别人的皮囊,而且转念想想,这三个人的肉身是否也在等着他们自己的地魂归来呢? 既然这世间当真有仙,投身在物件上又有何不可? 随后,云气又马上放弃了纸人,只是因为何首乌与竹杖起码看着生机勃勃,而纸人给人感觉实在死气沉沉。 意念在何首乌与竹杖上来回探视,却就是不知该如何抉择,眼看最后一点香灰便要落下,云气便准备往更具备人形的何首乌身上附去。 可当魂灵刚要接触何首乌躯体时,他猛然发现,何首乌上竟然有微弱的意念,这道微弱的意念正在向云气的地魂表达恐惧与乞求。 原来这株何首乌已然成了精,诞生了灵智。 云气却大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做抉择,他马上投入了一边的竹杖中。 刚刚好,炉中最后一点香灰飘落。 ———— 程云气倏忽睁眼。 引入眼帘的,还是那块詹碧云藏竹之所碑,环顾左右,素空道长安然坐在竹亭之中,自己身侧围着一圈圈盘坐到垂头失魂之人,而在石碑下面,大约还有二三十个少男少女站在原地,仍不敢上前。 他摸了摸脸颊,摸摸前胸后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肉身,刚才看见的那几个少年、中年、老年以及纸人、何首乌、竹杖通通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你,站我身后。” 云气抬头望向素空道长,发现她就是在看着自己。 云气不敢怠慢,起身迈步,来到女冠身后站定。 此时他看见炉中的线香,分明还有一大半。 “当真神仙手段,自己这是通过了?” 云气心里暗自想着,随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桩不动。 眼睁睁看着线香燃尽,再没有一个人醒来。 竹席上的垂头失魂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望着这一幕,石碑下那几十个未敢参加法试的少男少女神色可谓精彩,或为震撼,或为惊悚,或为惋惜,但这些神情无一例外,都伴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线香燃尽后,素空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一面白色小幡,她轻轻摇动白幡,云气听她口中轻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 忽的一阵风起,云气只感觉到一股凉意拂面,紧接着,竹席上失魂之人都猛地抬起头来,仿佛从什么噩梦中惊醒。 这些人环顾四周,逐渐回过神来,当看到素空身后的云气以及香炉中没了火光,脸上逐渐浮现出懊恼与不甘之色。 不过见到这些失魂之人醒来,石碑下的那些人脸色又变了,变得比竹席上坐着的那些人还要难看。要是早知道这位女道长能招回游魂,他们又怎么会不敢参加法试? 就在竹席上的人都清醒过来后,济虎道人也如约而至。 素空指着云气遂道: “劳烦济虎,先将众位小居士送还山外,待你回来时,再送他去万笏峰。” “是,师伯。” 第四章 万笏朝天群峰 “你唤何名?” “程云气,伯符之程,浮云雾气之云气。” 素空点点头,道,“往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若能坚守道心门规,有朝一日辟了心府,赐道名,登宅录命籍,便是入门弟子。” 云气虽听不懂什么是心府,什么宅录命籍,但还是点头称是。 “你记在我名下,外人若问起来,也得答得上法脉源流。好教你知晓,我三清山自葛洪祖师东晋时开山立派,至今已六千余年,传四十余代。 我明治山为三清山莲花福地八脉之一,首任山主姓詹,俗家名讳碧云,道号始明,为四代弟子。我号素空,为第二十五代徒,自始明师祖算起,已传二十一代。你若能入门,便是心字辈,三清山第二十六辈门人。” 云气听的细致,一一记在心底。 “按山内规矩,记名弟子一律住在万笏群峰,每月上旬均可去他峰听讲,十六、二十二、二十八是坐谈论道的日子,你去了万笏峰,记得领一张课表,另外你每月初九到十五需来明治山点卯,随我习道。 在我道门内,凡是开课讲道的,你皆称一声学师,待他日辟了心府,录入我明治山命籍,你方可称我为本师,可明白了?” 云气应下。 “今日十一,按例明日授课,不过念你初入山门,地魂又出游过,此月就不必过来了,好生休息一番。另外需读一读《万年通史》、《豫章仙志》、《三清录事》、《内丹道十二正经》、《道体命藏说》、《灵冥子解阴阳五行论》、《灵枢经》这些,哦,还需读一读《道门禁令》、《三清法戒》、《道门科范定制》这些。” 云气一一记下,而素空道长自觉已说够,便让云气在原地等候济虎道人来接,自己则先回洞府了。 云气看不见,素空道长转身后,脸上顿时浮现轻松之色,缓缓地,长吐了一口气。 云气不知道,自打他见到济虎道人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便在素空道长的镜花水月之术下分毫毕现。他第一个迈入悬崖,在云驾上镇定自若,看见夔山君时也不曾慌了手脚,来到明治山后第一个上前接受考核。 云气更猜不到,他是明治山开山立脉五千年以来,第三个在两刻钟内回魂,并选择竹杖附身的人。 云气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环顾群山,层峦叠嶂,绿意盎然,只觉山远天空,神朗气清。 不久后,济虎道人回来。 “恭喜小居士,从此踏入仙山,来日定能久视长生,福泽不绝。” 济虎道人笑着拱手。 “还要多谢仙长领路才是。” 云气回说。 却不想济虎道人连连摆手:“你既入山门,仙长之词万不可随口说,只需唤我一声道兄便是。况且你记名在素空羽师名下,等哪天入了门,辈分却是比我要高得多,我到时还得喊你一声小道爷哩!” 云气并不知山上辈分如何算,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应和着笑了笑。 “素空羽师第二次招徒便收到记名弟子,实在可喜可贺。” 云气闻言则询问说:“之前学师还招过徒吗?” “不错,不过那时我也还没入宗,也是听说来的,二十八年前,有四五十人入山来这明治山接受羽师的考核,但一个都没能留下。” 济虎道人又道:“想必素空羽师已经对你交代过了,现在便随我去万笏峰吧。” 云气自然跟上。 济虎道人又唤出两朵白云,两人迈步站上去,云气看济虎道人为人和善,便试探问道: “敢问道兄,我何时才能学会腾云驾雾的本事呢?” 济虎闻言笑道:“驾云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食了气,便是画一张符篆的功夫,或开了云宅、辟了水府,都能召来云雨,实在不济,花钱买就是了。” 道人果真友善,云气胆子也大了些,“那敢问什么是食气,什么是云宅,什么又是水府呢?方才素空学师还说了要我辟心府,那又是什么?” 济虎道人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云宅就是喉窍,水府又叫肾府,指的肾脏,心府也叫火府,指的心脏。这样都是修行的根本,过会送你到了地方,借阅几本书籍看看就知道了。” “好的。” 两人驾驭白云,又沿着东天道往东边飞去,感受疾风拂面,云气皱起眉头: “道兄,万笏群峰离明治山隔着整个东屏山,小弟住在万笏山,要是靠脚力去明治山,怕是几天几夜也到不了。” 而济虎道人却是哈哈大笑,“是极是极,莲花福地离小万山最远,要是记名在莲花八脉之下,每日奔波,是最为熬人,早先八脉前辈记名时大多都是在福地山脚下结庐而居,待每月课结才返回小万山哈哈。” 不过程云气却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若只是在山下,想来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闻言济虎道人又笑道:“不过山下结庐终究不如在小万山来的方便,后来便有人琢磨出许多便宜之法,有些一直沿用至今。” “愿闻其详。” “第一,租买云架,宗内收阴山擅制云,其中步辇云便是凡人也可用得,你买、租皆可;其二,租借牛、鹤,宗内青牛宫和黄鹤洞分别有牛、鹤可租用乘骑。” “那不知道价格如何算得?” “云驾不好算,买的话,少则十几两银,多则几百上千两,租则一月几铢碎银。青牛黄鹤一月也是几铢碎银,但青牛黄鹤的草果食料得个人担着。” 云气疑惑,“莫非方外同尘世间一般,也用银做钱财?” 济虎笑说:“师弟说反了,自然是山中人先以金银铜为钱,再有尘世亦用金银铜。不过两者大有不同,尘世之金银乃是没有灵性的死物,山中金银不但稀少,且更有妙用,你也不必多问,《寰宇风物》、《元素精金论》、《三宝炉起源闲谈》,这三本书由浅入深,够你看的了。” 云气点头,心想着初入仙山,便如婴儿初生,什么也不明白,想来也只能看书了。 问答之间,万笏峰便到眼前,密密麻麻石峰耸立,确实如万笏朝天,险峻异常。可若将眼色更偏向石间青松、峰外云雾,便觉这群峰又如雨后青野上竹笋攒簇,生机勃勃。 再近些,破开云雾,方见群峰石壁上更攀附着无数楼阁屋舍,青黄赭紫,各色纷呈,群峰之间以空中廊桥勾连,行人往来如梭,热闹非凡。 两人停泊在群峰东边一处山头,此处从崖边伸出一个悬边木道,直入云雾中,像是大湖边的一处码头。 “咦,虚怀,你怎回来了,呦,难不成这是新来的师弟?” 两人刚落地,便被路过的人看见,立马迎上来问候几句。 “不错,接了都务院的单子,替明治山的素空羽师去山外接新人,赚些银两。这位便是素空羽师的记名弟子,程云气。云气,这是邓万春,晚我几年入门,是投剑山的记名弟子,如今法力充盈,辟府也只是朝夕之事,没准过几日便要离山了。” 邓万春个子不高,但生得浓眉大眼,好生面善,云气作揖,“见过邓道兄。” 邓万春回了一礼,“原来是明治山新来的道爷,若有询问之处,尽可来水色街己酉院寻我。” 云气连说不敢,“道兄说笑,直呼云气便是。” 这人又回看济虎道人,“虚怀,看来兼慈羽师给你起的号果然没错,如今看你从容大方,嗓音都洪亮不少,哪里还有前些年三天蹦不出两个字的样子。” 济虎道人突然红了脸,“过去的事还提甚。” 邓万春哈哈一笑,“不耽误你办事,等我辟府那日,请你喝酒。” 说罢便离去了。 冯济虎笑着应是,继续带着云气往山中走去。 这山中景致与云气想的略有差别,奇石怪柏云海松涛自是不必多言,但在这其中,屋舍院落竟是栉比鳞次,云气走在山路上,山路右边是悬挑在悬崖上的屋舍,左边是凿山挖壁形成的洞府,屋舍成排,洞府成串,好似天上坊市。 “我先领你去都管院选一住处,领些用品。” 两人在山道中曲折走着,迎面遇见不少冯济虎的熟人,都笑着打招呼,待听说程云气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后,都不约而同喊起了小道爷,让云气颇为尴尬。 来到一处朱门洞府,府门上方挂着牌匾,上书都管院辖万笏峰乾三区几个字,走进去,里面是个溶洞似的空间,地方很大,石壁上密密麻麻掏了许多窟,里面都放着东西,正对门有个木案,木案后坐着个打盹的老道士。 “姚道爷!” 冯济虎大嗓门叫醒了老道士,老道士看了看冯济虎,连笑道:“是你这个闷葫芦崽回来了。” “姚道爷,炳锟那间院子是不是还空着一间屋呀。” “空着呢,空着呢,不就是你小子当年那间,除了你,之后再也没人能受得了炳锟的呼噜。” 冯济虎闻言一笑,回头来问云气,“云气,你可怕呼噜声?” 程云气摇摇头,他倒是无所谓这个。 “那我推荐你选灯笼街丙辰院,是我当年记名时的住所,院里只有两间房,现在西房住着我的至交好友,东房空着,你看如何?” “多谢道兄安排。” 云气当即谢过,知道冯济虎这是要安排一个熟人带带自己。 冯济虎笑过,“姚道爷,这是明治山新一辈的记名弟子,唤作程云气,劳烦您老给他安排到炳锟院子里去。” “哦?是明治山啊。” 老道士深深看了一眼云气,“明治山选徒向来神秘,倒是很少听闻有没辟府的,看来是万笏山是又多了一位小道爷。” 老道士说着,从桌案下木屉中拿出了一枚白玉绿穗腰佩,放置在桌案上。 “小道爷报上名来。” “回道长,晚辈程云气,伯符之程,山间云气之云气。” “把手伸出来。” 云气照做。 只见老道士并指在云气指尖一抹,便取出一滴血来,道人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凌空写出几个符文,然后捏印打到玉佩中。 云气一瞧,便望见白皙玉佩内部生出来几道血色符文。 冯济虎在一边解释道:“这是云隶,写的是你的名字,往后这枚腰玉就是你在宗内的凭证,小心收好了。” 云气点头,接过玉佩。 “行,你现在先去左七洞取记名弟子的制式衣具,里衣、外袍、簪、袜、履、巾各取一样;再到右六洞取常服两套,样式自行挑选,拿的时候把腰玉贴在洞口上就行了。” 云气称是,拿着玉佩踱步到石壁边上寻找,石壁上全是两尺见方的小洞,洞里不知哪来的光,洞口有一层气膜,在光线照耀下流光溢彩,像是油脂倒在水面上的样子。 透过气膜,可以看到洞里的东西,有冠帽、衣袍、簪子等等,除了日常衣物,最多的是瓶瓶罐罐和符纸。 云气很快来到标有左七的一面石壁,随意寻了个近的,把玉佩贴到气膜上,气膜登时散去,他从洞里抱出一叠衣物,分别是:一件天青色道袍,一叠白色里衣,一根乌木道簪,一双草黄色麻鞋,一道白色长巾。 如法炮制,又去到右六石壁,这边衣物样式要多的多,但云气也没有耽误多久,很快拿了两套,分别是: 一件银面点缀墨星斑点的外袍,一套纯白里衣,一道玄色逍遥巾,一双云纹布鞋; 一件湖蓝纯色外袍,一套浅桃色里衣,一道紫色一字巾,一双云纹布鞋。 云气取完了东西,辞过老道士,紧跟着济虎道士出去了。 第五章 丙辰院,谷雨时节欢饮达旦 曲径通幽,几个弯折后来到了冯济虎口中的灯笼街。 灯笼街一看就知道名字怎么来的,许多院落洞府前都挂着灯笼,数量不一,形状各异。 在街尾一个小院,院门檐下挂着七八个灯笼,有莲花状的,有圆瓜状的,有橘子状的,院门上有个牌子,写着丙辰院。 这个院子以木石支着,凌空挂在石峰外面,院子头顶石壁缝里钻出两株青松,如青色华盖一般罩住半个院子。 院子门是开着的,此时日已西斜,金色的阳光穿过松针,斑驳洒在琥珀色木质地板上,反射出波光来。 院子空旷,只有两房一亭,东西两房是居所,并排而立,对面是丹亭,亭中放着一尊半人高的丹炉。 丹亭这边石壁上有一道小涧,涧水落在一处石缸里,缸并不大,半人高,水满顺缸壁流下,沿着石缝流出院外,形成飞瀑。 冯济虎对院子非常熟悉,先是瞄了一眼西房,房门同样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冯济虎并不意外,领着云气便进了东房。 房内一尘不染,没有分间,只是以一张纸屏风把房子分成两块,进门这块是书房摆设,有书架和书案。屏风后面是一张木床,床边有长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不过让云气眼前一亮的是,进门一排书架上满满当当塞满了书籍。 “还不错吧,这些书都是我入门那些年积攒下的,着实还花费了不少银子,里面还有我的一些笔记,当年走的时候没搬,想着照顾一下后辈,如今我把你领进门,刚好用上。” 冯济虎笑说。 云气点头,“可谓极好,实在谢过道兄。” 两人坐下闲聊了一会,云气得知,济虎道人俗名冯虚怀,十三岁进山,在万笏峰住了七年,二十岁那年辟了火府,正式拜入杜鹃谷门下,兼修医药草木之道,至今已有三年。 冯虚怀排济字辈,本性温良寡言,内敛偏谦让,其师为其取法名“虎”字,期望他虚怀若谷,但心中亦有猛虎踞坐。 冯济虎说,他拜入杜鹃谷兼慈羽师门下,其师令他去都务院领宗内杂事,每月不得少于十件,如此三年下来,才把他内向寡言的性子改过来。 替素空羽师揽徒,也是他口中所谓杂事之一。 冯济虎是豫章本地人,富贵出身,也是从小由家人带着练习雨霖观传下的引导养生术,但他十岁时才练出清灵气,因此对程云气的天资颇多赞誉。 时间在闲聊中过得飞快,两人忽听见一声鸟类的高啼,随之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气心细,听这脚步声大且急,应当是个高个子。 “炳锟!” 身边冯济虎已经叫出了声。 “咦,谁在?” 外面那人嘟囔一声,大步走过来。 很快,云气便看见了来人,这人果然身材高大,站在门前竟将整个门都挡住了,夕阳照在他身上,映衬得他如同一个护法神灵。 “虚怀!” 来人看见济虎道人,随即喜笑颜开,低头走进,一把抱住济虎道人。冯济虎身姿已算颀长,但在他怀里如同一个小鸡仔似的。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 济虎道人使劲锤了几下这人后背,才被放开。 “云气,这便是贺炳锟,与我一同入山,一块住了七年。炳锟,这是程云气,今天才入山门,云气颇合我眼缘,特让他住这,往后你多教教他。” 两人见过礼。 冯济虎又细说了几句,“炳锟与我同岁,是莲花福地八脉中九天应元府的记名弟子,这一脉要求辟府前得雷、云、风三宅齐开,连成一气,呼吸之间雷霆响动,故而耗费时间较长,但这两年应该也快了。” 贺炳锟咧嘴一笑,“最迟明年夏秋之交。” “云气同样也是福地八脉之一,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今年才十五岁。对了云气,方才你不是还愁怎么去明治山么,到时候让炳锟捎你一程便是。他开辟心府在即,这些时日几乎每天都要去应元府,加上前些年出山巧遇机缘,得了一只雷禽,有极速。” 贺炳锟打量云气,见少年神清气朗,清新俊逸,眉目神情又颇为平和,不见锋芒,心下也是颇有好感,听说他是明治山的记名弟子,也是笑说: “见过小道爷。” 云气脸上浮出一抹苦笑,“道兄莫要取笑小弟,还是直呼云气为好。” 贺炳锟哈哈一笑,又转头对冯济虎说道:“虚怀今天便不走了吧,今日小酌几杯,为云气接风,如何?” 冯济虎笑道:“正有此意!” “好!你两勿需动,丹炉里我挂了熏肉,是去冬用椒木新熏的山豚肉,我去切来,缸里也有美酒,是承露谷的好酒。” 说罢,贺炳锟夺门而去,很快传来丹炉被掀开的声音。 “在丹炉里熏肉,也只有炳锟能做出来。”冯济虎笑骂一声,又后知后觉望向程云气,“云气可能喝酒?” “倒是能喝一些,但万不敢宿醉,素空学师布置了好些课业要看。” 冯济虎闻言笑说:“无妨无妨,羽师让你看的,定是些修真入门之书,我和炳锟早就读烂了,晚会说与你听,亦是一份下酒菜。” 云气称是。 冯济虎搬出案几,三人就在院内空地坐下,此时金色夕阳已转深红,西边红霞满天,无数修行有成之士或御剑,或骑鹤,或驾云,如倦鸟投林,纷纷落入群山之中。 程云气望着眼前奇景,回想今日日出之时自己尚在尘世,如今日落时分已入仙山,更有美酒佳肴以待,真是恍然如梦,一时间不由痴了,许久未动。 冯济虎与贺炳锟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催促,亦不动筷,静静等程云气回神。 约十来息,云气回过神来,见两人等着自己,连声告罪。 贺炳锟起开酒坛,酒香四溢,云气闻之,只觉神清气爽,颇有些先前地魂出游初闻何首乌香气之感。 贺炳锟拿出三枚酒盏,白瓷质地,满上酒酿,“今日这院子先后三任主人齐聚,喜迎旧主新人,岂不值一杯?” 冯济虎与程云气称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酿入口寒冽,入喉如火,口齿清爽,肠胃温煦,更有草果芬芳,乃是云气生平未尝之好酒。 “今日一聚,明日去都务院签榜,了了素空羽师收徒之事,我便要离山了。” 冯济虎放下杯子,来了一句。 贺炳锟愣了一下,“是何事?” “打算开水府了,前些日子请濯星池的徐济深替我算了一卦,他说我机缘在南方,要出去走走。” 贺炳锟点点头,“是好事,准备去哪?” “先去滇文看看吧,若是没什么收获再转道南荒。” 云气这时则趁机问道:“敢问两位道兄,究竟什么是宅,什么是府,莲花福地八脉又是哪八脉,咱们山内都有哪些道统?” 冯济虎与贺炳锟对视一眼,前者开口说道: “当今天下法统众多,大体分道门、旁门、佛门、魔门四类,道门正统又有内丹、外丹、符篆、五雷、祈神、观星、炼形、元神等九十余种。 我三清派以内丹道为入门根基,同时又主张兼修他法,讲究一个融会贯通、万法互参,以继往圣之绝学、创未有之妙法为己任,故又称做万法派。 自祖师开山立派以来,历经六千年积攒传承,算上复原古法、创立新法,已有近四十道法脉传下,这才形成如今的格局,且听我细细讲来。” 冯济虎咪了一口酒,娓娓道: “山中西北处有一处莲花福地,云气你也见过了,乃是这千里群山的地脉源眼,莲花福地有九山,一座平顶山居中,八座高峰环绕。 这平顶山唤作两仪山,三清宫矗立其上,另有纯阳、元阴二殿在侧,是历代掌教居所。 八峰则按八卦方位排列,分别是: 乾位紫烟山,山上有飞仙台,供奉东王公、西王母两位古神,兼修阴阳相济、点石赋性、破碎虚空之道; 巽位明治山,山上有活死人墓,又名詹碧云藏竹之所,兼修纯阳、木法、土法、风法、尸解、还魂、役鬼起尸之道; 坎位摇光山,山顶有濯星池,供奉关尹子,兼修结楼观星、寻山望气之道; 艮位摩崖山,山上有演教殿,供奉玉清元始祖师,同时也是教中的藏书之所,兼修符篆、解字、敕正封奇、召灵驱鬼之道。 坤位白虎山,山上有纠察府,兼修金法、兵器、阵图、傀儡机关之道。 震位枢机山,山上有九天应元府,供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兼修雷法、破妄法、祈神法。 离位丹霞山,山上有连通地底火泉的丹井,供奉太清道德祖师,兼修火法、外丹法。 兑位百草山,山顶有青白湖,植千亩荷花,自成一界,供奉上清灵宝祖师,兼修阵图、水法、虚空法。 此八山皆出过仙人,或是天仙,或是地仙,或是散仙,或是尸解仙,各有法统传下,因此称作八大脉。 此外,教中还有东南方的杜鹃谷和东北方的霓山修行岐黄医药之术;北方有承露谷,修行太阴炼形之道;西北方有投剑山,修行飞剑术与法剑术;东北方有明镜石林,修行步罡踏斗之术与体剑术;西南方有收阴山,修行织云弄霞之道,南边有蒙蒙山,修行咒术和诀术,如此种种,不再列举。 另外群山沟壑中不知还有多少道爷在寻古创新,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又有新的法统现世,尚未可知。” 贺炳锟一脸与有荣焉,继续说道:“方才济虎也说了,我教以内丹道为根本,兼修其他,这内丹道作为古今第一大道,讲究精气神合炼,分作五个大境界。 第一个境界唤作炼气,主要就是食气入体,淬炼肉身,打通人体大窍要穴。光是一个食气便有观想法、坐忘法、屈体法等等法门,各家不同。食气入体后运转灵气淬炼肉身,又称伐毛洗髓,去除一身铅华,只留清灵之身,然后才是开宅辟府。 内丹道把人身鼻窍、喉窍、耳窍又称作雷宅、云宅、风宅,开通三宅后存放相应的灵性,随后闷哼出雷,呵气成云,耳动招风,三窍齐动,顷刻雨至。 又把心肝脾肺肾五脏称作五府,对应火木土金水五行,辟府之后纳入天地之精,便能身应五行,号令元气。 《灵枢经》有言:五脏者,所以藏精神血气魂魄者也,五脏为人身之本,故辟府可纳气藏精,又可延寿。 开辟三宅五府又有存神、服食、药浴等等法门,开辟顺序各家也不同。你看我,所修功法便要求先开三宅再辟五府,到如今一府未成,而济虎则首开云宅,再辟木府,如今又要辟水府了。 待五府齐辟,则有人体五行之精气从五府升腾而出,汇到一处,开辟一处人身小天地,即为绛宫。此方小天地在心府之侧,受血气照耀显现绛红色,因而得名。 这一道关卡,是个分水岭,也有个名目,唤作冲宫。 而绛宫乃是日后元婴居所,故此举又被称作五气朝元。 修到五气朝元,便是炼气圆满。炼气之境,一言以蔽之,以身藏气,精气合炼,人和自然。” 贺炳锟一口气说了许久,口干舌燥,又是几杯凉酒下肚。 冯济虎又接着说:“云气你可知,我三清山师长弟子外加记名弟子共计十五万人上下,而辟府者,不过十万。 “也就是说这山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总归是有五万的人数在这里,终生不得入大道之门。这些人要么终老在这万笏峰上,食气之余做些洒扫、帮厨之事,要么自愿离山,可以做个侠士,也可寄名在道观,倒是一生再无饥馑之忧了,这对那些心志不高的,也不算是坏事,或可说是美事了! “能有侥幸辟府的,还念叨着更进一步的,自然是奔着五气朝元走,可最终能有多少人真能走过去呢? “大概是一万人。 “你听见么?从辟一府到辟五府,卡住了九成的人。 “你说有没有五府未开就强行跻身下一个境界,去熔炼罡煞的呢?有,但那是旁门之人或是魔道中人干的事情,在我三清山是绝对不允许的。 “道门正途,虽是正途、坦途,可也是远途、长途,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多少人都是在寿元耗尽之时悔恨过往修行不够刻苦,所以云气啊,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我辈修行中人最是要珍惜时光,切勿蹉跎。” 说到此处,冯济虎长叹一声,望着冉冉升起的明月,是清冷而明澈,可他的神情却微微恍惚,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光是炼气之境便如此艰难,往后却还有命藏、金丹、元婴、合道四个大境界才能一探仙音。这成仙之道又分天仙、地仙、尸解仙、散仙种种,天仙难成,地仙难进,尸仙难过,散仙难渡,吾常深思,可每每深思时又逾感成仙之艰。有时夜深沮丧之时,也会不禁动摇困惑,这天仙之上是否还真有金仙,更何逞大罗道果、混元极境?” 贺炳锟闻言一声冷哼,如旱地起惊雷,炸响在人耳畔,冯济虎吓了一跳,当即笑骂道:“你小子,我只是感怀,又不曾失了道心,不必以雷音惊我。” “云气尚未入门,你说这些干甚。” 冯济虎闻言一笑,朝云气问道:“云气,修行路途漫漫,终点更是遥远不可及,你是否真的相信有人能修到极致,超脱生死,与天地同寿呢?” 程云气静静听完,轻声道:“两位道兄,依云气浅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蚍蜉不知蝉寿,蝉不知龟寿,龟之外还有千年之柏、万年之松,蚍蜉不知松,并非世上无松也。” “哈哈哈哈”,两人闻言放声大笑。 贺炳锟手指冯济虎,“还是云气道心坚定。济虎,可听明白了,云气说你是洼中蚍蜉呢!” 冯济虎连连摇头,眼中已有醉意,“我等皆松柏也!” 第六章 明史定心 云气在霞光中醒来。 昨夜酒喝得多,熏熏睡去时东方天际已白,不过佳酿并不伤身反而养神,睡了还没一个时辰,头脑却甚是清明。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庭院中,原来昨夜醉后就趴伏在酒案上睡了。 再看冯济虎,这位年轻道士已经睡醒了,此刻正在院中行操,如鹤起舞,如猿攀援。云气看了一会,发现这操与自己从小练的通脉伸经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应是一脉所出。 此时贺炳锟还趴在案上熟睡,鼾声如雷。 云气起身,也练起通脉伸经功来。 不知是山上灵气丰沛,还是自己心境已大不相同,此时此刻练起同样的套路起来,可自己却分明觉着体内那股清灵气更加粗壮凝实了。 操行两遍,贺炳锟也醒了。 “你们倒是挺早。” “也才刚醒”,云气说道。 三人收拾了院子,贺炳锟便急着赶去应元府听讲,这下云气也瞧见了那只雷禽的真容: 这是一只雷雀,银色的爪子就钩在院子上方的石壁缝中,闭目休息。听见贺炳锟呼喊,这鸟儿双爪一蹬,凌空转身,振翅腾飞,双翼展开足有三四丈长。 雷雀浑身紫羽,羽杆为银白色,喙与眸子都是暗金色,看着好不威严。只是这雷雀头顶生一排白色的竖羽,像是炸毛了一样,看着又有些滑稽。 贺炳锟飞身跃起,落在雷雀背上,雷雀一振翅,化作一抹电光,迅速远去。 冯济虎也停下行操,放出云驾,对云气说道:“云气,我今日便离山了,此番出行少则半年,多则数年,希望归来时你已学有所成。” 云气作揖称是,“望道兄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冯济虎笑着离去。 两人走后,云气先是进了屋子,仔细扫视了一遍书架的书,看看昨日素空学师说的书籍这是不是都有,看了一圈,果真都有。 “还缺一张课表。” 云气迈步出门,又走回了昨日领衣物的地方,看见老道士,上前作揖,“道爷,弟子想领一张课表还有打包些饭食干粮,不知是否在此领取?” 姚兼明摇摇头,指点道:“小道爷,课表在都教院领,修行求知之类的,都归他们,出门往山顶上走。吃喝由都厨院管着,在山腰下边,一路问问人,自然能找到。唯有日用之物,才需来找老道。” 云气谢过,作揖离去。 随后,云气很顺利的找到都教院和都厨院。都教院领课表是免费的,这让云气很开心,但都厨院的饭食却都要钱,最便宜的白面饼要两铢碎铜,最方便的辟谷丹要一两铜,其余各色膳食的价钱云气没敢问。 白面饼也是灵谷制成,和辟谷丹一样,吞入腹中后即化为精气被胃器完全吸收,不再有排泄之事,不过一张白面饼只管一人一天的进食,辟谷丹可管半月,要方便许多。 不过程云气现在身无分文,只赊了三张白面饼,欠下六铢铜。 拎着课表与面饼回到院子,进房后云气首先把课表贴在墙上。这课表用白字写在墨色灵纸上,听都院的管事说,这是一种粗浅的符篆之道,上面的灵字可以变化,时时显现出每日的课程。 云气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课程五花八门,有说修行术的,又说炼丹术的,还有法器鉴别的、灵草养护的。云气觉得在听课之前还是先看看书,把一些修行的常识问题搞清楚,否则也是白去。 随后,他来到书架上站定,从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书名《万年通史—三清山历年修订-明四百年版》。 老话说,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向来是喜欢读史的,尘世的史书他也读过,他知道现在尘世的大一统王朝唤作明朝,开国已有四百余年,前朝为元,再往前则是宋。 只是宋到元和元到明均是改天换地一般的战乱,加上前宋当国据说有上千年,很多事情已经无法考究了。 他捧书到桌案后坐下,稳定心神,翻开了第一页。 首页是书目,曰: 三皇五帝 成汤代夏 秦统战国 天汉克楚 三家归晋 南北两立 隋夭唐寿 五代十国 两宋让元 日月之明 这是云气第一次知道原来宋之前还有这么多朝代更替。 随即,他翻到了第一纪,三皇五帝,这一纪篇幅很短,对三皇五帝时期的事件也是知之不详,只有一些耳熟能详的事件,诸如伏羲制卦,神农尝草,黄帝铸鼎之类。通史猜测,这八位皇帝在位的时间总和约为五千年到八千年左右。 仔细读完后,他翻到了第二纪,成汤代夏。 大致是说是大禹帝君治水成功获得奇高声望,顺理成章建立夏朝,不过禹王推翻了三皇五帝时期的禅让制,开创了世袭制。还有一点与三皇五帝纪明显不同的是,夏朝人王似乎与凡人同寿,几十年新旧君王更替已是寻常。 夏朝历十七王,传四百七十年国祚至桀,桀无道,失天下,成汤先祖起兵讨伐,灭夏。 成汤立商五百年后,时任商王唤作帝辛子受。书中记载,子受在位时期,内圣外王,国力空前强盛,可当时忽有大诸侯王西伯侯造反,建立西周割据政权,史书也把在此之前的商国称为东商。 东西两国相争,大战持续了五十年,书中记载,在这场人间战争中有大量的古神参战,天上的神和人间的神争斗,搅得天翻地覆。书中还有这样一句话:极致时,有圣人出,重炼地水风火。 书上说,最终人间的神赢得了胜利,人间自治,从此四季风雨不受天神管制。这是最后一次明确记载的三清祖师现世,也是最后一次无量量劫。 商国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商王分封了大量的诸侯国与正位古神,也统一了整个天下,在此之后,商国又绵延了整整一千五百年,史称帝商。 商朝末年时,中央无力,地方强盛,诸侯国造反,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史称战国时代。 战国由秦终结,但史书记载,秦始皇帝一统天下后,试图打破人王不得长生的惯例,寻求不死之法,欲建立一个永镇天下的仙朝。 不过此举激怒了各路神仙,历经一番斗法后始皇帝崩于燕赵之地的沙丘,秦二世而亡。 同时,这场战争也让人王失去了封神之权,从此世间只有仙与古神,再无新神。 这番神仙斗法史称第一次神仙杀劫。 秦亡后,又有诸侯并起,最终汉胜楚,建立汉王朝,史称西汉。西汉持国八百年,王朝末年风雨飘摇,随后又有汉世祖光武帝中兴,再立东汉一千二百年基业,史家又称天汉。 书上说,东汉初年,祖天师张道陵来到豫章一处灵山炼丹,丹成而龙虎现,灵山自此改名龙虎山。 东汉末年,天下三分,随后尽归于一家,成就西晋。西晋虽致天下于一统,但内乱频生,帝王荒淫,立国五十年已有亡国分裂之相。彼时,又有晋中祖中兴,由南而北犁庭扫穴涤荡污秽,再延国祚九百年,史称东晋。 通史记载,东晋初立时,葛洪祖师在豫章开山立派,即为三清山,葛洪祖师自己也曾被东晋中祖皇帝拜为当世仙翁。 东晋末年,国家再次分裂,南北朝并立,随后合归于隋。不过隋朝以武立国,两代君王横征暴敛,最终二世而亡。 唐高祖自晋原起兵,灭隋自立,称唐。史书记载,唐二世太宗文皇帝时,佛门八宗并立,有三藏法师西游,普度佛法,又有六祖慧能提出明心见性、立地成佛,大兴禅宗,威势力压道门。 当时佛门东西正统之争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伐山破庙只是寻常,直接引发了第二次神仙杀劫。 史书记载,此次杀劫后再无金仙显世。 唐开国后历经高祖、太宗、高宗、圣皇帝、玄宗几位帝王,疆域空前辽阔,创未有之基业,史称盛唐。 不过玄宗皇帝晚年昏庸,贪恋权柄,宠幸番人边将,国家陷于内乱,叛军反攻京师,玄宗弃京避蜀,几有灭国之危。 时有玄宗幼子,唐中祖道君武皇帝在蜀中起兵,走绝迹古道,翻巴山秦岭,神兵天降关中,收复都城。书上说,唐中祖之所以能领奇兵、翻古道都是当时的蜀中道门势力倾力相助的缘故。 自那后,唐朝再创盛世,国祚竟达两千六百年之久,空前绝后,史称寿唐。与此同时,道门势力一举压过佛门,蜀中道门更是兴盛难当,在当时力压龙虎山,被称作西道都。而今闻名的峨眉山、青城山、青羊宫、鹤鸣山都是在寿唐时期兴起的。 寿唐虽久,犹有尽时,唐末军阀割据,一派乱象,当真是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史称五代十国。 随后有宋太祖一统天下,是为北宋,北宋享国一百七十年,诸事疲敝,国境收缩,皇帝逃亡。时有宋世祖中兴,在逃亡途中再开伟业,延宋一千五百年国祚,史称绍宋。 两宋时期,道门昌盛,有冲虚妙道先生王文卿在豫章兵锋山创立神霄派,为天下修道人再开一门法统。 宋末,有北方异族南下,搜山检海,建立大元,元朝立国百年,百姓怨声载道,时有明太祖举兵,势如破竹,驱异族至北海,一统中原,是为日月之明。 如今明朝立国已有四百余年,天下承平,一派繁荣景象。 云气看罢,重重呼出一口气,合上书籍,腹中一阵饥饿感袭来,他下意识去摸书案上的饼,却摸了个空,他抬头去看,发现饼已经吃完了,而案上不知何时被点起了一盏灯。 这灯很漂亮,灯盏通体呈乳白色,看着像是石质。灯整体是一只白鹤站立的形象,一脚落地,四趾张开,另一脚提起,四趾收拢。鹤的翅膀收拢着,脖颈修长弯曲,头低下,鹤嘴中衔着一个长颈瓶,瓶里盛放着清亮的灯油,火焰就悬在瓶口外。 油灯光很亮,但又柔和,散着白光,像是把十五的月亮摘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再看窗外,已经是夜深时分。 起身来到窗边,月光璀璨,与桌案上的灯相映成趣,他望着照耀古今的明月,脑海中还在翻腾着史书中的波澜壮阔。 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王朝兴衰,总能看到山上势力的影子,但又模糊笼统,让人看不真切。就连自己祖师似乎与东晋立国也有莫大牵扯,但这种牵扯总是不清不明的,给人感觉是不可声张的。 即便是当下,大明王朝,皇室似乎对武当山、对三丰真人也有着别样的崇拜色彩,加各种封号,一串比一串长。 再看看那些深陷王朝斗争的,商周时的古神之战,秦时的仙朝之战,唐时佛道之争,斗着斗着,这些大神们再无音讯。最近的例子是唐中祖领道兵出蜀夺得天下,但书中有言,唐中祖出蜀后,蜀中阴雨连绵了半年之久,有一座仙山枯死,出蜀的道兵入关中后,再无任何声息。 其中关节,深思令人发寒。 云气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在红尘中行走时,定要小心庙堂,不惹世俗纷争,少沾因果。 只是母亲姓朱…… “云气!” 一声呼喊打断了云气的遐想,他偏头一看,门是开着的,原来是贺炳锟站在院子中。 只见他张嘴一吸,半空中一团收纳太阴月华的寒雾便被他吞下。他笑说:“你可算醒了,你知晓你看了多久么。” 云气疑惑:“不是从早到晚么?” 贺炳锟摇摇头,“非也,现在已经第三天的晚上了。” 云气讶然,竟过了这么久? “你再不醒我也要叫你了,时间久了要伤了心神。” 云气点点头。 “你既爱看书,桌上那盏灯便送你了,炼化的方法写在灯下压着的纸笺上,待你食气后炼化试试。” 云气有些意外,“道兄,无功不受禄。” “什么功不功,禄不禄的,给你就拿着,不值几个钱,算是见面礼了。” 云气遂收下,作揖谢过。 第七章 山上一二事 贺炳锟从怀里一掏,抛出个银晃晃的物件。 云气抬手接住,入手冰凉,翻开手心一看,是个浑圆的银币。 这枚银币上有着细碎的雪花纹,仔细看去,每个雪花都是规矩的六方晶型,云气穷尽目力,也看不出任何雕刻的痕迹。 “这是?” “雪花钱,山上的钱,也怪我这些日子太忙,竟忘了照看你,要是虚怀知道了定然要怪罪我,你这天天白饼充饥算什么事,还是赊的吧,赶紧去给账平了。” 云气笑笑,“山上不比人间,白饼香甜不燥,好吃的很。” 贺炳锟连连摇头,说道: “莫要多言,拿着钱买些好吃食,你还未食气,药食进补不可怠慢,这钱也不是送你,日后得还我。” 云气只好称是,不再推辞,反正日后是朝夕相处的关系,迟早能还上人情。 “这些天你读书太痴迷,我不好打扰,今晚刚好你我哥两再聊聊。” 两人就在院内竹椅上坐下,月光洒落院中,如积水空明,水中有藻、荇交横,却只是松竹之影,云气脚放在地面上,看着如同泡在水中,摇摆之间打乱藻、荇,颇有趣味。 “千万莫以为上了仙山就不闻铜臭了,还是那句话,无钱寸步难行,比起俗世,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可得听好了。 “像我们这样的记名弟子,赚钱大多是靠都务院。一则,院内长期发布各种劳务,完成后便可领取酬劳;二则,若是有什么宝石灵草、法器道术也可来院里置换。不过像你这样才入山的,身无旁物,只能看看有什么简单劳务可以做做。” “原来如此。” 云气知道,贺炳锟这是再教他,省去了看书和打听的时间。 “不过还有一种钱财,与都务院无关,是都教院的钱,这个钱不好拿,但对于真正有才情的人来说,又是修行之余顺带的事。 在咱们小万山,食气、周天、开宅、辟府、五气朝元乃至往后的大境界,只要破镜时日短,都有一笔奖励,要是能上了榜,那奖金更是不菲,是实打实的金子。 另外,修行中若有什么新的想法或是解了前人难题,也有奖金赐下。” 云气点点头,倒是可以往这个角度多努努力。 “法财侣地,财占次位,听为兄来和你说说山上的钱财。” “山上最便宜的、使用最多的钱财是铜。这个铜是首山铜,也叫赤铜、豫章铜、天师铜、雷精铜、鼎铜、炉铜,都是一个东西,听这些名字也就大体知道这种铜是什么样子了。 这铜色赤,最先是轩辕黄帝在首阳山采铜炼鼎被发现的,所以最早被叫做首山铜,流传至今。不过现在天下已被发掘的赤铜矿要数豫章最多,所以也叫豫章铜。这种铜耐煅烧,又亲近雷霆,为丹道、雷法修士所喜,故又称雷精、鼎铜、炉铜。 咱们隔壁的龙虎山,正是以丹道与雷法闻名于世,故格外钟情此铜,光那座天师府直辖的赤铜矿便有六座之多。 除却以铜炼器之外,他们还有九个世传的铸钱炉,一枚天师府产的铜钱仅七铢重,便价值一两,也就是二十四铢铜。 龙虎山还炼制一种铜钱剑,说是仿的天师剑,能召雷致火,不过我猜也就是取个名头。这一把铜钱剑能置换十两铜,还有价无市,每年放剑都引人争抢。” “山上用的银叫雪花银,就是你手上拿的这个。这种银天生带着雪花的图纹,极好分辨,又称月魄。雪花银矿多在河洛地区的山北水南之地,一铢雪花银能抵上一两半的首山铜。 河洛老君山制的银钱流通最广,也叫压祟钱,听说他们山上有一株摇钱树,天生成银钱,也是一枚银钱七铢重,价值一两。不过天生摇钱树多半是虚,就像天师府还说他们的铸钱炉是东汉皇帝所赠,听听就行。” “老君山是照葫芦画瓢,用雪花银煅成一个手镯,说是仿的镇山之宝三才清宁圈,有安神辟邪之效,一个一两重的镯子,能抵上五两的雪花银,也是山上极为流通的宝贝。” “最后就是金,山上叫方诸金,西北边也叫它佛头金,一两金能抵一百两银。山上流通的金钱以两种为多,一种是峨眉山的邛崃钱,还有一种是五台山的五方钱,都是七铢重,值一两。” 云气听完点点头,这山上山下倒也差不太多。 贺炳锟说完看了一眼云气,“你这小子,入山也有几天了,明治山的事也不打听打听?” 这话可冤枉云气了,云气想的是先读通史,再看了豫章仙志和三清山宗史,再来仔细了解明治山的事。 不过贺炳锟显然是主动要说些什么了,他连说:“还请道兄教我。” 贺炳锟笑道:“从你入宗到现在,小道爷听了不少吧?” 云气苦笑点头。 “咱们三清山收徒,大体是两甲子一代,二境修士才有收徒资格,不过二境修士时间最紧,基本上是准备破三境的道爷才会收徒,传下香火来。 但明治山有条祖训,每代收徒只收两人,两人或是均修到了第四境或是有一人身陨,才能收下一代弟子。 明治山才人辈出,修行的功夫又极为养生、不喜争斗,大多都能修到第三境,却又难至四境,故而收徒常常是在其中一位寿元耗尽之后,所以明治山收徒往往是三百年一代,这才比其他道脉辈分高些。” “那素空学师?” 云气看着素空年纪不大,不像是寿元将近的样子。 贺炳锟声音小了些,“学师修行还不到两甲子,应当是那位在外行走的师叔出了什么变故。” 云气微微一愣,“没有什么消息传回宗门吗?” 贺炳锟摇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不知道。” 他又道:“你是这一代的首徒,所以你还会有一位师弟或是师妹,要么是素空羽师破四境后亲自收徒,要么就是你代师收徒。 “另外,按明治山的惯例,十年之内你若无法开心府,那么你终身只能是记名弟子,素空羽师在十年后会再次收徒。 “所以你知道了,你不比他人,要更努力些。” 第八章 闻法 云气入山已有二十余日。 这二十余日里,读书还是占据了少年绝大数的时间。期间,别峰学师开讲他也去听过,东天道上几次论道会他也去过一次,课表更是时时关注,但令少年失望的是,没有一次谈及入门食气的。 对此,贺炳锟解释说,以往如有大规模收徒的,或许有学师专门为新人启蒙,但这次明治山收徒时间不上不下,又只有一人入门,所以宗内定然不会专门开设相关课程,想来是由素空羽师亲自启蒙了。 只是好在云气自幼悟性奇佳,自己看看书、晚上偶尔请教贺炳锟,便所得颇多,令贺炳锟惊诧不已。 今日四月初九,正是去明治山点卯的日子。 卯时两刻,程云气便在院中等候,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他早已知道贺炳锟的作息习惯。 果然,没多久,贺炳锟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拍拍云气肩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在羽师跟前好好表现。” 云气笑着点头。 贺炳锟打个呼哨,抓住云气的臂膀便一跃而起,后者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坐在了雷雀的背上。 雷雀的脊背柔软,但羽毛甚滑,总感觉要掉下去,身体与雷雀接触之处,还有酥麻之感。 雷雀振翅高飞,云气马上就要滑落,被贺炳锟一把抓住,“盘腿坐稳,五心朝天,你要是能在雷雀上入定,打坐功夫才算入门。” 云气现在当然没入门,所以他紧紧抓着贺炳锟。 雷雀果然极速,飞身直往云上而去,在虹桥霓光中穿行,很快便飞到了东屏山尽头,再穿云而下。 但令云气意外的是,上次被冯济虎带着过来,下落时感觉云层极厚,自己和同来考核的人在茫茫白云中就落到了明治山,但此刻,云层只是一闪而过,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从空中鸟瞰,三清山层峦叠嶂,但没有哪一处有眼前这般灵性: 八座高山拔地而起,山根攒簇在一起,到山尖却正正朝着东、东北、北、西北、西、西南、南、东南八个方位往外倾斜,但这八座高峰绝不相同,西南那清秀如螺,云遮雾绕;正北边那山赤红如铁,烟火升腾;西北那山雷云密布,紫电闪耀;东南那山遍植青竹,竹涛汹涌。 八山形态各异,宛如天上仙匠阴差阳错下烧就多彩琉璃莲座。 在八山之间,还有一山,形态宛如莲台,但此山掩映在八峰异象织成的霞光中,细节看不真切。唯一能看见的,是有无数条瀑布飞涧挂在此山山壁上,飞流而下,如千万条白色丝绦。 “这是……” “这便是莲花福地。”,贺炳锟说。 贺炳锟指着那座遍植青竹之山,说道:“这便是明治山,由于漫山青竹,竹雅称青神,故又作青神山,位于莲花福地的巽位。” 雷雀载着两人往明治山飞去,云气仔细打量着,却没有发现明治山上还有其他的人影,便是宫殿楼阁也不见一两个。 贺炳锟驾驭雷雀将云气放在明治山山腰南面一处凸起的石台上,说了晚上还是在此处接上云气,随后便乘雀往西北那座雷云密布的高峰去了。 云气站在石台上,四下张望,发现旁边竖着块石头,上面写着“凉君渡”三个字。 他四下探寻,很轻易就发现了之前考核走过的那条小径,他顺着小径往竹林深处走,果然,在詹碧云藏竹之所碑后的亭子边上,云气再次看到了素空羽师。 “过来坐下吧。” 素空羽师说道。 云气走进亭子,在羽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山上日子可还习惯?” “习惯,这里生活很好。” “那就好,待你食了气,脚力上来后便回镇子里看看吧,倒也不远。另外明治山人丁不旺,没有特定休沐日,你若是想家紧了,告假便是。四时八节,你双亲香火飨食也不可断了,回乡扫墓按世俗规矩来即可。” 云气心下略略放松,看来山上规矩也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大。至于羽师知晓家中事云气毫无意外,想必尘世的雨霖观早已将自己从小到大查了个遍,他深深作了一揖,说道: “多谢学师。” “不需什么谢,我明治山规矩甚少,你往后自会知晓。” 云气称是。 “收束心神来,现在讲修行。 “明治山以内丹道为根本,内丹道是万法之源,长生根本,成仙前有炼气、命藏、金丹、元婴、合道五个大境界,而炼气自食气始,所以今天首说食气。 “天地灵气是世间宝粹,成仙阶梯,尤其是对我道门而言,灵气便是开辟肉身宝藏的唯一途径,更是施展万般法术的唯一依凭。 “天地灵气流转不定,但总归是有规律可循,深山大泽中灵气总是要比红尘集镇更浓郁些,午时太阳星催发下阳属灵气更为活跃,子时太阴星拂照下阴属灵气充沛,林莽之中木属灵气最多,江河之上水属灵气旺盛,虽有例外,但总归是这样的趋势。 “天地灵气纷繁众多,我等修士自然不可能全部食之,更别提木属之瘴气、土属之沼气、火属之硫磺气更是大毒之物,所以食气首先要知道食何等气。 “食何气,由肉身先天属性和修行法统决定,前者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必深究,像纯阳之体、元阴之体之类实在是极少数,至于云气你,我已探查过,也是寻常肉身,只是经脉相比同龄人更粗韧些,想必也是清灵气炼体的功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清灵气自然也是天地灵气,本质上属于阳气的一种。宗里相传清灵气是当初天地初开分清浊时清气的一种,有清明灵台、稳固元神的功效,你现在修炼的通脉伸经功只是服食清灵气最粗浅的法门,后续自然另有妙法。 “至于修行法统,我明治山法统的根源在于阴阳大道,落脚于活死人之道,并由此延伸出纯阳、尸解、还魂、役鬼、起尸等法门。 “另外,我明治山一脉五行皆可修行,尤重火法、木法、土法,又基于以上三法脱胎出心火、枯荣、养尸等等法门。风雷二道也均可修行,但我门尤重风法,并发展出风遁、采信、天听、祛邪、神游等法门,雷法也有神喝、炼神、淬体等法门。 “一言以蔽之,入我明治山,五行之内、阴阳分支、风雷二气,食气百无禁忌。” 素空说的极快,但好在云气记忆力也极佳,先不求甚解全部记下,回去再慢慢咀嚼思索。 “食气有吐纳法、坐忘法、步罡法、手诀法、祈咒法、外丹法、观想法数种。前五种归根到底是身阵法,人体通过吐纳、打坐、行步、手印、念咒等动作形成身阵,身阵一成,自然引来灵气。 你的通脉伸经功其实就是步罡法。 “外丹法是借助外力,有服丹、膳食、药浴等等,不必多说。 “观想法则较为玄妙。需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气,只有某一属的特殊灵体才能食入。像太阳真火,向来是金乌一族的专属,如今早已绝迹。像山林瘴气,大毒之物,我等修士光是炼化成法器便是千难万难,但山中的魈和蟒却可吞吐如常。地衣青华是一种土木两属交融之气,于炼丹有大用,唯有青羊、青牛、青鹿之属可食之。 像这般灵气,身阵法便无用了,于是有先贤创出观想法,这观想法说到底也是借假求真,观摩其他灵属的精、气、神,这其中又以神为精要,在冥冥中勾勒出一尊虚幻的灵属,放置在肉身窍穴中,我道门称之为内景神,盖因此法最早出自魏晋之时的《黄庭内景经》,内景神一现,不必刻意,举手投足间便可自然食气。” 云气安安静静听了许久,见素空似乎说的差不多了,便询问道:“请问学师,什么食气法才是适合弟子的呢?” 这是云气第一次看见素空羽师的笑容,只听她说,“都得会。” 第九章 食气 “来,我先授你吐纳法,天下灵长吞吐灵气莫不以此法为根本。 “吐纳,也即呼吸,人人生而会之,不过想要食得灵气,却有大学问在其中。 “鼻呼口吸?长呼短吸?且日夜、四时、方位不同,吐纳均有差异。更有甚者,为吐纳而起高楼、结广坛、埋己身,修到精微高妙处,一吸而江泽涸,一吐而朝霞现。” “我现传你一法,没什么名头,是明治山四代祖师从一篇上古遗迹中找到的残篇,我等只叫它五字咒。这是一种专门服食五行气的法门,应天时四季,合肉身五脏,以吐纳为基,以咒术为引,同时又能与其他身阵法、外丹法、观想法相配,是一门务实且通衢的法术。” 说罢,素空持玉如意在云气眉心处一点,相交时光华涌动。 玉如意点来,云气下意识闭眼,先是感觉眉心处有一点冰凉,随后便在黑暗中看见了五个古字。 这几个字他从未见过,是一种陌生的字体,但仔细看,又有些熟悉。很快,他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云隶,不过应该是那种更古老的云隶。 他腰间玉佩上便有用血墨写成的云隶。写的正是程云气三个字,冯济虎教过自己,但此刻黑暗中这五个古云隶字从未有人教过,可他却能读出音节: 【嘘】、【呵】、【呼】、【呬】、【吹】。 “来,起身。” 云气闻言起身站定。 “两足开立,与肩同宽,头正颈直,含胸拔背,松腰松胯,双膝微屈,全身放松,呼吸自然。” 云气一一照做,摆出一个架势。 “力沉足跟,提肛缩肾,顺腹呼吸,先呼后吸,呼长气,呼气读字,舌顶下齿,舌面下压,【呵】字,念!” 于是云气在吐气时念出了那个音节。 “足大趾轻点地,两手掌心向里由小腹前抬起,经体前到至胸部两乳中间位置向外翻掌,上托至眼部。要慢!” 云气只觉着这一下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尽了。 “气尽吸气,翻转手心向面,经面前、胸腹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收。” “再来。” 如此六次。 第六次吐出浊气后,云气自然吸气。 但这次,他感觉到了异样,一股暖洋洋的气被他吸入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股气便咽入了咽喉,很快,自己的胸膛也暖了起来。 素空瞬间察觉到云气眼中不一样的神采, “你食气了?” 云气的吐纳被打断了,但他却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些放松,方才的吐纳使他产生了一丝疲惫感,心想着这应该就是这个吐纳法的节奏。 他应道:“方才有股暖流吸入口腔,顺咽喉而下,随后心脏略有暖意。” “你食气了。” 素空重复了一遍,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你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了。” “嗯?” 云气有些疑惑。 “六息而食气,应登南斗榜。” 云气听闻也很高兴,从学师反应来看,这应当是个好成绩,之前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在凡间自然是天才,一岁识字,两岁行操,三岁过目不忘,五岁炼成清灵气,十岁时老父已经教无可教,可山上山下是两方天地,万一不入其门,那定然是要遗憾终身的。 万幸,现在看来在山中,自己也还不差。 “很好,歇一会吧,记住刚才说的要领。” 云气点点头,闭目回想刚才吐气节奏和动作要领。 约过了小半刻钟,素空示意继续。 云气经过调息也感觉好多了,气竭之感已经没了。 “两唇微合,成横绷之力,舌尖向前,同时向内微缩,上下齿留缝,呼气,【嘘】字,念!” “两手自小腹前抬起,还是要慢,手背相对,经胁肋至与肩平,两臂如鸟张翼向上、向左右分开,手心斜向上” “再高些!” “两眼反观内照,随呼气之势瞪圆。” “好,气尽时吸气,屈臂,两手经面前、胸腹前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如此六次,是为一回吐纳。” 这一次,云气感觉吸入了一团清凉之气,清凉之气遁入咽喉后消失,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右上腹一片清凉,连带着,连视线也清澈了许多。 云气知道,那是肝的位置。 接下来,在素空的指点下,云气先后试了又呼、呬、吹三种吐纳字诀,分别食五行之土气、金气、水气入脾脏、肺脏、肾脏。 “你很不错。” 素空认真说着,在她看来,这个徒弟实在是好教,什么话都不必说两遍,不用去费劲的解释每个字咒的发音和每个动作的要点,以醍醐灌顶之法配些口头指点就能很轻松的教会。 云气行了一礼,“学师指点得好。” 他说得也很认真,在他看来,这个老师实在高妙,言语凝练,恰到好处,不说一句废话,那门将古语直接映照到脑中的法术实在神奇,节省了很多时间。 “今日便到这吧,这五个咒字你且练着,记住,要结合天时、地势去练。这个法子吐气六次是为一重,等你什么时候练到九重了或是等到你什么时候食不了气了,再来寻我。” “食不了?” 云气有些疑惑。 素空解释说:“肚子再大,也总有吃饱的时候。” 云气理解了,点头应下,准备告退离去。 “对了食气同时,还有一事。” “请学师吩咐。” “修行事,法不离念,念不离法,念行气随,念到气至,这念头要是散了,再多的灵气也无用。食气之时便要凝念,我这有一法,若要修行此法,首先要你在脑中搭一座道宫。 “这道宫不可照搬山上或书上,非要你凭空想出来,越华丽越好,越繁复越好,殿、台、楼、阁、塔、坛……随你心意搭建,但许多不许少,阶、门、窗、墙、院,极尽详实,任由发挥。 “只一点说明白,梁、柱、斗、拱、砖、瓦、漆,这些最最基本的东西,要遵从制式,遵从规矩,不可胡想。” 云气想了一下,感觉并不简单,便问了一句,“不知时间上可有限制?” 素空说:“没有限制,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进去看就是了,搭了多少,便是多少。另外记着,脑中搭建时,不可借之于物,不可落笔打稿。” 云气应下了,又问:“既是我道家宫观,宫中定有主奉之神,不知弟子脑中道宫又该供奉何神?” 素空闻言有些诧异,深深看了一眼云气,这才道: “你果然才情不浅,我本意当下是只授你凝念之术,不过既然你有此一问,我便多说两句。 “你须明白,辟府之时所需要的五行气是海量的,品质和意蕴也是越高邈越好,要想早日辟府,观想法是怎么也绕不开的,在肉身窍穴中存思内景神是早晚的事。 “既然你现在提了脑中道宫供奉何神,我看,如真有余力,不如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辟府时打算吸食何种五行气、欲存思哪位内景神,现在观想其神像,到时从脑中宫观中走出,入驻脏腑窍穴自然水到渠成。 “你初入山门,我也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这内景神,位格太高不好,难以存思其神,位格太低不好,于修行无益;成道时日太远不好,与这沧海桑田的天地灵气间的联系薄弱,成道时日太近不好,容易结下因果;出身人族不好,当心鸠占鹊巢,反之,妖、鬼、精、灵之属可取。” 云气点点头,若有所思,又问: “请教学师,构筑道宫弟子尚可去观实物、阅规范以通晓制式要求,但内景神之神韵,弟子如何寻得?” “宗内有古神妖灵之图鉴,可视图观想,日后你出宗行走,若在山野间看到庙宇,也不妨驻足停留。” 云气称是,遂告退。 第十章 领赏 云气拜别了素空,折身沿着原路往竹林外走去。 刚出竹林,便见有一群白鹇鸟从竹林深处飞向天空,隐约的,他好像听见竹林深处有笑声。 竹林内阴凉,甫一出来,日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看了看天,日在东南,尚在巳时。 云气想起学师说的食气要结合天时地势,现在自己站在高处,万里无云,大日当空,阳气旺盛,应当食火气。 想到这里,云气当即就原地摆起架势,使用【呵】字咒食起气来。 这下,云气果然感觉到食入的暖流要比阴凉的竹亭里更强烈些。如此,云气更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此处食气,等到贺炳锟下晚课一起回去。 在吐纳休息的间隙里,云气也在思考凝念之事,要在脑中营造一座宫观不是易事,光是表象还不行,学师说的是一砖一瓦的搭建,搭建成型后还要维持,断不可两三日便忘了。 宫观构成繁复,但核心一定是神殿,是一座宫观的供奉之处,山外雨霖观有很多神殿,有王灵官殿,四神殿,玄都大法师殿,广成道君殿,斗姆元君殿,还有三清殿和葛仙殿。 在山中,莲花福地的平顶山上也有一座三清殿,供奉着三清道祖,还有伏羲殿,供奉人祖,还有阴阳二殿,供奉更为虚无缥缈的阴阳之气。 云气也必须先想明白自己要建的第一座殿是什么,方才学师说过,最好还得是与观想法、内景神、辟府这些东西关联起来,要事半功倍才好…… ———— “发什么呆!” 云气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原来是贺炳锟。 “你怎么这么快……,咦,天黑了。” 贺炳锟笑说,“你倒是很容易入定,也是好事,回吧。” 雷雀将两人送到院舍。 “今天怎么样?” “感觉还好,食气了。” “嗯?学了食气,还是食气了?” 贺炳锟的语调突然拔高许多。 “学了食气,也食气了。” “一天,一天就食气了?!” 贺炳锟两手扒上云气脑袋,上下左右使劲看了,“什么怪物?” 云气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笺子,笺子很薄,像是用竹子刨出来的一样,上面有一道细瘦娟秀的字迹: 「程云气得法后六息食气,温素空为证。明四百二四年四月初九于明治山」。 “学师说我凭这个笺子应该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 贺炳锟一对眼睛都要贴到笺子上去了,“六息?你六息食气?” 相处有半个月,贺炳锟能感觉到云气不是一个俗人,但没有想到他这般不俗。 “不是应该可以,是肯定可以,走,我们现在就去!” 贺炳锟大笑出声,一把握住云气的手腕,大踏步出了院子,直往都教院而去。 街道两旁,屋舍门檐下、洞府山壁上都挂着灯笼,有的火红,有的橙黄,汇成两条光带,把山路照的十分清楚。 贺炳锟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此时大笑而行岂有不惹人注目之理,山路两侧的门不断被推开,主人纷纷探出头来, “老贺莫不是辟府了?” “响王辟府了?” “贺炳锟辟府了!” “……” 恭喜的声音比贺炳锟的笑声传的还要快,一时间道贺声不绝于耳。 贺炳锟闹了个脸红,不过在灯光照耀下也看不出来,“我辟府乃水到渠成之事,现在时候未到,有甚好恭喜。” “竖子,夜间狂笑毁人清修!” “许是日日引雷,坏了脑筋。” “一身横肉,有筋无脑。” 一时间,道喜之声转为谩骂。 “我舍友程云气,今日习法,六息食气,现去都教院领赏,可值一笑哇?” 山中小街顿时一净。 下一刻,街道两旁呼啦啦冒出大几十人出来,一下子把贺炳锟和云气给围住了。 没人去看贺炳锟的得意脸色,只是细细打量着程云气。 “六息食气!” “长的倒是俊俏。” “咦,是明治山那位吗?” “哦,想起来了,新来的小道爷!”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云气也被吓到了,六息食气有这么惊人? “同去!” 有人喊了一句。 “自然同去!” “当然同去!” 于是,大笑大喊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云气感觉不太好,这实在是太张扬了些,也不知怎么地,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哈哈,云气不必管,我们灯笼街好久没出过你这般的人了,这下可不得让我们出口气。你不晓得,前年古藤街来了个新人,朝学法,夕食气,被他们吹上天去了,都教院明明还在他上头,可那群人去领赏时偏偏先往我下山走,招摇一番后再上山,如今天赐良机,我等岂可罢休。” 说罢,一群人便拥着云气往山上而去。 程云气躲在屋子里看了半个月书,街坊邻居一个也不认识,这下被众人拱卫而行,还没到都教院,已经把人认了个遍。 “家宝兄,我真是普通凡人出身,并非什么道子,你已经问了一路了。” 云气无奈又回了一次。 问话的是个看着有些福气的人,有个大肚子,脸胖胖的,总是在笑。 “不是道子的话,真的太让人惊叹了啊。” “到底什么是道子?” 云气被他说的好奇了。 “金丹道侣之子。” 云气点了点头,那确实厉害,想来应该也少见。 到了某一条街,众人呼和声突然大了起来,云气赶紧拽了拽贺炳锟,“贺兄还是让众位道兄小声些吧,不太好。” 贺炳锟大笑,“这里就是古藤街!” 云气举目四望,这条山路两侧尽是粗壮的古藤,这里的人结藤成庐而居,别有意境。 不过本是一块清幽之地,现在却是沸反盈天,云气有些担心会不会起了争执。 古藤街两边藤庐里静悄悄的。 “不对。” 贺炳锟终于把他的混账脸色收起来,转而是一副严肃审视神色,在这一刻,虎背熊腰,鹰视狼顾说的就是他。 “古藤街这群崽子肯定在憋着坏!” 贺炳锟倒是没想错。 夜色掩映下,古藤街活了过来,无数藤蔓悄无声息的爬到众人脚下。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一声。 这像是一个信号,被发现的藤蔓迅速动起来,如蛇如电,很快就把灯笼街的人团团围困住,除了少数修了身法和遁术的还在闪避,大多都被捆了个结实。 “田灵芝,你无耻!” 贺炳锟身法不俗,尚在躲避藤蔓束缚,嘴里喊出一个人名。他知道,田灵芝是古藤街的头子,指定是他的主意。 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破空声响起。 “哈哈,你个没头脑的,你们都是没头脑的,王仙游在闭关,你们竟然跟着贺炳锟胡闹,哈哈哈。” 古藤街上瞬间出现了许多人影,人影速度极快,朝着被围困的众人扑过来,借着古藤和夜色的掩映,几乎无法分辨。 “电母敕令,电光流金,无所遁形,现!” 云气看贺炳锟捏了一个手诀,口中迸发咒语,他的指尖亮起一团炽烈的白光,白光照彻之下,整个古藤街宛如白昼,也看清了那一团团人影。 那群人在电光下眯上了眼,脚步也慢了下来。 云气望向为首的,那是个白袍碧冠的青年,他也看见了云气,他竟对云气笑了,笑完后也施展起咒法来: “木公敕令,万物生发,缠!” 第十一章 宴饮 随着这一道咒术显灵,围困众人的藤蔓顷刻间又增生数倍,在空中裹缠的速度也更快了。 “电母敕令,电光神行,疾!” 贺炳锟周身都泛起了银光,在藤条中腾挪,像闪电一样击向为首的那个青年。 两人斗法时,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云气看了一会也明白了,双方都收着手呢,好些人嘴上骂着凶,脸上还挂着笑意。 “太虚有灵,乾坤借法,摄!” 混乱中,云气瞥见有人朝着自己一指,同时,自己身体便不受控制了,竟腾空飘了起来,像一个风筝,而风筝线却在别人手里。 云气但也不害怕,只觉得这个人出手的时机真是好,灯笼街的人此刻全被缠住,表现神勇的贺炳锟也被那个叫田灵芝的围住了,为此,田灵芝肚子上挨了好几脚。 而且,这个摄法很有意思,真有仙家的味道。 “聂群玉,别伤了人!” 贺炳锟瞧见云气在天上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的摄法要是能伤人就好了。” 那个摄取云气的人朝贺炳锟回了一句,又笑着对云气喊到:“小兄弟,我的摄法不入门,你莫挣扎,当心摔了!” 云气本来就没什么动作,听到这话就更放松了,很快便落在施法人身侧。 云气一落地,便有四五个人围过来,拖着云气便跑,正是去都教院的方向。 灯笼街的人瞧见,也大致晓得这帮古藤街的人要干什么了,刚才闹得动静太大,他们已经晓得了云气的成就,这是要他们自己拥云气去领赏,摆自个一道! “兔崽子站住!” 灯笼街的个个如要脱缰的野马,拼了老命的要去追云气。 ———— 贺炳锟跑的最快,气喘吁吁来到都教院,却发现古藤街那帮兔崽子围着云气已经出来了。 “哈哈哈哈~” 贺炳锟旁边是鼻青脸肿的田灵芝,此刻正开心的放声大笑。 聂群玉,就是那个把云气摄走的人,此刻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他怀里还搂着一个人,聂群玉对他说: “老曾,瞧见没!南斗榜第五!你们乾四区出过这样的人物么!” 闻言,贺炳锟也乐了,更何况此刻有四区人在,怎么也不能丢了三区脸面,于是他不再跟田灵芝计较,脸上故作平静,对着云气招招手, “云气,走吧,回灯笼街,得庆祝一下。” 他把灯笼街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 众人最终在都厨院的麒麟厅摆宴。 灯笼街和古藤街的人一起。 古藤街的人硬要凑上来,兴许是知道自个不占理,他们主动要请客,为云气庆祝一番。 众人落座,古藤街的为表歉意,点了不少酒菜,两三口酒下肚,众人也来了兴致,开始天南海北说起来。 “南斗榜,取注生延寿之意,以破镜时日分高低,分食气、冲宫、犁庭、结丹四榜,每榜只有六个名额,食气榜上次名额变动还是在四五十年前,以至于我们平时都不怎么去看它,直到今天听你说你六息食气,才想着是不是有机会进一进。” 贺炳锟感叹说。 “对了群玉,你刚去看了,食气榜那几个人是谁来着?” “按规矩,年过五十岁者的名字不在榜上显化,现在是方风仪和郑维城两位并列第一,这两位都是道子,生而食气。萧时中第三,一息食气,曾鹤龄第四,两息食气,原来是黄观观以三十息食气排在第五位,现在降到第六位,余尽煌百息食气被挤出榜单。” “方风仪还没寻到心怡的真煞吗?” 田灵芝问道。 “还没,听说又出宗了,等这次回来看有没有好消息吧。” “他心气高,运气也不太好,我听说郑维城已经去极北之地寻灵罡去了。” “他们真是快呀,不知我们何时才能踏上寻罡觅煞之途啊!” 大家自然而然开始讨论起各自的修行进度与关隘。 “诸位,你们听说过齐灵云和齐金蝉这两个名字么?” 这时有人插了一句话,说话的是一个叫杨有信的年轻人,是古藤街的人,云气在谈话中知道他擅长风法和木法,记名在杜鹃谷。 众人思索了一会,纷纷摇头,“没听说过。” “那齐漱溟可曾听过?” 众人闻言一惊,这可是妙一真人,西蜀峨眉的掌教,合道境界的高真,飞升在望,岂会未曾听过? 田灵芝反应很快,马上问道:“那两个齐姓?” 杨有信点点头,“数百年了,妙一真人与其夫人终于诞下了道子,还是姐弟龙凤胎,我听说前些日子峨眉摆百岁宴消息才传开。” 众人都很惊讶,云气还从他们脸色上看见了忧虑。 贺炳锟解释说: “云气你不知,自唐宋以来,巴蜀之地修道之风渐盛,于我道门而言,本是好事。不过巴蜀之地闭塞,地势上自成一域,在修行与理念上独树一帜,这里面的道门也就自成一派了。 这些人尊三清而不信,见古神不拜,崇仙贬神,他们奉唐宋时期在蜀地飞升的仙人为祖师,自称玄门正宗,又作西道都,与我东方道门划清界限,对我豫章诸仙山更是敌视,对我等恶意之深尤甚魔门!” 道统之争! 云气脑中闪过一道惊电,他喜读史书,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听闻,那两个娃娃,不但生而食气,更是五府俱开、绛宫已成,百日宴上,有东海来的高人,以灵罡真煞为贺礼,我等求之不得之事,于他人而言,囊中之物尔! 假以时日,待两道子长成,于我道门岂是好事?” 杨有信抚面而叹。 见大家恹恹,云气则笑说,“杨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观书上说,三丰真人也是凡胎出身,三十岁前还在世俗做官,三十岁后又花了三十年时间寻仙问道,在六十岁时才得遇火龙真人传金丹要旨,随后十年炼成金丹,又十年育得婴儿,创立武当,百岁就得道成仙了,难不成我们起点比三丰真人还晚吗?” 众人听他以三丰真人做比,又吓了一跳。 贺炳锟这时想起云气初来的那一夜,说出蚍蜉不知松之语,只觉这位舍友心志实在是高。 或许他生来就是适合修行的。 贺炳锟突然这样想。 “好了好了,云气登了榜,你非说峨眉道子做什么,喝酒!” 一夜酒香。 第十二章 收阴山 次日一早,云气来到斜对面的一间院子门口侯着,昨晚宴会上才知道这院子里的罗万化记名在收阴山,他约好了要蹭他的云架去一趟收阴山购云。 云气之所以现在要买下一朵云驾,主要原因其实是为了食气。到时有了云驾,在高空食太阳火气,在湖上食大泽水气,在深山中食林涛木气,岂不方便? 再者,毕竟有了奖金不是? 并没有等多久,罗万化就推门出来了,此人偏瘦,却喜着宽袍大袖,走起路来袍子摆动的厉害。 他脸上故作嗔怒。指着云气说道:“你呀你,虽说有奖金赐下,不过也要精打细算,日后花钱的地方可还多,你今天要购云,不就得花钱么?昨晚古藤街那帮崽子既要出血,我们又想宰他,你又何必偷偷结账,搞得我们两伙人都很是不好意思!” 云气连连作揖,笑说:“下次不敢,下次不敢。” 罗万化显然心中是高兴得很,他把大袖一甩,便甩出一朵水碧色的云。 他拉着云气登了上去,云气觉着脚下触感和冯济虎那朵差不多,软绵绵的,但这个更显凉意,有点身处晨雾中的感觉。 “这是我的云驾,起名为雨湖。收阴山在宗门的西南角,我们一路往西去,翻过了西屏岭,见到无尽头的云海,云海里最高的一座山就是收阴山了。” 罗万化说道。 罗万化的云起初飞的不高,一路上还在给云气介绍宗内的景致和山头,他们首先往西北飞了七八里路,望见了满山的杜鹃花,罗万化告诉他这下面就是杜鹃谷了。 云气望着杜鹃谷,当真是一片绯色花海,绚丽无匹。 又西行十来里,罗万化驾云往南边绕了一个圈子,避开了一处古树葱葱、溪湖碧碧之处。 他朝云气解释说,那一块是万寿园,是仙禽神兽居所,自打早先有几位雌蛟控诉宗中弟子在空中偷窥她们沐浴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从万寿园上直接飞过去了。 万寿园西北侧便是丹坊,宗中炼丹、售丹、收丹之地。 云气望向那处缓坡,只见宫观丛生,人来人往,还有青烟袅袅婷婷,更有异香飘来。 过了丹坊再往西南五六里路,便是万仙迎客群峰,是客卿居所。 罗万化说,宗门内和万字相关的山头就是他们这些记名弟子所居住的万笏朝天群峰、仙禽神兽居住的万寿园和客卿居住的万仙迎客群峰,所以宗中弟子又分别将其简称为小万山、大万山和仙万山。 过了仙万山,云气已经隐约见到雾气掩映下巍峨的西屏山岭了,由南往北,纵长几十里。 两人从西屏岭的南边绕过,在此处,云气又见到云层分界的奇景,西屏岭以东,云层与山岭齐平,西屏岭以西,云层只在山岭的半山腰。 “山中多云雾,实则是山门的护山大阵,唤作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大阵操控下,这云要它升便升,要它降便降,雨雾要它浓便浓,要它淡便淡,我等从不曾见识这大阵的威力,反倒是看足了她的美色。 “西屏岭以西的云海在落日时被染成红色,故作红海,东屏岭以东的云海,在日出时被染成橙色,故作橙海。 “我还听说宗门有意在南边也筑一道南屏岭,不知工期。” 云气点头受教,此时红海就在他的脚下,无边无涯,但由于被高大的西屏山遮挡,红海此刻并不红,东方的朝阳在此撒下无边的阴影,云看起来是青灰色。 云在山风下微微荡漾,倒像是一汪无际的深湖。 在这深湖中,有一座高峰孤独矗立,随着它的高度往上望,像是与天齐高。 “这就是收阴山了,山上有修士两千余,从这里出去的云,天南海北没有说不好的。” 罗万化又指着收阴山与红海齐平的地方解释道: “这块是捕云、收云之地,各师长弟子的修行之地还在上面。” 云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有人在云海上撒网,很是神奇,看着也比明治山热闹许多。 “走吧。” 说罢,他又带着云气继续往天上飞。 很快,两人就飞过了西屏山的高度,来到第二层云的上空,此地正如冯济虎所说,是广大门人修炼法术、遁术和御术的地方,各类法术余韵和兵器华光闪耀。 如要说云层之下是仙家的仪,那云层之上便是仙家的威了。 这片三清山核心区域上空的云,从下往上看,是洁白无瑕,如丝如缕,但在云上看,则是被法术余韵和遁光染成五光十色,故作霓海。 霓海之上还有云层,作棉絮堆积状,每一朵云,都有山包一样大,收阴山顶峰,还在此云之上。 两人还在高飞,云气则是感觉到了寒冷,自打他年少时食清灵气入体后,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寒冷了。 两人在厚厚的云层中穿行,入眼一片乳白,云气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忽地,周遭一片明亮,强光让云气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眼,天地奇景让云气几乎窒息。 此时,头顶是天,是澄澈的蓝,蓝的像是倒悬的海。 脚下是云,是牛乳一样的白,一望无际,像是连日大雪后的平原。 这一层云的名字,就是乳海。 天与云之间,是金灿灿的阳光,肉眼可见的光线一端挂在东边金红色的朝阳上,一端落入人眼中,这光线时而做灿亮的金色,时而又是五彩斑斓色,久视让人目眩。 在白色的云铺成的平原上,突兀的矗立着好几座山峰,最近的一座便是收阴山,但在这片平原上,本是极高的收阴山只可称作“丘”了,在南边,还有一座剑一般的尖峰,在东面,有一座山像龟首一样探出云海,在北边,有一座亮晶晶的高台,很是规整。 除此之外,还有三座山,处于雪原的正中间,那是真正的高山,是一览众山小的高山,这三座山呈三角之势,遥相对望,在如此的高空,那三座山还是那样的青绿,像是三个顶天立地的青衣神圣。 “南边的,是投剑山,东边的,是鳌鹤峰,北面的,是莲花福地的飞仙台,那三座,便是玉京、玉华、玉虚三山。” 罗万化顺着云气的目光一一介绍道。 “这上边,还有云么?” 云气问了一个问题。 罗万化点点头,给了云气一个肯定的答复,“上面的云被隐去了形迹,但据我所知,上面至少还有两层。据说最上面一层云里,还孕育着灵罡,不过少有人去过,毕竟那里的高度,放在宗外,已经是第三重天的高度了。” 云气抬头望着天,看不到一丝痕迹,只感觉到无垠的旷远。 第十三章 购云 两人往收阴山上落去,这收阴山神奇异常,不时有各色的云朵落到山上,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云从山上飘出。 “收阴山又名云巢,就像你明治山又被称作青神山一样,后者往往是我等在外匿名行走时对宗门的假称。” 离收阴山越近,云气越是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被各色颜料浸泡的水池里。 两人的云落在山上的一处名为高柳的渡口,此处垂柳成林,千万条碧绿丝绦飘荡,远看像是一朵碧云。 罗万化带着云气往垂柳林深处走。 “你想要一朵怎么样的云呢?” 两人边走边说着。 “怎样的云?”,云气摇摇头,他不知道。 “比方说五行?你更倾向于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一属呢?比方说飞天,你想要飞的高的还是飞的快?比方说功效,你想要聚拢灵气的还是隐匿身形?” 云气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想了想,“五行偏火吧,学师有意让我首辟心府,心府属火。飞高还是飞快的话,我还是更喜欢高一些。至于其他的功效,还得看看价钱,嗯,我希望这云的价钱不要高过一两方诸金。” 罗万化认真听着,随后思索了一会,又拍手笑道,“有了!真是巧。” 他看着云气,问道:“云气你可信我?若你信我,我们先不去云市里逛,我有一位师姐,她正打算售云,你随我去见他,看看她的云如何?” 云气笑着点头,“都是同门,岂有不信之理?” 罗万化随之一笑,这才细细解释说: “我熟识的这位,排济字辈,道名一个萱字,正是我记名学师的入室弟子,我也就私下喊喊她师姐,实则还不够格,我尚未开府,而她可是心肺具辟,已成纵火熔金之威!” “了不起!” 云气附和了一声。 “济萱师姐近些日子刚好打算织制她的第二道云,真真是机缘到了,是她老人家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 “由于某些原因,师姐打算由精修火行转为金行。她制的第一道云乃是一朵火烧云,用了很多好材料,火行,飞的高,正符合你的要求,她现在急着买灵材制新云,一两金的价格有可能谈下来。” 云气听着很是满意。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洞府。 罗万化激发了洞府门上的传音法禁。 “济萱姐,我是万化,您现在有空闲吗?” “无事,进来吧。” 洞府里穿出一道女声,随即门便开了。 一个女道士坐在一个很大的织机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金梭,洞府里层层堆叠码垛着很多云,像是棉花一样。 罗万化介绍道:“济萱姐,这是我们灯笼街新来的程云气,记名在明治山,人虽然不大,但名气已经响了起来,云气得素空法师传功,六息就食气了。” 蒲济萱闻言眼中一亮,光芒像她手中金梭一般亮眼,“原来你就是那个六息食气的人。” 罗万化又对云气说,“这位便是济萱道长。” 云气稽首,“见过济萱道长。” 蒲济萱点点头,又问罗万化,“你找我何事呀?” “济萱姐,云气有意购云,我向他推荐了您手里的云。” “哦?”,女道士眼中的光芒更亮了,脸色也有了笑意,“我那朵云可不便宜,你们尚未辟府,哪里来的钱财?” 罗万化也笑着回说,“人家六息食气,上了南斗榜,位列第五,都教院自然有赐金。” 蒲济萱手上织云的动作都停了,望向程云气,“真是大善,你愿意出多少?” 云气则道,“可否先看看云驾呢?” 蒲济萱笑说,“那是自然。” 只见女道士道袍上的一朵红色牡丹绣线突然脱落窜出,落到地上,红线落地化作红烟,烟气升腾聚集,便成了一朵红潋潋的云,把洞府石壁都染上了红光,像是天边的晚霞。 女道士手一指,红云便飘到云气脚下,红云上升,云气也跟着被抬起来,身处云中,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感觉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蒲济萱又指挥着云把程云气放下,红云突然一变,化作一个红色线团,线头则扑上了云气的袍服,只是眨眼功夫,红线便在云气衣袍上左胸位置上绣出了一个红色的蟠龙纹。 云气立时感到心窍变得暖洋洋的,有昨日初食火气时的感觉。他摸了摸衣服上的龙纹,略微有些烫手,他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找到我这里来,想必万化多少也跟你说了我这云。我这云唤作朱砂,至于它以后叫什么,是你的事。 朱砂是一朵火烧云,火行,轻灵好动,飞上第一重天没什么问题,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收起时可化为法袍上的样式,与心府交相呼应,心府受火云烘熏,火云受心血滋养,是为物我两益。” “不知一两方诸金可否使道长割爱?” 蒲济萱哑然失笑,“我这朱砂之基材取自夏日雷雨后的彤日晚霞,最是通透轻薄,而晚霞好动,极难捕捉,光是抓这基材便耗费了我数年光景。 “抓取之后,我又在织云机里过了足足六千梭才成型,期间辅以血蒲公英的冠毛、朱鹮的翼羽、火狼蛛的蛛丝、梅山红鹿的心血等等宝材,花费的成本何止十两金! 即便是我用过的旧物,一两金也太少,休要再提!” “欸,济萱姐。” 罗万化又张口了,显得老神在在的样子, “您莫要欺负云气不懂,你这云驾确实是好,别说十两金,您就是说再翻个倍,小弟也信。 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是花了诸多时间财物,可您得到的,也不光是这座云驾,开辟火府,感摄火行,织云技巧,飞天遁地,这些东西可没理由让我家云气来掏钱啊!” 济萱道士羞恼道:“好你个罗万化,竟帮着外人来数落我,我看你是忘了这些年我是怎么待你的了! 好,你说我的朱砂不值十金,不过要是只售一金,我卖谁不是卖,等下老娘便放出话来,你瞧着,要买朱砂的人得排到钟灵山去!” 济萱道人气急,让云气颇有些尴尬,听完他自己也觉着一金确实是少了。 不过罗万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摇摇头,慢悠悠道: “我的好姐姐,云气可不是外人,云气可是济虎道兄亲自领进门的哦! 济虎道兄还特地吩咐我等好生照看,现在,人家就住在济虎道兄丙辰院那间屋子呢!” 济萱道长闻言一愣,随即更气,语气更急,“你提他作甚,那个没良心的,火急火燎出宗,走之前都不曾知会我!” 罗万化嘿嘿一笑,也不回话。 济萱道长倏忽收敛怒容,轻咳了一声,说道,“既如此,一金就一金吧,以后驾云有何疑处,也尽可来寻我。你是他带进门的,要好生修行,嗯,你食气便入了南斗榜,倒也是不错,嘻嘻。” 云气瞪大了眼,自打罗万化说出济虎道兄之名后,这女道长简直是变了个人。 第十四章 寻书 一团火一般的赤红色的云从收阴山上慢悠悠飘了出来。 这云飞的东倒西歪,一会左,一会右,一会往天上去,一会又要往下沉,不过好在这里的云太多了,一时间并无人发现。 好在很快,这云便稳了下来,慢悠悠往下降,先穿过了乳海,又穿过了霓海,在群山间穿行。 云头上,云气手中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这符纸上绘着云隶,层层云隶环绕成的祥云图案的正中间有一串紫色的点,连城北斗七星的模样,云气的拇指就放在北斗勺柄上,随着他拇指搓动,这朵火烧云也跟着浮动,很是方便。 这道控云的符纸是济萱道人知晓云气还尚未学会行气后特地送给云气的,要知道,这东西光是单卖,也得不少钱呢! 他顺着来时的路线,过仙万山、大万山、杜鹃谷,返回小万山。 小万山上渡口极多,这次他没有停泊在离住处最近的少阳渡,而是直接来到接近顶峰的兰亭渡。 落到渡口,他把符纸一卷,脚下的云也随之散去,化作一缕红线,攀附在他的左胸,汇成一个简易又有神意的赤色蟠龙纹。 他给这朵火烧云重取了个名字,龙车。 他一路往山顶都教院去。 云气来小万山的时日还不算长,但都教院里的书库却是他来的最多的地,已经极为熟稔了。 他这次来是为了昨日素空羽师所说的,在脑中建观之事。 他认真想过了,做事肯定要做好,更何况昨日素空羽师也强调了,这关乎到凝念和辟府。 而建造道门宫观最重要的无非是宫观营造的制式和神殿供奉的神像两点。 第一个,道门宫观营造制式,数万年的历史了,各家各派不同,历代大匠开陈出新,繁复到无法言述,但那么多建筑摆在这,总归是有迹可循的。自己多读读,多看看,搞清楚底层脉络,尤其是梁、柱、斗、拱、砖、瓦、漆这些基本单元的样式和应用,剩下的,无非是美学造诣和时间长短。 学习,从不算难事。 第二个,供奉的神像,这对自己来说有些棘手。 神鬼之事云气本来就有敬畏之心,虽说如今勉强迈进了山门,但这方世间对云气来说依旧是陌生的。 这书库里是否有自己想要的图鉴,云气不知道。自己能否对图凝神,云气自己也不知道。 脑中思绪纷飞,云气人已经走进了书库。 都教院的书库呈一个回字形,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方塘,这个书库的名字也就叫方塘书库。 进了书库门,两人高的照壁上就是书库的索引,他凑上前去,看着那些苍蝇小楷,细细寻觅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这次来的目标,知晓大概位置后,他开始在回字楼中穿梭。 首先他来到一处站定,他看着眼前几人高的书架,又开始检索,目光先后锁定了几个位置,再用梯子一一将书架中的典籍取下。 分别是: 《道门宫观营造法式》 《南派奉神考工旨》 《石氏营造规章》 《十方丛林园治》 《宫观之福地洞天》 《大殿小龛记》 《永乐大典之历代道观规格》 《观武当山》 《金石宝鉴》 《木工考》 《漆彩溯源》 他将这些书抱着,先放到了借阅台,以腰间玉佩做了登记。 这类书或纸质,或竹简,或皮甲,但总归是凡书一类,并无神意,可买可借,借的话不收分文,只有损坏时才需赔偿。 云气他过目不忘,自然选择借,不必浪费钱。 把书暂存在借阅台,随后他又回了书库,在茫茫书海中重新寻觅。 他上了二楼,书架上纸书和竹简少了,皮卷、丝绢、玉笺、金箔渐渐多了。 徜徉许久,云气来到一排书柜前,这里多是画册和卷轴,材质多是丝绢和金箔,泛着毫光,看着很是神圣。 他逐一扫过去,只见书名一一为: 《三教神仙大全—残卷—摹本》 《洪荒山海图鉴—残卷—摹本》 《帝俊天庭星君绘本—残卷—摹本》 《昊天天庭星君绘本—残卷—摹本》 《山河社稷图—残卷—摹本》 《榜上神—残卷—摹本》 《八部正神—残卷—摹本》 《历代驰名之妖—残卷—摹本》 《白泽图—残卷—摹本》 《二郎搜山图—残卷—摹本》 《西行见闻—残卷—摹本》 《唐宋八大真人飞升图—摹本》 …… 云气哑然失笑,怎么全是残卷和摹本? 这些东西还不能随意翻阅,都承载着神意,打开后神意就慢慢散去了,需得花钱买下才行。 这些图卷更不便宜,就说最厚的那本《三教神仙大全》,即便是残卷,即便是不知名的摹本,可也得要上十五金,余者最低也要一金。 云气囊中羞涩了。 他本想和宫观营造一样,多拿些书来参考,心下才有底,可目前来看,脑中宫观神殿的主奉之神的选择,就并不多了。 他找起来也愈发细致了。 过了许久,他两眼一亮,看中了一道卷轴,卷轴封着纸条,纸条上分明写着: 《昊天二十八宿星君立身像屏风—残卷—白虎七宿篇—战国拓印本》。 云气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他晓得,昊天天庭有二十八宿,是二十八位星君的道场,这二十八位星君皆是妖灵得道,又身合五行阴阳,用作观想为内景神实在是适合,不过这些星君得道在商周之际,时间上略有些久远。 可是二十八宿又分为四象之位,白虎七宿完整具备了日、月两性和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自己选择也多。这样一份残中有全的拓印本只要一百五十两,云气觉得比别的残篇更划算一点。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把卷轴拿了起来,握着卷轴在这片区域继续寻找。 不过云气再也没找到更合适的,就此选定了《白虎七宿篇》。 云气在借阅台,眼睁睁看着管理书库的道人拿出一个小剑,在自己的金子上那么一切,一两半的金块就没了,和刚才济萱道长的动作一样利索,云气心想着这一手自己也得学会。 他盘算了一下,都教院一共赐下五金,置云购书便去了一半,加上昨夜两街人吃酒,花了四十两白银,这钱也花的太快了些! 第十五章 白虎列宿,绿螭听琴 云气怀抱着一大堆书,回到住处。 他坐于案前,首先拿出了《白虎七宿篇》,并缓缓撕开《白虎七宿篇》画卷上面的纸封。 一抹银白色的华光登时透过画卷而出,银芒落在云气脸上,竟让云气有种刀刃切肤的冰凉之感。 他将卷轴放置在桌案最右侧,往左徐徐展开,画卷展开后,银芒更甚,直刺眼眸,云气下意识闭上了眼。 “吼!” 一道虎啸声凭空响起,让云气强忍泪水睁开了眼。 而此时,他恰巧望见一只白虎从画卷上腾空跃出,随后又没于同样凭空而现的星河中,待他再想细看时,已了无痕迹。 他感叹于仙术神奇,同时也让他明白这份战国时的古物确实非比寻常。 他认真端详起画卷,发现画卷底色是黑色,人物画像的线条是银色,人物衣饰颜色五彩斑斓,仿佛是一位丹青大家才落笔,怎么也看不出是几千年前一道屏风上的拓印本。 再细看,这画卷从右到左依次绘着: 奎木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卧眠在一块玉石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拄着一柄碧汪汪的长刀,做怒目状。青靛脸,白獠牙,脑袋两边生着乱蓬蓬的赤红鬓毛,下巴上挂着三四撂紫巍巍的髭髯。星君斜披着一件淡黄袍帐,一双青脚赤足出,骨节如悬崖榾柮枒槎。 娄金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高大魁梧,抱剑而立,一身赭红宽袍,头戴黑色四方冠,脚踩厚底官靴。国字脸,明黄色,唇上有八字须,颔下是一圈粗浓的络腮胡,双目如电,相貌威仪。 胃土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负手而立,背后手上斜提着一杆长矛,身上是披挂甲胄,甲胄外又罩着一件黄袍,头上是一顶雉羽冠,威风凛凛。 昴日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衣着甚是华丽,头顶金珠桃叶冠,身着一件朱丹色大红袍服,袍服上绘着彩云拱星的图案,祥云叆叇,星成昴宿。袍服上腰围一根暖黄色玉带,玉带上镶嵌各色玛瑙,玉带上还插着一根笏板,笏板上绘着山河琼景。 昴日星君身材并不高大,颇为清瘦,面白无须,火眼金瞳,弯钩鼻子。 星君左手背负身后,右手高举,拇指和食指捻着一团火光,仔细去看,火光里原来是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星君眯一只眼,仰着头,仿佛是刚炼成宝器,此刻正借天上日光去看那绣花针。 毕月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衣着月白色宫裙,裙上流苏层层叠叠,发上、耳上、脖颈上,尽皆是明亮的珍珠装饰,真真是珠光宝气。星君手持双剑,目视前方,眼中含愠带煞,英气逼人。 觜火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身着星官官服,紫黑二色交织,尊贵异常。星君红脸尖嘴,双眼如红炭,手里攥一根赤铁短棍,作忿怒状。 参水星君。画像上,这位星君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猿臂熊腰,身着青色甲胄,外罩水波蓝袍,左手叉腰,右手托着一方大印,作居高临下斥责状。 这七位星君占据阴阳五行七个行属,位列西方白虎,主兵事,掌杀伐,用作现在脑中宫观之主祀、来日五脏之景神,想必是足够。 云气欲辟心府,内景神必然属火,按理首推觜火星君,不过云气却更属意昴日星君。 原因有三。 其一,昴日星君为太阳属神,虽然超脱五行之外,但又为火相根源,以五行合阴阳难,但从阴阳中衍生五行却是简单,作为心府主神并无不妥。 其二,昴日星君本相为一只双冠金睛大公鸡,鸡为“五德之禽”,古语有言,“夫鸡头戴冠者,文也;足传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相比之下,觜火星君本相是一只火猱,性跳脱易怒,不为云气所喜。 其三,鸡为阳禽,为司晨之职,克制阴气,又压胜天下精怪虫虺,作为心府之官自有统领五府、号令百窍之意。 心底有了主意,云气又细细想了几遍,确认并无不妥之处,便就此打定了注意。 他收起画卷,把纸封重新贴了回去,以免神意过快泄露。 随后,他又翻阅起《道门宫观营造法式》,着重看阳官、星官、火神的宫观营造精要。 ———— 春去冬来,今日大雪。 松绿湖,位于小万山之南的一片松林中,人迹罕至。 今日冬月初六,正是大雪时节,事实上,大雪已经连下五日,四下茫茫,地上白雪,天上云雾,只叫人分不清界限。 松林被白雪覆盖,唯有林中央一处还是碧绿盎然,正是松绿湖,湖上寒雾袅袅,却并不结冰,湖心上空冷冰冰雾瘴中有一红点。 松风凛冽,吹开雾瘴一角,这才见得,那红点原是一朵火云。 火云上,一个少年道士站立,他双眼微阖,浑身重复着几个动作: 双手循着两臂自体侧提起,绕长强、肾俞两个窍穴向前划弧并经体前抬至锁骨平,两臂撑圆如抱球,两手指尖相对。 随后身体下蹲,两臂随之下落,缓缓放置到膝盖上部。 伴随着这些动作,少年道士嘴里不疾不徐的吐出一个音节: 【吹】! 待这个长长的音节念完,少年身体随吸气之势慢慢站起,两臂自然下落垂于身体两侧。 也就在少年吸气时,湖上的寒雾也被少年丝丝缕缕的吸入口中。 此时,若从上往下看,便能轻易望见,在红云所在的下方湖水中,有一团墨绿色的阴影在游弋。 “好了,辛苦道友为我护法。” 少年道士对着水下说了一句。 “哗啦啦~” 忽然,一阵水声响起,一个巨物破开水面,探出一个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大脑袋来。 巨物浑身绿鳞,龙首而无角,原来是一条绿螭。 这条绿螭伸出湖面的脑袋与红云上站立的少年道士大小相当,看体型,这绿螭还未成年,是条幼种。 小绿螭张嘴吐出一物,落到云头,被少年道士接住,是一把墨绿色的古琴。 看见少年接住古琴,小绿螭的碧瞳里顿时充斥着欣悦和期待。 “还是弹奏《渔女》吗?” 小绿螭连连点头。 少年道士笑着说好,双手落于琴上,开始弹奏唐时的古曲,《渔女》。 这篇小曲名不见经传,是少年道士的父亲年少时不知从哪本古乐谱上无意发现的,却不想也是这条幼螭的心头好。 数月前,自己在湖上采取水气,恰逢夜半中秋,平湖映月,自己哼唱起这首父母定情之曲,却不想引来绿螭盘桓不去。 云气拨弄着琴弦,这把名为「天风松雪」的古琴音色与老父亲那把凡琴自然是天差地别,可云气此时,心中却无比想念父亲的琴音,想念母亲在听到此曲时温煦、满足的笑容。 第十六章 蜀山七修 神州大地,风物无限,灵山秀水,争奇斗艳。 在神州西南,群山延绵不绝,又以蜀地灵气最盛。 西蜀仙道昌隆,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千百数,每年朝山的善男信女,不远千里而来,加以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那专为游山玩景的人,也着实不少。 而在这些人前名山之外,还有后山秘境,也就是常说的福地洞天。 这里面的风景尤为幽奇瑰丽,凡人不得其门,由那些得道的高人独享这灵山胜境的清福。 而在这些仙家秘境中,峨眉山又是蜀中有名的一个胜地。昔人谓西蜀山水多奇,而峨眉尤胜,这句话实在不假。 且看那山,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如此仙山,自然有名家入主,即为峨眉派。 峨眉派规矩甚严,第一境的修士每日都必须上早课,如真有入定闭关的,事前或事后也必须汇报授课长老。每月月底还要统考,如有不合格或是排名靠后的,必然是要惩戒的。 但是呢,授课长老也是人,如果你日日早课不辍,即便是月考名次低了,也总是会网开一面。 不过这个规矩和说法绝不适用于那些天赋异禀、才情卓绝之人。 就说那后起之秀、新入山不久的李英琼,自打入山那天起,谁也没见过她上过几次早课。 但今天不一样,大家伙竟然在早课上见到了李英琼。 这个女娃娃也才十三四岁,不负其名,真是人如琼玉,英气逼人。 李英琼一身白色贴身劲装,自个儿又是肤白貌美,被衣服一映衬,更是欺霜赛雪。 就是这样一个玉人,眉心却天生一颗朱砂红痣,如此整个人气质便都变得凌厉起来,连带着眉目间都藏着煞气。 李英琼快步走进省身殿,这儿的人已经极多,前排更是坐的满满当当,后排还有空位,可她却不愿意去坐,直挺挺在前排站着,像是一柄才开锋的剑。 “师,师妹,你坐我这吧!” 李英琼旁边,一个道士似是不堪忍受这柄利剑的锋芒,主动让出了座位。 “谢过师兄。” 李英琼并不客气,也没有去看那个让座的人,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声谢,便坐了下来。 那个男子嘴上说着无妨无妨,赶紧跑去了后边落座。 李英琼坐下,瞥见了身边的女子,顿时舒眉展颜,如雪山上冰雪消融,雪莲花开苞盛放。 “周师姐,你也来了!” 这个为李英琼所喜的周师姐,看着也才十五六岁,身着一件鹅黄长衫,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红绳束在脑后,整个人儿看着好似一朵春天里向阳的迎春花。 黄衫女子笑着对李英琼点点头。 “不光周师姐,严师兄,诸葛,还有我,都在呢!”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声插入,李英琼循声偏头一看,竟然是好友闺蜜,余英男,她也在这。 等李英琼环视大殿一圈,发现严人英师兄、璟瑞也都在此。 这是有什么事? 李英琼暗自思忖写,平日里她们这些人修行一日千里,都在钻研修行,都撞到一起可不是容易事。 至于天天上早课,除了周轻云师姐和严人英师兄,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没人能做到。 今天自己过来是授课长老点名,其他人应当也是。 李英琼猜的没有错,待授课长老说完今日功课,便遣众人散去,却唯独留下了李英琼、余英男、严人英、周轻云、诸葛璟瑞五人。 众人暗自猜度着长老这是何意。 没等众人猜测多久,授课长老便直接了当说出了缘由: “掌门要见你们。” 众人闻言一惊。 ———— 峨眉后山,凝碧崖秘境,天波壁。 这天波壁乃是凝碧崖上天然生长出的一整块上等灵玉,灵光在玉璧上滚走,如同水花波纹。 五人老老实实站在天波壁前,一动也不敢动,便是最为跳脱野性的李英琼和余英男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好在五人并没有等太久,天波壁前霞光一闪,凭空出现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男子,一身月白宽袍,气息高邈绝巅,身形丰神俊朗,嘴角带笑,一派松弛之意。 这男子怀中还抱一婴儿。 站在右边的女子,一身明黄长裙,体态丰腴,珠圆玉润,华贵端庄,亦是眉目带笑,怀抱一个婴儿。 “见过掌教真人,见过掌教夫人。” 五个年轻孩儿躬身问安。 那男子便是峨眉掌教、西蜀玄门领袖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他身边的女子,便是妙一夫人荀兰因。 两人怀里,当然就是刚满周岁的龙凤胎,齐灵云、齐金蝉了。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妙一夫人笑说。 众人立定站好。 妙一真人看着眼前这些稚嫩面孔,笑着感怀,“时间过得快,灵云和金蝉已满周岁,你等来峨眉也不少时日了吧。” 五人点头称是。 “人英,你们五个里,你年纪最大,也才十九岁,五年前醉剑道友把你送来峨眉,在峨眉这五年,可有委屈你之处?” 妙一真人问其中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少年,长身玉立,生得秀眉虎目,隆准丰额,看面相是个憨厚之人。 严人英惶恐上前一步,“自打来峨眉,众师长视我为己出,众同门对我友爱亲近,并无半分委屈。” 妙一真人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又问道: “轻云,你今年十七,女娃娃里你最大,去年年初餐霞大师把你送来,在峨眉一年多,可有委屈你之处?” 黄衫女子周轻云上前一步,嗓音软糯,语气坚定,“弟子虽来峨眉不久,但承蒙众位师长同门厚爱,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都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弟子心下实在感激。” “好孩子。” 妙一真人笑着点头,又问: “英男,你今年十五,三年前广慧师太送你过来,在峨眉三年,可有委屈之处?” 余英男上前一步,女孩子昂首挺胸,丝毫不见任何惶恐紧张之色,大声说:“掌门,我在峨眉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大家待我都好,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哈哈大笑,指着余英男道:“好一颗赤子之心!” 说罢,妙一真人又看向另一个男孩,问道: “璟瑞,你今年才十岁,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两年前你才八岁,是玄真子师兄把你送来峨眉,入山两年,可曾受过委屈呀?” 诸葛璟瑞还是个孩子,圆圆脸蛋,还有几份肥态,他紧绷着小脸,一字一顿道:“回掌门,大家对我都好,璟瑞不曾受过委屈。” 妙一真人伸手摸了摸璟瑞的圆脑袋。 最后,他看向李英琼, “英琼,你年方十四,本是世俗游侠之女,行走江湖时遭遇僵尸丧物,险些丧命,是内人与你道左偶遇,将你救下,带回峨眉,已过三载,这三载之内,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李英琼面如冷霜,但性急如火,此刻早已眼蕴热泪,哑声道: “夫人于我,恩同再造,如若无夫人,我早已是林间枯骨,哪有眼下光景?但凡掌门、夫人有命,山门所需,英琼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何谈委屈?!” “好!好!好!” 妙一真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在五人面上扫过,“都是好孩子!” “今日特意叫你们过来,是有事与你们相商。” 五人齐齐躬身,“但凭掌门法旨。” 妙一真人与夫人对视一眼,开口道:“今日,我齐漱溟添为峨眉掌门,欲收尔等为真传弟子,不知尔等可愿意?” 五人闻言一震,眼中都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李英琼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干脆,少女扑通下跪,叩首,泣声道: “弟子英琼,拜见师尊。” 其余四人略有慌乱之色,看见李英琼下跪,愈发不知所措。 第二个跪下叩头的是诸葛璟瑞。 三两个呼吸后,余英男和严人英几乎是同时下跪,两人甫一跪地,周轻云也连忙下跪。 妙一真人抚须而笑,将五人一一扶起。 “尔等便以年龄论长序,从今往后,人英为大师兄,轻云为大师姐,英男为二师姐,英琼为三师姐,璟瑞为二师兄,灵云为小师妹,金蝉为小师弟,往后你等七人,需得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五人望向还在掌门夫妇怀里扑腾的小娃娃,异口同声道: “同心协力,光耀峨眉!” 妙一真人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今日我喜得佳徒,不可不赏。” 只见真人大袖一挥,天波壁上灵光滟滟,众人只见得灵璧如水,水中似有什么灵物浮起。 也只是在须臾之间,便见七团宝光浮于天波壁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七柄宝剑! “吾师长眉真人在飞升前曾采五行之金,按七真形相,炼就七口飞剑,就深藏在这天波壁中,吸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已历两百余载,早已洗尽铅华。 “七剑总名七修,分龙、蛇、蟾、龟、鸡、兔、蜈七种,各有象形,专破异派五毒,乃我峨眉至宝,七修合壁,更具威力。 “七剑里,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桃都」,兔名「月魄」,蜈名「赤苏」,龟名「玄煞」,蛇名「青口」。尔等刚好七人,此乃天命,各自选剑吧!” 妙一夫妇放下齐灵云和齐金蝉,两个娃娃看那壁上有团团宝光,不禁喜笑颜开,便迈开小步,伸手去抓。 “七剑品质并无高低之分,但凭心意选剑。” 妙一真人又提醒了一句。 还是李英琼当仁不让,首先迈出一步,抓向了「金鼍」,不料此剑化作一条金龙,一个摆尾便脱离了李英琼手掌。李英琼轻咦一声,有些意外,但还要去抓,尝试四五次,却怎么也抓不着矫健灵动的游龙。 李英琼只好罢手,又去抓那柄朱红色的「桃都」。 “嘶!” 李英琼猛的松开手,抬手一看,掌心已经被烫出一个血口。 不过此时李英琼性子上来,偏要去抓「桃都」,手掌与剑柄相握处,竟有白烟升腾,少女疼的胳膊打颤,却咬牙不肯松手,硬生生将「桃都」从天波壁上拉了下来。 整个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英琼!「桃都」性烈,又为阳属,你是女子,强取伤身!”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这般模样,心有不舍,开口劝说道。 不过李英琼却是紧咬牙关,强撑道:“宝剑性烈,却不知英琼性更烈,英琼虽是女儿身,但照样可降服此剑!” 妙一真人看着李英琼的血顺着宝剑剑鞘下滴,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小娃儿齐金蝉看着在天波壁里游梭的金龙,感觉分外有趣,便伸手一拦,可就是这么一伸手,便攥住了金龙,娃娃把手收回,就带出了一柄亮晶晶的宝剑。 眼见两口飞剑有主,剩下的几位也就不再谦让了,纷纷探手到天波壁中。 是人选剑,也是剑选人,几番试探与易手,最后, 严人英得了「玄煞」。 周轻云拿了「月魄」。 余英男得了「青口」。 诸葛璟瑞得了「赤苏」。 齐灵云得了「水母」。 “如此七剑有主,合该我峨眉大兴,你等得了宝剑,也需好生修行,莫要负了飞剑名头!” 妙一真人勉励道。 “谨遵师尊法旨!” “英琼你是世俗游侠出身,自有一身侠骨,不可久居深山,炼化飞剑后尽早下山游历去吧!” 临了,妙一真人又专对李英琼嘱咐道。 少女自然俯首听命。 眼见五人下山,先前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妙一夫人对真人说: “夫君,当年白眉祖师飞升前你曾向祖师讨要批语,寻求峨眉大兴之法和继任掌门,得了‘三英二云,洛僧蜀侯’八个字,如今,这七个孩子可算找齐了。” 真人长吐一口气,神情复杂,“是啊,可算找齐了。” 个中艰难,也只有这位玄门领袖自己知道了。 第十七章 光明宫 一曲弹毕。 云气将「天风松雪」双手捧起,示意绿螭收回。 不见绿螭有何动作,自有一股气将古琴包裹,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古琴握住,脱离了云气的手,凌空划过一条弧线,落入了绿螭口中。 云气看着,眼里有些羡慕,他知道,这是一种摄法,不过想要学会这种摄法,首先体内要有法力,然后再把法力外放,就像自己的四肢一样,可以随意操控。 云气现在体内还没有法力。 法力就是化天地灵气为己用。 春来冬至,云气食气九个月,五行灵力滋补着他的肉身,温养他的五脏,但这些灵力全部化成了他肉身的养分,并没有转化为法力。 要想让吸食的灵气转化成法力,还需要一个过程: 运转周天。 运转周天就是让吸食入体的灵气运转起来,引导灵气沿着特定的窍穴与经络游走,最后形成一个闭环,这就是一个周天。 在运转周天的过程中,天地灵气冲开肉身窍穴和经络的淤塞之处,同时天地灵气也被人体肉身精血洗涤,去芜存菁,化为法力。 运转周天和吐纳食气一样,是修行人的根本。 运转周天的精髓在于引导天地灵气按特定的窍穴经络游走,修行人又把这个动作称作行气,要点有两个,一个是怎么让灵气动起来,另一个是按什么路线游走。 后者不必多说,周天路线是每家每派的不传之秘,各不相同。 前者大家倒没什么分歧,那就是以神御气,或可称以念御气,只要念力到了,气也就被牵引游走了。 不过念力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是天生来的,天生来的,只是思绪。念力是从思绪里“凝练”出来的、“打熬”出来的、“精粹”出来的。 至于怎么凝练念力,那各家各派的法子又不同了。 关于念力、灵气、法力三者,这里头还有个名目,口口相传了几万年了,各家各派典籍也是必然要写上去的,叫,精气神三宝,也叫精气神合炼。 以神御气,化气为精。 这个过程便是把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是人身小天地和自然大天地的交汇。 云气食气九个月,也凝念了九个月,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素空学师曾有言,云气要么把五字咒食气法练到第九重了,要么食气到“吃不下”了,才可以再去找她。 如今,终于到时候了。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以【吹】字咒吸食水行灵气,但肾脏却没有任何反应,云气也就知道,自己到了“吃不下”的时候了。 该再去明治山,学行气之术了。 云气起身朝绿螭一拜,“实在感激道友护法,省却我不少功夫。” 云气说的是肺腑之言。中秋那天,在这湖里绿螭相遇后,他发现只要绿螭这条水属灵兽在侧,自己吸食的水行灵气就要比寻常快上三五倍,水气的品质也要高上许多。 意识到这一点后,云气便试着与绿螭沟通,自己为绿螭奏曲,只求绿螭能在自己食气时盘桓不去。 绿螭不愧是龙属异种,看着这般小,又未炼化横骨,但与人沟通却没有任何问题,她不但同意,更是要求云气以自己提供的琴来弹奏。 此后,云气便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余四属灵气的吸食上,水行灵气依靠绿螭便可事半功倍。 终于到今日,水到渠成。 不过绿螭可不会在意云气想了这么多,嗷叫一声后便扎入了湖中深处,很快不见了踪迹。 而云气也随即驾云离去,方向正是明治山。 ———— 还是在凉君渡落云,云气来到藏竹碑下,望向那座凉亭,却不见羽师身形,云气倒也不意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羽师便说得清楚明白,每月初九到十五是她授课的日子,今日才初六,想必学师自己也在闭关修行或是云游去了。 云气转身,正要离开,准备初九那天再来,不过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了素空道长的嗓音。 “是云气吗,过来吧。” 云气回头一看,学师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亭子里了,五心朝天,双目微阖,好像是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云气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学师。” 温素空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周遭,又看了一眼云气,说道: “睁眼试看绿玉君,朵朵寒酥落青唇。云气,这是你入山的第几年?” 云气回道:“弟子春时入山,而今隆冬,还是第一年。” 素空道长有了些笑容,“那你来寻我,是把五字咒练到圆满了,还是食气已满?” “是食气已满,五脏饱和,不再接纳灵气。” “好。”,素空道长点点头,又说,“我让你在脑中建筑宫观以凝念,做的怎么样?” “亦有所得,还请学师指点。” 素空道长点头,“你寻一蒲团坐下,放松肉身和思绪,排除杂念,然后,我说,你想。” 云气称是,找了一个蒲团坐下,正是当时自己初入山时参与试炼的那个。 云气坐好,松了两下肩,又深深吐纳两次,闭上眼,大约四五个呼吸后,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你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云气点点头,是这样的。 “现在,有一块平地,是一片黄土,它浮在无边黑暗中,像是一个岛,它所在的地方就是黑暗世界的正中间。” 于是,云气的脑中出现了一座浮岛。 “现在,浮岛上出现了一个人。” 素空羽师说。 云气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样的一个人?谁? 忽然,云气的眼皮猛地一抖,险些睁开了眼。 那块浮岛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但云气还没开始构思这个人! 云气看不见,就在刚刚,素空道长也闭上了眼,随之女冠的眉心迸射出一点紫光,将四周的青竹白雪都染成紫色。 紫色光粒的速度不可描述,甫一出现,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没入了云气的额头。 云气不知道,这是第三境的大修士才能做到的事。 “是我。” 在云气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这个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的近,像是自己内心的自言自语,而云气也是瞬间就“看清”了那个人,正是素空羽师。 在这片黑暗世界中: 素空羽师看了看脚下,开口道:“这块地太小了,再加大十倍。” 即便有所准备,但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云气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这块地太小了,再加大十倍。” 云气这次听到了,让脑中的浮岛变大了十倍。 “现在,你站到我身边。” 素空羽师的话又让云气呆住了,这怎么,怎么站过去? “在思绪中,人总是把自己所想的当成是所看的。” 素空羽师提醒了一句。 云气一下子懂了,他的视角迅速拉近,一下子就落到了浮岛上,落到了素空羽师的上半身,从一个全知的视角退缩成了一个人眼视角。 “好,眼睛定了,肉身应该也能定了。” 云气领悟的很快,想象出自己的形貌来,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程云气也站到了浮岛上,就站在素空羽师身边。 素空羽师看着突然出现的程云气点点头。 “现在,以你我为标尺,在我等身前,拿出你的宫来。” 云气愈发熟练,开始在这块浮岛上搭建自己的宫殿。 而在温素空眼里,“眼前”的空旷土地上,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垒土成台,这片土地突兀的拱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台,台高六尺。 台中有三十六个大坑,每个坑洞里又有柱础石礅,柱础是龙子霸下形状,乌青色。 每个柱础上又立起大柱,径三尺,高五丈,涂朱漆,绘火鸟。 柱上立枓栱,枓绿栱青,彩绘卧虎伏狻。 枓栱上架梁搭枋,放桁置椽,原来是重檐歇山顶,梁枋上有云龙纹,桁椽上有雨燕纹。 桁椽上铺瓦,瓦是琉璃明黄瓦,每个瓦片上满绘珠焰。 立墙、围栏、开门; 砌台基、铺地砖; 彩绘内饰,悬挂牌匾; …… 说来复杂,可一座明晃晃的宫殿立起来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素空道长不住的点头,眼看他立起高楼,笑问,“怎么牌匾上无字?你这座道宫的名字还没想好吗?” 云气点头,“弟子确实拿不定主意,还请学师赐名。” 温素空笑了笑,“走,先进去看看。” 两人走上台基,打开朱红宫门。 “唔,你找了这位。” 素空道长看着宫中神像,颇有些意外。 这神像并不高大,体形清瘦,面白无须,一对火眼金瞳,生得一个古怪的弯钩鼻子。神像头顶金珠桃叶冠,身着一件朱丹色大红袍服,袍服上绘着彩云拱星的图案,祥云叆叇,星成昴宿。 正是昴日星君。 “你竟然选了这位,你是怎么想的?” 云气看素空学师眼中带笑,知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便把自己找到《白虎七宿篇》作为观想图鉴,又说明了自己选昴日鸡而不是觜火猴的原因。 素空学师听后很开心,她笑着说: “云气,你要知道,不管是现在我只是你的记名学师,还是以后真成了你的传法正师,作为你的引道人,我会告诉你什么是有悖正道、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要循序渐进,什么要未雨绸缪。但我绝不会要求你要怎么去一步一步的修行,否则天底下师徒的道途都是一个样了,那这个法统也注定会消亡,须知变则通,固则亡。 “就像选内景神这件事,我让你首辟心府,是因为我明治山一脉修行活死人之道,这活人和死人之间,差别一个在神,一个就在心。心动则身活,心旺则辟诸邪,先辟心府于你日后修行有益。 “但我不会去要求你到底观想哪一位内景神,吸食哪一种火气,全凭你自己的想法和际遇。 “这便是一树开出百朵花,百花尽不同、竞争辉的意思。 “二十八星宿,有房日、虚日、昴日、星日四阳和尾火、室火、觜火、翼火四火可作为心府主官,其中房为内、虚为阴、星为暗,唯有昴为正阳,尾火、室火、觜火、翼火不过萤火之光,不可与太阳并论,所以昴日确实为首选,这就是你的机缘。” 云气闻言自然开心,他可不知道还有这么多说法。 素空学师继续说,“你既然选了昴日星官,我便与你再仔细说说这位星官。 “首先与你说明白,昴日星君乃我道门星官,师承太清一脉,你供奉他老人家,在法理上是理所当然。 “星官在商周之时得道,应昊天玉帝符诏,上天为官,为昴宿之主,而在上天之前,星官就是在太清教派中修行,曾在终南山听讲。” 云气闻言有些意外,竟然还有这份关系在。 “其次,昴宿跟脚极高,其父为东海古桃都山上的一只白羽天鸡,乃是洪荒初辟、天地成型后的第一只鸡,有司晨之职,啼叫则太阳出,与古妖族皇室金乌一族交情匪浅。其母为西方释教的毗蓝婆菩萨,乃是释教的护法尊神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法统正、跟脚高,这位星官后来的成就也远在其他星君之上,成为继金乌一族后第二类畅游太阳星的生灵。 “帝商灭周后,这位星官便隐居太阳星,后来竟炼成了太阳丙火,据说威力仅在太阳真火之下,倘若你真以昴宿结成心府内景神,那以观想法吸食太阳丙火也并非不可能。” 饶是云气稳重,但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的有些发懵,不过好在都是好事。 不过云气才心生喜意,素空道长又接着说: “不过以昴宿为心府之主也有难处,你需留意。” 云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漏了一个字。 “其一,方才说过了,昴宿之母为释教毗蓝婆菩萨,那帮子人又是最讲因果,日后遇见了,要留个心眼。 “其二,祸兮,福之所倚,昴宿位格太高,以观想法化其为内景神,仅凭你现在手里的图鉴怕是难得其神意精髓,还需搜寻其他与昴宿相关的物件,越亲近越好,只是昴宿成道久远,这也非易事。 “其三,还是因为昴宿位格太高,即便是你成了,以昴宿掌心火,可后面肾水之主要如何相配?” 云气默然。 见状,素空道长又宽慰说:“修道求仙,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事,天底下也没有尽得好处的说法,你只管一步一步走稳了,万事到最后,也不过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云气作揖,“弟子受教。” “你这道宫牌匾上不还空着吗?昴宿应召上天后,入住东方光明宫,你或可以此为名。” 第十八章 内景 “你做的很好,既然你食气已满,又能造出这座光明宫,说明念力也到了火候,那下一步就是行气了。” “还请学师指教。” 温素空笑着点点头,对着云气说道:“现在,收束你的念头,无论接下来见到什么,都不要散了念头。” 云气称是。 素空羽师站在黑暗世界的一座孤岛上,她环顾四周,对云气说,“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接下来,你会看到真正的人身小天地。” 素空道长手捏一个印诀,以手印为核心,顿时光明大放,云气被强光所刺,不得不闭上了眼。 两人身前的光明宫之名恰如其分。 云气适应了一会后,缓缓睁眼。 眼前之景象,几乎让他忘却了呼吸。 两人所在之处,紫光氤氲,再也不是漆黑一片。 而往远方看,更是五光十色,宛若星河霄汉。 光明宫所在的紫色光团周围围拢着众多小光团,下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青色光团,下方前侧是两个灰蒙蒙的光团,两个灰色光团下面是银光交织,银光再往下,是一个巨大的长条状黄色光团,宛如高楼。 云气走到他创造的浮岛边缘,探头继续下望,在黄色光团是更加广袤的空间,五团巨大的光团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分为赤、青、黄、白、黑五色。 而在这五团光团之外,还有无数细小光团以及无数光路串联着这些光团。 元气看着光团的分布和光路的走向,渐渐明白了, “这是我的肉身?” 那赤、青、黄、白、黑五色光团分明对应着五脏的位置,光明宫周围的两个青色光团、两个灰色光团和那个银色光团与耳、眼、鼻的位置一模一样。 而那些细小光团和光路连成一片,便是躯体四肢的形状。 素空道长点点头,“这些光团就是你的周天大窍,光路就是经络。” 她指着下方那些光团一一解释道:“那便是耳窍、鼻窍、喉窍,也就是风宅、雷宅、云宅,在内丹术中,这三窍被认为与天象相合。 “那便是心脏、肝脏、脾脏、肺脏、肾脏,也就是心府、木府、土府、金府、水府,这五窍对应天地五行。 “那是眼窍,也即阴阳大殿,呼应天地阴阳。 “至于我等现在所在之处,是你的神窍,谓之紫阙,乃是思想之界,念力之源。 “不过因为你尚未开辟任何窍穴,所以这些窍穴只是以混沌光团的形式展现,当你开辟窍穴之后,所见到的,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刚才以【通明咒】照彻了你的内景小天地,稍后我会传你咒术,日后你便可以以此法内视。” 云气谢过。 素空道长屈指一弹,弹出一粒金光,金光在两人身前显化出一幅图案,上面是许多点和串点连成的线。 “看出来了吗?” 素空道长问道。 云气看着图像,说道:“看上去点似窍穴,线为经络,这是行气的路线?” 素空点赞许道,“这便是周天行气图,因为与星图相仿,又称作游星图。行气图切不可外传,若是旁人得到了,斗法时刺破你的行气要穴,轻则法力外泄,重则走火入魔。” 云气点点头,记下了。 “现在,你以五字咒食气。” 云气听明白了,一心二用应该难不倒自己,果然,他仅是尝试了一下,便做到了,一部分心神留在了内景之中,另一部分用来控制肉身,肉身还是闭着眼,他正要起身,却听见内景中素空学师笑着提醒说, “不用起身,只用在内景中假想动作,保持呼吸同频即可。” 云气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内景中,云气两足开立,含胸拔背,双膝微屈,正是【呵】字咒的架势。 假想呼气时,他默念一个【呵】字,肉身也同时呼气,随即开始吸气。 咦! 云气一惊,肉身竟真吸食到了火气! “内景外身从来都是一体的,不要把他们看作两个世界。”,素空道长笑着说,“你看,气来了。” 内景中,云气顺着素空学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道火红之气凭空出现在内景世界中,冲入喉窍云宅。 “吐纳所食灵气,不管是从口进还是鼻进,但总归是进入喉窍的,喉窍为云宅,又称十二重楼,外食灵气,内服口津。灵气入体要过喉窍,往后你法力达到瓶颈,要想增长法力,就必须要开辟云宅,打通十二重楼。” 云气点头,看着云宅里那团火气逐渐消散,他说道:“就是这样的,之前吸食的灵气会先进入五脏,随后融入血肉,现在进食后只会逐渐消散。” 素空笑着说,“如若不是你的脏腑与肉身已经温养好,这股气一入喉窍就被吸走,你如何行气?你且随我来!” 素空一把抓过云气胳膊,突然就飞下了浮岛,把云气带到了十二重楼处。 临近了才知道喉窍有多大,云气看着眼前的黄色光团,又何止百丈! “穿针引线会么?” 素空羽师问道。 云气不解何意。 “现在,你就是那根针,灵气便是线,你要把灵气黏住,让灵气跟着你的念头游走,念行气行,念至气至。 “现在,你以念引气,随我而行。” 素空道长说罢,便率先飞离十二重楼。 云气则以念头与灵气相接,他曾凭空在脑中搭建起一座光明宫,对念力的运用不再陌生,如渔夫网鱼,如樵夫捆柴,如江上放排,也如收阴山上的修士捕云,云气以念力缠裹灵气,拖拽而行。 此时,素空道长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食气勿要停!” 云气会意,再次一心二用,同时以【呵】字咒食气。 滚滚火气从十二重楼之顶灌下,如一道飞瀑,前引后灌,云气拖拽灵气便轻松了许多,紧跟素空道长而行。 素空在前,口中教导道: “先至心府叩门,再转道绛宫朝拜,随即逆行任脉,先走脐中,下行,过黄庭而不入,再转道督脉,顺气,过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上行至百会,再掠过紫阙,送还十二重楼,过楼之后,归于心府。” 就这般,素空在前,云气拖曳灵气在后,从上而下再复返,逆任顺督,两过十二重楼,最终停在心府门前。 “这就叫气行周天,你身后还剩下的,便是灵气经过精粹又沾染你自己精血而形成的法力。” 停留在心府门口,素空对云气说道。 云气回头,那道最初出现在十二重楼的浩荡火气洪流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道纱巾似的红雾。 云气抚摸红雾,似水非水,似气非气,暖洋洋的。 他放开手后,红雾便自行脱离,围绕着心府打转。 “你现在心府未辟,便无法容纳法力,这股法力过不了七七四十九天便会消散一空。” 素空道长见状,便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说: “这条周天路线唤作「火行单相小周天」,除却火行,还有木、水、金、土四行,五行之外还有风、雷二相,而在单相周天之外,还有心肾交汇、风雷交织、风火同行等等两相周天,两相之后,是五行轮转。 但这些统称小周天,小周天之外有中周天,运行中周天还需引导阴阳罡煞,开辟黄庭。中周天之外还有大周天,运行大周天要运转元神,往复绛宫、黄庭、紫阙,运转一个周天,吞吐的灵气便是以江河计。” 云气现在还难以想象运转大周天时内景世界中是何景象。 “另外,等你修成了内景神,那这些灵气运转自然由内景神代劳,到时,法力的积累只会更快、更雄厚。” 云气听完更加神往。 “现在,我授你《周天百窍内景经》和《阳火阴符真形图》,前者是剖析肉身窍穴的先天属性和后天功效,后者是以心肾五脏为主的行气图,你可自行修炼。 另外,我再授你《广成敕虚随心咒》,里面有七七四十九个文字,一字一咒,你且用心钻研,这是一种直指根源的法咒,咒术的威能与施咒者对咒字的理解和自身法力的深浅有关,要是你能认真参悟,自然能利用这里面的咒字照彻内景。 好了,今天我已授你内视之法、行气之法、内景之说、周天之说,你回去后好好参悟,另外,你自己可另外再学学其他的食气之术和法咒,也可着手修炼炼宝、炼丹等术,待你自认为时机合适,便可去外事院报备,出山历练去吧,早日辟府最为要紧。” 说罢,素空道长突然消失在云气的内景世界中,云气心念也随之脱离内景世界,回到肉身,他睁开眼,发现竹亭中已经没有了学师的身影,而自己的怀中,却多了三枚玉简。 “把玉简紧贴眉心,起念探入其中,便可查阅简中内容,玉简密钥即为方才的「火行单相小周天」路线图,需记,法不可外传。。” 素空学师的声音在竹林中响起。 云气起身行礼,“弟子谨记,拜谢学师。” ———— 云气收好三枚玉简,返回屋舍。 他颇有些感慨,修行两百余日,自己终于是修成了法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试试了。 他率先拿起上面篆刻着“广成敕虚随心咒”七个字的玉简,这七个字也是云隶,不过好在在这两百多天里,整日出入方塘书库的年轻道士已经将云隶学的十之七八了。” 他按素空学师提醒的那样,把玉简紧贴眉心,随后闭目,不过这次,没有了素空道长的【通明咒】,他的念头又陷入了黑暗世界中。 他不以为意,只是细细感受着,果然,在黑暗世界的某一处,他感知到了些许亮光。 他收束心神,凝结念头,冲入了那片亮光。 这里亮堂堂的,和刚才的黑暗虚无完全不同,在一片白霭中,漂浮着许多亮点,有些大,有些小,颜色各异。 云气看了一会,便发现了这就是人体的周天窍穴图。 他以念力拨动那些亮点,按着云宅-心府-绛宫-脐中-黄庭-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紫阙-云宅-心府的顺序,待最后一个亮点移位,白霭便散去了。 白霭散去后,这片白茫茫虚无中就出现了一个个金字,七排七列,共四十九个大字,占据了所有空间,也都是云隶。 云气一眼扫过去,便识得有:定,现,疾,封,禁,裂,生,淹,焚,镇,着,变,陷,应,散,隐……等文字。 他有心一试,稍作斟酌,便选定了那个【焚】字,因为现在自己体内的唯一法力正是火行法力,成功的可能更大些。 他以念头去触那个【焚】字,顿时,云气的念头又被拉进了一个火焰世界,这里地上是火山熔海,天上是红云焰雨,一派炼狱场景。 云气的念头进来后,天上的火云立即翻卷成型,化作一个手诀,那是一个左手,食指正正指着自己,另外四指收拢在掌心。 “焚!” 炼狱中响起一个音节,整个炼狱都开始涌动,听着这个音节,云气感觉自己的念头都要被烧成虚无了。 他急忙挣脱出来,从炼狱世界退回到玉简世界,又退回到黑暗内景世界,再回到外界。 云气猛地睁开眼,手中玉简跌落,额头全是汗珠。 他捡起玉简,大口喘着气,回想起刚才的烈狱和念头被灼烧的感觉,仍是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这要不是历经九个月筑宫凝念,怕是只那一下,自己便要失去意识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个手印和音节。 他起身,四下寻了寻,没见着什么合适的东西,又走出屋舍,来到对面丹炉灶肚里抽出了一根木头。 他把木头放到庭院正中,自己则站在十步开外,没敢离太远,两足站定,他缓缓举起左手,指尖朝天,又屈回其余四指,仅留食指。 云气直视木桩,念头则调动起心府周围的那唯一一股法力。 他落手,以食指直指木桩,念头牵引法力来到指尖,再透过指尖而出,落在木桩上,同时,云气嘴里念出了那个音节: “焚!” 话音刚落,木桩登时燃起熊熊大火,跃动的火光照映在云气的眼中,把他的瞳孔染成赤色。 第十九章 第二年夏至 冰雪消融,莺飞草长,梅雨绵绵。 仿佛只是一眨眼,时间便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夏至。 豫章地界位于长江下游,此时正是梅雨季,连绵的阴雨和不歇的雷鸣是这段时间的长调。 松绿湖上。 雨水甩落在松针上,使松林更加苍翠,苍翠的像是一汪水,雨水乱打在松绿湖上,使得湖面破碎成一滩沙。 濛濛雨雾中。 一团火球在雨中穿梭,火球精致剔透,像是一个精美的镂空焰纹琉璃球。 火球中有一个驾云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 道士维持着避水罩,同时右手并指,对准某一处,口中迸发出一个音节, “淹!” 湖泊上方的狂风骤雨似乎一下子有了方向,连带着湖水翻涌成巨浪,皆往道士所指的那个方向涌去。 “嗷~” 一尾绿螭在雨幕中腾飞,见风雨巨浪袭来,发出欢喜的鸣啸,摆动身姿迎风冲向前—— 绿螭冲破巨浪,雨水湖水将螭鳞洗得碧翠。绿螭冲破巨浪后又腾飞返回原处,一对巨大的碧瞳盯着道士,她似乎十分喜欢这个游戏。 云气见状笑了笑,“道友,【淹】字咒今天就到这了,我们换个别的!” 绿螭听罢,当即失了兴趣,呜咽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绿螭将尾巴一甩,在雨幕中快速游动起来,化作一团纷飞的绿影,像是狂风急雨中的柳条。 云气眼神紧盯着绿螭不放,勉强能看到一点残影,他左手拇指扣住小指,中间三根挺直,指尖朝天,右手呈剑指,引而不发。 云气又进入了那种忘我入定的境界,风啸雨咽在此刻都失去了声音,在捕捉到绿螭身形的那一刹那,右手剑指如剑刺出,直指绿螭。 “镇!” 云气念出一个咒音。 随着咒音回响,绿螭所在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三座高山虚影,虚影只是转瞬即逝,绿螭游动的身姿也停滞了片刻。随后,仿佛无事发生,绿螭又开始自在遨游。 云气休息了十来个呼吸,又重复了一次, “镇!” 又是三山虚影显现,绿螭的身形再次迟滞了一瞬,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大山虚影又被雨幕所掩,几乎难以察觉。 不过云气却甚是满意。 这三山正是他观玉京、玉华、玉虚三山所想,如今还只是个草样,等哪日能得三山真意之一二,那就了不得了。要是来日得闲,游遍五岳,观其形,得其意,再来施展此咒,亦是别样光景。 云气高兴了,绿螭却是不陪他玩了,只见这条幼种一个猛子扎进湖里,然后只留一对碧汪汪的眸子露在水面。 她聪明得很,之前说好了,三次【淹】字,才能换一次【镇】字,今天道士喊了六次【淹】,自个儿便只给他【镇】两次,不能多了。 再说这个道士念个【镇】字,自己好似硬生生被人按住,感觉实在不舒服,而且被按住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碧汪汪的眸子一转,绿螭伸出两个前爪,每个螭爪上有四趾,她左爪不动,右爪却扣住了三趾,只留一个。 云气哈哈一笑,他读懂了,这个机灵鬼是说往后必须念四次【淹】咒,她才肯陪练一次【镇】咒了。 云气落到湖面上,「龙车」与湖水接触,接触之处火云将湖水烧得沸腾。 云气坐倒在「龙车」上,上身与绿螭的眼眸齐平,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东西都不小,比成人巴掌大,云气刚才藏在身上硌人的很。 这是两个湖螺,说是螺体来自云梦泽,后经人炼制,成了一个品阶不高但胜在有趣的法器,是云气拿符纸与水色街的邓万春换来的。 两个湖螺一个乳白色,一个彩蓝色。 云气先拿住那个彩蓝色的,这个彩螺上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玛瑙,吹嘴是银质的,很是精巧。 他把彩螺放到嘴巴,用力一吹,螺便发出了悠扬的声音,云气嘴巴一鼓一鼓,便吹出了曲调,曲调婉转清扬,正是《渔女》。 绿螭碧眸泛起光彩,露出渴望之色,她那伸出还未放下的右爪一下子又多放出来了两趾。 云气又被逗笑了,笑呵呵把彩螺递给了绿螭。 绿螭把头一探,云气还没看清动作,彩螺便被绿螭吞入了口中。 云气试探的伸手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绿螭没有闪躲,绿螭的鳞很滑,很冰。 他又拿起另一个乳白色的螺,这枚螺看上去如羊脂玉一般,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云气拿着白螺,贴到了绿螭的耳旁。 绿螭刚开始还不知道这个道士要干什么,但很快,她眼眸里盛放的光彩便清晰的表达出绿螭内心的雀跃。 云气也笑的很开心,方才那个彩螺是吹奏法螺,这个白螺是留声法螺,现在绿螭听到的,就是他自己上次用「天风松雪」弹奏《渔女》时偷偷录下的琴曲,另外,里面还有他自己用凡琴弹奏的一些其他唐时古曲。 绿螭立即把右爪伸得直直的,四趾毕现,看她那用力的样子,恨不得要长出第五根爪趾来。 云气又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笑说:“等我回来再来找你炼法,我打算出宗一些时日,离期就在这一两天。” 云气刚说完,绿螭一愣,立刻不开心,碧眸里的光彩都暗了下来,头也沉到了水底,刚好是云气手够不着的距离。 云气哭笑不得,“道友,我与你不同,我能感受得到,你仅仅是终日嬉戏玩乐,体内法力的增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而我却不能,近一两个月我能明显感受到法力的增长已达瓶颈,方塘书库我已经比自己院子还要熟悉了,先贤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我是该出宗走走了。” 年轻道士将左肘支到左膝上,手握半拳撑起下巴,右手捏着白螺,则任他垂在水里,随着水底的暗流摇摆。 雨声将他的话尽数淹没,只有近在咫尺的螭龙听得见: “其实出宗还有很多原因,我听说西蜀峨眉山最近出了一个天才,叫李英琼,如今也是在出宗游历,手持一柄火剑,所过之处,群魔俯首,年纪不大,是个少侠,大家都说她是剑仙种子。 “其实我也想做个剑仙来着,我一直就想做剑仙,若真求仙不得,做个剑侠总是不成问题吧,我今年才十六,趁着现在还年少,仗剑出宗,也闯出一番名头来。要是过了二十岁,即便是扬名天下了,人家也会说十几岁时那个什么李英琼要更厉害些,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了,近些年人家都说蜀中出剑仙,我看这话偏颇了。 “另外,济虎道兄出宗一年多了,怎么就没什么消息呢?济萱姐早春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也出宗寻他去了。 “还有,还有,我也离家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为父母的坟添一添新土,给老宅去一去灰尘。” 云气低低地说着,忽然感到手上一凉,原来是绿螭又游了上来,用额头顶起了云气的手。 云气轻轻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绿螭,“你也忒惫懒了些,以你的血脉,炼化横骨能费多少时日。” 这天地间的精怪也有喉窍,人之喉窍称为十二重楼,精怪的喉窍便称作横骨,精怪炼化横骨后吸食天地灵气的速度便更快,另外,精怪要想口吐人言,便是要炼化这横骨。 绿螭可不愿意听这话,她咬住云气手上的白螺,一扭身钻进大湖深处,不见踪迹了。 云气哑然失笑,也准备离去。 不过就在这时,湖底传来了螭鸣,云气不知有何事,便等了一会。 不多久,一个东西从湖底浮了上来,正好停在云气脚边,是个扇形物件。 云气弯腰去拾,这物件巴掌大,入手很滑,很冰,苍翠欲滴,这不就是螭鳞么? “难不成螭龙也会像蛇一样蜕皮么?这是绿螭褪下的鳞片?” 云气捏了捏,发现这东西质地很坚实,也是,龙种的鳞片,岂能不坚实?他猜这是绿螭听闻他要出宗,特地给他防身的,于是抱手朝湖里作了一揖,驾云离开。 ———— 轰隆隆! 云气回到屋舍,外面还是大雨,滚雷。 他拿过案几上的包袱,把螭鳞放了进去,这个包袱他早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宗。 事实上出远门最好带的物件是太虚洞石,或是太虚符宝,这洞石和符宝里自成一域,或是七八尺见方,或是两三丈成圆,亦有四五亩的豪奢之境,放些物件实在方便,出远门自然一身轻松。 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实在难得,太虚洞石矿可是比方诸金矿还要珍稀的东西,据说其来源是前面几次量劫和杀劫中,各路名仙古神斗法,把虚空打碎了,虚空碎块落到地里,依附石上,这才形成了太虚洞石。 至于那太虚符宝,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才能炼制,还颇为耗费心血材料,得来不易。 门中都务院倒是也有太虚符宝卖,可实在是贵,云气掏不出这个钱。去岁都教院赏下的金子,早就被云气花光了。 这一年里,光是置办云驾和购买观想图鉴就花了赏金的大头,另外,谁又让云气对什么都感点兴趣,法术、剑术、符箓、炼丹、炼器,云气什么都想试试,看书求学都好说,云气专挑那些免费借阅的,不过光是看书可看不出符来,亦看不出丹来。 想要学符法,符纸、符笔、符墨总归是不能少的,想要学丹法,金石、草药、丹炉缺一不可,这一来二去,便把钱财花了精光。 后来云气全凭着给人画符易物过活了。 毕竟笔墨纸还算便宜,金石草药可就贵了,至于云气最心心念念的剑术,竟是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没能购得一柄法剑,倒是书上那些烂大街的剑招被云气拿着木枝耍了个遍。 这就是云气想要出宗的另一个原因,那些年长的都说,出门斩妖除魔才是来钱最快的! 云气早已神往。 不过,还有一个事,怎么炳锟道兄还没辟府呢? 先前贺炳锟一直对云气说,最迟这个夏天,定能辟府,眼看着日子便要到了,他是想看着贺炳锟辟府了再走的,最多再等两日,自己定是要走了。 轰隆隆! 又是一道滚雷。 怎么这般亮,这般响? 咦?不对! 云气一跃而起,拉开门一看,顿时一惊,对面贺炳锟的屋舍竟被天雷给轰出了一个大窟窿,暴雨瞅准了大窟窿,呼啸着就往里灌,这会已经顺着门缝往外流了。 云气想着贺炳锟还在闭关,心下大骇,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贺炳锟屋子。 “成啦,我成啦!” 比天雷还要大的嗓门从破烂屋子里传了出来。 云气一瞧,贺炳锟正安然无恙坐在那,浑身冒着电光。 “雷为雨令,水为雷驱,天雷行至,水府大开,今日,贺炳锟辟水府也!” 贺炳锟仰天大笑。 云气见状也大笑起来,原来这雷是这位特意召过来的。 心里放松了才发现,他方才一时心急,未曾施展辟水之术,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而贺炳锟一门心思都在辟府上,自然也没能管上辟水,同样是湿了一身。 只见贺炳锟往云气这一指,云气身上的雨水顿时脱离,紧接着,贺炳锟自己身上的雨水,屋舍里的水,统统来到他的指尖,汇聚成一团,又被他甩出屋外。 云气见状弹出一张「罩封符」,封在屋顶窟窿上,止住了雨水。 屋子里的雨水被贺炳锟全部摄走,一时间云气竟然觉着有些干燥。 他走近到贺炳锟身边,笑吟吟作了一揖,“恭喜道兄,贺喜道兄!” 贺炳锟一把抱住云气,仰天大笑,笑声如雷在云气耳边炸响,笑着笑着,云气觉着不对劲了,怎么听着跟嚎哭一样呢。 他抬头一瞧,果真在流泪呢! “八年,八年啊!云气,我贺炳锟辟府竟用了八年!你可知当初在我那批入山的人中,我是第一个开宅之人,食气后三月开雷宅,我也是得过都教院赏金的人,你信否?” 云气看着贺炳锟涕泪横流,连连点头,“弟信,弟信!” 贺炳锟犹自难以自拔,嚎哭着言说他当初如何苦炼鼻窍,如何巧开风宅,又是如何打通十二重楼,以至于在睡梦中也修炼,本是个睡相老实的人,硬生生成了打呼如雷鸣风吼的样子。 “现在好了!” 在眼泪把云气臂膀全部打湿又被贺炳锟以控水之术偷偷抹干后,这个汉子又生龙活虎起来,“我风、云、雷三象早已练成,如今辟成水府,补齐雨象,天意四象已全。另外三宅在上,水府在下,天地联通,到时水催木生,木接天雷继而生火,焦木坠水腐木成泥,从而孕育真金,前路广阔矣!” 云气一把捂住贺炳锟的嘴,“我的好哥哥,自个的道途也能这般喊叫出来么!?” 第二十章 离别 三天前,明治山。 “这么说,你是想去南荒了?” 素空羽师安坐竹亭,淡淡问道。 云气称是。 “南荒那处可不安生,你可想好了?” 云气点点头,所谓地发杀机,龙蛇起陆,游历么,自然是要去那不安生的地方,要是去那苏杭金陵,那便不是游历,叫游玩。 “南荒群魔乱舞,魔头凶戾,不修阴德,一言不合便是不死不休,动不动就是荡魂毁尸,你去了一切小心为上,莫要与人深交。” 云气晓得学师要提点自己,作揖称是。 “你念力在同境中算是上等,遇上那些小魔头应当无事。你可继续日夜观想昴日星官,那南荒是烟瘴之地,又多生虫蛇,星官正好克制那些阴诡森冷之物。 “另外南荒与苗疆交界处有一座山,叫天鸣山,是金鸡一族的居所,此族有向道之心,修纯阳法门,你可前去拜访,或许对你观想星君神韵有益。 “对了,南荒位于豫章西南,你可从三湘走,最好去一趟湘西,那是顶好的养尸地,你去看看。” 说着,素空道长话头一转,看着云气又认真叮嘱道:“养尸术是阴阳大道,道门正统,也是我明治山的根本法统之一,是直指天仙的法门,你不可轻视。” 云气哪里会轻视,连说不敢。 素空道长看着云气,似乎还是不放心,又耐心再解释了一句, “当天地间出现长生术和幽冥术时,便有了养尸术。修者与亡者一阳一阴,气机轮流转间便是两极交泰,阴阳补益。养尸术修到极致,亡者诞生灵智,可成就尸仙,届时尸仙觉醒宿慧,亦是超脱,是为造化大道。” 说着,素空还甩出一根玉简,“这里面记载着辩尸、养尸、驭尸的法门,你带在身上,好生参悟。” 云气收下玉简,点头称是,不过心中却是奇怪的很,对于学养尸术这件事,学师似乎很急?生怕自己不肯学似的。 见云气收好玉简,素空羽师好似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手掌一翻,变出了个小竹篓,只有拳头大小,看颜色,像是由紫竹编制的,很是精巧。 素空道长轻轻把手一送,紫竹篓便凌空飞起,缓缓落到了云气跟前。 云气双手接住,紫竹篓入手冰凉,竹条很光泽,整体样式看上去和凡间的蛐蛐篓子有些相像,有网眼,也有盖子。这个篓子入手也比想象的重些,看来里面是有什么东西,透过网眼也能看到一些,是黑金斑驳的颜色。 “你倒出手心看看便是。” 云气闻言便打开了篓盖,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少年也好奇,难不成真是蛐蛐?学师怕自个路上无聊送个解闷的不成? 东西倒在手心,云气见了不由惊呼一声。 好漂亮的兜虫! 这个兜虫两寸大,浑身像是一块墨玉,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杂色,唯有背上的翅膀是金灿灿的颜色,但翅膀上的脉络又是乌黑色,这黑色和金色兑凑在一起,竟是格外美丽。 而这兜虫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的角,竟比身体还长,微微上翘,角在末端分了一个叉,呈一个丁字形。 “这是?” 云气不禁问道。 “此虫名为独角犀金兜,金行,食铁噬金,力大无匹,而且金为土精,这兜虫能振翅而飞,又可遁地而走,还是驭尸的行家,是赫赫有名的凶虫,在苗疆灵虫榜上的排名也是十分靠前。两百年前曾有一只犀金兜飞升,自称独角仙,那位可是驾驭一头龙尸上的天。” 素空法师娓娓说着。 云气捧着兜虫,似乎不可置信,这虫儿有这般威能? “至于你手上那只,是个幼虫,死物,是我早年从土里掘出来的。” 素空补充了一句。 云气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听完素空说的,云气也才反应过来,这虫儿一动不动,又浑身冰冷似寒铁,可不就是个死物。 “不过虎死威犹在,这虫儿虽是个死物,但你把它带上身上,南疆那些毒虫也不敢随意近你身,另外,你也可以此虫尸来试你的养尸术,等哪日你将它养出了灵智,没准它也能为你寻来一头龙尸。” 素空道长竟开始打趣起云气来。 云气也是呵呵一笑,把兜虫放回了紫竹篓。 “你大可放心随身带着,你观想昴宿,所谓火克金,鸡食虫,这虫尸上的些许阴气还影响不到你。” “弟子晓得了。” “总之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保命为上。” “弟子谨记。” —— 辞别了素空学师,云气来到外事院。 都务、都教、都厨管的都是山内事,唯有这个外事院管的是山外的事,一应对外交涉、宗门联谊、历练云游、外派任务都是挂在这。 云气来到一处柜台上,登记报备。 “小友准备往何处去?” 负责登记的人是个中年道士,看着颇为儒雅。 “欲往南荒地界一行。” 道人闻言看了一眼程云气,心想着这南荒是南派魔教的大本营,和北派魔教总舵西塞并列,是正道的心腹之患,眼前这个小修才多大,也立志要去魔窟里扬名立万了吗? “再具体些呢?” “敢问道长,杜鹃谷的冯济虎去了哪些地方?” 云气反问了一句。 中年道士又看了一眼云气,说道:“我记得不久前也有人问过。” 云气知道那肯定是济萱道长,他解释说,“俱是好友,我济虎道兄出宗后未有几封信回宗,我等有些忧心,反正也是要出门历练,便想着能否遇上。”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翻找了一下名册,随后告诉云气,“他出宗前登记说的是出宗北上,沿三湘、苗疆的北境西行,至滇文,游历洱海、滇池、抚仙湖,再南下到南荒,观漓江、桃花江,看样子是一路逐水而行。” 云气闻言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去处,“弟子打算就在南荒和苗疆交界处历练,出宗则西行,横穿三湘,在天鸣山、凤栖山、烂桃山、百蛮山、桃花江一带修行。”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记下了这几个地名,又提醒道:“南荒和苗疆交界处乱的很,尤其最近苗疆的旁门领袖红木岭和南派魔教圣地百蛮山在斗法,两派无数门人汇集在那处,你可要小心。” 云气称是,谢过道人提醒。 “天鸣山上的金鸡一族是向道之妖修,你可借宿落脚。另外,天鸣山往东南百里处,有一地唤作麻垌圩,是白石洞天所在,主家白石观虽是隐世派,但也是三清信徒,又曾受仙翁恩情,与我家交好已久,若真有什么难事,可去求救。” 云气连连点头,这就是大宗门的好处了,去哪都有个关照,方才学师也提到了金鸡一族,看来确实是声名在外,不过那个白石洞天自己先前还未听过。 “去那边,最要小心蛊虫和瘴毒,其次就是荡魂类的法术,我劝你去之前要把解毒和护佑魂魄的丹药或是符箓多备些。” 云气认真记下了,“谢过道长。” 中年道士摇摇头,“不必客气,虽然你应该是熟读了戒律,但贫道还是要按例提醒你几句。出门在外,一则,不得滥杀,二则,不得跋扈,三则,不得失密,四则,不宜涉险,五则,不宜见死不救。你可记住了?” 云气作揖,“弟子谨记。” 门下弟子管这叫三禁两不宜,云气自然是知道的。 “这两个东西你收好。” 道士又拿出了两个东西,一个玉质平安无事牌,一个玉质铃铛。 他先把平安无事牌递给云气,“这个无事牌是我三清山的信物,凡是有名有姓的仙山大派都知晓,真遇见了什么危难,便持这无事牌去附近的仙山求救,我想,十有八九都是能奏效的。” 云气接过了玉牌,玉牌青透,入手温润。 道士又把玉玲铛交给云气,“这是同门呼求的法器,若是哪日你手上这铃铛响了,定是附近有同门在呼救,届时你务必要去瞧瞧,若是哪天你陷入危局了,第一件事便是摇这铃铛。” 云气接过铃铛,摇了一下,却发现没有响声。 “这铃铛需得以清灵法力渡入其中,才可摇动。” 道人见状提醒说。 云气恍然,把体内的清灵法力渡入铃铛,再一晃手,果然响起了铃音,清脆空灵,如环佩相击。 “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早日归宗。” 道士笑着说。 云气作揖道谢,遂离去。 —— 出了外事院,云气回了趟屋舍,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一枚玉简,一个紫竹虫篓,一张太平无事牌,还有一个玉玲铛,他一股脑全塞进了案上早已备好的包袱。 看着案上鼓囊囊的包袱,云气不禁苦笑,心中对太虚洞石的渴求也更强了。 不过此刻也没甚办法了,云气把包袱再压紧了些,便不再去管,而是看向包袱旁边两个一彩一白的法螺,他拿起那个白螺塞进怀里,又使劲往下挪了挪,吸气收着肚子,把法螺贴在肚子上,螺口朝外,等下,这便是离古琴最近的地方。 今日,和那尾绿螭约好了听琴。 ———— 贺炳锟扒开云气的手,“今日就走?” 汉子瞪大了眼。 云气笑着点点头,“现在就走,兄长水府既开,我再无记挂。” 少年转身回房,贺炳锟连忙跟上。 他一把拿起在案上静置许久的大包袱,背到背上,笑容璀璨。 贺炳锟一跺脚,“好弟弟等我片刻,我现在去跟师尊请辞,报备外事院,同你一起出宗,我也早想再出山了。” 云气闻言一笑,“只有久无进益、原地打转的才想出去撞撞机缘,兄长你方辟水府,正是巩固法力、体悟新境的时候,还跑出去做什么。再者说了,单人仗剑才算游历天下,两人并行的,常被称作黑白双煞,哈哈!” 贺炳锟也跟着笑了,“单人仗剑,可你的剑呢?程南斗的名字现在在小万山也是赫赫有名,可出名的是你的咒术和符箓,没谁听到你的剑利哩!” 云气闹了个大红脸,就因为自己上了南斗榜,这群人便喊自个程南斗,实在羞人,前面可是还有四个呢!更别提只是食气小榜。不过更让他难堪的是,他是推崇吕祖,立志要做那丹剑双绝之人,可却是因为囊中羞涩,玩不转这两烧钱的主,没想到反而是以咒符出了名。 年轻道士脸皮薄,系好包袱就冲出了屋舍,随手掐了个诀,施展一个简单的辟水术,同时衣上的绣龙化作红云,云气蹬脚跃上,这便走了。 “兄长好生修行,回宗再见!” 云气的呼喊还在院子里回荡,可红云却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 云气路过夔山君,却再也不怕,他已经习惯了这位山君老爷,一年里他来了无数次,也没见山君动过一分一毫,他还在山君头顶打坐食气过呢! 雨帐重重,云气却是越飞越快,只一会功夫便已经飞到了山门所在,钟灵山上空。 要是正常出宗,此刻只管往前,但云气却选了另一条路,他下降高度,很轻易便看见了那一片即便是在雨中也依然不散的云雾。 云气没有丝毫犹豫,冲入了云雾中,奇怪的是,这云中竟然又无雨,只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有时低头往下望,觉着脚底也是天空,直教人分不清方向。 想起初次入山时,自己还在济虎道兄的云上,心中是忐忑不安,强作镇定,此刻故地重游,已经有了自己的云驾,心里更是畅意。 云气估摸着距离快到了,便停下「龙车」,他站在云上,双手掐了一个印诀,这不是什么法术,只是一个钥匙。 很快,云气身前一阵华光闪烁,他挥舞袖子,驱散了一些云雾,循着光低头一看,「龙车」前面竟多了一个镜子,这是个凌空平放的圆镜,径有三尺,镜框是银色的,镜面上似乎还积着一层水。 云气探头下望,只见脸上五官毛发在那镜中都分毫毕现。 他深深吐纳一次,便迈出了一脚,踏进了镜中。 迈出的左脚仿佛没有踏到任何东西,云气身子一歪,便要栽入镜中,最后关头,云气把手一招,龙车迅速化为红线攀附到云气衣上,刚收好云驾,云气便完全跌入镜中,消失不见。 而在云气消失的瞬间,水镜也收成一粒亮光,继而消失。 第二十一章 归家 真微道长在雨霖观已经做了四十几年的观主了,有人说老观主八十多岁,也有人说九十多岁,还有人说已经百余岁了。 老观主须发皆白,长眉鹤发,一派仙风道骨。 众人皆知,老观主平日里平易近人,道理精深。不过没有人知道,其实老观主是从三清仙山里走出来的。 八十年前,老观主十几岁的年纪,也过了三清仙宗的入门考核,也曾顺利食气,也曾在小万山上修行。 不过,老观主一辈子都卡在了辟府上。 当年老观主记名在投剑山,立志要做一个剑仙,属意首开金府,却一辈子不得精金要意。 四十岁那年,老观主终于认命,主动告辞了三清山,仅带上一把朝夕不离的贴身宝剑,回到了尘世,并选择留在了雨霖观,供奉三清。在上一任老观主辞世后,他便脱颖而出,继任新观主。 这一天,老观主又独自一人站在葛仙殿前,他虔诚望着仙翁像,目光似乎又是穿过了葛仙,穿过殿墙,跨越重重云障,落在了三清仙山上。 “咚!”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引起了老观主注意,似乎还夹杂着人的痛呼声,在那一瞬间,老观主的眼神比鹰隼还要锐利,似乎也能彰显出一些老观主年少时的锋芒。 不过只是一瞬间,老观主脸上便恢复了和蔼神色,甚至还带上了喜意。谁家宵小蟊贼敢来三清山跟前闹事,定是山门里又出来人了,还是第一次,肯定是从水镜里跌出来了,不晓得这类传送法阵有个高差,更不知道这个法阵落点在一个大鼎里。 老观主笑呵呵走进葛仙殿,又拐进了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的丹鼎偏殿,在偏殿后面,一个巨鼎中,果然瞧见了一个年轻道士。 这个年轻人四仰八叉跌坐在鼎里,身着一件湖蓝色外袍,胸前山岚图,背上是一副八卦图,内套一件浅桃色里衣,额上系着一根紫色一字巾,头戴丹珠赤冠,别一个火云簪,脚上踏一双云纹白布鞋,斜挎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袱。 老观主笑眯了眼,果然,道袍还是套在年轻人身上好看呀。 再眯眼仔细一瞧,老观主乐了,这小郎君他再熟悉不过,是山脚下樟香镇的娃娃,远近闻名的神童,去年就是在这进的三清山。 老观主上前一步,扶起年轻人,笑说,“是云气回来了。” 云气看见是老观主,自然知晓自己身在何处,看见观主如此淡然,想来平日里也有不少人走此近道。 他爬出大鼎,整理了一下衣袍,抱拳作揖,眉目带笑,“见过观主。” 观主指着云气身上的包袱,问道,“不在山里待着,你这是要去哪?” “正打算出山游历哩,走之前,想回来看看。” 观主连连说好,拉着云气往外走。 “你是去年谷雨入山,今个刚好夏至,已经一年多了。” 云气点点头,“是,一年多了。” “你现在是住在小万山的哪个区,又记名在哪座山头呀?” 云气闻言一惊,诧异看向老观主。随即又想明白过来,他听冯济虎说过,在山门内常年无法辟府的人,要么在山里做个闲职,洒扫帮厨之类,要么便回归尘世,凭着山中学来的本事,做个富家翁不难,也有人成为了仗剑的侠客,也有人就记名在道观供奉三清。 想来观主便是后者了。 “小子在乾三区居住,记名在明治山。” 老观主以手扶须,“明治山,了不得呀,山门里弟子最少的法统,收徒极看根骨和缘法,你能进明治山,是你的大机缘。” 云气也点点头,“着实受益良多。” “我当时是记名在投剑山的。” 老观主动说了起来。 云气顺着老观主的话往下说道,“我有个好友,叫邓万春,也记名在投剑山。” 云气想起邓万春便不由会心一笑,这个大哥实在憨厚,待人极诚,自己的剑法大多都是他教的。出宗前听自己说看中了他淘来的螺,非要相送,是云气硬用符箓换的,就这还让他涨红了脸。 果然老观主是想与人说说山里话的,他紧跟着便问,“那这邓小友是记名在哪位道长名下?” “是兼衡道长。” 云气看了一眼观主神色,又补充道,“兼衡道长俗名曾文山。” 云气在山中,去投剑山的次数比去明治山可多多了,每月上旬的开讲日,他总是把大半的时间花在那了,和投剑山的人也甚是相熟。 “是文山啊!” 老观主眼里骤然迸发出光彩,“我知道他定能成的!他收徒了,那他定是开辟绛宫,进入第二境了。” 云气没有再说话。 老观主感怀了片刻,又把目光看向云气,“你平日里可曾修习剑术哇?” 云气点头,“也是耍过,也喜好剑术,就是练剑实在太费精力,又费钱财,我食气不久,又囊中羞涩,平日里还是主要以吐纳凝神为主。” 老观主突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看着云气。 云气随之停下脚步,看着观主紧盯着自己,是有些纳闷,自己是说错话了? 观主愣神片刻后,回过神来,年迈的嗓音有些许颤抖, “是也,是也!剑术浩渺,老道我当年便是痴迷于剑术技巧,是日也练剑,夜也练剑,却将根本的食气吐纳抛在脑后,那时总想着今日先练剑,明日再炼气,可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眼见同门逐一辟府,而我却沉迷在剑招中乐此不疲。 记得忽有一日,同门以气御剑,快而劲,击长放远,轻易便破了我的剑招,我才恍然惊醒,再投身于炼气,可彼时老道我心急如焚,愈是急着炼气,却愈是不得精要,一步错,步步错。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实在是好孩子。” 云气默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三清山是这样的,辟府之前基本就是放养,大方向给你指明,大道理都写在书上,要是自己不思进取或是沉沦外物,谁也没有办法。 “哈哈!” 老观主忽然又笑了,“你说练剑费钱,实在不假,老道那时给人晾药、帮厨、担水、采石,不知干了多少活,赚来的一些钱物尽数被我换成金精砺石,全用去喂养宝剑了。” 云气也笑了,“剑修都是穷鬼,谁人不知。” 观主仰天大笑。 还好今日雨大,观中没有什么香客游人,否则见到德高望重的真微道长笑成这个样子怕是要大吃一惊。 不过即便这样,一些往来的道士童儿见着,也好奇观主今日是怎么了,那个气质清雅、衣着华贵的年轻道士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打小就聪明,才情过人,还记得在你小时候,你父亲来找我下棋时总是把你带上,开始你只是旁观,看了几局便学会了弈棋,不到一年,你的棋力就在我等之上了。 “你父亲不知向我说过多少次,等你再大些该找谁来教你,他是翰林出身,又同知一府,学问何等渊博,你竟然让他教无可教。如今,你能到这一步,他应该是最开心的,六千年的三清山,教你应该是足够了。” 云气轻轻点着头,是啊,要是父亲在,他应当是最开心的。 “这回出门着急远游么?” 老观主问道。 云气摇摇头,倒是不急,在镇子上多待几天也无妨。 “那你这几日也抽空来观里坐坐。” 观主颇为亲切的说。 云气应了,他想着观主应该是想找人再说一说当年他在山中的事,自己游历的事没那么急,在家中多待会也好。 观主很是开心,又问云气要不要在观中多留会,等雨停了再走。 云气这次摇了摇头,这梅雨季节,雨一下下来根本停不了。 他向观主借了一把伞,毕竟回了尘世,在人前施展辟水法就太过招摇了。 ———— 辞别了观主,云气举伞走出雨霖观,踏上熟悉的南坡山路,走过金沙溪上的石桥,很快,云气便回到了樟香镇。 镇子和先前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没有变。 走的时候春雨淅淅,回来的时候夏雨绵绵。 雨太大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镇子上的居民都是以制香与租售房屋为生,没什么人种田,雨天人们都躲在家里,没人去看路上,也没人在意到镇上来了个道士,这个临近雨霖观的镇子上最不缺的就是道士。 云气来到青瓦巷前,雨水把青瓦冲刷的干干净净,给这片灰色的雨幕增添了一抹亮色。 站在巷子口,他特意看了一眼,家家院门上都挂着他留下的门牌。 雨天地湿,云气的鞋子虽然辟尘但不辟水,鞋底也是湿的,他不急登门拜访,准备先回自己院子。 他来到门前,自家门檐外边的门牌也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上面的字迹还是十分清楚, 正是: 云程发轫,喜庆福来。 云气会心一笑,推门而入。 院子里很干净,历经一年四季,地上竟没有什么落叶杂草,仅有的一些叶子还是翠绿色,一看就是今日才被雨打落的,想来是街坊时时前来清扫的缘故。 他又推开屋门,里面的陈设还是一应如初,仿佛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少年走进堂厅,放下包裹,又去看了看卧室、厨房、香房,他的目光落在地上,落在桌椅上,落在镜上,落在柜上,落在窗户上。 厅堂里,桌椅上都是干净的,难为这些街坊们时常来打扫,街坊们不好进房,所以房间里积了不少灰。 应该是为了防尘,窗户都是闭合的,没有打开过,外面下着雨,屋子很是阴暗。 云气打开窗,让光和风进来,又施展了辟尘术,这种小法术对法力的消耗很小,云气还想着待会画上几张辟尘符,长久贴在家中。 云气正要整理床铺,却听得院外传来呼喊声, “哪里来的蟊贼!这是程家仙人的院子,也敢来偷!” “今个将你堵住,打断你的狗腿!” “捉贼,来人做贼!” 十来个汉子和妇人手上乱七八糟拿着菜刀、捣衣杵、凿子、扁担就冲了进来,听见动静,云气赶忙冲出房间,在堂厅门口两伙人撞个正着。 “各位叔伯婶子,这是要做什么?” 云气已然猜到,笑着问。 十来个龇牙咧嘴的汉子和妇人见人后当即呆在原地,听见云气说话也没反应过来。 看着衣着光鲜的年轻道士,其中一个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哐当一声丢掉菜刀,一把抱住云气,“是云儿回来了!” 霹雳巴拉一阵响,众人手上的东西全扔了。 三四个妇人将云气团团围住,左捏右捏,上下其手,口中叨念着瘦了。 三清在上,程云气在三清山可不光吞风饮露,该吃的膳食大药他是一点没少,除了刚进宗时实在没钱啃了几天白饼,后面就再也没吃过了,到现在没积攒下几个铜子和他馋嘴进补也脱不开关系,加上日日行操,时而打拳舞剑,一身精肉,哪里瘦了? 几个汉子站在原处,干搓着手,一个劲重复着说,“回来就好!” 有个汉子嗫嚅着嘴,扯了扯自家婆娘,“慢些慢些,小夫子如今已是神仙老爷。” 此话一出,原本热烈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还在摸着云气脸蛋的婶子顿时止住了手,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云气笑得大声,“婶子只见我瘦了,岂不见我高了,汪叔,我两比比。” 被云气喊作汪叔的,正是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云气来到他背后,背靠背贴紧了,挺直了胸膛,问道:“各位叔婶,是我高还是汪叔高?” 汪家婶子瞪了一眼畏畏缩缩的男人,往男人胸上来了一巴掌,“挺好了!” 男人挠挠头,咧嘴笑了笑,赶紧挺直了背。 男人壮硕,足有六尺出头,云气则六尺还欠些,比男人略矮。 女人踮着脚,把男人巾帽使劲往下按,又把云气发冠上的丹珠也算上了,满意的看了看,随即大声宣布了她的裁判: “是云气高些!” 周围众人一脸认同,纷纷点头,壮硕男人也笑着点点头,“是小夫子高些。” 却是再也不提什么神仙老爷的话了。 第二十二章 观主说剑 随着几个叔叔婶婶闹出动静,整个镇子都沸腾起来。 樟香镇是远近闻名的富镇,又毗邻宝观,却多年未曾出过仙人,平白矮人一头,好在去年,程家的小夫子拜入了仙山,镇上人也觉着面上更有光彩。 至于程氏一家不是本地人,是二十年前搬迁过来的,没人敢提这话。这樟香镇本来就是杂姓镇,多个姓程的怎么了? 程老夫子学究天人有教化之功,程朱氏贤良淑德慈名在外,程小夫子更是仙人子弟,这些都是里长亲自写进《樟香镇志》的!谁敢嚼舌根? 如今仙人回乡,自然要热闹大办。 云气拦不住,没法跟他们解释自己只是个炼气境未辟府的小喽喽。 而最先进入云气院子的几个婶婶眼尖的厉害,一下子就看出屋子里再没有半点灰尘。可云气从推门到他们进来才多久,哪能是打扫干净的呢? 定是仙人所居之地,污秽自然散去。 当这个神迹悄咪咪散播开后,宴席便越摆越大,众人一定要云气在镇子里多待些时日,不着急回山,好让镇子也跟着多沾沾仙气。 云气哭笑不得,却也答应了多待几天。 绵绵雨水挡不住街坊的热情,拉布搭棚,集柴暖灶,杀鸡宰羊,提壶打酒,好不热闹! 云气当晚大醉。 ———— 第二日。 红尘最是温柔乡,磨人心志。 多年来,云气首次晚起,在自家床上云气睡得格外安稳。 起身来到院子,雨也停了,天边挂起了彩虹,实在天公作美。 云气照例还是行操,随后再吐纳观想两不误。 待整理好精神,云气背上一个大竹篓,拿上纸烛祭品,往山野里走去。 来到先人坟前,坟前并无什么杂草乱石,看来被街坊照顾的很好,想必以后会照顾的更好。 云气擦拭了石碑,新添了一抷土,摆上祭品,说了一会话。 随后,云气又往山野深处走去,几个纵跃,不见了人影。 回到镇子上时是下午,云气背篓里已经满当当的。 他就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婉拒各家婶娘的帮忙,煮熬起草药来。 当邻家几个听见云气是要为镇上百姓炼药后,一个个身子都在发摆。 有几个沉住气的,先悄咪咪把消息散出去,说与各家当家的人听了。 于是不到一会,整个镇子上都静了下来,谁家门前的狗叫了都要被打上一棍子。 家中没外人的,都在喜滋滋搓手候着。家中此时有个什么亲戚朋友的,虽然心里狂跳,但脸上还是按耐住,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但还是不自觉放低了语调。 里长已经放出话来,这个消息谁要是走漏了让外人知道,这个镇子便容不下他一家。 街坊也有亲疏远近,你看那青瓦巷的十来户便有仙家雕的平安无事门牌,虽然是仙人未成仙时手作的,但那肯定也有灵气,其他人是羡慕不已。 但今个不一样,小夫子说了,每家都有丹药,这就是天大的福源,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樟香镇说是镇,其实也就是一个村,只是因为背靠雨霖观,加上三清仙山的名头,靠着祖产和祖传的制香手艺这才富了起来,盖了砖房,修了石路,便把村改成了镇,实际上还是那么些人,报团对外对于他们来说是本能。 众人一直候到第二天,那些亲戚朋友都不约而同被主人家找了理由先后送走。 大概是到了晌午,夏日雨后的晴天格外明亮,天一下子热起来,众人等的心焦,程家院子门才打开。 云气提着一个麻布兜,递给了候在门外的汪叔, “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补气祛病的丹丸,要是真有个什么损伤急病,郎中无救,可以服下试试。劳烦汪叔给大家分分,如有的多,你们集中收着也好,给老弱多分些也好,我就不管了。” 汪叔颤抖着手接过麻布兜,根本不等云气反应,砰的一声便跪地叩头。 云气赶忙把人拉起来,连说不用。 看着汪叔千恩万谢的拿走麻布兜,云气却是不好意思的紧,麻布兜里的丹丸色成灰白,要是在山中丹坊拿去卖,怕不是要被人打死。只是自己的炼丹水平也就这样,能拿着大锅炼出药丸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如今主人回来了,没人敢再随便进院子,也就没人知道云气房子里的那个大包袱,已经瘪下去一半。 ———— 第三日。 云气起了个大早,天还是蒙蒙,借着残余的星光,少年慢悠悠地往雨霖观方向走去。 而此时观中: “观主,今日还要练剑吗?” 一个小道童怀抱一把剑来到真微道长的房前。 小道童奇怪的很,在他并不长的记忆里,观主老人家就从没练过剑,就只是吐纳打拳而已。怎么突然想起练剑来了? 是前天和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分别后,便要找剑,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练剑,还就在观门跟前的广场上,引得前来敬香的香客居士们激动不已,在众人的围观下老观主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自己都不知道观主身体这么好,那些居士更是直呼观主是神仙。 “练!” 老观主推开房门,大步往前院走,飒沓如流星,哪里像一个百岁老人。 今天观里人非常多,一是因为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人们都想出门了,二则是因为老观主昨天舞了一个多时辰的剑,消息传出去,大家都想来看看。 真微道长刚出后院,瞧见观里乌泱泱的人员,脸色不由一僵,当即停了脚步,踮着脚趴后窗上快速一瞟,没瞧到想见的人,低声对童儿道:“今日就在后院练了,童儿在前院看着,要是有人来找老道那就说我不在,不过要是有个自称程云气的来找,你再把他带过来。” “是那天观主您送出去的那个漂亮哥哥?” 小道童仰头问道。 “就你机灵。” 老观主拍了拍童儿脑袋笑着说。 道童打量着老观主,口中称是,但乌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心想着观主爷爷莫不是为了那个漂亮哥哥才练的剑? 好在云气没有让童儿久候,太阳刚照到道观的时候,云气也悠悠来到道观,看着道观熙熙攘攘的人,不由感叹雨霖观的香火还是这般鼎盛。 他才入观,便有一个粉雕玉琢的道童跑了过来。 云气不明所以看着他。 童儿招招手,示意云气俯耳过来。 云气好奇,低头去听。 “你是来找观主的吗?” 云气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 小道童扯了扯云气衣袍,示意他跟上。 就这样,云气跟着道童穿过比肩叠踵的人群,一路来到后院。 后院是观中道士们的日常居所,香客们是不进来的。此时白天,观中人又多,道士们都在前院忙着,后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咻咻!” 一道道破空声引起了云气注意。 童儿把云气带了过去。 只见在一处奇石后,真微道长正持剑而舞,道长宽袍大袖,须发如瀑,腾挪之间如龙如鹤。老人家也绝不是做做样子,云气虽也是个门外汉,却也能看出观主手中的剑迅如疾风,力如奔雷,剑鸣声不绝于耳。 “好剑法!” 云气赞道。 “观主就是为……” “客已到,童儿退下!” 老观主忽停下了剑,没等童儿把话说完,便出言打断了。 道童轻轻哼出一个音,便跑开玩耍去了。 “云气来了。” 老观主朝云气笑着说。 云气作揖,“之前倒是不知观主还在时时练剑。” 观主轻咳了一声,铺垫实在不是他的强项,索性开门见山,“昨日听你说你也喜好剑术,可就是因为练剑耗时耗材,不得不放一放,可是这样?” 云气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恨炳锟兄长,出宗前还在笑自己立志为剑侠却还没有一把剑。 “那你可了解剑术呢?” “只是略知一些,宗门里,投剑山就是主修行飞剑术与法剑术,明镜石林则主修体剑术,并修行步罡踏斗之术与之相配。” 老观主点点头,“你中意哪一种剑术呢?” 云气笑着说:“都说练剑费钱,可在这三者中飞剑和法剑又是顶耗钱的主,所以小子平日里接没怎么接触过,体剑虽然好一些,可宗里最便宜的一把百炼镔铁剑也不便宜哩,小子也没有,只是自己曾削竹为剑,练过一些体剑术的剑招罢了。三者均未入门,所以要是观主问我钟意哪一种剑术,小子实在答不上,” 当观主听到云气说修行体剑费钱不比飞剑、法剑时,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待听到后面时又笑了。 “老头子痴情于剑一辈子,虽说这一辈子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来,但好歹也在宗里死皮烂脸混迹了几十年,你可愿意听我说说?” 云气自然愿意,老观主这话做不得假,毕竟是在山里修行了几十年的人,又重练剑更甚炼气,指点指点自己这么个门外汉还不绰绰有余,在宗里还没这样的好机会,大家都很忙的。 “飞剑、法剑、体剑,各有千秋,老道当年最早记名在投剑山,可是后来却对体剑术更感兴趣些。” 老观主首先向云气坦白了他自己钟意的剑术。 “飞剑近些年来名头最盛,实话说,是西蜀几家引领的风气。” 真微道长提及了西蜀,这是云气入山后听得最多的一个地方。 “西蜀峨眉、青城、青羊、鹤鸣几家,俱是修行飞剑的大派,他们主修飞剑,以元神道相配,一念起,飞剑遁空而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确实着实厉害。 “飞剑是杀伐至宝,精髓只在『疾』和『利』这两个字上,想要疾,便要以强横的念力催动,想要利,自身品质就不能次了,还要时时淬炼磨砺,如何磨砺?两个法子,一个是靠外物,像养剑葫芦、砺剑石、风穴这些,这些东西哪个不烧钱?还有个法子就是靠人力,养在肺窍中,或是紫阙中,以肺窍精血或是念力淬之。 “这里就体现出不同来,在我投剑山,主张物养为主,人养为辅,还是那一句话,炼气为根本,内丹为大道,岂可以身饲物?即便是人养,也有许多规矩,比如不得单开金府以养飞剑,需得另辟火府或土府以压制金性,才可养剑,而以念力砺剑,那是第二境才允许做的事情。 “而蜀山剑派截然相反,他们视肉身为剑具,元神为真灵,单修肺府为剑囊,修行伊始就是奔着元神驭剑飞升去的。” 说到此处,真微道长轻笑道,“我记得当时学师就说过,蜀山那些人说好听点是性急如火、嫉恶如仇,说难听点就是练剑把脑子练坏了。” 云气也跟着笑了一声。 “不过人家能在西方群魔环绕之地硬生生闯出名头来,自然还是有本事的,他们以念催剑、以念砺剑,但这何尝不是以剑砺念?他们将念力附着在剑上,久而久之,自然也带着剑器的锋芒,他们把这叫做剑意。 “等你游历遇见了那边的人自然能感觉到,不用出剑,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剑意弥漫,让人如芒在背。” 云气暗自点头,这次他去南荒,其实离西蜀也近的很。 “其实法剑是最古老的流派,是修者用以施展法术的宝器,法剑是勾连人身法力与天地灵气的媒介,也可称之为符剑,所以最次的法剑也得是五行精金炼成。 “法剑精髓我认为在『温』和『持』两个字,温是温养,需日日以法力洗练、灌溉,持是加持,便是在剑身上铭刻符咒,平日里但有所悟,便书之剑上。法剑平日里不动则已,动则法力如江海倾泻,号令天地灵气,行神鬼之事。 “飞剑说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法剑也差不多了,一剑挥出,法力喷薄如大日光辉,截云断岳,他们把这个唤作剑气。 “所以法剑最讲究水磨工夫和剑主的悟性,长久才能见其威。 “最有名的那把法剑自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剑,八千年的法剑,历代天师的加持,我想没人愿意一试,天仙也不成。” 天师府底蕴深厚,云气暗自咋舌。 老道顿了顿,又道:“体剑便是佩剑,是身外之物,是纯粹的物器锋芒,也有人说是凡夫俗子用的剑,但老道不赞同。 “体剑是技击之剑,精髓在『勇』和『变』两个字。 “何为勇?一往无前也,置之死地而后生。修行体剑术,进退只在咫尺间,生死只在毫厘,落脚之处,人尽敌国。 “何为变?森罗万象只在一瞬,出剑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防无可防。无论是飞剑当空而来还是法剑大开大合,总归是失了变化,而手持佩剑,剑随心动,敌人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剑的落处。 “这说的还是手上的门道,体剑术手脚并重,步法更是点睛之笔。 “体剑术要与步罡踏斗之术相配,一步踏出,斗转星移,是为变,一剑刺出,追星逐月,是为勇。 “当剑有勇有变,便成了势,一旦你起了势,敌人便不可能在赢你。 “体剑练的最好的公认是剑宗的衡山一脉,剑出则星河现。当年衡山山主仗剑出山,孤身入南荒,扫荡魔窟无数,有人盛赞之为:一步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此等剑法比之飞剑法剑又差在哪处?谁还敢说是凡人之剑?” 说到此处,老观主情难自禁,拍案而起。 而云气听闻三剑之论,心神摇曳,扪心自问,确实不知谁优谁劣。 第二十三章 剑名「秋水」 观主喟然长叹一声, “当初老道我就是对体剑术之剑招与步法流连忘返,竟糊涂到将炼气根本抛之脑后。 “气血不旺,如何能御使长剑,法力不足,如何能步罡踏斗?何谈勇?何谈变? “现在想来,那时有人骂老道练的是凡人之剑,这话不假,是我辱没了体剑术。” 云气不善安慰,只道:“观主言重了。” 老观主背对云气,扶须长叹,可实际上,真微道长挤眉弄眼,正斜眼去瞟云气, “云气啊,老道我半身枯骨,年华不在,可年少时所持佩剑却依旧如新,放置在匣中,每到秋夜,铮铮如龙鸣,可老道却羞于见故友!” 云气不知道观主想说什么。 观主又道,“走,凑巧今个你来了,借着你这朝气,随我看看去罢!” 说罢,不等云气说话,握住云气手腕便走。 说自己半身枯骨的观主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不一会功夫,就拉着云气来到自己的住所。 「愧心居」。 一个有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道长让云气在正厅稍坐,自己则回房取剑。 愧心居的布置很简陋,除家居物件外唯一的点缀就是些许盆栽。 很快,观主折身返回正厅,来到云气旁边坐下,手中捧着的剑匣放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观主手微微有些抖,缓缓打开了匣盖。 一股寒气逸散。 云气探头去看,一入眼便觉着这剑极美。 这看着像是一把前宋的佩剑,有着宋剑独有的韵味,第一眼给人感觉是秀美而有力,像是一条清瘦的老蛟。 此剑略显纤细狭长,通长约在三尺六寸,此时宝剑收于鞘内,主体为黑色,但这黑色又不显光泽,不像是普通的漆,望着像是一眼深潭。而剑格、剑首为银白色,呈卷云状,但又像是卷浪状,剑鞘首尾的鞘口、剑标处裹缠银丝,也是缠成云水纹的模样。 不过巧妙的是,宋剑按制佩戴时是靠剑鞘上的两个护环,但这把剑的剑鞘上却没有护环,只是在中间有一个璏,这是先秦时的佩法。这把剑剑鞘上镶一个玉璏,玉是羊脂玉,雕成了虬龙的形状,虬龙像是刚要落进黑潭,前后各有一爪探进潭里,身躯还在潭外,形成了一个中空。 虬形玉璏让这把黑白分明的剑看起来又没有那么凌厉了。 “好漂亮的剑!” 云气赞道。 老道的眼神落在宝剑上也格外柔和,不过他没有去动,反而对云气道:“拿起来看看。” 云气见剑心喜,主人既说了,便也没有再推脱客套什么,点了点头,伸出左手去握剑。 入手冰凉,像是秋日清晨的湖水,冷的让人激灵。剑也比想象的重很多,与其纤细的形象很不相配。 云气单手把剑拿出来,拄在腿上,立在眼前,近近的看。 近看才看明白,剑鞘和剑茎的黑果然不是漆或是某种铁,而像是一种兽角,至于是什么角,云气没有认出来,只是出奇的冰,深邃的黑。 剑格、剑首、鞘口、剑标四处似银似铁,看着也像是同一种材质,要不是云气觉着老观主应当没有那么厚的家底,他都要当成是雪花银了。 “拔剑。” 老观主说。 云气站了起来,右手握住剑茎,两个手像是握着两块冰。 “铮!”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鞘中像是藏着月光。 云气看向剑刃,刃长约在二尺五寸,是清亮的银铁色,如月,如镜,如寒霜,如秋水。 云水剑格下面的剑从上用云隶篆刻有二字。 「秋水」。 这就是这柄剑的名字。 “秋水。” 云气念了一句。 老观主坐在椅子上,看着起身持剑的的云气,也看着云气手上的秋水剑。 “自打老道我第一眼看到「秋水」时,就中了迷。”,观主悠悠说着,“当时投剑山正要洗濯一批剑,你知道的,投剑山的剑实在太多了,剑库里不知道有多少剑蒙尘,就是缘定,那一次让我遇见了「秋水」。” 云气点点头,投剑山的剑库都有好多个,来源么,有缴获来的,有下宗供奉来的,有宗内弟子炼器之作卖过来的,还有一些好剑的师长或是弟子,坐化前不愿意宝剑陪葬,主动将身上剑器送给剑库的。 剑库里有很多剑,但投剑山从不平白发放给弟子,即便是投剑山的真传弟子想要剑库里的剑,也得拿出真金白银来买,或是完成山上长老设下的置剑任务,总之不会让你轻易得到。 每隔一段时间,投剑山会把剑库里的剑拿一部分出来去剑池里洗濯,若是有人看中了其中的某把剑,便可出价购买,此时会比平常去剑库里挑要便宜些。 不过云气运气不太好,他在宗门的这一年里投剑山都没有进行开库洗剑。 真微道长那一年遇见了。 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他入宗的第三年,手上还是只有一把制式镔铁剑,这是他身为投剑山的记名弟子由宗里分发下来的。 他很节省,又在都务院接了很多杂活,所以也攒下了一些钱财和金精矿物,这些钱财和金精矿物他都一直攒着,没有砸进那把唯一的镔铁剑里,他内心里并不是很喜欢那把镔铁剑,他想攒钱购置一把更心仪的剑器,只不过他心气高,光凭他这些财物还不足以购置令他心动的剑器。 直到那天山里传出消息说要开库洗剑。 他知道机会来了,他前一天晚上没睡就来到剑池旁边候着, 洗剑时,璀璨的剑光几乎让他瞎了眼。 他和身边的人一样,强瞪着眼,不管眼泪如雨下,在剑光中搜寻着。 直到他看见了「秋水」。 「秋水」不似飞剑那般灵动,在池里游梭争斗,也没有法剑那样充沛的剑意,搅得池水翻滚,只是静静的插在剑池中。 真微道长当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古拙而清丽的剑,直到他看见一柄在池里游窜的飞剑撞击到「秋水」上,而「秋水」却没有半分动弹时,他当即就下定了决心,就是「秋水」了。 或许是飞剑被「秋水」弹开的那一幕在绚丽的剑光交织下只有他看到了,又或许是「秋水」本相太过平平无奇,在无人问津之下真让他得手了。 他拿出了所有的钱财和对剑修来说是硬通货的金精矿物,虽然还是不够,但主持洗剑的长老依然将秋水递给了他,并把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物都归还给了他,和蔼的告诉他「秋水」是一把金水两性的宝剑,是一把佩剑。 他记得长老很高兴,笑着跟他说投剑山虽以飞剑、法剑擅长,但也不是教不来体剑,让他好生待剑、好生学剑,真要是到了教不了那天,请石林的人来教也没什么嘛,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人不是? 得到「秋水」他很开心,也认为自己是英雄识宝剑,他白天苦练剑招,晚上抱剑而眠,此后他更加节省,所有攒下来的钱都被他换成了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物,炼进了「秋水」里。 不过后来事实告诉他,宝剑确实是宝剑,可英雄却不是英雄,到底是他辜负了「秋水」,辜负了师长,辜负了那个亲手把「秋水」交到他手里的长老。 遐思只在一瞬,他和「秋水」相遇的那一天他已经细细咀嚼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面上风轻云淡,“云气,我欲将「秋水」赠与你,你可愿收么?” 云气惊诧,如此宝剑竟要相送? “我不成器,当初离宗时将「秋水」带出来就不对,我该是将「秋水」送还剑库的,可真真是舍不得啊!可当我因私心将「秋水」带出来后又不敢与之相见,只好放置在匣中,高挂壁墙之上,不过宝剑通灵,每逢秋日,金气渐盛时便夜夜铮鸣,老道我怕它离去,但心底又盼着它化虬而走,各种滋味实在难为外人道。” 老观主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微微颤抖着。 云气心下一叹,甚不是滋味,难道这就是「愧心居」名字的来由? “云气,你收下「秋水」吧,这外出游历岂可没有宝器防身呢?要是你真不喜,那待你回宗时再劳烦将「秋水」带回,送归投剑山吧!” 观主看着云气,眼中尽是期盼。 于情于理,云气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爱甚了「秋水」,平白得这样一件宝剑还有什么可矫情的呢? 云气收剑回鞘,抱剑躬身行礼,“谢观主赐剑。” 老观主仰天大笑,像是卸下了重担,“好孩子,好孩子!来来,你坐着,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老观主把云气按在座位上,又快速往内室去,步履轻快更甚方才,走时还不忘带上剑匣。 只是云气见老观主才离开正厅,便听见一声坠响,老观主这就把剑匣扔了? 云气笑了笑,又低头看起「秋水」来,真好看的剑呀!自己在宗内没能置得一柄剑,这刚出宗就有人送了一把,还是如此殷切相赠,真好似在梦中一般,莫非真是时也命也? 至于什么飞剑、法剑,云气也不去想了,怀里有这样一柄佩剑,还想什么其他呢?往后再说吧! 而返身回来的老观主看着云气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是老怀深慰,他提着一个小箱来到云气身边坐下,还是把箱子放到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观主打开箱子,云气一看,是十来个碎块,又金又石,大的鸡子大小,小的红豆大小,有些于路上碎石一般无二,有些则闪着莹莹的光。 “这是老道这几十年来在尘世收集到的一些金精矿石,本来不止这些,但其他的都被老道跟一些术士换成金水二性的了,如今,他们都是你的了,品质比不得山里,你也莫要嫌弃。” 真微道长把箱子往云气这边稍稍一推,笑着说。 云气难辞,又起身拜谢。 老观主笑呵呵让云气坐下,问道:“以前喂过剑么?” 云气摇摇头,他剑都没有,哪会喂剑。 老观主还是乐呵呵笑着,自打云气收下「秋水」后他的笑容就没停过,他解释说: “飞剑之利在于砺,法剑之威在于持,佩剑之坚便在于喂。云气你想想,方才说了修行体剑术关键在要成势,可势始终是落在剑上的,若是你手上剑差了,只一个腾挪、一个变招,你这剑扛不住势、受不得力,当场就得断。所以体剑之剑要坚,这坚落在他人身上,要无坚不摧,但宝剑自身,成势也要承势,也需坚。” 老观主说的明白,云气连连点头。 “佩剑要坚,便需时时以金精矿物喂养,这才是真正烧钱,所以你之前说飞剑、法剑烧钱,其实不然。” 云气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羞道:“门外汉,实在不该妄语。” 老观主自然不以为意,又问,“你可会火法,能召出法火来否?” 云气点点头,就当下来讲,为早日开辟心府,火法正是他修行最多的。 “喂养佩剑其实不难,只要有合适的金精矿物,诺,你拿着这个,现在就试试。” 老观主从箱里捻出一粒蓝绿色的金精,递到云气手上。 “这个唤作「流金沉沙」,属辛金,「秋水」为金水二性,阴阳在阴,更喜辛金、葵水。你召出火来,熔炼,金化水后滴在剑身上,「秋水」自然会吞服,长此以往,水磨工夫,「秋水」吞服百金后便愈发坚韧。而且这世间有些金精矿物还自带些玄妙之处,「秋水」吞服后也能带上些许特质,所以你往后为「秋水」寻食时可多加留意。” 云气点点头,运转体内火属法力,轻易便在掌心结出一团火来,将「流金沉沙」丢入其中,慢慢炼化。 观主看着云气的掌心焰,叹道:“刚出山时,老道体内还有法力,可红尘扰扰、肉身老去,食气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法力枯竭,再与凡人无异,后来便是喂养「秋水」也不能了。” 云气也附和点头,出山几天,他早就感觉到尘世灵气稀薄了,难怪各个大派都要占据灵山,少有在尘世修行的。 “似乎有些慢了,这「流金沉沙」质地坚硬,性寒,耐火,换一个吧。” 过了好一会,观主看「流金沉沙」熔炼的速度极为缓慢,便提出换一个金精。 “不用。” 云气摇摇头,说罢,横剑膝上,右手托焰烧金,左手掐了一个诀,指向火中金精,口轻轻念出一个字: “焚!” 瞬间,「流金沉沙」开始融化。 老观主看向云气,心下更是满意。 片刻之后,「流金沉沙」便化成了一团金水,云气撤去火焰,又抽剑承接,果然,如雨落潭,金水滴入「秋水」,在剑身上留下一个蓝绿色的印记,而「秋水」则发出一声铮鸣。 “「秋水」这是高兴了。” 老观主笑着说。 如今事已成,老观主便不再多留云气,将剩下的金精矿物全部送于云气,便让他自行归家。 临别时,老观主又叮嘱说,喂养佩剑也不可心急,要待「秋水」将所服之金精尽数吸纳后再投喂,否则贪多必失,宝剑驳杂,反而易脆断。至于如何看宝剑是否已炼化金精,也是简单,只要剑身上再无杂色即可。不过老道又笑着说,世间应少有剑主有此烦恼,基本上都是找寻金精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宝剑吞食金精的速度,他攒下的这十来个小玩意,可管不住「秋水」的嘴。 云气受教,躬身一拜,诚恳相谢。 老观主摆手,目送云气离开。 可眼见云气离开了,不知怎么的,笑容满面的老观主突然感觉脸上有一丝凉意,他抬手一摸,竟是泪水,他流泪了! 怎么会流泪呢?明明自己如此开心,多少年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开心! 这就是人说的喜极而泣么? 老观主一时没有想明白,他回到寝处,又习惯性的绕开那面一直悬挂着剑匣的墙壁,刚在床沿边坐下,似是忽想起来什么,笑骂自己一句, “老东西,糊涂了,「秋水」跟了新主人,一个天资比你不知道高多少的年轻人,你还躲着干什么?不必躲了,明日该把「愧心居」的名也换了才对!” 老观主觉着自己应该坦然了,他抬起头来,直视那面墙。 那墙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忽然悲从心来,鼻头酸涩难当,老观主趴伏在床,嚎啕大哭。 第二十四章 鄱阳湖畔听金咒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当云气听到纺织娘已经开始鸣叫的时候,知道该是踏上行程了。 就在六月初一这天早上,云气背上大小合适的包袱,腰间佩上「秋水」,便走出了家门。 这次他没有偷摸摸走,已经提前跟镇上说过了。 他推开门,虽然还是天幕还是只有微光,但程家院子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见到云气出来,人群蠕动,让开一条路来。 云气笑着对大家招了招手,“今日远行,老宅和父母坟茔还是劳烦各位看照。” 静悄悄的人群这才突然爆发出声响, “应该的,应该的。” “云气路上小心。” “小夫子时常回来看看!” “……”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云气含笑点头应着。 他顺着人群让开的道路走着,走了三五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上门牌上的字,正是: 云程发轫,喜庆福来。 他面带微笑,大步离去。 ———— 出了镇子,还是踏着熟悉的路来到雨霖观,不过云气这次没有入观,和很多香客一样,他在观门前广场上的香炉里上了三炷香。 俯身下拜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观门口的观主,他提起「秋水」,扬在空中挥舞几下。 这几日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观里,与观主探讨剑法,实在受益匪浅,老观主虽无法告诉云气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却把自己走过的弯路毫无保留的说给了云气,说是云气的剑道半师也不为过。 但此刻离别,却没有太多的话要讲。 观主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目送云气远去。 而跟随观主左右的小童儿仰头望着老观主,心想着怎么看起来观主爷爷又年轻了些呢,难不成观主真是神仙? 而云气走下毓秀山,一路向西而行,此次游历除非遇着了难以逾越的天险,否则他不打算驾云。 ———— 二十多天后,六月下旬,暑气渐盛。 夏天的凌晨很有意思,前一刻还是漆黑,可仿佛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天就成了青乌色,再一个不注意,就转成了灰白,天亮的极快。 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林中,一个不算太高的山顶上,这里有一株枯死的树,树皮焦黑,树干中空,残枝无叶,看起来像是因雷击起火而焦枯。 方圆几里内,便数这棵树最高,再无遮挡。 在枯树顶端的一个细枝桠上,云气盘膝而坐,清晨的夏风将人与枝吹的微微摇晃。 去岁的时候贺炳锟对云气说在疾驰的雷雀上安坐,打坐功夫才算入门,云气当时连站都站不稳,到现在身轻如叶,在风中细枝上入定,也不过一年而已。 云气两眼微闭,嘴唇微阖,却在唇中留了一个小口,吐气之时,浊气从小口处泄出,隐隐间可听着一个【嘘】字。吸气时,丝丝缕缕的木行灵气被吸入鼻窍,进而入喉窍,过十二重楼,运行一个木行单相小周天,化为一缕木行法力,停驻在肝窍附近。 忽然,东方天际传来一道亮光,赤红的光芒照射在云气的眼皮上,云气口中【嘘】字自然转为【呵】字,吸食火气。 若此时素空法师再入云气人身内景小天地,便能见得此时在火府四周,有无数赤红的流萤环绕,比上其余四府要壮观的多,而四府之中又水、土法力最重,木次之,金行最少。 今日天气极好,晴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炽烈,遇上这样的好天气云气是不着急赶路的,一直从卯时到午时,他都不曾动弹,吸食着太阳火气。 直到过了午时,云气才悠悠睁眼,停下了食气,此后的太阳火气掺杂着暮气,他有心炼成正阳丙火,暮气多食无益。 道士身子一偏,从树上落下,捡起地上的包袱,准备再启程。 这大半个月他都是这么过来的,遇矿脉食金气,遇林莽食木气,遇江河食水气,遇艳阳食火气,余者皆食土气。道士专挑深山大泽、人迹罕至处行走,红尘集镇中,天地灵气实在太过稀薄。 不过眼下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他拔出佩剑,在树皮上削下了巴掌大一块的焦黑树皮。他已看出,这是一株枣树,枣木受雷击便有雷火阳刚之气,可以用来做雷符或火符的符纸。 这东西算不得多珍贵,但碰巧遇见了也足以让人心生喜悦,这种东西向来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等到那天真想寻这个东西,怕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这也是游历的好处之一,只要留心,总是有意外之喜。 云气没有贪多,割一小块足矣,剩下的便留与其他有缘人。 把雷击枣树皮放进包袱,佩剑收回腰间,云气再次上路。 走过这片不大不小的山林,一股充沛的水汽乘风而来,与刚出山林的道士撞了个满怀。 云气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的,自然而然开始以【吹】字诀食水气。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放眼远望,却见南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泽,烟波浩渺,波光粼粼,诸多山岛点缀其间,此刻洽值一群白鹤飞过,好似个水国胜地。 鄱阳湖到了。 鄱阳湖,又称担石湖,乃五湖之一,天底下少有的大湖。 三清山在鄱阳湖东南,云气出山后一直西行,此时应位于鄱阳湖的南角。 道士往湖边走去,如此胜地路过了当然不能错过,云气打算停留些时日,此处水汽丰沛,可以积攒下不少水行法力。且五大湖各有行属,其中鄱阳湖便属金,对金性修炼也有益处,金性之地在五行中最是少见,眼前自个五行中便属金性最弱。 而且鄱阳湖石久负盛名,水下定有金水两性的金精矿石,若是碰巧寻上三五个,也是为「秋水」积攒口粮。云气自个山门屋舍里,便有贺炳锟送的一盏石灯,就是用这鄱阳湖石炼成。 大湖近在眼前,可真当云气走到湖岸,以他的脚力,却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可想而知这湖有多辽阔。 站在湖岸,午后的湖风有些暖意,粼粼波光如湖上浮动的金箔,略有些晃眼。 云气眯眼看着,不过穷尽目力也不见北岸在何处,他没有见过海,心想着都是无限旷远,湖和海又有什么区别呢? 云气往左右看,光是南岸他也看不到尽头,不知东西止于何处,只晓得他所在的这处草木葱郁,耳畔有虎啸猿啼,入眼有犀鳄成群,唯不见半点人烟。 云气四下张望,沿着南岸走走停停,花费半刻钟,终是让他寻到一处宝地。 南岸有一处凸入湖中,是一块平坦地,四周没有什么东西遮挡朝阳,遍地是着高大的桂树,桂树林中零散立着几块巨石,那块大的比桂树还要高出一些,是打坐修行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一路食气,就数此处金气最盛,难怪有桂树成林。 云气唤出「龙车」,驾云至高空,在这片桂树林方圆五十里内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瞧见他人洞府或是行迹,一派莽荒景象。 回到桂树林中心的巨石附近,云气打算就在此地结庐一段时日,或是十几天,或是一两月,或是待到桂花放香时。 他卸下包袱,从中拿出了一截树藤,这藤上长着九个木铃铛,其中有八个就指甲盖大小的,还有一个约半掌大小。 这是一套法器,唤作八卦子母铃。将八个子铃按八卦方位放在四周,人居中,周围但有什么法力波动或是气血旺盛之物走过,母铃便会摇响警示。 这也是云气在山中为自己出门游历购置的几件为数不多的法器之一,价值十两雪花银。 他将八个子铃摘下,按八卦方位挂在离巨石方圆三里左右的树上,这铃铛一靠近树干,顶上的梗便自行与树干相连,像是本来就生在树上一样。 回到八卦中心位置,他将木藤靠近一棵桂树,木藤便自动攀附了上去,不须再管了。 一个简单的护法警示便布置好了,在外不比宗门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打算久居,还是得做好准备。 不过法器终究还是死物,要是有个行尸或是灵宠护法便要方便安全许多,云气现在是一个也没有,兜里只有一个一动不动的虫尸。 云气扫了一眼巨石,巨石一共四块,均有十数步方圆,小的那块与人等高,大的那块有两丈高。 云气选了一个两人高大小的,看拍了拍,质地还算硬实,并不酥脆,他靠着挂有母铃的那颗桂树席地坐下,自言自语道:“这几日不要下雨才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贴身放着的玉简,正是《广成敕虚随心咒》。 他将玉简贴到眉心,驾轻就熟的探念进去,又看见了那白茫茫虚无中的四十九个金字,云气看向那个【裂】字,没有犹豫,运念贴了上去。 这次,云气的念头又被拉进了一个炽白的世界,似刀山地狱,似剑雨穹笼,哪哪都是锐气,处处飘着金丝,一头横亘天际的白虎若隐若现。 虎背上盘坐一个虚幻的道人,看不清面相,那道人左手结一个诀印,拇指屈压在中指和无名指之上,食指和小指挺直,正正指着自己。 此时天地间无数兵器齐齐朝向手诀所指方向,铮鸣尖啸,响应着道士口中迸发的那个音节: “裂!” 第二十五章 忽闻水上琵琶声 云气念头退出玉简,但眼睛还是闭着,静静感悟着方才的咒音。 稍事歇息,云气收好玉简,目光瞥向对面的巨石。 他左手结印,拇指按压中指与无名指,食指和小指挺直,运转体内金行法力,指向巨石,同时口中喝令, “裂!” 一股锋锐法意随着咒音落在巨石上,巨石表面顿时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 下一刻,湖风吹过,一层石皮脱落。 云气瞧了一眼,法意渗入巨石不过才半寸。 不过云气也没有太失望,修行向来是由浅入深,愈练愈精。 如此反复练习,云气法咒精深的同时,体内的法力也在飞速减少,不过好在这桂树林是一块上好的金行地,服食金气十分方便。 等到了第二日,巨石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四尺见方、深一尺的凹洞,而落下的碎石也俱被云气碎裂成了石粉。云气估摸着再过一天,容纳自己在里面盘坐应该是不成问题了。虽然拿「秋水」直接削切可能更快,但这个过程更是修行法咒、体悟金行的过程。 到了申末酉初,日渐西斜,正是金气强盛时,云气在打坐食气,忽闻一道裂帛金石声从湖面传来。 云气睁开眼,母铃没有任何响动,这道声音起码在三里之外,可落在耳中却如此清晰。 他拿上佩剑,包裹就留在石洞中,循着声音的方向往水边走去。 而这时,又有三声高昂的声音传来,是铮鸣,不过这几声高低不同,似乎还带着调,落在耳中竟有股刺痛的感觉,不像是凡人弄出来的动静。 声音听着从北边传过来,可云气站在水边极目远眺,却也什么也见不着,不知到底是什么声响。 云气有些好奇,出山一月,平淡无奇,一路上没遇见过什么修行中人,今个算是第一次,他按捺不住,唤出「龙车」,驾云往大湖里去。 那声音还在响着,云气听着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像是冲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呢? 等再近些,云气已经能听到人声了。 “我说金相宗的少侠,爷爷我杀的又不是你家的人,你追我追半个大湖作甚?” 金相宗? 云气晓得,金相宗全名太希金相宗,这是鄱阳湖上的一个大宗,主修金行,善炼器,尤善制印、制琴。 想到这,云气也突然听出来了,这响声如此高亢,声如裂帛,不正是琵琶之音么? 金相宗是道门正派,那说话的这个是谁? 不过金相宗门人似乎不愿搭理,没有接话,只是琵琶之音愈发急切。 云气有心相助,却不知那两人的境界,自己一个炼气的小道,莫给人家少侠拖了后腿。 念及此处,云气按下「龙车」,眼见附近有一个小岛,赶忙落了下去。 云气躲藏在草木之中,抬头去望,不一会便看到远边湖面上出现了两个点。 果然是往这个方向来了,前面那个点已经能看出人形了,云气在看清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逃在前面这人面相年轻,看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这境界也就高不了天上去,总不至于什么返老还童的老怪或者天赋异禀的道子恰好给自己遇上了。 只是这人奇瘦,还偏穿一件青色宽松道袍,迎风飞行之下道袍激荡抖动,更显出他那消瘦的身形来。这人下半身陷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里,雾团托着青袍道人飞速的贴着湖面掠过,速度比云气的「龙车」还要快上一线,不过也差不太多。 不过这人面上甚是轻快,倒不像是逃命的样子。 待云气打量完前人,后面那个金相宗的少侠也飞近了。 少侠长身玉立,一身钴蓝色道衣,胸前有一只白鹭的纹样,脚下踩着一片小舟大小的白羽,怀里抱着一个杏黄色的琵琶,光是这一身行头谁看着不竖起一个大拇指。 少侠外相更是俊俏,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这两个就像是话本里头的坏蛋和好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坏蛋还不够坏,要是披头散发一身血衣就能衬托出金相宗的这位侠义了。 不过这坏人嘴巴是够臭的,“我说金相宗的,你这追了一路,嘴也不张一个,是个哑巴还是太监,见不得人么,还说其实是个女子,只是生的男相?你身上的香味我逆风都能闻见,是抹了多少水粉?” 少侠似乎忍无可忍,“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瘦道人你来我鄱阳湖行凶,岂能让你逃了!” “嘿!” 这个被叫做瘦道人的闻言一笑,头往后扭,右手扬起一个红色的承露囊,“我说少侠,你是金相宗,我是法相宗,听起来咱们才是一家的。我就杀了个小门小派的人物,和你八竿子打不着,这鄱阳湖又不是你一家的,你管他作甚。这样,不如你今天放了我,我杀的那个家伙有不少财货,你瞧这沉甸甸的露囊,我分些给你如何?这边已经是大湖边缘,没人看到的……” “镇!” “哎呦!” “铮!铮!铮!铮!” 瘦道人话未说完,湖上变故陡生。 忽然一道法咒打断了瘦道人的絮叨,疾驰的瘦道人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当空停顿了一下,他痛呼一声。后面跟上的金相宗少侠立马抓住机会,右手在弦上快速弹、挑,发出了四个音,不知是这琵琶不凡还是少侠法力浑厚,虚空里若隐若现四道金芒,像是四把飞刀,直往瘦道人身上落去。 停顿不足一个呼吸,瘦道人马上挣脱,但那四道金芒乃是琵琶弦音所化,那是何等之快,两人身形还隔着半里路,但金芒已经瞬至。 “鬼火!” 瘦道人骂了一句怪话,右手还是紧紧攥着钱袋,左手却松开了不知何时捏在手里的符箭,手腕一转,变出了一个铜牌,扬手打了出去。 铜牌迎风便涨,化作七八尺大小,刚好把瘦道人护住。 “叮叮叮叮!” 几声金铁相交之音连成一片,金芒在铜牌上留下四个深痕,像是刀斧所劈,这要是落在肉体上,怕不是要缺胳膊少腿了。 “摄!” 一片脆响中,又是那个引发变数的声音响起,刚从瘦道人指缝里掉落的符箭突然斜斜地飞走了。 瘦道人瞪大眼了,这让他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脸更显可怖,他想伸手去拦,可偏偏慢了一分,只抓了个空。 “鬼火!到底是哪个龟孙!” 第二十六章 瘦道人与金相宗的少侠 瘦道人眼看着符箭就落到近处的一个小岛上,哪还不知道人就藏在那。 “哪来的狂徒敢捡你爷爷的便宜!” 瘦道人气急,往北边走完全是他临时起意,鄱阳湖这么大,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只可能是哪个不知情的刚好在这撞见了。 不过此人一手好咒术,施展的两个咒术还都是一字咒,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而金相宗的这位少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方才离得远了还不好出手,这下因瘦道人被阻拦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也有更多手段可用了。 两人试探也试探过了,什么符箓,什么术法,该用的也都用了,这下该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只见少侠两手环抱琵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六相二十四品之间纷飞舞动,这次弦音不再单音断续,而是此起彼伏接连成曲,尤其是右手,几乎化作一团白月光。 激烈的曲调响起,少侠身下的湖面也开始泛起涟漪,起初只是涟漪,可涟漪成型越来越快,一圈一圈间距越来越小,却越来越高,涟漪跳动不休最后竟炸裂成无数细碎的水珠,以少侠为重心,方圆五十步内的湖面跟煮沸了一样! 而这只是琵琶音往四周扩散引起的异象,曲调中真正蕴藏的法意则尽数涌向瘦道人。 琵琶弦音此刻被具象化,隐隐约约的,好似有一个神骏的白雕从琵琶里冲出,往瘦道人身上扑杀过去。 瘦道人再顾不得什么符箭,他看向那个若隐若现的白雕,眼中惊疑不定,他原以为这只是金相宗路过的一个杂毛弟子,于是将计就计,假意逃跑,正要诱骗到这大湖边缘杀人劫财。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妙,这人追了这么久,还是法力充沛,那把琵琶也不是凡品,肯定不是寻常弟子。还有那个埋伏在草中的擅咒者,难不成那个周家的采办管事是个诱饵,还真是一个诱杀自己的局? 至于么? 不管怎么说,瘦道人收起了嬉戏心态,手上也动起真章来。 只见他拿出一面幡旗,旗面色灰,上面绘着一个黑色的兽首纹,兽首纹形象极为抽象粗犷:一双巨眼,眼下有鼻,眼上是蜷曲的双角,有些像牛首,但却没有下唇,或者说整个嘴巴和旗面融为一体了。 直视兽纹,似乎心神都要被摄进去,感觉便是邪恶不祥之物,可看起来偏偏有种狞厉的美。 音相白雕随声而至,所过之处湖面炸碎成一串。 而瘦道人摇动兽首幡旗,旗上竟有小鬼飘出。 这些小鬼尽是兽状,有虎,有豹,有蛇,有牛,一下子便冒出十来个,一个个迎风便涨,化成真实大小,结群迎上白雕。 以有相对有相,以无形对无形。 白雕凶猛,瞬间便撞碎了前面的虎豹,可形体也散了些。 “噫!” 是白雕啼鸣,可声音却源于金相宗少侠手上的琵琶,音色音调竟是如此惟妙惟俏。 少侠右手带挑缠弦、左手张力滑音,神雕又抖擞精神,展翅高飞,双爪如钩,直击兽魂天灵处。 如蜻蜓点水般的,兽魂在白雕爪下不堪一击,眨眼功夫便撕碎殆尽。 少侠右手滚缠弦,左手配吟,弦音好似白雕捕杀猎物后得意洋洋的叫声。 白雕摇头晃脑,又直冲瘦道人。 瘦道人气急反笑,“你厉害,爷爷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瘦道人猛烈摇动幡旗,旗上好似起了一道黑烟。 黑烟弥散开来,可这时再去细看,又哪里是黑烟,竟是无数的小鬼! 小鬼们像乌云一样将白雕淹没,任凭少侠这边如何挑拨,白雕却始终冲不出乌云。 而乌云镇压白雕尤有余力,从中又分化出一些,往少侠这边飞来。 仔细看,飞往少侠的小鬼竟然又不是兽魂,瞧那模样,分明是人魂! 人魂有头无身,嘴里嗬嗬发着凄厉的叫声。 而这时,金相宗少侠脸色一白,他也终于明白瘦道人一个炼气境的小魔头怎么会在江南一带闯出名气来了。 少侠强作镇定,复奏曲,又唤出一只白雕。 不过白雕音相比起上一只要透明许多,肉眼几乎不可见,这反而是在告诉瘦道人,他体内的法力不多了。 果然瘦道人嗬嗬怪笑,与那人头鬼笑声无异,听着让人心烦、生厌。 七八个人头鬼披头散发,张牙往白雕身上咬去,可怜白雕身上四处被人头鬼攀咬,无力维持形体,化作几片音刃,跌落到湖中,炸起无数浪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第二头白雕坠落,金相宗少侠法力不足,眼看着第一头白雕也在小鬼的啃食下逐渐消失。 不过瘦道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那琵琶不是凡物,小白脸的弦音和金行法力也不简单,辛苦积攒起的小鬼们损耗了不少。 他不想再生变数,挥动幡旗,召集剩下的小鬼全部扑向金相宗门人,至于那个躲藏在草丛里的施咒者,畏畏缩缩,看来不是个什么人物,过会收拾不迟。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看来不打算束手就擒,只见他忽然锤击自己的胸口,连续锤了六次,直到呕出血来。 瘦道人虽不知道这疯子要干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摇动幡旗的手更快了几分。 “淹!” 又出现了一个咒音。 瘦道人和金相宗少侠之间的湖面忽然掀起了巨浪。 这就好似湖面是一张布,忽然来了一只手,捻住布上一点,把布给拎了起来! 巨浪水幕先是挡住了小鬼们,又朝着小鬼和瘦道人这边落下,这水幕起的如此之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水是实物,小鬼却是无形,除了遮住了一会视线,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把瘦道人给浇了个透湿。 只不过遮住视线给金相宗的少侠一些时间就好。 就在水幕落下复溅起水花时,一团耀眼的金光模糊了所有人的双眼,像是鄱阳湖的南岸边上升起了一个小太阳。 瘦道人厉叫连连,那些小鬼像是冰雪见了春阳,直接就消融了。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也不太好受,那金光源头被他捧在手心,金光炽烈,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却能看到东西上沾染的鲜红的血。少侠法力枯竭、精血流失,本来白皙俊俏的脸蛋现在惨若金纸。 紧接着,少侠连脚下法器也维持不住了,跌落湖上,不过好在少侠的飞行法器本相是个小舟大的羽毛,而不是飞剑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此刻还好好托着少侠飘在湖上。 瘦道人多年积攒的小鬼被涤荡一空,心中自然愤恨,他口中念念有词,又舞动幡旗,但这次,那幡旗上的兽首似乎要活过来了。 “魔头找死!” 远方忽传来了阵阵呼喊。 而跌坐在羽毛上的少侠听闻叫喊则松了一口气。 瘦道人面露难色,是杀是逃? 罢了!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今日再斗下去估计得伤了幡旗根本,得不偿失。 而可笑的是起因竟然只是杀了一个犄角疙瘩的管事,仅仅是夺了些钱财。自个还没收他的魂,这个金相宗的小疯子就这么想杀我? 他疯了去呕血取宝,我可没疯。 三十六计走为上,别真打了小的被大的拦住了,那就是阴沟里翻船。 还有那个施咒者在一边窥伺…… 瘦道人心生去意,转身欲走,心中还憋着一口气,金相宗的那个是疯,可就躲在近处的那个施咒者才真是可恨,屡屡坏事! 可恨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的真面目! 瘦道人已经转过身,灰雾涌动,就要离开。 “焚!” 又是那个咒音! 瘦道人气急败坏,这次他不管,他定要去草里和那个施咒者搏杀一番! 咦? 不过? 好像没什么动静? 瘦道人没感觉到有什么法意落在身上。 “咚!咚!咚!咚!” 有东西掉进了水里。 瘦道人后知后觉,举起右手一看,承露囊下面破了个大洞,还在烧呢! 那贼子焚的是承露囊! “鬼火!” 瘦道人又破口大骂,不过南边的援兵已经近了…… “啊!” 瘦道人仰天长啸,驾雾而走。 第二十七章 未闻侠名 “我儿!” 远方的人终于到了。 来了三个中年男人,穿着和少侠的一样,钴蓝底色道袍,上绣禽鸟,一看便知也是金相宗的人。 不过这三人乃凭冯虚御风而至,这是第二境才能做到的事。 其中一个看着最年长的,瞧见少侠怀里的金光,眼皮止不住的跳,小心翼翼伸手捏住那团金光,放回少侠嘴里。 然后他把少侠放倒在自己怀里,伸出两指,指尖冒出一团金光,抵在少侠下颚,然后顺着少侠的口、喉往下移,最终停在右胸上,停顿了有一会,这才把手拿开,长出了一口气。 另外两个人也松了口气,齐齐道: “不是为父/伯父说你……” “咳咳!” 少侠突然咳嗽起来,还夹杂着血。 年长的那位赶忙给少侠顺气,瞪了一眼说话的两人,“回去再说。” 那两人也是又吓了一跳,连连点头,“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这时,少侠突然坐起了身子,像是有话要说,但他似乎伤了肺窍,说话很是费劲,喘不上气似的,“多,多谢恩公,出手搭救,如今,如今我家长辈在此,还请出面一见,好做答谢。” 闻言,三个满脸慌乱的男人顿时脸色一变,一个赛一个的威严,一个比一个机警,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齐齐看向了附近的一个岛屿。 沙沙~ 草丛分开的声音。 一个年轻道士施施然从草里走出来,只见他唤出一朵赤红的云,拾步而上,随即驾云来到几人的跟前,左手成掌抬至胸前,掌心朝上,右手中指无名指蜷曲、指尖抵住手心,拇指、食指、小指直立朝上,然后将手背轻轻放置在左手手心,低头道: “诸位无量观,小道在此有礼了。” 三个中年道士互相望了望,年长的那个抱着少侠不方便动弹,另外两个站直了身子,也是左手成掌抬至胸前,掌心朝上,右手则是轻轻横放在左手掌心上,指尖朝左,四指并拢不留缝隙,拇指扣住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无名指和小指挺直,朝云气点头: “小友无量观。” 两个人中有个长须的,又道:“贫道太希金相宗江燕行,道号玄徽。小友是三清山哪位高真门下?” 道士则回答:“见过玄徽道长,小道姓程,名云气,添为三清山记名弟子,如今修行浅薄,尚未入籍,不敢言说学师名讳。” “唔。” 江燕行轻轻点点头,“原来如此,道左相逢既是有缘,又闻我侄言说小友对其有救命之恩,还请移步寒门,好让我等相谢。” 云气摇了摇手,“都是道门,同气连枝,既然道左相逢,那出手相救自是理所应当,不必言谢,众位还是快带这位少侠回宗疗伤吧。” 江燕行看向侄儿。 少侠哑声道:“恩公,瘦道人不曾真正受伤,实力无损,保不齐此刻就在附近徘徊,你还是先与我回宗,否则落单恐有危险!” 这话有理,也提醒了云气,那瘦道人手上的幡旗好生厉害,还未见他施展其他法门,现在自己不是他对手,他想了想,也就不再推辞,抱拳作揖, “那就叨扰了,众位稍待我片刻,我游历到此处,就地结庐修行,现在容我回去取一下行李。” 少侠脸上愧色更重,“恩公请,看来倒是我扰了恩公清修。” 云气摆摆手,示意言重了,说罢驾云往桂树林而去。 很快,云气收了八卦子母铃,拿起包袱,正欲离去,又瞧见刚被掏出个半人洞的巨石,不由叹一声可惜,又觉“事无常势,水无常形”这话不假,变数说来就来,才来结庐便有恶客到访,如今更是不敢再继续落脚了。 临要驾云走,云气眼珠子一转,捡起了地上几块被水冲上来的湖石,塞进了包里…… 云气与几人汇合。 金相宗的几位看见云气背着的沉甸甸的大包裹过来,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主意。 “小友借只手,撤去云驾,这大湖宽广,此处离我山门还有些路程。” 云气乖乖照做。 于是,三个长者拎着两个少年,冯虚御风而去,转瞬即逝。 而得益于三位当地豪强,云气也算大饱眼福,一见鄱阳壮美,否则,光凭他一人,可不敢深入这陌生水国。 一行人正是向北而行,可人在湖上,明明飙风迎面,却始终不见北岸在何处,远行百里后,更是四方烟波连浩渺,万顷波光一碧涯,若不是大日当空,真叫人辨不明方向。 有时湖上无风,水面无波,便好似步入镜中;有时掠过灵岛仙山,见奇葩异木,便好似走进水墨画卷;有时遇见沙鸥翔集,锦鳞跃波,便又好似闯入了鱼鸟之国。 正是:积水涵太虚,一望何弥弥。风澜漾轻縠,波光映文绮。 约莫行了四五百里,几人才慢了下来,云气便见前方有一岛: 这岛绵延约百里,岛上有高山入云,也有清丽湖泊,各类宫观塔台耸立,往来行人如蚁。 更妙的是在岛岸一圈,均有长廊水榭伸入湖中,密致如蛛网,这些水廊与湖中其他小岛、亭台相接,勾连成一片,地方何止大了一倍。 “这,敢问玄徽道长,这一片岛国均是贵宗所属?” 云气实在惊讶,这得多少人?肯定比三清山多了。 江燕行笑着点点头,不过又解释道:“不过这些并不都是修行人,大多都是凡人,我鄱阳湖诸岛都是这样,仙凡同居,宗族宗门实为一体,就似你所说,一岛便是一国。” 云气点点头,这样说来就没那么吓人了。 几人逐渐飞下,并没有落到岛上去,而是落在岛南边的一处水上庭院。 江燕行一行人似乎就是这的主人,一落地便有一大群人围上来,瞧见受伤的少侠更是惊叫连连。 这里人对他们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分别唤江燕行为家主,唤江燕行的弟弟江月行、也就是少侠的父亲为二爷,唤那个年长些的道士、道号显靖的为西席先生,至于被西席先生搀扶在怀里的少侠,自然是被他们称作少主。 而云气一路上和三位长辈谈天说地,可这位少侠却因伤了肺窍被勒令不许再说话,以至于云气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二十八章 符箭之道 似江家这般的,道士成家立业,发展成宗族,其实也不算少见,最有名的便是天师府张家,天师之位世袭。 云气被当做这里的贵客,安排进了一间别致的小院。 唤作风荷小筑。 小筑就在一片荷林旁边。 云气只能以荷林称之。 他敢说凡间最大的荷塘也没有这般大,其中荷叶更是个个如纸伞大小,碧翠如玉,接天莲叶无穷碧在此处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小院在荷林边沿,可见荷叶摇曳,若真嫌遮挡了视线,稍微扭头,又是万里平湖霜满天。 最喜人的是此时正值六月,是荷花盛放的季节,这儿的荷花又格外红艳,大如佛台,又应了那句映日荷花别样红。 领着云气进院的下人们对云气千恩万谢,说他们家少主是天大的好人,云气能救他自然也是大好人。 又说这间家主给安排的小筑在当下季节小住最是合适,要是租售出去,一天可要不少钱呢。 云气也谢过,他对这院子确实满意得很,风光无限,灵气充裕,况且他还没有过住在水上的经历,又觉新奇。 下人们走后,云气把包袱放到房间,并没有休息,随即就来到院外的木廊上盘膝坐下,闻着清雅荷香,望着浩渺大湖,这又是和之前在南岸边上不一样的景致。 他闭目放空,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睁开眼。 这时,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长约半尺,漆黑如墨,似箭而短,有头无羽,正是方才他从瘦道人手里摄来的符箭。 他之前听说过符箭,也曾在山里见过,但直到今日才遇见有人要用它行凶。 修行中人,与人斗法或是自保,符箓和法宝这两样身外物是极为常见的。 法宝炼制成本高,时间长,可一旦炼成,使用起来也极为方便。 符箓绘制成本低,所耗时间又短,威力不容小觑,但却是个一次性的东西,而最令人诟病的是符箓要靠念力引导、靠咒语引发。 而对于一些微末小修来讲,念力浅薄,难以远探,一些需要近距离才能展现出威力的符箓便难以生效,像火行的附骨蚀身符、金行的刀斧加身符,还有毒符、定身符这些。 念力不够,一个是飞不远,还有一个是飞的慢。 要是攻伐类符纸轻飘飘的凑过来,那就是徒惹人笑话。 另外一点,有些难以启齿了,那就是偷袭。除非是近在咫尺,否则即便是你念力强,但以符箓偷袭还是笑话,毕竟咒语念出来,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了,话说回来,这两点弊端也只在微末小修身上,要是哪位符道大宗师与人斗法,哪里还需要考虑这些。 像符箓三山,龙虎山,阁皂山,茅山,无论哪家哪位宗师,一张雷符打到天上,念一声敕令,天雷如雨而落,哪会有什么念头不足、偷袭不利的说法。 不过天底下终究还是微末小修多,大宗师也都是从小修一步一步练上去的。 于是便有一些才情艳艳之辈取巧,想出个法子,外面套一个壳,这个壳得以炼器的手法去做,施以藏灵、乘风、隐迹、遮声之类的禁制。 炼成之后,再把攻伐符箓放进去,此外,还得放一个能藏住法蕴的留声螺。 到时候在外面的壳子上留一个简单的触发禁制,要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便触发留声螺,留声螺发出预录的咒音,再激活符箓。 为便于掷射,再把这个壳子做成箭的模样,这便是符箭了。 更有甚者,不光往箭杆里头塞一张符箓,并以五行相配、坎离相交、风雷并济,一环套一环,玩出个五花八门——反正离得远,就是玩到灵元泯灭、虚空震荡,那也伤不到自个。 又鉴于此,施展符箭的方式又从投掷发展成引弓、上弩,射程越来越远。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也有人说符箭玩到尽头,也就是不需要念力引导的自毁飞剑了。 之前那个瘦道人便是佯装奔逃,期间以谈话吸引少侠注意,手上捏着这枚符箭,不知是瘦道人没有还是以免被发现,他没有使用手弩,而是准备投掷出去,偷袭少侠,然后被云气撞破。 云气是打算好好研究研究符箭的。 首先云气认为自己天资没什么问题,法、符、咒,从来都是相通的,不过一个落于法力,一个落于纹路,一个落于音节,本质都是对天地灵气的召令与御使。 这些他都很擅长。 炼丹和炼器也都是通衢大道,但这两个都太废钱财、太费时间,炼制一炉好丹、炼制一件宝器,动不动都是按年记,云气觉着当前自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初入修行,他认为还是多修行、多琢磨直指五行阴阳本源的大道更好,起码在前两境是这样,听说三四境破镜艰难而寿元有余,那时再去琢磨丹、器之道不迟,更能触类旁通。 要是活不到那么久,更是不必多想。 这就是云气的看法。 着眼眼下,符道绘制简单,省料省时,更能感悟法蕴、沟通灵气、矫正咒语,至于威力不足,便以量取胜、以符箭激发,最是合适不过。 而符箭的箭壳炼制不算难,这一步甚至都不需要鼎炉。 只需将金铁细细的锤成皮,卷成箭筒,再打磨出一个箭头,然后以火焰煅烧成一体。 要是真不嫌麻烦,捏一个模具出来,掏成箭壳的模样,直接用金汁铁水浇灌,成型后再掏空箭杆,如此也行。 当然了,即便是再简单,这箭杆你不能真拿个凡间的破铜烂铁来,怎么着也得是个有灵性的,起码能让落在上面的禁制能生效不是? 略微有些麻烦的就是这个了——箭杆上的禁制。 虽说符、禁、阵一脉相承,但差异就在落笔的地方,符在纸上,禁在器上,阵在天地之间。 禁在器上落笔,用的就不是毛笔,乃是刀笔,其中的力道和注入其中的法意也有所区别,而且箭杆中空,在一层铁皮上以刀行禁就更不容易了。 至于禁制本身,就那几种,个中真意与符法无异。 真正棘手的,是能记录咒音的法螺,是要能留住咒音中承载的法蕴,这和云气送给绿螭的那个还不一样。 法螺也不能太大,太大了是给攻城弩用的。 有一种名为「小蜷耳钉螺」的法螺就很合适。 这玩意说它难找吧,确实,这东西只生长在水气浓郁的水脉极深处,得极深到不见天日漆黑一片。 在如此极深之地,光是捕捞就很麻烦,抓住后还得去肉留壳,以秘法炼制。 可是你说它有多难得?据云气所知,五大湖里有三个都是它的产地,恰好鄱阳湖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这湖上还不止一家在做这个生意,彼此间还有龌龊,就是不知这江家可曾涉及。 第二十九章 金石之谢 “留声螺。” 云气念叨着自己现在或缺的东西。 灵铁精金不是没有,「秋水」的口粮还剩着一些。 刀笔没有,「秋水」也能用。 唯有这留声螺。 他翻来覆去看着手上的符箭,直到确认自己已经看明白了上面的禁制。 随后,他右手并指,指尖上冒出一点火光。 他左手提着符箭,箭尾斜向下,右手持火缓缓靠近符箭尾端,就像是以烛火点香一样。 云气很有耐心,先将火焰离得远远的,试探性的炙烤了一下,发现无事发生,这才慢慢靠近,然后以火焰的苗尖轻轻舔舐着符箭。 不过他却是忘了一茬,这般烤着,很快左手便烫到不行,他只好把符箭架在「秋水」上,再手托「秋水」。 如此约持续了半刻钟,云气发现符箭的末端开始慢慢的融化,他嘴角动了动,但并不心急,还是以小火慢慢烤着。 又过了两刻钟,符箭末端的一小节被云气全部融掉。 他撤去火焰,稍待符箭冷却,然后把掌心对着末端的口子,再倾斜符箭,把里面的东西轻轻倒了出来。 是一张符纸。 云气有些意外,轻轻摇了摇,也没什么东西出来。 他凑眼上去看,随即轻轻一笑,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 随后只见他又开始唤出火来,这次却是去烧箭头与箭身相连的地方。 箭头出奇的薄,这次他又愈发得心应手,不到半刻钟就将箭头烧断了。 他拿起箭头一看,箭头中空,里面果然藏着一个小螺。 小螺呈钉状,整个嵌在箭头里,尾巴对着箭头,螺口朝着箭杆。仔细一瞧,这小螺口上还封着土,色灰白,云气嗅了嗅,有鱼腥味。 云气闭目回忆,当初他在脑中构建光明宫时,可是背下了不少金石土木之类的灵物资料。 想起来了,这一种叫「流泥固土」的土行灵物。 这东西似乎是天生胆小一样,只要安安静静不去动它,便是个像石头一般的土块,可要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它,马上会吓软,化成一滩泥水。 云气笑了笑,他明白了。 云气拿着箭头没有轻动,又去看那道符,他摊开一看,又笑了,却是张再熟悉不过的火符,名为火雨熔金符。 此符的符墨掺杂着磷粉和朱砂,符文里蕴藏着火行中【崩散】【爆燃】【灼烫】等法意,引发后,会化为一团火雨,这火雨落到人身上水泼不灭,会烧穿衣物皮肤,烧进骨血里。 云气想了想,去房里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块湖石,口中嘟囔着, “没想到这几块破石头还能连着派上用场。” 他将火符贴在石头上,直接将其扔进了湖里。 他眼看着快要瞧不见石头了,便屈指在箭头上一弹。 “叮~” 一声脆响,箭头一颤,同时小螺口上的土迅速化掉,成了一滩泥水掉在地上。 “祸斗出行,火雨相迎,燃!” 一道法咒从螺口里传了出来,听声音,正是瘦道人的。 “砰!” 随着咒音响起,湖下的火符随之炸开,不过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云气低头看着,仿佛是湖里绽开了一朵烟花。 这时「流泥固土」落在地上,无人动它,又成了一块土。 云气轻轻捻起,又将其放回了螺口中,这螺这次没随符箭损害,还能再用用,云气也知晓了该怎么制作符箭了。 这东西在宗门中并不受认可,被认为是末流小道,加上又是近些年新出现的玩意,云气看过的几本炼器手册里都没有提过。可他却觉着这东西用好了很方便,尤其是像自己这种炼气小修在外历练,更是护身除魔的好宝贝。 ———— 第二日一早。 江月行父子俩还有一个妇人过来了。 不消多说,这是一家子过来道谢来了,云气招呼着在厅堂就坐。 少侠母亲两眼通红,看来昨日是担心坏了,而少侠父亲则是面色轻松,看来是少侠的伤已经无碍了。 两人先是对云气一阵夸,又说三清山不愧是仙山上宗,出来的弟子果真不凡云云,弄的云气很是不好意思,因为昨天说到底,他左右不过念了几个字罢了。 不过人家父母显然不这么想,对云气是千恩万谢。这三两句话下来,云气也晓得了这位少侠在江家的地位。 这整个金相宗都姓江,上千年下来,分作几个堂号,各自管理一拨人,最主要的就是负责管理这片岛国的所有凡人,还要负责金相宗的日常衣食住行和一应开支。 而这里还有个规矩,任何一个堂号只要出了三境修士,那这人便自动脱离堂号,去岛上太希峰参赞宗门大事,或是潜心修行,与各堂俗事斩断干系。 江月行所在堂号唤作明光堂,明光堂主脉在江月行这一代就出了两个二境修士,便是他自己和他哥哥江燕行,现在这一堂就归江燕行执掌,因此下人们称江燕行为家主,称江月行为二爷。 江燕行早有言论,此生他不愿娶妻生子,只愿求索大道。 幸好弟弟江月行还是个多情的,一妻多妾,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嫡出的少侠这么一根独苗。就这一子还是他在一境时所出,往后希望更是渺茫。 这就是说一堂主脉系于一人,也非怪他们紧张着。 两人说了会,便主动告辞走了,只是让云气好生住着,缺什么尽管说。 而少侠则是留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眼,情不自禁齐道: “恩公!” “少侠!” 少侠面上一僵,羞臊难当,“莫非恩公搭救,我早已是葬身鱼腹,哪里称得上什么少侠。另外还教恩公知晓,小弟我年十五,姓江名南景,亲近之人喊我江南,恩公愿唤江南也可,愿唤南景也可。” 云气笑说:“我长你一岁,你直唤我云气即可。江南此言差矣,侠者,自是论心不论迹,你有擒魔之心,又如此年少,自然可称少侠!” 江南景连连摇头,“恩公自是恩公,岂可直呼其名。” 云气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南景打断,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掏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很小,像是个装镯子耳饰什么的首饰盒。 “恩公,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家里备了些薄礼,请恩公务必收下。” 云气摆摆手,“昨日我便说,都是道门,出手相救自是理所应当,不必言谢。” 江南景小脸一板,正气凛然,“恩公可以说不谢,我家却不可不谢。” 少侠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张绒布,绒布上放着两个东西,一个是白绳手串,串了一个白琉璃似的小珠子,而在手串中间,则放着一个金色的印纽。 “这印纽乃是小弟我的私藏,今日便让小弟给恩公篆刻成印。这太虚洞石是家伯与家父对恩公的谢礼。” 少侠起身,双手将木盒捧到云气面前,言道: “恩公救命之恩,非金石之重不能谢也!” 第三十章 「谦慎斋」印 三辞三让是皇帝之礼,云气觉着自己已经让了两次,就没必要推辞了。 他伸手拿了串着太虚洞石的手串,道,“仅此一物,分量已是足够,金印不敢再取。” 江南景一急,“莫非恩公是嫌我这金印不如洞石贵重?” 云气连连摆手,他可没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确实是觉得礼重了。能得到一粒洞石已是意外之喜,还是自己耍了心眼,哪还能再贪。 江南景又道:“洞石乃长辈所赠,金印则是小弟心意,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还请恩公勿要再推辞!” 他自己拿出金印,这金印很小,却极为精巧,印体为金色,顶上的印纽却是白色,以云气的眼力也瞧不出这究竟是一体双色金还是两种奇金融炼成一体。不过单从色泽上看,非玉非石,是某种精金无疑。 印面不过六分见方,印边高一寸五,这是枚新印,并无边款和底款。 印上的纽为兽纽,看上去像是一条龙趴伏在印体上,前爪搭在印沿边缘,龙首昂起而前伸到印体之外,后爪按在印上,拱背收腹做腾空之态,细而极长的尾巴从印体上边垂下,缠绕大半个印体。 这条龙浑身白鳞,但又以赤红之金嵌成眼珠和双角。 白鳞赤眼,长尾火角,这是龙子负屃的模样。 龙腹腾空,有一条白绸从中穿过,像是白云从龙,这便是绶。 少侠左手倒握龙子钮印,右手一翻,凭空拿出一根刀笔,想来也定是有洞石在身的。 他看着云气,“昨日听恩公言说尚未入命籍,应是暂无道号,恩公姓名之印弟不敢刻,还请恩公告知别号或是斋馆,小弟这就刻下底款。” 云气笑着摇摇头,“我本乡下俗人,侥幸拜入山门,哪有什么别号或是斋馆。” 江南景闻言两眼一亮,“如此恩公何不现取?见印取号,岂不是一桩美谈?” 云气看着江南景的眼睛,不由败下阵来,想着这应当就是一枚造型奇特的美印,应该不是什么珍贵的奇宝,那便收下吧! 他想了想,沉吟许久,才道,“取个斋馆号吧,就叫「谦慎斋」。” 云气觉着自己自修行以来还算顺风顺水,如此易生骄矜之心,亦或是某个时刻已生了骄矜之心而不自知,便正好取「谦慎」之字以作警醒。 江南景闻言一愣,遂道,“恩公非同凡人,舞象之年便以「谦慎」为斋名,实在少见。” 云气笑了笑,“满招损,谦受益,多做警醒总是无错的,劳烦江南,便以此制印吧。” 江南景点了点头,看了看印,想了想,也笑了,“负屃喜登高,好望远,这枚负屃纽印底款「谦慎斋」正合适,恰恰印证了行自信、坐自谦之理。 “那既然有警醒之意,那这底款便阴刻古汉的山岳隶,恩公你看如何?” 云气欣然点头,如此甚是周到。 他坐回椅子上,云气就坐他旁边,便见他也不行草稿,拿着刻刀就开始在印底上落笔,一横一竖,慢而稳。 他似乎很是喜欢篆刻,整个人都沉浸其中了。 金屑簌簌落落,趁着这个功夫,云气也把手串戴到了右手上,他以左手摩挲着串珠——太虚洞石。 这粒洞石约枣核大小,晶莹剔透,如水珠,如霜露。 他捏了捏,洞石质地十分坚硬。 洞石外面裹着银网,银网兜住洞石,并在洞石顶端打一个结,一个白色的编织细绳穿过结口,形成手串。 云气探念过去,欲进入瞧瞧。 “咦?” 念头滑了过去,并没有进到洞石虚界里去。 一旁正在刻章的江南景听见了他的声音,大约猜出了云气在干什么。 “恩公,把念头附在外边的银网上,密钥就是银网节点的外圈一圈,只要用念头走一整圈就行。然后恩公把银网炼化了,重新设一个密钥就是,要是有人强行破开银网禁制,洞石便会碎裂,里面的虚界就会重新融入大天地,而虚界里面的东西则会随机出现在大天地的任何一个角落。” 云气点点头,示意受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表现急切了些,不过自己实在好奇。 见江南景第一个「谦」字都还没刻好,他便又探念去试。 这次念头附在银网上,便好似落到了一个蛛网上,蛛网的每个节点上都闪着光。 和玉简上常用的密钥没什么太大区别,云气念头拨动蛛网最外圈的光点,一圈下来,银网上的光点便全部熄灭了,这时,云气也不急着炼化银网了,直接探念进了洞石—— 这是一个洁白明净的空间,像是来到了冬日里一个向阳的巷子里,这个巷子必须十分干净,粉刷厚抹着白漆,地上是一尘不染,完全反射着冬阳,一定要是冬阳,给人感觉这片白是柔和的,似乎还折射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光斑,绝不是像夏日那样白的炽烈、白的透金,让人睁不开眼。 这就是云气看到的感觉。 这片空间似乎看不到边界,处处都是一般无二的明亮。 可当他运转念头去探寻的时候,却又处处碰壁,几番尝试,云气才终于确定下来这是一个约三丈见方的空间。 不小了。 云气抽念出来,心中甚是欣喜,往后再也不必背着大包裹,有什么好东西、大东西尽可以放里面。 这个太虚洞石还有一点好,洞石里的虚界是依附于大天地同时又与大天地隔离,自己念头进出实际上就是跨越了两个咫尺天涯的天地,这对自己体悟太虚法意是有莫大好处的,是对自己理解《广成敕虚随心咒》是有莫大好处的。 光是刚才进出那一次,云气便隐隐有所悟。 这时,江南景的镌刻也已完成,他清理完印面后又从自个随身洞石里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放到案几上,几乎有大半个案几大,打开盒子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十个小罐子,红橙黄绿,眼花缭乱。 只见他拿出一个小红柿子状的瓷罐,柿蒂便是罐盖,他打开盖子,里面是红彤彤又透着些暖黄色彩的印泥,开盖后,香飘四溢,也不知这印泥是个什么金贵宝材原料,又是个怎么繁琐的工艺制成。 江南景一手托着柿罐,一手持印,轻轻把印面触落在印泥顶上圆光处,一触即离,然后转动印面,如此反复,先蘸红了四边,才把中间布满。同时他口中说道: “恩公,上朱不求快,宁可多次,等这印把印泥吃完,朱红便自然生在印上,往后钤印便不必再用泥了,平日不用去管,这泥落不下,干不了。” 江南景把第一次印泥上好,把金印和印泥柿罐同时递给了云气。 云气诚挚道谢。 江南景则是收起了刻刀和装满各种印泥的木盒,转手又拿出一个册子。 “这第一印就请恩公留与我做个纪念吧!” 江南景打开册子扉页,请云气钤印。 云气欣然应允,落印。 正是红底白字,汉山岳隶: 「谦慎斋」。 第三十一章 授术 云气收好印泥,直接运念将其放入新得的洞石中。 金印则直接将印绶系到了腰带上。 如今便是左佩剑,右垂绶印。 宗内发下的那块还有精血气息的玉佩云气没有带出,就留在小万山丙辰院。 云气颇为感慨,金石之礼,不可谓不丰厚。 他想了想,道:“江南。” “弟在,恩公可是有何吩咐?” “你应当尚未开府吧?” “小弟惭愧。” “五行之中,我知金相是你根本,除金相外可有偏好呢?” “坎离之道直指阴阳,又为内丹精要,弟向往已久。” “嗯。”,云气稍加思索,“既然如此,我悟有一咒,意在火行,又与金行相配,你可愿学呀?” 江南景看着云气,又愣在原地。 “莫不是令宗有规矩在?”,云气问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那便不提,只是我实觉礼重,却又身无分文以回赠,实在惭愧。” 江南景回过神来,赶忙摇头,“非也,非也!只是弟一时意外而已。” “哦!那好,你可愿学么?” 云气问道。 江南景连连点头,“若得闻上宗妙法,实乃江南之幸事!只是咒术艰难深奥,弟恐不得其意,徒费恩公精力。” 云气闻言笑了笑,摇头道:“这你可就高兴早了,此咒乃是我个人所悟,非是山门妙术。” 江南景闻言又是一愣,这个境界、这个年纪,就可以自悟咒术的吗? 云气却是又会错了意,尴尬笑了笑,确实,自己在这个境界、这个年纪悟出的咒法,别人不愿学实属意料之中,莫说能不能成,便是成了,又能有多大威力? “不学也无事的,哈哈,日后再说。” 云气主动说。 江南景又回过神来,差点急出了眼泪,“非也!非也!只是惊于恩公天资而已!弟愿学!” 江南景不会忘记,就在昨日,恩公是如何仅凭几个咒语就将瘦道人戏耍,而且修行界谁又不知咒术是最贴近大道的根本之术? 只不过咒术实在太难,非得口口相传或是以灌顶之法授之,各种关窍,非遇名师不可得! 而正是因为咒术教授、传播太难,所以法宝、符箓才成为斗法的主流,毕竟施展起法宝不需咒语,而施展符箓,则仅需对符箓本身念咒,而非直接号令天地灵气,简单的不是一丁半点。 就说在金相宗,直接号令天地灵气的咒术也是不多的,所以金相宗才更依赖于法宝与脱胎于咒术的音律之道。 更重要的是,江南景昨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恩公念出的咒语均是一字之咒! 咒术是愈简愈难,愈简愈近道。 一般而言,咒术是要呼唤神名,祷告祈愿,才能借神明之威号令天地灵气,一般是以十三字咒、九字咒最为常见,五字咒便少见,一字咒更是少有听闻。 世间早有公论,善一字咒者,必然天赋异禀,是亲道之人。 江南景一直觉得,昨日瘦道人最后选择逃走,除了因为自家长辈过来,未尝没有忌惮恩公之意。 云气见江南愿学,也是笑了笑,“好,那我便教你,我这咒唤作「大日光明咒」,虽落脚于火行,但立意却可朔源到大日上,取阳火照彻之意,与你金相也算相配。” 云气说这话是想起了昨日那璀璨的金光。 江南景听得连连点头。 云气带着江南走出屋子,来到院外木道上席地坐下,娓娓道:“我这道术法有两个用处,原本是我悟出做内视之用,另外在斗法时也可用于大放光明遮蔽视听所用、或是扫荡阴邪之用——就像是你昨日。” 云气指了指江南景的肺窍,又笑着说,“当然,威力是不比你这个厉害。” 而江南景则是再三震惊,于身可内视,于外可斗法,这是什么咒术?恩公又是怎样的才情能自悟这般的咒术? “内视和外施之法手诀不同,我先教你外施之法,这与你自身道途和法宝意蕴相近,应该更容易明悟。” 江南景点头称是。 “右手平抬到胸前,掌心向左,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小指随中指蜷曲,食指伸直。 “指向前。 “对,再用力些,紧绷。 “不是这样,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是虚握。 “不是这样,掌心要正,食指要直,不要挺过了,过犹不及。 “你看,是这样的。 “…… “对了。” 云气眨巴眨巴眼,有些意外,怎么一个手诀也能捏差了,自己不是已经把手伸到他的眼前了吗? 江南景看来对自己学习的速度还算满意,目光灼灼看着云气。 云气避开他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气,“保持这个手势,我教,你念。” 江南景抿紧嘴,用力点点头。 “曌!” 云气右手捏诀,口中念出了一个音节。 随即,他的右手指尖大放光明。 一字咒! 江南景勉力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跟着念出了这个音节,“曌!” 无事发生。 他看向云气。 “浊音,要急促。” 云气提醒说。 “曌!” 江南景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舌顶上颚,再快速弹开。” 云气又提醒了一下。 “曌!” 江南景又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云气抓了抓额头。 他想了想,道:“你闭眼,抬头,直视大日。” 江南景照做。 “现在所见是不是一片赤红?” 江南景立刻点点头。 “好,现在把这片赤红想象成火海,再观想一轮大日浴火海而升腾,再念!” “曌!” 江南景又又又念了一遍,无事发生。 云气抓额头的力道又大了些,“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噢。” 江南景应了一声,脸像是被太阳晒红了。 “这样试试,你跟我重新念过。” 过了好一会,云气似乎想到了法子。 江南景连忙点点头。 “淫霏遮日,昴宿敕令,曌!” 云气的指尖散射出耀目的瑞霭。 “淫霏遮日,昴宿敕令,曌!” 江南景的指尖无事发生。 云气颇感有些痛苦。 ———— 时至午时,有下人来小筑欲邀云气与江南景赴宴,今日江燕行和江月行大摆宴席,要正式答谢。 可下人们才到小筑院门前,便见贵客和自家少主盘腿坐在院子门口,手上有势,口中有词,似乎是在修炼。 下人们不敢轻扰,折身返回宴席禀告家主与二爷。 而另一边,江燕行和江月行还在宴厅里说着话。 “怎么回事,时辰已到,怎么景儿还未将贵客带过来,他忘了不成?” 江月行说道。 江燕行则道:“无妨,已经让人请去了,应该在路上了。” 这时,有下人回来禀告,言说在小筑门前所见所闻。 “你是说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还行着诀法,程小友在教,景儿在学?” 江燕行诧道。 下人们点点头,只说听起来是这样的。 江燕行和江月行对视一眼,立即起身赶往风荷小筑。 两人几乎是飞着过来了,脚底没怎么沾过地。 两人在小筑百十步外站定,静静听了一会,随后江燕行和江月行缓缓后退,同时江燕行吩咐, “除非少主主动离开,否则任何人不得靠近小筑八百步,不,是所有人,所有人离小筑越远越好!” 第三十二章 贪念生,去意起 “永夜无极,万物靡靡,群星晦暗,昴宿敕令,瞾!” 一团赤金光芒显现。 喜色在江南景脸上漾开,他欣喜的望向云气, “恩公,我学会了!” 云气疲惫不堪,点点头,勉力咧嘴笑了笑,实在是不想说话了。 他咽了咽口水,“今天是第几天了?” 江南景脸色红润,“我按恩公所教,白天观想大日光芒四射,夜间观想众生陷入永夜唯求光明再现,如此日夜轮转了七次。” 云气麻木着点点头,“会了就好,会了就好,那先这样,你自己再琢磨琢磨,熟悉法意后再删减咒字吧。” 江南景是好孩子,听出了云气意思,“那恩公休息,小弟告退。” “欸,还有一事。” 云气喊住了江南景。 江南景回身,“恩公还有何吩咐?” “日后要有人问起来,不要说这咒语是我教你的,更不要说是我自创的。” 江南景闻言一脸理所应当,他还以为云气是不想有人知晓这道咒术的跟脚来源,恭谨应下了,并当即立誓永不外传。 云气目送他远去,这才长长一叹。 ———— 江南景走出风荷小筑,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他还有些疑惑,直到回了自家院子,才发现伯父、父亲、先生都在等着自己。 三人见南景回来了,脚步轻快,面色红润,知道应该是好消息,脸上也都有了喜意。 “程小友可是在教你咒术?” 南景本还想隐瞒呢,不过想想也是,就在自家的小筑,如何能瞒得过去,便点了点头。 “可学会了么?” 南景又点点头。 两人喜上眉梢,西席先生显靖道人感慨,“不愧是上宗出身,这才七天就教会你咒语,后生可畏呀!” 南景称是,不过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恩公最初好像就是打算演示一遍就算教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呢?难道恩公就是这样的人?南景觉得应该不会,即便是天资极好的恩公。 “可否展示让为师看看?” 南景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刚才就成功了一次。 他伸出左手,食之伸出,集中念头,口中念道: “永夜无极,万物靡靡,群星晦暗,昴宿敕令,瞾!” 光芒在江南景指尖亮起,把整个屋子映照成赤红色。 站在江南景面前的三人眼中同样闪耀着光。 “好!好!好!竟然是昴宿!” 显靖道长失态,大声说着,“昴宿乃古天庭之星官,正位古神,天地留名,身怀无上法力,距今不知道多少岁月,你能呼唤如此古神实在是大机缘,大造化!” 江月行则是体悟着赤金光芒中的法蕴,“【炽烈】,【光耀】,【驱散】,【阳火】,好,好呀,景儿,此术正好与你命宝金光印相配,你须好生体悟个中法意!” 江燕行抚须点头,“程小友不愧是上宗出身,不过记名弟子,对咒术竟有如此精深的理解,而且他偏偏传你与你修行相合的咒术,说明他精通的咒术更是不会少。 江南景点点头,“是极,那天承蒙恩公救命,恩公施展了四种咒术,涵盖太虚五行,均是一字咒。” 三人一惊,面面相觑。 涵盖太虚五行,均是一字咒,修行中人都应该知晓这两句话其中的分量! 话说回来,那日江南景强御命宝,伤了肺窍,众人一直不让他说话,回来后又急着为其调养疗伤,第二日去相谢,一直到现在,竟是还没问问当时的情况。 那个瘦道人江家倒是知道,是南荒来的魔头,自称出自法相宗,如今混迹江南一带,手底下已经沾惹不少人命,不过其人本事着实不低,又善于隐匿逃遁,在江南这边也有了些名声,竟也不知何时来了鄱阳湖。 那日原是这么回事:鄱阳湖上,就在金相宗附近,有个小门户唤作白芦周家的,干着制作蒲团的营生。那日周家的采办管事带着钱财去采办一些制作蒲团的材料,刚出门没多久就被瘦道人盯上,就地杀了,夺了钱财,却被附近的江南景看见,年轻人一时鲁莽,看见杀人者骨瘦如柴,穿一袭青袍,知是魔头来了,竟独自追了上去。 还好两人一路打斗,被有心人看见了,毕竟金相宗明光堂少主的琵琶还是显眼。 消息传回明光堂,三人立即循着有心人指的南边寻去,等到时,便看见被迫强取命宝的江南景了,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还真没细问,当时只觉着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当时恩公以【镇】字咒定住飞驰中的瘦道人,以【摄】字咒取了他欲加害孩儿的符箭,在瘦道人动用魔器强杀孩儿时,又以【淹】字咒掀起巨浪,拦住了魔器唤出的鬼物,最后又用【焚】字咒伤了魔头,只可惜孩儿当时几欲昏迷,没能见着魔头伤的如何,只是听见魔头痛呼而逃。” 江南景认真说着。 “这便是大宗子弟呀!景儿,你可要学着,只凭咒术便可左右战局、强压对手,真身根本不必涉险下场,你便是太冒失了,险些酿成大错,还好遇见了程道长。” 显靖道人则是板起了脸,趁机指点起来,这是他作为西席先生的职责。 江南景点点头,又说: “其实恩公传我的大日光明咒,本身也是一字咒,只是我天资愚钝,不得其意蕴,恩公这才给我加持至九字咒、十三字咒,还教了我不同咒字的观想法,恩公有言,只我要勤加练习,是可以溯源回一字咒的。” 三人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无法理解。 “恩公说此法原本被创出来的目的其实恩……嗯,是为了内视,是用来照彻人身内景小天地的,对行气周天、开宅辟府以及往后的龙虎交汇是大有好处,用于身外不过是附带之功效,而恩公见我道合金光,这才先教的我外用之法,寻思这般理解起来要快些。” 三人虽均是二境修士,但此时却如听天书。 而江南景则也吓了一跳,险些就把此法是恩公自创给说漏了嘴。毕竟家里人看见了恩公教授法术自然瞒不住,但此法是恩公自创的还是要保守秘密,这是答应了的事。 念此,他张嘴说道:“先生,伯父,还有父亲,恩公吩咐,此法为他所授,不可声张!” 三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江月行又对江燕行说:“兄长,此乃上宗妙法,务必告诫家中知情人,授术绝不可外泄!尤其是防着另外几个堂号!” 江燕行瞪了一眼弟弟,“这个道理我还需你教?!” 江南景见状,很想说此法是恩公自创,非是上宗传授,可他却不能解释。 显靖道人则是感叹,“程道长如此才情,如今虽是记名弟子,但想来也是上宗规矩多、入命籍门槛高罢了,不过以其才情,想来也用不着多久便可位列真传了。” 江燕行想了想,问江南景, “景儿,程道长怎么突然传授你此咒,可是有所求呀,你转告程道长,无论有何吩咐,只要是我明光堂有的,必然满足!” 江燕行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这上宗行事就是特别,如此天骄只管全力供养着便是,怎么穷养成这样,出来历练连个洞石也不曾带着呢? 好在自家堂号在鄱阳湖上做着水产生意,铜臭颇浓,洞石虽珍贵,可自家也是能拿出来做谢礼的。现在想来不光如此,更要趁此机会,与程道长好好结下交情。 而江南景摇摇头,“恩公只是说觉着金石之礼贵重,有心回礼,却身无外物,便以法相赠。” 江燕行又问:“那你是把金印为麝金告诉了程道长?” 江南景摇摇头,“不曾,只告诉恩公为寻常金精。” 闻言,江燕行感叹:“程道长是位君子,原本就算金石之礼重了,可既然程道长又授你此术,那礼还是轻了,且让我等好好想想,再备一份礼吧。再说了,你这内视之法还未学会,近日你多去小筑转转,不会有人再去打扰你们,若是程道长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来告知我。” 江南景摇摇头,“恩公教我此咒,似是累极,许是我天资不够,倒是让恩公费心许多,孩儿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去劳烦恩公,要不内视之法便算了吧,我得外用之法已是满足。” 闻言,江燕行则是罕见的显现怒容,江月行与显靖道人也叹了一口气。 “学法哪有易事!” 江燕行大声说着,“古语有言,法不传六耳,天底下只要是顶尖道统放出一个口子,传出一道法谕,底下的人哪个不是打破头皮去争的?你以为金相宗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先祖得太乙金光教仙人赐下的一道法术,凭此开宗立脉,因为有法脉可寻,又位于五行大道之中,这才能称宗,才算得上道门正统,不然便是什么红螺江家,黄鱼江家,和那白芦周家又有什么分别?” “不说远处,只说近处,勘雷宗,你是知道的,就在湖上,离咱家不过千里。你可知勘雷宗老祖又是如何起势、如何开山的?人家老祖是凡间道士出身,三十岁时自八闽海岸启程,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豫章,跪倒在兵锋山脚下,求取雷法,为表明心迹,在山下结庐,植枣十年,担水万斤,育成枣林九百余亩,亩成三九之数时,仙山传下法书,正是「勘合雷霆」四字,人家老祖凭借此四字开悟修行,最终来到鄱阳湖上开山立派,奉兵锋山为祖庭、拜神霄派为源流,位列道门正统。” “如今你有此良机,竟有腆颜之耻,岂不可笑?腆颜之难,比起植枣十年如何?” 江南景羞红了脸,连连认错。 “你只管去求,程道长若有不耐、训斥,你只许受着,不可顶嘴,程道长但有所请,无不应许,你可明白吗?程道长既然愿意授上宗之法,我等只怕他要的少,你可明白?” 江燕行盯着侄儿说道。 江南景闻言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便好似自己要去利诱骗法似的,不过看着伯父、父亲和先生殷切的眼神,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第二日。 在家人连绵不绝的絮叨声中,江南景还是早早来了风荷小筑。 而云气休息了一夜,精神上也好了许多,看见江南景来了笑着打招呼,“江南来了,刚好,今日教你内视之术,我已经想好了如何教会你,争取五天教会,我逗留许久,该是启程继续游历了。” 江南景闻言一惊,“恩公才来怎得要走,可是弟招待不周?” 云气摇摇头,“我本就是出宗游历,一直在你家住着算什么游历,那不成游山玩水了。” “那恩公再多住些日子再走也不迟啊!” “江南不必多言,有聚自有散,你与我有赠印之宜,等我再回豫章,定会来看你。” 话已至此,江南景无言以对。 “好了,现在来教你内视之法,这和外用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肉眼凡胎,人身内景小天地也是漆黑一片,也是观想大日……” 云气细致教着,江南景认真学着,一日眨眼便过,云气言说江南渐入佳境,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来。 而江南景回去后立即跟长辈说了云气要离去的消息。 众人也无可奈何。 第三日,江南景带来了一颗辟水珠。 云气不悦。 南景惶恐,只说金石乃是酬谢救命之恩,如今授法之恩自要另谢,否则内视之法他不敢学。 云气无奈,便问鄱阳湖上,小蜷耳钉螺价值几何? 南景老实回答,活螺一铢银一颗,法螺十铢银一颗,带封泥的法螺一两一颗,不过此物紧俏,想买不太容易,总是一出来就被采购一空。 云气让南景收回辟水珠,说金石之宝加上一百颗带封泥的法螺足够酬谢救命和授术之恩。 江南拗不过云气,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数日,云气教授更用心,也更快,心中只想尽早离去,他是怕了江家的热情,也怕了自己的贪念。 第三十三章 再闻「天风松雪」 来到金相宗的第十五日。 也是辞别日。 这日清晨,风荷小筑里传出琵琶声。 一曲弹毕,云气抚掌而赞,“江南音律造诣不可谓不高。” 江南景精挑细选的这首《王惠谢师曲》曲调悠扬清脆,弦音细腻,时而低音潺潺如抽泣,似乎是对离别而感到伤感,时而高音明亮如欢笑,又似是对自己学成技艺而感到高兴。 云气叹道,“比什么别的要高多了。” 江南羞臊,抬不起头来。 云气转而说道,“这是《王惠谢师曲》吧,我母亲也擅琵琶,不过我父亲喜好琴,所以母亲便常以瑟相合,听她弹琵琶倒是不多。” 江南回道,“原来伯父伯母都是音道大家。” 云气摆摆手,“算不得大家,闲暇无事,陶冶情操罢了。”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那日你攻伐瘦道人用的什么曲子,倒是没听过,听着便凶唳十足,似有猛禽搏击长空之意,倒是没有听过。” 江南回答,“是《海青拿天鹅曲》,是前元北方的曲子。” 云气点点头,难怪了。 南景看着手中的琵琶,说道: “其实弟也喜琴,不过琴更重意,而非技,修炼起来要难上许多,所以平日里还是以琵琶为护身之物。” 云气看他琵琶面板色泽黄腻,色如杏肉,质如象牙,便问,“你这面板是何材质呀?” “是象玉黄檀,取自琼州岛,檀木质地紧实致密,合于音律,又生美纹,所以又称乐木,另外桐木也是如此,所以天底下的有名的琵琶和琴瑟多是用檀桐。” 云气点点头,这些他也知道。 “不过弟听说世上有一把名琴,非檀非桐,却也位列十大名琴,恩公知否?” 云气摇摇头。 “话说蜀中有制琴名家,斫琴雷氏,自隋唐时就闻名天下了,雷氏所制之琴被称为雷琴,是独一档。 “雷家世代造琴,有名的大师便有十余位,当今十大名琴之「九霄环佩」、「大圣遗音」、「飞泉白瀑」、「枯木龙吟」、「彩凤鸣岐」皆为雷琴。 “名琴中桐木居多,但雷氏中有一名仙匠,在盛唐时成名,是为雷威大师,又被尊称为雷仙。 “雷仙制琴从不拘一格,时常有奇思妙想,所以被称为仙匠,所制之琴称为仙品。目前十大名琴中经考证的便有四把出自其手,另外其他传说出自其手的名琴或未经考证,或牵强附会,暂时做不得数。 “方才所说的「九霄环佩」、「大圣遗音」、「彩凤鸣岐」均是仙品。但在此三仙品之外,十大名琴中还有一把雷仙所制之琴,被誉为仙中奇珍。” 说着,江南景仿佛沉浸其中,娓娓道: “那是盛唐,正是雷仙享誉天下之际。雷大师有一挚友,乃是龙种绿螭,一年冬日,大雪封山,雷仙与绿螭在山中饮酒高歌,既为雷仙挚友,这绿螭自然也是音律大家,醉后请雷仙制琴。 “雷仙欣然应允,两人此时在松林中饮酒,雷仙提上自己的斧头,在林海雪原中漫行,每见一棵外形奇古的松树便在树下停留,听风吹松树的声音。 “如此挑选,找到一颗古松在风吹之下发出延绵悠扬的声音,如泣如诉,便就地取材,伐松制琴。 “琴成伏羲式,取名「天风松雪」。” 江南景摇头晃脑,仿佛身入雪山松林。 云气则心头大震! 竟是「天风松雪」! 三清山内,松绿湖中,那尾绿螭幼种,所怀古琴琴底有篆书四字,正是「天风松雪」! 那绿螭年幼,绝不可能是雷仙挚友,那它是如何来的三清山?作为雷仙挚友的绿螭和松绿湖的幼种又有何关系?他/她又在哪? 云气内心激荡,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好奇似的问道,“「天风松雪」如此特殊,真想一闻仙音,不知上次「天风松雪」现世弹奏是何时?” 江南景摇摇头,“「天风松雪」已经很久没有现世了,不过我听说在一甲子前,蜀中有一场大仗,正是蜀中道门围剿一条绿螭,却不知是不是「天风松雪」主人。” 云气心头再震,嘴上只道, “原来如此。” 一曲弹罢,几句闲聊后,江家两个粗壮仆役抬着一个木箱来到小筑。 仆役掀开木箱。 云气瞥眼一看,里面满满一箱的,竟不是他预先想要的钉螺,而是一摞摞箭杆中空、箭壳上无禁制的符箭箭坯! 云气望向江南景。 江南景有些紧张,“恩公有所不知,我家里本就是做着符箭的买卖,主公想要的小蜷耳钉螺除了制作符箭几乎再无用处,我等自然猜到了恩公心思。恩公放心,我家生意虽不大,但这点东西拿出来,实在九牛一毛,又不是什么贵礼,只求恩公莫嫌莫怪。” 云气长出了一口鼻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金相宗如此豪奢,究竟是五行之金还是钱财之金呀?! 亏自己还解构瘦道人的符箭,把「秋水」都算计上了,万事俱备,只欠法螺,结果人家直接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 这就像是花了多少心思要做一桌大菜,偏偏缺了盐,找人借盐来,人家却太大方,直接端了一桌子菜来! 个中滋味实在是怪异。 云气作揖致谢,随后运转法力把木箱摄过来,箱子在靠近手腕上的洞石时突然消失,像是坠入了莫名空间。 “近日多有叨扰,那这就告辞了。” 云气朝着南景说。 南景点头,领着云气往外走。 明光堂湖上渡口处,江燕行、江月行夫妇、显靖道长俱在。 云气一一作揖道别,唤出「龙车」。 江燕行上前递出一物,是一枚玉简。 “既然道长坚持不让我等相送,那此物请道长务必收下。此乃鄱阳湖湖境地图,里面记载着各家宗门豪族的地界范围还有秘境险地的标注,道长为三清山高徒,自然不怕宗门家族诘难,但有些秘境,还是不要以身犯险,请道长务必收下。” 云气收下了,心中只觉得金相宗能在鄱阳湖上立足到今日,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收好玉简,拜别众人,云气踏上「龙车」驾云往南边而去。他原本就是要西行去南荒,如今自然是往南回到原处再西行。 鄱阳湖宽广无匹,来时是有二境高手携他御风而至,如今他独自乘云而返,加上七拐八绕,竟然花了四五个时辰。 云气回到江南景与瘦道人相遇之地,见四下无人,收起云架,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第三十四章 苗寨 自鄱阳湖南岸,西行六日,在七月十二日这天,云气跨越赣江。 七月二十八日,云气过槠洲,登九郎山,北眺潭州,南望衡山。潭州红尘滚滚,湘江穿城而过,南岳变应玑衡,群峰如剑意指青霄。 八月十五,云气至宝庆,于崀山山头夜观云海升明月。 九月初八,云气抵达武冈。 站在武冈县西,横亘在云气面前的是连绵青山,不知起处,不知终处。此山无名,在三湘、南荒、苗疆三地交界处,草木丛生,古树云瘴遮天蔽日。 跋山涉水,专挑山野深泽之路,从荷花红时离开鄱阳湖,如今桂花飘香,云气风餐露宿两个月,终于来到此处。 云气回首望了一眼三湘平原,随即义无反顾走入大山。 在山中穿行两日,云气来到一个山沟,山沟中有一条两丈宽的溪横跨在云气面前。云气来到溪边,溪水清澈,潺潺流淌,溪底的山石被冲刷成鹅卵状,青乌色的小鱼本在溪中嬉戏,见有人驻足岸边,倏忽远去。 云气蹲了下来,准备洗把脸,却看见湖中少年的下巴上已经生出了毛茸细软的浅须。 云气算算日子,再过十日,便是自己的生辰了。 云气的生辰,十岁之前,与父母同过,十一岁至十四岁,与街坊同过,十五岁生辰,在三清山因食气入定而忘却,十六岁,远在西南大山中。 云气忽然不想赶路了,想找一处乡村野寨稍作歇息。 自古有活水处常有炊烟,云气溯山溪而上,步行约二十里,远远见到一处小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寨子,寨子建在山沟的东坡上,屋子后边抵在山上,前边以木头支着,屋子下边悬挑在空中,屋子一间一间依山而建,互相之间搭了很多梯子,四通八达。屋上的瓦片似是潮湿多雾的缘故,长满了青苔,使得这一间间屋子像是依附在山坡上的爬山虎。 在寨子对面的山坡上,有一片田地,时值九月,田里一片金黄,可是这田的样子云气也未曾见过,一层一层的,依山而凿,与旁边的寨子如出一辙。 于是,远远的落在云气眼里,寨子一级一级,像是碧绿的爬山虎,梯田一阶一阶,像是堆叠的金黄的梧桐叶,一条潺潺的溪水从中流淌而过,奏一首轻快的山歌。 他被这样的景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在茫茫大山中忽然见到这种景致给他带来的震撼是不逊色于那日突然见到宽阔无垠的鄱阳湖的。 他想了想,将腰间的「秋水」收入洞石中,又从洞石里拿出了包袱背上,装作普通道士的样子,慢慢往寨子方向走过去,行走之间还顺手打了两只肥肥的山兔提在手上。 还未走近寨子,便有犬吠响起,三两声后,便见七八条白色的大犬便全部汇集寨口,朝着云气狂吠。 云气不敢上去,只好站立等候。 犬吠打破了寨子的宁静,从寨子里钻出好多人来,个个都是差不多的服饰,几乎都是蓝靛色的衣裳。还有些男人在田里,听见犬吠,瞧见一个陌生人站在寨子前,也在往回走。 寨子里的人不说话,静静看着云气,只有白犬们在吠叫着。 “众位乡亲,贫道是游方的道士,希望可以借宿一宿,我打了两只兔子,身上还有些铜子,都可以给你们。” 云气大声说着。 无人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白犬们还在吠叫。 云气没见过这种场面,头皮有些发麻,便欲离去。 “喔-喔-喔!” 突然传来一声鸡叫,顿时压过了白狗们的狂吠。 一只红冠金爪彩羽大公鸡不知何时站到了一间屋子顶上,正在昂首啼鸣,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白狗们哼哼唧唧,不再吠叫。 大公鸡看向云气,云气觉得公鸡很有灵性,真的在打量着自己。 “喔————!” 一声很长的啼叫后,大公鸡从屋顶飞了下来,很快消失在了寨子中。 而寨子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人们纷纷走出寨子,来到云气跟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可是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云气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小道长。” 一道江南官话引起了云气注意,他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矮小黝黑但看着精瘦有力的老头,头上包着黑巾,鬓角和脑后光秃秃的,随意生着几根花白的头发。 “老人家,你会说官话?” 精瘦老头咧着嘴笑,却没有几颗牙齿,“小道长,老汉能听懂你说的,也能讲一些官话,年轻时,老汉还去过槠洲咧!” 云气也笑着作揖,“见过老人家,我是东边来的道士,四处云游,今日想在寨子里落脚,还请行个方便!” 云气提了提手上的兔子。 老头笑呵呵点头,“远来的都是尊贵的客人,苗家寨子是不会拒绝客人的。” 老头拉着云气的手往寨子里走,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接过了云气手上的两只兔子。 “老人家,刚才是怎么回事?” 云气忍不住问出了口,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老头笑着回答:“白龙儿是看门的,要是有什么东西窥伺山寨,白龙儿是第一个知道的。” 老头指着围在两人脚下的白狗们说。 云气看向那些白狗,个个毛色光亮、洁白如玉,也不知在这山沟里怎么还这么干净。 这群狗儿头圆个大,豹眼尖牙,相貌凶猛,不过口吻宽而方短,鼻子、嘴巴还有眼睛一圈又是红润润的,四肢强壮,胸膛深圆,尾巴直直而朝上,此时正摇个不停,又十分可爱,看不出刚才穷吠的骇人模样。 云气笑笑,伸手试探去摸摸身边狗儿头,狗儿一点不怕,还伸直了脖子把头凑过来,云气抓挠两下,狗儿立即舒服的哼唧出声。 白龙儿,倒是个霸气又古怪的名字。 “不过白龙儿耳朵厉害,却看不清好坏,所以一开始大伙不敢跟你说话,怕丢了魂。” 老头又说,“红冠老爷能看出好坏,所以红冠老爷一叫,我们知道你不是什么凶贼、精怪或是死人,就敢让你进来了。” 云气好奇,“红冠老爷是……?” 云气指了指刚才大公鸡待过的地方。 老头点点头,“红冠老爷后面叫的一声,是长一声,不是短声也不是几声,这是红冠老爷告诉我们,你是顶好的客人,能给我们带来光明。” 第三十五章 鬼怪 老头带着云气走进寨子。 通过交谈,云气也知道了老头名叫桑木乃,是这个寨子的寨主,云气便叫他木乃公,木乃公笑呵呵应着,并没有去向云气解释「乃」才是他的姓。 云气看着鳞次栉比的苗寨,意识到自己在三地交界处的群山中游荡,没有先到南荒,反而是先进了苗疆。 这个寨子叫栗溪寨,前面这条小溪就叫栗溪。 栗溪寨南北走向,一排排屋子铺在东山坡上。寨子以一种荆棘木围起来,上面的木刺足有三寸长,寨门就在寨子西边围栏的中间。 木乃公带着云气来到寨子南边最里面,指着最上面的一间屋子对云气说:“客人,你可以住那一间。” 云气看了看,那间屋子在寨子东南角的最高位,虽然上去不太方便,但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他点点头,向老头作揖,“多谢木乃公和寨子收留。” 木乃公摆摆手,又说:“红冠老爷都说你是能带来光明的客人,那你来寨子就是寨子的福气。” 老人又指着那间屋子说,咧嘴笑着说:“这间屋子之前就是给一位道长住的。” “哦?” 云气连问:“之前也有云游的道士来过吗?” 老人点点头,“是,不过那已经是寨子刚建起来的时候了,祖宗说,当时没有那位道长,寨子早就没了,从那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道长再路过村子了。对了,祖宗说,当年的道长也很年轻,看样子就是个娃娃,也许,比客人你还要年轻呢,哈哈。” 随后,木乃公咕噜咕噜朝围在身边的苗人说了会话,很快他们就散去了。 木乃公则是带着云气走台阶和木梯,往那间房子走过去。 木乃公头发白了,但身子骨还是健壮的很,一连登阶爬梯,从寨子底下走到最高处,大气都不喘一口。 两人直接从下面一家的屋顶爬了个楼梯上了云气今晚要住的地方,这间屋子许久没人住,积了不少灰,屋外的美人靠上已经是灰蒙蒙一片。推门而入,一股烟尘腾起,呛的木乃公连连打喷嚏。 这间屋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云气满意的紧,等下稍作打扫就行。 而就在这时,两个苗家婶子进来了,一个提着抹布和水桶,一个拿着被褥,云气赶忙道谢要去接过,可两个婶子却不让云气去接,急切说着什么。 木乃公笑着制止了云气,“你是客人,当然是我们来打扫。” 说着,木乃公拉着云气走到屋外,居高临下俯视着寨子。 “客人从哪里来呀?” “木乃公唤我云气就是,我从豫章来。” 云气见老寨主眼中有些迷茫,又解释说,“在槠洲的东边。” “那可远呦!” 老寨主说。 云气笑着点点头。 “那要往哪里去呀?” 云气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地方,就是四处转转。” “哦,我晓得,这就叫云游!” 云气连连点头。 “那云道长一路游过来,可曾见过这般大的苗寨呢?” 云气笑呵呵摇摇头,并没有去向老寨主解释「云」并不是他的姓,「游」也不是这样用的,至于这般大的寨子,他当然没见过,毕竟在此之前,他还没见过苗寨呢! 老寨主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大青山里洪江一十四溪,便有十四个寨子,栗木寨现在五十七户二百一十二口人,是十四寨里第二大的寨子,老汉刚当寨主的那会,寨子才一百五十三口人。” 老寨主乐呵呵说着,深深的皱纹在他黝黑的脸上堆叠。 云气自然知道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老人一辈子的功绩碰见了外人自然是要说一说的。 “木乃公治寨有方,有添丁增口之功,这么些年实在辛苦。” 老寨主听着文绉绉的话,先是笑着点点头,似乎感觉这样不好,又摇摇头。 云气又笑着问:“木乃公,我一路走过来,看寨子里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这种图,是做什么呢?” 云气指着木门上的彩图说。 云气现在住着的这间屋子门上的图颜色都掉光了,图案也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一个雄鸡的形状。而他一路上走来,看见只要是有人住的屋子,门口都贴着这种图,不过他们的图明显是新画的,画着一个红冠金爪大公鸡,大公鸡嘴里咬着一个大蜈蚣,两只爪子各踩着一个毒虫。 “这个是《红冠老爷镇宅图》,红冠老爷能克服恶鬼,吞食图虫,把红冠老爷贴在门上,就能防丢魂,退毒虫。” 云气若有所思,可问题是现在他住的这间屋子上的《红冠老爷镇宅图》虽然破旧,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残留在图上的一点点纯阳法蕴,不过那些村民们上后来新画的《红冠老爷镇宅图》就是纯粹的手绘,毫无神意。 “这红冠老爷又是?” 云气对这个很好奇,他进寨子里后发现家家户户的都养鸡,尤其是公鸡特别多,小的、壮的、老的,屋顶上、地上、栏杆上,到处都是,这些公鸡都不怕人,四处横行,又像是将军在巡视,仿佛它们才是寨子里的主人。 不过云气好像没再看见刚才那只大雄鸡了,不知去哪去了。 老寨主犹豫了一下,但又想起刚才红冠老爷的长鸣声,加之云气又是道士打扮,想了想还是解释说:“这个要想说清楚,那就说来话长了……” 云气用袖子打去了美人靠上的灰尘,请老寨主坐下说。 “大青山孕育着苗人,但同时也孕育着毒蛇百虫,山里多雨多雾,有时雾起来,连着两三个月都散不去,还有些时候起黑雾,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所以山里还孕育着鬼怪。” “鬼怪?” 云气问道。 老寨主点点头,“各种鬼怪,水里有水猴子,山里有山魈子,水猴子把人拉进水里,山魈子把人拖到树上,它们都喜欢吃人,吃到连骨头都不剩;林子里还有狐怪,狐怪能变成人的模样,把人哄骗到偏僻的地方杀掉;还有雾怪和嚎鬼,雾怪兴雾的时候,人走不出去,魂就会融到雾里去,嚎鬼哭的时候,会把人的魂勾过去;还有时候会下几个月的雨,这时候埋进地里的死人,会活过来,活过来的死人什么也不记得,见到活物就杀,杀了喝血。” 老寨主平静的说着。 第三十六章 阳禽,火 “这片土地上有太多的邪性,苗人能活下来不容易。” 云气闻言点点头,要是毒虫和鬼怪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那活下来确实是不容易,他生长在富饶之地,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祖先们为了活命,想了很多办法,你看,为了躲避湿气和虫蛇,我们把房子都吊起来了。” 老寨主笑着说。 云气没有笑。 “当时祖宗也干了许多糊涂事。有些人把鬼怪虫蛇视为神,供奉它们,甚至将少男少女绑了进献给它们,以祈求平安,当然,血泪证明这没有用。 “还有的人在大山里寻找虫卵兽崽,养育它们,再用它们对付虫兽,更有甚者,养鬼赶尸,这些倒是有用,可他们自己也成了怪物。” 老寨主幽幽说着。 “还有一些人,像我们这样的,前面那些事都干不来,便去寻找阳气来克制这些阴邪。我们往高处走,往山上住,饮用活水,制作火把驱散阴兽,用硫磺粉驱散毒虫。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山里的白狗非常敏锐,在极远处就能发现活物或是阴邪,不怕毒虫叮咬,也不怕失魂,所以我们把白狗养起来,看家护院。 另外,我们最大的发现,就是雄鸡。” 老寨主笑的极为开心。 “我们最先发现山里的红冠金爪大公鸡是最特别的,能生吞毒虫,搏杀阴兽,每日都在太阳出来之前啼叫,而公鸡啼叫的声音居然能驱散雾怪,又能压制嚎鬼,真是天赐的阳禽。 于是我们开始养鸡,养鸡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云气能感觉到老寨主的喜悦,木乃公望着在寨子的各个角落寻找毒虫吃的公鸡,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云气也很喜悦,之前,他为观想昴日星君,查阅了不少资料传说,但那些传说都太高远了,都着眼在星天上,这让他的观想始终是空中楼阁,落不到实处,落不到人间。 现在,听到苗人讲述雄鸡的威能,他开心极了,有了这些事迹,他的观想便有了内核,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就想好了办法,他要把这些事迹写成赞经,刻到脑中光明宫的栋梁上。 “我们养了鸡以后,发现雄鸡的本领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老寨主激烈说着。 “有一天有人在外面丢了魂,回来后浑浑噩噩,认不得人,很快就昏迷过去了,按照往日,这人就是没命了。 “不过那时,村里的鸡王突然啼叫,三声过后,那人的魂竟被叫了回来! “还有!只要是养鸡的寨子,彼此之间歃鸡血为盟,便是最牢不可破的誓言!但凡饮鸡血而不遵者,必然七窍流血而死,从无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洪江一十四溪寨子饮鸡血而誓,一寨受难,其余寨子必须相助,所以我们才能活到今天!” “公鸡能报时,即便是起黑雾,日夜不分,阴暗数月,公鸡也能每天准确报时,从不是失信,如此我们才能正常作息,要是以往,黑雾一起,在无尽黑暗中癫疯的便不知有多少人!” “公鸡血能克制死尸!” “鸡毛冠能防止被叫魂!” “还有!还有!只要寨子里养鸡,出生的男丁也多了!” “……” 寨主一桩一件说着,云气尽数记下,他甚至请老寨主说的再详细些,什么时候,什么人。 老寨主见云气如此感兴趣,很是高兴,细细的说着,有些事太遥远,老寨主在说的时候便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象,夸大了其中的一些事迹,不过这并不重要。 不,也许更好。 一老一少,一个说,一个记,说者高兴,听者开心。 过了好一会,两个婶婶走了出来,示意屋子收拾好了。 木乃公止住了话头,笑呵呵对云气说,“云道长,远道而来,先休息,晚上我们开篝火会欢迎道长。” 云气谢过,从怀里掏了两个碎铜子递给了两个婶婶,又把一粒碎银递给了老寨主。 三人不收,云气硬塞给了他们。 他看了一眼屋子,里面被打扫干净,窗户都被打开,此时日薄西山,夕阳照进来,把木房子镀了一层金漆。 目送三人离去,云气又看着苗寨,看着溪水,看着梯田,看着踱步的公鸡,他开心极了,也没有进屋子,就在美人靠上坐下入定了。 ———— 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时值九月,日短夜长,天气转凉,大山的夜极黑,淡淡的寒雾升起,连星空也不见。 寨子家家点起灯,在深沉的大山里极为微弱,又极为显眼。 云气站在高处,看着家家有人走出,手里都拿着木柴,在寨子中心汇合,人们把木柴整整齐齐堆起,最后足有半人高。 老寨主拿出一个乌黑的罐子,又用一个刷子伸进去蘸取着什么,最后甩在木堆上,云气看着那甩出的液珠亮晶晶的,像是某一种油脂。 又见老寨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像火折子一样的东西,只见他用嘴一吹,那火折子顶端便喷出一道火浪,射出一丈远,顺着老寨主吹气的方向落在了木堆上,这与普通的火折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倒更像是一种武器了。 “轰!” 上百根木柴搭成的、半人高的木堆被瞬间点燃,巨大的火势一下子把寨子照得透亮,跃动的火舌瞬间驱散开缠绵在寨子里的寒雾。 这个寨子里的人对火的运用远远超出了云气的想象。 寨民围绕着篝火坐下,篝火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落在瞳孔里,清晰的照出他们的喜悦。 云气看着家家户户的点点灯光,看着那一团带来光明的火焰,心中对火之法意有了更深刻、更清晰的明悟。 火,从来不是只有空中火。 大日光明无限,但人间烟火也能驱除黑暗,最重要的是,大日高悬,而人间烟火掌握在人的手里。 “云道长!快来!” 老寨主站在篝火旁,大声呼唤着,寨民们也冲云气摆手,说着云气听不懂的话。 白龙儿们更开心,围绕着篝火追逐打闹。就是雄鸡们太威严了,并不参与篝火会,它们散落在寨子四处,站在高处远望,像是一个个守护神。 第三十七章 失魂 云气笑呵呵应着,从屋子上翻下,几个纵跃就落了地,来到篝火旁。 他来到寨主身边坐下,他也只能坐寨主旁边,别人说话他也听不懂。 云气刚坐下,老寨主递过来一个木棍,上面正是他今天打来的山兔,老寨主手上也有一个,串的好像是什么腊肉,但更多人手上木棍烤着的是一种云气从未见过的食物。 这东西金黄金黄的,像个粗棍棍,短的五六寸,长的有一尺,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个一个的谷子,估计得有三四百个,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包谷。” 老寨主见云气一直盯着包谷看,便递给了他一根。 云气拿在手里,放在火近处烤着,闻着有股清香。 云气一手一个木棍,这时,老寨主站了起来,又是咕噜咕噜说了一串云气听不懂的话。 等到老寨主说完,篝火堆周围的人便有所动静,一个头上戴着鸡毛冠的汉子起身,拿着一个陶碗和一个牛角走了过来。 老寨主告诉云气,汉子叫灶火乃,是寨子里的头号勇士,头上的鸡毛冠用的全是雄鸡身上最长的尾羽制成,寨子里只有头号勇士才能戴,因为如果有什么事要夜晚出寨,就要派他出去。 云气把手上木棍插进土里,站了起来,同时他也才搞明白,「乃」原来才是姓。 汉子把陶碗在云气面前一过,示意这是满杯,最后一口把酒喝干了。 众人叫好。 随后,只见他竟把牛角凑到云气嘴边。 云气起先还不知何意,直到牛角里的酒香冲鼻,才知道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酒。 老寨主在旁边比划着,示意云气把嘴张开。 少年觉得有趣,张开了嘴。 “噗——” 云气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去,落到篝火上,激起一道火柱。 “咳!咳!” 看着升腾的火柱,感受着口腔的滚烫,云气不禁怀疑,刚才喝的是酒还是火浆? 他在樟香镇喝的是米酒清酿,在三清山喝的是琼浆果液,哪里喝过这般烈的酒? “哈哈哈哈哈~” 大伙都笑了起来,就数老寨主笑得最为开心。 云气呛红了眼,心笑这不就是水中火么?原来坎离相交说的是烈酒哩! 他发了狠,又张开了嘴,示意汉子直接倒进去。 “咕咚!” 烈酒入喉,那火烧的感觉真让他怀疑是不是烈酒冲开了十二重楼? “唔噢噢噢——” 大伙开始叫好。 灶火乃回去,又来了个塘火乃,也是一口气干了酒,云气明白了,篝火围一圈,原来是车轮战! 连喝了七八人,寨子里的勇士们看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涨红了脸,便歇了歇,让云气暂时歇口气。 云气头有些晕乎,坐了下来,烈酒入腹翻江倒海,一路辟谷饮露的道士此时觉着肚子竟饥饿难耐,这时包谷微微焦黄,香气逼人,惹得他食指大动。 他把插着包谷的木棍拿在手上,问寨主要如何吃。 寨主做了示范,吹了两口气,便张嘴咬了上去,啃下包谷粒,露出了包谷芯。 云气了然,迫不及待尝了起来。 外酥里嫩,鲜甜多汁。 云气眼睛一亮,连忙又多啃了几口。 这时,他余光瞟见几个小孩子在往自己身前的烤兔子上瞧,再扫视一圈,发现肉食几乎都是壮汉在吃,老幼妇几乎都是在啃着包谷,就连老寨主手上那一撂不大的腊肉,也都分给了几个半大的孩子。 见状,云气立即把山兔递给了老寨主,眼神往几个孩子那看了看。 老寨主会意,却有些不好意思,干搓着手没接。 云气把棍子塞进了寨主手里,“木乃公,我已辟谷,不必就食荤腥,往后,你把这包谷给我留些便是。” 寨主握住木棍,连说了许多好字,随其起身把山兔分给了孩子们。 也有许多人看到这一幕,于是第二波敬酒又开始了。 喝完第二波,云气竟出了汗,他问老寨主:“乃木公,这是什么酒,怎么这般烈?” 老寨主告诉云气,他们喝的酒就是用包谷酿的,不过是一种白色包谷,用秋天最后一批成熟的白包谷,这样酿出的酒特别烈,特别辣口,他们管叫「白刀子」。 有时候有人中邪、发烧或是发寒,他们就会喂这种酒,喝了浑身发暖,容易出汗。 而云气喝的牛角酒则是给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是陈酿的「白刀子」,性子更烈些。 众人兴高采烈着,忽然有个男人跑了过来,嘴里焦急叫喊着,一下子打破了热烈的氛围。 云气看见老寨主变了脸色。 老寨主让云气稍坐,他要去看看。 云气当即说同去。 似乎很紧急,老寨主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有几个汉子跟着过来,剩下的人也没心思吃喝,面露悲戚之色,静静坐在篝火旁烤着火。 一行人跟着那个报信的男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药味很重,有抽泣声。 几人进到房里,云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床旁边的应该就是他母亲,正在握着孩子手,紧紧闭着嘴巴,眼泪滴到床上,染湿床单一片。 报信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脸上填满了悲苦。 老寨主上前,用手捏了捏孩子的脉搏,又扒开眼睛看了看。 他摇了摇头。 几个戴鸡毛冠的勇士自动围到床边。 见状,孩子的父母顿时再难自抑,嚎啕大哭。 云气在老寨主耳边悄悄问这是怎么了? 老寨主也低声解释着,原来这孩子前几天贪玩儿,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寨子,众人结伴出去找,还带着公鸡。 在田里找到孩子的时候已经失了魂。 寨民当即拍打公鸡,鸡鸣叫回了孩子的魂魄,但孩子回魂后在惊吓之下哭了一会后就昏迷了过去,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对于这种情况寨子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因为魂魄被勾走后,运气好的还在留恋在肉身附近徘徊,这种情况回魂后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而运气不好的,魂魄远去,或许已经在被什么阴邪啃食了,等把魂叫回来,也只能看魂魄回到肉身之后能不能养好,养好了,往后或许就是体虚多梦,但命算是保住了,养不好,便是一命呜呼。 眼前这孩子就是后者,回魂后一直昏迷,呼吸时强时弱,而现在,渐渐感受不到了。 至于鸡毛勇士把床围起来是怕孩子死去之后的魂魄散掉,又被勾去,连死后也不得安生,像这种情况,勇士会一直守护着,直到入土。 云气看着孩子,说道,“木乃公,既然如此,可否让我一试?” 第三十八章 救人 对于治疗魂魄,云气也没有太多了解,但事实上明治山在魂魄上的造诣是非常高的,云气只恨自己之前没有花时间去研究。 不过他自己有过魂魄出游的经历,他虽不知道这世上能够修复魂魄的草药多不多,有哪些,但他知道,在明治山试炼时看到的那种绿叶紫藤何首乌一定是管用的。 老寨主很吃惊,看了一眼云气。 云气问寨主,附近的山里有没有这样一种草药,长心形的绿色叶子,白色叶脉,藤蔓深紫色,根茎粗大。 寨主听完有些迷茫,他年纪大了,出寨的次数渐渐少了,没有什么印象,但他马上又把这个描述说给了床边的几个勇士,其中一个勇士听完后激动的点点头,手指向一个方向。 当听说这种草药也许能治好孩子的病后,几个勇士和孩子的父亲立即就要出门。 寨主拉住了孩子的父亲,现在是晚上,孩子的父亲阳气不够,又没有鸡毛冠,去了就是送死。 而云气也拦住了几个勇士,他对寨主说, “木乃公,只要知道哪有就行,不然还要我多费时间寻找,现在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老寨主又把云气紧紧拽住,言说他是外乡人,不知道晚上林子的古怪。 云气笑着对老寨主说,“木乃公,我不是白天进的林子,在来寨子前,我已经在林子里过了好几晚了。” 老寨主闻言有些犹豫,攥着云气的手松了些,但很快又捏紧了,他担心云气之前只是走运没碰上什么妖邪。 云气见孩子呼吸渐无,无心再解释或隐藏什么,直接唤出了「龙车」。 一团火云出现在房内,火气让房子里迅速升温。 云气踏在云上,让老寨主仔细说说那座山的样子。 房子里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火云给吓到了,老寨主也松开了云气,结结巴巴让刚才那个勇士说说山的位置和样子,又转述给了云气。 云气点点头,走出屋外,直接驾云而飞。 而篝火旁的人们见一道火光从冬火家屋子里飞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气驾云直往西边去,翻过了梯田所在的山,又跨过了两个山头,果然望见左手边有个池塘,池塘后边有个山丘,他赶忙落了下去。 半空中收起云驾,他落到小丘上,而这时,不远处的池塘上突然升起一团寒雾,细细看,寒雾上模模糊糊竟有人的五官。同时,池塘边上有一个老柳,老柳下有个土洞,钻出一只黄狸和一条白蛇。 一阵凄寒的夜风吹过,那寒雾竟在风的吹拂下往云气这边罩过来。 黄狸和白蛇也蠢蠢欲动。 先前初入林中,云气也见过一些小妖和阴鬼,可那时他还觉得小妖成精不易,也是天地造化,便避开不管,可没想到这些畜生竟然喜好吃人! 寒雾贴近后背,云气两脚还在往前走着,腰肢一扭,上半身略微后转,左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食指指出,口念: “焚!” 寒雾发出刺耳的尖鸣,当空烧成了虚无。 黄狸和白蛇扭身便逃,但没离开几步,身上突然燃起了火,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作了灰烬。 “曌!” 光芒在他手上迸发,把这片小丘照亮,云气低头寻着。 这里! 云气果然看见了这种紫藤何首乌,绵延成片,约有十七八棵。 他一连挖了五个,切下根茎,驾云离开。 而栗溪寨中,篝火旁的人还在议论刚才那团火是什么,这时又看见火云回来了。 有个眼尖的孩子,一眼就看出火光里的道士是新来的客人,大声喊了出声,引得众人议论声愈重。 而云气直接驾云落到那间屋上,走入房门,走进屋子才想起来孩子濒死,无法进食,不过云气虽不擅丹法,但一些粗浅手段还是会的,他唤出火来直接把一块根茎炼成了灵液,强行掰开孩子的嘴,灌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下真叫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有人紧紧盯着孩子,大气都不敢喘,看都不敢看云气一眼。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一直握着孩子手的母亲突然大叫起来,她好像又摸到了孩子的脉搏。 老寨主连忙上前,又是听心望眼,也是确认了这孩子在慢慢“活过来”。 孩子父亲扑通往云气脚下一跪,把地磕得咚咚响。 云气连忙把人拉起来。 几个站立在床边的鸡冠勇士也跑开了,他们大笑着,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寨里的其他人。 冬火家的娃娃救活了!新来的客人是个神仙! 老寨主看完孩子,也要去跪云气,少年更是不敢当,他用手托起老寨主,老寨主怎么也跪不下来。 “木乃公要谢我,多给我倒些「白刀子」就是。” 云气笑着说,就刚刚那么一会,他已经爱上了这种火一般的烈酒。 热泪在老寨主黝黑的脸庞上流淌,老人家不住的点头。 大山里的这个草药能治魂,现在是只救了冬火家的娃娃,但往后,却不知道要救多少人! 这时消息传到篝火处,欢呼声如火势一样,驱走了寨子刚才的静谧与悲伤。 ———— 第二日,云气从床上醒来,头还有些晕沉。 他走到屋外,大日高悬,天地间已经是一片光明,对面的梯田上有人在劳作。 同时他惊讶的发现,寨子北侧的缓坡上已经种上了何首乌,土还是新掩的,看来天一亮寨子里就有人去那处山丘上挖藤了。 云气还是按例行操、食气。 不久后,老寨主带着三个人上来了,云气一看,正是昨夜去的冬火乃一家,那孩子脚步轻快,爬着楼气都不喘,看样子已经是全好了。 老寨主把三人领到云气跟前,三人齐齐下跪。 云气又要去扶,却被老寨主拦住了,“这是应该的。” 云气遂受了一礼。 冬火乃从怀里抱出个白色的小狗崽,小狗崽团成一团,像个汤圆似的,口鼻处粉嫩嫩的,煞是可爱,被冬火双手托着递到云气面前。 “这是?” 云气看向老寨主。 老寨主笑着说:“冬火家的白龙儿前几天生了,这个是老大,短毛红鼻,耳韧口清,是顶好的品相。在我们洪江苗寨,公鸡不能送人,所以送白龙儿就是最大的礼仪,表达最崇高的谢意。” 云气闻言抓抓脑门,要养狗吗? 第三十九章 雄鸡叫旦,昴日降格 看着睡成一团的白狗,云气准备摇头,他是出门历练的,在这寨子里也呆不久,多个小东西不太方便。 “云道长,你还打算在这大山里云游么?” 云气闻言点了点头,他这才刚来呢。 “那道长还是收下吧,白龙儿的耳朵好用,能听到大山里的一切动静。” 云气想了想,那天他远远站在院子外便被白龙儿发现,这狗儿的耳朵确实厉害,自己还要在群山中历练,别的倒是不怕,就怕打坐入定时被人窥探摸近,虽说有八卦子母铃傍身,可那终究是死物。 他遂点头,接过了白狗。 寨主又说,“云道长平日里不用管狗儿,让寨子里的大狗领着它学本事,就是晚上睡觉时让狗儿睡在门外就行。吃食也不用管,这些日子大狗会奶它,等过了十来天,自己就能找食了,平日里要有个什么剩下的,也只管扔给狗儿,什么都吃。” 在老寨主嘴里,养这白龙儿倒是简单。 云气点点头,于是冬火乃又把白狗接了回去,说晚上再送过来,这次来一趟就是专门请云气过个眼。 云气乐得轻松,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冬火家人,又留下了寨主。 “木乃公,上次问的红冠老爷,您就说了一半。” 云气笑说。 老寨主挠挠头,“噢,是哩!” 两人又在美人靠上坐下,一说一听。 “祖先有了白龙儿和雄鸡后,日子便一天天好过起来,怎么说呢,死的总算没生的快了。” 老寨主感慨说着。 云气无言以对。 “有一天,寨里忽然来了一个道长,相传那个道长很年轻,祖先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家迷路的娃娃呢!不过那个道长展露了仙法,祖先才明白是遇见了高人。” 老寨主看着云气,昨夜,他也看到了仙法,整个寨子都看到了,他昨夜一夜就没有睡着,心想着这肯定是祖先在保佑自己,保佑寨子。 “高人看见寨里在养鸡,很是高兴,于是又教了祖先们一种特别的养鸡方法,养成后就叫「红冠重明鸡」,也叫「红冠先生」,这才算是真正的阳禽,。 “不过这种方法很难,”老寨主没有具体说什么方法,“寨子里基本上三两代才会养出一只红冠先生,红冠先生活的比人长,现在寨子里这只就是上一辈养成的,所以我们叫红冠老爷。” “红冠老爷是双冠双瞳,能辨人鬼,什么阴诡邪物都逃不过红冠老爷的眼睛。” 云气夸赞了一句,最后问道:“怎么进寨子后没看见红冠老爷呢?” 老寨主闻言骄傲的说,“红冠老爷有智慧,比人还聪明,也是要修炼的,平日里自然看不见,不过当我们有需要时,红冠老爷就自己出来了。不过每天早上日出前,红冠老爷会在寨前的大树上打鸣,打完就不见了,红冠老爷打鸣后,其他公鸡才敢叫。” 云气又问:“那这门上的贴画?” 老寨主看了一眼云气门上破旧褪色的雄鸡贴画,叹了一口气,解释说:“这也是那位高人留下的,叫《鸡王镇宅图》,祖先说高人画的《鸡王镇宅图》刚贴上的那几十年,寨子里从没进过毒虫和鬼怪,在那几十年里长大的先人们,魂魄坚韧,阳气旺盛,在外行走都少有出事的。 “不过几百年过去,贴图旧了、破了,图上保佑我们的力量也散掉了。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贴画,就自己画了贴上,也算是讨个喜庆。” 云气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随即老寨主离去,而云气则静下心来,开始想修行上的事。 《周天百窍内景经》上面关于心府的内容云气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在脑中观想昴日星官和光明宫让他的念力凝实的同时,对观想之法也已极为熟稔了。 是时候该以观想法缔结心府内景神了。 之前,他观想的昴日星官和光明宫是神像和道宫,说不好听点,是死物,而内景神是府窍之主,行气血运行之职,禀长寿健康之旨,怎么能是死物呢? 心府之主为血帅,与肾主共领周身精血,在周天百窍里最为好动,若是观想一个有形无神的死物,非但没有搬运精血、自行食气、运转周天、积攒法力甚至缔结符咒之功效,反而会影响心府的本职功效,导致气血衰弱,心气不足。 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让昴宿活起来的方法。 ———— 来到寨子的第五日。 九月十二。 云气很早就醒来,站在屋前,看着寨门旁那棵巨大的荆棘树,树叶和树干上全是尖刺,寨子里的人管他叫猫儿刺。 天蒙蒙亮时,云气便看见寨子后边的山里飞出了一只鸟。 这鸟巨大,嘴似长矛,爪如钢钩,金距红冠,尾比彩凤,翠翎锦羽,气势轩昂。 大鸟径直落到树上,钢爪一点也不怕树上的尖刺,待其站定便看的明白,哪里是什么大鸟,正是那只红冠重明大公鸡,红冠先生。 天还是蒙蒙亮,红冠先生面对东方,头高高昂起,头顶的红冠一颤一颤, “喔—喔—喔—” 红冠先生放声长鸣。 “喔—喔—喔—喔—喔—喔—” 寨子里的公鸡都开始打鸣。 随即东方大放光芒,红日冉冉升起。 见太阳出来后,红冠先生又振翅离开,飞入了山林中,看不见踪影。 云气同前两日一样,细细的回忆着刚才红冠先生的动作,高亢的啼鸣,以及日出光芒涤荡黑暗的意蕴。 随后,他拿着一叠纸,找到了老寨主。 “木乃公,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云气把一叠纸都递给了老寨主。 老寨主接过纸,他低头去看,先看了最上面一张——好一幅威风堂堂的全身像: 画像上,是一位头戴红色高冠、脚踩硬底金靴、身着朱丹色大红袍服的魁梧道士,道士金睛重瞳,小耳钩鼻,络腮红须,朱红道袍胸前绘着一只在树枝上昂首啼鸣的大公鸡,右手提着一盏灯,灯光驱散黑暗,照的整个画纸都黄澄澄的。 画纸左上角上题着一列短句: “雄鸡一唱天下白”。 画纸的左下角有一个印: 谦慎斋。 云气也看着图纸,画上的人和《白虎七宿篇》里的昴日星君已经大不相同,五官还是相像,不过一个儒雅,一个粗犷,身体也粗壮健硕了许多,袍子上的星宿图案变成了大公鸡,兵器也从针换成了灯。 从一个仪表堂堂、气象万千的高贵星君变成了一个粗狂豪放、嫉恶如仇的游方道士。 这正是云气想要的效果。 而老寨主看完第一张,又去看下面一张: 这张画像里,魁梧道士右手拿桃木剑,插在一只恶鬼胸膛,左手提着一颗恶鬼头颅,左上写着: “积阳之象,火阳之精,贴鸡户上,傍插桃符,百鬼畏之”。 再下一张,道士脚踩蜈蚣,嘴嚼蝎子,左上写着: “谷雨三月中,蝎子逞威风。神鸡鹐一嘴,毒虫化为水”。 再下一张,道长怒目圆睁,作怒吼状,左上写着: “雄鸡一声,鬼缩一尺,虫退十里,灯亮三分”。 …… 如此一张又一张。 老寨主看着云气,不知何意。 “我想请木乃公告知村民,能否把这些画贴在门窗上,威力或许不如那位前辈高人画的《鸡王镇宅图》,但也有阳火神意在,比大伙手绘的,应该是要有用些。” 老寨主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连说不必问,大伙都愿意。 云气笑着点头,还说:“只要寨主不嫌,我会给每家再留下几份,到时请大家每年新年第一天换上新图,往后隔几年,我要么过来,要么请人过来,给大家换新图,只要我还在,定不失约。” 老寨主闻言,几乎不敢置信,呆愣片刻,又要给云气磕头。 云气托住了老人。 “那这些图叫什么名字呢?” 老寨主笑眯眯问着。 云气显然想过这个问题,他道: “就叫《昴宿化身元旦道人行世显灵图》。” 云气看老寨主一脸茫然,想了想,又笑着说: “叫《鸡神显灵图》。” 老寨主这下听懂了,高兴的应了一声, “好名字!” 第四十章 侠行当下 大山,黑夜。 云气在林子中奔驰,身前有一条雄壮的白龙儿引路,正是冬火家小狗的父亲,被云气借来一用。 一狗一人前后行进,速度极快,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忽然,白龙儿停下了,目视前方。 云气顺着白龙儿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棵巨大的怪树,足有二三十丈高,宽大的、暗绿色的树叶形如人掌,夜风吹拂下,树叶沙沙作响,响声之大,像是树上蹲着许多人在拍手。 再细看,那树上似乎真有人! 那是一个个尸体吊在上面! 云气见状,面无表情,双目含煞,半里开外,他左手直指妖树,口中迸发一个咒语: “焚灭!” “轰——” 妖树骤然起火。 “嗷——” 随着天降大火,妖树竟发出凄厉的哭嚎。 巨树一会起黑烟,一会下绿雨,可是怎么也浇不灭那带着浓重毁灭意蕴的法火。 焚烧的火焰光耀数里,烧了约半个时辰,巨树才化为灰烬,而那些尸体也终于得到解脱。 【焚灭】,是他新悟的法咒。 在苗寨的这些时日,他对火的法意也有了更深刻、更复杂的理解。 往日使用【焚】字咒,更多展现的是【焚烧】、【炽烈】、【极热】、【光明】等法蕴。 但这几天在苗寨,他看着苗寨人用火,除了以用驱赶邪祟阴物,火同样驱散了人身体上的寒冷,还有内心上的恐惧、孤寂,火同样可以焚烧无形的东西。 他思考了好些天,认为可以把【焚】字咒分为【焚灭】咒和【焚净】咒。 【焚灭】是杀伐毁灭之咒,以火焰灭杀一切阴祟邪物,意在【灭】字,主死;【焚净】是庇佑加持之咒,以火焰驱散病痛、顽疾、恐惧、幽暗、杂念等,意在【净】字,主生。 【灭】与【净】是目的,【焚】是手段。 到往后,只有【灭】和【净】,这法咒才算成了。 现在施展的【焚灭】之咒虽脱胎于【焚】字咒,但其中焚毁灭绝的意蕴却更加浓厚,已经超出了凡火的范畴,可以称得上是法火了。 而他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就是要以【焚灭】法咒扫荡洪江十八寨周边的邪魔。 他知道,这洪江十八寨周围或许有大妖凶鬼,他招惹不得。他也知道,或许他焚灭的一些小妖不消三五年,又会在大山的孕育下重新滋生。 甚至尽管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也只有领路的白龙儿知道。 但他不管,既然见到了,既然有能力,那只求一个:侠行当下,问心无愧。 邪物已灭,火焰慢慢消失,耐心等了一会,见没有其他邪物过来,云气一个示意,白龙儿瞬间窜出去,在那摊灰烬里刨着什么。 而云气则手捏印诀,引而不发,警惕着一切可能过来的东西。 不过无事发生,很快,白龙儿嘴里叼了个东西回来。 云气伸手接过,是一个种子一样的东西,他收入洞石,又让白龙儿领着他去找下一个邪地。 ———— 又数天,九月十七,栗溪寨子,自家屋前。 云气盘坐入定。 《周天百窍内景经》有言:十二重楼,天人之门户,行气之枢机,可为诸神行宫。 这句话的意思是,十二重楼是人体小天地和自然大天地连接的门户,是灵气流转的枢纽,可以作为其他内景神的暂住之处。 而十二重楼与其他窍穴不同的还有一点便是可以逐层打通,如此一来,开辟十二重楼之一层和其他大窍,两者的难易相差便大了去了。 换言之,云气现在心府未开,却可以先开十二重楼之一层,在十二重楼存想心府内景神,如此既可以观想法食气,又可提前养育内景神,到时积攒的法力足够,便由暂居十二重楼的内景神驾驭法力推开心府之门,坐镇心府,统管精血运行。 云气食气一年有余,十二重楼第一层早已松动,开辟不难。 原本开十二重楼的事他准备往后放的。 他本以为到南荒天鸣山拜访金鸡一族才有机缘体悟昴日鸡神意,奠定内景神内核,却不想在这小小苗寨便有大进展,还是那句话: 事无常势,水无常形。 他准备就今日,就在苗寨,打通十二重楼第一层。 而打通的方法就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服食法。采用外力,以磅礴的灵力直接冲开窍穴。 不过这个法子用于开辟十二重楼第一层还可以,要是想冲开心府,那就不知道得何等身家才能负担得起了。 当然这个求快的法子也有坏处,这就省去了体悟法蕴和打磨法力的过程,这也是有些服食丹药冲上高位的修者却容易遭遇瓶颈的原因。 这个问题在云气这不存在,事分轻重缓急、灵活应变而已。 他袖子一挥,手上洞石闪过几点光,身前便出现了几个零碎东西。 有种子,有玉髓,有草果,有金精,还有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扫荡阴邪的得来的。 这些东西品阶虽不是多么高,但零零散散加起来,冲开一层楼应该是足够了。 云窍偏阴,五行属水,为慎重起见,他还是挑了些属水的灵材,再用法火去芜存菁,炼成精粹灵液。 云气一心二用,一边操纵身体吞服灵液,一边照看内景小天地,看着十二重楼处。 浓香灵液吞服在口中,云气微微仰头,灵液缓缓流入咽喉,但他同时紧闭喉关,灵液又入不了食道。 强忍着咳嗽,云气以念力化开灵液,变为一团磅礴灵气,再引导着灵气往十二重楼灌溉而去。 在内景小天地视角中,那十二重楼如一团山形的黄雾,黄雾里面是什么?看不真切。 这时,内景天地中突然来了一阵汹涌的风,往那山形黄雾顶端直冲过去,顶端那块雾气在风中飘摇,渐渐难以聚拢成型,缓缓被风掀开,要露出里面的真容。 云气看着那显露出来的一角,心想着难怪说是十二重楼了,那一节如中空黄玉一样的东西,可不就像是一层楼么? 十二重楼就像是隐在山雾中的琼楼玉宇,唯有楼顶此时完全显露出来,发着朦朦的毫光。 第四十一章 太阳丙火烈,人间至味清 一个鸡崽破壳而出,周围一片黑暗。 鸡崽啄食地上的虫蟊长大,成了小鸡。 小鸡生出了鲜红如血的鸡冠,爪子变得璀璨如金、削铁如泥,换了一身翠翎锦羽。 小鸡穿行在黑暗的林中,啄食虫蛇,搏击猛兽,勇斗恶鬼,驱赶僵尸,浴血而长。 小鸡长成了一只雄鸡,为了看清黑暗,它生出了重瞳金睛,在黑暗中更加勇猛,虫蛇不敢近它,猛兽是它的血食,恶鬼僵尸只被它盯上一眼,就要引火烧身。 雄鸡已经不害怕黑暗了,但他厌恶黑暗。 终于有一日,它再也忍不住,从出生后就没发出声音的雄鸡奋力的啼叫,叫声震碎了恶鬼,让虫兽俯首,但这不够,它还是叫着,愈发高亢,似乎连黑暗都在退避。 忽然,灿烂的金光从天而降,将黑暗扫除一空。 是太阳出来了。 它把太阳的光辉喊到了这片土地。 雄鸡沐浴着金光,离开了这片土地。 它在人间游走,发现很多人都生长在黑暗下,于是每到一处,他都清扫那里的毒虫鬼怪,再啼叫唤来光明。 于是人们喊它日精、火精、阳子、鸣禽、司晨、翰音、时夜、烛夜、朱衣郎、红冠先生、捉鬼将军、捉虫将军。 后来人们又发现雄鸡的血太霸烈,能熔烧一切邪祟,不光是毒虫、恶鬼、僵尸,要是满腹谎言的小人喝了,也要穿肠烂肚,于是又叫它信君、烈公子、五德公子。 人们还发现雄鸡的叫声不光能唤来光明,还能把丢失的魂魄给喊回来,于是又称它招魂公,鸣灵公。 人人都希望雄鸡能在自己的寨子停留,但天地下需要雄鸡的地方太多了,于是雄鸡啄破了自己的身体,让滚烫的血流出来,这些血在阳光的照耀下化成了一个个鸡子,这就是天下鸡族的来源。 “噢!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 “……” 夜色里,老人小孩都坐在云气屋前,听云气说着故事。 老寨主认真的点头,“那最早的那只神鸡去哪了呢?” 云气接着说: “神鸡后来学成道法,修成了神仙,化成了人形,自名「元旦」,你们看这「旦」字,我来写给你们看,一个日头从地面上出来,你们看,这就是「旦」字,像不像?「元」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切才刚开始,「元旦」那就是太阳升起来了,扫除了鬼怪,新的生活开始了,元旦道长就是大伙门窗上贴着的这位。” 云气指着寨子里家家新贴的门神图说道。 大家看着图画,不禁点头,图上的道长那么魁梧威武,确实像一个大雄鸡。 有个小孩说,“元旦就是过完年的第二天!也是新年的第一天!” 云气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孩子头,“是呀,这一天和元旦道长的名字刚好重名,如果你在这一天贴上元旦道长的画像,元旦道长就会保佑你。” 小孩点头说好。 “再后来,元旦道长本事太大了,有一天晚上,见到天上夜幕有一块是黑的,那块的星星没有光亮,他就索性飞上天,住到天上去,于是那块星域就亮起来了,那块星域叫昴宿,所以他又被人称作昴日星君,住的地方就叫光明宫。 “你们看,就在那!” 云气指着西边天幕上的一团星星说。 “看到了!” “看到了!” 小孩们拍手,那块的星星真的要比别处亮一些。 “不过有时候,住在星星上太冷了,所以星官有时候也会住进太阳里,那里是最暖和的,所以你们以后留心看,要是昴宿明亮,那就说明星官在家,要是昴宿不亮,就说明星官又躲到太阳里去了。” “哦——” 小孩们看着星星,把云气这番话记进了星里。 “好了好了,云道长要休息了,我们明天晚上再来。” 老寨主让孩子们离开,这几天每天晚上云道长都会讲元旦道长斩妖除魔的故事,这些孩子听着都舍不得走。 云气笑着送走孩子。 寨民们不会知道,当云气在不断讲述着元旦道长故事、画着镇宅门画的时候,一个脱胎于昴宿但实际在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元旦道长也在他十二重楼的顶层里缓缓成型。 ———— 九月十九,来到寨子的第十一日,也是云气的生日。 这天一大早,看完红冠将军打鸣后,他便去了山里,回来时,背了两捆大柴,还有一头野猪。 他把东西放在了寨子中间,对凑过来的寨民说, “今晚开篝火会!” 大伙轰然叫好。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么大的野猪,吃了一次,几个月都不用吃肉了! 当夜,火光明亮,肉味四溢,酒香满寨。 云气抱着几个孩子,和几只白龙儿一起,就在篝火边暖暖的睡着了。 ———— 九月二十九日,来到寨子的第二十一天。 清晨,残星寥寥,天作青灰,东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 云气打坐,五心朝天,面朝东方。 “喔—喔—喔——” 红冠先生又开始打鸣。 随即光明大作。 云气自然的呼吸着,十二重楼里,一身红袍的元旦道长也在打坐。 大日光辉里,丝丝缕缕金色的烟气被云气吸入口鼻,落入十二重楼,围绕着元旦道长打转,那金烟看着轻盈而华贵,像是最美的织锦上的金丝。 云气面上微微浮现笑意。 他手掌一翻,一朵金焰在他掌心跳动,火舌跃动间,虚空都扭曲成水浪一般的形状,感受着极为恐怖的温度和霸烈的意蕴,他轻轻念叨着: “观想法成,这,便是太阳丙火?” 当日夜。 云气还是在屋前打坐,面朝寨子。 家家灯火如天上繁星,不过星光清冷,灯光却暖人。 十二重楼内元旦道人安坐。 云气呼吸之间,微不可察的,有一丝丝几近透明但又带些姜黄暖色的火气从家家灯火里飘出,汇聚成缕,钻入云气口鼻,流入十二重楼,与太阳丙火泾渭分明,共同围绕着朱袍道士,旋成一圈,宛如双龙。 云气感叹,这便是观想法,心诚则神成,神成则随心所欲,在这一刻,他吸食到了一种从未见诸于文字的火焰。 “古人取精、气、神之意,合为三昧真火,拾人牙慧,我便取人间、人烟、人情三味合成三味真火。” 第四十二章 火里种金莲,昴宿养金尸 九月三十,金秋的最后一天。 云气向大家辞别。 大家都来寨子门口相送。 一个小白狗在云气脚下摇着尾巴,跳来跳去去咬印章,一点也体会不到离别的伤感。 红冠将军也落在寨门口的猫儿刺上,云气觉着这位离成妖已经不远了。 与大家摆手告别,云气遁入大山。 ———— 进山愈深,人烟愈少,往西南再行进两三百里,则是莽荒森林,再无任何村落。 再行五百里,人烟依旧不见,反倒是妖怪渐渐多了起来。 盘山的蜿蜒大蛇,吞吐的毒气化成绿云,笼罩一方。生翅的黑虎在空中狂飙,翅膀掀起的飓风将古树都连根拔起。大泽里的怪鱼跃出水面,捕食天上的大鸟。 云气一路匿影藏形,躲避这些大妖,多亏了白龙儿敏锐,在山里穿行,总是能避开一些强大的存在。 云气走着走着,天上竟下起了雪,他算算日子,已经十二月初了。 不过听说南荒地热,冬日里不怎么下雪,但今天的雪可真是不小,大如鹅毛,能被自己撞见也是巧了。 “啾——” 云气吹了声口哨。 一条白影从前方窜来,停在云气面前。这是条白狗,浑身没有一丝杂色,只有鼻尖、耳尖、嘴巴处毛发少些,露出粉嫩的肉色来。 正是苗寨送的白龙儿,如今已经长的老高了,背已经到了云气的膝盖,白龙儿吐舌坐在云气跟前,尾巴打着转。 云气摸了摸狗头,“好狗儿,找个住的地。” 白狗听懂了,嗖一下又窜出去。 不一会,狗儿就回来了,摇摇尾巴示意云气跟上。 狗儿找了个山洞,在背风面,洞前有树,还算隐蔽。 云气知道狗儿找的山洞里肯定没东西,但他还是按这几个月形成的习惯,屈指弹出一粒火光射进山洞,嘴里念: “焚净!” 山洞里,那粒火光炸成熊熊的烈焰,烈焰透明中带着些姜黄暖色,正是他新炼的三味真火。 待真火焚净了洞中的潮湿以及可能存在的邪祟,真火又自动收缩成一粒光点,悬在空中,把洞里照的暖亮又不刺眼。 云气和狗儿走了进去。 云气找一块石头坐下,又从洞石里拿出一块布递给了狗儿。 狗儿张嘴接过,来到洞口近处,把布铺到地上,这才舒舒服服趴了上去。此时山洞被真火烧的暖暖的,狗儿四肢岔开,把肚皮全部露出来贴到垫布上,舒服的直哼唧。 再看看那垫布的大小和颜色,分明是云气从宗里带出来的包袱,也算是废物利用到极致了。 此时外边雪下得大了起来,纷纷扰扰遮住了视线,一片白朦朦。 云气从洞石里拿出一个酒皮囊,打开塞子灌了一口。 他离开苗寨的时候,寨民给的别的东西都没要,唯有这白刀子着实收了不少,老寨主笑着说,他们今年得多酿些,不然下次云道长来了都没好酒招待了。 “咕咚——” 十二重楼震动,一大口凉酒下肚,入腹后火辣意从肚子里往外涌,一下子又把身体烘得暖暖的。 “哈——” 云气打了个隔,通体舒爽。 风把大雪吹得纷乱,可云气的内心却很是清明。 他清楚的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如今心府之神已成,观想法不光食得霸烈的太阳丙火,还让云气别出心裁,吸食到了三味真火,开辟心府只是水到渠成,云气判断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不会有什么大出入。 此时也不必去想再走什么近道来缩短这个时间了。 现在该想的,是下一个府窍。 大雪封山,云气也不急着赶路,这给了他极好的深思机会。 他首开心府,以太阳丙火定性,正是为「空中火」,符合从无到有、从虚转实之意。 下一步便是想着从火中生出什么来? 按基本的五行相生相克,应是为火生土,而火虽克金但又能炼金。 至于水和木,水火不相容,两者相触则两败俱伤,而水火相济、坎离交融说的也是对立两性共生共存、进而返璞归真,阴阳归于混沌,是共生绝不是互生。 而火触木则焚,火木相接则木气完全助长火势,不利于木府滋生。 想来想去,火府之后开辟土府和金府是合乎五行精义的。 火生土则为五行之基,但又显平庸,火中金虽激进但又有火炼真金之说,火中之金更为锋锐精粹。 而金丹要旨又说: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神和仙。 这「火里种金莲」之命最是顽强坚定,乃是求仙问道的根本之性,更符合云气对长生之道的求索之心! 那便是火生金,辟肺府! 更进一步,以阴阳轮转来看,心中丙火为阳,则肺金应为阴,庚辛之中辛属阴,即以辛金配丙火。 则肺府应食太阴辛金之气。 云气长吐一口气,离山之前贺炳锟说他以天象化五行,道途已定,现在他以求道之心、阴阳虚实、天干两性而定五行,大道更为宽阔! 可就在云气心中大定之时,他却浑身一震! 太阴辛金! 是太阴辛金! 云气缓缓伸出左手,手腕上洞石光华一闪,一个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这是一个紫竹编织的小竹篓,只有拳头大小。 他拿起竹篓,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个兜虫,两寸大,身如墨玉,翅如暗金,长角微扬。 正是独角犀金兜,金行,好驭尸,在阴。 正是阴金! 云气看着虫尸,想起出宗前素空法师三翻四次的叮嘱, “养尸之道,不可轻视……” “独角仙驭龙尸升天……” “属金……虫尸……” 难道学师在山中、在我脑中看见光明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我下一步应辟肺府了吗?! 临别时授我金虫阴尸,是有意提醒吗?! 云气现在不得而知。 不过他原本只把这事放在一边,就如同丹、器之道一样,但现在看来,也放不了多久了。 金为土精,而尸在土中又为阴丧之物,若真要寻辛金,养虫寻尸真说不得为一条好路。 到时,有昴宿在心,肺府之主为一头金尸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三章 门前恶客 云气想了想,他拿出一枚玉简,正是素空法师的临别所赠,那玉简上刻着五个字: 《青蚨化生经》。 正是讲述寻尸、辨尸、养尸、驭尸的法门。 云气先看了看寻尸篇,寻肺府之主倒是不急于一时,不过先熟悉着,日后在外也好留意。 这个独角犀金兜是学师所赐,行属相合,也是难得一见的虫尸,祖上还出过仙人。 可是云气并不打算就用这个。 他怎么看也觉着虫尸不是自己的良选,怎么说呢? 总感觉有股小家子气。 这虫儿一身的本事都在驾驭其他丧物,单论自个,除却遁术和气力值得说道,其他也没什么,真说起来,是少了一股煌煌之威。 虽说属意辛金,可到底肺主西方,掌杀伐,即便是为阴属,可那也得有锐不可当、傲意凌云的意蕴,若更进一步,则应当有以奇胜正、以阴绝阳的孤傲在! 至于这虫尸,等养好了再替自己寻一个上好尸身才是正理。 寻尸篇里说,尸为阴,在五行之中为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 葵水万万不可取,只因五行中水为阴,葵水已为阴极,再加死物尸身,如此阴性,尸难成,成则为大魔,为邪尸、妖尸,绝不可养,见之则除。 这玉简里特地说了数百年前便有一妖尸,名为谷辰,被峨眉派祖师长眉真人镇压于地底煞火之中,至今不得出。 乙木为活尸,因尸属土,土生木,于是死气中孕有生机,这便是活尸。活尸修炼有成之后与常人无异,皮肤白皙,关节灵动,唯独没有心跳和体温。 号称人间绝色的艳尸崔莹与活人无异,便是一尊乙木之尸。 丁火为凶尸,现则有大旱,上古时的旱魃便是丁火之尸,当今的修行界也有一尊丁火尸,称作赤尸吴牢,不过此尸应当是害怕被正道铲除,所以少有显露踪迹。 地势坤,厚德载物,孕育生机,天底下的尸物大多都是己土,就是常说的僵尸。 不过在僵尸之上,己土达到极致时,还有一种尸,称为帝尸,非帝王葬于龙穴又逢龙脉凋敝不可成,这种帝尸在《青蚨经》算是一种猜测,并未记录真名,兴许从来就没出现过。 辛金为奇尸,金为土精,因变而成,因奇而生,此类尸物穷尽变化之机,方能育成。至于能耐本领,实在看天数,普通的,与寻常僵尸无异,不过皮糙肉厚些,唤作金甲尸,高到极致处,可为尸仙。 像手上的独角犀金兜,栩栩如生,不败不腐,质如金玉,在辛金里算得是上等了,只要养的好,未尝没有开灵之机。 书上又说, 葵水在东北,沉于湖泽; 乙木在东南,藏于木根; 丁火在西南,埋于火穴; 辛金在西北,掩于金石; 己土在四方,大地之下。 也就是说,开肺府之前也许还要去一趟西北大地。 “呜—” 守在门口的狗儿忽然站起身,发出低沉的警叫声。 云气收起玉简,灭了火光,暂放思绪,一个箭步来到洞口跟前,紧盯着一个方向。 “癞蛤蟆,看你今天能跑哪里去!” 一道厉喝声从远方传来。 云气闻声不禁无语,怎么老是碰见这种戏码? 不过这次听声音,好像这次追的人要更凶些,逃的人不怎么说话。 不多时,“癞蛤蟆”闯入了云气的视野。 大雪天里,这人一身绿袍,分外显眼,难怪被叫做癞蛤蟆。 此人连云驾也没有,只是靠脚力狂奔,不过应该是加持了神行符一类的东西,跑的还是很快,人在雪地上踏雪无痕,不过他面上、衣上都是血,极为狼狈。 “嗖!嗖!” 两道破空声从癞蛤蟆后方传来。 云气眉头一挑,是符箭的声音。 癞蛤蟆一个扭身,一根符箭落在癞蛤蟆身前土地上,化作一团毒雾,拦住了逃人的去路。 后面一根符箭被逃人打出的一个石子样的东西拦住,凌空炸成了火球,他自己也被火浪波及,烧掉了几绺头发,显得更加凄惨。 此时后面追击的人也闯进了云气的视线里,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衣着云气竟有些熟悉,看着像是苗人,不过头发火红火红的,也很怪异。 两个人年纪一大一小,小的二十岁左右,体型壮硕,顶着个鸡窝一样蓬松短发,大的四十岁左右,瘦瘦矮矮的,是齐肩的长发。 “怎么不逃了,法力枯竭了吧,现在想拼命了?” 那个炸毛的说。 此时两人口中的癞蛤蟆不逃了,两人反而远远站开,不敢逼近了。 这比金相宗那个少侠可聪明多了。 癞蛤蟆看年纪还年轻些,估计不到三十,但生得一副凶戾面孔,而且细瞧手指,十个里没了三个。 “就你们两个烂头蛇,要不是以多欺少,爷爷我岂用逃?!” 大雪天里,一个绿袍污糟,两个红发张扬,在这互相对骂,这倒是让云气看不懂了,怎么看上去都像魔头呢?倒是不像江南景少侠和瘦道人那么好判断了。 形势不明,云气自然不动,躲在山洞里敛气屏声,而狗儿更不用提醒,喘气的声都听不见。 “爷爷就在这,烂头蛇们敢上前吗?一路射了一十三支符箭,你们还有?要是你们红木岭这么富豪,我就地受死又何妨?!” 癞蛤蟆大声叫唤着,如今停下来,气势倒是比跑的时候更足些。 两个烂头蛇此刻更是轻松,只牢牢盯着癞蛤蟆,保持着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 “对对对,你厉害,你最厉害,我们只是在想,这场大雪是你家老祖召来的,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想到自家子孙会冻死在这场雪里,哦,他人家怕是不会在乎呢! “哈哈哈哈!” 两个烂头蛇狂笑着。 而山洞里的道士在震惊于这场大雪是人力召来的之余,心里也有了猜测,一方绿袍,一方红发,在这南荒山林里势同水火,刚才还提到了红木岭。 那不就是红木岭和百蛮山么! 只是这两家的徒子徒孙就这么喜欢追随老祖的喜好么?怎么衣着形象上都要如此贴合? 时间流逝,到底还是癞蛤蟆忍不住了。 在云气颇为意外的目光下,他咬向了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手指。 第四十四章 红木岭苗人 “躲开!他要催动舍身术!” 炸毛的年轻人拉着长发的中年人便要离开。 “等等!” 却不想中年人一把攥住年轻人的手, “等他嚼下去!” 中年人死死盯着绿袍人的动作。 绿袍人见状,把手塞进嘴里的动作当即一顿,眼睛死死盯着两人,随即嘴里发出凄厉的哭嚎,眼神变得更为凶戾,他猛的下嘴,竟同时咬断了左手食指中指两根手指,并朝着红木岭的两个人冲过去。 红木岭中那个年长的,拉着年轻人后退,不急也不缓,既防着癞蛤蟆逃离,又防着自己受伤,把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百蛮山的那个,应该是看不见任何生机了,在嚼吞两根手指后仿佛上瘾了似的,竟一股脑把剩下的手指全吃了! 随后便见他的肚子一股一缩,似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见此,红木岭那个汉子应该是确定了这人必死无疑,开始拉着年轻的那个逃遁,又沿着原路往回跑。 “哈哈哈,我要死啦,你们也走不了!” 百蛮山的满嘴是血,也不知他怎么下得去嘴,把两只手的大半个手掌都给吃掉了,他大吼: “舍身为薪,弃命作柴,以血为引,修罗血焰!”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道血光,从天而降,直落到百蛮山门人的天灵盖里。 那血光似乎是某种古怪的火焰一样,落到癞蛤蟆身上后竟一下子把衣袍尽数烧毁,紧接着,又烧掉了百蛮山人的皮肤,让他看起来跟一个血人一样。 “啊——哈哈——” 被血焰笼罩的人嚎叫着,似乎一会痛苦,一会又快意。 血人盯上了逃跑的红木岭的两个,追身上去,速度比刚才何止快了几倍。 血人扬手打出两道血焰,血焰之快,逃跑的两人根本避不开,下意识抬手挡,血焰便落到了手上。 “啊——” 血焰瞬间就烧掉了两人的衣物和皮肤,还要往血肉里烧,年轻人忍不住,当即叫出声来。他咬紧牙,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刃,竟直接将燃着血焰的肉给切掉了。 中年人的动作还快些,血焰刚落到身上他就剜去了皮肤,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截红色木棍,木棍和筷子一般大小,他把木头接在淋血的胳膊上,同时紧绷臂膀,血便哗哗的流出来,落到木棍上。 眼见那血人逼近,中年人一发狠,直接将木棍插进了胳膊里。 “啊!” 中年人疼的大叫。 “小叔!” 年轻人看着心一揪,“让我来!” 中年人没心思理他,口中念道:“以血为引,红木化蛟!” 只见那根几乎插穿了中年人手臂的木棍冒着血光,似有什么吸力一样,中年人手臂上的血一滴也流不到地上,尽数被吸了去。 就在血人要抓到两人时,那木棍终于吃饱喝足,自行就离开了中年人臂膀,像箭一样冲向血人。 那木棍上以墨笔细细刻画着一条蛟龙,其余地方则是满满篆刻着蝇头小字,在凌空飞射中,那小字和蛟龙似乎都活了过来,蛟龙离开木棍,小字贴在蛟龙身上,似乎是成了蛟龙的鳞片。 从木棍上游出的蛟龙迎风便涨,成了巨蛇大小,一口就将迎面冲来的血人给吞下了! 红蛟吞下的血人彻底化成了一团血光,那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红蛟吞下血光后也不好受,在空中翻腾,仔细看,隐藏在蛟躯体内的那根本相木棍上已经开始出现焦黑。 那边中年人和年轻人见状连忙打出了几道符咒,印在了红蛟身上,这才让红蛟慢慢稳住身形。 红蛟张嘴吐出一道血焰,但那血焰已经没了凶气,忽然就凌空飞走了,带着那个被称作癞蛤蟆的青年人一身的精血飞走了。 蛟形散去,木棍掉在地上,棍上蛟首部分多了一块焦黑斑。 年轻人扶着中年人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罐,倒出药粉先抹在中年人伤口处,再把自己的伤口抹上,然后快速的把木棍捡了回来,心疼的吹了吹焦黑处,重新塞进了中年人的衣襟里。 中年人收好了木棍,龇牙咧嘴的起身,又领着侄儿回到了刚才绿袍人停下的地方。 “小叔,你这是?” 年轻人不解。 中年人示意侄儿莫急,他看了看云气藏身山洞的位置,目光似乎穿过了洞前树藤的遮掩,他大声说: “道友,是我等扰了道友清修,还请出洞一见,也好让我等当面赔个不是。”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紧盯着洞口,紧了紧手上的刀。 中年人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两人的注视下,从洞中走出了一个身着蓝色道袍、腰佩长剑的少年,而少年身后,还跟着一条白狗。 看见白狗,两人脸上神色都不约而同为之一松,年轻人更是快嘴道: “你是苗人?修的哪家道?是仙人洞还是青龙洞?” 中年人又瞪他一眼,随即又笑着对着少年道士点头屈颈。 少年道士也低头一笑,对两人口称: “阿伯!” “阿郎!” 这下连中年人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小郎,你是哪座山头哪家寨子?我两是四环山榕江寨的。” 少年道士摇摇头,“这位阿伯,我非是苗人,只是在苗寨住过许久罢了。” 两人脸色稍变,中年人指着白狗又说: “你不是苗人,怎会带着白龙儿,苗人怎么会送白龙儿?哦!你救过苗人的命!是娃娃的命?” 少年道士不知道这白龙儿有这么多讲究,让对面这汉子一下子看出许多事来,他指了指两人身上的伤,道: “阿伯和郎哥进来坐吧。” 说罢,便先进了洞,白狗也摇摇尾巴进去了。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三人坐定,白狗紧紧贴着道士脚边坐下。 少年道士看着年纪最小,但反倒是最镇定自若的那个。 两个苗人见状,便主动自报家门, 那个中年人先开口道,“红木岭四环山榕江寨,狼山留。” 随后年轻人紧接着说,“榕江寨,虎金留。” 第四十五章 二龙相争 在两人的注视下,年轻道士也拱手道, “在下姓程,名且清,会稽衢西人士,于青神山碧云观修道。” 狼山留和虎金留对视一眼,好像没听过? 狼山留笑说,“会稽,那可真是远呀!道长来我们这贫瘠烟瘴之地是为何事呀?又是怎么救了我苗寨的人呢?” 云气笑了笑,“这位阿伯问了许多,我便一一作答。首先我等修道之人,平日里无非静坐和云游,我这坐够了,便出来游上一游,呵呵。” “再说苗、南位居坤宫,地热丰沛,雨水不绝,孕育古木参天,正是少有的福地,哪是什么贫瘠之地呀!” “至于苗寨,这就是巧事了,那日小道刚从三湘地界进苗疆,求宿一家寨子,有家孩子得了伤魂之症,我手里刚好有师父炼的补魂丹药,就用来医孩子了。 “说来还有一桩趣事,那个寨子姓乃,寨主叫桑木乃,我以为姓桑,一直叫人家木乃公来着!” 狼山留和虎金留对视一眼,站了起来,齐声道: “阿郎仁心!” 在苗寨,当然也可能是在任何地方,孩子的命总是比什么都重要,人家能舍出一枚珍贵丹药救了孩子性命,他们作为苗人便要承情。 此刻他们不叫道长,不叫小郎,称呼一声阿郎,这是极为亲近又尊重的叫法。 云气也站起身,让两人别客气,“道士云游,治病救人,行侠仗义,是为本分。” 道士本意是让两人放宽心,却不想那虎金留脸色变了变,嘟囔一句, “治病救人是好事,就怕行侠仗义行到我们头上来了!” 狼山留又瞪了一眼侄子,他现在发现孩子大了就愈发不好管教了,他呵道: “这位阿郎是东方来的仁道,不是蜀中那帮杀道,你嘴里给老子干净些!” 虎金留哦了一声,又冲云气咧嘴笑了笑。 云气点点头,“西方道友嗔念重,不行无为自然之法,小道也有所耳闻。” 随即他顺着话头又那个年轻人问,“这位郎哥,不知你方才口中说的仙人洞和青龙洞又是哪家法统,观在何处呀?也好让小道前去借宿一段时日。” 虎金留笑呵呵说,“这两个洞观我都进去过,仙人洞观在筑林,属我苗疆腹地,供奉的是八仙。青龙洞观在黔东南,靠近南荒,离咱们这块很近,供奉的是孟章神君和东方七宿,你要问具体是什么法统,我就不知道了。” 云气点点头,知道供奉的是谁,法统也就不难猜了,看来这仙人洞修的是金丹道钟吕派,青龙洞修的则是楼观道,也叫观星道,应该是主修东方木行。 他笑着说,“那自然是选个近处,还是去叨扰青龙洞吧。” 这时狼山留说,“阿郎有所不知,最近我红木岭和百蛮山缠斗,战线就在这一带,青龙洞的道士也会与我红木岭一道诛魔,你若去青龙洞,怕也不得安生,要是想清修,不如去后方的仙人洞。” 云气摇摇头,“方还说了,云游不为清修,但求斩妖除魔!” “好!” 虎金留应了一声。 云气这时又问,“阿伯,我是东方小观之道,消息闭塞,初来西南,只是听说百蛮山是南荒魔教头目,而贵宗红木岭则是苗疆旁门领袖,但个中恩怨和详情却是不知,可否为我解解惑呢?” 叔侄两人闻言又对视一眼,狼山留寻思自个两人都受了伤,也灭杀了一个百蛮山的魔头,倒是不着急回去复命,正好在此疗养一下。 他对着虎金留道,“你平时闲不住嘴,话最多,你来给阿郎说说。” 年轻人乐呵呵的,便说, “刚才我叔说这里是贫瘠之地,阿郎说这是福地,我觉着都对。这本来是福地,只有苗人和桂人,可后面来的什么人呀妖呀鬼呀怪呀的,越来越多,什么东南西北来的,还有漂洋过海的。这人多了还要分门派哩,你是道门的,我是旁门的,还有什么魔门的佛门的,最近又冒出个玄门的说法,这么多人,都说自己才对,这可不就得打么?这打着打着,硬是不安生,福地不就变成贫地了么!” 云气闻言对这个看着粗莽的人刮目相看! 这简直说透了修行界数万年不变的真理! 人多了!各有各的想法了! 云气拱拱手,“郎哥说话深入浅出,有大智慧。” 虎金留摆摆手,“呵呵,瞎说的,瞎说的。 “你要问红木岭和百蛮山的争斗,那可久远了。 “早在这块土地上没什么旁门魔门的时候,我们苗人和桂人就打啦,那时候争田地,争水源,还要抢女人生孩子哩,没一天不打的。 “后来我们苗人这边来了个红发老祖,本事高强,在红木岭修行,我们很多苗人就去投靠了,而桂人那边也来了个绿袍老祖,在百蛮山修行,桂人自然也围了过去。 “老祖宗们那时候哪知道什么旁门魔门,你不去学法,就要被学了法的人杀死,那肯定得学啊! “我们也是学了之后才知道,咱们家的法术狠厉,精气神三要里主精辅气,不修元神,虽然难了些,但也是能长生的。而且门规里有两条是不得滥杀无辜和不得以人炼法,呐,有了这三条,这个就叫旁门。 “绿袍老贼那边,不修长生,只修杀人术,动不动还要搜魂炼尸,对自己都能下狠手,这个就是魔教!” 云气拱拱手,示意受教了。 狼山留拍了一下年轻人脑袋,“好好说话,对老祖宗和红木岭尊敬些!” 年轻人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有啥不能说的,那还有人传咱家老祖和绿袍老贼不是人呢!也没见这两位说啥,那传的真叫一个有板有眼,我听着不假。” “你能听出来个毛毛!” 狼山留吼了他一句。 这下云气来了兴致,“阿伯阿伯,这没外人,郎哥你接着说。” 虎金留呵呵一笑,“传言说咱家老祖是一条锦龙,属火,绿袍老贼是一条骊龙,属水,本就不对付,而且传言说南岭这条龙脉只能孕育一条真龙,所以这两位才死命的斗呢!” 第四十六章 望春山,青龙洞 “那你们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打吗?” 云气有些不理解。 “那自然不是。” 虎金留摇摇头,“我想想哈,嗯,这差不多十来年就要闹上一次,隔上半个甲子就得来上一次真格的,至于平常有个什么百十来人的死伤,那都是再寻常不过了,算不得数。我说阿郎,你这次来得不巧,上次牵扯到上百个寨子的打斗我还没出生了,这次遇上了,肯定不得善了。” 云气听着咋舌,这种仇恨,已经融进骨血里去了。 “不是我撇清什么,说实话,这战争大多都是百蛮山发起的,我们也算被迫应战了,怎么着也不能白受气和丢了脸面不是。” 虎金流补充了一句。 “哦?那这是为何?” 云气也立马追问上。 “这里面门道还真多,阿郎听我慢慢说。一则,他们宗吹嘘自己是南派魔教领袖,领袖嘛,那他要不没事就跑出来显显威风,谁还服他?你说是不是?” 云气点点头。 “这百蛮山每次发大疯,那还不是自个疯,还要拉起一片人,有时候北派魔教还偷偷下来人助场子呢!而且这些疯子打也不是只跟我们旁门打,那些人疯起来什么道门的、禅宗的他都打,所以我刚刚才跟你说去了青龙洞也不会安生。” “这二则嘛,我听说那老贼又犯病了。我们两家都炼修罗道的,嘿嘿,也有消息说是早年咱家老祖和绿袍老贼一起进了上古修罗道的密库,两人分赃不均才结下的死仇。 “不过从结果看,咱家老祖拿了好处,这法门修起来遭罪,但不伤元气,威力大得很,百蛮山那边修炼起来就遭罪了,尽是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玉石俱焚的法子,不过他们根上就错了,也怪不得他们。 “我听宗里人说,那绿袍老贼心大,非要炼什么修罗血焰,结果出了岔子伤了道基,埋下了病根,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他这一发作,血焰就要从体内烧出来,骊龙血都压不住,非要人血才压得住哩!” 虎金留讲得绘声绘色。 云气则附和道:“所以绿袍老贼故意挑起战争,造成血流成河的局面,他在用这些血气来压制血焰?” “对头!”虎金留一拍手,“阿郎就是聪明,不过绿袍老贼还不止这般狠哩!他让百蛮山门下弟子全部修行能运转修罗血焰的法门,再把自个身上的血焰分渡到他们每个人身上! “嘿,说的好听,舍身术,什么杀伐宝术,是,平日里,只要这些人自残就能唤出种在肉身里的血焰来杀敌,威力是大,还是最后关头玉石俱焚的手段。但实际上,驾驭那种超出境界的强大法术是会上瘾的!不信阿郎你后面留意留意,哪个百蛮山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这都是他们自个生吃的!而且只要他们一死,这道血焰便会吸干了他们肉身上所有的精血,再飞回绿袍老贼的手上,助其魔功大成!” 虎金留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 云气听得也很是意外,这就是魔门?果真行事百无禁忌,似人非人。 ———— 三人一狗在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便要离开。 三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苗疆和南荒的东南部交界处,三江峡一带。 三江峡也是桃花江的源头,当然在此处是看不见桃花的,要等桃花江再往东南流去,流过烂桃山,等烂桃山上的桃花落到江里,这时候桃花江带着一江面的桃花冲进南荒。 每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一江桃花入南荒是最美的景致。 红木岭的势力范围则在三江峡的西北方向,狼山留和虎金留所在的榕江寨在红木岭的外围,离三江峡算是比较近的。 而青龙洞则离三江峡更近,往北直去百里左右便到了,和红木岭一样,都是直面南荒魔教的门派。 现在云气想要去青龙洞挂名,要是有什么斩妖除魔的令箭,他自然要去接。这有个当地的道门势力作靠背和耳目要比单独行事好许多,毕竟要是自己瞎跑,万一哪片区域突然来了个大魔,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狼山留和虎金留叔侄两人要回榕江寨休整,明明往西南直行就能回家,可偏偏要把云气送到青龙洞再转回寨子。 云气拗不过,于是便同行。 此时雪还在下着,雪花小了一些,但地上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了。 “狗老贼,冻死个人!” 虎金留又在嘟囔了。 云气也想起了偷听时听到的话,便问:“我听郎哥说这雪是绿袍老贼召来的,这是为何呀?” 虎金留吐了一口唾沫,“狗老贼,他一大家子都修行血焰,又修行不到家,不能运转自如,可烧心热血呢,自然要降降热。而我红木岭人修行的修罗法、火法和木法,那都是怕冷的,这雪下起来,我等体内的法力运转便要慢上许多!” 云气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白龙儿可不怕冷,精力旺盛,在雪地撒欢。 “真是条好狗儿,你救命的这家,是把狗王送你了!” 狼山留说着。 云气也笑着点头,“那天,就是狗儿先发现你们的。” “这白龙儿叫什么名字?” 虎金留也问道。 “等等。” 闻言,狼山留和虎金留立马警醒起来,“何事?何处有人?” 云气见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闹了误会,他解释道:“这狗儿的名字叫「等等」。” 叔侄两闻言一愣,虎金留更直言,“这算什么名字?” 云气哭笑不得,“我刚带这狗儿离开寨子的时候,狗儿好动,跑的又快,总是远远把我甩在身后,我便总是叫喊让他等等,这时间一长,他就以为自己的名字叫等等,改也改不来了。” 叔侄两闻言对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等等,等等叫个不停,逗弄着白狗儿。 两人还教了云气不少养狗的法子,说白龙儿极通灵性,养到三岁,基本上就什么话都听得懂了。 几人脚力强劲,虽不曾飞行,但在山里穿行了大半天后也快到了,因为是往回走,所以一路上没碰见魔门的人,很顺利就来到了青龙洞附近。 这是群山里的一块平地,平地中间又起了一个山头,像是一口大铜钟立在地上,一看就是风水形胜之地。 虎金留指着山头说:“那就是望春山,山上面就是青龙洞了。” 第四十七章 原来是故旧 这边修者与凡人混居,修行并不像东边那边神秘,这青龙洞所在仙山周边也没什么禁制,三人很顺利就来到望春山脚下。 望春山远看不大,但走近了才发现地阔山高,人在山脚下就像个蝼蚁。 在古木青藤的掩映下,有许多石阶小路,从山脚蜿蜒到山顶上。 几人现在站在山脚下的一个木制牌坊前,牌坊高约两丈,宽也在两丈左右,顶上有一大一小、一上一下两个牌匾篆。 上面的小牌匾上刻四个字, 雄峙天东。 下面的大牌匾上也是四个字, 灵佑西南。 两侧楹联则为: 青龙盘踞神灵爽,洞天高悬保家邦。 云气轻轻读着字,只觉着这青龙观气势好生雄壮,再看望春山,真像是一尊青龙盘踞了。 不过此处木气极为丰盈,各种细藤野花缠绕在牌坊上,硬是给气势威武绝伦的牌坊增添了一抹秀气。 牌坊两侧前面各有一个草庐,庐里有人值守,见三人一狗晃悠悠过来,也不曾阻拦。 临近了,左边庐子里走出个道士,看着像是四十来岁,身着青色道袍,看着儒雅斯文,但气息内敛,呼吸悠长,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境界。 “老祖宗!” 虎金留看见道士出庐,两眼一亮,扑通上前几步往下一跪,磕头拜首。 把云气给吓一跳,刚才那个混不吝的莽撞人怎么这样了? 难怪他轻松说着自己青龙洞和仙人洞都进去过,原来根子在这,那估摸着硬要送自己过来也是想找人予个方便呢。 狼山留也跪下,口称,“老祖宗久寿! 那个中年道士笑呵呵拉起两个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 虎金留点头哈腰,“许久没见,想祖宗了,却不想刚好能碰上祖宗值守,这真是天大的幸事!” 道人指着虎金留,笑说,“你是个没正形的。” 这时,狼山留连说,“老祖宗,子孙们在山里遇见个东方来的云游道士,说是想要在咱们苗疆的观里挂名,子孙们便自作主张,带来请示祖宗。 “祖宗,这位阿郎是救过咱们苗寨孩子的命的,您瞧,还让人送了白龙儿。” 云气这时上前,他左手横放在胸前,右手三指成山放在左掌上,口中仍道, “道长无量观,小道程且清,于青神山碧云观中修行。” 中年道士眼神一变,看了看云气,眼神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看的云气有些意外。 随后这位道长也是左手成掌横在胸前,右手掌心向上,食指、无名指、小指蜷曲,指尖抵住掌心,拇指和中指分别斜向上指向左上、右上,形成一个牛角的一样的形状,再把右手背轻轻放到左手上, “苗疆青龙洞,贫道俗姓留,道号天房,道友无量观。同为三清门下,天下道观无不是落脚之地。” 狼山留和虎金留两人却是看不明白,只以为这是道门之人的礼仪,但当下更是确认了这个外来的道士身份无疑,不是什么魔道装的就行,也就放下心来。 虎金留悄悄在云气耳边说,“我们榕江寨可厉害哩,不光在青龙洞有人,仙人洞也有!” 狼山留一把揪住虎金留的耳朵,拉着便走,欠身对天房道人说着, “叨扰老祖宗了,子孙们告退。” 又对着云气摇摇手,“阿郎闲时可来榕江寨玩玩,离这不远!” 云气点头称是,笑着谢过。 等叔侄两人走后,天房道长笑着对云气说, “会稽青神山,这个名头在当今修行界也已经是响当当了,你若是想改名行走,还是重新想一个吧。” 云气挠挠头,这没人跟自己说呀。 “是温素空跟你说可以来青龙洞的吗?温素空和你同出一脉,你理当认得她吧?她没有告诉你吗?” 云气瞪大了眼,“道长您认识……” “嗯?” “不是她让你来的吗?” 道长很是意外。 云气摇摇头,他来这里也完全是意外。 天房道长愣了片刻,才道,“那倒是巧了,温素空向来大意,那陈素行呢,他也没跟你说?” “啊?” 云气有些手足无措,这是? “罢了,那我与你们宗门倒是有缘,先随我入山吧。”天房道长笑着对云气说。 然后他对右边庐子里的一个年轻小道士说,“小童,我回山里一趟,请你转告天璇堂,让他们重新安排一下值守。” 那小道士连忙作揖称是。 天房道长点点头,便领着云气往上山走。 “那你到底是谁的弟子?素空和素行与你什么关系?” “回道长,我尚未入籍,如今就记名在素空学师名下。” “噢!” 天房道长步子停了一下,“原来是故旧之徒,她都收弟子了,呵呵,不错不错。” “素行呢?他和素空同辈,理应是你师叔,他可收徒了吗?” 云气心里百转千回,口中作答:“我入门时间不长,又是记名弟子,还未见过素行师叔,就是素空学师,见得也少。” 天房道长听着哈哈一笑,“她最是惫懒,能偷的懒是一点不会干,你记名在她门下,日后真入室了,可有得辛苦。” 云气也跟着笑了,却是不敢附和,而是主动问道:“不知道长和学师是怎么相识的呢?” 天房道长听后,微微沉默,遂道:“那可有些年头喽。” “那时我刚入二境,星窍尚未分野,噢,在你们内丹道里应该管这叫炼罡化煞。那年苗疆和南荒又打起来了,还有北方魔教从后方策应,形势危急。我奉师命下山剿魔,而素空和素行也是那个来南荒游历,打的就是青神山的名号,他们那时还在一境关口,未到二境。” “当时他们在瘴林里迷了路,陷进包围,我进去带他们出来,这就结识了,我们几个年岁差不多,就结伴了,成了朋友。” 道长慢悠悠登阶,说到此处微微仰头,背在后面的手指微动,道: “该是有一个甲子了吧!” “当时我们还说再相见呢,我要去豫章,他们也会再来苗疆,不过二境的修行实在太紧,我们都给忙忘了!甲子前分别,此后竟再也没见过,现在,我又见到他们的弟子来游历了,呵呵。” 第四十八章 七里河坊 “我看你身上火光缭绕,其余四相却稍逊一筹,这是只辟了心府吗?当时我见到素空和素行时,他们比你现在应该也大不了几岁,但已经是五府俱辟,只待冲宫了,你是后来者,可不能比我们这帮老的差噢。” 知道云气身份后,天房道长说话甚是和蔼,当然也可能道长就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人,此刻还在打趣云气。 云气拱拱手,羞道:“道长折煞我,长辈才情更高,小道难望项背,况且小道尚未辟府,不过粗识周天,实在惭愧。” 道士有些惊讶, “这倒是不像,我看你周身火气如炬,气血如烟,行走在阳光下,视之更有和光同尘之感。我也见过一些一境的内丹道修士,就是辟了心府的也不如你这般气象,在贫道印象里,也只有素空和素行能和你相比,可他们当时也都辟了心府了,呵呵,所以我刚才还说,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云气拱拱手,“道长谬赞。” “不过倒像是温素空的徒弟,你两心都大,一个敢走,一个敢放,山里就这么待不住?” 云气笑了笑,“小道没入山前就在一个小镇里待着,父母年纪大,不好出行,修道之后便耐不住了,总是想要出来看看其他天地。道长您瞧,苗疆林莽如此壮阔,吊脚楼下金鸡白狗,我若只在山中,且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呢!” 天房道长闻言拍手,“小友所言大善,贫道就是在这片天地呆久了,都不愿挪动身子了,贫道该向小友学学才是。” 云气连说不敢。 两人往山上走了两刻钟,便能见到一些宫观了,云气发现这些宫观屋顶上铺的都是青瓦,檐角都是做成了青龙昂首的模样,龙首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枝中,显得神秘又威严。 天房道长带着云气走进一间宫观,过往的人都喊他羽师、师伯或是师伯祖,道长一一含笑点头示意。再想想他和素空学师一起游历,当时就已经是二境初,那现在应当是三境修士了,竟看着如此随和,还在山门口值守,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号主,这位是东方青神山碧云观云游来的道友,欲在我青龙洞挂单,贫道给做个担保。” 被天房道长喊作号主的,是个看起来和天房道长差不多大的中年道士,但实际年龄应该比天房道长小很多,他起身后连连点头,请云气在一本账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山门法脉还有今天的日子。 等到天房道长把云气带走,这号主才看着账簿上的“青神山碧云观”挠挠头,这名字好像听过,可细想又想不来了怎么回事? 出了号房,云气看对面熙熙攘攘的许多人,便扫了一眼,却发现正是发放令箭的地方,这正是他挂号的本意,他便问天房道长, “请教道长,不知在贵观,像我这种已经挂单的云游道士,可否领取令箭呢?” 天房道长点点头,“你刚才在号房记了名,自然是可以的,而且最近南荒动静大,观里还愁接令箭的人少,只是你初来乍到,不歇息歇息吗?” 云气笑着说:“小道前十几年歇息够了,现在只想多动,还请道长稍待我片刻。” 天房道长点点头,云气便进了事房。 事房里,人挤人,有领差的,也有交差的,这里交差拿酬要排队,领差却很方便,从房梁上垂下许多红布条,布条上就写着差事内容、交差酬金和交差所需之物,说的很清楚,布条下面则系着令箭,令箭上有牌号,要是想领差,直接摘下令箭去登记就是,动作很快,都不用排队。 云气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有几个还真是合适,尤其是几个交差酬劳正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挤进人群里,快速扯了几个令箭,随后去登记。 负责登记的是个坤道,她接过令箭,看一眼号牌就知道领的什么差事,先问了一句, “道友何名?” “程且清,禾口程,而且,水清。” 坤道笔走龙蛇,嘴上还念叨着, “程且清,领三令,曰:七里河坊供符一月或百张,曰:七里河坊雷火炼秽一月或五十次,曰:诛魔兵二十人。 写罢,坤道又说,“这位道友,您领的这三支令箭,完成既定数额后可来领酬金,也可超出数额积攒着一并来领。还有,喏,这是映月镜,有时事急或是所作差事不好证明时可以用此物留影,但交还令箭时此物也要归还,莫弄丢了,很贵,要赔。其余事布条上写的清楚,魔潮汹涌,道友一切小心。。” 云气点头道谢,拿过令箭和一个半掌大的玉镜,离开了事房。 天房道长看到云气拿着三支令箭出来,笑说:“你倒是一来就要忙起来。” 云气捧着令箭对天房道长作了一揖,“谢过道长领我入山,还做了我挂单担保,小道我这就不在观里住了,打算直接去前方,小道这腰间长剑藏鞘多年,便如小道之心,实在难静!” 天房道长点头笑了笑,“去吧去吧,年轻人都是这样的,炼法、诛魔、扬名,这都是好事,不过一切小心,要是累了,回观里歇歇再出去,这种仗,向来长着呢。” 云气遂拜别。 ———— 七里河坊在望春山南边七八十里处,和三江峡在一条线上,是厮杀带上苗疆这边的一个小据点,因为有七里之河,便叫做七里河坊市。 云气带着狗儿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七里河附近。 七里河是条小河,河宽不过二十步,在一处密林中,要不是在青龙观提前看了路,还真不好找。 云气沿河上行,往密林深处走去,没几步,便被人拦下,是几个苗寨的人,身上都还带些小伤。云气抽出腰后绘制了团龙图案的令箭晃了晃,那几人脸色一喜,口说, “原来是青龙观的小道爷。” 云气则说:“不敢,几位便是坊卫了吧,贫道接了绘符和炼秽的令箭,还请带贫道去青龙观的摊位。” 几人自然说好,其中一人走上前把云气往林子里面带。 没走几步,人声逐渐鼎沸,小河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草庐垫席,有些树上还有木屋。有人在摆摊售卖,有人在打坐积攒法力,也有人在疗伤,大半人身上都带着伤,一些魔头的首级就扔在地上,想来不久后就要带回各家寨子里或是观上,去交差领酬。 忽然出现云气这个生面孔、小道士,路过的都要看上几眼,但见云气身上有青龙观的令箭,身边又跟着白龙儿,对云气都没有什么戒心,还有不少人主动跟云气打招呼。 最后那个苗人坊卫把云气带到一间草庐摊子,说这就是青龙观的摊子,云气只需要把旗子给支起来就行,上一个负责的摊主前天就不见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躲哪疗伤了。 云气看看草庐里有桌椅,有贴着青龙观封条的箱子,地上还有几个旗子,上面有写“炼秽”、“绘符”、“炼丹”、“修器”、“疗伤”等字样。 云气走进去把“炼秽”和“绘符”的小旗一齐拿起来,插在门口,这就是告诉坊市里的人,青龙观派人过来了,法器被污了的或是需要符箓的,可以来这里解决。 第四十九章 生意兴隆 云气这边旗子刚插起来,立马就有一个精壮的苗人过来了,也是一头红发,想来也定是红木岭的弟子。 他把一个上面沾染着乌黑色脏水的长柄金瓜锤递了过来,开口道: “小道爷,我这把锤让百蛮山妖人用黑泥巴给污了,现在催动起来法力运转不畅,你看能不能给炼干净了。” 云气接过来,入手极沉,瓜锤上篆刻着许多金文,但此时,在腥臭脏水的玷污下,灵光暗淡。 这是南荒魔教极为擅长的一种脏手段,他们取黑蛇、灰狐、长须鼠、三脚豺、紫水蟾蜍等阴物之血,再掺杂一些阴石腐草,以秘法炮制成能沾污灵性的毒液,就唤作腐灵水,无论是符、器沾上了,威力都要大打折扣,要是直接洒到人身上,那不死也要蜕层皮。 腐灵水是南荒人的叫法,苗疆这边看这腐灵水烂臭如泥,便蔑称为黑泥巴。 无论是当前的大战,还是平日里的交锋,这种东西都是苗疆人最头疼也是最厌恶的东西,他们厌恶的不仅仅是黑泥巴的腐灵功效,更是因为南荒魔教见此法有利可图,不但不灭杀那些阴物,还要大肆豢养取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苗疆这边自然便有一种活路,那就是雷法或火法修士以雷霆与火焰这两种至阳之物去烧除法器表面的污渍,这就对雷火品相与施法者有要求,既要去了脏污,又不能伤了东西本体。 不过因为红木岭传承的缘故,苗疆这边用火法者居多,雷法者居少。 眼下苗人便问了一句,“小道爷是用火法还是用雷法?” 云气自然回说用的是火法。 说罢,他让苗人稍待,然后眼睛四处扫了扫,看见草庐地上有用来休息的草席,便拿起草席挂起来当作了门帘,把苗人隔在了外面。 看见云气把门帘挂起来,白狗儿立马守在门帘之外,左右张望。 “小道爷,你这是?” 云气拿着红木岭苗人的武器,嘴上笑着说,“阿伯,我是青龙观派来的,这个摊子也是青龙观的摊子,我还能昧下你的东西不成。你放心,我这儿有些秘方,保证把你这上面的脏东西给去干净了。” 那苗人将信将疑,不过想想也是,青龙观下来的,即便是弄坏了东西也有得赔。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我这金锤是瑶山金所铸,虽然硬实,但不禁火炼,你炼烧黑泥巴的时候可不要伤了我的东西。你若是炼不掉也莫强求,我再去找找使雷法的,行不?” 云气笑着点点头,只让他放心在外等着。 云气坐在庐内,运转体内火行法力唤出了火焰,他现在控火之术已算得上精妙,指尖浮出一缕小焰,火舌小心靠近锤子表面的污水,保证只灼到污水而不烧到金锤。 “呲呲呲——”。 那污水呲呲作响,表面还生出一串细泡,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散开来。 云气数着时间,一盏茶的功夫也才烧掉了一块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脏污。 于是他收起了火焰,重新运转法力,指尖上火焰的颜色也换成了金色。 正是太阳丙火。 他故技重施,将太阳丙火缓缓靠近金锤上的污渍,这时那黑色污渍便如冰雪见了阳光一般迅速的消融,随即化作一缕缕黑烟升起,离开金锤表面的黑烟又被太阳丙火迅速烧为虚无,再也不见,连腥臭味都被烧的一干二净。 云气一看,用这太阳丙火对付赃物比普通火行法力生出的火焰要快上十倍不止。 这便是太阳丙火对秽物的天然厌胜。 于是云气便改用太阳丙火来烧,不到小半刻钟,这金瓜便已经恢复如初,表面脏物全无,而且云气发现这金瓜锤在炼制时除了使用苗人汉子刚提到的瑶山金,还掺杂了许多其他杂物,这些杂物刚用时还能与瑶山金相配,但品质到底不如瑶山金,现在已经腐朽掉,成了金锤上的瑕疵,有不如无。 他干脆好人做到底,以丙火将一些实在无用的杂金烧掉,把金锤淬炼了一番。 随后云气掀开门帘,看见了在摊位前转来转去的苗人。 云气笑着把金瓜锤递过去,说道,“这位阿伯你再将法力注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这苗人看见金瓜锤金光灼灼、明亮耀眼,心下已经对云气的手艺深信不疑。接过来后,他试着将法力注入,只见金瓜锤上的禁制闪耀,他惊奇的发现现在调动法力竟然比兵器被污浊之前还要顺些。他大惊,连问云气是如何做到的? 云气摆摆手,笑而不语。 苗人自觉失言,不再多问,连连道谢。 而云气则从草庐一个木架上拿出一册本子,递给了苗人。 苗人自然知道规矩,他接过手册,拿起笔在上面日期、门派、姓名、成效四栏分别填上:十二月初四,红木岭共工寨,拐溪寅,甲。 云气朝苗人拱拱手。 这苗人拿起金瓜便要走,但脚步又一顿,他站在摊位前,忽然大声呼喊着, “众位,众位!这位青龙洞来的小道爷手法真是高妙,不光将我锤上污秽炼去,更有一番额外淬炼,现在法力运转起来更胜一筹,众位尽可来试!” 见状云气有些意外,但也站了起来,来到苗家汉子的身边,朝四方拱手示意。 众人闻言心动,因为青龙洞的上一任摊主已经两天没有消息,大家身上器件或多或少都被黑泥巴污过,于是听到苗家汉子的呼喊后纷纷过来,而云气自然来者不拒,让大家排好队。 他现在以观想法食气,虽然心府未开,存储的法力不多,不能施展大威力的法咒,但是胜在灵力转化为法力的过程是源源不断的,所以他施展这种损耗不大的小术是极为方便的。 随着云气炼过了三五件法器,名气也渐渐传开,来的人也越多,于是便有人发现这间摊子前插的旗子不光是炼秽,还有绘符,便立马请云气绘符,就绘一张火符。 云气笑着应下,他晓得这红木岭本来就是修阳火法者居多,而百蛮山则是修阴水法居多,所以这边的火符是最为抢手的,这也是他领这个令箭的理由。 看见有人请云气画符,一些排队去秽的人也不太着急了,连忙要看看,请云气先绘符,他们可以等等。 云气又笑呵呵应下,这绘符的材料钱青龙观自然不让摊主自己掏,这个庐子里就有符纸、符墨、符笔。 云气画符不用避讳人,不懂法意的人只看符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就在门帘前的桌椅上坐下,开始绘符。 他绘制了一个阳火破魔符,这用来对付百蛮山那帮邪魔最是管用。 云气一挥而就,递给了请符的那个人,他道 “这位道友可试一试,这张符不算钱,算我自己出的。” 云气告诉了他使用方法:指捏符头,火行法力从符头注入,口念敕令,掷出符纸。 那人闻言点点头,符箓使用前自然要试一试,否则威力过大或者过小,在战场上都是要命的事儿。 他接过符纸,左右望了望,看中了河中心的一块石头。 他跳到石上,对着下游河面,手捏符纸,口念敕令, “骄阳巡天,火辙开道,去!” 他将符纸掷出,顿时便见: 符纸当空燃起,瞬间喷出两道火龙,凌空远射,足有七八丈远! 就如同传说中的太阳车架从空中碾过留下的车辙,久久不散。 热浪往小河两岸辐射,靠近岸边的河水结着冰,此时瞬间消融,两岸边上的积雪化为水,露出灌木和草丛。 而火焰直射的方向是干净的湖面,空无一物,不知其威力。 两岸静悄悄一片。 他们这个坊市,就是给一境下游修士准备的,他们也都是在一境下游打熬许久的人。 按道理,青龙洞派来的人应该也是这个水平才是,可看这火符,怎么也不像是下游的威力呀! “道长,我要五张!” 有人打破寂静。 “七张!” “两张!两张就行!” …… 两岸顿时热闹起来。 第五十章 谦慎斋开业 第二日一早,云气在草庐中打坐,便听见外面有人喊着, “程道长!” “程道长!” 庐子外面的白狗儿也汪汪的叫起来,听起来有些凶,似乎对有人喊叫云气很不满。 云气不知何事,赶忙出来。 他定睛一看,记得这人昨天在自己这买过符,便问出了何事,可是符有什么问题? 那人满脸喜意, “符没问题,好着呢! “程道长您不知道,昨天后半夜,我们一伙人去偷袭魔教驻点,却不想进了圈套,眼看就要被围杀,我便甩出昨日从您这买的火符,五张连着就出去了! 你猜怎么着,五张火符开道,连成一道几十丈长的火廊!硬是破开了包围,我们跟在火廊后,就这么跑出来!” 云气听完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那人大声道, “程道长,请你再画五十张火符给我,我已将此事禀告宗里,知道您绘的符好,我们要的量又大,我们红木岭黄石寨的长辈已经去青龙洞了,和观里的道爷谈,所以小道爷您只管画符,到您手里的酬金只多不少!” 云气笑着点点头。 “我说黄石寨的,怎么,就你家有钱?就你家能和青龙洞说上话?你这一下子定五十张,我们在这干等?” 此时还早,坊里有许多人在休息,但忽然来了个大嗓门的在抱怨,一下子就把坊市给闹醒了。 还有人不明就里,但马上就有人说昨晚有人拿程道长画的符冲出来了包围圈,这阳火破魔符对冲阵有奇效! 不过有人尝到了甜头,一下子要跟程道长定五十张,这怎么行?! 不行! 大伙自然闹了起来,把那个黄石寨的堵着不让走。 云气见状笑着说,“诸位,我这里一天画符最多二十张,你们自行分配,每天太阳落山时只派一人来我摊位领就是,不用堵在我这摊子前。” 众人听言只好称是,自行散开商量去了。 而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联系自家大人去跟青龙洞谈生意,他们在这说话,怕是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而远在几十里外,作为云气在青龙洞的担保人,天房道长很快也知道了各家各户来跟青龙洞谈生意的事儿。 他笑了笑,心里暗想,果然啊,三清山啊,当时温素空与陈素行出来苗南之地时便惊艳了所有人。现在他们的弟子不在战场上与人厮杀,只是在坊市里画符炼器,但在短短两天里仍然闹出了大动静。 待时间来到云气入驻七里河坊的第四天,他便完成了绘符和炼秽两份差事,现在他就可以回青龙洞换去酬金,也可以攒着多次一起换。 不过此时,云气则起了另外的心思,他见自家生意如此之好,心中一动,便自个去林子里伐木,也搭了一个小木屋,他挂上一个木牌,牌上写了三个字,正是: 谦慎斋。 如今云气摊位前时刻有人排队,有人看见便问, “程道长这是何意?” 云气则解释说, “诸位,我是在青龙洞挂单的云游道士,我给各位绘符和炼秽领的是青龙洞的令箭。 “现在我自己要开一个铺子,这里面要卖的是我个人的东西,与青龙洞无关,大伙若是信得过我便可以买,出了什么事儿也尽管来找我,不要错怪了青龙洞。” 有人便问, “那不知程道长自己是想要卖什么呢?” 云气则笑笑, “谦慎斋明日开张,大家明日便知。” 当天夜里,他回到了青龙洞,交还令箭。 他回到事房,灯火通明,交差的还在排着队。 好在晚上人不是太多,没过多久便轮到了云气。 交差的柜台在领差的隔壁,现在值班领差的还是那个坤道,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云气。 “师姐,就是他,他就是程且清程道友。” 负责交差的坤道接过云气递过来的账本,也看到了成效栏清一色的「甲」。 这个坤道笑着说,“不曾想程道长竟是如此能人,这下可是让我青龙洞在苗疆诸寨名头更加响亮,这几天可是压过了红木岭和仙人洞。” 云气则笑着点头说,“只要不曾辱没了青龙洞的威名就好。” 坤道又说,“程道友这是要领一次的酬金,还是交还了令箭?” 云气回说只领这一次的酬金,令箭留着,他还要回七里河坊。 女冠松了一口气,又说,“程道友这次差事办的极好,酬劳可以拿到最高,有这么几项,道友可以自行挑选两样。” 这女冠说着,拿出几样东西放在柜上。 “弥罗星沙半钱,砺剑石一块,《摇光贯月飞虹剑经—贯月篇—其五》,《天权机变折身步法—其一》,《龟蛇盘结两相合和印法—龟印篇—其三》。” 云气选了内藏剑经和步法的两枚玉简,他当初就是看了有这剑经和步法的酬劳才领的令箭,不过当时却没看到这两本,听这坤道的意思,拿出来的这几样应该是升了级。 他离开事房,随即下山,出山时,在古木和夜色的掩映下,他的背上突然多了一个包袱。 趁着夜色,云气回到七里河坊市,而众人只看见云气拿着账本空手出去,回来时却背着个大包袱,都以为是专门回青龙洞拿的。 云气摸了摸看门的白狗儿,走进才开的谦慎斋,放下门帘,他打开包袱,里面正是一大摞符箭箭胚。 他点上灯,连夜画符。 次日。 许多人在谦慎斋门口侯着,都想看看程道长有什么好东西。 云气掀开门帘,众人也都见到了东西。 那些东西很随意的摆在案几上,一排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树枝呢。 不过坊市上的这些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一个个瞪大了眼,那竟是一根根符箭! 在这样的深山密林里,在这样不死不休的仇恨里,符箭可比符箓好用! 众人见识过程道长符箓的威能,自然就认可了这符箭,纷纷开口要拿。 这时云气说道:“各位,先前炼秽和绘符都是走的记账,但这符箭是我自己的东西,咱们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再不济,以货易货也是可以的。” 众人这才回想起程道长开谦慎斋时说的话,高喊着的嗓音也小了下来,有人问, “程道长,您想怎么易?” 云气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却是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符箭, “众位,我这符箭里的符,唤作明光烈焰符,符箭炸开后,先是有无穷光明,没有防备的人被光一照,没个三五息睁不开眼,随后再有团团烈火炸开,威力比阳火破魔符只高不低。至于价码,十五两雪花银,若是有等价的金精、奇石、剑法、步法、观想图,都可以换取,但一人最多不超过三支。” 众人安静了下来,这个价码是比寻常符箭要高上几成的,当然了,程道长的符术比一境下游这一档的也是要高出许多层的。 “程道长,我这有本剑经,唤作《水意四象解剑经》,是从魔头那边缴来的,我不懂剑法,你看看可否换三支符箭,额,两支,不,一支,一支即可。” 有个汉子第一个出声,但却越说越不好意思,众人也开始笑他。 大伙儿都是主修火法的,这个程道长如此精通火符和以火炼秽,也定是火法的行家,他却拿出了一个水意剑法来。 “可以,但得让我先看一眼。” 出乎大家意料,云气却痛快答应了。如今他以火法出名,只是因为他意在首辟心府,但五行之术他一样也不会落下,不过是先后的事儿。 这个剑经还是写在纸上的,而不是玉简里,价值便可想而知,云气扫了前两页,却觉着立意还不错,便收了下来,给了那人两支符箭。 为了怕别人误会,云气又特地说了一下,大家不必在意行属,于修行而言,五行皆可互参嘛! 第五十一章 白雪纷纷何所似? 这天夜里,约是丑时左右。 谦慎斋挂上了门帘,不过白狗儿却没有守在门前。 斋内,白狗儿后腿坐在地上,前腿立着,头高高抬着,嘴里则横咬着一支符箭箭胚。 而箭胚上,时不时有火星冒出来,再看火星来源,竟是一柄三寸余长的宝剑剑尖在几厘薄的小小箭壳上篆刻禁制! 长剑如笔,箭壳如纸,快走龙蛇。 长剑晃动间寒光四射,剑尖落在箭壳上火星飞溅。 也不知这把剑的主人是在练禁法,还是在练剑法。 白狗儿不知,他还以为主人在与他游戏,憨大的脑袋一动不动,粉嫩的鼻头一鼓一鼓,尾巴则欢快的甩来甩去,打在地上啪啪作响,把篆刻禁制的声音都盖住了。 四尺之外,云气长身玉立,如松如竹,身躯不动,右臂挺直,紧靠手腕转动把剑尖舞成一团白花。 他在篆刻禁制,同时也在练剑。 而就在此时,在这个冬夜里,一个灵光自然而然在他脑中迸现。 日后寻一柄法剑,以剑为笔,以法力为墨,以虚空为纸,凌空画一张符,甚至到时法力充沛,剑气横亘千里,于千里之外当空成符,岂不美哉? 脑中才思泉涌,手上仍然稳当,直到刻完了明日要卖的符箭。 随后,他掀开门帘,走出窗外。 此时明月高悬中天,地上白雪皑皑,白雪反射月华似乎也在发光,月光雪光交融,让夜也不那么漆黑。 天上雪还是轻飘飘落着,落到树枝上把翠叶染白,落到地上把黄土染白,唯独落到河里消失不见,反而让小河在夜里呈现幽深的黑色。 雪太轻薄,落地无声。即便是这样不眠不休的下着,把青山碧水都涂抹成了白山黑水,但这个过程又是这样的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往往是过了一夜,人们睁开眼,才会恍然发现: 哦!雪层又厚了。 可往往这样再过几日,在某一天夜里,就如今夜一样, “啪!” 不知是哪一根树枝,不堪重负,被雪给压断了,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把休息的人惊到,人们或许又会恍然发现: 雪下起来是如此的绵续,绵续后的雪又可以如此的重! 云气静静看着好一会,看雪的轻盈,雪的厚重,雪的剔透,雪的寒光,雪溶于水,雪压断树枝,雪让群山白头,雪让林莽俯首。 其间自有意在,自有势在。 他来到河岸一无人处,拔出了「秋水」。 他就这么舞动起来,在月光白雪中舞动起来。 他的剑舞动,反射银光片片,银光与雪月交融,似是雪花,又似是月华。 他的剑舞动,纷飞成一片,就像这雪,充斥在天地之间,可你若是想去看清其中的一片,又是那样艰难,就像剑,只见剑刃成团,又不见具体落在何处。 他的剑舞动,剑尖化作寒芒,寒芒星星点点,像是雪从空中落下,人站在旷野里,又能避到何处呢? 这就是剑势。 这场雪让苗疆诸宗生烦,可对云气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前些天,云气通过符箭换了一本《水意四象解剑经》,这本剑经价值不算多高,却可以作为云气修行剑势的入门,而且这本剑经的剑招稀松,但剑势立意却尚可。 练剑,只要能明势,剑招自然随心所欲。 这本剑经把水意分为四势,为大雪,为急雨,为涌江,为巨浪。 大雪取举重若轻、铺天盖地之势; 急雨取连绵不绝、无孔不入之势; 涌江取一泻千里、威不可挡之势; 巨浪取水波翻涌、成云遮天之势。 而云气用来与大雪之势相配的步法则是来自青龙洞的《天权机变折身步法》。 天权星,位在北斗勺、柄分界之位,掌平衡之势,善进退之变。 《晋·天文志》中说,北斗七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 权为时,时为机变。 少年道士脚步应北斗曲直之变,手上长剑成大雪纷飞之势,「秋水」欢喜的铮铮作龙吟! 不过大雪终究人为,又岂能忤逆天时? 斗转星移不为人变,当北斗之柄摇光星指向寅位时,春天便来了,大雪消融,化作涓涓细流汇入河中。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而当北斗之柄再指向壬位时,雨水便来了。 东风解冻,天一生水,均化为雨矣。 春雨连绵不绝,潇潇洒洒,还是在这七里河的岸边,在这重重的雨势中,少年道士还在舞动着长剑。 这次他的剑,却不似冬雪那般轻盈,是如此的急促,长剑在一瞬间不知刺出多少次,又变化多少次,这种凌厉和变化又是如此的绵延不绝,若不是亲眼看见,谁又会相信光是出剑和收剑就能如此有美感呢? “其实我之前不怎么相信天才这种事的。” 在河岸不远处的一个草庐里,有几个带伤的人躺在椅上,正闲聊说着话,但眼睛都不约而同看着雨中练剑的道士。 其中有一个红发独臂的人,正是谦慎寨开业那天用剑经和云气换符箭的那个人,那时手还好好的,不知是哪天从前线回来就没了一只手,他低声说, “就像是洪仙师家的道子,咱们红木岭唯一的道子!也才十多岁,都要二境了,但在前年的三十六寨赶秋大节上我是曾见过的,与人演法时呆板的不得了,就他那御宝的样,对面的人杀他十回都嫌少,可怜那人还要在洪仙师的眼皮底子下苦苦演戏,真不容易。 “自打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没什么天生的天才,法力境界都能堆上去,但斗法这东西,就得水里来火里去,时间久了,侥幸能活下来,这才能练出来真东西。光看看书、过过手,真就能会?” “那现在呢?” 这人对面,一个没了一只眼的人笑呵呵问道。 “现在是真信了。” 独臂感叹说,“程斋主是去年冬天来这才开始练剑的,我记得太清楚了,那本剑经还是我换符箭拿出去的,程斋主还跟我开玩笑,他说练上了跟我换的剑经,手里的剑才开始不算样子货的。” “这才几个月呀,刚开始我们还被程斋主好言请着陪他练剑,可现在,竟然无人能上了!老瞎子,你可别告诉我你跟程斋主练的时候留了手?我当时是不信邪,除了舍命的法子,那可真是尽全力了,但时间是越打越短,到最后,硬是撑不过半刻钟!那还是半个月前,现在,不敢想,不敢想!” 瞎一只眼的人也点点头,“画符厉害,用火厉害,这说练剑了,练剑就厉害,什么人啊这是,我还留手,我留个屁,我就看他人晃了晃,我还在想招呢,剑就放我脖子上了。” 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第五十二章 桃花开时血气浓 “来人!来人!” “医师!丹师!” “都来呀!” “……” 雨幕中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叫喊声。 出事了! 所有人放下手头上的活,云气也停下练剑,顺着话传来的声音赶过去。 透过树影和雨幕,依稀能望见从南方冲进来了一行人,众人不禁心一沉! 那些人连滚带爬,身上都带着血,有的人背上还背着人。 有两头坐骑跑在前面,都有水牛大小,云气都认得,一头老虎,叫黄英,一头青狼,叫白尾,主人都是常年住在坊市的,但现在这两头坐骑身上的伤深得能看到骨头,仿佛血都流干了,此时也没人骑在上面,背上用绳子潦草绑了好多人,像是,像是一摞尸体…… 还有,五天前出去的人可不止这么些,还有虎斑呢?那是条很大的山蟒…… 云气刚才还在河的下游练剑,但他此时用上了步法,已经跑在了迎接的人里的最前头。 “程斋主!” 有人瞧见了云气,瞧见了来接的人,当下就松了气,倒头栽在地上,这像是一个信号,这些人纷纷没了力气,包括那两头坐骑,也都倒在了地上,背上的人不知死活,散落一片。 “快带他们走,我去看看有没有追兵!” 跑在最前头的云气大声喊着,跨过地上的伤兵、尸体,继续往前,而白狗儿自然也不必多说,耳朵高高立起,与云气平行跑着,一左一右,往这群人来的方向探去。 跑着跑着,云气脚一蹬,跃起四五丈高,「龙车」出现在云气脚下,他升空而起,四处搜寻。 探出二三十里远,也没有看到什么追兵,云气心里知道,如果刚才那些人不是确定把追兵甩开了的话,也肯定不会回到坊市,他不过以防万一而已。 地上的血迹不用去管,这样的大雨,这些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了。 地上的白狗儿也叫了几声,示意没有什么敌人,然后又提醒云气发现了一些东西。 云气下去一看,是坊里的人跑的太急,有些人的鞋和甲衣都掉了,他捡起这些东西,招呼狗儿回坊市。 赶到坊市中最大的一间庐子或是说帐篷,这里用木头和草席连着十几棵树的树冠,搭成了一个巨大的顶。 大蓬里全是血味和药味,地上已经摆了一排人,云气知道,摆在地上只会是死人,但他没有想到,竟有这么多人,粗略一扫竟有二十多个!而整个七里河坊常驻的也不过一百来号人! 只这一扫,云气脚步忽然一顿,瞠目看着地上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一头浓密的红发,这红发本该是乱蓬蓬的炸开,像个杂乱的鸟窝一样,但此时,因为淋了雨水,黏糊糊的扒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 “郎哥……” 竟是虎金留! 这个在大雪中接到云气的年轻人,竟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这里! 云气有些难以置信。 自从不知从哪听说云气在七里河坊坐摊开斋后,这个年轻人在前线回来后总是会来找云气,他在七里河坊待得时间比他自己划归到的西江坊还长,他知道云气喜欢收集金精矿石,所以他在前线缴获到了这类小东西总是会拿过来。 他的话实在太多了,每次来都是他在说前线的事,云气笑着听着。而每当他走时,云气也总会塞些符纸或符箭给他。 可现在,这个火一样的年轻人,竟然躺在了这冰冷的地上。 “这次被包的不光是咱们坊里的人,各家各寨,不同的坊,都有人陷在里面,逃的时候也是一起逃,冲出来的时候散了,便胡乱组了队。” 有几个受伤的还能说话,见云气一直愣愣站在虎金留尸体前,便解释了一句。 “狼山阿伯呢?” 云气低声问。 那人摇摇头,“他受了伤,混乱中跟上了别的队伍,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来。” “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气又问了一句。 那人看看蓬里,人基本都在,便开口说, “是在烂桃山,咳咳!” 那人伤到了内脏,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看了看云气,知道他是外来人,又稍微解释了一下, “桃花马上要开了,烂桃山的桃花瘴是顶好的东西,我们红木岭和他们百蛮山都有炼瘴的秘法,但是烂桃山的桃花瘴虽好,可那里的桃泥瘴却是大毒,咱们一境的,是闻也不敢闻,就是二境的上修也不敢随意碰。 “只有山的西谷口,那里是桃花江经过的地方,活水和江风把那里的桃泥瘴冲的很稀,那里也是我们唯一能采到桃花瘴的地方,每年我们两家都会为争位采瘴而斗上一斗,而今年又遇上了战事,自然更惨烈,咳咳!” “可采瘴争位这么多年了,早有规矩,实在争不过,弃了便是,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是这样亡命一样的逃?” 有人开口问,正是刚才点评云气剑法的那个独臂人,他是主修兵器的,不善炼瘴之术,也就没有去烂桃山。 “变数太多了啊!” 那人是个雄魁的汉子,此时却流了泪, “往年春时哪下过这样大的雨! “雨落在山里,催发了山洪,把地底下的桃泥给翻了出来,混着桃泥的山洪从谷口里冲出来,也带出了桃泥瘴!桃泥瘴被雨压制,威力大减,但也是剧毒,我们这些人全都遭了殃,有的瞎,有的晕,有的呕吐不止,把肺都要咳出来,咳咳,有些在谷口低洼处正当面的,当场就死了!” “那这些剑伤?” 有人指着他们身上的伤痕问。 逃出来的人眼一下子就红了, “是西蜀的人!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当时桃泥瘴冲出来的时候,我们立马就想逃,我们和百蛮山的人都知道桃泥瘴的厉害,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打。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道士闯了进来,不是苗疆的,也不是南荒的,看衣裳就知道是西蜀的人,他们直接就往百蛮山那边杀过去了。百蛮山的仓促应战,大骂我们苗人埋伏他,我们祖祖辈辈都约定过,采瘴时要是瘴气外溢,是要避战各自逃命的,他们骂我们苗人坏了祖辈的规矩。 “我们自然要说,让西蜀那帮杀才停手,也告诉他们趁着泥瘴还没彻底散出来赶紧逃,不要逞一时之快丢了命,但那群疯子却说我们旁门与魔门勾结,连我们也要杀!” “疯子!杂种!” 蓬里的马上纷纷大骂起来,云气眯着眼,藏着寒光。 “他们来了多少人,能把你们两边的人杀成这样?” 马上又有人问。 那人痛苦的摇摇头, “来的人不多,但为首的是个女人,她操纵着一把赤红色的飞剑,那把剑不知是什么宝贝,连瘴气也不敢靠近,她在泥瘴里丝毫不受影响,就是凭这把飞剑,砍瓜切菜一样的屠杀我们。” 第五十三章 为友涉险不需问(书友群已建,欢迎大家入群讨论!) 自打这群人逃回来,其他坊市、小据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一支支火红的令箭在雨幕中往来穿梭,传递着消息。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统计人数。 大约他们回来的一个半时辰后。 一支顶上插着一簇火红鸡羽的令箭穿过雨幕射向七里河坊。 众人知道,有决定了。 有人拿起那支象征诺言的鸡毛令箭,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未时会于西谷口醉蛟桥西岸,能辟瘴者来此相见,入谷寻尸,约百二十具。』 众人相传令箭。 云气也看了令箭。 这件事并不出乎意料,苗家人最讲究死者为大,对丧葬有着极高的执念。 云气这时也想起了木乃公的话, “有时候会下几个月的雨,这时候埋进地里的死人,会活过来。” 这就是尸变。 所以苗人追求树葬。 这树葬是以一种苗疆特有的蒲草裹缠尸身后置于二十年以下的新树树冠上,以绝阴气,防止尸变。 而现在,有一百二十余具苗人尸身在烂桃山山谷里,而且雨还在下,不知什么时候山洪就会把他们全部埋到地底。 “我去吧!” 那个独眼的说,“我练过龟息,可以闭气三个时辰。” “但桃泥瘴可不只是靠呼吸杀人,你的皮肉也会烂掉。” 有人提醒说。 但独眼的只是笑笑,“应该也能抗一会。” “同去!” 说话的是一个青龙洞的道士,他脸颊上被削掉了一块皮,看得出来,要不是躲闪的快,头都要被削下来。 众人只看他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刚从烂桃山里出来,自然是不同意。 “我炼有孤星寒潭瘴,可以用作护身,而且我知道里面的情况。” 那人站起身,来到独眼人的身侧,不容他人再劝。 “再算我一个吧!” 所有人看向云气,很是惊诧。 云气心情低落,勉力扯嘴笑了笑,“怎么,大伙莫不是以为贫道只会在坊市里画画符,不敢去前面动真格的吗?我能给大家炼秽,自然能在瘴气中自保。” 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是那个独眼的说, “程斋主,程道长,不是怀疑您的法力,而是因为您不是苗疆的人,您只是四处云游恰好在这落脚的,不过是挂单在这里领酬金。而我们这一趟是自愿的,没有酬金,干得好,那就是把兄弟们的尸体带回来,干不好,那就是把自己也埋在那,您去是做什么呢?” 众人不解,也都看向云气。 云气左手掐了个诀,食指、中指合拢并蜷曲,每两个指节都成一个直角,拇指扣住无名指、小指指尖,像是一个抬手敲门的手势,他单手放在左胸前,掌心斜朝右前,这是「叩心诀」,掐诀者用这个诀就是要表明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道门, “今有苗疆好友与魔教相斗,又被歪道小人偷袭,导致葬身桃泥之下,无法归乡行葬,我为好友收尸,这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闻言,苗疆众人脸色变了变,又有人问, “程斋主,你是汉人,我等苗人,既有血胤之差又有门户之别,相识于这坊市又不过几月,你却要为我等族人冒险收尸,值得吗?” 云气则说,“几个月便做不成朋友吗?汉人苗人就做不成朋友吗?道门和旁门就不能称兄道弟吗?我的父母师长从没这样教过我。”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站着的,躺着的,又说, “我知道虎金留,他替我寻金精,领我去青龙洞。我知道白河乔,他陪我练剑到深夜,我失手伤了他的臂膀,他却指着伤口教我发力。我知道东田当,他家里种了流露叶,曾特地带来与我品尝。我还知道你,禾求莫,你知晓我练剑后又曾拿来三本剑经与我交换符箭,而我却听说这是你特地用魔教首级兜兜转转与他人换来的,还有你,高山相,你,亥金奇,你们,他们,谁又不是我的朋友呢?” 众人听着云气的话,面上先是不解、疑惑,再是严肃、凝重,随后有笑意浮现,最终放声大笑, “是极!是极!为友收尸,实在是天大的道理!” 那个独眼的,就是亥金奇,仅剩的一只眼都笑出了泪。 云气也笑了,少时父亲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出山时长辈提醒在外不宜涉险,他一直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但此时,为友收尸冒险,绝不在这两条之中。 如此便已说定。 七里河坊就这三人过去,其他人没有手段,去了白白送死。 云气将狗儿也留在了坊里,那里瘴气重,狗儿还是凡胎,去不了,也帮不上忙。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武器草药,就离开坊市,直往烂桃山而去。 ———— 烂桃山,位在苗疆与南荒的西南交界处,占地有两三百里。 这山最奇之处便在于生得满山的桃树,除却低矮的花草,再无任何杂树,由此也可见这桃树之霸道。 有人说这桃林是唐时吕祖的桃木剑所化,有人说这桃林是上古夸父的手杖所化,还有人说这是天上的蟠桃熟了掉下来生根发芽所成。 可不管来历如何,这桃林的桃果虽然香甜,却并无延年益寿之功效,如此这深山里的百里桃林自然没什么人来专门采摘。 既然无人采摘,鸟兽又能食去几个?于是年年结桃,年年熟透掉落,一茬又一茬,这千百年一过,地上桃腐烂成泥,新桃旧泥,香气臭气纠缠到一块,加之西南湿热,水浸日晒,时间一久,居然生出了瘴毒。 这泥染上了瘴毒,又反过来浸渗桃树,让这片桃林都成了毒树,后来光是桃花开时放出的香气,都成了威力不小的瘴毒。而桃树结的果,更成了大毒之物,毒桃再掉落到泥里,又进一步催发毒性,成了连二境的修士也不敢轻易触碰的泥瘴,彻底让此处成了一块死地。 这也是烂桃山之名的来源。 唯在这烂桃山的西谷口,有一条大江流过,大江携水带风,把这一块的瘴气稀释掉许多,以自然之生机化解了自然之死气,所以此处便成了苗疆、南荒两地采瘴之人心中的宝地,年年桃花开时都要为争个好位置斗上一斗。 在西谷口的上游,靠向苗疆这一边,有一条跨江的大桥,唤作醉蛟桥,相传有蛟走江时,来到此处,被烂桃山里飘出的香气迷醉,恋栈不去,化而为桥,只愿久留,因而得名。 而在今日这凄风苦雨中,有一道道身影从苗疆丛林里窜出,聚集在醉蛟桥头。 第五十四章 十步杀一人 雨中,一群人沉默着站在醉蛟桥头,云气也在其中。 他望着不远处的烂桃山。 此时正值雨水三候,在时间上,离惊蛰的一候桃始华很近了,要是近了瞧瞧,想必已经能看见桃枝上的花苞了。 但现在远望着,只能见到碧绿桃叶连绵一片,漫山遍野。 云气望着桃林,则想起自己之所以来苗、南之地的初衷。 为了更深一步观想昴日星官,他欲上天鸣山拜访金鸡一族,却不想半路上在一个寻常苗寨便已功成,加之苗南战事激烈,天鸣山又在南荒之中,他也就懒得再过去。 其次,天底下鸡与桃从来亲密,就像是金乌与扶桑,凤凰与梧桐。自古以来以桃树为阳木,以雄鸡为阳禽。 昴日星官的父亲,天鸡,便是在东海桃都山上的一株大桃树上诞生,雄鸡画帖与桃符总是形影不离,而桃木沾染鸡血便是至阳之物,诸邪辟易,凡人持之也能吓退鬼魅。 他以昴宿为内景神,自然要看看一看这天底下最有名的桃林。 他本意是春夏之交时再来一观,那时天地之间阳气最盛,桃木为阳木,如此桃林自然意如火海,而得益于烂桃山的特殊之处,那时大日炎炎,又将底下的瘴气蒸腾而起,如烟如云,而瘴为阴气,彼时阴阳交融,定是一番浩大景象。 不过此时,春雨绵绵,桃花含羞,又有血气郁结,实在是没看头,那绿叶瞧久了都像是一片墨海,惹人不快。 等了一会,尚未到未时,但人已经齐了,有二十一个人。 可只有这么些人的话,想要把一百二十具尸体都带出来自然是不可能,要是一切顺利还能多跑几趟,要是真有个什么变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有熟人也有生人,互相又点头示意,在沉默中就出发了。 过了醉蛟桥,沿河东岸往下游走,约两里路,就到了西谷口。 众人停下,见那一片山有个缺口,此时有七彩的云霞盘踞在那里,便是这样的雨也化不开,见状,大家的脸色也愈发浓重。 亥金奇就在云气的身边,他的一只独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对云气轻轻道, “往日里,那块缺口外面是干干净净的,瘴气一出来就被大江吹散了,采瘴之人就站在缺口边上,以法器捕捞缺口里的桃花瘴,而桃花瘴是粉色的,但现在看,是山洪带出了桃泥瘴,堆积在缺口了,这样一股突如其来的泥瘴,即便是对着大江,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散不掉,等泥瘴散掉了,那里面的人不是化成了血水,就是被泥埋进了深处。” 云气点点头,现在还只是远远看着,但那股香臭交融的奇怪味道已经在往鼻子里钻了。 “呼——” 便在这时,又有一股山洪从缺口里冲出来,让七彩云霞更为绮丽。 “走吧!等不起!”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于是一行人慢慢的凑上前去。 这时候,各自辟瘴的法子也都显现出来了。 有人憋起气,有人唤出了瘴罩,有人用丝帕捂住口鼻,还有人往口鼻里塞了丹药,大家还把一种汁液抹在眼睛上。 亥金奇解释说那就是烂桃山桃树的枝叶,对瘴气有一定的解毒作用。 他要给云气抹上,但云气则摇摇头,他怕遮挡了视线。 他唤出火来,形成了一件火衣罩子外面,另外他在十二重楼里存放太阳丙火,瘴气要从这里下去才能腐蚀他的腐脏,应当还算稳妥。 众人见他控火术如此高妙,不由赞叹,对进去寻尸也添了两分信心。 而且这谷口的瘴气到底是在雨天的江口,又只有部分冲出的桃泥,比山里面的还是要好上很多。 “小心活人!” 进去前有人提醒,大家伙知道这是在说那个手持火剑的西蜀女冠。 众人慢慢进去。 “呲—呲—” 瘴气接触到火衣,发出呲呲的声响,不过好在喉窍处的丙火还是能把瘴气烧得干净,呼吸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 再看其他人,只做了保护口鼻的,此时瘴气烧身,皮肤又烫又痒,眉头都扭曲起来。 云气看在眼里,但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用火帐将人都罩住,到时法力消耗过快,真遇见了什么意外,反而误事。 入了瘴,这瘴气五光十色,晃得众人什么也看不见,但因为又受着瘴气蚀身的煎熬,脚步不由的加快。 有人拿出了一枚碧绿的珠子,以法力催动,散发出碧光,多少能看清些,有的人散出去好多虫子,往四面八方乱飞,又是一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身在此处自然没什么可藏私了,云气并指如烛,指上跃出一缕太阳丙火。 众人不知那金火到底是什么火焰,却能看到火焰一圈瘴气不敢靠近,就像是黑暗一样被驱逐。 “往这里走,我们的人都在这边!” 人群里有从这里出去的,勉强辩着路,把人往里带,一路上也在做记号。 “那里!” 没走百步,便有人发现了地上有东西。 大家围上去,便看见是一具尸体。 这人云气不认得,看来是别家坊市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瘴气熏已经发红,像是烫伤的一样,而最醒目的,是这个人正胸上的一个大口子。 “是飞剑!” 有人说。 不错,只有飞剑贯穿才有这样的伤口。 一个粗壮些的汉子上前把人背了起来。 众人继续寻找。 “这里有!是洪家寨子的人!” 很快,又有尸体被发现。 不多会功夫,竟是顺利的找到了十来具尸体。 “西蜀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先把这些弟兄送出去,也出去透透气,留一半人继续找,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再背人出去换。” 见事情顺利,马上有人提出更快的法子,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开始分队。 亥金奇一直憋着气,该出去透透风,他朝云气点点头,背着一个尸体开始往外走,云气法力消耗不算多,则留下来继续找。 “啊!” 刚分开没多久,便有惨叫声传来,留下的九个人脸色一变,寻着声就冲了过去。 云气立马拔出「秋水」。 他左手一翻,捏住一个符,甩手就打了出去, “骄阳巡天,火辙开道,去!” 这阳火破魔符在云气手里比他人施展的威力又何止强了数倍,两条火龙破开瘴气直冲往前。 借着这股火浪,大家也自然看到发生了什么: 不知埋伏在哪的几个紫衣金纹道士,正操纵着一柄柄飞剑刺向背着尸体的苗寨众人,那些飞剑横冲直撞,看不出什么变化玄妙,放平日里躲过不难,但此刻,瘴气成了他们绝好的掩护。 “住手!” 云气听见耳畔有人怒喝,他也看到了,亥金奇只有一只眼,看不过来七八把飞剑的轨迹,就是一转身的功夫,脖子上已经插进了一把飞剑。 他松开手,把尸体丢到地上,自己也倒了下去。 “镇!” 云气念出了一个咒音,对准了那个洋洋得意的凶手,那个人似乎很满意,这么多飞剑,唯有他的先刺进了敌人的身体。 云气脚踏进泥里,连踏十步,脚步是那样的快,泥坑似乎连成了星图,他手中的长剑则是比暴雨还要迅疾,那个凶手脸上的得意还在慢慢转为因为身体突然动弹不得而带来的惊恐。 但云气的剑已经到了。 这一招不是刺,而是从天上划过一道弧光斜劈下来,「秋水」的刃在此刻仿佛化成了月光,落到了那个凶手的脖子上。 “噗—” 一声很细微的声音,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那个凶手脸上的得意已经无法转为惊恐了,因为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凝固,随着他的头颅跌进泥里。 第五十五章 如磐如瓷 云气冲出来的太快,出剑太急,很多人只看到了喷涌的火焰,听见一声住手的叫喊,再然后,便有个人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拉远些!” 蜀道们也有反应快速之人,看出来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法鬼魅、善近战,于是纷纷往后退。 云气则望向刚刚分开的那十二个人,包括亥金奇在内,已经有四个人倒在地上,飞剑不是划开脖颈就是穿胸而过,救无可救。 云气心中悲痛,却来不及沉溺于悲痛,他快速想着对应之法,这群蜀道在瘴气中全不受影响,而且还没见到那个手持火剑的女子,自己这边人虽多,但却处于劣势。 “先不管尸体,你们隐于暗处,用箭策应我!且小心还有躲藏的人!” 云气快速说。 落于云气身后的八个人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选择相信云气。 趁着那些蜀道后退,八人迅速与刚被偷袭的几人汇合,又隐到瘴中去。 而云气则要做那明处提灯照路之人,只见他手上又捏住一张符,打到空中,手往符上一指,口念, “瞾!” 那符纸便突然起了火,这火透明中又带着姜黄暖色,在符纸上跳动着,可这火仿佛虚幻,符纸也没有被真正燃烧,但火焰放出的光明又实实在在驱散了瘴气,不偏不倚落在了蜀道七人所在的地方。 刚刚隐到瘴中的苗人当即发出快意又压抑的低笑声,是的,他们就是这样被屠杀的,那个女贼拿着火剑与他们缠斗,照亮一片,其他小贼则在瘴中隐匿,以飞剑偷袭。 现在轮到他们了。 十来个苗人围着蜀道们散开,他们没有飞剑,却有符箭,刚才从坊中出发时,程斋主将斋里剩下的符箭全部都拿出来了! 他们有人弩射,有人手掷,符箭带着他们的恨意,从迷瘴中射向被符纸照亮的地方。 而那七个蜀道果真也不是泛泛之徒,就如老观主所说,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意,他们跳跃躲避着符箭,但又一直形成一个灵动的阵势,相互照应。 要不是他们刚才得意忘形不曾结阵,云气也不一定能先声夺人杀了一人。 他们四个呈守势,抵挡着飞来的符箭和苗家术法,另外三个呈攻势,后者均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驾驭着飞剑当空往云气这边刺来,云气控制着照明的火符,是真正陷他们于险境的人。 而云气这下也瞧见了飞剑的真容。 这些飞剑都是一个制式,不算长,都在两尺左右,银光雪亮。 但这些剑没看到剑格,剑刃和剑柄直接连在一起,剑柄也很短,是一种能持握但不便持握的短剑。 不过飞剑虽凌厉,但这些一境蜀道们念力却高不到哪去,驾驭的飞剑直直刺过来,缺少变化。 云气踏着斗步,踩着星图,扭转身躯,险险躲过第一波飞剑,但当最后一个飞剑擦着他肩膀掠过时,他回身用「秋水」在那飞剑刃上一点。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交声响。 望向「秋水」的剑尖,观察那柄飞剑上的点痕,感受着手中穿回的力道,云气便对蜀道飞剑的材质有了了解。 这些剑虽然锋利,但也薄脆,只要躲开剑尖,用侧力横击在剑身上,便能伤到这些剑。 心里有了底,云气便更敢欺身上前,距离一近,这飞剑优势就更少。飞剑的蓄势时间短、回旋半径更小,在云气眼中飞剑就更慢、更呆板。 途中一旦有飞剑临近,他便以用步法侧身躲过,或是「秋水」击打飞剑剑脊,将其挑开。 而云气这番动作落在蜀道和苗人眼里,只觉不可思议。 即便这些飞剑不是名器,即便他们只是一境的微末弟子。 可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蜀山何以扬名呢? 而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百余苗人何以葬身此地呢? 如此,蜀道心中更乱,苗人心气更盛。 蜀道惊诧,但又要躲避符箭和维持阵势,自然分心,分心便要多念,念头多了飞剑便控不稳,云气躲闪起来就更轻松。 游刃有余后,他几乎是主动去寻飞剑,用「秋水」在飞刃上击打,如蜻蜓点水。 叮叮当当一串响,倒像是磐音。 过了几十招后,又一次飞剑袭来,云气这次却没有躲闪,他右手背剑身后,左手捏印,指向那柄飞剑,口念, “裂!” 一股法意落在那飞剑上,飞剑应声而裂,化作七八块碎片落到地上。 那三个御剑与云气过招的蜀道,每当云气敲击一次飞剑,他们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现在其中一人的飞剑碎裂,他念头受损,如遭雷殛,当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心血,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但此时此刻,他倒地不起就意味着脱离了他们一直在腾跃挪动的阵势。 云气双眼一凝,毫不犹豫的换了咒法,他不曾留手,直指那个倒地脱力的人,口念, “焚灭!” 金色的烟丝在迷瘴中几乎看不见,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但飘渺的金丝似缓实疾,精准的落在了那个蜀道身上,不见什么声音,唯有剧烈的火光,那人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金色的火焰! 火焰只一瞬间就将蜀道吞没,而那个蜀道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出来。 火焰静静的燃烧,蜀道们呆愣看着那一团火焰,一时间忘记了腾挪,只可惜苗人们也忘记了攒射。 “裂!” 唯有云气不为所动,又念一声咒语。 “砰~” 似曾相识的,空中那柄失去控制笔直朝云气刺过来的飞剑又应声而裂,化作碎片,这裂声很轻,不似击磐,倒像是汝瓷出窑。 “啊!” 只是与上个不同的是,这次失去飞剑的蜀道虽也吐了血,却强撑着不敢倒地,大叫一声后慌乱的跑动起来,生怕有什么火焰从天而降。 叫声惊醒了所有人,还有一个蜀道立即操纵着飞剑回来,蜀道们原本的阵势也乱作一团。 苗人们如梦初醒,再次攒射。 “李小祖!还请现身救命!” 几个蜀道畏畏缩缩背靠在一起,大声喊叫着。 “呵,蠢材,人家抓住了飞剑的弱点,你们还要以飞剑相攻,岂不该死?”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迷障中回荡。 第五十六章 原来你叫「桃都」 “呼——” 一柄火红的飞剑破开迷障,直往云气面门刺来。 “叮!” 这一剑来的极快,便是云气也来不及闪躲,只能竭力抬剑去拨,两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火红飞剑被拨偏分毫,擦着云气的耳朵飞过,割开一道血口,凌空洒出了一串血珠。 飞剑一交即去,而「秋水」兀自不休的震颤着,雪亮如水的剑身留下一道擦痕。 飞剑飞回,停在蜀道们的身前,而此时,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缓缓负手走出迷障,走到云气的光明符下。 这个女子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有些消瘦,像是个弱柳扶风般的人物,尤其是一张俏脸,明明如月,欺霜赛雪。不过此女眉心却生一颗朱砂红痣,又让其平添一股煞气,让人不敢多看。 而云气则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摆什么谱,在敌人跟前闲庭信步,倒是还不如那些蜀道。 趁着飞剑未动,他左手掌心朝上,中指在后绕过食指,再与拇指相触,食指笔直朝上,无名指、小指蜷曲掌心。右手则倒持「秋水」,食指贴在剑柄上,直指女子脚下,口念, “陷!” 女子脚下土地顿时化为一滩泥水,而她似乎还在想着说些什么,一时不备,被陷到了泥里,直没住了小腿。 【陷】字咒是云气领悟不久的咒法,涉及到土、水、虚空三意,有行属转化之妙,细说起来,属点石成金之道。 女子愣了神,看着泥土淹没了白靴白袍。 “先杀这个!” 云气喊了一声,趁那柄火剑无人操控,他也踏步上前,欲近身一战,现在片刻耽误不得,自己还好说,但那些苗人辟瘴已是艰难,不能久留。 苗人听闻后,也齐齐换了目标,各种术法、毒虫、符箭,都往那泥坑里的女子身上扔过去。 那些蜀道分寸大乱,连忙抵挡,同时在慌乱中分人去把女子拉出来。 而就在这纷乱之中,一直凝神观察四处的云气却发现那一柄火剑此刻无人驾驭,竟然自行飞到那个火人头顶,剑身红光一闪,竟然把太阳丙火全部吸走了,空留一摊黑灰。 随后,那剑又慢慢回到原位,仿佛不曾离开过。 “啊!” 一声尖锐的鸣叫。 女子被人从泥里拔出后才如梦初醒,把手臂从两个搀扶的蜀道手里抽开,立马掐上了剑诀,直指云气, “疾!” 火红飞剑闻令而动,直刺云气。 然而这次气象更甚从前,无穷烈焰从剑身上冒出,形成了一个如鸡似凤的火相,往云气身上扑来。 云气双目里闪过一丝异色,女子,火剑,蜀道,他已经猜出了这个女子就是近两年成名的峨眉李英琼,但他却不曾想过这柄火剑好似与自己的道途相合。 “隐!” 云气右手倒握剑成拳,左手中指与食指相捏,食指微翘,无名指、小指自然微曲,再将左手放到右拳上。 整个人忽隐去了行迹。 火剑扑了一个空。 李英琼也愣住了神。 不过到底是峨眉行走,女子冷笑一声,“你躲得起来,他们可躲不了!” 女子手里剑诀一动,火剑转了个方向,熊熊烈焰扫开迷障,扑向苗寨众人,而众人不敌,四窜而逃。 “噗—” 一声轻响,人头落地。 女子出现后第一个死的,不是程云气,不是苗家人,而是第三个蜀道。 一直长剑从虚空中刺出,刺进了蜀道的左胸心窍。 等李英琼驾驭火剑再回来,「秋水」剑已甩干剑身上的血迹,再入虚无。 “小祖,救命!” 剩下四个蜀道哭嚎道。 不过女子听闻后却冷冷一笑,“好,你杀你的,我杀我的,看谁在乎罢了!” 说完,女子竟不再管蜀道同门,径直御剑追杀苗人去了。 “噗—噗—噗—噗—” 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四声响过,亦是砍瓜切菜般的,剩下的四个蜀道也都倒在地上,观其伤口,要么洞穿心胸,要么划破颈脉。 随后,光明符熄灭,此处再无活人。 ———— “摄!” 火剑微滞,一个苗人在生死关头躲开。 “你们先走,尸体我自会带回!” 云气从虚空中走出,拦在李英琼身前。 【摄】字咒没有摄来火剑,反而是云气自己的念头被灼伤了,但剑身上的那股阳火法意,却让他感觉很熟悉。 那苗人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只会是拖累,呼喊一声后便逃离了此地,不过事实上,这些苗人打斗奔跑,已经吸入了不少瘴气,出去后能否活下来,也是未知之数。 李英琼看见云气出来,眼中的煞意几乎凝成实质,操控着火剑袭来。 苗人未走远,云气却是不敢再施展隐身咒,手持「秋水」便迎了上去。 “叮!叮!” 云气施展出十二分的气力,小心把握着与飞剑交接的力道,只刚才首次接触那一下,他便知道就是把「秋水」点碎了也伤不到这火剑分毫,只能勉力小心格挡。 招架间隙,他打出数道符纸、符箭,只求能伤到或是干扰到女子一二。 不过这李英琼到底是名声在外的,方才是犯蠢,此刻单打独斗起来却是很有水平。 她脚下浮现出一个雪白的丝帕,这法宝形质似丝帕,却大如凉席,托着她飞到半空中,她一边驾驭着飞剑攻击云气,一边操纵丝帕躲开云气的符纸,颇为轻松写意。 如此压制,过了十来招,云气竟渐落下风,又因为疲于应对,双手不能掐诀,无法施展新学不久的隐身咒法躲逃,身上逐渐有伤痕浮现。 “叮!” 又是一声脆响,但却不是两剑相交。 云气被火剑直直刺中胸口,当空被击飞一丈远才落地,喷出一口热血。 “咦,你这魔头,还有什么护身宝贝能挡住我的桃都剑?” 李英琼听到金玉相交的声音,又见云气被击飞而不死,便猜他有护身的宝贝,又瞧云气倒地难起,于是降下丝帕,缓缓走近。 而云气则死死看着悬在面前直指自己的火剑,他料的不错,最早的耳血,方才打斗中的道道血痕,包括刚才喷出的一大口热血,竟都被这火剑给慢慢吸干了! 他眼中泛起难言的光彩,喃喃道,“原来你叫「桃都」。” 李英琼见他嘴唇张阖,便问:“你在说什么?” 云气没有理她。 李英琼身上的法袍不是凡物,此刻早已没有泥渍,但她想起方才跌落泥潭的情形,犹自愤恨难当, “看你衣着也是修道之人,为何与苗疆旁门之辈混迹在一起?呵,我晓得了,你是东边的顽道,师尊所言果真不假,顽道行事无束,连门户也不顾了!” 云气笑了笑,懒得争辩。 李英琼却一步一步走近,来到「桃都」旁边站定,又道, “你怀里是何物,且递来,或可饶你一命。” 云气却只待她走近,张嘴一吐,十二重楼里积攒的太阳丙火顿时全数倾泻而出,仿佛一条金色的火龙。 李英琼的眼眸顿时被金色填满,恐惧也随之爬上她俏脸,少女立即催动「桃都」,刺向近在咫尺的少年道士。而她自己则迅速从洞石之中拿出一块寒玉,捏在手心。 金色的火浪将少女吹飞,而「桃都」则徜徉在丙火中,欢快的发出鸣叫,一声一声,仿佛天亮前的鸡鸣,并不曾刺向道士。 “喔—喔—喔—” 真的有鸡鸣声响起。 少年道士十二重楼内,元旦道人盘坐,双手放置腹前,昂首挺胸,唇嘴半张,怒睛圆睁,可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雄鸡鸣唱。 「桃都」闻声,整个剑身剧烈的震颤,似是喜极,随后又围着地上的少年道士盘旋飞舞,仿佛火色绸带。 「桃都」发出剑鸣,与雄鸡啼叫声相合,宛如琴瑟。 远处地上,被寒玉所护的李英琼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发生了何事。 非正文章002 荐书 献祭书单: 向伟大的小说之神祭礼! 《财富自由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请问您是否想绑定魅魔养成游戏?” “如果绑定了,我会失去什么吗?” “您可能会永久失去贫穷、丑陋、两性疾病…….” “卧槽,神作啊!” “女生……” “啊?要失去女生谁还玩这个?太监吗?” “魅魔的世界里没有‘女生’这个概念。” 《我的吉他女孩》 漫画家叶墨的家里,在大三开学前迎来了一位很会弹吉他的美丽女孩 他以前一直以为幻想中的完美女友,也许只能通过小说漫画来实现。 直到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他才觉得“完美女友的定,义有时候会变得有一点模糊,也许每天能见到她,画出她,就是一种挺不错的感觉。 当然,这都得建立在经常都是她主动来撩的前提下~ 无系统的恋爱日常文,这次只想写一本甜甜的恋爱故事。 《我的空想能力是创造美少女?》 “我曾在梦中幻想自己有个女友。” ”现在呢?” “现在她成真了,还能一拳打爆摩天轮。“ ...... 我们每个人都曾有过幻想。 可能是梦想的舞台,是自己热爱的生活。 是挚爱的作品里真实的角色,是希望在动荡之年一生戎马平定四方。 这些形形色色的梦和虚幻之物,在谁都未曾设想的世界背面,真实存在着。 那是无论是谁都会沦陷的天堂 只需相信,只需欲望。 世界,将会是在云雾里翻滚的巨鲸背脊,是巨龙盘旋的象牙高塔。 是神与魔共同起舞的晴阴,是猩红之月下无限轮转的万花筒.. 是.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看来下次真不能再连打三十小时了..” 望着窗外让自己感到陌生的世界,徐久揉了揉被耳机压乱的头发,钻进了被窝。 直到第二天清晨,看着自己身旁躺着的白发美少女。 他才反应过来。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 【异能】【恋爱】【日常】【慢热】【高燃】 愿我们会在世界的尽头,再次相见。 《诸天万界游戏,只有我知道剧情》 穿越平行世界,正当周晓以为只是个和前世差不多的平行世界时,一款名为诸天万界的全息虚拟游戏发布,让周晓发现游戏世界中的副本都是上辈子自所熟知的影视,动漫,小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好像就自己知道剧情! 于是周晓崛起了,靠着对剧情的熟知,周晓说道:“我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第五十七章 地陷 看到林狼这个表情,瘦子感觉林狼是在侮辱自己的浩哥,答应了一声,就准备发表,出口恐吓林狼一下。 “这就好,这就好。”有了温智帆的保证,刘婶这才放心了,孙煜不是东西,居然这样伤害丹彤,还敢把这些事情拿出来炫耀,刘婶也不喜欢孙煜,因为孙煜跟丹彤之间发生的事,想要她喜欢孙煜,真的很难。 第十九个要谢的是虫子。虫子在我每次问她怎么形容怎么描述好时,都特别耐心的和我说。 地面再次颤动,巨大的缝隙缓缓的挣扎着裂开,一条火红色的灵脉挣扎着透了出来,炽热的力量回荡,岩浆在地面上咕咕流转。 更何况这些天来,男人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总是若有意若无意的盯着她,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你怎么了?”倪乐卉见林铃一副要倒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想要扶着她。 艾利克斯有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男人满脸坑洼,像是被毁了容,左手手指残缺不全,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 “人家都这么着急了,我这时候去添气,不太合适吧。”安瑾兰的话语里有些犹豫。 “我弟弟呢。”声音冷如冬天从雪山上滴落的冰泉,微微抬首,微风吹起她的斗篷,露出那张足以沉默百代的脸颊。 这个闯到林狼他们班级这个包厢的牛哥的手下,显然比刚才那个开枪杀人的智商要高。 “阿笙不喜欢你手上染血。”段沐阳话落,顾江海笑了,段沐阳听着话筒里的笑声有些吓人。 朱振喜也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那时候刚入院时随口一句话,竟然被记住了。不过也仅仅只有不好意思,她默认了魏亮是她未婚夫的事情,并且心想如果他真的是庞良,就不只是未婚夫了。 “说一说,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想要找我的麻烦?”隋晓天询问道。 “什么情况!会长干啥了,前面怎么激动,”城内的清风听到这些疑惑起来了,同时心里又痒痒,刚刚叶枫把战士和骑士还有奶妈都调到了城门口里面了,脆皮的玩家都在城内。 天寒地冻,街道上少有行人,来往的车辆也不多,在这样的日子里,很少有公司还会安排人加班,若梦集团今晚更是一个都没有。 有一次代表学校进行校间交流的时候,遇到了纽约时装技术学院的一位导师,对方对她的设计天赋和思路极为欣赏,邀请她来纽约时装技术学院继续进修,并且可以获得半额的奖学金。 莫问感慨的望着手中七块圣火令,明教发展至今,虽逐渐完善成熟,自成体系,却也与无数先人的牺牲与付出脱不开关系。前人挖井,后人喝水,恐怕就是如此。 “怎么可能!我为了制作这张面皮可是花费了很多……”慕容沁儿不可置信的说着,双手也不停地沿着脸颊边沿摸着,待受到静元师父摇头的暗示后,她愤怒的看向了一边一脸淡定自在的公孙明昭。 “呵呵,我请你们来,只是一个拿下此地的幌子。现在这里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你们已经没有用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于先生平淡的笑道。 这一击竟然是势均力敌的现象,这可是让阎不死非常的吃惊,一个武王境居然能够抵挡住自己的这一击。 瞬间苏易的画面破裂开来,随后略微的有些惊骇,随后叹了一口气,感叹国术的没落,甚至还想起那些欺世盗名的人,利用骗术,而不是真正的国术。 “你今天起色不错,应该说,你心情也很不错。”金夜炫跟在谈七琦身后,淡笑地说道,然后坐进了车子。 被万里云的灵蛇剑剑气笼罩,吴溪没有一点慌张。而是收回如意剑,如意剑在吴溪的身边游走,不让对方的剑气伤到自己。 不过苏易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缘分,或者是本身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我悄悄的把指甲恰进掌心,痛的感觉才稍微减少,慢慢的扬起微笑,我挽着米亚的胳膊,同她们一起进入世纪游乐园。 他不明白李吾仙为何不给他活路,却不知李吾仙又不是佛门高僧,没心思听他忏悔。 “哪些同学愿意去?”巫老师的话音刚落,大家的头就变成了拨浪鼓。 甚至他们还听说了不少消息,那就是这次的报道的性质是全世界的,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记者,就连国外的记者也加入了进来。 “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你绝对不可以放弃金夜炫而独自离开…知道么?”说着,他闭上眼睛,颤抖地环紧了双手。 而在男子的对面,也就是与男子拼杀的另一方,则赫然根本就不是人类了。 洪佳欣是校花,不错,但以一个校花去跟八仙堂较劲,那是自不量力。 虽然这个基因老鼠看样子不太好惹,而且全身上下的体液都充满了腐蚀性,但是陈风想要解决掉这个东西,却是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 这一部功法,乃是当初一个绝世强者,自己结合无数的生死战斗,所演练出来的。 许洁担心自己的事情被林佳彤知道了,所以林佳彤对叶昊有所刁难。 下一秒,青旋突然收敛了脸上的害羞和红晕,变成了叶轩习惯性的冰冷。 “顺势而为就是最好的控制,如此壮观的脉阵实体,上千个素不相识,未经训练的战士,就这样不约而同地成功地把脉术,聚集在一个无纹耀的少年身上”虽然身居高位,花莞心里还是震惊了一下。 不待她双脚踹出,罗阳却用力一扯,在一股大力的牵引下,洪佳欣身不由主地倒在床上,正要挣扎起来,罗阳右脚抬起,压在她的双脚上,右手再绕过去一箍,便将她的身子牢牢地固定在床上了。 是不是自己现在就是天南市第一公子哥的岳父?赵无极还算什么? 第五十八章 煞出 “轰隆!” 一声巨响,响彻西南大地。 ———— 红木岭中,天狗崖上,有一木宫,宫中高处,有一男子盘坐,这人蓝衣红发,身姿雄伟,正在调息打坐,搬运精血,呼吸吐纳之间,鼻息如龙,发着熠熠红光,一身血气宛如狼烟。 听到这声巨响,男人从入定中醒来,睁眼有神光乍现,他望向烂桃山方向,眼中神华闪耀,忽地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红光。 “长豹!随吾出山!” 男子的声音如雷声在天狗崖上碾过。 “谨遵法旨!” 又是一道长虹从崖上飞起,跟上前一道虹光。 ———— 百蛮山中,阴风洞内,有一白骨之殿,殿中有一玉床,玉床上有个男子闭目冥思。 这男子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尤其是一头如瀑黑发随意披散,又着一件翡翠似的绿袍,更添一抹邪意凛然。 巨响将男子唤醒,男子生一对桃花眼,睁眼后风姿更甚,他望向烂桃山方向,眼中喜意难藏,忽然化作一阵风,消失在玉床上。 “辛辰子!” 男子声音在洞中回响。 “弟子在。” 又有一个声音应和着,逐渐远去。 ———— 望春山上,青龙洞天,骊珠小院,一个老道正在提壶浇花。 听闻巨响,老道往烂桃山望去,脸色忽生喜色,紧接着又察觉到红木岭与百蛮山的浩大声势,随即摇摇头, “争吧,争吧,你们争去吧,总归是家门口的东西,可谁要是打坏了这山山水水,老道我可不答应。” 随即,道人似是又察觉到了什么,又笑了,“好,我这老不死的懒得动,自有小辈坐不住,也省的让人少了我青龙洞的份。” 而在洞天之外,望春山上一座宫观之中,留天房听闻巨响,望向烂桃山方向,想起门下之前有人回报由他担保的挂单道士程且清自愿前往烂桃山冒险收尸,不由心中一乱,随即身化剑光,直往烂桃山而去。 ———— 大地塌陷,地煞冲天,发生才不过几十息的功夫,烂桃山地界周围已经风起云涌。 桃花江畔,醉蛟桥头,十来个苗家汉子跌坐在地,看着烟尘四起、华光漫天的烂桃山,满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 “地龙翻身?” “那程斋主?” 众人面面相觑。 而那个被云气从「桃都」剑下救起的苗人,仿佛是发了疯,就要往回冲。 众人连将其压住,“你疯了,你看见那是什么了吗?山塌了!那是地底多少年的瘴毒!” 那人死命的挣扎,“我是害了程斋主,是我害了他!” 众人相互死拉着,都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冲进去,泪水和雨水糊成一块。 而就在几人抱头痛哭时,这方地域也忽然风起云涌。 漫漫红云自北方亮亮而来,瞬间扫清这一方天地的阴云晦雨。 凄凄绿风自南边漫卷,又吹散了北方红云带来的灼热。 在这两道遮天异象之下,一声清亮龙吟也自北方响起,龙吟声虽稚嫩,可也让人无法忽视。 那红云凝缩,化作两个男子凭空而立,为首者红发蓝衣,侍立一边者,黑发苗服,面有刺青。 绿风收拢,也是化作两个男子站在北方天际,为首者长发绿袍,侍立一边者,金冠白衣,却是独臂。 而带着龙吟声的剑光则化作一个丰俊男子。男子也站立在北方,可又与那红云所化二人保持着距离。 是那个红发蓝衣的男人先主动向持剑男子点头示意,“是天房道长来了。” 按道门规矩,姓在道名之前,所以即便男子俗家苗姓为留,但入道门取道号后,还是应姓在名前,可称一声留天房。 留天房回礼,口称,“见过前辈。” 而红发男子身边的苗家汉子也与留天房隔空点头示意,“白江,许久未见。” 他却是唤的留天房苗家俗名,仿佛是旧相识。 而留天房则说,“是了,好久不见了,长豹。” 男子唤的却又是苗家汉子的道名。 苗家无人不知,洪家寨老祖便是道名长豹,为红木岭真传,随侍红发老祖左右。 洪长豹既在此,那他身侧的伟岸男人身份自不必多说,红木岭之主、苗疆旁门领袖,红发老祖是也! 红发老祖望向对面,道:“绿袍,你旧疾复发,不在榻上养病,来此何干呐?” 而另一边,被红发老祖喊话的,自然就是南荒魔门领袖、号称百万魔兵之主,绿袍老祖是也。又听闻绿袍老祖早年走火入魔之际曾发疯食人,失智之下嚼吞了座下大弟子辛辰子之臂,那想来旁边那位独臂之人就是百蛮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辛辰子了。 “呵,不过癣疥小疾而已,倒是神州大地有新煞出世,难不成你红发还敢圈地独吞吗?别说我南荒诸教,怕是青龙洞也不肯答应吧!” 绿袍老祖笑着说。 红发老祖与留天房尽皆沉默。 留天房虽寻人心切,可他在看见烂桃山地煞冲天的第一眼就知道,现在他绝不可能只是寻人了。 这可是一道从未现世的地煞! 自古有言,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乃天定之数! 如今有新煞出世,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有一道老煞正在消亡! 而一道新煞出现在烂桃山,这对整个西南大地、数百大教小宗都是莫大的机缘,至于陷在里面的几个小辈,实在不是眼前最紧要之事。 这天罡地煞乃是道家内丹道破二境命藏之机的必要之物,亦是缔结金丹的根本大药,乃是道途上的不可或缺之物。那龙虎山,开派祖天师,丹成而龙虎现,那龙虎便是一道天罡、一道地煞,而龙虎山只这一罡一煞,便奠定了八千年的基业! 再说三清山,护山的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威名不在西蜀峨眉的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阵名声之下,便有传言说,这云禁大阵里藏着一道天罡! 而纵观天下道门大教,但凡是金丹大修不曾断代之宗门,皆是有罡煞在手,得一便是天幸,得二那就是无极造化。 而抛开道门,这秉承天地阴阳清浊之道而化生的罡煞,无论是炼法、炼器、炼丹,无论对佛门、旁门、魔门,那都是顶尖的宝材,即便是不去炼化,只是日夜观摩,那也可从从中领悟阴阳之机,实乃造化之宝! 为了眼前这道新出的地煞份额,苗疆和南荒各派打成什么样,留天房都不奇怪。 非正文章003 上架感言 11.1日凌晨0点上架!也就是今天晚上了! 真想不到我也有写上架感言的时候! 这么多年不知看了别人多少的上架感言,也曾幻想过如果自己写小说会怎么写这个感言,却不曾想这一天真的来了。 千头万绪。 我也不知道咋写感言,上次写类似的还是三年前的致谢,全凭有感而发吧! 首先还是庆幸自己的运气(写到这里时输入法第一个跳出云气哈哈,很多人吐槽了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的寓意还不错,不过大家也不必太在意,过不了太久,主角就有道名了,那是个更正式的称呼,就像冯济虎、温素空、甚至吕洞宾一样,不过我还在想道名,甚至都不敢直接用开书前就想好的那个,唯恐大家不满意,纠结得很)。 一共写了两本书,第一本《封神之哪吒新传》,当时书名想过《哪吒》、《哪吒传》、《封神之哪吒》、《封神之哪吒传》,全部被占用,只好取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封神之哪吒新传》,这才上传成功。《封神之哪吒新传》这本小说是我听了《哪吒》这首歌,有感于“他本是一世无双”一句所作,算是心血来潮,恰逢研一时疫情封城,在家无事可干,提笔就写,不过后来回校后,科研任务重,慢慢就更的少了,有想法有空了就写一章,成绩自然不好。但那时我也不在乎,本来就是写着玩,后来写到商周大战时,各路圣神出场,却又与凡人战争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笔力就渐渐不够了,了解原著的应该知道,那里面武将打神仙,实在太扯淡,我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慢慢想着该怎么破局,慢慢更的更少,但每次有新章节,还是有看的读者,这里我很感激他们。等笔力进步了,我还是会继续写的,我觉得那里也是一个十分精彩的世界! 脑子里在畅想封神时,也构思了另一个世界,那就是蜀山。对蜀山的印象首先来自于电影《蜀山传》和电视剧《仙剑奇侠传》,很喜欢,再去看原著,发现看不下去,还珠楼主实在太天马行空了,情节跳的厉害,于是也就跳着看,基本晓得个大概(但绝不精通,现在我写的时候还边写边查)。然后再去找蜀山小说,看到了蛤蟆的《蜀山》,又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再然后,就没找到特别心仪的小说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就想自己写了。 但蜀山世界很瑰丽,可峨眉却不是我的首选,原著里峨眉太跋扈,就是天下唯我独尊,和侠字并不完全契合。所以想写一个出自传统道门的主角,强大但温和,行侠仗义,拯救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但中国的道门仙山实在太多了,具体选哪一个又很纠结,又刚好,起点发了一个三清山征文,我一了解,哎呀,合适! 三清山里景点众多,三清地里还有按八卦排列的景点,这里有太多文章可以做了,于是想法快速成型,开始构思全篇,并擦着征文结束的最后几天,发了《蜀山镇世地仙》。我记得很清楚,征文9月30号结束,我27号发的书,30号当天就和媳妇去大理拍婚纱照了,晚上在酒店还在手机上更新呢。 《蜀山》发了后,很快就来签约了,第四章的时候,这里也很感谢编辑培根,在我第一本书还没完结的时候给我签约第二本,还是这么早。 可能是原著粉比较多?《蜀山》一发后看的人就比较多,后面就是热爱古典仙侠这个类别的书友发力了,加上编辑的推荐,很快来第一轮推荐,然后跳过第二轮直接第三轮,上了新书榜。刚上新书榜,在仙侠分类的九十多名,然后一天一变,迅速冲上了前十,同时在新书总榜里也能看到了,再然后,就上三江了,就稳居新书仙侠分类第一、总榜前三了,这都是源自大家的支持。 所以在这里特别感谢大家的支持,有打赏的,投月票的,投推荐票的,评论留言的,也有默默看书的,都是非常非常感谢,是你们给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我之前还想着把有打赏的,投月票的,投推荐票的,评论留言的都列出来感谢一遍,但书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我发现我谢不过来! 以后还是会专门开单章感谢的,但今天就不了,实在来不及,我还在补晚上的加更,苦也! 再说说更新,太苦了,我是兼职写小说,只能晚上下班写,一下班就跑,争分夺秒,写到12点十分紧张的把每天的两章给完成。就这,领导已经有所察觉,问我最近工作是不是不太饱满,苦也! 所以也厚颜求各位书友稍稍谅解些。 然后是经典的致谢环节,完全的有感而发,绝不弄虚作假! 书友最重要,千恩万谢不足酬,是这本书孕育的基础也是能活下去的关键,可因为大家都知道书友太重要,我反而没什么可写的,这就是大恩不言谢? 然后是感谢老婆,完全支持我,每天晚上我在沙发上写,她就在旁边玩自己的,看剧声音都小小的,困了她就在沙发上先睡,有时还给我按摩按摩,等我发完两章,十二点后,我再叫她一起回房,她的陪伴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其次再感谢编辑培根,我不一定是千里马,可一旦成了,那她一定是我的伯乐!两本书都是没写多少就来到签约,这也是我敢写、敢开第二本的原因,她让我知道了有人是认可我的写作的! 最后感谢运营团队,在他们在评论区里留言说想当运营时,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运营,小说也运营?直到看见了他们后来的一系列操作,我才感叹于竟如此专业,让我省了太多事,也指导了我许多,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吧,大家点开书友圈就能看到了。 感谢的差不多了,写到这里才发现,《感言》可比正文好写多了!感觉一会会就满两千了,要是写正文也能这么随意发挥就好了哈哈。 好了,感言就写到这里,不敢再发挥了,现在要赶紧去写让人头疼的正文去了! 最后最后,书要上架了,各位书友看官觉得要是还行,恳请订阅支持,让这本书走得更远,谢谢! 第五十九章 髯仙李元化 “老祖!老祖!” 地上有人在呼喊。 声音来自醉蛟桥头,靠近北边,洪长豹低头一望,那是十来个苗人,其中竟有几个洪家寨的。 洪家寨的人很好认,洪家寨之所以叫洪家寨,和里面的苗人之所以姓洪是一个原因,因为他们住在洪江的源头。所以洪家寨的人有传统,在面上刺蛟,寓意压制洪水。 也有人说这正是红发老祖喜爱洪长豹更甚大弟子姚开江的原因。 不过洪长豹此刻却是心中大惊,那几个蠢货,有师尊红发老祖当面,你们喊我老祖作甚?是嫌近些年寨子里的日子太好过了不成? 他手虚虚一爪,地上醉蛟桥头的那几个洪家寨苗人便被他提到半空中,又给他们分出了一道红云。 那几个人跌坐在云上,洪长豹赶紧说, “方才你们呼唤老祖,可是得见仙颜,有话要讲?” 这几个洪家寨的也不算太傻,连忙向红发老祖叩首,口喊, “见过老祖,参拜老祖!” 红发老祖与传说中一样,倒是对门人颇为宠溺,便是这几个微末境界的徒子徒孙也是好言以待,言道, “你们有何事,在此呼唤?” 洪家寨里有个人,唤作跃山洪,正是方才被云气救下的,他哭喊道, “老祖!今日子孙们与百蛮山的小魔在这烂桃山西谷口争位,不想有西蜀贼道背后偷袭,屠戮我等,使我等死伤大半! “我等逃出来后又集结人手返回谷里要把兄弟们的尸身带回来,便有挂单在青龙洞的东方义道程且清程道长随我等进谷寻尸,在谷中我等又遭遇蜀道,蜀道中有人手持异宝飞剑,子孙们惭愧,实在不敌。 “是程道长出手相救,为让我等逃出,程道长一人独挡数人,现在子孙们逃出生天,可那位义道却还在谷中,乞求老祖施展仙法,救他一救!” 那人快速说完,说罢就在云上叩首不止,其余几人也是一样。 红发老祖闻言有些诧异,看向留天房。 天房道士凌空飞近,面色沉重,低声道, “前辈,此人挂单在青龙洞就是小道担保的,小道来此也是想找到他,他自东方来,师出三清山!” 红发老祖眉头挑了挑,忽然大声道, “你等所求理所应当,那义道为吾门人涉险,又是青龙洞的贵客,我自要去救,天房道长可愿同去?” 留天房看那煞气翻滚如海,又是新煞,以他的本事还真不一定能久待,现在红发老祖要带他一起,他自然点头答应。 “你们几个休要在这演戏!” 绿袍老祖不屑一笑,“倒是难为你们几个短短时间就想出戏词来,可就是你们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当这第一个进煞之人!” 这可是一道刚出世的新煞,谁知里面有没有孕育着什么宝贝,再者说,先进了煞穴,探听了虚实,这对往后开采煞气以及煞穴地域的划分都是有莫大好处,绿袍老祖岂会轻易相让。 “那是要做过一场?” 红发老祖喝道。 “做过便做过,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这两个老祖也不知争斗了多少年,说着说着便打起来,两人纵身云上,倏忽不见,转而天上灵机动荡,风火交缠,怒吼连连。 而洪长豹与辛辰子则也对立起来,都是拦着不让对方先进煞穴。 留天房不知何时打出一枚令箭,往东方激射而去,辛辰子见着却冷笑道, “两位老祖未分胜负,你再叫多少人来也没用,何况若论叫人,我百蛮山也不虚你!” 而就在几人对峙之际,又是一道剑光从西北而来,真是风驰电掣,搅碎天云。 那剑光近了,化作一个昂藏大汉,汉子也是紫色道袍,但形象颇为不拘,生得一脸的络腮胡,又是短发冲天,似是刚从雷海里淌出来,身后则背个硕大、半人高的暗金皮葫芦,只往那空中站定,便有股宗师威势。 “李元化!” 洪长豹和辛辰子同时叫破了来人身份。 同在西南,这两家与峨眉摩擦不断,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峨眉髯仙李元化。 “嘿!此处倒是热闹!” 李元化看着煞气冲天,眼里闪过异彩,本以为是趟无聊的小差事,却不想撞见了新煞出世,那无论如何也要分杯羹了。 看着两人随时要暴起的模样,李元化呵呵一笑,道, “两位道友,莫要误会,且听我说,我家师侄不知怎地闯入了这未曾见过的煞穴之中,传信于我前来相救,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原来就是你峨眉的从背后偷袭我门人!” 洪长豹本就憎恶峨眉,更烦他觊觎新煞,这下又听说他师侄在烂桃山之下,如何猜不出就是偷袭红木岭门人的贼道,一时怒上心头,甩出一道血色飞刀直奔李元化。 而另一边辛辰子听了李元化的说辞,倒是对方才红木岭几个小喽喽的话信了几分,但今天不管什么义道贼道埋在里面,谁也别想打着救人的旗号进去! 他见洪长豹率先发难,心下更是一喜,要说憎恶峨眉,天底下没人能比得过百蛮山了,他眼睛一转,大叫, “原来是你家晚辈偷袭我百蛮山门人,长豹道友,我来助你!” 说罢,辛辰子挥了挥他那支空荡荡的衣袖,甩出一道瘴气直奔李元化,而这瘴气正是他以桃泥瘴与阴风瘴合炼的清风桃香瘴! 李元化见两人来攻,哈哈一笑,“旁门魔门果然沆瀣一气,不过你们两个一起上,我李元化也不惧!” 只见这位髯仙一拍身后葫芦,葫芦嘴便自动打开,从中冒出一团剑光。 这剑光内核里是一柄银光濯濯的飞剑,可由于这剑光太盛,也让人看不太清飞剑本相。 这飞剑出了葫芦后,剑光再涨,尤其是极速飞驰时,带起流光溢彩,便如彗星曳尾一般璀璨。 而飞剑腾挪游击时,又如白龙蹁跹、更似迎风飞瀑,实在让人目眩神迷。 飞剑先击血刀,再破瘴毒,分化万千,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 此时再回想宝剑「桃都」在李英琼、程云气手中的模样,那真是只能说一声飞天火棍了。 第六十章 为师温素空 头上是两个离合道之境只差一线契机的四境圆满,身侧是三个金丹混战。 留天房先是把红木岭几个小修送回地上,让他们抓紧逃离此地,自己则是在原地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有心与李元化过手,可是又担心风传青龙洞与百蛮山联手,影响了宗门声誉。 他有心直接进煞穴寻程且清,可又怕红木岭觉着他趁人不备,率先进穴寻煞,失了仪度。 正在他纠结不定之时,又有一道阴阳玄光自东方天际而来。 那道玄光声势浩大,如海如霞,让这边交手的三个金丹大修都停了下来,齐齐看着东方,暗忖又是哪家要来抢夺新煞。 东方,最近的便是三湘,而三湘中实力最强的是道门的武陵山和剑宗的衡山剑派,不知来的是哪一家? 那片玄光愈近,可速度却不减,看样子竟是要直接进到煞穴里。见此,刚还打作一团李元化、辛辰子、洪长豹三人纷纷上前去拦,要是就让人这么进去了,那他们不是白在这纠缠了。 见有人阻拦,玄光便化作一个人形站定,众人一瞧,竟是一个女子。 来者是一个坤道,身着一件紫色蝠纹道袍,头顶一个黄蝉玉冠,容貌娇美。她两手搭在腹前,臂弯里挽一条赤黄色琉璃如意,如意上的光华似水流淌,如意两头一边雕成灵芝形状,另一边则是一个腾空的猛虎,一看便知是一件难得的宝贝。 “三清山温素空在此,各位拦我有何见教?” 坤道冷冷说。 李元化闻言一愣,怎么会是三清山? 而留天房更是惊诧,结巴道:“素空,我这才发出令箭,你怎么就……?” 原来他方才的令箭是发往三清山的。 坤道扫了他一眼,便说, “贫道弟子下山行走,我自然在他身上留了东西,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现在他遭遇险境,贫道自能察觉。” 说罢,她看着留天房,“倒是你,既然知道我徒儿遇险,又发令箭与我传信,为何没有先进去寻他?是这三个拦着你吗?可若是他们拦你,方才为何又是他们在斗法,而你袖手旁观?” 留天房闻言不知作何回答,欲言又止。 而温素空年轻时在西南之地游历多年,又是绝顶聪明之人,只在几个人身上一扫,便有所猜测, “你是想打又担心别人嚼舌根,想进又怕人背后非议,是也不是?” 留天房素知温素空说话凌厉,闻言苦笑难言。 而温素空打量两下留天房,又说, “你是素来如此的,做什么事都要先想好万全之策,否则便宁愿不做,说难听点就是婆婆妈妈。我早与你说过,这个性格境界低微时还好,可若是等境界高了还不改,便是祸事,你看看你现在,金丹不过二洗,而原先走在你后头的洪长豹和辛辰子都能三洗,这就是根由!” 留天房几乎要掩面而去。 而李元化只觉奇怪,这是什么女人?竟能如此训斥青龙洞的天房道人,而洪长豹与辛辰子则是一幅看戏模样,似乎都是旧相识。 温素空又看了一眼洪长豹和辛辰子, “我徒儿在煞穴中,你两要拦我?” 洪长豹当即闪身避让,方才不知道是谁自然要拦一拦,可现在看清了来人,自然不会再拦,而且他已然猜出,挂单在青龙洞、还是留天房亲自担保的义道,肯定就是她的徒儿了,他口中还道, “温姐请便,有何需要尽管唤我,说来惭愧,这程侄儿还是为救我苗人进的险地。” 不过温素空却不领情,冷冷道,“那你等到现在为何不救,你忘恩负义是做惯了的?” 洪长豹干笑两声,不做回话。 而辛辰子看动作也想避让,可是又抬头看天,似乎不敢决定。 “徒儿速速退下,三清山的高道,龙盘东南,岂会贪图咱们这蛮荒地带的煞气?” 绿袍老祖的声音从天顶上传下来。 辛辰子当即松一口气,闪身避开。 而温素空自然听出绿袍老祖这是给三清山面子,也是在提醒她,救人就是救人,不要想着采煞。 如此便只有李元化一人拦在温素空跟前。 “三清山,倒是好大的名头,他们怕你,我峨眉可不怕,废话少说,咱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且看我玄英剑利否!赢了,你自然是想去哪去哪,输了,那往后少来我西南撒野!” 李元化说着,将玄英飞剑召至身前,剑指温素空。 温素看了他一眼, “看样子是髯仙当面,贫道久闻髯仙大名,可今日我却无心与你切磋,不过要是你真想死,也可以凑上来。” 说罢,坤道右手一翻,向天作并指,指尖上虚空扭动,从虚无里涌现出一黑一白两粒光点。 两粒光点互相绕动旋转,好似两个蝌蚪,待速度越来越快,光华越来越盛,便成了一幅旋转的太极图,紧接着,太极图外便出现了后天八卦的图纹。 太极图越转越快,黑白两色成了混沌一团,再然后又变成一片光亮,仔细一看,太极图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圆镜。 而李元化看宝镜里出现了自己的身影,一股冥冥中的恐怖罩住了他,让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刚渡过的四洗金丹劫。 “呵,道长要进穴寻人,也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还有一个侄女受困在穴中,我亦是心急,不如道长先请,我随后就来。” 李元化收起飞剑,让开了道路。 温素空也不啰嗦,收起了阴阳八卦镜,冲入煞穴中。 辛辰子和洪长豹见状倒是不约而同笑了笑,声音不大,可落在李元化耳中却是让他有些羞臊,不过好在他那一脸密髯,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 且说温素空进了地穴,便感觉到地底才是真煞,外面的冲天华光不过是地煞蒸发雨水形成的稀薄煞气,与真煞相差甚远。 这地穴里也不知有多宽广,四下望不到边界,地穴漆黑,可真煞绚丽异常,或成团,或成缕,让人仿佛置身在星海之中。 不过作为地陷后入煞穴的第一人,温素空却无暇欣赏奇景,在这偌大煞穴中寻人,真就好似大海捞针。 “呼呼——” 这地穴里还不知哪里的飓风,几乎要将人吹飞,又把那些真煞吹的四处飘动。 虎芝琉璃如意化作一团赤黄灵光将温素空护住,以防煞气冲刷肉身,她小心避开真煞,运转法眼,四下搜寻,同时嘴里也喊着, “云气!云气!” 第六十一章 真煞冲穴(上架第一章,求首订,求月票!)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云气跌落到地缝里,他迅速把左右一扫,发现这地下竟是空荡荡一片,好似个极远无届!而再低头下望,竟是无尽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而在这宽广漆黑的地穴中,又充斥着许多绚丽异常的光彩,或成团,或成缕,让人仿佛置身在星海之中,又仿佛内视来到了人身内景小天 只见在那那黑水寒潭之上,漂浮着一具具泛白且青紫的尸体,阵阵彻骨的寒气环绕着,而那些浮尸,正不停的飘出缕缕死气,助增着寒尸潭的死气。 而这些能够将皮肤机甲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将它的威力尽显的人,就是职业选手。 杨青被摔得鼻青脸肿,却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老老实实爬起来躲到一边去了。 “我决定纳妾,纳两房,专生庶子”耿二力拍拍胸脯,貌似很是得意。 “可以,随你的便。”赵平一摊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双眼与岳勤对视,丝毫不肯退让。 张渊开口吐字不清,顿时气的神情暴怒憋屈万分,却只见眼前一花,直接被突然冲来的王开给一手按住了头部,身形宛如流星一般,俯冲下了高空。 今天这事,他要是不让陈溪打的话,他大长老的威信那是真的在这些族人的心中落到了最低谷。 龙剑飞听了二人的对话笑了笑,这二人真是各怀鬼胎,一个怕钱没了,一个怕老公回家,不过这到是好事,下面就是我们的事了。 ‘砰’的一声,白默赤手空拳的砸在了跑车的引擎盖上,疼得他一哆嗦。可随后又被那漫天的恼火之意覆盖。 正在闭目养神的郭开,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在靠近,多年习武的经历,让他陡然毛骨悚然,猛睁双眼,同时集聚全身之力,暴击而出。 刘洋郁闷的要吐血,这场对抗赛对他来说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由于着急去福州,第二天我们早早的起了床,匆匆吃过饭后就准备上路。 但,他的声音,他的字句,却每个字,都令人感到寒冷到了骨髓深处。 我虽然道歉了,但多尔衮迟迟不发话,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完淳跟张昭一帮人,像是在想些什么。 之所以要拿下澎湖军事据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防止占领了台湾本岛后,澎湖列岛上的荷兰人过来反扑。 李思悦何止逼他帮顾莹报仇,更是逼着他让易休娶了顾莹,如果他不能做好的话,就威胁说要毁掉他和安遥的婚礼。 结合医生的治疗和她经常的开导,秦以莱经过了半年的时间,精神上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 安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白枫,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由于今天是周末,前来盛世大酒店吃饭的客人非常多,幸亏提前订了包间,不然还得排队。 他说得云淡风轻,极其自然,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浅浅的笑容如他的人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暗夜兄弟的慌张令冉然很诧异,是不是只要伏魔界的人一出现,就能吓退黑暗家族的人? “出去?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靳枫坐起身,拧着墨染的眉头问道。 而我梦里却恰好梦见了薛云海。他说他在山里的裂缝里,已经这么几十年过去了,恐怕早就是一具尸骸了吧。 太后她们走了,皇上就说了两句话,然后道他喝多了酒,有些乏,要先回去歇息。 第六十二章 辟成心府(上架第二章,求订阅求月票) 内景天地,绝对的寂静。 而在绝对寂静后,是开天辟地一般的轰鸣! 云气清楚的感知着,象征着心窍的火球猛地收缩,收缩成一粒极小极小的亮点,随后,又急切的炸开,炸成一团红澄澄的星云。 但这团星云却不再迷蒙,一丝一毫看的分明,把整个内景世界都照亮,光芒甚至盖过了「桃都」。 在星云之中 维克多红袍巫师化身的熔岩巨人已经受伤严重,虚大师虽然伤势很轻可是背后的羽蛇神守护灵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前面的伤害完全都被羽蛇神用能量屏障给挡住了,接下来要是再被击中就只能够靠虚大师自己硬抗了。 可是,随后从警察局那边得到的内幕消息却说罗猎杀死的那名劫匪叫伊赛,是纽维尔镇警长布兰科的亲弟弟,曹滨当时着实慌乱了一阵子。 目送宋媛离开,公社没有可以消遣的地方,萧清如和许牧舟也打算回家了。 虽然在外院,他们两个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精锐,但限于修行时间,在整个沈城范围内,依然属于稚嫩的年轻一代。连那几个资深探员都查不出门道,他们又能怎么样? 萧清如舍不得许牧舟,但也没表现出来,就怕男人挂念她,影响了学习。 作为专注剑道修行十余年的修仙者,他已经完全收敛了方才的驳杂心思,完全专注到了接下来的战斗中。 在和胖子眼中,江寒就是一个强出头年轻人,这种年轻人,不会有什么钱,这么简单就获得一万块钱的机会,他不会拒绝。 这东西可是历史中都从没出现过的神奇变异兽,更何况,以它这种形态,你杀不杀的了还是一回事呢。 那就是如果有人在外部不慎触碰到,这个隐蔽阵法便会立马暴露无遗。 神力消耗一空,信仰值也剩余不多,为了一个月后的自主招生百轮考可以发挥全部实力,许翊只能先行提取神力,将胖子的诅咒洞窟之行爽约。不过他们的探索似乎也陷入了困境,两人也转而开始准备起百轮考来。 看着周围的情景,宇智波司松了口气,随后,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涌遍全身。 身后的雨忍顿时摆出警戒姿势,刚才的刀光甚至连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个据说有可能晋升上忍的忍者就倒下了,直到临死前,都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还击。 一条全新的超凡体系足以让国家级势力意动,问题是某人实际上还真没有。 如果私下处理,她又该以何种方式把林之悦那贱蹄子给约出来?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班里拽着她的头发拖出来吧? 活在世上几十年,洛诚向来都是只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问原因,不计较得失。 想到这里,邓可儿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她悄悄的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许初见的位置,只见她正低头看什么,脸色并无异常。 只是他的神性却迟迟不能觉醒,而与他同龄,初始神性1点,2点的同学在高一下半学期陆陆续续觉醒神性,开辟神域,经营势力去了。 两人道别,这次卡塔和伊西斯都收获颇丰,远航贸易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暴利。 早餐吃完,休息一天的周北深没办法继续在姜晚家待下去,毕竟周氏那边都在等着她开会。 此刻他,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中的恨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第六十三章 五雷化煞之法(上架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云气眼珠子滴溜溜看着素空。 学师怎么来了? 不过他现在说不了话,真煞冲穴到后面把十二重楼也给堵死了,而且看素空学师现在也没说话的意思。 玄光一路疾行,云气只能看到天上迅速后掠远去的云彩,似流萤飞瀑,倒是别具美感。 不过没过多久,云气感觉速度渐渐慢下来了。然后他便看见了秀丽的青 郑刚令笑道:“老郭,我可没有多少束脩给你,只能按着圣人的规矩给你了!”他把手一摆,让段保康送进来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装的是两块银锭。 江萧点了下头,他指了指远方,手指一划打开一个空间光镜,在光镜之中四个洪荒绝顶高手正在不断拼杀。 “老……含笑,看来找姬青锋的那人是j国人,依此估计,姬青锋应该是在j国人那里。而青蛟帮的所有行动都是他经过电话下达的命令。”徐纤儿道。 其他两外长老在一愣之下也先后冲了上来,其中一长老手里挥舞着门板样的砍刀,带着尖厉的风哨向他迎面劈落下来。 第二天早上,丛慧芳早早的去了公司,为今天的工作提前做了准备。看到员工都已经坐在位子上开始今天的工作,丛慧芳抬眼看了看时间,想着郑琛珩已经来到公司,丛慧芳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号码。 但象原跟这边不同,象原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这里则是荒无人烟的沙漠。黄沙中只有少许植物在此生长,像极了放逐之地。 “本来我是好意让你们吃饭,看你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嘴里嚼着这么好的东西还要往出吐,那就不要浪费粮食了。马上进行下一科目!”看着一边出一边吐的队员们薛浩很是恼火。一脚踢翻了他们的餐桌说道。 “那是什么?”只见在他的后背居然伸出两只黑色的像翅膀一样的长毛东西,“难道是翅膀?”心里的恐惧瞬间被惊喜冲淡,他试着抖了抖两肩,那两只毛烘烘的大东西也跟着抖了几抖。 倒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吉大通便走了一圈,每家店都给了他一双布鞋的钱,吉大通用一块包袱皮包上,积少成多,也算是满满一包袱了。 尧慕尘带着神鸦道士一起踏虹向西恒峰旁边自己的住处,在路上他们遇到一些坤圣学院的弟子,这些纷纷向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目光里更多的一些羡慕的神情。 “哥哥回凤凰山以后,一定要和那金山仔细谋划一番。到破头岭上见了刑天大士,只可好言相求,如果他不应允,就再想别的办法,切不可强取豪夺,鲁莽行事呀!”想到后裔沾火就着的暴脾气,嫦娥忽又担起心来。 霍一鸣笑嘻嘻地冲到蔡俊身边,一屁股坐下,毫无顾忌地开口说道。 这股身上穿着八路军服的日军,尽管没有装备重机枪。但两挺捷克式机枪外加俩个掷弹筒,以及清一色的七九步枪,至少对于他的部队来说绝对称得上精良。人数虽说少了一些,但作为日军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法师,您解了我等的危难,救了我等的性命,您就是我等的恩人、我等的恩师!”悟空慌忙言道。 “剑气化形!”晓月大惊,他没想到李天佑和剑十三短暂的交手就领悟到了剑气化形,他的天赋与自己相比恐怕都绝对不落下风。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那具尸体就好像被扔进了烤箱里面似的,身上开始冒出阵阵青烟,他的表情也是痛苦无比,左手提着的那个脑袋,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字都不出来,而没有脑袋的颈部居然流出了一股股的青色液体。 第六十四章 竹杖芒鞋轻胜马(上架第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听完祖师讲解雷法,云气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真煞冲穴时,他是真以为自己的道途断绝了,现在劫后逃生之外,道途也能有回寰之余地,实在让人喜悦。 不过很快,云气又想到一个问题,他现在肉身坏死,如何修习雷法? 这时又听通玄祖师对温素空说, “不过以他当前的情况,莫说炼法,便是行走也困难,素空 “两千亿美元,外加你说的那些条件,还有……”裴耀陆抽着烟,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了陈韶。 叶枫暗暗沉思,会不会是这巢穴还有什么暗室,或者是被什么高明的阵法遮掩了? 原本在盯着电视机的伯利警察顿时开始频频回头,只见一个类似瘾君子一样的男人站在门口,随后两个壮汉将其带到了审讯室。 狄舒夜双眼一亮,起身窜了过去,一把从谢雨龙手中抢过,顿时引得后者一阵叫骂。 “可是,粉丝们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在网上这样评价,这让我的用心良苦很受伤!”陈韶把自己最想不明白的,说了出来,这时候,他才觉得好过了一点。 “那你见过叶凯成的爹地吗?”徐佐言转而一想,既然徐诗韵知道叶凯成有两个爸爸,说不定还能见过叶凯成的爹地,所以好奇的询问。 听见陈韶这话,在买票的尹恩惠,还有陈韶前面的haha和宋智孝都愣住了,转身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莫校长有些忐忑,吗逼,吴添就不用说,在座都是都是他的直辖领导要是这些人知道自己私下和家长交易额,那自己这位置还能保得住? 这猿类妖怪没有能够在城市中稍微休息下,固然心中不满,但是,即将能够复活孙悟空这件事情却是完全冲淡了他的不满。 会谈刚刚开始,还没有正式进入话题,众人语气之中的火药味就十足。众人身后跟随而来的心腹,可是已经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了。 无尘摇摇头,纵使他十分希望和莉亚丝有个美妙的夜晚,也果断的拒绝。 “灭!”十绝天尊吐出一道声音,大手与魔剑碰撞,只见他大手猛然一握,把魔剑的剑身抓在了手中,嘭的一声巨响,魔剑颤抖,爆发出的剑芒粉碎。 森林里潮湿的气候让人很不适应,主要是腐败物太多了。除了动物的尸体,还有许多的落叶枯枝落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层层的叠压在一起,时间一长,便腐烂成沼气一类的气体。 “好吧,跟你们去长白山。”我答应了老鬼他们,强压下心里原来的想法,那个儿时与丹英经历生死的诡异甬道,暂时就不去了,也许那里真的不会有活人等我。 黄俊道“就好像什么?”黄俊一边说着,一边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寻常。 只是他在听到陈总对韩锦风下逐客令时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热水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惊呼一声,还好她忍住了没有太大声的叫出来,要不姓陈的肯定会责备自己。 叶子豪的胳膊看着好好的,但是用手一摸软踏踏的,一点没有力气。 瞬间刺中刺人四番队队长,让其后退数十米,哪一处棘刺断裂数根,也渗透出一些鲜血,可距离贯穿身体还早着。 黄俊无奈,看了看舒遥等人,觉得还是坦诚一点的好,毕竟现在双方不信任也是很正常的,而且郑华就是他们此行所要找的人,因此,黄俊在征得方丽的同意后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讲给郑华听了。 第六十五章 竹林深处无忧洞 “你近些时日就在明治山上修行,先修行变化之术,不然以竹杖行走,即便是在宗内也太惹眼了些。” 温素空说。 程心瞻想着也是,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别人看着或许还不太习惯呢。 “先前授你的《广成敕虚随心咒》就有变化之咒,不过变化之咒较为高深,不易学会,现在我再授你障眼法,可做临时之用。” 日本,是人工智能以及机器人比较发达的地方,连续两天,sony公司,三菱电机等公司都在召开股东大会,商量对“绝代佳人”的对策。 “好,就听你的!我们换个位置,你今天来开车,我们去吃鲶鱼蛋去!”老流氓道。 上百的法师和弓箭手齐齐发动攻击,近百刺客也纷纷开启潜行,我们陡然感觉压力大增。 心里有些难过呢从她苏醒到现在,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跟哥哥远距离的分别呢火车开走了很久,她的手还没有收回了。 “火舞流岚,我是刺客,现在按照我的方式来战斗!”我笑了笑,无声的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林木之中。 洛瑾诗回荡在空气里面的声音,略显有些尴尬。因为,半晌了,都并没有人回答于她。 平地炸雷、轰然响起,距离较近的妙一真人等人皆被卷入其内,生死不知。 “如果卖不到呢?”大师听到3000份心里已经动摇了,要是他知道这是林杰保守估计的话,估计他要疯掉为止。 此剑却是大有来历,当年申公豹投胎转世人间,历经几世,创出诺大的玄天宗。 季商南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刹那间,洛瑾诗以为,这是错觉。一种绝对的错觉。 但是这样的宠溺是虚假的,一旦李雪兰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出现了比她更有天赋的人,李雪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是泡影。 近卫队长的这句话让安洁洛特产生出了少许的自觉,不再继续纠结着要不要去帮助别人,而是径直跟随队伍来到了传送阵旁边。 希瑞被邀请分配的工作属于自由工作,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哪一方面工作,所以大部分人现今都是哪里需要去哪里,希瑞也不例外。 为什么一个孩子都看上去比他会照顾孩子?还说得挺有道理的样子? “睡了一觉果真舒服。”雪兰嘟囔两句,只是身上皱巴巴的衬衫让她有些不舒服,然后一个闪身离开了空间。 比起林若水的愁云惨雾心中不愿,林若溪则要淡定得多,谁也不能主导她的婚姻,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反正一个傻子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夏侯惇军令一下,当即三十万先锋军便向前急驰而去,眼看着大功就在眼前,谁人也不想落后。 现在龙船摇摇欲坠,整船人都是危在旦夕。他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然而一时之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 蜜妮安全程看到了事情经过,却没有出声的想法,只是静静的跟在几只狐人身后,走进了山谷。 现在这一块江滩的地雷已经被踩得差不多了,大量的清兵正源源不断的弃舟上岸,进入清军开辟出的登陆场,整队,恢复建制,然后排在阵地后面,等待着一轮一轮的进攻。 把所有的骂名都是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不然他不会这么纵容戏志才的,早就找借口除掉。 第六十六章 千里归来寻故地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如今雨水已过,春雷阵阵,万物焕发生机,不知已成为一方煞穴的烂桃山是否还有桃花盛开呢? 程心瞻睁开双眼,历经半月,他已经彻底熟悉了这一具躯体。 如今地下的蛰虫被春雷惊醒而奔走,他居无忧洞内半月,也应该出门了。 他还是左配 那位替身前日尘埃落定后便开始康复,今日清晨便离府了,李贺是专门在门口等着他的,好早早将一些情况告知,怪不得方才开门的是他。 雷子皓的话语虽然显得比较难听,但是各个宗主都是明白,雷子皓所说的句句属实,因为到现在那异族的高层几乎很少出动,一旦等异族高层彻底的出动时,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大战开始。 而这第三曲就是飘渺仙音。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吟唱,能够引起人们心中的共鸣。 轩辕威怒吼,他的心在为她而纠痛,而她知错不敢,却默然承认爱昭王,痛骂他为恶魔,她应是向他摇尾乞怜博得宽恕,坦白自己的过错,他会原谅她的过往,可是,她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时间毕竟只有十五分钟,而且前面瞎子还出的是输出装备,所以这个时候月神的盲僧并不肉,瑞兹,大虫子以及梦魇几个技能的释放下,月神的盲僧直接就死在了人堆之中。 “那谢谢您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我想在这香巴拉二层外,有朋友等待着我们了。”夜影笑道。 “多谢前辈大恩!晚辈必将铭记于心!”鬼主大喜,连连对着巴达克稽首。这是多少的逆天级强者连用死求都求不来的。 “好了,好了,急什么嘛。”王敏说着走了出来,她刚才是在化淡妆,一直被阿彪催促着,化妆的心思也没有了。 刚才,狗娃被包子制住了左拳,没办法抽出来,狗娃急中生智,又右手虚晃一招击打包城的眼睛,包城赶紧用手抵挡,狗娃趁着包城遮挡住了视线,起身一跃,双腿一曲,在一弹,双脚就蹬在了包城右手的肩关节上。 “好了哥,上楼吧。爷爷叫我给你的东西还在上面呢!”夜莺说着就拉着夜影上楼了。 这时候自然会想起湖霖,于是喊来了赵四,让他去一趟闽城的商社,让湖霖来一趟商量些大事。 报名之后,苏乐青就径直来到了院长办公室,本来在此之前,他是想买点礼物过来的,但想着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太好,而且张清平院长也不会收他的礼物,他索性也就没提着礼物过去了。 “哈哈哈……”看到托尼也没能逃过一劫,正准备离开会议室的其他热刺球员无不哈哈大笑起来。而本来一脸苦相的德罗巴此时也笑着拍了拍托尼的肩膀,似乎是在庆祝自己多了一个难兄难弟。 北辰深吸了口气,他现在首先要证明的一件事,就是历史上有没有自己,因为历史典籍中,都没有关于大唐西南王的记载。 都已经末世了,这些人还这么天真,自私。看起来,确实应该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知道,这是末世,和和平时期已经不一样了。 这只受到攻击的帆船船舱破开了一个大口,大量的海水汹涌而入,灌入到船舱中。 “好!”见苏乐青能找到其他工人,谌遥峰也绝了给常江他们说情的念头。 第六十七章 九天应元府(为月票加更,第一更) 雷霆者,天地之枢机也。天枢地机,阳雷阴霆,枢阴机阳,雷生霆煞,雷善霆恶。夫谓万物厥有至符,至符阴玄,乃职生灭。 枢机山,位于莲花福地震位,山上终年雷云不散,轰鸣不歇,山上只生长着一种银杏树,结着的果子仿佛都是雷珠。 程心瞻驾云来到枢机山对外的渡口,唤作银桥渡。 落了地,白龙儿瑟瑟发 就撒腿朝一鞭子家跑去,太爷没有阻拦,到了一鞭子家,见一鞭子正在西屋收拾什么,爷爷刚一撩门帘,一鞭子迅速把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无量说到这里,痛苦的抱住脑袋,仿佛万箭穿心,“我依旧没有看见漩涡里面藏着什么人,那里头只有一片黑暗,一阵黑雾伸出来,卷走了落葵和你,我冲过去,但漩涡却在我眼皮子底下瞬间关闭,什么都没有留下。 毕竟,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虚拟的游戏时空,但是对于那些npc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所有。 这片大地上虽然极为宽广,近乎无边无际,可那些围观的弟子都靠得比较近,因此突然响起的一阵阵议论声,倒是清晰的传入了古锋的耳中。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后面的黄光倒是消失不见了,但仨人身处荒山野岭,再这么跑下去,万一迷路在山里,天亮也不见得就能出了山,再说,这东西废了这么大劲儿,不可能任由仨人就这么跑了。 在俄诺涅看来,帕里斯还跟以前一样,但却经常做一些奇怪动作,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不错,自新碎叶城焚毁,安西唐军全体便成无家可归之人了。虽说还有东土大唐那个在远方呼唤,但那片故土对眼下的唐军来说,却是隔着千重关山,非旬日所能飞至。 他这样高的评价让张迈的老脸也微微一红,其实他的物理知识有很多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在和萨迪的谈话中才偶尔露出了那么一两句,但那一两句原理已经常常让萨迪眼界大开,甚至大大拓展了他的思路了。 满厨房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奶瓶,正要转身出去办公室找找看,没想到在门口遇上那位“琼姐姐”。 印证心中猜想,古锋也不再逗留,便打算动身,踏上穿心桥,前往遗弃圣地。 然而,他们虽然停止了前进,但这个距离内,王棋也可以清晰地感应到他们身上的气息。确实如赵雨欣所说的那样,一个个血气旺盛,体内似乎隐含着某种洪荒之力一般。 赵泰正满脸微笑的给粉丝们签售新专辑,拍照合影,一抬头看到下面走了一半人,愕然的看向他们奔走的方向,发现李志凡正在台上跳舞,一瞬间有那么一丝恍惚。 此时李志凡刚写出汪淼和丁仪打台球的事儿,一帮作者于是抱着审视的角度“点评”着。 因为拉蒂尔知道,此时白金陛下入帝都,未尝没有海神帝国展现自身肌肉,用在白金陛下这面无敌统帅的旗帜,稳定帝都人心的意思。 不管别人再怎么优秀,可是自己心里的人只有她,这一辈子,自己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原本在魂焰级时,王棋的赤色天灾每吸取一百人,便会凝结出一颗血色之心。不过暗能级之后,他每颗血色之心的容量被扩大到了一千人。 没多久,下人来请,金大人和金夫人去了金诚院子,让下人在院外守着,还没走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怪味儿。 第六十八章 所谓雷法 “兼显,我记得你好像还没带徒弟吧,刚好,就由你带这位小道爷修行雷法吧!” 妙俭道长说道。 兼显道人闻言有些讶异。 妙俭道长把赵无极写的笺子递给了他。 兼显道人看了,连忙苦笑,“我哪里是什么良师,署主莫要开玩笑。” 妙俭道长把眼一瞪,“你怎么不是良师,枢机山兼字辈里谁的雷 “好吧,你可以去休息了。晚上六点前要准时到餐厅去。”毒箭挥了挥手道。 在华瑞公司的这几年,黄露露从万总手中,至少得到了三四百万好处费。 再看奥特曼时,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张扬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双脚顿地而起,人在空中,膝盖弯曲,向奥特曼倒地的位置,来一个狠狠的空中膝锤。这个膝锤可是南拳最凶狠的杀招,中者胸腹脏器全部拍碎,无一活命。 “让我试试看吧,如果出了事,反正还有你们帮我。”不等两个家伙再反对,天生已进入了‘内视’状态。 “你还真记仇,这样以后可怎么好?”那泽的语气满是宠溺,连明明责怪的说,听起来,也很甜蜜。 刘诗雅其实也觉得,她和苏阳相遇的太迟了。她把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了高中认识的那个男生身上。现在想起来,她觉得挺遗憾的。 武藤幸田轻笑着说:“要交换,很简单,我只要你绑着双手就行了。”他说话的时候,拿出一根绳子,扔给了梅利。 自损四万战力伤敌八万战力这种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也是哥萨克十字军能够承受的范围。 “我这里还有一个手镯和项链,你拿着!”林帆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佩戴着敏锐套装的两件配件不由得也递给了乱天。 倒是莫莫和那泽没什么神色变化因为本来就没指望而且既然他坦白的说出来那么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莫抢冷笑,脸色沉下,道:“敢造反,老子叫你连鬼都做不成。”莫抢伸手,隔空抓去,一只紫色手掌抓住了杨力朝,瞬间把他捏圆,掉下去的身体,流出的血液化作血箭射来,融入了这一团圆球中。 两大剑门每一次考核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前去参加考核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但录取比例又是百里挑一,像羊昊这种在苏城天道院也不算特别拔尖的选手,连考核都没敢去参加,生怕丢脸。 然而就在叶雄叶云燕两人,对叶逸的言行津津乐道之际,旁边却有一道不屑的声音缓缓响起。 “沐秋妹妹,不,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姐姐很高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紫秋月也很开心的跟沐秋说道,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地藏王心领神会,但表情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平静地将手里酒杯暂时放回侍从的托盘中。 “你别听他的!叶枫!”任凭李柒夜如何叫喊,叶枫却已经按照李天阴的吩咐,缓缓靠近。 它手中的宝贝灵塔,它并没有掌握,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它去炼化了,现在的它心中极为不甘,光印带着毁灭的气息冲它拍去。 这是野蛮人的做法,而且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能表现出优越性,身体的优势已经摆在那里,众所周知,有目共睹。 三道绚丽的光芒冲破层层冥水的阻隔,直上天际,整个冥河都在颤抖不已,冥河下流的水位更是骤降,在冥河外迟迟不肯离去的幽灵,距离冥水稍近一些的即刻被震飞出去,魂光黯淡,神色大惊。 第六十九章 道兄,许久不见 “在雷府里行事一切自有规矩制度,卯时进署,酉时出署,若临时外出一定要请假。每月分上中下三旬,上一休二,但如有外勤缺少人手,可征调休沐之人,若有外勤连出数月或是更久,回来交换令箭后予以调休。” “上衙时要以府中事为主,休沐之日才是吞吐灵气、逐雷集浆、打熬肉身以及炼制宝器的时间,你可清楚了?” 那,你之前想要做什么呢?经历过了这些,再次往前看,知道了自己在做什么吗? 人活着没有了意义,没有了希望,她心中的绝望没人能拯救,苟活,是行尸走肉还是最终要归于碌碌和平庸? 刚刚,他们见识了洪天和庄不凡的武斗,简直不要太好看了,一来一回的,把身为中土世界的武斗风采打了出来。 方大器则带着练器师们,为先前成型的五个金属部件加持法阵和铭纹。 青莲花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向西山沉去,而围脖早已顺着门缝跑了出去。 看着吴泽干笑了两声后,陈赫讨好的看向了一旁脸色铁青的韦正。 难怪魔门被称为魔门呢,连他看到那一幕都毛骨悚然,都被一股邪性所吓到。 听到吴泽竟然说出了这么无耻的话,童晓晓顿时就在吴泽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这些细微的变化似乎并没什么,他们甚至感觉不到如此细微的变化。 狗子心里有没有忠义节孝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是不纯洁,身为徒弟竟然喜欢自己的师父,还偷看自己的师父跟别人办事儿,这叫内心纯洁吗? 而它们往边上退让,就会挡住另外一边的路,于是虞堇那边被包围的密不透风了。 “死掉”的学生会有人来回收,苏朝柳和何远之就把人丢在这里走了,他们还要和队友汇合呢。 “又说谢谢,算了,这次救你也不图什么,记得我的好就是。”说完,谢凛翻身上马离开了。 来不及多想,谢无猗将手中的匕首和凤髓都塞给钟愈,做了一个环抱双臂的动作让她保护好自己。刚要出去,钟愈忽然拉住她的手。 陆兆华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精心打造出的赛车男神形象荡然无存。 人或许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两倍重量的物体,就像是那些职业的举重运动员一样,但是要想将一个深陷在泥潭当中的人拉出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商家在京北城豪门之中只能排最末尾,跟周家一个天,一个地,这也亏于子嗣不旺的缘故。 但想到这些日子,他一点音信也没有,原还抚摸着他脸蛋的手,倏地一转揪住了他耳朵。 一想到下午萧惟和谢无猗在马车里的光景,成慨耳根通红,忙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再者,受到攻击能够触发狂暴状况,那可是攻击力、攻击速度、移动速度全部大幅度提升的技能,虽然减少很多防御,可是装备属性正好弥补。 武松一听,心中大震,他倒不是因为李逵这话会令大伙以为他是个说话不老实的人,倒是因为如此说来,李逵不是直接把自己送进牢笼么。 如果说上次叶子洛是模糊地体会到节奏的妙处,那么这次,他是清晰地把握住了脉动。 武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一张,推开窗户,既要观察形势,也是让晚风把脑袋冷却。 星海心内怅然。他虽有上神之威!叶子洛只是不到天帝的水准,但是他就是觉得对味!是以一直与叶子洛平辈相交!言谈甚契,甚至想过,叶子洛若有危险,他一定要出手相助。 第七十章 相见欢,又天明(为月票加更,加第二更) 最后一句听的我心里感慨万千,我记得刘岚坚持要为沈家留个男孩为后的时候,公公沈中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我不要再生孩子,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接着,冷锋便开始向我们讲述起了那件牵扯到多个国家的重大诡异事件。 我翻了翻白眼,说能别落井下石了么?她说如果我掉井里了,就算她没有石头,也会朝我吐几口口水。 肇事的司机一直跪在病房门口,得知自己撞的是湘泽实业的董事长,当时就吓的腿软了。 毕竟,这些生意的规模,跟那金鳖饭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沈婉茹要我记得这个承诺,其实也是在鼓励我,让我不要轻易放弃,让我记着当初所的话,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用诺言来激励我。 一章一毛多钱,一天也就几毛钱,在当今社会,几毛钱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当然记得,要不这样,我每天还你一个吻怎么样?”我笑呵呵地耍赖。 我把王玲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然后回屋去换衣服。赵司辰没关门,他已经把房间里能砸东西都砸了,不过,他没敢碰我的东西。 在齐旭去玄关处的时候,云倾摸了摸腰,结婚了是不错,她可以每晚都抱着齐旭睡了。可也有弊端,就是这初次开荤的老男人,疯起来真的让她吃不消。 众圣子可是凌云圣地的希望和底蕴,要是他们陨落于此,整个圣地的实力将会一落千丈。 可是,现在这个情形和那时却大不一样,她想恼,可是对着高浩天又恼不起来,半晌,她恨恨地说:“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如果不是她喝醉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目前确实没有立刻去做任务的打算,和瑾瑜相伴将近千年,突然回来她有些不适应。她需要在外面休息两天,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倒时差? “她是魇,那你们是谁?”凌霄一脸狐疑,眼前这三人如此强大,竟不是魇。 唐赢心想:“赢下这一局,自己破天荒进级到荣耀黄金段位了,绝对不能投降。 穆西风此刻被吸进了麒麟体内,发现这是一处奇异的空间,竟然和他丹田内的虚无有些相似,而在这片虚无之内,十张人脸围着穆西风不断旋转,发出了一阵阵狞笑。 “这个嘛,是个秘密。下次告诉你。”一重天的穆大少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招牌式的邪笑。 血刀老祖身影挺拔如枪,悬浮于空,巍峨不动,霸道的杀意席卷,身影上索绕无量的刀意。 神树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把叶子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吓得她连连后退。 兀当然也看到了那副幻象,它张开大嘴一吼,云层之中便飞出了一条紫色的巨龙。那是它的伴侣,巨龙之母。 一会回去,得告诉自家的帮主,凡事切莫跟林氏媒体杠上,此人,惹不起。这是此时所有人围观门徒的一致想法。 发现了更好的东西,从而将相对较差的东西转手,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至于“德班”级轻型巡洋舰,对于英国海军来说,其实比潜艇更重要。 惦记着休息室还有人等着自己,苏白鱼没在舞台上逗留太久的时间。 也只有深蓝这种大阵营有实力养得起远征军,为了给这支远征军运输给养,深蓝不得不专门成立一个后勤司,就是葛良新官上任的那个部门。 “咯咯咯咯咯……”铁门后面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发出了一阵如同家禽般的怪异笑声。 韩非赶紧说道:“行了行了!还是不用你了!我赶紧去跟卫庄兄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说着韩非起身就离开了。 刘三姐夫和五姐夫对视一眼,谁也不吭声。别看刘家姐妹说得热闹,他们连襟谁要是敢动一指头,能七个姐妹拎着菜刀上去砍人去。 身后的普通人一阵惊呼,他们知道安东尼厉害,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这三记攻击行云流水,瞬间就化解了掠夺者对他的包围。 正当商人们昏昏欲睡的时候,下面的话让他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基地四周树木丛生,遮荫蔽日,环境幽静,有着一道纯天然的屏障将老基地于外界隔离,颇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境意。 在她的身后,数十只帆桨船远远地散开,将‘荷兰人’号隐隐包围了起來,以免生变。 话说这个目标的代号叫“帅”,但认识他的人通常都叫他詹姆斯。 西门飘飘倒是无所谓,拔弄着手上的红绳铃铛,什么话也没说,兄妹俩的感情至深,如果西门吹雪要一直对抗下去,他倒是不介意一直帮衬到底。 接着我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看了眼电话是宇打来的,我有些慌张了。 邱暮灵听完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悲伤,她挨个询问着大家有没有受伤,样子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假惺惺的。 因为那些善良,慈悲,正义,都是为了限制强者而存在的。道德也是为了谴责强者的而存在的,所以来说,仅仅是口头上面的,没有人会害怕的。 比武场上,王君易又将一名上来挑战的高手挑下,此时的他,威风凛凛,眼看下面的人都带着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却又不敢上来与他交手,不由的有些傲气。 第七十一章 醉里看月生百景(二合一) 既然冯济虎都这么说了,程心瞻哪里还会客气,当即就开始挑选起来。 首先就选了冯济虎刚刚用来施法传音的喇叭花,又叫牵牛子,那个蝴蝶形状的花,是一种兰花,一株上面花色各异,叫彩蝶兰。 然后冯济虎又主动挖了一些带疗伤功效的花草,如白薇,菖蒲,三七,参草等,这些可以入药,也可以炼丹。 最后要 白色影子显然知道了厉害,向方锦传来了一道混杂着惊疑和恶毒的神念。 因此,长老会应运而生,看上去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他们处理,但是实质上一切都依然还是矮人王解决,这样即使出现了问题,也会无损他的威名。 方才兽神说了那么多,几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真要听到一些秦翎他想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所以秦翎也只能自己先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找出一个个问题。 下一瞬,就在姬考前行的必经之路上面,诡异的出现了一个传送阵法。 自从翠岭营地搬迁,到现在的舒县周围势力收编,救亡者公会手下也积累了不少车辆,但种类太过驳杂。轿车、面包、越野,各种类型五花八门,唯独专门跑运输的重卡少之又少。 随着他裹兽前行,一路轰鸣滔天,杀阵禁制仿佛在哀嚎,如同被一把长刀直接斩断,‘轰’的一声,崩溃爆开时,关羽已然冲出。 复杂的战场,随处厮杀的亡灵魔兽和兽潮,给威廉突围带来了一些麻烦。闯出数十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拼命追杀的敌人,嗤笑一声,发动了高等隐身术。 在重力撼场的加持下。贺豪几乎的滑翔到了那扇大门前,随着他挥舞机械手臂,重拳如同凿在豆腐上的一般,把那扇杉木大门砸得粉碎。 沈默现在甚至都觉得这个李副校长是一个缺心眼,难道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好骗么? 吴为一跃而起,眨眼间到了菲利普斯身前,挥动手中毁灭战斧向着菲利普斯斩下。 如果那个高瘦青年是向东面的方向跑的话,那边全部都是茫茫的沼泽地,根本就无路可逃。 “世间还有如此奇人?这么说你在他身上吃了大亏?”袁天泣一句话说完忽然面带玩弄地看向了袁公子。 李逍遥冷冷地问道,似乎是在真的询问王斌一般,因为大家都知道王斌这是装逼呢。 “还用爷爷跟我说什么吗?他那么大岁数了,你看看你把他给打的,还有他那三个同乡,只不过是看不过去,也……”孙尚香哭着说道,看她那样子显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真的是跟王霸感情极深。 趴在队伍后面的联盟少校很明显的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当他看清楚红警中将的军衔后,马上变得兴奋起来。 虚空层层崩塌,差些撕碎了狻猊的身体,关键时刻,狻猊身上的经法道纹和混沌力量挣脱了禁锢,瞬间避开马尔诺伊的一拳之威。 “走,艳儿,我们出去看看,敢破坏咱们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李一白怒声说道。 袁天泣体内的是真的玉玺还是隔着地狱之火和黄泉之泪的那一个才是真的? 此刻,在联盟军队的军营里,到处都是通讯兵奔走的身影,负责通知他们的长官消息,联盟军官们开始重新聚集了起来。 所以阵法以攻为主,三五位地仙境境联手,也扛不住大阵的雷神一击。 第七十二章 再见绿螭,初闻雷器 黎明时分,天还是蒙蒙亮,不用人叫喊,烂醉的众人纷纷起身,来到崖边打坐。 狗儿肚皮吃的滚圆,四仰八叉躺在那不肯动。 太阳升起,众人采食朝霞紫气,分外安静。 待大日逐渐明烈,紫气消散,众人也纷纷起身,各自奔前程去了。 程心瞻去结账,却听说账已经结了,至于谁结的,昨夜人多,都厨院掌 轰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黎温焱脑袋里炸开了。枫霖住在这!登机前收音机里面的报道还在耳边回‘荡’,登机前那种痛入骨髓的愤怒熊熊燃烧起来。 “明景夜!我杀了他们,你不愤怒么?”渊祭逼近他,她要看到他伤痛的表情。 又是一刀划下,王强照常闪躲,可是长刀在半空中突然加速,以倍于之前的速度砍下来。 左边一人满脸皱纹,鼻大嘴突,模样极尽丑陋,右手握的一把三尖两刃刀。 “今日罚你在此跪一整晚,不许吃饭,好好的面壁思过!”柳渊大掌一挥,不容置疑。 李云暗暗庆幸,黄剑不是一开始就用这一招,如果这一招突如其来,把自己圈在里面,如果没有师父的帮助,还真有承认失败的可能。 紫鸢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意识迷迷糊糊的,只是觉得他身上熟悉的温度,让她依恋着,拼命地抓住不想放手。 “他虽然可恶,但是何必因为他一个罪人,而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了鲜血?”石头看着南郭敏儿,谆谆说道。 手帕?百里岚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南宫井辰真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 如此安静的场面可不是有些人想看到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每日都绞尽脑汁算计着,如何能将百里岚赶出兰陵。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沒等有心人出招,百里岚自己就病倒了。 一般有经验的医生,都喜欢把病症往重里说,一是因为病人的重视,二是如果病症治不好,也提前埋好了说辞。 当刘家这块蛋糕没事的时候,其他的人是不敢动的,但是当刘家出现问题的时候,那些盯着刘家的人就会开始蠢蠢欲动。 更别提这大山深处,杂音本来就少,那“沙沙”的声音一响,陈浩就已经确定了狙击手的方位! 白毛僵尸怒吼,发出冲天的啸声,浑身都在挣扎,可是依旧动弹不得,玄天鬼玉的压制,原本就是最顶尖的威压,就算是再疯狂的刺激,也不能让它挣脱。 原先白人的骨架就比黄种人的大出一圈,他这一膨胀,伸出的拳头更是大出了陈浩两倍有余! “蛮牛,力气确实不只是,对我来说还不够大!”江凯然冷笑道。 “宝哥,我这可是发自你内心的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过江龙满脸的正色。 而田嫣却是面如死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神中有晶莹的水意氤氲。 但是,不能直接的看出来,却可以间接的应征,比如,观察大熊猫幼崽的状况。 “我去你妈的!不用数了!”江凯然又扇了他一巴掌:“你欠我那么多数得清么!一万,掏钱了事!不过我只收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我对你好吧哈哈哈”江凯然拍着他的脸,学着他当初对自己那样对待他。 孟琦风和孟琦雨对视一眼,难道他们也要像妹妹一样摆摊卖土豆赚钱吗? 贺氏掬了把清凉的河水,随风拋洒,绚烂的夕阳将一颗颗水珠照得比珍珠还耀眼。 第七十三章 「现行」 她这般娇嗔的样子,更引得附近一众人眼神发光,带着疯狂羡慕。 如今损失了三千人不说,关键是给蔡京留下了办事不力的坏印象,他心中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担忧? 这里是魔族港口,魔族舰娘的数量多得可怕。面对黑压压的一片舰娘奥菲莉亚非常果断地选择后退,离开炮台的射程,准备利用战舰的优势与舰娘们进行对抗。 邱燕莹目光灼灼,此刻她已经不知道长宁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旋即,姬昊找了一座比较普通山峰,等他在山峰上布置好阵法后,他立刻开始升级突破前的准备工作,开始静下心来打磨自己的境界修为,使得自己在天劫降临前,达到最佳状态。 非是对寿康宫十分熟悉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而木鸢当然不是那个熟悉的人,她追来时,一望看不见人自然会往后花园去寻。 他原以为自己上山之后会在第一时间被押到李瑾面前被处置,没想到却是被押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地方看管起来,直到黄昏时分才被押到了聚义厅。 齐家两兄弟,看着那倒地不起的铁皮猪,神情震动,没想到黎天的实力竟然这么强大。 “还不是一个下人,得意什么,只要我能伺候好眼前的这位,说不定哪天你也要看我脸色行事。”赵皓有些天真的想道。 被连长各种教育过后,贺勇老实了,不过也仅仅是在部队里老实了,上了战场以后,这货把连长对他‘教育’的招数,全都用到了猴子身上。 聂禹之所以有这个疑问,则是因为这个斗篷人的实力明显高出这个世界太多。 “没想到李道友还是阵道大家!此处广场正是送我们前往七玄宫的大阵!嘿嘿,唯有此阵可以穿透那万丈灵漩!直达海底七玄宫!”魏尊者轻笑一声说道。 一道雷电之音在老者背后响起,灰发老者急忙祭出白骨蛇杖,他身形闪躲向着另一处方向飞去。 中午回家蹭饭的徐佐言往他姐姐徐诗韵的房门口那瞄了很久,最终忍不住好奇心的跑过去看看。刚才徐诗韵又收到了一件她订制的礼服,然后进屋去试试,结果试了好一会了,却还没出来。 山脊之处一座巨大宫殿楼宇的被人从外面将禁制破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夹杂在灰色流光之中的银色电流。 求和派和反抗派各执己见,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来,只能任由局势发展动荡。 数日之后,傲天邀请了段浪和步惊云后回归到山庄,听闻了叶枫那如同的手段,傲天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 钟沫能感觉到,那些食材中蕴含着特殊的力量,就好像她和七七采集到苍术一般,应该是萍姥姥自己收藏的名贵药材和特殊食材。 感受到墨璃浑身战意,钩蛇此刻也是完全的备战状态,身体直直立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墨璃。 一般现在以苏茶的名气,都应该开始疯狂接戏,而且是片酬越高越好的那种。 而那些实体的波纹则散发着惊人的焦灼之气,开始在融化霸神的身体。 “有什么办法,而且他胆敢给我摊牌,必定后面有后招。”赵平安叹了口气。 另一边,宋玉妍眼中也是一抹悲哀神色一闪而过,不过反倒没周逸那么激动。 “是吗,杜龙兴死了,真是遗憾,明明那么厉害,当初我还特意邀请他成为一名议会城的守护者,享尽荣华富贵是绝对没问题的。”凯蒂夫人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 喜田次郎目瞪狗呆的看着在空中飞舞的九四轻战,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又有两辆九四请战飞了起来。 刚说完,一个瘦高穿着一身华贵紫色西服的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这么一耽误,饭菜有些凉了,然而他并不在意。在战场上,饿极了的时候吃过冰雪,如此锻炼出的肠胃,已如钢铁一般。 扯开衣服后才发现白玉仙的胸骨已经彻底凹陷,上半身乌青乌青的,很显然已经内出血了。 “你不在总公司呆着,怎么跑到这里客串服务员了?”李天有些头疼的说道,堂哥已经拿着点菜单过来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差事。 朱老二阴沉沉的扫过朱老大。朱老大那个怂货,都没敢跟朱老二对视。怕是心里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 可依旧把他吓得不轻,天,数百条真龙,在一起相互厮杀,而且全部都是施展龙族古战技。 撒旦二世听得是有人要求和自己通话,忙打开通话系统——“朝阳城的战况如何了?”那面传来无双战神关切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股澎湃的至强之威,从他身上席卷而出,宛似狂风暴雨一般,朝沈浩压迫而去。 花心男还有一个特质——公众场合的绅士风度,所以水青虽然没有留给半分情面,却也知道那人不会找她麻烦。 就在血色城堡争夺战开始的不久前,兄弟情义氏族有制药玩家可以炼制出8级生命药水了,这种药水可以肯间恢复7000点,而且在其后的15秒内,每秒持续恢复玩家生命的2,cd时间为2分钟。 熊哥肯定会回家,像他这种家境,出來混确实不应该。而我,家庭条件也很好,只是我是迫不得已才这样选择。 此刻,他们的身后就是刚才从塔顶进入到第九层来的结界,有过一次经验,吴杰相信,一会退到塔顶后,迷惑精灵们应该在失去仇恨的情况自动离去的,而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驾轻就熟的将一个个迷惑精灵拉到楼梯间解决。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见众人都在暗暗琢磨,叉开话题,柏妮丝问道。 如虚脱了一样的双手,伸向乔寒烟一动不动的肩膀,沐一一拼尽全身离去,想要把乔寒烟从地上扶起来。 第七十四章 「高真」 投剑山是一座极高的山,山势险峻,山上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随处可见的,是一种叫龙舌的草,也叫剑草。 剑草的根茎可以用来泡酒,说是可以增加酒的烈度,程心瞻准备走的时候拔一些,加进本来就烈的白刀子试试。要是效果好,那在无忧洞前也可以种一片。 投剑山的风又干又锐,吹得人脸生疼,程心瞻眯着眼,驾云 “我们这次来就是来警告你的,别给我把事情闹大,要不然你们会死得很惨。”其中一个男子指着二叔说道。 薇恩心中暗恨,她最讨厌沈千三这幅德行了,不是这幅德行讨厌,而是沈千三这副模样让她很是捉摸不透,面对这样的沈千三,她就像面对着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那种感觉,让人惊悚而又好奇。 而人体本身就拥有自我识别,自我吞噬病毒细菌等的能力,比如淋巴细胞,比如吞噬细胞。 无双仙尊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怎么也没想到,代替自己成为无双仙域之主的,竟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不过先存刚一移动,就感到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软倒在地,一时间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就如同刚刚射出那一箭完全是抽取了他全身的精力一般,连带着精神也变得无比萎靡起来。 “这灵脉喷井也不过如此!”在山脉中四处爆发着剧烈‘交’战时,那八座山峰最中央的上空,数道人影傲然而立,目光如同君王一般扫视过下方,而在见到喷井的天地‘精’元被抵挡下来时,其中一人不由得不屑的道。 因为全鱼宴是兰儿和吴氏亲手炮制的,众人也不好意思说不好吃。 那几名实力异常强大的中年修士感受到皇甫炔身体之中凝聚的‘势’,也都是神色大变。 邵逸天这是在为自己的旅游事业考虑,如果玉帝不同意,那么天庭的神仙是不可能去魔域旅游的。 使者特地将三匹名马送到了长安,李茂宴请使者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年秋成武县粮食又歉收,不等秋收结束,便有流民作乱,地方镇压不利,刺史李兢被撤换。李师古欲调遣阿史那卑出兵镇压。 这个感觉就好像是玩赛车游戏,车子速度一旦提升起来那么你的反应力就跟不上那个速度。不过对于同天来说适应这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而我在看见她的眼神之后,是对她报以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告诉她我没事。 云的训练基地不远处有一座平房,而我和卢毅离开医院之后所去的地方也正是哪里。 我们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响声,我们赶紧隐蔽在旁边的草丛里,我用阴气将我们几个护住,我的阴气跟这阴山的阴气融合成一体,这样一来就很好的隐蔽了我们。 足足挖了一天的材料,采集了一天的矿石又打造了一天的装备,同天终于是等到了他的新职业。 我身体内流淌着守护者独特的阴气,我的阴气重新将申猴觉醒,申猴的元神归位,所有的神识都回归,所以就有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赵启光耸了耸肩,被我拉着离开了,骑上摩托车,他以为我要带他回家,不过我并不想回去,回家李婷婷和贱贱可能已经在了,又或者中途会回来打扰我们,总之有很多可能,那地方也太压抑了。 第七十五章 始食雷炁 “这两个你也收下,算是我的心意。” 静思长老首先拿出一支刀笔递给了程心瞻, “这是我常用的一支刀笔,名为「开山」,笔杆是南荒温玉,倒是没什么可多说的,适于持握罢了。但这刀头却是取自一头三境穿山甲蜕下来的前爪,锋利无匹,削铁如泥,要是没有一支好刀笔,你想在「高真」上篆刻符文也做不到。” 没有人能够回答风万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风万里从现场的战斗情况也大致知道了一切。 而且这个任意球的位置还不行,在禁区弧右侧,虽然离球门只有23米左右,可是只适合左脚球员主罚。队里确实有左脚球员,可脚法都不怎么样,晓东觉得还不如自己来一脚,怎么说也练了这么久了。 训练场的更衣室很大,里面一共有着30几位球员,不光是一线队,还有预备队的球员在内,晓东也是预备队的一员。一般来说比赛前发布的大名单才属于一线队,但除了一线队以外,预备队也是球队必要的。 就在这关键时刻,原始宇宙的意识再次降临了,这一次,它直接传达到吴潜的识海之中。 尤一天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伽蓝搞成现在这样完全是由于自己,再加上他对自己徒弟也算是有情有义,算了,帮他一次吧,至于他与大哥的仇,那就到时候再说。 王秋月听此,本来想开口抱怨一句立时憋了回去,算了,真是晦气,伸手把被子盖到头上继续睡觉。 比斯利城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寂静之后。终于再次变成了喧嚣之地,外加一日重过一日的浓厚血腥味。 “哈哈!只有人类才是最虚伪狡诈的生物,这一点我和你都很清楚,劳伦斯的后代。所以,你还是认真地挑选祭品吧,别弄那些低劣的残废来浪费我的时间。”沉闷声音语气充满了对人类的厌恶和轻蔑。 “不晓得你有啥打算,反正我就从来都没看懂过,只有等结果出来之后才明了前后,随你了”!尉强叹了一声说道。 王宫花园,突的生长出无数绿藤,整片吴地,妖法幻境般的全覆上了绿色。连绵成荫的枝叶,五颜六色的花朵,芬芳的清香随风四处飘荡。 察觉到青色羽毛上面似乎有些许熟悉的气息,青羽又瞬间有些气结了。 如果关桥和关道两人逮到了老鼠,并利用老鼠成功引诱出猫头鹰和响尾蛇,那么它们身上的铃铛就会被两人占有。 林东自认为自己应该是实力派,不需要什么包装吹捧,强大的实力,必然辗轧一切。 张姓老者,以及守元道的一些长老,露出沉痛、以及深沉的恨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宛若还有个土老帽林东吊着,一天两人不彻底分手,陈云明就没有一丁点的机会。 即使林东提出分手,她依旧坚持不还钱给林东,就是不想因此划清界限。 “就是这个队伍。”艾兰点击了一下面前的屏幕,把明珠夫人跟胡美人所在的队伍放大。 后天你下午再过来,真正不行,就拉个曲子,就你那江河水,顺便把你创作江河水的思路,随便说说也行的。 他们本来就只是来找李桐报仇,给孟天出个气的,当然不可能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 李雄一笑:“这个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想出了对策,而且也试验过了。让高智能机器人配制效果更好,它们配制的精准度比我还高。 第七十六章 豫章雷道三府 程心瞻当然不会感觉到疼痛,不过在看到兼显道长脸上浮现出讶异之色时,他知道应该差不多了,便开口道, “学师,差不多了。” 兼显道长点点头,说, “你资质很高,服食雷炁还很顺利,那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后继续抹清凉膏,缓解不适后再冲雷窍,不要太求快。至于雷术,你现在体内的雷炁还太少,不足 有了第一个开端,渐渐的,周围的人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心中的疑惑。 吕非同刚想还嘴,但是看到后面摄像机的镜头盖已经打开了,他接来下所说的所有话,都会通过直播间转播出去,于是就看到了他在镜头面前皮笑肉不笑尴尬至极的样子。 仅仅是复兴机械一家公司的资产就数以千亿计,就算预测错误,也能弥补这一次的损失了。 叶天龙眼中奇异光茫消失,贺起面部恰到好处地表现一分迷茫和惊乱。 发哥是铁定当个旁观者,那么如今只能靠自己,使用极致速度不断完美走位,且不能有一点失误,因为那两只恶魔随便谁来上一爪,自己都得挂掉,谁叫自己只有那么一丁点血。 “多谢陛下赞赏,我们并不觉得辛苦,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几个死去的同伴,而且我们听说,部落里已经宣布了我们的死讯,敢问陛下,不知道我们妻儿如今是什么情况。”精壮汉子说道。 彩蜃殿宗内,赤青虹落下遁光,萧百夫提起的心落到地上,但头顶两大妖修尚在,还不能把七彩幻神阵全停下来。 思索中她又听到了“兽”的低语,它们一方并非只能依靠恶魔军团,人类之中也存在着可以利用的仆从,只要给予足够的诱惑,人类中变节者将成为更适合的献上祭品之人。 在家里,罗婷婷不事生产只知道逛街购物喝下午茶,离了他根本活不了,所以他压根就被不怕罗婷婷和他闹。 鸦天狗从以前就非常的感性,今天初见时没忍住眼泪汪汪,这会儿再见了又是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但王成却是不以为意,因为在他的眼中秦羽已经是死人了。。。。 “前辈你。。。。”瞬间秦羽就想要开口,他已经猜出剑袍男子为何会如此了,对方也只是一缕残魂而已,之前帮他脱困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此时恐怕。。。 说着,一大堆的魏国士兵就跑了过来,将格穆罗们给包围了起来。 “是的,这算是私欲咯,您既然都不介意的话。”井上和彦微笑着说。他想着就算自己做给了田野看,但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吧。 而中路的嬴政每一次使用大招或者二技能清完兵线就躲起来了,他们还真不能拿这个手长的嬴政什么事情。 刚才的惊鸿一瞥能看出柳大通是高手,那种杀气犹如实质,令人心惊胆寒。应该是经过修炼的武林高手,否则如何在各种险地自保? 按理说,面对如此突然的攻击,星河的那两个同伴是没办法反应过来的。 闻一鸣恍然大悟,雪獒刚生产完,还在虚弱期,野狼不知道是报复还是偶然发现,才有胆子围观雪獒,要是平时估计七八只野狼也不敢轻易下手。 “那我今天,就好好的陪你玩玩儿!”修罗王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如若军方还能从大阵里的妖兽或者其他利害玩意研究出比核武器利害的大杀伤性武器,对于地球本身的危害更大。 第七十七章 变化 “就是现在!” 自大雨落下后约半个时辰,兼显道长突然张口了。 程心瞻没有丝毫犹豫,瞅准了一支刚刚冒出雷云的雷霆,银紫色的「高真」在此刻仿佛也化成了电光,从山头倒往天上打去。 不过在「高真」离开山头之前,另一座山头上有一道金光动作更快,也往天上打去,速度竟丝毫不逊色于法剑。 几 “房司令是什么意思?”董正问。房祖荣的话中,并没有透露他想知道的信息。难道说,房祖荣不想牵连手下,愿意一人承担后果? 要知道这个死伤人数已经触及了关帝门的底线,而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魔影门,根据探查,杀人者是一位善用魔功的天阶武者,而且关帝门的人多次在现场找到了魔影门的痕迹。 没有任何奇怪感觉,电脑屏幕仍然亮着,没有停电,手机也仍然有信号。 黑角域之主萧炎以及黑角域第一夫人萧薰儿,已成了整个斗罗大陆毫无疑问的最强二人。 “饶命!”仅剩的一颗头颅哀嚎着求饶,姬寰宇眉头微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而弹出一道神光,帮助他重聚肉身。 甚至,大泽谷次郎越说顾德铭的坏话,她越觉得顾德铭受了委屈。甚至,最近顾德铭不怎么见她,大泽谷纪子反而怪她哥哥。 万户之下就是千户、百户,这些人被分封到各地,成为无边城的中层组织。再往下就是每次百族大比前一千的这些部族,他们有固定的牧场,被百户或者千户管理。 理论上若是视力足够强,如那古之大帝,立身在天地中,也可见无量星海,在九天十地中闪耀,绽放自己的光彩。 “我一定可以的,保证完成任务。”诸峰突然大声说,朱慕云的话提醒了他,今天的事情,对他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如果临阵脱逃,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然实际上楚云想多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楚云都立刻集合部队,楚云带没有出过力的一千五百人开始列阵,而其余的六百多人继续休息,一旦出现变故,他们就相当于预备队。 几名年轻人心里十分激动,等到他们回去之后,便立刻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跪在青草上,虞梦华面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家里的佣人经过时,更是犹如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夫人这人绝对可以。”王老五指着一个瘦弱的姑娘,姑娘脸上被抹的黑黑的,眼神怯懦不敢抬头。 现在不用那么拼,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秋收上,还不如花费在出货上。 不得不说,这天雄军带着一大堆新式火器来辽后,大明对建奴的优势有大了几分。 反正我和苏苏就在最后面。也没有什么事,就以那个鬼东西对视。 屋子里的陈设比较简单,就一些基本的用具,提供两瓶热水,洗漱是够用的。 作为这次行动的领队,魏正自然是代表众人与老板作交谈,可这位老板也是不客气,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避难所的身份,就格外的客气。 “那是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对于白泠的赞同,刘涛傲娇极了。 为了安全起见,茜茜的帐篷挨着李春风,万一有士兵图谋不轨,李春风可以及时出手,到了晚上,还是出现了意外。 哭泣声渐渐的放大,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第七十八章 梦笔生花(为盟主“左仙齐天”加更,大章) 庆州地处中原腹地,襟江近海,东连金陵、会稽,西接荆楚、河洛,南邻豫章,北靠齐鲁。 在这片锦绣大地上,有道门齐云山,禅宗九华山,剑宗琅琊山,还有隐修胜地天柱山,不过最出名的,反而是号称散修之宗的黄山。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此地隐修、散修太多,又无大派祖庭,此处的修行界是最为散漫自由的,也少有干 男人年轻清隽的面容近乎完美,在阳光中渐渐靠近,声音低却带着别样的轻柔,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是玩宠怎样,是替代品又怎么样?她只要明白,她跟随的那个男人,是自己在乎的,就应该无怨无悔。难不成像他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她能指望平凡无奇的自己,可以把他永远绑住? 这一次,她就要让凌若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不能去招惹的。 “睡下了?”牧凌问,声音明显压低了,似乎生怕吵醒屋内的人。 “得,你们表兄弟合伙对付我一个,算你们狠。”赵恺泽连忙投降。 “我……可能是吃烧烤吃坏了肚子,忽然就肚子好疼,头还晕乎,还咳嗽……”时萌说谎说的像模像样,还配上了动作,用手摸摸肚子,有揉揉太阳穴,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暗自想想,毕竟这是公共场合,而且晓晓还坐在一旁,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像昨晚那样强吻他。 默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几次张嘴,几次都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他坐在主席台,校长身边的那个位置上,一身休闲装,气质脱尘,吸人眼光。 应该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巧的事,遗失几年的妹妹,刚下地铁就能遇到?再说如果真是她妹妹,舒菲怎么可能还远远站在一边观望?肯定早就冲过去将她抱起了。 地上的裂缝冒出白色的气体,空气那种硫磺味就更加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至于这些对三爷化为成的千年古尸显然没有任何影响。 这种场面倒是没有持续多久,王政双手向天空伸去,那些灵气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向着他扑面而来,进入了王政的身体。 “只有天劫之子才能配得上我皇凤族的公主凤玲儿”凤玲儿下巴一抬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说道。 听到皇上的话。其中两位大臣微微皱起眉头。他们自然是全心效忠皇帝的,所以即便觉得会惹怒皇上还是开口。 凤景仪、许规两人半信半疑。二人都是天下最有智谋的谋臣,思虑后还是招来了众名医。名医们都是杏林国手,听得了毒物名称便豁然开朗。立刻开下药方,又使出了针炙火疗等方法,紧急救治梁王。 沈婉瑜接过两个盒子,里面的金银锁很是精致而那玉如意也是极品。她也没有推拒,这是天后和皇后的心意自然是要接着的。将盒子的盖子盖上,交给了御水。 崔悯等人出城的目的是游杀散兵和侦察敌军动向,不是与敌人主力作战。五百多乡勇连人带马得藏在了山顶的岩石堆,等着敌人过了再走。 “老铁,凤玲儿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这些应该对于她来说是绝对的秘密,怎么会轻易的告诉你”石开突然说道,这不是石开怀疑铁凌说谎,而是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第七十九章 餐霞大师(五千字大章) 白鸡玉兔脖颈相交,在空中嘤嘤啼鸣。 程心瞻看得目瞪口呆,周轻云呆呆望着,面红耳赤。 而兼显道长手捏雷符,不知所措。 “何人闹事?” 一道女声从高峰上传下,随即漫山的霞光化作巨手,将三人两剑一把捏住,提上了高峰。 高峰上的松林不大,仅有百余棵,但棵棵都是盘虬卧龙,每一根松 秦一白早在飞机下穿云海之时,便已经离开了机身,以遁法隐住了身形,于高空中打量着这个世界闻名的国际化都市。 李庆自从被阉割了之后。只干过一种活。就是抬轿子。他今年已经四十不惑。虽说是个太监。可平日里也干着粗活。体力还算可以。不过从沒今天这么累过。从來沒有这么奇怪过。 然后林飞就彻底的看向了天空,曾经的生无可恋景象再次出现在林飞脸上。 金色的眼睛,再加上能让兽类臣服的能力,就算云行天他不是神,那些被震慑到的人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神。 照完镜子,段娇娇就跟我一起下楼,然后向着一座建设古朴的八角楼而去。 阿丑被捡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肉几乎全部翻开,好似刚被人从剐刑上放下来一般,所有人都当他死定了,便连乌大娘也准备把他丢到江里喂鱼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所以尽管我们三个完全暴露在萨德的探测之下,但也不用惊慌,门前而言,他们还没有细致到连个活物都不放过。 司徒琪看着在绿光的包裹中渐渐恢复正常的顾雨惜,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丹药入口之后,还不到三息的时间,便见刚才形如死人的大汉哎呦一声已经座了起来,只见他懵懵懂懂地环视了一圈之后,猛然间已是看见了一边微微含笑的秦一白。 二月初春,本该是逐渐回暖的天气,可却一夜之间变得天寒地冻起来。 “哥……”陆瑶露出了一丝恐惧神色,与其被魔道修士拿去炼器,还不如死在这修罗战场的危险之中,毕竟不会遭受折磨,而一旦落入魔道修士手中,往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刚才,柳如意说出‘是你’两个字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可都听在了耳里,即便柳如意最后否则,同学们也都能看出来,柳如意必然是认识丁宁的。 很庆幸他说的删除,若是他说我就是个精神病,那我这一辈子就都白活了,那才是最惨的。 她自己也是医生,也明白孩子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讲点缘分的。 听到马可波罗这样的话,甄姬在李白怀里皱了眉头。因为气血不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赵龙也神色焦急,他已经将药喂了下去,而且还不惜渡过去不少元气,止住伤势,可眼前的情况怎么越来越糟糕了。 反正我是司农,可以自由出入,再此已经有些时日,出去找找白云鹤叙叙旧也说的过去,之后还能和海州的人联系联系。 “赶紧用消毒水清洗一下,别让细菌感染伤口了。”年长的法医对那个年轻的法医嘱咐道。 丁宁嘴里大义凛然的说着,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直转,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阵旗炼制之法得到手。 我心中一喜,我对那边的事,知道的不多,墨麒麟也只是负责守护制作传送阵,其他一概不知,所以我对那边的消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第八十章 麒麟望帝乡 周轻云扭扭捏捏的,但最后还是接过了玉简。 餐霞大师笑说,“去吧,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三清山不愧是大教门庭,底蕴更胜峨眉,更有济世之心,门下弟子随便拎出来两个都不简单,你跟着好好学一学。” 周轻云称是。 于是三人不敢再耽搁,辞了餐霞大师,继续巡山望气。 “轻云道友,可会望气 大主宰后期和圆满,说起来,是一步之差,实际上,却天地之别!若不是‘纣王’凶猛,苍茫法则加持,占据主场,盘古有混沌至宝,二人根本不是对手。斗战白热化,君无念,越来越强。 “混账,张三丰,你好大胆子,不要徒子徒孙的性命了?”元帝脸色一沉,不知那‘密信’怎么回事,只能是惊怒中出手。 然,那个男人坚持,他说,没事,焦就焦了,焦了就不要,并不是靠这个开洞门,我只是为了多重保障而已,皇后娘娘不能等,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且再三交代他,路上一定不能耽搁,要马不停蹄。 他双目早就充血,近乎疯狂,如同偏执,恨声道:“现在的大理王上,便是我的仇人,定是此人蛊惑母亲,害了父亲、伯父。 “那二姐身上岂不是没有手机用了吗?”何来娣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任洛寒慢慢的转回身,冷冷的盯着父亲,眼底泛起了痛苦与挣扎。 sp;“就是你出走的那个晚上,季默发疯的去找你,结果车祸了”姜莱不管不顾的说出了真相。 郁墨夜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侧首看向萧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指了指天明寨门口的几棵已经叶子都落光的梧桐。 胜利了?虽然死伤不少,但终于是胜利了,这一战,里应外合,付出的代价,已压缩到了最低,赵无极统帅大军,入城了。 “是!”约瑟夫应了一声,表情当中尽是喜悦,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这件了,只是没有父亲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得到了圣旨,怎么能不高兴呢? 几名叶家老者满是惊骇,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凌空而立,又何况是刘宇这样看起来年少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子知,你不会是,开始怀疑自己了吧?”钱岚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钱岚眯眼一笑,点着了自己跟警卫嘴上的烟,又把火机抛给陆凯平。 如果他们派出一支精干的特战队,乘直升机飞机,利用对方的松懈和漏洞,从利比亚方向飞过来,冒充利比亚后方的军官,有很大的把握接近对方的司令部,完全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黄逍,真没看出来,你能够击杀一个武境实力的高手。”朱兴鄂笑着对黄逍道。 “下来!”聚音成线,濮阳天辰的声音很轻松的传达到了濮阳七夜的耳内,他愣了一下,但立马就反应过来跳了下来,与此同时,那些士兵也自觉的缩回了头--他们深知好奇心的害处。 去脚盆国的时间,就决定在三天后,东南军区会在席将军的授意下对几人进行全天后勤,其中也包括信息传递,当然那些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白道系统制造的能量喷泉在眼前越来越大,视野范围变得一片雪白,随着不断下潜,尽头的黑色洞口开始变大,一段时间后他又来到那个密闭的黑色空间,前方显示器是星际争霸ii虚空之遗的过场动画。 第八十一章 地宫深处见麒麟 “心瞻,你也把你查到的事跟我们交代一下,我等大概听说了,但也知之不详。” 冯济虎说。 程心瞻点点头,便把过来的原因与始末讲了一遍,随后说,“现在就是得去源头看看,看到底哪出了问题,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众人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济虎又说,“兼墨,你来说一下这个中都。” 朱兼墨 “怎么?老九一起出来,梅丫头有意见?”一声平民打扮的康熙怎么也掩饰不了他一身的贵族之气,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车里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连同沉氏兄弟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他们几乎将所有能用的上手段都已放出去,可是,回报给他们却是下落不明,毫无踪迹。 过了一会,猫咪的叫声停住了,然后床尾传来轻轻的颤动,我勾了勾嘴角,笑了。 “这怎么还没加完呢!!宋叔你真得好好培训一下新员工了!!”谭大伟望了望远处正在加油机旁忙碌的马尾辫,扔掉手中的烟头催了一句。 “七琦,走!”两人用力地右手一挥,托着安雪姬和七琦向远处的排球场跑去。 “给我上!不许后退!放箭!放箭!杀死一个,赏银一百两!”陈吃糠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后面弓弩手围过来,乱箭齐发,这才勉强射住了阵脚。 周楚眼睛湿了。自从自己脱离了那段艰困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 为了不打击马克他们的锻炼积极性,这次检查只有老家伙和几个长辈知道。 “安啦,安啦,我是那种随便浪的人吗?”洛宸完全无视了若水那一脸“你就是”的表情。 继续往下看,这位一代修罗王当然也考虑到子孙不孝的情况,所以将激活,纯化血脉的方式都详细记录了下来,甚至还包括用血河炼制能够发挥部分修罗族神力的战奴,供修罗族驱使。 见兄弟们一脸诧异,柳白笑着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刻有银行名称的蓝色袋子,放在了石头面前。 整个楚家大房,都不太行,那个宁郡王妃在贵族圈子里也是名声不佳。 在刚听刘芸说到程万金准备开饲育屋时,程浩心里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程万金特意将刚刚突破至大师级训练家的张力鸣叫来陪同程浩他们一起出发。 珠珠楚思潼十五岁时,在四国宴上,大放光彩,成为天下第一厨。 “老臣知道,当初大元帅娶兰儿,就是让她死后不孤单,百年以后都有香火。大元帅你不用守那个诺言,兰儿希望你幸福。”徐将军头发全白了。 自从在葫中世界回来之后,自己仗着有点本事,低估了对手的决心。 看着老张往厨房里走去,张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依旧死撑着不说背后指示的人。 不过,许多人,也都是选择了作壁上观,毕竟这叶潇潇和王蒹葭,两人可都是,这燕京大世家中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干涉的事情。 周碧瑶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直到叶欣颜把话说完,她还呆呆的看着叶欣颜,迟钝的回味这那些话。 最后还是团团最先反应过来,先蹭到霍云霆脚边,直接把自己的肥肚子蹭到霍云霆的大脚上。 虽然刚刚才吐槽田甜身体素质不行,但张宛如还是在听说了田甜喊累后,找了家饮品店让她进去休息去了。 第八十二章 毁诺 龙首、狮身、鹿角、鱼鳞、羊胡、鹰爪、牛目、马蹄、龙尾。 程心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一头麒麟。 这头麒麟青面青鳞,但角、须、发、鬃、鳍都是金黄色,青金相交,极为惹眼夺目。 但比麒麟的毛鳞更惹眼的,是这具身躯上满布的伤痕。 有些伤痕破鳞断毛,有些伤痕深可见骨,更有不少伤口贯通 九浩天听后微微一眼“现在你可以叫我族长了,因为我已经从家里的老家伙那里传承了族长之位,而这个消息也是我得到了族长之位后才得知的辛密”。 东荒诺大的境地,被瓜分的四分五裂,然而辛岚却是借着这个机会,占据着一座城池,也能保护一方的平安。 “族长有所不知,刚才若非激光器将伤害程度自动调节到适宜的程度,只怕珠灵是活不下来的!”汪士慎说道。 叶起上了刑罚台,无数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铁链自动卷了过来,锈迹斑斑带着钢铁铿锵之声将叶起缠绕起来,绑在一根粗大无比的柱子上。 林韵诗正背对着李毅,坐在床边,低声地抽泣着,看见对方这样子,李毅忽地心生一股保护欲。 如果让比尔轻松从这里过去,那他们也不用打了,对方的坦克闪电战瞬间就能够将球拿下篮框。 做完这一切,易潇潇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她深深地凝望着叶起的脸庞,轻轻呢喃。 左侧的阿尔维斯上前抢球,阿尔维斯不是没有和张远交手过,他还是以为自己能断下球,飞奔就向球准备开大脚。 “靠!李哀川,你该减肥了!”王平抛下只剩下半截的木板,有些气苦的说道。 青色光柱晃动三十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但张狸的心却没有平静下来;因为,张狸在这三十次的晃动之中,他看到了一对洁白的雪花冰晶。 而就在依洛娜睡得正香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水无月树月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可爱兔子睡衣走了进来。 喧闹了一天的山林,在夜晚显得格外的静谧,山林中的生灵各自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见到周惜琴的第一刻,木子云便知道她是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天命轮回者,虽然身上没有任何修行的气息,但那种世世相应的感觉是掩盖不了的。 眼珠为诅咒绿色的方天慕,默默地在那片牢笼上打开了一道能量门,就像烧开水的锅炉,翻滚的水汽猛地冲了出来,但与此同时,四兽域的南北西面,射来了三道恐怖的能量,将那道能量门瞬间堵住。 那就是南美联盟的舰队指挥,一定是航海的老手,不论是海上的洋流,还是方向等等,他都能计算的十分准确。不过根据老九的观察,发现它们的舰队,还是有着不少的损伤。 木子云歪了歪头,面前这豪气姑娘还能是谁,不就是被他扛回宗门的婉敏嘛,听说已经成了大长老,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你这句话那,这些日子一直在无名界修炼,我早就待不住了,正好出去遛一遛,沾沾烟火气。”苏毅说着,便是窜了出去,也没有给周鹜天阻拦的机会。 一想到自己这几年耗尽心血的打拼,将新亚娱乐缔造成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可以说是倾注了自己全身的心血。 陆彦淡淡的道:“我可不要你这样没有用的干儿子,还是给我老实一点吧。”说着轻轻的一甩手,就看到这个秃子不由自主的向着后面连着退出了七八步,终于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第八十三章 金性即是不死性,只道尸仙是战仙(月中求月票!) “朱重八高看了这道网,也小看了本尊。” 金铭子说。 “这网即便是与龙脉相连,也拦不住本尊,况且,他只知火克金,却不知火中亦能栽金莲。 “本尊这一世尸身在西北群山火穴中孕育,受阴火淬炼七百年,几近无缺,只差阳火熏陶。本尊行走世间数百年,找寻地下阳火而不可得,才想着继续吸食金气成眠,他 这倒也不奇怪,仙王又怎么可能会将仙王境之下的存在放在眼里。 罗娇娇慢吞吞地坐在了薄郎君的对面。她真的饿坏了,但她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这毕竟都仅仅是各方心知肚明的事情,并不会把它当作是什么值得宣传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在公开场合强调。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的身体竟直接化作了灰烬,洒落了一地。 之后在魏明的提醒下,林笑笑迅速的采集了灵药,放进自己的空间。 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童正被四名僧人按住四肢,躺在玉台之上。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突然觉得告诉程父程母容妍的事情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在孤山娘娘庙宇,通过许惑的法术,他们察觉到了他法力的羸弱。 三人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上课了,这一周,生活很平淡,大家过得都很平庸。 青霜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连续追问道,特别迫切的想要知道宁问天的回答。 拖得干净明亮的地面,雪白一片的墙壁,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来的人倒是不算多,阎溱和姜妧两人陪着老太太,老爷子则和阎墨深一起出去了。 直到最后方才知道,什么第一名,什么神秘奖品,压根不存在的。 “这是彼岸花,至于作用嘛,自己去查资料。”鬼差见兰觅并没有收到礼物的惊喜,想来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忙解释。 白沢辰心里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然后只见他拿着毛巾灰溜溜地跑去了浴室。 所以,白玉京也并没有打算藏着,而是直接让剑无道来挑选一批弟子,与他一起参悟杀生碑。 结界是将整个幻瞑界的空中都包裹起来了的,自然穿过结界不是在地面上。 仅仅抓住白玉京的胳膊,那弟子面色苍白的哀求道,如今的白玉京,便方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兰觅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有辣么丑吗?难道伏觅的父母真的是觉得自己的孩子长得不好看,所以才不带出去的,有这么搞笑的理由吗? 那一天,老爸闭上了眼睛,是笑着闭上的,我知道他不会醒来了,他去找我母亲去了。 便要依靠他们自身的能力,在仅有的压缩饼干以及水的情况下,在山崖中顺利度过几天。 说着,他猛地扑了上去,将陆湛压倒在地上,一拳挥向他的面孔,毫不留情。 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进了室内,直接照在了杨帆的屁股上。尽管如此,杨帆依旧打着呼噜,睡得不亦乐乎,口水都把枕巾打湿了。 她望着他,似乎是确信他的真实性,然而她没有能支撑许久,太多不好的消息传到她的脑子里,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自从上次皇家娱乐城事情之后,汐舞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去她家没人。凌雪拿着电话又拨了一次,电话那头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无人接听。 第八十四章 精修五行 “心瞻,你说着这改换阵法,到底是洪武爷的意思,还是永乐爷的意思?” 朱兼墨看着金光遁入天界,悠悠说着。 程心瞻摇摇头,“不重要,金铭子前辈是一个对敌残酷,对友大度的人,这就够了。” 朱兼墨点头,也不再多想。 远方孙妙殊四人也过来了,他们同样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金铭子前 当他听说杨子宁让人把孩子全部找回来,还要亲手为这些孩子医治,他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过,还是让人把杨子宁需要的药材都准备好了。 我跟你说,不要以为你是龙城的地下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你惹不得,也惹不起的。 身周光影闪耀之间,多出了一件缀满了色彩宝石的美丽衣衫,一团色灵光从体内飞迸而出,转眼间化作一个光十色的护体光罩,把其全身上下罩在了其间。 本来之前想是他们上楼后,才正式见面,自家人太热情了,没见过新姑爷,一个个儿的全跑下楼来了。 亚历克斯鸡皮疙瘩都升起来了,瞬间就感觉到这种缺失最基本的爱,后遗症是多么严重的了。 海盗们挥舞着刀剑,纷纷杀向了商船,三百多名海盗,蜂拥而上,可不是区区一艘商船的力量可以抵御的。 一双龙眸圆睁着,跨越了数不尽的时光在诉说着当时死亡时候的不甘,神魂已灭,但眼中却似乎还有感情留存。 他随口报了公司司名,和制作过的大片电视剧,都让总裁、总经理顿失言语。 摩根眼瞳剧烈的收缩了几次,压下心头的惊骇,表现的非常诚恳。 眼眸微抬,四名同僚的尸体映入了眼帘,血在浑浊的水中缓缓扩散。 一时间,偌大的医院病房内,竟然纷纷在声讨李枫,好似宁博的病,真的是李枫的原因。 濒死之际,很多人会回忆过去,蓝纳瑞不会,她是活在当下的人。 “我已经买好票了,我们先……”顾江还未说完话,便看见了忽然出现的林敬初。 至于琳琅岛上的灵兽,是不是和人类社会有很多交际这件事,问这个菇,多半也没结果,还是等试炼完了以后,去问问老师吧。 “你安排吧。”既接手了嵘示,对外公布身份便是迟早的事情,邢铮并不抗拒。 积雪堆了一夜,已经很厚了,两人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了起来。 这倒是让沈溯颇感意外,其实,在提出那个邀请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因此冯风的沉默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大妈把苹果塞进李二牛嘴里,强行让他吃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云晓却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他刚放下手中的报纸,开始一边解决自己的早饭,一边思考关于常磐道馆的事情。 “这位是大渊朝的瑞王北无仕!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拜见瑞王殿下!”萧定州随即叮嘱自己的家属过来接见。 不过她大嫂满不满意,反正她是懒得再管的了,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又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欠揍了”唐夜直接打断她的话,佯作生气道。 看出赫连裕玥的意图,不等赫连裕玥成功实施,柯飞羽一套致命的拳法就如雨点般向他攻去。 可是,纪云溪是有来头的,他也不能得罪,只能是偷偷减少戏份,再把纪云溪拍丑一点了。 第八十五章 再授法 离开了平顶山,程心瞻先回到了明治山。 见到师尊,他把庆州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把掌教突然留他说话的事也提了。 温素空笑了笑,“他是掌教,培育门人和寻觅接班人自然是他最关心的事,看到好苗子,可不得谈一谈,其实通玄祖师也和为师说过,之前为师怕影响你,没有告诉你罢了。” 她顿了顿,又说,“ 现在马萨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只要能挡住舒马赫越长地时间,马萨就能给予队友、车队更大的帮助!因此在老舒发起攻势的同时,马萨也开始了自己顽强的防御措施。 挂了电话,曲嘉铭这才忍不住火的,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踢开,又砸了个水杯,情绪才渐渐地稳定下来。 永安帝总算是明白了龙啸为何要娶她了,这丫头,敢怒敢言,却又心地善良,不贪恋权势富贵,也不畏惧任何强权。 孟飞的眼眶红了,这两个月来,他虽追求朱珠,但也很明白,他的至爱,一生情爱所系的婉如其实已经仙逝了。一缕香魂静静地掩埋脚底下,他与她已经彻底永别了。他哽咽泣下,不能自已。 楚天自然是楚家的少爷,挑战楚家少爷成为侍卫,也的确是规则所在。那么,挑战楚天,也就让人无法反驳了。 无天回过头,停了下来,“我的要求很简单,把这俩位置的其中一个给我,而如来从此不再参与这里的任何事务。”我去,那如果是这样,那么佛教不就全部完蛋了么。 罗婷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冰冷刺骨的寒意弥漫全身,青凤剑挥动间,施展着犹如舞蹈般的剑法袭向韩三山的后背。 被夏寻环抱住,烟月顿时感觉到一股男子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她的俏脸之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 托德和舒马赫做着交流,迈克尔和叶枫的沟通也一直没有中断。在莱科宁的战术发生转变的同时。迈克尔也将舒马赫一瞬间的动作通报给了叶枫。 她现在手中是柄细刃,刚才淼淼给她的,但是温暖暖用的不算太顺手,加上以前,她也有在用刀上下过苦功,换上一把长刀,对她来说,才是如虎添翼。 “说真的,我还真是说不出来,不过,我有办法验证这块玉佩是否是真的!”林浩信心十足地道。 听到钟老的话后,擂台上的所有人先是不可思议的的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立即警惕的防备着周围的人,同时寻找可以暂时结盟的队友。 白芊漫闻言回想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她觉得是没什么表情,感觉没什么变化。 “原来兄弟是想要砚台,来来来,我让你掌掌眼。”老板立刻从柜台里拿出那方砚台。 它不像s级以上道具那么恐怖,有无限可能,但也没那么多限制,一开始就能发挥全部威力。 灭血门,踏北琼的流言蜚语也是从那一刻传遍四方,包括国外,即使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也无法将这耻辱给抹灭掉。 然而这些衣服,在系统商店里的凡间铺里的服装区,每一件衣服都是一点积分。 这位九头蛇特工狐疑的看了看身后的沙维格博士,没有多说,这次是双手握紧权杖,然后更加谨慎的向着能量防护罩探去。 医院一楼的vip会客大厅里,“江年”与苏筠溪面对面坐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第八十六章 三妹(小章,为月票加更) 程心瞻把那株兰草递了过去,他不认识是什么,但是这个植株当时红木岭送来的时候是单独包装的。 女子接过,仔细打量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叶型如舌,碧绿苍翠,根细茎短,花叶皆香,这是一株兜兰呀!兰花中的极品,还被点成了休眠的状态,成活率极高。” 女子捧着兰草,问道:“这位道友,这株兜兰能 “就凭你们这些下界生物,也想阻挡本将军,做梦!”埃辛诺斯极为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全力使出瞬间移动,向远方逃窜。 周莹莹看着这个好姐妹实在是不忍心,云涵林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因为曾经云涵林救过她的性命。 周又麟的表情变得惊悚,将安檐左边的袖子拿住,翻过来仔细看。 不止如此,吴岩此刻还利用荒天棺的荒天禁力,禁锢了所有闯入荒天禁世界的天尊,同时更通过荒天禁世界的视角,正面的观察着黑暗道尊等五人的本尊。 不过梁纲也知道,寝丘山附近已经没有别的袁军了,就他和李丰的部曲,都还是从汝阴方向强行军赶过来的,剩下的那几个部只怕早就已经迂回到西路曹军的身后,准备对西路曹军的补给线进行侵拢作战了。 阮双在半年前就成亲了,现在是鼎鑫楼的老板娘兼副厨长,听说苏妙来了,特地从厨房里出来,说了几句恭喜。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境界,简直比传说中的天人合一还要玄奥,可以得到难以想象的感悟。 李典却只是冷冷的盯着马忠,等马忠放松了警惕,忽然大嘴一张,噗的就是一口血痰吐在了马忠脸上。 吴岩的神色也随之变得肃然。他知道,墨天机接下来的话,或许将会揭开真正秘辛,是以不敢有任何打断。 颈上有点细细的伤痕,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但是仔细看,仍是存在。 任逍遥听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根本听不懂和尚所言是什么,回转身来,却不见人影。 因为这个法师玩家,在这一次死亡的同时,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点卡,永远从这个世界当中,退场了。 影子说完,便抬脚向那黑瓶子走去,没想到他还没有走到黑瓶子边,李元庆又把瓶子收了起来了。 她的话虽然天真,却也自有她的道理,他是在成人世故的环境里浸淫的太久了,与她的观点,早已截然不同。 随着王凡和那个无比强势的大校匆匆的走了以后,坐在这大木房里的一个中校是笑咪咪的向着陈强走了过来。 如果没有这些,我会一直‘迷’茫地打拳,继续地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还是死在某一次拳场之上,我真的不知道。 佣人匆匆将傅胭破水的事告诉了徐朝云知道之后,就一个个束手无策的等着她来决断。 “太子妃先不要着急,皇祖母怎么说的?”夏叶知道臧明旭心情不好,所以没有跟他计较。 欧阳灵儿收起鞭子,朝那些‘侍’卫冷哼一声,然后赶紧跟着夏叶进了殿内。 “和花柯吵架了?夫妻吵架是不可避免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忍着点也就过去了,过日子哪有那么好。”林浩劝道。 “你真的变了呢!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很震撼人,这就是你的另一面,伊兮羽欢嘛?”李秀满轻声说着。 几名队员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眼,看看此时的刀锋队长,再回过头来想想白狼队长,你说大家都是联盟分部的队长,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第八十七章 无忧洞里两三句 第二天姚贝贝一觉醒来,见白子铭的房门依旧紧闭,这才悻悻地带着白白和灰灰去找蓝莲火,想从她那里找点什么能给它们食用的东西。 只能挨却无处反击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然而又没有任何办法,雷劫的目的只为不让高级丹药问世,仅此而已。 “哼,就凭我这身体,不会被酒色掏空!”常林诙谐的哂笑着,告别李凯朝红树林庄园走去。 这个时候,那几名武者好像已经把生死置之独外,肃然的说道:“不,我要和元素之神一起战斗下去。”说着,手中的长剑上释放出一股斗气,就要向魔兽的方向攻击而去。 而肩膀上,也永远蹲着一个纯白毛发的雪狐,总是用那种洞察世间一切的妖异的眼神看着世人。 那男人见宛凝竹没有对自己怎么样,就这样背对着自己离开了,顿时心下大喜。 两名黑衣人虽然是高手,但离绝世高手还相差太多,当落天控制暗之斩攻击的时候,他们还在攻击齐峰,根本就没有发现。当他们发现的时候,暗之斩已经来到身前,想抵抗已经来不及,只能把全身的斗气释放出一层结界。 西岚苦笑,神情充满懊恼,这次失算了,他哪知道龙天还有他那个兄弟会闹得如此凶,还能发动达到武天尊级别的攻击。 丁页子无语的看着那二人,这是夸她呢,还是嫌弃她以前太挫呢?好吧,其实她也有觉得装扮起来的自己跟以前一比,是有那么点儿天上地下的意思。 当下,那展开的巨口更大了,里面传来一阵阵能量风暴,像是绞肉机,古羲一进去,绝对难以幸免。 林轩的首要目标就是建立一个超级公会,那时候林轩父母的公司才能安心进驻‘天下’。 北陌璟灼灼的视线让墨绾离觉得不适,她美丽的杏眸中闪过一片冷霜,冷冷的斜睨着,对上北陌璟的目光,眼眸微眯,传递着危险的警告。 “看样子是个玩家,连名字都看不到,是npc的话,至少会看见个名字。”非语道,那个刺客如果是玩家的话,就太恐怖了,不过那个火焰巨兽真的是他的召唤物吗?大家都不敢确定,或许自己眼花了。 “b市警局在5分钟之前发来了这个。”李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手机。 听着这语气,她心底一时气急。她来救他,他却这个态度。深吸一口气,然后不言语。 萧寒衣淡淡地看着倒在地上、嘴角开始向外渗血的丹天王,眼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徐管家痛的死去活来,鬼哭狼嚎,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刘晓芒面色怪异,怪怪的看着孙婷婷。 “你真的认为我不敢杀你?”刘晓芒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邪。 交待完场面话,见杜蘅垂着头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下稍稍满意。 杨烨询声分辨,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在宝月楼门口见过的辛评,他似乎正和旁人辩论,谁是当今的英雄? 他甚至一度想拍马跑回去,跑到齐悦然面前,给她跪下好了,求她原谅。 秋民看了看邓公,无力的摇着头,一双盐渍过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邓公。 酒气之浓郁比外面街上不知浓郁了多少倍,但似乎没有谁真的醉的彻底。 在扯几句闲篇,秋民之后时常到李婶儿面馆前的街沿坐坐,面馆和旁边的花店一直都是空的,有人提出过买下这两间铺面,可秋民坚持不卖,对方也不好坚持。大伙儿都看的出来秋民很难受,可谁也没有说出来。 “云飞!咱们怎么不跟着他们去?”张军雷出声将戚云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霸王龙也是感觉一阵兴奋,巨大的尾部非常敏捷,像是一条巨型鞭子一样恨恨抽向大姐、二姐。锋利的獠牙扑咬向冲过来的李项枫,而那两道烈焰月牙,霸王龙视若无物,准备以自己坚硬的皮肤硬生生抗击过去。 气氛一时凝滞,只有微风吹动几缕发丝。齐悦然再看看远处的猴三儿,很好,已经走到燕军队尾,正在检查马车。 这时候,李恩也意识到了,或许从一开始食发鬼就应该察觉到了。 正午的阳光带来了灼热感,日头渐渐升高,一簇簇细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从枝叶的间隙中洒落下来,映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上,片片光斑被激流再次荡碎,好似一颗颗碎钻在河水中闪闪发光。 两人将这路剑舞用过后重又坐下,经此之后,黑袍客自觉大力金刚掌打出的刚烈内伤稍有缓解,聂远也觉得浑身舒畅,经脉堵塞之感稍缓。此时花蝶远远端着两只玉壶金樽走来,两人都不再说话。 “如今,秦不仅不能为我等所用,还可能在未来数年扫平各国,建立统一的王权帝国。 第八十八章 天上白玉京 腊月二十九。 程心瞻搁下毛笔,吹干纸面,又完成了一张《元旦道人伏魔图》。 他许诺过每年要给苗疆大山里的栗溪寨换门画的,去年他在苗疆画的多,管今年的还够,不用专门跑一趟,但后面几年的他也得攒着了。 相比去年,他今年的画技倒是没多大进步,但画上的阳火之意却更旺盛了,想必老寨主见到也会更 她两只玻璃似的杏眸瞅凝着公子沧月,眼波一圈圈闪着水光,好似在说话一般,十分动人。 郑启道:“他府邸的那些下人难道是摆设不成?”要是崔王妃生病就让郑柦生病,那郑柦在结婚之前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胡莱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吴三”英勇赴义的黑影一闪而过,便急吼吼地冲进了漆黑的林间,他“唉唉”地叫唤了几声,便瞪眼咬牙啐了一口啖,赶紧招手派上身边几个好手赶紧去追人。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股份转给我?不要告诉我真的是因为我一句话的缘故,容瑾,你这弯弯曲曲的心思,可不是我一句话能决定得了的。”笙歌瞪着他,狐疑不已。 阿纾从没有见过黎煜笑,此刻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竟莫名又想起了雅恩。 夏老板曾说我的八字硬到比擦了印度神油还硬,过马路都不用看红绿灯,喝‘奶’都不用看牌子,连阎王都不敢轻易收去,区区十来个‘红蜘蛛’和一个藏头‘露’尾的‘阴’阳师还不放在我眼内。 如今萧衍说着“我自己的儿子,我若不疼,谁来疼”,萧综只觉得从前被遮蔽的那道光终于照了进来,让他如获新生。 那‘红蜘蛛’一听,两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上下颌打颤得说不出话来。 往日那些因为英俊相貌而被称之为男神的男人,似乎顷刻间跌入尘埃成为尘世间的凡俗,在他们身上,无论是冷酷型绅士型闷骚型花花公子型,都不会有这种近乎神性的气质和眼神。 米儿摇了摇头,想要在院子内多待一会儿,其实她之前没有这个习惯的,自从在墨敛身边呆了一段时间之后,米儿竟然习惯了在院子外吹着冷风,然后发呆。 大家搞不明白,向来眼高于顶的董美人抽得是哪根筋,带来这么个货色。 那纨绔听闻此言,这才向两边望去,刹那间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如同才磨好的白面一般。 欺身而来的大汉,盯着慕离的浓黑眼睛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那持有银黑色独角的手掌,在即将刺向前者胸口的时候突然一收,这直接是令得慕离手中刺出的长戟扑了个空。 大商会一般都有自己的炼丹师,商会提供药材,炼丹师炼制好丹药,从中抽成,一般一位炼丹师只需要专门炼制一种丹药即可,对于那些同时精通数种丹药的炼制的炼丹师,在商会中也是比自家铺子还要金贵的人物。 鲁子康心知肚明,这才是老婆火山爆发的前兆,人家给他攒着呢,不是不‘爆’,时候未到。 天空,黑瞳尊者素来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瞳,涌现出了点点震动,慕离也是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望着这一幕。 你是个什么身份,我跟你家老板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章逸呈多聪明的人,田炜烨能找到这里肯定不是寻他喝茶吃饭,纵然看在海山龙面子真有这份心思,也不是这个时候,都火烧眉毛了好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八十九章 紫芝香闺 “享乐地?” 程心瞻有些疑惑。 孙妙殊笑了笑,“天下不尽是清心寡欲的苦修士。” 他顿了顿,又说“往往一万个修士里也出不了一个飞升的,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在山洞里老死的。” 他指向云中大城,“所以修士也想要享乐,但人间大城红尘因果太重,他们不敢进,名山大川又被各道统占据,所以他们 云清的话音刚落,从前面的甬道拐角处跳出了两名焰空门的弟子,这两人均是灵尊初阶的修为,放置两名灵尊修士在这里把守,可见这地下的火脉对焰空门的重要性之大。 袁世凯共兄弟姐妹八人,他排行第四,所以溥伟不客气地叫他“袁四”。 狸舞脸上有些为难,心说那是你的兄弟,你是相信,但是我来说的却是我狐族天大的秘密,这可不是你说放心就放心的。 “冷傲云?”水宗这位张姓长老闻言一愣,他身为水宗长老从不曾听闻自己的宗门与天烽山脉之主的水云灵王冷傲云之间有什么交情,别说恩义了,难道是宗正徐武云重伤之下已是神智不清? “一定。”徐剑星微微一笑,就把刚才对苏问道两人分别前的话语,又给裴烟雨说了一遍,裴烟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离开而去。 月娘看了看青衣,暗叹了口气,青衣和平阳侯结下梁,除非真能躲得如同人间蒸发,要不然,只怕只有这身份能护住她。 但是关于这记忆传承,蝶衣与聂风却是从未听闻,而在练青霜的口中,这种能力的传承与天赋神通一样都是灵族神裔的标志。 只是,这边何军等人刚刚拿出缴获的砍刀还没来得及动手,却是忽然听到“嗖的一声”。只见卫紫手的砍刀,已经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扔了出去。 而自己的这支族人最终选择离乡背井定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先祖的遗愿也不会是希望自己能带领族人重返故土了。 在他低头那一刻,眼睛里闪出仇恨的目光,内心之中,更是对林阳恨之入骨。 “我不收徒,哪怕你把地面跪穿了也无济于事,好了,我现在还要为其他学生上课,没事的话你就离开吧。”陈龙仍然直接拒绝。 杀神一直是无敌的存在,之前死在海上的那个教官,寂寞得要发疯,只能折磨那些学生为乐,他感觉只有那样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 上体育课做完热身运动,跑了一千米,卫晴他们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林昊只好开始下刀子,在她身上连续下刀,只是伤及一点表皮,可是却让她整个变成了血人,看起来似乎浴血奋战中好不容易脱围而出的样子。 耳边又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阿拉只觉得脑子有如撕裂般的疼痛,旋即又昏了过去。 肖强现在越来越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想要了解废土,就要明白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想法。 徐年则是观察着这个阵法,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个阵法有些蹊跷。 他以前不知道林先生是谁,但是现在,看到吴东来三人对林阳的恭敬,口中喊出的声音,若他再是不知道林先生到底是何人,那么就是蠢到家了。 喵侠在说完话后就直接安排上自己的智能管家阿丽塔雅去进行探测任务了,这阿丽塔雅在听完了喵侠地话后,就马上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第九十章 萧十一娘 复活后的战魂傲天气势汹汹的往东城野外奔去,圣剑无殇一看势头不对,忙叫住他。 这样接二连三地逼问,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沈茜受到心灵的拷问,看她是否还有救。 如果仅仅是为了童菲,光救童菲就好了,为什么要连顾铭扬一起挖走? 渐渐地,火焰狼的挣扎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就这样,焰火狼被赤心豹生生的咬死了。 自己虽然肉体可以媲美心灯,但是其他的手段,可是还差些火候。 只可惜她忘了眼下已是深秋了,她抓到的不是他的肌肤,而是他的衣服,再加上她前天刚把指甲给剪了,所以这一爪爪地抓下去,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反而越发地显得她滑稽丢脸。 人们一边感叹战斗虎头蛇尾没有看到满意的好戏,一旁惊叹莫家强悍的实力,也由衷的佩服莫笑天能够越阶制敌的超凡本领。 很多被资助的孩子都非常懂事,考上大学后就主动拒绝了资助,自己勤工俭学,再加上困难补助和贷款,完成大学学业是没问题的。 绳子下面被绑在山洞前的石头上,尤俊强在那里等着,这次,脚底下有东西踩着,尤俊强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把两人拉回来。 现在天地之间无法修行,一应蛇虫鼠蚁也都变得普通,不管祖上血脉如何,一个个的都开始退化,这对于蛊师来说,最是无奈,所以间接的拔高了丹药散剂的作用。 我,前世,只想平平淡淡,粗茶淡饭,平凡的过一生。最终我得到的是,爱人的离去,兄弟的死亡,父母的去世。 “铛”地声,男人手中的三棱军刺被同伴给打落了,要不是刚才同伴收招及时,只怕已误伤了自己人了,饶是如此,男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大为恐惧,因为现在的他已完全暴‘露’在肖云飞面前了。 “这种事以后就喊姐,姐帮你办的妥妥当当,谁不给面子就让谁开花。”大姐头一拍胸脯,看的宸乐几人赶紧转过身。 “放屁!人家姑娘的心灵比你们干净多了,你们围观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手救人,人家给姑娘看见了就救人。”一个外地人说道。 众人听了自是兴奋不已,谁曾想与燧人交战多日,既无胜他之机,也无降他之策。 “陈老大,我们两家向来没有来往!这礼也太重了!沈某怕受不起!”沈三爷‘波’澜不惊地沉着地对着余青龙说道。 众人伤痛若不及时医治,慢说早日康复,恐怕性命难保,后果不堪设想。 墨凡又猛地把他丢到了天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晓了,十方大帝,任墨凡,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宁庆一听,顿时一愣,随即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但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吐口气,将身上已经烂掉的衣服撕掉,丢在地上,不屑的看了眼天空,继续迈步。 在距离青云县城还有几十里的时候,陈青山发现路上有不少百姓在逃亡。 “这家的户主一定是个年轻人,房子的装修风格更偏年轻化一点。”金大中满怀羡慕地说道。 同样平静下来的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伸手,拽着被吓晕了过去的工作人员一条腿,就这么拖着,赶紧追了过去。 她有点闷闷不乐,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脸颊,粗糙扎手的触感顿时让心情变得更坏了。 他坐在程怡的对面,不时地接受着程怡的眼风,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嘶,第一回写这样的情节,稍微有点难……更新有点晚了,抱歉。 也的确如此,三十万匹的力量让令东来很轻松的感应到了伟岸的星球磁场力量,仿佛是人在山脚下仰望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你仅仅是看到它的一角,也会被它的魅力所折服。 剩下的几人,已经完成了返祖,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感觉越数越精神,这方法也不管用。”然而没有几分钟,杨伟又说话了。 蕙兰:说的倒也是。自然无冲突,相处很自由。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谐一统。 煦夜中学通过蓝多与岳天悦之间的配合,成功把分差扩大到了两位数。 寒霜魔将叫来了自己的亲信,立刻在全城搜索可疑人物,并且将自己的儿子严密保护起来。 他们的容貌我不太敢描述,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发颤,甚至,有点想跳楼的感觉。 麦长老和邱长老听言,想想也是,人家可能直接进入内院,争也是白争,顿时两人不再言语。 沈炼急忙赶到抢救室门口,看到陆家姐妹着急的在门外转来转去,当看到沈炼时就像看到希望一样立刻扑了上来。 坐在靠窗这排另一端的一个武皇中期忽然站起,拧着酒坛端着酒杯朝萧邕一桌走来,萧涵正好面对那人,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全身处于戒备状态。 这里并没有保护罩,秉和蚊子之间既没有隔着什么东西,又没有力量支撑。但是,这里面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归根结底,是许志利这个连长根本不懂得三连的精神和历史,才造成了这次失败。所以,许志利这个外来连长必须和骆振光一样,必须承担三连丢失尊严的责任,离开三连。 几人嘿嘿笑着看着痛苦的沐勇,沐勇看着酒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换了新的佳肴美味。 诸妖面面相觑,聚在一起用妖族的方式沟通,却没有一个来臣服。 你都这个德行了,竟然还敢跟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我如果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呀。 第九十一章 还珠楼主 “如意,你先回避一下,我和水儿妹妹有些事情。”庄忠仁支开了如意,然后让所有的下人也都走了。 广场上没有言语,就连风声都弱了很多。人们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标记。 杨晓恺虽然同情雷电澪的落寞,不过他不能把构建黑曜武装的技巧告诉她。 “牛三道友,可还有什么疑问?”古道人看看鹤道人跟太宰屠两个,确认他们没有补充的之后,扭脸朝一直没有出声的叶拙询问一声。 而且巨猿袁武乃是为了替他们挡下轩辕辉煌,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陈锋又岂能会坐视不理? 摸着自己早已经变形的手指,常宝儿感到很迷惑。骆兄弟活吃紫芒纹,居然真的没死。这怎么可能呢?这根本就是前所未闻的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相信。 “这…”夏鸣风不由的犹豫起来,可是紧接着想到对方的家主都到自己家提亲起来,已经是非常大的面子了,而且在千幻世界之时姬暮雨也帮助过自己,实在是不好拒绝,稍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想到了这里,钟慎突然感到心胸很是开阔。刚才还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都顿时消失不见了。 那就算幽灵把胖子绑回来了,到头来还是要再进去一趟,这样来来回回,几经折腾,时间定是浪费不少,而胖子肯定是等不起。 随后扣上丝扣铁锁,顺着攀岩绳的轨迹,动作流畅地下到石塔内层。 从他的那双眼睛中。他看到了一丝疑惑,如果是在平常,他或许会骂上他一句,可是今天他却出奇的冷静,双手扶着枪筒,他平静的说道。 无论如何,那怕就是所有的计划到现在止步,经此一次之后,韩武算是明白一点,江苏陆军姓“李”这一点是算是实实在在的烙在江苏陆军的身上。 除了没有做洞房里做的那套动作,其他动作两入都尝了一遍,不,尝了无数遍,直到玛德莱娜公主呼吸困难全身瘫软了,这才安静下来。 信息家电产品的发展源自于电脑,因为信息家电产品与电脑有着类似的系统结构、操作系统和cpu,所以信息家电产品承袭了部分电脑产品的特征并具有信息家电产品独特的本质。 星际判官基金会的建立意味着星际判官被民间认同,也说明了他的身份,这基金会的成立虽然有太多的不合法之处,但政府竟然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有过多的阻拦,看来,政府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为好。 “可是,我觉得尽力了,而且我自我感觉并没有走调”梅艳芳不禁有点气鼓鼓道。 看到眼前的事情,郭拙诚心里不得不再次佩服前世最高首长主动退居二线的魄力和胸襟,正是因为他的以身作则,这才真正打破领导干部终身制这一个陈规陋习,不再是zhongyāng领导必须到死的时候才卸下重担。 道具、化妆造型、想象力、计算机,等等各种的可以尝试的元素,纷纷被好莱坞的导演们,列入了尝试的范围中。 陆天羽得有老板的派头,倚靠在老板椅子上,舒舒服服听着夏组长的汇报。 不过范无病转念一想,当此危急关头,自己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才能够让新的领导集体对自己有足够的尊重,毕竟老长已经故去。自己如果不跟这些人打成一片的话,是很难继续扶持老爸范宇呆在这个。位置上的。 而现在那些外围的妖兽之所以没进攻过来,也是因为这妖虎的命令。 林茹刚要给环西去电,看看能不能给工作室找到什么活儿,门铃便被按响。 “真是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林茹嘴里含着蒋宇成剥好的虾,若有所思的咋舌。 看来宋景辰到底是宋景辰,下的那些毒即便是太医也根本没有办法解了。 地魔自然不知道魔陨的心思,也不是知道他是月神族在世间的代表,要是知道的话,怕是直接一个大铁锤就打下来了。 在树荫下面,有两张桌凳,一个微微鸵背的白发老人和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xiǎo姑娘正在给客人端茶倒水。客人不多,几张桌子已经挤满了,人为有张空着,一张只有两个客人。 塔前,在魔陨出现在薛凌梦身后的那一刹那,她是惊喜的,虽然不知道魔陨是怎么活下来的,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着并且还没有变成白痴或者植物人。 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皇帝很清楚,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得到陆司观的信任与支持,虽然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毕竟前不久,正是他亲手杀死了陆司观。 “我只是开玩笑呢。”陆司观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一把。 姜成皱眉,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却见那些被幻术所迷的臣子突然一个个惨叫起来,一簇簇火苗自胸口处窜出,向全身蔓延。 一时之间,他成为所有年轻武者口中谈论的话题,更有人将他成为靖西大陆第一天才。 整个战场之中,足有四千多具尸体,其中除了公孙续麾下折损的一千多,袁绍麾下在这界桥东岸的战场之上足足损失了两三千的兵马。这还是在以公孙续麾下兵马人数三倍的优势打出的战损。 穆野可是他们穆家的家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穆家可就要倒霉了,所以穆骏峰一边疯狂地找着解药一边在嘴里祈祷着穆野千万不要出事。 云嫣嗔怪的看了刘旭一眼,替高阳擦拭了下嘴角,高阳扭扭捏捏的半天,才吞了下口水。 第九十二章 登台,亮相 到了黄昏时,举城沸腾。 因为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在孔雀城的东边,有一座山一样的城正在缓缓飞过来。 十二楼五城,十二楼还在五城之前,自然不可能是小小的一座楼。 只说这还珠楼,高有五百丈,方圆两百里,没有孔雀城大,却高出许多,整个楼浑然一体,楼里面的人比蝼蚁还小,一眼往上的去震撼更甚孔 天梦曦震撼到了极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现如今,不管是哪一个学院,都不敢有云天扬这样的保证。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两种。 而且相对于其他闯塔者而言,萧铁更加自信,且不说他本身无惧这种考核,就算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而失败,他也根本不担心会有什么处罚,他有这个自信。 显然,他们正要吃掉这个被捕获的诺兰德人,而且就在如此靠近日不落之都的地方。 地面上,先是一个轻微的凸起。而后,一排排,犹若雨后春笋般的恐怖石刺,迅速的朝向着云天扬、金蛟穿透而去。 按照市价冥骨草最多一千玄晶一株。但云天扬如此大气度的开口却是让不少人为之震撼。一时间众人纷纷怀疑这是哪位富少。但当他们看见云天扬黑色斗篷上那枚魂术师的徽章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看兄弟你手里拿着字画盒子,我猜你一定是这里的行家,所以就来问问,只要事办成了,这四九城你随便挑,我请你!”许阳把纨绔子弟装的那叫一个像。这些人他见的太多了,红梅会馆里这种人天天都能看到。 “高兴就好,吃完了早点睡吧。”脸上满是满足的杨氏进了自己房间。 “我觉得咱们应该去看看,陈凌你之所以让我派人守在那里监视,不就是预料到今晚会很热闹,准备看好戏的么?”师爷抚着他那撮山羊胡子道。 而始作俑者的阴兵队伍,却从未开口说一个字,至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苏彻不打算对其施以灵魂奴役之法,主要原因是,自己只不过一重天仙帝之境界,还不能对仙尊以上的强者进行灵魂奴役。 “什么!先生竟然给圣上奏折说是军中哗变?”陈宗善看罢,不由惊叫道。 彼时陶灼华刚好在座,她替德妃娘娘送了些新鲜出炉的肉松饼,还未曾离去,见何子岚姗姗而至,便也留下来一同喝了杯茶。 “对不起,将你吵醒了。”在人类生活中生活了这么久,艾莉丝也学会了许多人类间的礼仪,轻声的道歉。实际上龙族也是有礼仪存在的,作为这个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龙族,人类许多礼仪还是源自于龙族。 这时,红月走了过来,刚才的大战有些狼狈,红色皮甲已经被破坏,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她却全然不知。 利用自己的优势,直接压着对方打,让他们只能被迫招架,防守,总是会有破绽的。 “你干什么?”顾忌旁边还有其他人,我回过头,压低了声音愠怒道。 “王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嘱咐完周秉然后,戴鸢的眸光又轻轻看了看刘卓那条受伤的腿,似有深意地问道。 看着并不喜形于色的老刘向我们敬了个军礼,我心里升起了些许的羡慕与嫉妒。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男人给魅惑了,看着他的背影,她竟然有一些迷恋,有一些魂不守舍,直到一个丫鬟突然闯了进来,她才慢慢地缓过了神。 第九十三章 望穿秋水(为月票加更) 程心瞻不知道映月镜上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孔雀城里又有多少故人旧识,他只是干净利索而又平静的挥出一剑又一剑,登上一阶又一阶。 直到某一次格挡抵退之后,他才发现后面已经没有剑了。 他看着宽阔明亮的玉台,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登上高台了,而且这里不见一人。 他站在原地闭目冥思,回想 而这俩家公司的名字就是“飞马速递”和“飞马网络会所”,一家听着像是物流的公司,另一家则却像是一家路边网吧。 目送涂峰等离开,黑袍人飘然出现在半空之中,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那她怎么那么笃定?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胡雨看着政纪明显有些不相信。 周还生同样没有权限知道部队调动,不过他长了个心眼,给下属出了个主意。 她现在才知道这广寒剑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了,因为这剑才是真正的太阴碑,所以这才成为掌门之剑,得广寒剑者得广寒,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她师父不请允许她将广寒剑给月霞的原因。 一门人人都知道的功法,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了,有一些特殊的功法能够让人更轻松的感受到元气,有一些功法能够让人更轻松的构建第一个碗。 不过,在最后关头,柳天在眼前天旋地转的时候艰难的将其抱住。 “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一剑?”楚天羽脑子飞速运转,楚天羽心里很清楚,他不能过于伤害慕容欣,否则,即便他胜了,也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就让程逸管理着,此前就是如此。”胖子李治想了一阵说道,这一句话胖子是动了脑子的,他的这一句话包含了许多的意思。 “哼”兽人没有说话,而是冷哼一声,紧接着就朝着芷莲冲了过去。 这时张宁确倒有些犹豫起来,其实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罗幺娘,若真的想得到她,是可以用别的方式施压的,比如政治手段。 郭拙诚记得前世越军确实从柬埔寨调回了少部分军队以解谅山之围,但被我军阻击部队打回。越南高层误判我军会趁势进攻河内,也就不敢再进攻,而是将他们全部部署在首都周围地区,对高平市、谅山地区不再增援。 喊叫慢慢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嚎,接着又化为嚎淘大哭,最后又变成无力的悲鸣。 姜风头中一半的长度。不过随着姜风的狂笑声,三根银针不断颤抖着想着姜风脑袋中钻去。最后全部没入,而姜风身上的气势也随着银针的没入,不断的攀升。 不论其它,只论他贩卖人口的勾当,便是丧尽天良,可是当龙鹰面对他时,却无法兴起深痛恶绝之念,只此已可见他的魅惑之力。 梁士诒提起这事时,看一眼袁世凯,清末时“裁厘加税”正是他主持的,只不过刚开了个头,大总统便被赶回家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内响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的保罗·拉德福特几乎是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接着他又摆出几张表格,那是过去的几天中,他们的施工进度表。 朱南平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院子也从未脱离安宁。好像并未发生什么值得人关注的事,也从未有人注意到她在哪里、没有在哪里。 直到这会,李子诚才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很多人都会说陪审员制度不是完美的,但却是迄今为止,所能找到最好的,它是遏制司法腐败的防护堤坝。可以保证司法的公正,避免法官独裁。而且还是法官的护身符。 第九十四章 远行的剑气 皮颖毫不示弱地站直了身体,一马平川的体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潘晓蓉在他的办公室求了一下午的情,赵成也没答应,直接让人给潘晓蓉结算了工钱走人了。 当初,苏璟雯将那些店铺作为契约供他打点,他以为苏璟雯会像坑晁旭一样坑他,却不想,这些店铺的业绩给澜箜提供了多少前期征兵的财富,才让最后一切都成为了定局。 陈景年提着两个红漆尖底的消防桶,敲打了许大茂一句,就离开了。 赵原是一个特别怕开会的人,平时即使开会,也只会喊几个治疗组长碰个面,而且还是一个个的对话沟通,这样效率比较高,聊的内容也比较深入。 虽然赵原后来没有追究,但医院请来了皮肤领域专家吴志昌,她内心难免还会有芥蒂。 桶子吓得跳起来,现如今柳家没落,家中无人做主,他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我说你面子矮,不好意思和他说你挨打了,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沈砚掀了掀眼皮子,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显眼,像是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红色丝线。 看到江一帆没有事,初岛幸子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就将一兜水果放在江一帆的床头柜上,和西田秀中一起,恋恋不舍的离去。 许麦穗这边搭理都不想搭理,而张雯那边却是迫不及待的很,从山下出来后,张雯的脸上一直带着些幸福的笑容。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以前来到大夏的时候,他们都被称为什么“爱国夏侨商人”。 一只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身后的座椅爬到了他肩上,一点一点慢慢的爬到他的帽檐下,黑得发亮的毒针悬在离他眼睛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木宁和护工一起给外公擦了身体,洗了头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战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江冠军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不再每天都奔波于城墙之上。 紫苏看着刚才三人所在的位置,唏嘘一声,别说一般的修士,就是再强大一些的修士,面对这种隐匿功法大成的黄泉杀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洋总觉得宋青河的提议话里话外多少都带着些许疑点,但至少这个买卖的确划算:自己需要冷市来为自己在圭云市的行动作为大后台,而宋青河也需要自己来为他的崛起保驾护航,双方算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朱任侠立即带领剩下的七八人来到白马观的大殿,先给东岳大帝点燃一炷香告罪。 在他拿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云隐的使节距离木叶村已经只剩下两天,距离二尾人柱力换人也只剩下不到两周。 皮蒂诺摇头苦笑,他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晚能出现抢断四双,更让觉得难以置信的是,抢断四双是斯诺拿下来的。 大部分工人虽不舍,但也知道其他人接下来还有更机密的工作,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车间。 换句话说,南德意志王国除了南方的东非以外,其他方向要么是沙漠,要么是一些极其落后的游牧民族,西部比较特殊,有英国和德国的殖民地,但是和其接壤的依旧是土著势力。 他的身体仿佛每一寸经脉都在承受着痛苦,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楚师兄……师父你是说楚肖凌?”方梨提到这个名字之后,眼前蓦地一亮。 要说土著最令东非军队头疼的战术就是游击战,所以东非军队在非洲,有着丰富的反游击战经验,但是东非王国肯定更希望东非的敌人能堂堂正正的和东非作战,而不是当老六。 这时,利刃缓缓睁开眼,他看见的第一面,便是数十发黑漆漆的伤口。 而且恩斯特自己的工厂都在柏林,只要不是世界大战,柏林都不可能陷落。 并且纳什本身还有着强大的进攻火力,东部决赛之所以进攻端受阻,那是因为遭遇了乔丹,能有什么办法。 “不对,一定是我这里忽略了什么事情的,这种疑惑的感觉,这乃是越来越重的了!”董不凡一脸凝重的说道。 “节省着用水,那还不就是没有了?”士兵们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尽管外面包围重重,敌人兵力接近城堡内唐军的六七倍,不过仗着地利以及今天打下了的士气,许多将士还都认为灯上城可以守住。 林动动容,那所谓的“静止神牌”竟然如此可怕,连时间都能静止?那种能耐,究竟到了什么恐怖地步了? 听闻阿丑说,街上现在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东市西市都起了年集,热闹非凡。 “我们道宗,百年中并非是没有出现过那种惊才绝艳之人,但最终,都是奈何不得大荒芜经……”。 就像这一路,白野就是由他暗自照顾的,那些虫子根本就无法靠近他,就自动被这层空间给挡住了。 可惜,在这里的不是日常能在青州城里隐姓埋名饱览世间繁华,就着那贫穷苦力的下酒菜都能喝上两杯的肖千秋,而是几乎一出生就因为天生仙骨担负了要让父母至亲不至于被赶出肖家的使命的肖如韵。 第九十五章 剑与符 看着映月镜上的画面,城、楼之中传来欢呼声,但玉瑶台上却变得异常的安静,尤其是程心瞻身边的几个人,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仿佛要把那团碎云看出花来。 还珠楼主遥握云岭,碎乱的云岭仿佛被一把巨手捏住,迅速挤压变小,化作了一团半拳大的、涌动的亮光。 “法剑场以擂台战取胜,你们现在留下的一共七百五十 但现在,这个梁尚明显是练家子的,有武功傍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正要认怂之际,胖三屯想到秦风说:怕是弱者的说词。 他的能力有多强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五年前偶然的情况下,见到了任萱冰,惊为天人,然后让任萱冰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医院都治不好,这个时候他出手了。 “这老鼠搞什么!”喵大人愤怒的飞奔向前,突然从丛林中窜到图奇面前。 凭借上一世的经验和锻体决赋予的力量,杀死沙壳兽没什么难度;难就难在保住性命的情况下让五脏六腑受伤,顺利进入身体和灵魂共鸣的状态。 “其他人不知道我的底细,母亲自然也是不晓得的……”可是,她还是将厨房交给了韦姨娘管理!难道……是想借韦姨娘的手,来对付他们? 冷昊轩看着挺显瘦的,身上好像没有几两肉,可是架着冷昊轩走的时候,唐宁安才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冷昊轩很重。她自己身上又有伤,要是再没有人来支援她,她就要死翘翘了,不是从马上摔死的,而是为了冷昊轩累死的。 “不用不用,冯倩倩父母来了,我要陪着,那个火锅店给我留一桌。”胖子嘿嘿笑道。 “李勇,你对它们了解,你说我们去哪捉这些变异兽?”何平问道。 千叶毅然决然地抽回身子,朝着另外一条通道走去。方一踏出步伐,顿觉心头一松。全身的气息便像卸掉千斤大石,舒畅无比。约莫走了半天时间,千叶才发现一颗高大的数。此数千叶倒也认识,名为大椿。 萧砚对宁静说的话。自然是百求百应。就算是让他现在从楼顶上面跳下去。估计他也会眼也不眨的跳下去吧。真是太沒有出息了。 “宇哥,今天是祭灶。我们买了不少的东西,你看这灶王的画儿。正好去贴在厨房煤气灶边上,在弄些贡品。”叶水仙得意的拿出一张画儿显摆。 但现在不同了,有混沌钟在手,在圣人中,恐怕没有几人能够胜过后土祖巫,虽然后土如今身困六道轮回,但混沌钟可不受限制,以圣人之力隔空操控混沌钟,那也是能有着极强的战力。 她不明白,作为年青一代的翘楚,剑门的希望,凌云也要不顾劝阻去送死。 房间之内,九只毛绒绒的尾巴仿佛将整张大床都遮蔽了起来,只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的呢喃和娇喘之音,至于那无尽的春光,却是无缘得见了。 如果能找到洛辰的同伴,那么他们也就能报了仇,出了这段时间所受的恶气。 “‘王妃’这个词儿也不要说了,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我们不要太过得意!”克莉斯托娅又提醒她。 另一方面,洛辰索要的奖励越厚重,对周围弟子的刺-激就越大,这次事情的激励效果,自然也就越好。 强烈的劲气掀动空气,使得虚空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圆形涟漪,威力极为惊人。 第九十六章 皆胜 风正天一顿,不是他不敢,也不是他不是对手,而是这件事一旦弄到那个程度,他们都不好收场。 亚东行到桌边,嘴角微微一笑,见契巅这种神色,他心中很是愉悦,很显然自己的魔厨非常受人欢迎。 他的话语落下,随即屏息下来,似乎想要静声聆听,而见着师傅的样子,慧觉同样是凝神倾听。便是被广法和尚拎在手上的陆逍生,同样也是认真的倾听起来。 老板见客人答应现场解石,不用陈星海动手,亲自把赌石推到解石机前,他推得动,为了生意兴隆,出尽全力,可见这种老板多精明,赚了钱还赚足顾客好感,出来玉还省下宣传费。 望着汹汹一大片火海卷冲而至,亚东身子没闪躲,反而直接朝火海迎去,如一道巨大的旋风般,他整个金灿灿的身子立刻对上那一道强霸的火焰。“轰~~”亚东的身子在地上微微受阻,立刻又猛得朝那几头火焰狼追去。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我忘了带这些东西了,总用哥的东西也不好。”刘晔说。 还有就是广林省那个什么陆丰中医世家,若有能耐,查出我来到京城,倒可算一家。 本来于曼完全是可以住在酒店或宾馆里的,不过叶白觉得那不安全,于曼也觉得六十八号别墅不错,所以还是先在六十八号别墅安顿下来。 一公司白领暗道:“我一年能存十万,十年百万,百年千万,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工作六百八十八年”算清楚后,他胸口一闷有要吐血的感觉。 从君不韦那里,狼宏翔也知道了身后几名八星强者的身份,都是六大家族的长老,冲忙之间过来迎接狼宏翔的,而各大家主已经在宫殿之中等候。 尽管这个目标仍然十分遥远,但它对于饱经忧患的大后方民众尤其是流亡的知识分子来说不啻于一针强心剂,使他们确切地看到自己正在强大起来并将重新主宰自己的命运。 江明把脑海中姓袁的高门大户一一过滤,实在想不出江州有什么袁姓的名门显贵,正想着等过些时日,这场风波彻底被人忘记之后,再报这今日让他丢脸之仇。 他虽然没有了眼睛,但是他还有耳朵,他的耳朵有着不逊色于丧尸的灵敏。 “如果真的是噩梦魔蔓的话,我们可就惨了!”风凌雪苦笑地说。 流火真是够悲催了,刚刚在城门洞出现,就已经被大伙给围住了。开始流火还以为大家想他了呢,结果三句客套话一过,剩下的全是政务了。 周围传来几声啧啧声,阿九这才惊觉身处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脸上瞬间爆红,狠狠地瞪了两眼笑得最起劲的齐逍和庞飞,头也不回地跑去自己的房间。 没有多年等待相见时的喜悦跟激动,有的除了尴尬就是心痛,心痛再次见面时,两人已经从当年的童言无忌宣誓到现在的灭族之仇。 李南抽出背后的黑金刀,胖子鼓捣出了一个铁棒子,其余人拿得也都是冷兵器,一齐拥了过去。 缓缓睁开双眼,硕大的房间内冷冷清清,隐隐给人冬天来临的感觉。 另外雄霸基地也在研究丧尸的解毒剂,而且雄霸基地好像已经和孙家合作,也就是说雄霸基地和朝金基地的一半掌权人合作,也是这样才会看到在中城基地里看到有能量枪买。 落樱咯咯笑了起来,美眸中散发着惊人的魅力,这些人中只有她能一眼看穿张浩现在的真实实力,苏败这大块头不敢找自己对练找上了张浩,这是要找死的节奏。 所有的强者和武者,都在这道声音之后安静了下来,好奇的朝远处看去。 守着一位老人掉眼泪而手足无措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而且还是一位期颐之年的老人,但是罗开先真的是没办法。开导?劝慰?善意的谎言?别扯了,任何一样举动在一位近百岁的老人面前都是华而不实的虚套活。 几人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由墨夜驾驶运载飞行器前去搜救,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最适合出去接人回来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墨夜,万一遇到点什么意外,使出瞬移也能安全返回蛋饼号。 炎天基地最近这几个月公布了不少的事件,那些事件都比较重大,哪怕是不在炎天基地,但很多人都知道,炎天基地的穆贺炎公布了晶核洗涤的办法,也公布了变异葱,还有和末世人人相关的变异稻苗培植成功。 简而言之,精神力非常重要,可是这天赋却很难在后天修习中提高,顶多在优秀的基础上加以巩固。 第九十七章 见阴知阳 这次抽签抽的是东西南北四方。 程心瞻抽中了南,有一个白衣人抽中了北。 镜景融合,两人见礼。 “三清山程心瞻,道友有礼了。” “天柱山余清思,道友有礼了。” 天柱山?程心瞻之前在黄山寻地脉时听周轻云说过,这是庆州乃至大江以南最有名的隐修之地,仙人左慈曾在此处结庐。 穿过了鬼藤拱桥后,红光消失后,他们的脸也恢复了正常,像是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变化一样。 而王古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选定自身的法则,一直所修炼的都是自身法力,所以他即便是冲击也是半圣,而不是圣人。 妖天点头,他知道,青林所说的‘机会’,自然是与唐魅接触的机会。 方皓钰跟我想的差不多,他还提醒我和胡子,让我俩再好好琢磨琢磨。 “听好了,你就这样说:我吴磊愿意将身体交于恶魔之心便可。”老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场的数百人,有实力不足者,直接被两根石柱碾成肉泥,场面惨烈,让人心颤。 与此同时,又是无数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冲入了黑洞当中,正是三圣至尊等人。 然而,轰然碎裂塌陷的空间之后,却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俩拿出说悄悄话的架势,又往一起坐了坐。但实际上,我俩都听着手机。 梁壬呼唤的声音从后边追来,这时明夕微微低转头斜着眼角望去,冷然而笑。 周老可不知道南宫静泓和叶锦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觉得那肯定是他们商量好的,跟这次交易没有关系的事情,于是也没有再问。 王大人脸色一黑,回想起这正是世界六曾经经常对冷少说出的台词。 “这货不实诚,我感觉他是暗桩,但我想弄死他!”姚卿眼神不善,想要干架。 如果强些的话,查探的范围大点的话,那就应该能找到江铭川了。 听萧如靥这么说,大家也都选择性的忽略了她刚才的表现,都走入了客厅,在客厅里面坐了下来。 此刻的墨惜白,无疑不是他的对手,但墨惜白身上有股奇怪的年代久远的力量,还但偶有闪动过神器的威光。 这时,她看了看正前方的墙壁上,那正闪耀着灵光的门洞形状。而后,明夕又看了看,纪潼所指的左边好几步路的墙壁上,此刻已经出现的门,。最后,她再又有看了看那纪潼那无比尴尬的表情。 东南部分陆地的中庭,临近贝儿南斯的雪域国度,还有拥有那一座神秘之城安洛比斯的新格兰。以及,被复活山脉拱卫着的苏比克王朝和伊克那多游牧国度。 月亮刚刚升起之时,有人将一个火把丢入木堆当中。木堆许是淋过油,一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组队模式一开,苏晚晚便看到右上角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圆点标志,而在这圆点的附近还有一个红色旗帜。 口鼻中除了血腥还是血腥,入眼,除了尸体依旧是尸体。没有热武器带来的硝烟,但四处依旧看得到火箭留下的野火这种种现状,无一不昭示着海尔根的沦陷。 而且这费用还不低,黄昶按要求支付了十年的保管费,老家伙竟然要了他五百多灵石,都相当于一件中高档法器的价格了。但想想一具能够完全服从自身意志,可以当做第二个自己使用的身外化身,要这个价好像也不算太高。 第九十八章 雄鸡一唱天下白(五千字大章,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 这一次的奥运会就在洛杉矶举行,如今距离奥运会开幕还有一个多月,不过代表团成员已经提前来到了洛杉矶进行适应性的训练。 又是方圆亿里的暴动,本想悄悄溜回南海苦竹岛的苦岛老祖,就这样被爆炸了,死前他还惦记着岛上的一灵根呢。如此,这爆破更剧烈,再叠加昆吾钟的爆破,其爆炸微波威力惊人。 他右手轻轻一挥,郭月的身体便是不由自主的向左移了几步,露出了后方的杨奇。 这些乱党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往奥斯曼帝国。苏丹政府早在1839年就开始了大改革,他们长期和帝国敌对,有很大的可能收留这些乱党。 本来一颗玲珑剔透的无上佛心,早已经破碎不堪,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这祖龙的九个儿子,虽然个个都有太乙金仙层次,但谢玄这等神秘莫测的存在,他们根本看不穿看不透。 王队长掂量着大洋,满意的塞到口袋里。迈着悠闲的步伐,被客气的张达明送到门外。 他们气得咬牙切齿,决心趁此机会除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我还以为你被人甩了,想不开那。”李晨把啤酒到上,喝了一口说道。 分裂美国没得说,维也纳政府是绝对支持的。尤其是在美洲战略开启过后,这就更有必要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景通和苏景山便冲在最前面,一拳头砸在姜监市他们的脑袋上。 我静静瞪着他们,他们应该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这些话语只是一点点而已。 躯体濒临破碎的怪异根本无力反抗,没过一会整个躯体碎落一地,彻底消散。 不多时,当陆远和青魂玩耍之际,视窗上再次传来了一行行信息。 在头昏脑胀中,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感觉到动静,一睁眼才发现祁玉笙正准备离开。 纵使偶尔遇见个一两条不同的车辙,但那周阳云的车辙印压的实在是太深了,也很容易区分出来。 叶秋心道:乖乖!这下可坏了,这帮妞恐怕已经把我当成目标咯。 这一次几个卖门票的伙计都份,热烈的表示了欢迎崔宏盛再次光临。 天空之中的雷霆如雨落下,每一道雷雨击落,都会将一簇纠缠在一起的几十条雾魂泯灭。 燕队长说完话。叶秋又道:那你去通知所有人吧,告诉他们我们晚上行动。 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强哥,今晚的晚会有不少好听的歌曲,以后再去你家看电影。”宋瑶贱兮兮地说道。 当然了,这个也是李彤卓给他的指点。要是换成他自己备不住还真的会那样。 “没事,你不是留校了吗?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玩。”宋瑶安慰她。 让他们都很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狮子,而是有两只鬣狗的尸体。很恐怖的是,这两只鬣狗的致命伤是刀伤。 高瑶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家伙想要做什么?接下来的画面,让高瑶惊掉了下巴,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说话总是喜欢荤素搭配,却在给他做造型。 贺有义有一层意思没明说,朱平槿听出来了。彭山县可抢的已经被抢完了,没有多大油水可捞。 她借着玩手的动作,悄悄的观察对面的孟安奇,越看心里越是震撼。 不想理他,黎响直接推开椅子离开,对于不礼貌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客气。 这次丁一心中有备,抓得实在,大喝道:“撒手!”捏着枪杆奋力上挑回抽。 忽闻城墙之上有人在喊叫,有一人走来,禀报:报告元帅,敌军将士在城门外叫骂。 冷青这一刀本可以开碑碎石,若非6奇当时有青元子的真气护体,只凭他自己的那点横练功夫。 了尘一笑,见山贼马上要动手了。抽出乾坤袋里的桃木法剑,剑尖竖指人便如鬼魅一般冲了出去。大喝一声:”该死!“音到剑至,将跑最前面的山贼捅了个对穿。 何寿自信一笑,仿佛智珠在握:“若是天庭有圣人,早就昭告天下,而不是隐遁虚空。 林旭不说,这人不说,围观看热闹的那些目击者也根本没几个完全看清楚事情经过的,倒是被郭峥给轻易混了过去。 孙悟空的不死之身有点虚,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的烟气能熏晕他,蝎子精尾上倒马毒桩能蛰晕他,百目神君也能收拾他,但没说这几种方式能够杀死他,明确有杀死他可能的就有阴阳二气瓶。 鲁智深侧后不远,青面兽杨杰单手持着枪尾,如同一根自天划过的慧星,紧随着也撞进营地,当面的军汉被他一枪点掉手上钢刀,顺势拍到肩上,跪倒在地,摇晃了一会,到底撑不住躺倒在地。 最重要的是,随着离祸一剑斩出,一股灰色的诡异力量忽然间凭空出现。 王昌先是左手摸了摸周辰的脖颈,而后在锁骨位置,精确的一针,迅速刺入,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颈传来。周辰只一下便是忍不住张嘴,想要大声宣泄。 微微的笑容凝固在那英俊的脸上,凭舔了一份狰狞,白皙修长的双手此时紧紧握起。双目睁圆,死死的盯住眼前的墨阳,原本完全收敛在体内的气息在这一刻猛然外放,笼罩着整个城堡。艳阳之下,此刻却多了一丝的阴冷。 古月和风嫣的俏脸都是一惊,这圣灵居然再次恢复了行动,逃得如此利索。 “三眼,你还真是不死心!”迅灵猴一边将铁棍挥舞的虎虎生风,一变冷言相向。 “这,这是?”蚁上将军和蚁三将军对看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林轩知道如果自己堕落下去,重生的优势就没了,所以林轩内心的信念就是变强,只有成为强者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搞垮李翔,创业成功,以及保护好米兰。 第九十九章 逆流(第一更,求月票!冲冲冲!) 「月魄」出剑。 程心瞻的情绪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听见「桃都」发出一声凄鸣,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剑无错,剑也没有纷争,只是人有立场。 「月魄」发出冰冷的寒气,飞剑的曳尾是一串细碎的冰晶,慢悠悠的过来。 「桃都」带着炽烈的丙火,剑后是璀璨的朝霞,飞剑在朝霞中难以捕捉,是那样的 雨韵明白了,那帖子中提到的朋友的空间,应该就是周雾的空间了。 三品宗门的选徒,自然是规模浩大。届时参加的二品宗门,足有数百个之多。这些宗门之中,也不乏像叶寒这样的天才。他担心叶寒战胜黄韬之后,骄傲自满,止步不前。 此人有着一张蛇精脸,五官精致的不像话,看起来太过于完美,给人的感觉便有些怪异了。 “公司管理这一块儿我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弄就行了,需要我帮什么忙,你们随时给我打电话。”陈树一边吃一边说。 善雅感觉置身在冰窖里,冷的身体发肤都结成了冰,为何会这么冷?她关掉空调,抱着双臂想要身子变得暖和一些,可就是颤抖不已,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孩子?还是他的计划里根本没有打算要孩子? “呵呵。”林浩冷笑一声,不退反进,迎面对着巫族人,也是一拳打出。 秋玉莹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干出了这种事情,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吧。 “师妹,你有所不知。”元昭一边说一边招呼我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歇脚。“他虽说无理,但若是咱们惹出事端,肯定会连累到师父。”唉,我真无语了。整天师父师父的,他可真是个孝顺徒儿。 至于墨羽白,仿佛在万巫山获得了什么造化,出来之后就一直闭目沉思,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仿佛有些领悟,却又有疑惑将他困扰。 疏经活脉灵树?看来,吴昌、吴管家试图靠这种灵药接上断臂和断腿,不过,他们的断腿和断臂都没了,难道要把别人的腿接到自己身上? 这鬼影看起来面色和善,而且我看着她也没有恐惧的感觉,她似乎没有怨气也没有敌意。 这般想法,若是让其他外门弟子知晓,恐怕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辩解有些苍白无力,袁墨初不觉得自己能离开自己,只是她觉得自己会抗争到最后一刻。 乐时作为剧组的大资方,不安排一個人家的演员也不太好。既然如此,孟白也顺水推舟的照顾下自家师妹。 然而周欣怡都还没有来得及打电话,周卫国的电话反而先响了起来。 一口怒气压在胸口,他一不留神,哇的一声在饭桌上吐了一大口。 随着一阵强悍的雷电笼罩它们的猪身,它们瞬间就轰然倒地,死在地上还不断地抽搐着。 流民本就是强弩之末,加上临近南边的道路,人数也不是特别多,因此半炷香的时间就控制住了混乱的场面。 刘裕一径到了刘宠殿中,早要内侍把他引得进去,就在屏风外面给刘宠见礼。 丁立安排完了之后,也没有心思下棋了,打发荀攸离开,而荀攸也早就烦了陪着他这个臭棋蒌子玩游戏,急急的告辞离开了。 千尸王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朝着金龙发出了攻击,但是他的攻击却都被金龙给彻底的毁灭,金龙直接朝着他撞了过来,瞬间千尸王便被金龙击了个正着,倒飞了出去。 第一百章 离去(第二更,为月票加更,感谢书友们支持!) “我说李小祖,还是你厉害,就你这一招,把其他飞剑全部打落,前三十六名尽是我蜀中玄门,到时在斗剑场中出风头的,都是自己人,妙极,实在妙极!” 几乎是在并肩而行的三十六把飞剑里,有一把橙色的剑,剑上附着的念头传出这样一道意念。 这可不容易,这对念力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在这样的高空。 炽 她允诺龙知臣平步青云,而龙知臣则负责让龙笑笑能够好好的活着。 于是,韩萧决定先不远,转而让智子打开了战场积分系统和奖励系统,查看积分和奖励。 谢明的能力得到了展示,济阳的高层再也不敢轻看他,张大力和袁琪内心也不得不佩服谢明,以及他背后的谢家。谢家在齐国北部经营了数十年,不仅家底丰厚,更培养了许多经济型人才。 盆中的箭矢一直在射,弓箭手们拼了命似得对盆内的燕军放箭,盆外的燕军早已回营报告消息,遭到埋伏。而这,正是冉飞想要的。 并且韩萧一眼就看出来对方体内的力量本源,赫然是由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一份世界本源。 毕竟你凭空从背包里变出一把新鲜的绿草会显得很突兀,但如果是装在盘子里包着保鲜膜的绿草,那别人最多以为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到时,戚威便说前来求援的伤兵昏迷,找不到路,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当他再一想起未曾被他带出九峰神洞的噬血暴熊,他就总感到心里过意不去。 用大一些的蛊罐,要是能把所有虫子都引出来杀死,是不是就解咒了? 而且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也没有被浪费,全都让韩萧以本源异火烧了,提取了生命力和灵魂力。 这盒子并没有上锁,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防盗手段,轻易就被宁拂尘打开了,只是结果让他有点是失望。 而他现在竟然会出现修为跌落这种情况,那必然不是人为,而是天意。 这次来消灭叶星,白鹰可谓是信心十足,完全没有把叶星放在眼中。比如现在,他已经将分部之内原本的人手出去了。 忽然,咔嚓一声,一道金色的闪电直劈下来,直接劈在龙海天的身上。 一旁的盈儿今日倒是罕见地十分安静,自从李言一上来视线就一直盯着李言,暗暗咬牙切齿,大眼睛里有羞愤,也有恨意与杀意。 当下他也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锯子,跟着伐木工人们往林子里冲去。 若是李言真的加入了白家,他们还真的不敢再动李言了,至少今日以及明面上不敢对李言下手。这是阳谋,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白倾城当枪使了。 那校尉听了,那名人族战士的话之后,便朝着凡尘所在的地方看去。 “行,二少爷,但是我们不签终身的卖身契,只签一定时间的。”邵猛五人对于这一点心里也有准备,相互看了一眼,又见钱虎几位师兄对自己点了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最主要的是他们比人类更加的聪明,比人类更加的强大,他们拥有着比人类更加狂强大的力量以及天赋。 说完,便挂了电话,也不等林昔儿的反应,而后再拨通程枫的电话。 戴维安愣了一下,等再扭头向法里奥看去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一股诡异的感觉蔓延,第六感在提示,但并不是危险,第七感在被触发,孙长宁猛然回过头去,而就是这个时候,那西岳殿发生了变化。 第一百零一章 炼道 一个人影踏着火光落在白虎山纠察府上。 纠察府高墙黑瓦,比九天应元府少了一分华丽尊贵,多了一分肃穆威严。 纠察府分两司两院。 两司是三清山的职能机构,纠氛司掌宗内纪律,通察司掌宗外探听。 两院是修行之地,兵器院修行炼宝铸器之道,傀儡院修行机关傀儡之道。 纠氛司,程心瞻不是 “不知启公子要去何处?”水婉怡柔柔的问,一副不回答她就不走的神情。 “是嘛?”竹长老扫了沙田导师一眼,暗暗骂他白痴一个。他可没有沙田导师这样乐观,惊华学院是真得收不到学生,还是择优录取,筛掉一大批,这一点,他还是心中清楚的。 司徒辰乙刚想推开未央,没想到未央先一步把他推开一脸严肃的望着他。 下了飞机后,身后的行李有人拿,头顶有人打伞,身旁有佣人跟随。 不一会儿刘备的悼唁人员也到了,顺便传来的内容是——请求出兵支援江夏。 慕芷婷伸出一手,用匕首在指尖微微一划,一滴血便落到了天赋石上。 只见山寨内部烟雾缭绕,但却很是寂静,那汉子来到山寨门前,看守的后天武者显然认识他,打了一声招呼,便是开了山寨的大门,放他走了进去。 李白的眉毛轻轻挑了下,心道,这个前兆像是桃花运来了。他神色未变,视线朝那辆红色欧迪看了过去。 至于李鹤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但是一双眼睛却犹如毒蛇一样的看着张华的背影,显然他已经将张华视为最大的敌人了。 因为现在墨思然现在是上戏的校花加学霸,所以追她的人每天都在排队。 “伯母您错怪她了,是我坚持要拿过来的,有部分东西是朋友送的,我自己也用不上,干脆带来给您用,您可千万别客气。”周白微笑着说道。 看到这些灵植傀儡跟捅了马蜂窝一般,疯狂朝秦明涌来,秦明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隐藏身形,脚下立即开始发力,狂奔起来。 更加让林烨恼火的是,特殊物品道具出现的几率也同样大幅度降低。 那老者听他姓慕,登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致,匆忙接过慕云澄手中玉牌,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获得了新技能,铃音喜滋滋的缩在罗毅怀中,开始细细体会,至于贝贝则抱着妙妙捏着她的猫耳朵,米娜则负责放风。 网络,实际上都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去挑它的缺点的话,任何一本网络,哪怕是最顶尖的白金大神写的,都能够被挑出一大堆的错误来。 以周宗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尽数翻腾起来,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巨力给碾压成淡蓝‘色’的灰尘。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即冲去找人算账,而是将愤怒压制在了心底。 吴凡道:“如果有十万就好。”吴凡其实想要来个二十万,自己用起紫色灵石来就一样不会有什么犹豫的。 病房的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楠西倒退几步,无力地靠在墙上。前两天爷爷还笑着对她说现在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了,虽然口齿还是不清晰,但至少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明纱也没闲着,将手中东西和林影彬顺手搁在桌上的袋子整整齐齐的摆在餐厅的桌上,这时候龙迹从楼上下来了。 就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个男孩在慢慢地长大,虽然月姬说要让他成为仆从伺候她,却并没有为难过他。只是一直没有给他摆过好脸色就是了。 第一百零二章 命藏要窍(月初求票)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通玄师祖递过来一枚玉简。 程心瞻接过,他定睛一看,这玉简上写着四个字, 《九阳炼目》。 “你修行此法,阳气可直入睛目,助你开辟眼窍阳殿,同时此法中还记载着一道瞳术,唤作「九阳还形丹瞳」,能堪破迷障,对妖属还有厌胜之效。 “等你打通阳殿后,瞳术自 这怎么可以,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那她以后岂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丁建忠一脸感叹,他认识陈光林十几年,也合作过很多次,每次都有新创意。要是谁魔术水平他不一定是最高,但对魔术的理解和创意绝对一流,否则也不会被刘一谦邀请作为顾问,成为团队的智囊。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杨素这一生在追求富贵的过程中,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真的算是被富贵所逼了。 斛律光是高车人,从东魏时期就跟着高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更是数次击败北周的战神韦孝宽,堪称国之柱石,也是北齐在国政混乱,一堆皇帝胡作非为的情况下仍然能勉强和北周维持均势的根本原因。 要是莫奇水平不行,第一场就被淘汰那怨不了自己,人情已经还给王宝和,以后也轻松。 秦超本身就有官职,朱老四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秦超动手的,更何况秦超身边还有府兵和千牛卫的保护,除非是朱老四觉得自己的命太硬了,否则见到秦超的第一反应还是跑比较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当韩世谔正在思念家人的时候,他的父亲韩擒虎,与凉洲一带的百姓,正在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 “大郎,你瞅啥呢?”秦超盯着郑过庭看个没完,看的郑过庭浑身鸡皮疙瘩,却仍未还礼,一旁的程处墨捅了捅秦超,急忙提醒道。 而第三个炎黄战将浑身撒发出一道道金色的气息,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金色的菩萨。 直播间的观众只觉得镜头里冯昊一个闪身,就和鲨鱼擦肩而过,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最近山口家族遇到了一些麻烦,好在,这些麻烦其实也就是钱的问题。而众所周知,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其实那也就不算是问题了。 靠在冰冷的宫墙上,冷玉看着蔚蓝的天空一阵茫然,放弃报仇的她,还能做什么呢?康熙对八阿哥已经逐渐表现出了腻烦的模样,朝着的大臣大多数都已经远离了八爷党,现在的八阿哥已经不成气候。 此时的林涵溪十分平静,她心中想的,不是自己,反而庆幸刚刚让暖雨将上官婉儿带走的决定是正确的。 刀锋朝着李凝脖颈划来之际,李凝蓦然一刀劈去。他取的不是那人的脖子,也不是头颅。而是那人的手,拿刀的手。 日子还是要过,她林涵溪不能倒下,林涵溪知道她这副身子的主人生来苦命,可她不信命,她不能让这种苦难继续延续。 李凝反骂:“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做我老婆的爹爹?”他丈人二字不会说,便只好省却了那一个词。 李凝终于白了这个一路上话语不止的家伙,然后一声不吭的继续走。 前面,众人正在打斗着,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戴着半面面具的男人,骑在马上,看着这场战斗。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忙碌,公孙璟终于为冷无尘医治完毕,抹去头上的汗水,回头再看林涵溪的时候,只见她一脸的感激,同时也尽是期待,他知道,林涵溪在等他的结果。 第一百零三章 龙(为月票加更,小章) 程心瞻没有说谎,在煞穴中,他的肉身皮肤被真煞烧化,放在胸口处的鳞片和他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等新肤生出来时,又把鳞片髓腔那一端包了进去,髓腔和他的经络血管连到一起,生了根,好似他胸口本就有这鳞一般。 更让他不解的是,他在化解肉身真煞清理百窍时发现,这片鳞好像也成了他的一窍! 这是一个不属于人 赵名名张了张嘴,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擎问的这个问题,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了三十八丈忽然慢了下来,是因为陈默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灵植——灵谷。 不过,明面上看起来,所有人都在此时恭敬地站起了身子,恭迎龙后的到来。 “作法的过程中,有些痛苦,林立影你要忍住,现在,把你的后背露出来。”叶知秋说道。 凯撒帝皇拳爆发的能量波动和威势,让吉斯、高妮珂等观战者的目光都不由变得凛然起来,但是直面这一能量冲击的罗宇,此刻却无动于衷,像是并没看到它的到来。 他们也不是没想到要不要限制超光速集团一把,资金和技术限制不了,我们限制原材料吧? 第三天,素凌轩的神农琉璃功,便有了巨大的突破,由第三章入门飞跃到第三章巅峰,破入第四章指日可待。 然后就把两人的尸体收入了龙骑士空间,接着让晴晴用全息投影将自己装扮成康熙。 素凌轩修炼的黑流派忍术于偷袭暗杀厉害至极,就算不用耗费念力的忍术,刺杀的手段也远比他经历过的所有刺客都高明的多,悄悄地潜行过去,一刀就是一条人命,继而潜往下一处。 黑白无常见势不妙,各自挥动铁索,扑向老鬼婆。白枫老道也举起手里的鬼芴板,上前助战。老道生前是用剑的,死后封神做了城隍爷,便领了一个芴板,这是城隍爷身份的象征,也是兵器。 “我是青玄门的人,用一下归元印沒什么大不了的。”千叶微微笑道。 思绪居然回到了n年前被他束缚时的状态,现在她跟他根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抽根烟还需要诸多猜忌吗? 我当时就想说你给我把你这个白痴的追求者带走,后来终于是克制住了,谁叫我是老人家,若是老人家都蛋腚不下来,还怎么操持大局了。 所以,她才会认为顾晟是来自其它地方的人,心里感到遗憾的同时,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以顾晟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而言,似乎只有兰斯洛特能与之一较高下。 他的眼中瞬间涌起激动的神色,我很少看他这个样子,想必是太高兴了吧。 如今,看着庭院中新栽的一草一木,想想祖宅中的子侄依附嫡长那一支过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陈老爷子唏嘘不已。 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她就异常的渴望自由,只是她的心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所以她拒绝夜哥哥的好意,只为了能够留在原地,等他来接她。 叶心语一看,忽感一阵欣慰,那么多人跟着她一起闹了那么久,引起的舆论压力总算是迫使有关部门出来做事了。 “你说流放的妖兽都被封印起來,可是这封印之外怎么会有这些怪兽呢?我一醒來,可是被不少怪兽追着呢。”千叶道。 明朗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块肥猪肉,一堆的人手里拿着杀猪刀扑向她,脑子里奔腾过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等等的词语。 第一百零四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二天,八月初一,还是留肉身在无忧洞炼气,御竹身去九天应元府学法,不过这次,他专门把心府血龙挪到了竹身窍穴里。 几个月前,差不多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程心瞻算是入了神雷之法的门,便从北极司诛邪署申请转到了蓬莱司甘霖署,继续修行水雷之法。 不过从去年惊蛰到今年惊蛰这一年里,他不光是神雷之法 节目组的人说这番话之后,也是离开了这里,把所有的场地都留给了这些跟亲人或者朋友团聚的人。 从剑柄和鞘身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像山洪倾泻的威势,在不开龙骨的状态下,这家伙已经给他相当压力,其本身实力也已经接近三四代种的纯血龙类,而并非寻常死侍能触及的范围。 本来计划内没有齐心麟,现在临时多了他在齐心艾手中,如果继续行动,很难将他安全撤离,因为她们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打开城门。 “盟主为何忽然对百虎楼出手?”方自天等人很是不解,当然,百虎楼的确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如今无面妖魔大军压境人族应该团结才是。 这个时代,所有的官员都打破了头往帝国中央钻,以求攫取更多的权力。 “和你一样。躲在暗处总比明里要有优势。我如今有个想法,需要姐的帮忙。”凤凌说。 在场的钱大人和宣王府以及季家都以为是要看钱晓晓能不能醒过来,也只有云依知道景睿这个再议,另有深意。 时靳提着两个大袋子进了云昕的公寓,自动把菜拿进厨房,也没在这里多待,放好东西就回自己的公寓了。 韩煜沉盯着她的脸再三确认,明明没错,她却为何姓白,而不是赵? 见林朝脱困之后,并没有命人捉拿自己,荀攸才彻底确认林朝的确不是来追杀自己的。 与此同时,张云只感到浑身上下都传來了“霸体”后遗症所带來的剧痛,那痛实在是太剧烈,根本就不是此刻已筋疲力尽的张云所能承受了的。 直到现在,徐莉已喝得是醉醺醺的,满脸都是可怕的红晕,一双妙目是直勾勾地盯着那钥匙看。 电流传递的声音蓦然从研究院的播放器中传来,所有人忽然握紧了拳头,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紧接着,一个十分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咳了几声,而后,正式响起。 众人闻言一愣,龙更是转头看向未来,身份暴露就不能继续留在地球的话,未来也有说过。 “那就请大师指派一位少林的师兄随同吧,如此可好?”林寒问道。 沈晨等人回到了第九区,李陈川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到沈沉回来,二人便是立刻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内。 当场。张云差一点就又喷了出來。得亏张云伸出双手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不过这阿曼达太特殊了,深的肌肤,浓眉大眼,在我大天朝强盛时期,最富盛名的就是,昆仑奴,新罗婢,而昆仑奴就是她老家那一带的人。 “不过,你这计策虽好,却有风险,万一失败,袁绍非但不死,反而会被激怒,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即刻挥师南下,反而会乱了我的布局。”陶商却还保持着冷静,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男人来势凶猛,带着劲风习习,他的脸上闪烁过了得逞的笑意,似乎在嘲笑着沈沉的不自量力!对付一个嘴硬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踩在脚底下。 第一百零五章 赠图 “这个秘密只有明治山的人、教主、纯阳元阴两位副教主知道,三境往上的人进入暮年时会被告知,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温素空说。 听罢,程心瞻心中便冒出一个念头: 要让这些前辈永远不会有被召醒的那一天。 “至于那些金棺。” 温素空看向那些金棺,“那是历代人间帝王之尸。” 不过轻松之余也有些许担心,而今最宝贵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了,一定要好生保护,万不能被人打傻了。 “嘿嘿。”猴子大笑一声,转身就跑,而这五把剑则是紧紧的跟在猴子身后。 “好。”南风点了点头,人这一生会去很多地方,但不管去到哪儿,都不能忘记当年自哪里出。 “俯视超然,大彻大悟。”元安宁虽然在笑,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忧。 “你们太妄自菲薄了,我们阳间的人对你们人鱼的评价可是挺高的;说你们能歌善舞而且还有一种魅惑的手段,反正是挺厉害的。”我笑道。 叶正茂也有自己的骄傲,况且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还有可能有丹器盟大佬在暗暗观战,叶正茂自然不会做出自毁形象的举动。 “那就麻烦老师了,但是学生现在还不知道老师您的姓名?”木梓飞缓慢地说道。 看到布鲁赫亲王发飙,一时间教堂的人跟那些吸血鬼竟然全部停下看了过来。 直到晚上在西餐厅的时候,三人同桌用餐,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走到了林庸他们的桌旁。 眼看着那彭长老下战场了,居高临下也就是看着蓬莱以及顺便掠了一眼一边十二大人。 而花梨也不介意这些人把技艺学了去,总归就算学去,也是欧阳菲儿收益。 两人只觉得突然之间花田里面的青石路上多了很多年轻公子,但这一反常并未引起两人的注意。 但还没等说完,就见慕容晔不知从衣服中拿出包什么东西,然后捏住贺兰赤焰的嘴巴,给他灌了下去。 他在找雪衣,找了很多年,找了很多地方,他想赶早一点,他总怕有人会捷足先登,像上一世那样,他从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的紧迫。 卧槽!蓬莱真想一巴掌扇飞了他!别说蓬莱,白黎轩也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宫剑。 花娘的脸色一沉,也哼了一声,说:“我没有说要与谁为敌,只是他现在是我的菜,你还是不要插手了!”她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怕的。 蓬莱只觉得吃惊,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蛮好的,也没有受伤的地方,皱着眉头,难道那个云矶只是把她敲昏了扔了出来?她以前没注意,难道寒云谷的天空是会出现两个月亮的? 看到夏池宛安然无恙的样子,秋姨娘主动给夏池宛拉仇恨,希望拉着郑姨娘一起针对夏池宛。 虽然它好像确实呆呆的,之前的那几次退敌,也是因为那些人打到灭魂潭这边来了,它看到平时给它喂食的那些人被揍,所以跳出来帮忙而已……它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被当成魔教圣者了。 门内的化丹期修士现在仅剩下六人,至于如何落寞如此,玉简中却是没有详细记载。 何天归从少施名医那边打探消息归来,少施行医正坐在房里等他。 不过凤姐转念又想,穆桂英先前就有归顺朝廷之心,眼下这种情形,显然是已经归顺了朝廷,至于怎么归降的,似乎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第一百零六章 分身乏术 又一月。 这日傍晚,程心瞻来到了纯阳殿。 虽然师尊回来了,但这桩事他先找的师祖,那自然不能一事劳烦多主。 “师祖。” 他坐到通玄道长对面。 通玄道长看他左眼眼瞳已经是一片丹色,宛如朝阳,就知道他自己开辟了阳殿,练就「九阳还形丹瞳」了。 “都准备好了?” 通玄 殇晨无情的碾碎了奥尼尔的胳膊,敢对他出手,一手一腿就当是出手的代价。 叶紫曦鼓足勇气推开宅门走了进去,就算现在很想逃离,可总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她已经准备好再次迎面挑战莫羽晓了。 冲到一半,这头牛突然调转方向,来了个甩尾,一头朝我撞了过来。 叶紫曦心里更是觉得七上八下的,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着要怎么和莫逸风提起此事,还有莫逸风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刚刚尝试了下最后一页的经脉运行图试,结果发现自己的体质,居然在排斥这样的运行规律,一股危险的警钟在他心头缭绕。 一记硬碰,萧尘并没有落入什么下风,那剩下的血色长剑依旧直奔这名长老而来。 “你采访过使徒两次,不是吗?我想这证明使徒是认识你的。至少,他已经记住你了。如果你在网络上向他呼叫,会发生什么?”埃迪笑着说。 她的骨架很大,显得屁股很大,除此之外,她的胸也很大,沉甸甸的一坨,对于喜欢这种身材的人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里指的不是像寸拳,农夫三拳等各种招式的熟练度,而是一种笼统的战斗素养。那是必须身经百战,通过一次次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根植在每一个细胞中的战斗本能。 若是跟着林百岁,那她非但帮不上忙,还会帮倒忙,影响恶劣,所以她才会愁眉难展,心里不是滋味。 “这……”子树分明看到了子萝眼里的渴望,于是,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一下子还猛然的长了个子,最起码得有五米高,这就是他的异能,神圣战甲,开始了扫荡。 “能不能把你的墨镜摘了,我看着心烦。”王思聪指了指李俊明的墨镜,有些厌烦地说道。当真是当了明星以后开始把自己当个腕了。 “什么大事?”徐缺眉毛一挑,猜测这大蛇说的很可能就是当年众多宗门迁移的原因。 “怎么?你不信?”金泰熙看到李俊明嘴角强忍的笑意,顿时怒从心中来。秀眉微蹙,一脸的严肃。 冰轩震吼一声,这一剑,是他所习练的中品神技冰绝剑法中的最后一剑,也是最强一剑。 “让杨壹去办吧。”听到早稻田大学几个字,薛飞马上就想到了杨壹。 这张家虽然还比不上县城的四大富户,但也算是县城挺有名气的大户。 他的父亲,那个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硬汉,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一人在房屋中握着母亲的衣裳独自流泪了。 龙腾眼中不由地一道精光闪烁而过,在他身上,气势也是随即一紧,就好像想化身成为一只巨兽一样。 毕竟,大战刚刚结束,如果不整顿,直接攻城的话,现在黑夜的掩护,虽然也能够迅速地抵达城下。可是,那样的损失,也绝对是巨大的,况且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并不是攻城的最好时机。 第一百零七章 赴约 曾嬷嬷则被吓得脸色惨白,久久未恍过神来,究竟何时元帕是被动了手脚? 郑馨怡心里抱有这样的想法,也希望能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因为教官罚跑她而故意想看教官丢脸的。 这种颠倒黑白的方式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常观砚却丝毫不动容,侧头看了看修琪琪,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纵容,常观芮很讨厌常观砚的这个眼神,简直就是红果果的炫耀,而事实上,这些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呢?看着就恶心。 听说自从霍云峰回京后,霍云姿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最起码没有人在她嘲笑她是个坡子,对其不敬了。 修琪琪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事情应该十拿九稳了,她抬起脚,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她都能想象得到,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和新闻网站上的内容,都会属于自己。 视频里村长还清晰的提到自己的大哥,告诉大家,他大哥已经想办法了云云。 “废话,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热爱生命了!”叶倾城有些鄙夷的瞅了他一眼,心中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问清楚什么?”江嬷嬷忽然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糕点。 客厅里,白晨曦望着满屋子的宝物,都是玉恒从江寒那里骚过来的。 看着一个个加入,某人已经无力反驳了,他也终于明白到,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口太臭了,被打也是应该的。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个子弹呈品字型向杰克斯激射而出。铛、铛、铛,三颗子弹分别击中杰克斯的胸口和两肋。 片刻之后作用在身上的力感觉消失了,我坐在地面上发愣,护送任务就是这么无聊。 宫岩深呼吸一口气,嘴边的鲜血在蒸发,浑身腾起氤氲之气,摊开手,顿时周围的能量朝着他汇聚而来。 圣兽大陆龙族和比蒙兽族被灭,可以说是圣兽大陆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让慕容熙暂时留在那里修炼是最为明智的。 “给我滚开。”不过,就在被轰飞出去的时候,那幕后黑手也是摆动蛇尾,直接将蛇尾横扫而出,扫向将轰飞它的亚瑟?莱顿扫飞出去。 一字一顿冰冷,漠然的声音,随即也是从叶帝的嘴中吐出,这道声音,浩瀚的犹如远古,诸天的梵音一般。 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顿时之间,下方众人,是轰的一声巨响,爆发而出了无与伦比的哗然之声。 此时皮西诺也是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正在借助反震之力后退的诸葛天心身旁。 叶帝这么年轻,行事却如此嚣张,这让他有些忌惮,先不管别的,就说叶帝如果是混天商会,等级比他高一点的分部会长,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地形是由当年的那枚陨石“阿莫古特”撞击形成的,原本的这里应当是只有千窟山脉这一座山脉,直到“阿莫古特”撞击之后形成了一座新的山脉,将龙王帝国的腹地包围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银瞳才觉得气息渐渐稳定,身体虚弱不堪,直觉浑身冰冷。 没有了温度调节系统的装备内部还是有那么一些闷热的,可为了安全起见,昂诺依旧不敢在深入一个未知没有被探测的区域的时候贸然的解开自己的防护!现在已经满头大汗的昂诺只能等待着温度调节系统的重新上线。 这个黑夜异常难熬,那个怪物随时会回来,精疲力尽的二人又实在动不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元缥缈凭着自己有冰晶石坐在怪物的老巢里休息。 手机电筒的光亮亮起来的时候,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脚下看不出颜色的地毯踩在上面软软的。 当黑色牢笼将昂诺完全笼罩起来的时候,昂诺再一次在这个房间之中看到了那种将自己完全弄得昏睡过去的淡黄色气体。昂诺本想抵抗,可这种气体的威力之大,让昂诺无能为力昏睡过去。 元钟离被打的时候法力流失,这也是正常。奇怪的是,夏侯今慕怎么又来了?白芨山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 “这是什么?”娜宁公主想和银瞳说说话,不知从和说起,只好这样问。 “嗐,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李大妈的狗子不是被分尸埋在菜地了吗? 话虽然好听,但是到了方别耳朵里,难免味道改变,变成了一种十分过分的嘲讽。从来都是他方别嘲讽敌人,他又曾几何时,被敌人骑到头上,如此狂妄地嘲讽过? 自千蛇谷归来,打坐恢复真气能量至鼎盛状态之后,盘膝坐于帐篷中的徐铭,取出二阶肉角蛇的蛇胆,禁不住轻语出声。 施展出一道指劲神通灭敌的徐铭,单掌蓦地前推,发出一堵金芒光墙,将斩劈而至的匹练剑光余劲,一举震碎,化为虚无。 而据相传,吕洞宾是隋唐五代这个时期的人,具体是什么时期,也是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数都是在唐朝,所谓“吕洞宾三戏白牡丹”嘛!这个白牡丹就是唐朝的一个名妓。 非正文章006 11月总结 迟了好几天的总结。 上架首月,书友们太凶猛了! 新书月票第一! 我之前都不敢想。 感谢大家!!! 然后说一下幸福的烦恼,月票欠更的事。 之前咱们约定的是每500票,加更一章,那时是一天两更,一更2千多字,按这个算的。 11月月票一共16896章,应该加更6.6万字,已经还更2万字,还欠4.6万字。 往后为避免混淆,就按字数算了,1000月票加更四千字。 这个世界才刚刚掀起面纱,往后精彩的内容还多着呢,大家拭目以待。 下面是感谢名单(书友榜前30,只能看到这个榜单了,已经看不到上个月大家的投月票情况和投推荐票情况了,也无法一一列举和感谢了……): 左仙齐天 卖报的粉刷匠 布偶兽 suellen 爱涂鸦的胖丁 不要太累了a 凯付 ordnung 神无月下 荣耀归于瓦罗兰 板斧三把 糟糕君很糟糕 findmys3lf 望常清静 超奥利哈刚神 金榜提名啦 书友20200906003422571 城堡外的骑士 溪上钓鱼佬 啊就到家 猫头鹰老怪 书友20240113214452259 书友20170615203400601 书友20171019210447656 书友20220810004140696 無銘氏 jy123123 知泉者 独狼wq 第一百零八章 风云变幻(恭喜“叁生缘猫猫”成为本书盟主,感谢支持!) 明四百二十八年的第一天。 天一亮,程心瞻就带着寨子里的孩子们贴门神画。 这次不光有元旦道人,还有荡魔真君,每道大门上,这两位各占一边,一个持剑,一个张弓,雷火所在之处,阴邪自然辟易。 老寨主笑呵呵看着,说这两位老爷在,让人看着就安心。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这才贴完,程心瞻把剩下 她的心中五味成杂,有些忐忑,有些焦虑,又有些期待和憧憬……她自己也形容不清,她此刻的心情。 可是对于似莒国公府唐家这样根基并不深厚、圣眷也不优隆的家族来说,却是梦想着这般幸苦而不得,言语之中的羡慕藏也藏不住。 当初百合为了帮助她,因为孟母而受伤,这样的事情,高琳华再也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发生了。 破阵完毕后,北冥长风就是带着慕容久久顺利进入了第五层之中。 决赛没有命题,导演让众人自由挥,这也就意味着众人都会编写自己最擅长的曲目来竞技。到了这个时刻,所有的艺人都铆足了劲全力以赴的想要夺冠,素伊自然也不敢懈怠。 “今天是宴会,就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喝。”在罗弘说完,华尔兹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说道。 当初进入会战之中,刀奴和剑奴也是一同前往。如今两人厚积而薄发,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在会战之地,直接突破到返虚境。 “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也不怎么好,所以,还是过两日,你的病情稳定一点,我们再来谈其他的。”白黎牵着自己一头银发,笑眯眯的说道。 刘自心中一跳,他自然知道程咬金这个承诺的分量,如今他与以房俊为首的军方争斗不休、势成水火,但因为军方之强势而屡屡遭受羞辱,若是能够得到程咬金的支持,局面必然大为改观。 “我知道了!”刘雪枝点头,从那一对身影里回神,随后就开门走出去,一条雪白,身上软上许多多水钻的人鱼裙,直接就被她完美的身材给勾勒得淋漓尽致。 在真实之眼和武斗大师的能力下,你每次都能够精准的避开变异柳树的攻击。 独孤博打算趁着这次机会突破一下九十二级,然而,一道苍老的声音打乱了独孤博心绪。 可以说姜玉炎现在的聪明全都用到如何保命上面去了,而不是去思考该怎样完成任务。夜祭也是很无奈,这个姜玉炎精明得很,要是他刚刚过来的话,夜祭现在就用他去探路了。 那赤狐从自己身上揪下一撮毛,默念了一句什么咒语,将那撮毛贴在了陆少云的背上,一个红色的阵纹显现出来,陆少云整个身上被红光所笼罩,看上去竟像披了一件会发光的披风。 亓筠霜蹙眉,若是现在和舒姨娘闹翻确实不太好,更何况奶奶还在府上,若是被奶奶知道了,恐怕到时候又是一阵麻烦。 很多时候,引发矛盾的不是偏心本身,而是因此遭受的威胁和损失。 可这时,那些鬼魂已经把夜祭逼到了墙角了,夜祭没办法,只能先爬上楼道的走廊拖延一会时间,但这也不过是减缓一下自己死亡的时间而已。。。 一股勉强达到先天之力的威压形成,吕天明大叫不好,他立刻想到在凤凰山的一幕,如果这真是符篆的话,今天自己就危险了。 她乐意生气就生气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以为有人会因为不想她生气退让? 第一百零九章 正与魔 将近两百号人在玉华峰集结。 外事院院主霍静言翻手,一点白光从掌心飞出,迎风便涨,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云艟。 “都上去吧。” 程心瞻还没见过这般大的飞行法器,上去后便左瞧右瞧,试图看出这里面的炼法禁制。 待所有人都上了车,外事院院主霍静言清点了人数,确认无误后便纵宝出发了。 无名踌躇起来,但似乎不敢违逆,对叶随云投以歉意的眼光,将一干一刀流刀客招了回来。 说职业足球残酷,这个社会又何尝布残酷呢?张述杰自嘲般的笑了笑,转头走了进了球员通道。 张述杰受到了孙泽康的贴身防守,但是他依旧凭借速度的优势把孙泽康拉开了一个身位,球到眼前,他一个巧妙的弹射,皮球从守门员的腋下钻入了球网。 于是几人都向后退去,盾瑰和传说中战神王直接用出防御技能,以防再被激光刀偷袭。 “姐姐不是走不开吗?还有几天的功夫,公司就要开启大项目了,我只能替姐姐去看望姐夫了。”碧瑶想当然的道。 叶随云奇道:“你认识我?”谁知那和尚闻言却面色一正,道:“不认识。”叶随云无语,想不通刚才的话是何意。 看着鬼扑满依旧一动不动的漂浮一旁,陈志凡眉头一挑,干脆从血池里又挪移了五颗精血珠出来。 “你是真有钱!”把卡揣进了兜,陈志凡冲大乡武夫比划了一下大拇指。 在部队待一回,难道他不知道骄兵必败?不知道特种兵之上还有尖刀连,全能特种,各式各样的兵王,以及他这种隐蔽起来的超级部队? 这会她心情不好,她想说什么随她去说好了,等哪一天她方便了,他再连本带利的一起讨要回来。 怒气冲冲的萧茯苓只是稍加思索后,便沉声道:“立刻停止一切通商的准备,让黑龙郡太守句芒派出舰队接应使臣。”。 雅儿指着不远的沙滩上,两排巨大的脚印,深深的印在地上!大家还未及细看。 感应了一下,混沌天鹏没有感应到本尊的气息,就肯定,本尊已经离开了东荒位面。 经过玖嗒一番话,唐罗瞬间想通了很多的关节,也明白了毗摩质多原的非天一族的本貌。 只是怔了一瞬,晴空也没再做过多的迟钝,顺着树干麻利地滑了下去,然后在警惕的观察中来到了他早已看好的一个角落踩着石墙的裂缝三两下敏捷地翻了进去。 “入松,你还记得巫门玄阴、百尸、天咒三脉曾经试图联手研究出一种极为强悍的秘法么?”王周坤再度施展御剑术,将附近围拢过来的十几名黑衣内卫悉数斩杀,然后转头望向一身浴血的入松道人问道。 兵临城下的九幽国军,并未对此关隘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步兵骑兵,和空中部队虽然都原地不动,但当他们的炮兵迅速架好了火炮后,炮兵却立刻对关隘开始了猛烈的炮击。 提到无道这两个字,他的呼吸都是变得压抑起来,他很清楚,无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杜沙与孟椒初传回的好消息并没有解决唐罗目前的实际问题,那就是该如何简化五行圣灵筑基法。 苏淼月一笑,自然是不会松口的。如今她与三哥,不都是互相利用吗?既然是互相利用,那便利用的彻底一点。 第一百一十章 交手 十月伊始,郝昀亲赴南美,参与全球毒贩大会,并以巨资标到大额毒品,并与东瀛山口组合作垄断了东亚、东南亚的毒品市场。这标志着洪帮已经逐渐演变成国际大毒枭,这种演变开始引起了国际刑警的注意。 就算集众人之力也不可能撼得动对方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门派中,也没有任何一个高人能够拥有这种实力。他们皆出自名门大派,见识颇广,暗暗推测叶子洛已经超出修真界范畴。 众人暗自咋舌,不晓得林熠为何一再激起辟魔神尼杀机,引得她不惜自损真元施展“聚合相诀”,要一剑斩杀他于当场。 众人修行白驼派心法时间不长,此时更改心法毫无困难。叶子洛用灵药为众人开光筑基,又过了十数日,众人的修行皆踏上正途。梁威、冷清银和翟武经叶子洛修补经脉后,因祸得福,俱已进入凝元中期。 杜聪自诩不是多正义,但总要为武胜军的将士争一点口粮,为北方大半百姓博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西蒙闭眼想了很久,蒂诺佐好像没得罪过非要置其于死地的人,反倒是fbi最有理由这么做,毕竟李尔设局干掉狼帮让fbi很没面,fbi把气撒到家族也说得过去。 所谓的“受赇枉法”,即是现在的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这种人一旦被查证。就要在闹市被处死。 童飞一脸惭愧笑着摇头虽然他并不喜欢争强好胜但无论怎样这次切磋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风姿卓绝?无人可比?冥界的人不应该是阴森森飘来飘去的吗?”魅罗很天真地问。 唐劲中午旷课直接打车去华易为了赶时间他也来不及换衣服身上穿了套休闲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公司形象要是星月有随时换装的功能就好了。 邱国华估计做梦都想不到,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的他,会被李阳这个大魔王给发现,而且还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不再多说,勾纹捏印,首次施展出了出自第二卷的星云磐身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娶我妹妹,饶你不死。”如一轮金日的黑衣男子开口了。他如一尊太阳神俯瞰着紫凌天。 刀起,才有了点风声,可距离目标已经很近了,不足几公分,常人想要躲开,根本不可能。 那手下没有犹豫,直接抓着大蛇丸的手动作起来,他们动作的,正是通灵术。 “不说这些了,还是石御的事情更重要点,先忙这个吧。”风尘将话题转移到石御身上。 家,要高远在学校等她一会。掌酷提供高远不愿意了,心说在学校等你你又不陪着我,回家的时候还要我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太没意思了,还是找我白雪妹妹的好,至少白雪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这个时候,唯有手底下见真章,朱烈直接施展三品武技暴雷戟中的最强一招,向江天当头轰杀过去。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学院门口那些孩子,都有自己的家长来接送,并且正在炫耀他们刚刚得到的忍者护额。 一切照旧,符幡围法坛,八方蛮雷阵笼罩整个乱葬岗,骷髅战士守边。 等莫九卿换好衣服,盘好发走出凤栖宫的时候,澹台流荧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但向来急躁的澹台流荧此刻却没有一点点的不耐烦,反而还很耐心。 真软了,看刘雨菲这个色急的样子,我就软了,不是心里不想了,而是条件反射,有压力。 “紫云缘,你们赶紧去给我将捣乱朕皇宫之人找出来,朕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皇宫之中放肆!”慕容复一边狠狠的骂着,一边趾高气昂的对着紫云缘说道。 东亭沉眸低声应了,拽着尚蓝玉的手臂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前方夜色中。 “你们几个退下!”刘金‘花’望着将要涌过屋里的龟奴与打手,冷声喝道。 李殊慈早已经把这功夫教给易南和青鸽,可她二人练习之后虽也有效,却无李殊慈这般大的进益。 九幽血的命令让那些护卫十分惊讶,这个太子府,竟然要住下其他两个陌生人!? 毕竟这一次是苏家长辈牵头,与另外一家豪门所定下的关于两家结亲的重要事情。 “你们之中,谁是汪家的族长?”方木语气冷酷的向着汪家众人问道。 木云指着高高镶嵌在四面墙壁上的凹槽:“那里面定然是放着火油一样的东西。”李殊慈也看到了,这地宫里面的机巧,当真鬼斧神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这样一个地方的。 不过在楚楠看来,这个黑脸大汉就是个跑腿的,应该不是什么头目,不然之前就不会灰溜溜的离开了!看来,是回去找了后台才是。 他也算是金陵城中最随性的高僧了,其他僧人心中虽有千万不服气,奈何这罗什对佛学的见解确实令人惊叹,只能认为这是佛祖对他的眷顾。 一下子,圣灵学院的三名院长也是变得里外不是人,整个场面瞬间尴尬无比,空气都变得压抑起來。 “接下来我们抽签的是与蒋倩倩同学同一个宿舍的同学名单。”墨夕可以感觉得到大家都是在屏住呼吸听老师说出的那三个倒霉的名字,墨夕虽然看上去还是比较淡定的,但是还是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不要抽到自己的名字。 课后,不管是谁只要有问题玄武都会认真的解答,并帮助学员们掌握自己教授的知识,而被一位真正的神级强者教导,那成长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整个青龙学院二十多人的实力好像坐火箭一样开始提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骨血 正道好大喜功,正道行事繁琐,正道推诿扯皮。 但不可否认,正道现在还谈不上烂,层层协商、居中调度也还是有用,此次负责居中调度的简冰如,身为峨眉此次领队人,自然也没有血神子说的那般不堪。 在三清山的云艟落地之前,各家碰头加勘察,就已经把西昆仑山的山势和魔教的布防给摸得七七八八了。 各家 领头的是雾能和闪电,虽然有数以千计的魔兵,但从其攻打的趋势来看,结界并没有被破,纷纷地被结界弹回。 见占据了上风,逍遥子将拦银枪一收,脚下一点,向后跃出,掠到了师父宁珂的身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鬼子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西南面。在鬼子指挥官还没想好部署、展开反击的时候,“轰轰轰”黑暗中,上百颗手榴弹从西北面扔了过来。 佐宿翰身体一僵,落在婚纱册子上的手指也僵硬地摆在那儿,动不了了。 突然,余光扫到墙上挂着一把古剑,我拼尽全力伸长胳膊拔了出来,照着那男人的脖子就是一剑。 要是放在以前,希伯来等人自然不同意,不过现在大家对叶枫那是心悦诚服,现在叶枫这般说,自然重重点头答应下来,更何况大家看到公主殿下现在还和叶枫幸福牵手着,大家也都明白什么的感觉,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接过逍遥子递来的乳灵源,天霓裳仔细地打量了一会,这才将乳灵源放进天丝如意袋中。 刘盈这才知道了一切,也知道邵飞是如此的爱自己。如果没有她,这世上没人能对付的了邵飞。 我该说看到了吗?说看到了都能怎样?问他什么时候画的,问他有多喜欢我? 见到沙石攻击从宗门附近消失,琉裴冰冷的笑声,旋即形如鬼魅,单手汇聚岩石,形成个坚硬的臂铠,狠狠的轰砸下去。 “你且说说看。”墨七七瞧着那个被砖头堵住的洞,想来中年男子与那少年的话都被她尽数听去。 幸好的是,过了一会后,他的眉头就解开了,神情又恢复了自信,让苏潇她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江流石一开口,就要卖变异晶核,意味着他带来的货特别值钱,否则也不用变异晶核来结算。 光论力量,战斗力,现在的他真的不会输给这只大章鱼,甚至还占据一丝上风,但是终焉之力,就好像一只疯狂的饿兽一样,吞噬侵蚀着眼前的一切。 紧随而来的还有其他人不断发出了叫声,夹杂着某种生物狂暴的咆哮之声。 接下来,曹平就开始和孙老板到处跑着办理各种交接手续,幸好有薛之谦在,有他的经验,也节省了不少时间。手续搞定,曹平就和孙老板去中国银行办了转账。 这是一个不带问号的简短的陈述句,黄恺靖一听见这声音就心头狂跳,立刻立正敬礼。 这些日子,花春熙习惯了很多,只要从引路人哪里拿到足够的消息,到时候直接就能离开任务世界了。虽然这么做,他最后的通关奖励不会高,但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那些军人紧张地看着,直到确定这变异蟒蛇真的死了,都还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若是天问行不愿意,那左刚青完全可以和其他宗门联合,先把最强的天问宗赶出去。 纪星澜视线不偏不移的盯着手中的烤肉,对于王上问的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继续前行 这个疑惑一出,下一瞬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道冷漠的男音,他用刻意温和下来的嗓音引导着她。 再加上天空有月亮,此情此景,又有白梦瑶和冷玉这样的佳人相伴,我的心情自然不错。不管怎么样,罗雨柒和鬼娃的事儿,这两天也该告一段落了。 自从苏毅来到gk后,梦岚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了。 职业赛场上拉开差距的,往往就是这一个又一个的一百五十块叠加而来的。 就在她大吃一惊,准备躲闪时,我已经将捆仙绳朝她的腿部套去。 唯有看到苏晨时,那俊美容颜以及看淡尘世的气质,一下就击中了她心房,让她下意识的扑了上去。 虽然这把苏毅是一楼,但是他没有着急去拿英雄,而是让队友先拿。 她面不改色的放慢了脚步,眼神偷偷看向侧边的窗口,忽然对上不知何时伸出窗外的一双眼睛。 等迅速回到静安宫的柴房内,将事情告诉给韩阳的时候,后者也猛地一拍手。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比如居里屋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可这些人太多了,他是在杜绝后患? 安然见来着是繁茵,瞬间露出了笑容。她并不希望繁茵为他们担心,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吵架,只是盛以轩单方面认为安然在因为他而生气。 何慕雪不开心了没关系,她安然倒是因为何慕雪的不开心心情大好。只见她从床上坐起,抱着巨大的毛绒玩具,悠哉悠哉的唱着歌,惬意的很,完全没有了安爸安妈刚离开的失落感。 林孔雀还站在门口,如果关门的话,肯定会夹到她,可那胖子就像没看见一样。 说着她故意挑开盖着的帕子,里面码好的一块块山药糕,带着淡淡的清香。 唯有阿瑞面无表情的盯着马长风,现在只要连天一声令下,用不了两个呼吸他就会躺在地上失去知觉。 自然了解这些畜生的厉害,一般的人若是没点手段还真就得死在它们的牙齿利爪之下,这还只是他们没有智慧的情况。而天下楼的魔兽更像是坐骑一般,由人来掌控,实力绝对不会只是一加一等于二那般。 木槿向来固执,这番话一出口,卫嫣然就知道这丫头是一定会掺和进来的。 如今我也算是被人爱过了,梁听南竟然……为了保护我,而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 “两个营枪械更换完毕,到城外试枪去了!你还别说,这鬼子的冲锋枪就是比步枪好用!刚才这记者有问题?”王义问道。 关灯,点蜡烛,闭眼,听着在场所有人为安然唱的生日歌,双手合十,开始许愿,待歌声结束的那一刻,安然吹灭蜡烛。 叶星想了想,先是把烈火道者给他的那枚空间戒指拿出来了,毕竟当初走的时候,云天空就是跟他说,让他带那把漓火剑回来。 但秦羽和龙魂,感受到那古门中,散发出来的波动,皆是极为兴奋。 在秦羽离去后没多久,此前远远退开的帝尊境,又纷纷汇聚而来。 “这简单,跟我来吧。”紫晨也不废话,带着吕枫去了,要是其他人可没那么容易,不过今天例外,一来嘛自己亲自在旁边,二来吕枫也不会眼红。 百万观赏的死斗场中,白倾城还是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种火红类似葡萄的果实。 “好,你勋章中的挑战者已经有很多了,若无需要的话,可以从中挑选。”绿袍执事淡漠颔首道。 “没事没事,万老板,你们说的水泥,就是用来建房子的东西吗?”黄老板摆着手问道。 孟玄聪双手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把剑和一块玉佩,正是蜀国王剑和孟玄朗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也就是十方神器之二的悯生剑和炎水玉。 丁杰犹豫了一下,他毕竟是个老实人,而且心里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好。。。 这虽然让他心中颇为奇怪,但是也没管,应该是那老者做的手脚。 与金发青年一样,爱丽丝也瞬间被镜子‘吸’了进去,林漠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与爱丽丝走进同一面镜子。 “知道了。”合荼低头答应了一声,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只听帘子啪的一声拍打在门槛上,穆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里面。 “炼体的顺序问题呢!那可多了去了,那要看是什么炼体功法了。不过你们现在修炼的功法,顺序和其他一般的顺序是一样的,炼血、炼脏、炼皮、炼骨。至于你们情况为什么会如此,为师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 乌玥鑫心里其实很奇怪,苏欣荷说林漠混的很差,但昨天她像自己父亲打听过,跟林漠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唐门的高层,就连她父亲对那些人都要客客气气。 “往苍山以北,就是那个传说有妖怪的地方。”那人瞄了一眼某个方向,眼睛里竟然透出丝丝惊惧的神色。 接着大约是影响了心态,接连几个跳跃,舒苒都有些力不从心,跳几次摔几次,但她始终没有放弃,仍旧在用心地滑。 但现实往往是,你越是难受,越要装作无所谓,还不能骂人,或者打人,连脸上都不能有过多的表情。 穿好衣服之后,佣人安静的退下,夜寒辰看了眼袖口,手指在上面轻轻抚了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阴 然而她却顾不得这些,她的注意力已经全被手上的双刀给吸引了去。 汪老五看侯宜宣拉满了弓,脸色一变,原本上前的步子突然退后,抓住一个手下挡在自己面前。 将老者手中递给自己的那碗水全部喝下去之后,梁天这才感觉到原本那火辣的喉咙得到了全面的滋润,这才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这一切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也不为过,等叶青篱游目四顾,将周围所有人的形貌全部收入眼底时,众人惊愕的神情也恰都收敛起来。 刘琰起初还在想着相思,怀情的事情,此时被他这么一撩,心中只觉得一阵荡漾。 俞白见他不卑不吭,眼神中连一丝的信息都没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网络公司不仅仅是有了服务器就完事的,还需要运营成本,服务器的能力越高,运营成本就会越大。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弃胡状态!他低调的猛打安全牌,以求撑过这个局面!”画面里面,平栋堂次嚣张而笃定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而后被定格。 这个酒店,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里面的配置也十分的到位,更是豪华。 泰尔斯紧紧盯着地毯——那下面应该没有铁刺——的样式,公爵苦涩地发现,经过六年的历练和打磨,当同样的场景再现,他所经受的那股沉重感非但丝毫未减,反而犹有过之。 问心感受着这片挤满了灵气的世界,想着这第二道测试会是什么。 红发少年交战中,对刀无悔言道。因为感觉在他强力的压迫下,刀无悔展露的实力渐渐趋于平稳,猜测着如果这就是刀无悔真正实力的话,那他可就要结束这场战斗了。 吕玄的魔性被控灵丹压住了,思维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内心莫名的对这个才结识的宫吉南很是信任。 反倒是耶律敌鲁察觉到至柔至刚劲气近身,连忙运功挥掌相抗。二人劲气相交,耶律敌鲁又接连向后倒退十来步,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负内伤方才化解了阳云汉攻来的至柔至刚劲气。 只要地下世界联盟与摩根家族调查出他们的身份,那最后面临的结果,必然会是彻底毁灭的下场。 刚封的兰宁郡主朱媛蹦到王兄面前嬉笑道:“哥,父汗又在夸你呢?哥打算给妹子娶几个嫂嫂。”哥哥的事做妹子的自然知道不少,自己都还认识好几位富家千金,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村夫捧起这个轮子敲敲,那个轮子摸摸,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我很担心他放进嘴里咬。还好,他抱着两个轮子围着结界又唱又跳,最后欢欢喜喜的扛着轮子、方向盘走了。 夏建说到这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三十多岁就敢说自己老了,哪些活了八九岁的人是不是说他们成精了呢? 但是,形势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就算是颜老想要反悔,恐怕也已经来不及,更何况,已经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以萧鼎的聪明,萧家其他的高手马上就会赶到。 至于十日的期限会不会太紧,纣王也并不担心,毕竟闻仲出自碧游宫,本就有许多师兄师弟,而且他自己也有不少门徒,各自携令驱使出去,倒也应该能在期限内完成才是。 李珏笑了笑,不以为意,只是把座位给拉远一些,独自一人吃饭也好,没有人抢。 徐淼淼有些惊讶于她竟然认知这么清晰,不禁欣慰于叶子的传话本领逐步提高,却依旧板着一张脸。 李珏理解,也是给扶苏留了一些东西,能够帮他强身健体,还能够让他拿来笼络大臣。 虽说他是司马自治区的首席,但司马自治区实际上是由他阿爸带着一帮老伙计一刀一枪拼下来的,现在他阿爸还在自治区军队中担任要职,这也是他阿爸能第一时间接触夸父轨道炮的原因。 程海和苏沧很是愤怒,他们好歹也是圣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砉啦一声,森林里俯冲出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鸟,它警觉地停栖在锦绣身边的白石上,嘎嘎地朝天啸叫。 另外两个罗汉,又将目标瞄准了纣王身边的几位狐族长老,正是九花婆婆、白宣灵、涂山婉容等人。 奕绿生产产生的强大血腥气,吸引了无数以吸血为生的沉睡鸟,它们循着血气而来,要不了多久这山下就会布满千里不庭山所有的食血沉睡鸟。 他们彼此之间旗鼓相当,道法佛法更是难逢敌手,自身的精神肉身以及现实都是有限的,因此能够坚持一天一夜,已经实在难能可贵。 金芽儿还在集市中,急得不行,一边驱马,一边远望,生怕跟丢了,只见四九脚底甩出两个物件,心里暗道,鞋都甩飞了,不禁好笑。 在遁地了相当久的时间后,黑轩翼蛇一头从泥土中钻出。堂堂六阶魔兽被逼得如同土拨鼠一般只能遁地逃窜,这怎么说也太掉面子了。 说完,柳玉又将克箩亚的手搂在了怀里,并且将头依偎在她的肩膀上。 项目进展并不顺利。新上任的项目负责人行政营销能力强,技术却一窍不通。对接不顺利,技术人员摸不清真正的项目需求。流程改了又改,无止无休的返工,项目技术总监几次跟他汇报工作都是一筹莫展。 一切正常,学校并没有因为他最后一名,就差别待遇,至少生活方面,没有变化。或许是没有来得及变化,反正不管出现什么,他只需要坦然应对,便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鬼 眼见漫天火雀扑来,冰雪宫的魔头不以为意,不约而同召唤风雪以对。 以水克火,本来就是他们极为擅长的事,这个蠢货竟然想以火法来压制冰雪宫的人,实在可笑。 而且此刻还是冬日的雪山之上,此乃天时地利人和。 风雪所过之处,把山石都覆上了一层冰晶。 不过出乎冰雪宫弟子的预料,那些火雀竟然 法随言出,杨凡一声低喝,光幕中,苗斗身前五芒星散发出的冲天光柱竟突兀掉头,化作苍龙,张牙舞爪的朝着苗斗扑了上去。 “走吧。”暗手掌一挥,周三离开了那片“生活”了十年的空间,再次出现在了公寓的椅子上。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无数疑问,他们亲眼看见邱强的圣魂崩碎,可下一秒,却又提升成功,这让他们十分不解,一个个呆若不见,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这让楚飞觉得很可能是真的,那个让整个东海都颤抖的男人竟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能人道,或许也不是一点不行,但是肯定满足不了叶佳盈? 张天宝扫了周围一眼,收起了杂乱的心绪,无论城市多么喧哗,多么璀璨,也影响不了他的道心。 张天宝声音滚滚如雷霆,所有的鬼兵都听到了,就连军帐里面的大将徐晃也持着开山斧走了出来。 “知道就好,嘴巴上的理那有拳头上的胜负来得靠实。”陆压道君嘿嘿一笑道。 楚飞正在和苗青青胡说八道,偶尔开个带色的笑话逗得苗青青笑的花枝乱颤,就在此时包厢门响起。 “所以你在杀了一个狙击手后就担心我返回来了?”楚飞咬牙道,有种骂娘的冲动。 “夜枭,你可以不认同我的说法,但我认为,你除了要真实的修行,还需要有坦诚面对环境,如实应对修道者的心。”岳垚和颜悦色的道,因为他把夜不归看成真正的道友。 不得不说,节目组牺牲了两辆车就是为了给他们造成这样的印象和恐慌,从而增加节目的真实性。 青冥与九幽世代征战,即使大多数人不在冥山战域时也能与敌对方之人平和相处,但所修之道、为人处事都各不相同,偶尔聚首倒还好,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吃晚饭,聚完会,秦路就准备回香满楼了,两天后再回学校进行毕业答辩。 刘旭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反重力悬浮汽车已经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被裴杞堂这样一说,琅华的忧虑也渐渐散了,今生她跟胡先生学了医术,一直为自己把脉,没发现什么虚寒之症,前世今生许多事已经变了。 陈锋看到认识的人之后,慢走了几步,想与这名自己看好的家伙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啪”,萧郎干脆伸手拽住方向盘,一把扳到了底,左脚斜伸过去踩足油门,车子像受了惊的兔子一头蹿上了马路上沿,随即打了个横,歪歪地撞上了一个花坛。 四月十日,西川行省,重【】庆路,巴县城内,西川行省右丞相完者不花那处临时的丞相府中。 “现在重新编曲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怕麻烦的金钟权很是苦恼,他发新歌大部分的原因还是想炒热话题,为即将上映的新电影做宣传,要是时间来不及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如此不雅观的动作如果让朴主管看到的话估计又该把她们给臭骂一顿了,但是现在的她们却是连动都不想动,好久没这样饱餐一顿,弄的她们现在撑的都想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险象环生 两边的山石迅速后掠,因为壮汉飞遁的速度太快,一切景色都呈现出流光彩带的模样,让人看不分明,这让他想到了之前真煞冲穴时师尊把他从烂桃山带回宗时看到的场景。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剧痛,他收束念头,静下心来,脑中念头百转千回,冥思苦想脱身之法。 剑法,符法,咒法,雷法,风法,五行,他的手段很多,只是这个对手的境界太高,似乎什么玄妙的手段都没用了。 想到境界压制,他突然灵光乍现,想出了个另类的法子,至于管不管用,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突然张嘴往前方一吐,吐出一道明光。 尚三思立刻察觉到,便用去抓,不过却抓了个空,似乎什么也没有。 不过在两人前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云岭,云岭顶上,有金碧辉煌的天宫。 “幻境?蜃云?小子,难不成你还想以幻境困住我吗?” 尚三思大笑着。 不过这时,在尚三思眼里,那云顶天宫中,有几点光亮闪过,其中一个光亮落下云头,在空中骤然放大,施展出法天象地神通,落地后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灵。 这尊神灵衣着华丽,头顶金珠冠,身着朱丹袍,袍上花纹繁复,祥云叆叇,星成昴宿。 这正是昴宿星官。 两人在巨像之下,宛如蝼蚁,那星官袍服上的星云如真似幻。 星官头颅在极高之天际,看不真切,只是低头来望,两眼如日炬当空。 尚三思吞了一口口水。 那星官身上散发的古老神威与阳火真意,看着真不像是幻化出来的啊! 莫不是哪个金丹法相路过? 不过他很快摇摇头,哪有这样巧的事。 随后,又有三个光亮同时落下,在两人另一侧化作三个巨人。 三个巨人当中一个披紫色官袍,一片灿灿紫色宛如天柱,又似雷瀑,在极高处,但见一对金瞳隐在云雾中。 此人身边一左一右还有两尊神灵,神灵全副甲胄,甲叶层层堆迭,晃动之间宛如雷鸣。两神一人持槌,一人持镜,好似天王,两对银色电眼高悬云上。 三人站定,身后自有雷电交织成网。 仿佛贸贸然闯入了天宫神国,尚三思疾驰的身影不自觉停了下来。 又是一点华光落下,落地化作金麒麟! 麒麟青面青鳞,两角金黄,如大日出碧海,当空显化。 鳍鳞伤痕累累,显露出金肌玉骨,但依旧战意冲霄,此刻垂目望向尚三思,杀意森然,金色的巨角隐在云中,宛若游龙。 尚三思心中一悸。 最后一点华光落下,地动山摇。 但这次却不完全是幻觉,最后一个神灵现身,西昆仑山真的微不可察的摇晃了一下! 最后出现的神灵衣着是最随意的,一身明黄色便服,双手负在身后,眉目低垂,神灵顶天立地,连西昆仑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尚三思对上神灵低垂的目光,仿佛西北大地上的群山都在向他倾倒过来。 六位尊神分列两侧,各自散发着真实的道韵,是光照一切的明阳法意,是九天荡魔的雷霆法意,是孤傲霸烈的不死金性,是生杀予夺的戊土真灵。 六位尊神垂目凝视着他。 “啊!” 他大叫一声,他心知这是幻化之像,这里面的古神连他都叫不出名字,又怎么会真的存于世间。可是就像凡人在寺庙道观里看见了巨大神像雕塑会心生畏惧一样,六位散发着真实法意的神灵就站在面前,才更让身处三境、方方触摸到天地法则一角的他,如见真神。 他用大叫驱散心中的不安,但心神为之震慑,手上的动作便放松了。 程心瞻见果真有用,立即抓住这个空隙,使出浑身解数,脚下火光、雷霆、巽风同时腾起,载着程心瞻迅速南逃。 “嘿嘿。” 程心瞻费了那么大动静,以「阳明云堂罡」幻化观想内景神,但也真的只是让自己从尚三思手上争得了三思时刻,马上,尚三思就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他并不觉得这个小子能逃过自己的掌心。 而且,对于六位神灵来历,他猜定是蜃云曾经记录的古时画面,记录下了法蕴道意,后来被这走运的小子得到了。 他动了,起身去追赶,与程心瞻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程心瞻见人追赶过来,再次施展出【曌】字光明咒,借着明光,瞬间分化出上百个蜃云幻影来,又施展出自悟的雷霆分光剑法,又多出几十个幻影,与此同时,他还把竹身从窍穴里放出,分出二魂驾驭,做好舍弃肉身的最坏打算。 隐藏在数百幻影中,他又将身上积攒的雷火符箓几乎是全部往后抛散出去,全部引发,雷火漫天。 待明光消失,看着漫天雷火与成百分身,尚三思也有些发懵。 “孽障!” 一声震碎风雪的暴喝从南方传来,同时,一道如天河般的剑光也从南边亮起,往北边流淌。 剑光起于天上,越过北锋线后便落到地上化作真正的剑气洪流,洪流在无数魔道弟子头上碾过,将其化作了碎末粉尘,地上的白雪宛如生起了红藻, 剑气洪流一直北进,直指尚三思。 应静松的遁速比起剑光丝毫不慢,他的剑瞳也看见了飞逃的程心瞻。 看见真实的浩荡剑光,这远比程心瞻幻化出来的神灵对尚三思的震慑更大,他脸色一变,他必须在那个三境剑修来之前抓出这个小子,逼其投鼠忌器。 尚三思祭起了白骨锁心锤,半成的宝器上泛着幽火,随着他心念一动,骷髅头里的幽火便喷涌而出,化成一片火海,往前头那数百化身上压过去。 稍微落在后头的几十个蜃云化身马上被幽火烧成了虚无。 “蠢货!” 这时,昆仑顶上突然也响起一道声音,一道阴暗玄光从天而落,化成光海,直接将幽冥鬼火尽数扑灭,随后玄光再凝成一团,直直打向尚三思。 尚三思大怒,“北阴!正道之敌当前,你不帮我,还要杀我?!” 不过那道玄光却不回话。 玄光比剑光来的更快,马上就要落到尚三思头上,尚三思无奈,只得放弃程心瞻,想要往侧边躲避。 不过向来不肯吃亏的尚三思又怎么会就这样放任程心瞻离开,起手便打出数百道鬼箓,像一群麻雀一样射向程心瞻的数百化身。 这是五鬼门的独门秘法,每道鬼箓上都附着有尚三思的一缕念头,只要被种了鬼箓的人念力不及他这一缕念头,便会被其控制,化作傀儡,这一招用来对付低境的人是无往不利。 打出鬼箓后尚三思便要躲避玄光,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知从何而来、何时出现的血光将他笼罩,将他一身的法力全部锁死。 他大骇。 他不是初入三境,是在三境打熬数百年的人,竟然如此被制服,这得是四境圆满、乃至五境的本事! 起码他认为,现在在山门冲击第五境的师尊想要做到应该也不轻松! 此时的西昆仑,如果说还有这样境界的高修,那只会是一个人。 血神教主。 尚三思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捉拿一个正道的小子,竟会将血神教主冒犯至此! 他更想不到,血神子的境界竟然高至若斯,相隔如此远,竟只是一个念头就将自己的法力锁死。 “前辈!饶命!” 他高呼,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不过此时玄光已至,正正好打在动弹不得的尚三思头顶上。 在飘忽的玄光、漫天的雷火、纷飞的鬼箓以及上百分身的混乱战局中,没有人发现,一抹微不可察的华光从玄光里分出,撵上了一道尚三思打出的鬼箓,并将其搅碎,而这一道鬼箓正是打向程心瞻竹身的。 华光搅碎了鬼箓,却没有消失,而是直接没入了程心瞻的竹身里。 玄光在尚三思身上一裹,立即就将其化成了冰块,往地上掉落。 此刻,应静松的剑光刚刚过来,直接就扫中了冰块。 刚成型的冰块立即就四分五裂,剑气斩在尚三思身上,将其一劈为二。 不过尚三思裂开的腹中露出一颗散着幽火的金丹,金光顿时发出丈许长的毫光,将两半肉身罩住,随即两半肉身又重新合到了一起。 此时程心瞻的真身和竹身已经飞到了应静松之后,他说道, “山主,弟子无恙。” 应静松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后怕之余,心头的怒火更是更加高涨,又再出一剑,此剑则是直接瞄准了那颗金丹,剑气之浓郁更胜刚才那一剑。 不过那道玄光却是替尚三思挡下了这一剑,随后分出一道寒气再把尚三思一裹,重新将其化成了一块冰。 玄光在冰块前显形,化作一个年轻人,正是北阴殿主。 北阴将冰块护在身后,笑着对应静松拱拱手, “这位剑仙,贵教弟子无事,你一剑斩我魔教数百弟子,又斩了这蠢货一剑,伤了他的金丹本源,气应当也消了,就这样了吧,你我各自回营可好?” 应静松没有回答北阴的话,此刻看到霍静言也赶来了,低声对程心瞻道, “好孩子,跟着院主直接回大营,不要再露头了。” 这孩子能从三境手里逃出来,实在让他也感到震惊。 说罢,怒火中烧的应静松提剑上前,一道剑光直接斩向了北阴。 虽说北阴刚才浇灭了那个另一个魔头的法火,但是他现在敢护着他,也同样也是敌人。 北阴呵呵一笑,并不畏缩,施法打出一片绚烂华光,华光以青紫二色为主,又交织分化出无穷光彩,华光与剑气接触后并没有被剑气斩开,反而是将剑气消磨掉了。 “「北辰极光天罡」?” 应静松有些讶异。 这道极北之地上的天罡名气极大,但因为其形迹介于虚实之间,飘忽不定,很少听说有被捕获炼化的。 北阴笑着点点头,“剑仙好眼力。” “正好,且试试传说中能消磨万物的「北辰极光天罡」,能否磨去我的「白虎裂空剑罡」。” 应静松手中是一把名为「白秋」的法剑,此刻剑吟如虎啸,一道剑气斩出,竟化生成了白虎的模样,白虎离剑之后即斩破了虚空,没入未知之地,随后又从虚空某一处出现,落在北阴身上。 北阴避闪不及,被斩下一缕发丝。 两名三境开始交手,死里逃生的程心瞻在混乱中重新将竹身收回肉身,又收拢蜃云,迎上霍静言,快速离开。 与此同时,东南大营里也传来了法螺的声音,这是三境入场,让一二境弟子离开的信号。 霍静言直接将他带回了大营,而攻山之后首次回营的程心瞻一进自家道观马上盘膝而坐,他对霍静言道, “院主,劳烦您为我护法。” 霍静言点点头,忧心忡忡。 程心瞻马上敛息内视,他察觉到,刚才肉身和竹身里都有异物进入。 片刻之前。 肉身内景天地里,紫阙虚无之境中,一道鬼箓闯入,鬼箓感知到了程心瞻的魂魄所在,立即贴了上去。 此时紫阙里只有胎光和七魄在,可是程心瞻对神魂力量的淬炼是自食气之初就开始的,观想光明宫,雷霆司、明皇陵,三山五岳,更别提诸多内景神,随后又历经明治山秘法《长生胎元显神密旨》的养炼,三魂七魄的灵性与力量远迈一境。 如今有异类侵占肉身,七魄中的「吞贼」马上警醒过来。 只见「吞贼」由一团灵光化作了一个人面虎身的神兽,虎身后又生着九条长尾,虎头上的人面与程心瞻本相无异,但面上还覆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 此「陆吾」之相也。 「吞贼」发出一声咆哮,奔腾而来,扑向鬼箓。 鬼箓与施法者断了联系,又未见过这样灵动的魂魄,似乎无所适从,被「吞贼」扑在爪下,可是鬼箓到底是三境修士的一抹念头凝结而成,「吞贼」虽能守,却不能灭。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程心瞻竹身回到肉身,二魂回归紫阙。 他见此场景,当即观想出光明宫、雷霆总司。「吞贼」放开鬼箓,鬼箓刚想逃,两座雷火神殿当即落下,立即就将鬼箓镇成碎片。 一边的「吞贼」早已等待多时,将鬼箓碎片尽数吞噬,虚浮的「陆吾」之相更加凝实了几分。 鬼箓被处理干净,他又去看竹身。 「吞贼」同样有感,看向金府所在。 之前他都是把竹身放在心府里,可刚才竹身入体时心府内景神却表现出抗拒之意,这是从未有过的,这定是方才打入竹身的异物导致。 方才他把竹身临时放在了金府里,现在由「吞贼」领路,他赶忙探念去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阴赠太阴(第一更奉上) 只见在金府之中,金麒麟尸之侧,竹身盘坐。 「吞贼」没入竹身,进了竹身后又径直奔向竹身的水府,程心瞻念头一直紧随其后。 进了竹身水府,可以看见平日里积攒在水府中的水行法力化作一方澄澈的大湖,现在只见在这湖水上方,还悬着一轮皎皎明月。 程心瞻有些疑惑,明月如玉轮,散着清辉,湖水在清辉照耀下如潮汐一般自行涌着涟漪,月光皎皎,水声哗哗,极为融洽适宜,看着不似鬼箓那般的魔物? 他仍旧不敢大意,以「吞贼」缓缓靠近明月。 「吞贼」的爪子刚一触碰到明月,明月便抗拒一抖,把程心瞻和「吞贼」都吓了一跳,「吞贼」的九条尾巴全部竖了起来。 明月这一抖,抖出一团云雾来,仔细一看,云雾里还有几十个光点,像是群星拱月一般。 除此之外便没了别的变化,明月重新安静下来。 程心瞻看着群星拱月的样子,认真思索着,过了好一会,他似忽然发现了什么,念头剧烈的震荡,随着他念头的剧烈波动,水府中的湖水也开始翻起巨浪。 程心瞻强迫让自己收束心神,稳固念头,直到湖水归于平静。 他缓缓的,以念头去拨动那些群星光点。 “承接十二重楼之灵气,先至心府叩门,再转道绛宫朝拜,随即逆行任脉,先走脐中,下行,过黄庭而不入,再转道督脉,顺气,过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上行至百会,再掠过紫阙,送还十二重楼,过楼之后,归于心府。” 程心瞻脑海中浮现起当年师尊进入自己的内景天地,第一次引导自己行气的场景! 师尊的教导此刻化作黄钟大吕之音,在内景天地里回荡! 明治山要求首开心府,当年自己的第一条周天行气路线便是明治山代代相传的「火行单相小周天」。 自那以后,凡是师尊授法,无论金书玉册,所有的开启密钥全是火行单相小周天行气图! 这是明治山世代相传的密钥。 可程心瞻刚才分明看出,这拱卫着明月的群星,在星位布局上,分明将这条周天行气图上的所有窍穴全部囊括了! 云宅-心府-绛宫-脐中-黄庭-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紫阙-云宅-心府。 程心瞻的念头在群星中穿行,将代表着周天窍穴的光点一一点亮。 直到最后一个。 群星云雾尽皆散去,明月如泡沫一般碎开,显现出里面的几样东西。 其中一团华光突然膨大,竟化作了一个人形! 这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像幽兰一般的笑意,配着他像雨后山风一样清新的气质,像是一个在山中幽居许久的仙人。 他样貌俊美,身如青竹,腰肢和肩颈都极为挺拔,一看就是一个绝不可能弯腰谄媚的人。 水府里的湖水又开始剧烈的震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程心瞻却认得,这正是挡下应山主一剑、被那个抓住自己的魔头称为“北阴”的人! 而他与冰雪宫的魔头攻杀数日,又怎会不知,北阴之名只会指冰雪宫的北阴殿主! 可是这位魔道的巨擘,又怎么会知道明治山的密钥? “你师叔,就是在北边失踪的。” 这时,师尊的话又在他的脑中回响,这一瞬间,他似明白了什么,喜出望外,可是又担心那个万一,不敢全信。 而这时,北阴的声音响起, “不曾想,多年之后,我再见到明治山,竟然是在你的咒术法景里。” 程心瞻又怎么会想到,他日夜观摩、观想的明治山,也会是他人日夜魂牵梦萦之景呢? 他想不到,当他施展【镇】字咒,召唤出明治山虚影拦截尚三思时,坐在血云宫内与血神子面对面的北阴忍得又是何等辛苦呢? 程心瞻也将念头化成人形,毕恭毕敬对北阴行了一礼, “三清山第二十六辈门人,明治山第二十一代嫡传,程心瞻,见过师叔!” 北阴看着程心瞻许久,忽然放声大笑,久久不绝。 “她最近怎么样?” 程心瞻自然知道师叔说的是谁,他答, “师尊一切安好。” 北阴笑着点点头,“前几年,我听南派魔教的说,她去烂桃山救自己陷在煞穴中的徒儿,那是我最近一次听说她的消息,也是那时才知道,我们明治山又有了传人。” 程心瞻闻言,顿感酸涩。 “后来,我又听说,在还珠楼主的斗剑会上,一个出自三清山的,叫程心瞻的年轻人大放异彩,险些连中三元。我听闻后喜不自胜,三清山中,如果说还有一个心字辈的年轻人,那不是我明治山的,还会有谁呢?当夜,我在北疆,遥望明月为你贺喜。” 程心瞻再拜。 北阴又道, “你很好,我来西昆仑后,便始终分出一缕神念在战场上,我看你剑法,符法,咒法,雷法,风法,五行,样样精通,你的天资,比起我和师姐,还要好。 “只不过笼罩在这边战场上的神念太多,光是五境的就不止血神子一人,而且我发现,有好几股高修神念都很关注你,据我所知,起码峨眉的简冰如就经常探视你,他的神念像是一把利剑,我不会认错,所以我也不敢久视你。” 程心瞻闻言讶异,他竟不知在战场上空还有博弈。 “你对付尚三思的表现,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我想,足够让人惊艳了,尤其是你幻化而出的神灵,被震慑到的,又何尝只有尚三思一人。其他门派的,尤其是简冰如,怕是心里都不太好受了。你最后分出数百化身时,他们都在看着你的肉身,趁着这个机会,我看到了竹身,才冒险送些东西进来。 “呵呵。” 北阴环顾四周,仿佛是在看这具竹身, “当年,师尊要把灵杖传下来时,师姐要让给我,但我和师尊都决意传给她,你师尊胆子可大,喜好涉险探秘,上天入地没有师姐不敢去的地方,她能把灵杖用好,只是没想到,她竟没用上,又传给了你。” 程心瞻回道:“当年弟子不慎误坠地煞中,以至真煞冲穴,肉身僵死,所以师尊赐我竹身以便行走修行。” 北阴点点头,“原来你还受过这样的苦。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肉身受真煞冲刷,魂灵在竹身中养护,你的根基确实打得好,当年我和师姐修行分身术时,可没这样的宝贝。” 程心瞻也知,便说,“师尊待我极好,所赐之物,无一不美。” “你也很好,不曾让师姐失望,《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已经修行到可以三魂七魄显形的地步了。” 北阴看着呈现「陆吾」之相的「吞贼」,又看着程心瞻凝实的念头,便笑说。 随后,他又道,“我在其他法统上没有你博学,不过在《长生胎元显神密旨》上的修炼可不比你慢,所以你放心,我不是什么魔头搜魂得了记忆,世间没有人能在我自毁元神前谋夺我的记忆,我就是你实实在在的师叔,要是还不放心,等回宗了让通玄祖师再看一遍就是。” 被师长当面点破心思,程心瞻连道, “师叔恕罪!” 北阴笑笑,“哪有什么罪,谨慎是好事。” 既然师叔先把事情说开了,程心瞻便顺着话头说道, “师叔,那您现在到底是?” 是主动卧底?是身不由己? 至于投靠了魔道,程心瞻不做此想。 北阴,或者说是陈素行,沉默了片刻,才道, “两者皆有吧!” 程心瞻闻言便道:“那可要知会长辈,来救师叔脱身?” 宗内可是都觉着师叔已经亡了。 北阴摇摇头,“不用,我还活着的事,你回宗之后只需要告知师姐、祖师还有掌门三人足矣,也不用他们做什么,更不要来北疆找我,一切我自有打算。” 程心瞻点点头,又说:“那师叔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当年,又是谁害的您?” 北阴则是摇摇头, “往事暂不提,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就好。” 说罢,他又另起话头, “我看你气息和幻化的内景神,你是以丙火辟心府,辛金辟肺府,戊土辟脾府,接下来是要以癸水辟肾府了?” 程心瞻点点头。 “那可有头绪了?” 程心瞻摇摇头,他才观想脾府内景神有感,还未思索好水府之主,而且水府之主又是重中之重,要与心府相和,呈水火相济之势,没有那般简单。 北阴笑了笑,“师叔送你一个吧!” 程心瞻很意外。 “你师叔我在北疆多年,要说最大的进益,就是修行太阴之道,冰雪宫是魔宫不假,但在当世,冰雪宫也是太阴传承最为完整的宗门,你以太阳辟心府,那自然要以太阴辟肾府才算相配。” 程心瞻闻言一喜,正是如此!以太阴开肾府可以说是他观想昴宿以太阳辟心府时就确定下来的,可是之所以他水府之主未能早早定下来的原因却有两条。 第一,太阴太阳两系的正神高仙实在少有!远不及群星列宿、诸水众山,更别提雷神谱系。而且太阴太阳两系的神仙位格本来就极高,能流传至今的观想图又少之又少,所以真正能观想有望的,实在极少。 他也曾想过,在二十八星宿里找一个月宿辅神观想,可是他又很不甘,昴宿成神时虽然只是位列二十八星宿,可是这位跟脚本来就极高,后来的境遇更是高到没边,成为自金乌后第二个能遨游太阳星的生灵,说是群星阳主也毫不过分。因金乌妖皇占据太阳星,所以道门神仙谱系里太阳之主空缺,昴宿虽无其名,但在金乌绝世之后已有其实,相比之下,二十八星宿里的月宫辅神却是没听说谁有这样高的成就的。 至于月宫主神,实在神秘高远,他找遍宗内藏书,也只见过一些琐碎的只言片语,因此不做指望。 这也正是他水府之主悬而未定的原因之二,那就是道门崇尚纯阳,却少有修行太阴的,所以太阴诸神便少见于典籍,观想图更不必说。 “师叔,您说的太阴?” “自然是太阴之主,上清月府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皇君!” 果然! 程心瞻不曾想到,这位未曾见面的师叔,一见面就给他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太阴之主统管四渎、五湖、四海、十二溪水府,并管冥官僚佐,主肃静八荒,明明辉盛。 这时,只见北阴一挥手,之前明月破碎后显现的一物迅速放大,化作一幅画卷。这画卷背景是一轮光辉明月,明月之中有一林,为青华紫桂之林,枝红叶兰。在林前有一宫,为寒玉堆砌而成,宏大清冷,宫殿匾上有字,名曰: 广寒洞阴宫。 宫前有神女皇君悬空而立,戴星冠,蹑朱履,衣素纱之衣,垂白玉环佩,手执姹紫宝剑,剑斩来犯之天魔。 “这副《皇君月府斩魔图》是冰雪宫的密藏,不过因为这个名字,为魔宫宫主所不喜,一次立功之后赏给了我,你好生观摩,这图里不光有太阴真形,亦有高邈剑法与灭魔法意。” 程心瞻看着真形图,实在无法再说什么,再次拜谢。 “我这还有一道法门传你,唤作《水炼阴鼎大要》,是修行胃窍的宝书,说是魔道功法,盖因是魔道中人所创,其实真正修行起来,与其他命藏真经无异。我道门讲究中正平和,胃鼎霸道,熔炼万物,在这方面的认识其实不如魔道,你且用心体会,其实对待魔道也一样,不可一味贬低,亦不可轻视。” 程心瞻拱手称是。 “好了,与你交代了这些,我这缕念头也要消散了,你让「吞贼」吞服了吧,莫要浪费了。” 北阴笑着说,他的身影在慢慢变淡。 程心瞻闻言一愣,这次却是摇摇头, “师长身躯,岂可作为养分,弟子在此恭送师叔,只待来日再见!” 北阴闻言也愣了一下,摇头失笑, “看来在魔道待久了,要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好,好,你是个好孩子。” 北阴笑着说,念头所化的人影逐渐消散。 程心瞻躬身相送,怅然若失,真不曾想,他一直以为师叔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逢,更是想不到,三清山明治山的弟子,会成为现在的北疆第一大教,冰雪宫的北阴殿主。 一定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宗门。 他又看向《皇君月府斩魔图》,实在想不到,师尊才给自己指明了土府之主,师叔便立即替自己寻到了水府之主,又都是如此贴切,不知节省了他多少时间。 看着太阴光辉,此刻他自然也就明白了为何心府之主拒绝竹身入驻,心府之主拒绝的哪里是竹身,分明是位格比昴宿还要高上一分的太阴皇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望洋兴叹(为月票加更) 西昆仑上的三境之战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许是因为血神教的七位金丹境全部现身,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或许是因为冰雪宫的北阴殿主丝毫不逊色于三清山金丹剑仙的实力,以及表现出的决意要和血神教共进退的态度。 但归根到底,应该还是因为血神子那一道瞬间禁锢了尚三思的神念。 三境中的战斗中又以冰雪宫的北阴殿主和三清山的投剑山主之间的战斗最为激烈,「北辰极光天罡」和「白虎裂空剑罡」相接触而爆发出的华光改变西海大地上天空的颜色,像是画师打翻了颜墨,倒在了一张湛蓝的纸上,只此处是五颜六色的。 也是这一战,让大家知道了这两位的实力,有人猜测,两人应该都是七洗之上的实力,如果能进入四境,马上就能和一些老牌四境一较高下了。 两人的战斗太过精彩,以至于让其余的三境战斗显得过于普通,后来连其他的三境也不打了,都在观摩。 两人打了一天一夜,西昆仑上的风、雪、云,全部被罡气撕碎,第二天时竟还给了冬日里的西昆仑一个朗朗晴空。 两人以两败俱伤告终,都是吐血归山。 不过在精彩绝伦的三境战斗里,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霍静言带着程心瞻连夜回了三清山。 此后再也没有人在西昆仑见到程心瞻,但所有人都记下了这个年轻人曾在三境高修手上走脱,他程义符的名头也广为流传。 至于那天震慑了所有人的神灵幻象,有人觉得是程义符的护身灵宝图鉴,有人觉得是一颗从上古流传下的蜃珠所化。 只有极少数的道门高真看出了,这是程心瞻的内景神外显,与三清山亲近的为三清山贺喜,与三清山敌对的对此感到忧愁。 才一境就能将内景神外显,这意味这个年轻人到了三境的时候肯定能轻松的缔结出金丹法相,到了四境的时候造化道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三清山未来数百年的顶尖战力。 三境打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又是二境重新攻山,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那个引发三境战斗的人再也没出现。 ———— 六个月后。 西昆仑山的山头上血云依旧,白雪依旧,但脚下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溪水,青草野花如织如绣。 一个年轻人蹲在一处溪边,把手伸进溪里,溪水依旧冰冷刺骨,他手里向外散发着太阴法力,融进溪水里,很快,小溪的上下游便有血水和死气汇集而来,在他的掌心处汇成一个脏污的泥丸。 他把手抽出水面,握紧拳头,掌心里燃起金色的火焰,将脏污焚为虚无。 这六个月以来,西昆仑山周边死了很多人,处处都是血和尸,其中就有不少是这个少年的剑下亡魂。 尸体有人收敛,但血污都留在了冰雪之上。 不过随着夏季到来,冰雪消融,血污与冰雪一起,化作了污浊的小溪。 每当年轻人看见了这样的小溪,他都会施法去除其中的脏污,使其重归澄澈。 焚化脏物后,他起身,望向了身侧一个跌倒在溪边的人。 这是一个血神教的魔头,他眼睁睁年轻人很轻松的就将一条污浊的小溪变得澄澈,十分确定自己没有招惹过这样一个正道天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擅长水法的正道少年会追杀自己长达数个月。 前一两次,自己还能轻松摆脱甚至险些反杀,可是到越后面,这个正道天才的实力就越夸张,有时候他不禁怀疑,自己和他是否在同一片天地下,是否在同一条时间长河里,为什么他的进步会如此之快? 好几次自己死里逃生,但只要自己露面,就会被盯上,直到今天,被彻底拿下。 这个人的水法越来越高深,似乎漫山遍野的溪水和冰雪都是他的武器,但从他刚才的行为来看,他又不只是把溪水当武器。 “你洁净了溪水,下游的牧民会感激你的。” 看着年轻人举着火焰走来,魔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年轻人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魔头也会关心这些。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不放?” 魔头想死个明白。 年轻人只回答了一个字, “镇!” 一座大山虚影显现,彻底将魔头压趴下。 魔头顿时瞪大了眼,这个声音!这个咒术! “焚灭!” 金色的火焰在魔头身上燃起。 “是你!” 魔头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哈哈,好!好!我既杀不掉你,那和小弟一同死在你手里也好,这样下去找小弟没准还方便一些!请务必赐我一样的死法!” 魔头在火焰中大笑着,他释然了,他还以为杀了小弟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裂!” 年轻人以裂金咒结束了这个魔头的生命,金色的阳火很快就将魔头焚成了飞灰。 “妙缘师兄,我替你报仇了。” 他心道。 也就是他杀了何四不久,一道遁光落到他身边,化成一个人形,是三清山外事院的霍静言。 “心瞻,可以走了。” 原来这个从相貌上看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施展了变化之术的程心瞻。 事实上,在他离开西昆仑回到三清山将一切禀告宗门,又让师门看过真形图和法诀后,他就施展变化之术,改头换面又跟着新的一批轮战的三清山弟子回到了西昆仑。 六个月间,来此轮战的正道弟子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一直没离开过。 听到霍静言的话,他有些不解。 霍静言继续道, “我正道弟子轮战了一批又一批,血神教的一二境弟子几乎伤亡了八成,未来五十年内,血神教只能蛰伏静养,无力南下祸害中原了。 “现在也已经是血神教主能忍耐的边缘,要是再战下去,就得是破山灭门之战了,于我们而言,实在得不偿失,现在其他山门已经陆陆续续撤走了,只剩下我们三清山和峨眉了。” 程心瞻沉默许久。 霍静言安静等着,心瞻是有望掌教的候选,有些道理他必须明白,有些选择,他必须要做。 三清山能传承到今日,并不曾失了道理与仁义,但确实也不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烈道士。 过了许久,程心瞻点点头,“院主,我知道了,不过我在此处并非只是为了杀魔,还在体悟北地的山势和寒意,这于我辟府有利。您带领道兄们先回吧,我在西海一带继续待些日子,还打算四处走走,等时机成熟,自然就归宗了。” 霍静言点点头,既然人家有道途上的规划那就不再劝了,他只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可以去他处逛逛,不要在西昆仑久待了,等人走光了,你一个人就惹眼了。” “心瞻明白。” ———— 两年后。 明四百三十年,初秋。 齐鲁大地,渤海之畔。 一个年轻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抬手到眉上,遮挡着阳光,眯眼眺望着大海。 年轻人身边还跟着一条白色的大狗,此刻正在用爪子掏着水里的鱼,是几条海鳅,白狗儿知道家里的猫很喜欢这种鱼。 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狗儿立即跑远躲开,年轻人则无动于衷,海浪到了他的面前自动就分开了。 还记得他当初第一次看见鄱阳湖时,感叹鄱阳湖的辽阔无边,认为和海没什么分别,但现在真看见了大洋,便知晓了自己当年的感叹又是何等的可笑。 道家先贤曾借北海之口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无知的自己不就是先贤寓言里的秋水河伯么? 河出于崖,观于大海,乃知丑,可与语大理矣。 自己今天见到了大海,也算才知道,对于水法,对于修行,自己之所学,还不过万一。 ?ttkΛn?¢○ 圣贤说: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但又借海口喻说:海于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这也正是他所悟到的道理。 两年多的时间,他自西海向北而行,看见了北疆终年不化的冰雪,他专程拜访了天山剑派,这是在西昆仑诛魔时结下的友谊,他和天山剑派的同道们在天池之畔切磋体剑术与法剑术,收获匪浅。 访友之后,他掉头往东,走过塞北的茫茫草原,见到了风吹草低见牛羊。 然后他跟随黄河进入晋原,看到了北岳,又专程去陇南看了西岳,再回到大河之畔。 跟随大河进入河洛之地,远眺中岳,再然后,继续沿大河而走,这就来到齐鲁,看到了东岳。 看尽四岳,他再随黄河入海,望洋兴叹。 “方存乎见少,又奚以自多。” 年轻人低声念了一遍先贤警句,只觉念头通达,周身通泰。 此刻,年轻人体内突然涌出一股法力浪潮,这股浪潮以年轻人为核心,向四周扩散,法力打到海面上,与海浪相交,激起千堆雪。 此刻,土水二府齐开。 程心瞻修道六年,辟成四府。 他长啸一声,声震四野。 沧海于天地而言,也不过是一粟,而在万古长河面前,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寻常。 自己境界尚低,且再过些时日,等到覆手可灭一教时,自然不用憋屈。 这口郁气,他足足花了两年多才吐出来。 看见海阔天空,不光是修行境界,他的心境眼界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前些时日,十一娘与我说她从孔雀城回海青城年中述职,我既然到了渤海,何不去看看她呢?在西昆仑半年,手中的符纸倒是告罄了。” 白玉京海青城就在渤海之上。 想到这里,他念头一动,便身化白云,直上天际。 白狗儿御风跟上。 当初孙妙殊告诉程心瞻,到三重天非二境不可,但他此时炼化了「阳明云堂罡」,身如清气,毫无阻隔的就来到了第三重天,穿过一二重天时,他甚至还有闲暇观看天雷罡风。 来到第三重天,他举目四望,运转丹瞳,便看见有一巨城浮在东北处,他驾云带着白狗儿便过去了。 海青城比孔雀城更大,城墙上雕绘着海东青出猎的图案,气势磅礴。 进了城里,一样的奢侈华丽,花团锦簇。 海青城的主人就姓萧,他便径直往城中心城主府走。 到了府门处,自然有人把守,他便上前询问, “居士有礼了,敢问萧家子弟可在此处修行?” 守卫回了一礼,答说,“不知道长问的哪一支哪一位,按规矩,只有被城主选中的旁支才会在府里修行,余者自行成家立业,另居他处。” 程心瞻便答,“是主持渤海产业,齐昌堂的萧十一娘。” 守卫果然知道,他说,“十一小姐被主脉看中,外派到孔雀城主持生意,最近回府述职,现在就在府中,不知道长名讳,我可代为通传。” “有劳居士,就说故人程且清就是。” 他现在改头换面化名行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西昆仑归山后就再也没出宗过。 守卫点点头,拿出一个同声蛊,放到嘴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久,这名守卫便道, “道长,十一小姐回话了,您请从东三门进府。” 程心瞻竟不知这城主府这般大,大门在南墙,东墙上竟还有十来个门,有个小斯领着程心瞻从东三门进了府。 刚进府,十一娘贴身丫鬟晴雨便来接了,谢过引路的小斯,晴雨继续为程心瞻引路,她低声解释着, “道长您白龙鱼服,没报山门,我家小姐境界又低,才接手一些家业,在家中位置还不算高,让您从东门进,实在是失礼,还请您见谅。” 晴雨有些忐忑,上次在孔雀城中,程心瞻险些连中三元,又得还珠楼主青睐,程三元的呼声早已传遍了白玉京。西昆仑的战事过了有一两年,程义符的名头又被广为传唱,如此身份,实在不由她不小心。 程心瞻摆摆手,他哪里会在乎这些事。 “小姐正在准备酒宴,道长请随我来。” 雨晴扯了个谎,酒宴自有下人张罗,不过吩咐一嘴的事,她家小姐实则是在急着梳妆打扮。 第一百一十八章 嫁木法 海青城城主府极大,晴雨带着程心瞻进府后,便翻手放出一个云辇,她请程心瞻上云辇,自己则踩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在前引路。 云辇在府里又弛行了好一会,才来到一个雅致院落,那院门匾额上上书三字, 斗惰阁。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院名。 两人下了云辇,晴雨将云辇收起,带着程心瞻往里走。 刚过了影壁,便见一个白玉兰似的女子亭亭地立在那,女子身着轻装素裙,青丝如瀑垂落,看着还有些湿气,像是才洗了发、将干未干的样子。 女子脸上不着粉黛,鹅蛋似的脸白里透着红,她微微低着眉,但眼睛又是往上看,看向比她高上不少的道士,非是做作,却分明有了些含羞带怯的韵味。 如此家常仪容,倒是比在孔雀城当东家时少了一丝威严,多了一份温婉。 “十一娘,有礼了。” 程心瞻笑道。 两人时常写信,已然十分熟络。 “且清有礼,心瞻在哪都是不同,在孔雀城为三元,在西昆仑为义符,现在又自称且清,是打算以且清再扬名吗?” 十一娘到底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一个能在异地经营生意,给自家院落起名【斗惰】的奇女子,一见面就来打趣程心瞻。 “心瞻也是,化名也就罢了,怎么把自己样貌变化的如此平庸。” 程心瞻闻言失笑, “山中长辈有言,我自修道以来,过于张扬,在外行走还是遮掩些的好。” 十一娘闻言一笑,显露出明眸皓齿来。 是极,他实在是太出彩了。 十一娘招呼着程心瞻往屋里走,此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来问, “心瞻在西昆仑被三境魔道偷袭又是怎么回事,我在信中问你,你却不曾细说。” 两人来到厅堂坐下,晴雨奉了茶。 程心瞻抿了一口,才发现是甘甜的花茶。 “我当时也不知,是后来听山里长辈说的,那个魔头是五鬼门的,要炼制一柄名为「白骨锁心锤」的魔器,炼这魔器要以阳修的头颅开灵,我在西昆仑诛魔常用阳火,这就被盯上了。” “原来如此。” 萧十一娘点点头,心中却想着往后遇见了五鬼门的人,不分上下,定要狠狠宰上一笔,这还不算,听说毕方城的姐妹还做着人口的买卖,最好找个机会把五鬼门的卖了去才解气。 “心瞻在信里说沿着大河游历,我却不知你到底在哪里,只想着大河入渤海,你要是随河见海,能想起我回了海清城,上天来找我就好了,没曾想,你果然来了。” 十一娘双眼亮晶晶的。 程心瞻笑了笑,他游历北疆时去了天山剑派,在陇右去了崆峒山,这两家都有他在西昆仑结识的好友,路过晋原时他去了五台山见了祥在和尚一面,接下来他还想去崂山见一见薛立行,请他为自己铸一把剑。 要是人走到哪都有朋友在,这是何等的美事呀! 自己既然来到了渤海,如此相近,那自然要来海清城看看。 “你现在修行怎么样了?” 程心瞻问。 他知道,萧十一娘是修行嫁木法的,这种法门是最取巧的法门,也有人说是富贵人家的法门。 他还知道,白玉京里有很多人都在修行这个法子,有些是因为要管理家业,无暇修行,有些是贪图享乐,无心修行。 萧十一娘就是前者。 修行嫁木法的人以木行法力在花木种子里缔结符种,再予以栽培,花木生长,所吸食的灵气便有一部分化作木行法力反馈到符主身上。 这种反馈的量是很少的,所以只有栽种的花木成林一片,才能将符主的境界往上推。 不过虽然慢,但这种法子对肉身却没有什么坏处,不像服丹,既不会难以受补药力,也不会积攒丹毒。 相传,这是吕祖年轻时为道姿极差的红颜创出的法子。 不过这种偷懒的法子短板也很明显,就是符主本身没有什么战力,如若不依靠灵宝,那只有等花木启灵化妖时,才能为符主护道。 法本妙法,但也有人心生恶念,把符种种进胎儿肉身里,这就是魔道中最臭名昭著的鬼子嫁衣法,是天下正道见之即杀的异类。 “哎。” 萧十一娘叹了一口气,“现在越往上,符种就越难结,高品质的灵木也越来越难找,我之前以量取胜,勉强到了二境,但若想以甲箓乙符结丹,却是遥遥不可及。” 程心瞻以手指轻轻敲击桌子,原来十一娘都二境了,他知道修行嫁木法的人在二境时要以沾染木行的罡煞结符种,这对财大气粗的萧家来讲也不是易事。 “十一娘这可有铅瓶?” 女子闻言看着他,不知是何意。 程心瞻把手掌一翻,掌心里冒出一滴紫粉色的露珠,露珠周围有焰光花瘴环绕,异常绚丽夺目。 “这是「紫火烂桃煞」,为丁火乙木之阴煞,你看对你缔结阴符可有用处?” 十一娘待他不薄,不说那次在白玉京赠酒为他扬名,后面来三清山时又赠予了许多纸墨笔砚,相比之下,取走的符箓反而甚少,也从未催过交付新符,这个恩情他是记着的。 萧十一娘瞪大了水汪汪的眼,乙木煞水,她四处寻了多久都没有门路,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拿出来了? “有的有的。” 晴雨连忙回答,用手揪了揪自家主子,主子正四处谋求罡煞,又哪里会没准备铅瓶。 不过素来大方,视金钱如粪土的萧十一娘此刻却有些扭捏,低着头在那看着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程心瞻笑了笑,“十一娘,你莫不是知道我在西昆仑散光了符箓,此次来不光无法给你交差的符箓,还要烦你再借我些符纸,便故意不接我这滴煞水,好让我张不开嘴?” “噗呲。” 萧十一娘破功一笑,白了他一眼,便掏出一个铅瓶接过了煞水。 “我可不敢,要是哪天你散不出符,埋没了你义符的名头,让天下人知道了,还要来怪我这个小女子哩。” 程心瞻哈哈一笑。 不多时,便有美味珍馐,瓜果时令,琼浆玉液一一送了上来。 就是等哥儿,也给送上了一根虎骨。 程心瞻饱肚之后,酒没喝完,他还拎起酒壶往葫芦里灌。 十一娘实在看不过眼,叫程心瞻将葫芦给晴雨,让晴雨打酒去。 程心瞻一点没客气,把葫芦递过去,这两年在外,没去苗寨,酒早就喝完了。 “十一娘此次在海清城待多久,你述职又怎么样?” 程心瞻问道。 十一娘答说:“述职还好,说起来也是运气,更得谢心瞻,我接手海市的第一年就是还珠楼主办斗剑会那年,心瞻作为险些连中三元的人物,在我海市酒楼里下榻,给我打响了招牌,后面生意一直很好,此次述职的一百个兄弟姐妹,我排在第六。” 程心瞻很佩服,白玉京的人都那么会做生意,十一娘能排在第六,自然不会是只借了斗剑会的东风那般简单。 “回孔雀城的话还有几天,对了心瞻,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急着走么?” 十一娘问。 程心瞻摇摇头,“急事倒没有,就打算沿着东海继续走,到了会稽那边就回豫章了。” 闻言,十一娘眨眨眼,试探问, “我家里过几天要举办秋狝,名次靠前的能得奖励,奖励有上好的灵植种子,还有家里产业的。心瞻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商人子弟,族里鼓励参狝的子弟们邀请客卿助威,你看你是否能抽出空,做我的客卿呀?” 程心瞻点点头,问了一句,“这倒是无妨,不过我境界低微,不知是否能帮到十一娘。” 十一娘便道,“心瞻自谦了,参狝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辈,所请客卿不可超过三境,而在三境之下,我想心瞻已是极为厉害了。” 程心瞻便说好,秋狝,听着有趣,看看也好。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晴雨便领着他去城主府的宾客区寻一座空院休息,他是外男,自然不可能在十一娘的院子里过夜。 等晴雨回到斗惰院,十一娘便吩咐道, “两件事,第一件事,拿上我的北珠十颗,你亲自去铁刹山,替我向郭姐姐赔罪,就说今年的秋狝她不必来了,助阵的客卿我已经另有人选,郭姐姐若要打趣笑话我,就让她笑吧。 第二件事,派人速去孔雀城,将咱家符箓铺子里平日积攒的符纸符墨都取来,没听说么,程义符都要没符用了。” 晴雨领命,一路小跑就离开了。 接下来两天,萧十一娘陪着程心瞻在海清城好好逛了逛,等到了第三天,才到了秋狝开始的日子。 一大早,萧十一娘就领着程心瞻离开了海清城,萧家秋狝的地方自然不在城里,而是在渤海中一个叫长青岛的岛屿上。 两人从第三重天下到渤海海上,来到一处广袤水域,漫无边际,四下无岛。 只待十一娘手上连掐几个咒诀,程心瞻便见面前的虚空仿佛像纱布一样被掀起了一角,十一娘带着程心瞻钻进了这一角。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狝 一片光华闪过,眼前忽然就换了风景,碧波万顷的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岛屿。 岛屿呈现狭长状,如牛角,如勾月,如弯弓,南北走势,东西最宽处不过两三百里,但南北长足有上千里,真不知道萧家是怎么谋来的这样一座大岛。 岛屿上遍布高大的桑木和枫树,此刻入秋,虽说入眼依旧碧翠,但也夹杂着红黄,分外多彩。 岛上有山有湖,有草地也有茂林,极为宽广,草木掩映下,隐约可以看见许多奇禽异兽在其中奔腾。 两人往最南端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落去,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年轻人。 两人落地后不久,便有人认出萧十一娘来,毕竟是在述职汇报中排第六的人,比她差的人,指望在秋狝上打个翻身仗,比她好的人,也担心她在秋狝上表现的好,最终超过自己。 见她带了一个面生的男子,众人纷纷前来打听,询问请的是哪家的高人。 青神山,程且清。 一个大家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没过多久,一百个年轻的萧家子弟,都是外派出去接管生意又回来述职的年轻人,一百个外姓人,都是萧家子弟请来为秋狝助阵的帮手。 两百人,全部到齐。 程心瞻闲来无事,四下望着,不曾想,这一望,就发现了几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都是在西昆仑轮战的正道子弟。 不过他现在的容貌无论是和本样还是和在昆仑的后半年都相差甚远,所以也就不上前打招呼了。 他目光四处看着,居然又让他发现了一个许久前曾见过的特殊身影。 那是个瘦瘦高高似竹竿一样的人。 只是脸看着有些对不上。 这么巧? 程心瞻运转九阳还形丹瞳,他的左瞳里闪过三枚丹阳,那个形瘦之人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慢慢变化,变化成了程心瞻熟悉的样子。 两颧高耸,皮包着骨,宛如骷髅。 果然是你。 瘦道人。 也就是在此时,瘦道人似乎有所感应,立即往程心瞻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过程心瞻马上敛去丹瞳,望向他处。 “参见长老。” 这时,又乌泱泱响起一片问安声,众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壮硕的光头老人,他身后背着一把大弓,不知是什么境界。 “这是我萧家的长老,入三境已经上百年了,炼体的高人。” 十一娘对程心瞻解释说。 光头老人面朝大家,拱手笑说, “欢迎各位客人来长青岛,参加我萧家子弟的秋狝大典,为表谢意,特赠上我海青城的贵宾牌。” 老人一挥手,甩出许多道令牌浮在空中。 立即便有许多客卿第一时间用法力去牵拿令牌,他们来参加萧家秋狝的目的就是这个,凭此令牌在海青城采买能打上八折,是极为紧俏的东西。 程心瞻见状后也拿了一个,他把玩看了看,发现这令牌除了花纹,其他的和孔雀城的并没有什么太多差别。 “心瞻你有孔雀城城主府的令牌,比这好用多了。” 十一娘说。 程心瞻收起了令牌,他本来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我们萧家秋狝的规矩很简单,想必我族中儿郎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老夫就不再赘言,箭响之后,诸位便尽可大显身手!” 说罢,老人张弓搭箭,往天上射去。 这似乎是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仪式。 箭作啸响,众人也如离弦之箭,往北方掠去。 这两天,萧十一娘已经把秋狝的规矩与程心瞻说明白了。 长青岛狭长如弧月,他们在南角启程,一路上有许多灵兽,但他们只能猎杀额头上抹了白粉的。 参加秋狝的萧家子弟有一百人,但额头上抹着白粉的灵兽只有五十只。 而且,萧家的长老会施法把整个岛的灵兽都往北边赶,而在最北边的二十里地范围内种着一片森林,一旦灵兽进到森林里,众人就不能进去狩猎了。 因为捕猎的灵兽稀少,所以允许大家互相争夺,但绝不可闹出人命来。 除此之外,整座岛里,还藏着两头灵植化生的木精,按萧十一娘介绍,之前曾出现过的就有青竹化生的青蛇,松树化生的黑熊,桑树化生的水牛,灵花化生的蝴蝶,每次出现的都不一样。 一种能化生木精的灵植的重要性对于修行嫁木法的人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萧家秋狝的规矩就是,这木精谁抓到了,就是谁的。谁要是抓到了两头木精,不光能获得它们,同时还会直接成为此次狩猎的胜者,要是抓住了一只,便抵上狩猎了十只抹粉的灵兽。 不过木精不抹粉,又擅长伪装,所以和寻常灵兽并没有什么分别,萧家又规定了,要是抓的不是木精,是寻常灵兽,那不光无奖,还要罚,成为本次狩猎的最大输家。 萧十一娘和程心瞻在林中飞掠,两人身下,是白狗儿在疾驰,听着群兽奔逃的动静,狗儿兴奋极了。 程心瞻说道,“十一娘,你看些抹粉的灵兽,等哥儿会帮着你,我去替你寻木精。” 十一娘点头说好。 不过往年里很少有人能抓住木精,她也没抱太大指望。 程心瞻才交代完,马上就消失了。 十一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眨巴眨巴眼,他说的去寻木精,是一个人去啊。 程心瞻消失在十一娘视线里,施展起九阳还形丹瞳,细细搜寻起来,不过他也没有离开十一娘太远,毕竟说了允许互相争夺,那边十一娘若是被人惊扰,他也能马上过去。 事实证明,他这番思虑是有道理的,他才离开盏茶的功夫,立马就听见了等哥儿的吠叫声。 他只用了三四息的功夫就赶了过去,一到地方,就看见有四个人在围着十一娘,看着装,就是两个萧家人,还有两个客卿。 等哥儿额头上有一道血痕,此时张牙舞爪对着四人吼叫着,狗儿身下护着一个紫貂,额头上抹着一点白粉,应该是被等哥儿咬到了脖子,眼看就躺在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十一娘,怎么你的客卿不曾守着你?” 有个萧家子弟在问。 “不过你这狗儿倒是不错,才开始就发现一条灵兽,不如卖与我如何?” 萧十一娘一脸厌恶,并不答话,看来两人关系平日里就不太好。 十一娘的斗法就很有趣了,她从腰间香囊里洒出一把种子,以木法催动,种子一落地,便有藤蔓毒花生出来,毒花喷涂着彩色的毒粉,藤蔓则随着十一娘手上掐的诀,像蛇一样去缠,像鞭一样去抽。 那个萧家男子则是洒出一张网,这网是用红绳串着铜钱织成的,红绳上有雷火走动,盖在十一娘的灵植上马上就把灵植烧的焦黑。 红绳加铜钱,还蕴藏着雷火,这一看就知道是从龙虎山买来的宝贝,龙虎山的东西向来极贵,萧家果然是有钱的主。 另一个萧家子是女子,御敌的手段是一把法扇,扇出道道火光。 十一娘是自己施法,那两个则是凭借法宝之威,又是火克木,倒是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两个客卿没有对十一娘出手,任由萧家人自己去斗,只是他们看见等哥儿还在护着灵兽,脸上浮现出不屑之色,其中一个甩出一道银白色的符,像刀子一样来斩狗儿,另一个则是施展起摄拿之法,用法力凝成一个大手,似乎是想把狗儿和紫貂一并捉了去。 等哥儿现在也不简单,见两人动作,也不闪避,反而张嘴去咬,虚空中出现一个虚影,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兽,一口便把银符吞了下去,再去咬那法力大手。 “哗~” 在林子中,那几人忽然听见了水声。 他们循声来望,便见一道大江奔涌而来。 林子里哪来的江? 这江介于虚实之间,水声涛涛,浪花朵朵,让人身临江边,可是这江又在树木中穿行,竟丝毫不受影响,看起来又很不真实。 “谁在装神弄鬼?!” 有人喊道,他们以为是幻术。 大江转眼就到,萧十一娘背对大江,是最先与大江接触的,却无事发生。 “果真是唬人的幻术,十一娘,是你的客卿来了?” 萧家人笑道。 不过他的笑容马上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江水很快也触碰到他了。 萧家两个陷到大江里,当即感觉如坠冰窖,两人周身马上起了白霜,打着哆嗦就跌到了地上。 两个客卿要机警许多,大江扑面而来时,还未沾上身,他们便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法力直往骨子里渗,便赶紧跑。 可此时江面上的突然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浮光跃银,像是明月的倒影。 下一刻,那粼粼的波光跳动,汇聚成一团,成了一个清晰的月影。 不知何时,在大江上空,与月影相对的地方,真出现了一个明月,即便是在白昼里,明月也散发着荧荧的光彩。 逃跑的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在他们眼里,那空中高悬的,又哪里是明月,那分明就是一道凌厉幽寒的剑意,向着他们刺过来。 他们祭起法宝,来抵挡月光,只是被这个这个动作一耽搁,大江马上就席卷过来。此刻在江中,两人又感受到新的变化,这江不光是幽寒,那一道道浪头又分明是一道道压过来的剑气,江浪剑气连绵不断,又结成了势,一道一道,天上还有凌厉的剑意咄咄逼人,压得两人无力招架。 “道友请收手,我等认输,这便离去!” 其中一人高呼。 此人话音刚落,大江与明月顷刻消失,仿佛真是一个幻境。 得到喘息之机的四人连忙逃窜。 而在大江来的方向,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踏空走了过来。 萧十一娘看见程心瞻过来,自然停止了掐诀,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想着,怎么跟他的法比起来,自己的法像是玩闹一样? “心瞻御雷火,善符剑,这我是知道的,怎么什么时候水法也这么厉害了。” 十一娘好奇的问。 程心瞻笑了笑,“圣贤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笑着回说,“心瞻学法,一日千里,何遑三日。” 十一娘落到等哥儿身边,手上玄光抹过,便治好了狗儿额头上的伤,狗儿则献宝似的把紫貂咬住递给了女子。 “好狗儿。” 十一娘没想到一开始就有所斩获。 于是两人继续前行,不过后面程心瞻就没有再离开十一娘独自去找了。 疾行了又有四五百里,过了一小半路程,再无半点收获,这时忽然看见前方人影幢幢,兽吼连天,似乎是在争斗,又像是在追逐。 两人相视一眼,便飞身过去。 近了一看,这才发现有五六十人在共同追逐兽群,兽群则足有三四百之数,什么豺狼虎豹,什么牛鹿马羊,都在其中。 程心瞻和十一娘一眼就看出,兽群里有十来个额头上抹着粉,看来是兽群在逃散的过程中自己走在了一起。 现在后面追着的人就是投鼠忌器,百兽们紧紧贴在一起,他们不敢动手,怕伤了寻常灵兽,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心瞻一看,发现瘦道人也在其中。 而就在程心瞻看向瘦道人时,瘦道人也刚好有所动作,只见他拿出一杆同样让程心瞻感到眼熟的幡子来,他把幡一晃,里面便飘出许多兽魂来。 不过几年过去,瘦道人的修为和法宝也明显精进不少,那些兽魂出幡之后逐渐凝实,最后与真正灵兽一般无二,落到了地上。 从幡里出来的兽魂尽是虎豹之类的凶兽,钻进兽群里后便径直向那十来个额头抹粉的灵兽贴近,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张着血盆大口咬在了那些灵兽脖子上。 一共十三个额头抹粉的灵兽,竟然被瘦道人一个人拿了。 此时真正的兽群走远,只留下瘦道人的兽魂叼着猎物脱离了。 剩下的人则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 瘦道人见状,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又把幡子摇了摇,里面顿时飘出上百兽魂出来,拱卫着瘦道人,各个凶神恶煞,择人欲噬。 第一百二十章 木精的秘密(五千字,求月票) “走,不必管他。” 看着众人将瘦道人团团围住,程心瞻却没有停留,看十一娘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额头点粉的灵兽,他便拉着她赶紧离开。 十一娘看着程心瞻抓住自己的袖子,心头一喜,随即也不去想那些猎物了。 “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看看那两位,那才是聪明人。” 见到程心瞻和萧十一娘只是看了一眼便走了,瘦道人指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笑着说。 众人自然不听,不知是谁带的头,几十人先后动手,合攻瘦道人。 不管身后的动静,等稍走远些,程心瞻便说道, “方才那兽群里,我看见了木精。” 萧十一娘一惊,“果真?!” 程心瞻点点头,方才灵兽都挤在一起,正好省得他一个一个找。 他的九阳还形丹瞳是祖师所赐,最能照显本源,他运转灵瞳后便看见在众多兽群中,有一头梅花小鹿内里泛着青华,不见血气,只见乙木之精,定是木精无疑。 两人马上追上兽群,那木精果然还混迹在兽群中。 “就是那头梅花鹿。” 十一娘顺着程心瞻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她看不出来那头小鹿和周边的灵兽有什么区别,只是问道, “那要怎么捉住木精?一般而言,凡是木精都会木遁术和土遁术,虽然施展遁术会损耗木精的精气,但它们一旦认为自己要被捉住,就会立即施展,一不留神就遁地而走了。” 程心瞻笑了笑,“在我这,它遁不走。” 他找准了时机,手掐印诀,指向兽群,口念, “陷!” 十一娘便见到那梅花鹿脚前突然出现一个大坑,木精躲避不及,栽了进去。木精掉进坑洞后,土地又马上合拢,后面的灵兽踏上去继续奔逃。 十一娘一急,双手抓住程心瞻的小臂,急道, “那木精遁走了!” 程心瞻则道,“且不急,再看看。” 等兽群走后,两人又等了好大一会,先后又有几波人掠过,让两人感到很意外的是,在过去的人中,瘦道人安然无恙,反而事围攻他的那些人,个个带伤。 他到底什么来头,竟这般厉害了吗? 程心瞻想着,只是此地不好动手,毕竟都是萧家请来的客人,若是下次还能遇上,定要当面争斗一番,铲除魔头才是。 待确定人群基本都去前面了,两人才露面落地。 来到木精陷身之处,他大袖一挥,土地又分开了,显现出一个大地洞,地洞里,一头小鹿浑身冒着青光在扑腾刨蹄,可是根本无济于事,连土沫都没掉下一块,仿佛这不是土,像是精铁一样。 此刻离得近了,程心瞻再用法瞳去看,便看见了洞里分明有一颗小小的梅树在摇晃着,此刻正在用根须往地里扎,可怎么也探不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看着这一幕,好奇的问。 程心瞻笑而不语,他修戊土的,结土成石实在不难。 他以法力将梅花鹿提出来,梅花鹿还想跑,他弹出一点金色的火花停在木精的眼前,感受着阳火的炽烈法意,木精当即就老实了。 “不要吃我!” 梅花鹿口吐人言,还是个女娃娃的声音。 程心瞻有些意外,这木精灵性竟然如此足。 十一娘目中更是异彩涟涟,没想到今年族中如此大方,她轻轻摸着小鹿的额头,轻声细语道, “不吃你,不吃你,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什么灵丹妙药都先紧着你!” 十一娘的嗓音温柔,但又带着久为上位者的威仪,听起来让人颇为信服。 小鹿能听懂人话,但灵智不高,被抚摸着,哄着,渐渐地就放松下来。 “这东西你怎么收起来?” 程心瞻问,这要是大摇大摆牵着,那怕是剩下的一百九十八个人都要围过来。 十一娘笑了笑,手上掐印,连番变化,凭空画了一个灵符,打进了小鹿体内。 只听见一声细细的断锁声,小鹿顿时露出轻松愉快的神色来,呦呦叫唤着。 “这木精都是我萧家长辈从外地抓来的,身上打上了我萧家密咒,密咒若是没解开,木精便只能以灵体行走,否则木精化作本体,我们是怎么也找不见的。” 心瞻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鹿,你现在便回本体吧!” 小鹿点点头,身上青光一闪,化作了一株小小的梅树。 萧十一娘拉开了腰间的香囊,施展法力将梅树拾起,收进了香囊里。 这个香囊居然能存放灵物,也是一个极为不凡的宝贝。 收了木精,十一娘向程心瞻行了一礼, “实在谢过心瞻,有了这头木精,我往后的修行要轻松许多,于我而言,这就是秋狝最大的收获,其他人获得再多的猎物,我也不在意了。” 程心瞻摆摆手, “你我怎还需如此客套,走吧,再看看,万一还能再寻一个呢?” 十一娘笑着说好。 不过两人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方才怕被发现,两人是等其他人都往北去了才去捕木精,现在两人落在群兽和众人后头,别说木精,就是点粉的灵兽也是被或抓或赶,两人一只都没见到。 十一娘则不以为意,一路喜气洋洋的,嘴里不断说着,这已经很好了,这已经很好了。 于是两人索性慢慢走,不去想点粉的灵兽,这些肯定都是被人紧盯着的,而是集中精力去找木精,尤其看顾鼠雀蛇兔之类不易被人发现的小东西。 一大早进的岛,直到黄昏,两人还是一无所获。 “咎!” 在两人离北角约还有三百里的时候,突听见一声尖啸。 “这是长老发的信号,要么是点粉的灵兽全部被抓,要么是没被抓的灵兽都进了松林,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秋狝便要结束了。” 十一娘解释说。 两人已不抱什么指望。 “汪!汪!” 箭响之后又过了一刻钟,等哥儿突然开始吠叫,狗儿低着头,鼻子紧紧贴在地上嗅着。 地里有东西。 不过很快地里的东西似是也察觉到了,马上开始在地下穿行逃遁,但是等哥儿也是亲近土行的狗妖,地下的气味儿根本逃不过他的鼻子,地下的东西往哪跑,等哥儿在上头就怎么跑。 程心瞻见状,鼻里冷哼一声。 “轰隆!” 一声晴天霹雳,旱地骤响惊雷,这一声突然的雷音程心瞻还带上了龙威。 等哥儿立即就不动了,应当是地下的东西被龙雷摄住。 此时,程心瞻再运转法力,土地像波浪一样翻涌,一只长须白鼠被托到地面上来。 等哥儿贴上去嗅了嗅。 等哥儿的动静惊醒了白鼠,看见一只硕大的狗头,白鼠惊的一叫,吓得胡须都立起来。 白鼠立即想逃,身上白光闪烁,一个跳跃就要回到地里。不过此时地面早已被心瞻施了法,那白鼠头往地下一钻,却好似撞上了精铁。 “哎呦!” 老鼠口吐人言,倒是个老头的声音。 又是一个会说话的。 是妖是精? 心瞻弯下腰,提着白鼠的尾巴就拎了起来,提到眼前。 他运转丹瞳法眼,看见白鼠内里也是无血色,只有青光闪烁,再仔细看,青光里,是一株根须极长的老参在摇晃着。 他对十一娘点点头,“不是鼠妖,是木精。” 十一娘闻言自然大喜,不过仔细看看白鼠,又稍稍有些嫌弃, “化生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是只老鼠,还是只上了年纪的大老鼠。” 这只白鼠尽显老态,长须长眉,脸上还生着皱纹,卖相确实与方才的小梅花鹿相距甚远。 十一娘又打出一道灵符进入白鼠体内, “看看你的原型是什么。” 不过十一娘的话说完,白鼠依旧维持着白鼠形态,不肯化为原型。 十一娘见状脸上反而露出喜色,这木精都被抓住了还不肯现出原形,定是原形珍贵,让白鼠不敢现行。 “心瞻,你能看出来这白鼠本相是什么吗?” “是一颗老参。” 十一娘闻言喜色更甚,“人参化精极难,这株老参定怕是有五百年了,心瞻你将其服下,能大大增长法力,兴许能一举开辟木府!” 这几天朝夕相处,十一娘已经知道程心瞻的境界了。 “不要吃我!” 老鼠口吐人言,是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惊恐地说出了和小鹿一样的话。 十一娘此刻却不答应了,不理会白鼠的请求,他看向程心瞻, “心瞻,这老参年份极大,化精已呈老相,想再进一步是极难的,寿元应当无多了,于我修行也不宜,还是你服食吧,正好助你入二境。” 十一娘殷切说着。 “两位仙长!小老儿修行不易,自生了灵智后就一直在东躲西藏,眼看就要寿元将近,转世投胎,小老儿此生生了灵智,要是寿终正寝,下辈子应当能投个人胎,若是难逃人腹之灾,下辈子还是个蒙昧草木呀!求求高抬贵手!” 老白鼠流泪了。 程心瞻有些心软了,他看向十一娘。 十一娘眼珠子转了转,便恶狠狠对白鼠道:“所谓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你是我萧家长辈捉来的,又被我等再次擒住,怎可平白放了你!” 白鼠听懂了十一娘的话,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很快,白鼠便道, “小老儿有个秘密,可以与你们换小老儿的命。” “什么秘密?” 十一娘马上问道。 不过白鼠却道,“我要你们带小老儿离开这个岛屿,再立誓听到秘密后放我自由,小老儿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十一娘又说,“我们又怎么知道你的秘密值不值你这条命,你可是数百年的老参!” “这个秘密绝对比小老儿的命值钱!” 白鼠斩钉截铁的说。 十一娘看向程心瞻,“这是心瞻捉到的,心瞻说了算,不过我还是建议服食了参药,提升境界最好。” “带他离开这个岛。” 程心瞻说。 “好。” 十一娘点点头,又瞪向白鼠,“还不化回原形!” 白鼠一听有戏,连点点头,化作一株人参被十一娘收了起来。 两人继续向北而行,没过多久又听见一声箭响,这是秋狝结束了。 两人来到松林前,所有人都已经等在这儿,那个光头长老也在。 “好,人已到齐,现在开始清点猎物。” 那个光头长老说。 “咚!咚!咚!” 顿时响起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瘦道人,他丢下了十六只点粉妖兽的尸体。 而其余人最多的也才五只。 十一娘丢下了一只紫貂。 而更多的则是空手。 程心瞻扫了一眼,这里地上足有四十八具兽尸,看来仅有两只躲进了松林里。 “本次秋狝可有捕到木精的?” 长老问了一句。 “有。” 十一娘清脆回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十一娘走到长老面前,摘下香囊,打开囊口递给长老。 光头长老往里瞟了一眼,很是讶异的看了一眼十一娘。 众人一直盯着十一娘和光头长老,此刻见长老神情,心知十一娘是真捕到了木精,顿时议论纷纷。 十一娘猎到了一只点粉兽,又捕到一只木精,这就相当于十一只了,加上她述职评比第六,这综合起来,得是这次综合评考前三名的成绩了。 几个述职评比排名靠前的便想着,幸好这次萧远的客卿厉害,猎到了十五只点粉兽,而他述职又恰恰不太好,这样一拉,他们倒是还有争头名的机会。 光头长老清清嗓子,开始宣布本次秋狝的成绩。 “本次秋狝头名,萧后,捕木精两只,点粉兽一只。” 众人哗然! 两只! 她捕到了两只木精?! 萧后,正是萧十一娘的名字。 这也是程心瞻第一次知道十一娘的名字。 “萧远,第二名,猎点粉兽十五只。” 长老依旧说着,可第二名已经无人在意了。 瘦道人看向程心瞻,能抓到两个木精的人肯定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他也寻找过,却一无所获,这个人什么来头? 至于十一娘,瘦道人都没有往她身上想,萧家的人做生意或许是好手,但定然没有那么高的眼力和手段。 众人议论纷纷,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萧远面红耳赤,而光头长老也在纷乱中说完了秋狝的名次,最后他道, “各位客人也见到了,这小岛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却是我萧家在地上仅有的祖产,护岛法阵是请崂山的高道所布,所以还请各位客人此间事了后莫要向外人透露此岛,以防害人害己。” 这话说的颇为严重,众人自然应下。 秋狝就这么结束了,众人离开岛屿,有些客卿直接就走了,而程心瞻则是和萧十一娘又回到了海青城。 回城后,一百萧家子弟跟随光头长老去了城主的住处所在,程心瞻则是在斗惰阁等着吃茶。 不多时,十一娘笑眯眯回来了。 陈新章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便笑着问, “怎么样?” 十一娘笑靥如花,道, “述职和秋狝是对萧家子弟经商、修行以及结交高人三个方面的考验,述职我第六,秋狝我第一,今年的综合评比我得了头名。接下来的十年,我可支配的钱财就更多了,而且这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都多亏了心瞻!” 程心瞻摆摆手,笑说,“这都是因为十一娘厉害。” ———— 斗惰阁院里有一方小湖,湖心有一个小亭,两人来到亭上,十一娘又把下人都支走。 两人坐下,十一娘从香囊里取出老参,放在石桌上。 老参上灵光一闪,又化成了白鼠。 白鼠使劲用鼻子嗅了嗅,问道,“这是在白玉京里?” 两人点点头。 “不行,必须要回到地上,说完秘密就放我走。” 十一娘一挑眉,这是信不过自己? 不过程心瞻却点点头。 “那就下去吧,刚好,我也该回宗了。” 闻言,十一娘说好,但却偷偷狠狠瞪了一眼白鼠。 于是两人又落回地上,回到了齐鲁,随意落在了一处野外。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十一娘看向白鼠。 但白鼠却不理十一娘,而是望向程心瞻, “这位道长,敢问可是三清门徒?” 程心瞻点点头。 “那可否请道长以三清圣人之名起誓,只要小老儿说出了秘密,便放小老儿自由,不得阻拦,追捕,还有,也不许这位萧家人追捕。” “你!” 十一娘没想到,自己萧家的名声,在这个老白鼠心里,竟是这么不堪。 她见心瞻要答应下来,马上又说, “不对,如果你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来讲没有用,比如说哪家的人情辛秘什么的,或是说这个秘密我们拿不到,比方说哪处秘境死地,我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再者有,万一你根本就是骗我们的怎么办?” 十一娘这话也有道理,程心瞻点点头。 萧家的心眼真多。 白鼠看了一眼十一娘,摇头叹气, “我骗你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商人。” 十一娘被气笑了,也不肯松口,“反正你得先说说你这是个什么样的秘密,我们才能判断对我们有没有用,又值不值换你这株成精的老参。” 白鼠点点头,“这定是个让你们感兴趣的秘密,小老儿想,世间应当没有哪个人会对这个秘密不感兴趣,这个秘密也远比小老儿值钱千万倍。” “两位,可曾听说过人参果树?”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参果核 “人参果树?!”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叫起来。 听到这四个字,连向来沉稳的程心瞻也不淡定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参果树可是传说中的宝物,太古之初就孕育的神树,神树的主人更是号称地仙之祖的镇元大仙! 而在传说中,人参果树能增长寿元! 十一娘看着白鼠,便道, “你能知道人参果树的下落?你可要知道,人参果树可不是人参草长大了的树!” 白鼠气急败坏,“我当然知道!” “可传说中神树不是被镇元大仙带去天外了吗?” 十一娘问道。 “谁说我知道神树下落了?” 白鼠道。 “那你逗我们玩呢?!” 十一娘把白鼠提了起来,使劲抖了抖。 白鼠被吓得乱叫,终于不再打谜语,连道,“我要说的不是人参果树,是一枚人参果的核!” 十一娘和程心瞻对视一眼,人参果的核,那也是了不得的神物了! 十一娘把白鼠放下来, “你快仔细说说,哪来的核!传说中镇元大仙的规矩比王母娘娘还大,即便是送出去的仙果,事后也会遣童子去取回果核。 “况且传说里,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等上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各个都记录在册,怎么会有遗失的果核?!” 白鼠却是把眼一翻, “小老儿怎么知道核是怎么来的,反正就是看见了,现在,你们可觉得这秘密能换小老儿的命了?” 十一娘点点头,道, “那自然是能,只是,你怎么知道你看见的就是人参果核?” 白鼠高高昂起头,回说, “世间先有人参果树,再有人参草,人参草祖宗就是人参果树边的凡草根须触碰到了人参果树的根须,沾染到了仙气,这才被点为人参草,我见了自家祖宗,那气息我能认不出吗? “再说了,小老儿曾追踪那果核,果核在地脉中穿行,吞吐地脉中的海量精气,自行缔结成五行法禁,小老儿根本近不得身,除了人参果核,还有什么果核有这样的威能?” “果核现在何处,快些仔细说来!” 十一娘急道。 不过白鼠却不搭理他了。 “三清圣祖在上,三清山弟子程心瞻在此立誓,只要木精带领弟子寻到人参果核,弟子立即放任木精离开,不拘禁,不追捕,有违此誓,自绝仙路。” 程心瞻左手伸三指,朝天立誓。 “原来是三清山的道长,那小老儿自然是信的,不过小老儿实在贪生怕死,所以请道长再加一句,如果这位萧家女留我,道长要阻拦,往后也不得寻我更不得差人寻我。” 白鼠又道。 程心瞻应下了,又再发了誓。 白鼠这才放心下来,缓缓说道, “小老儿第一次见到果核是在两百年前,在苗疆的大山里,一处极深的地脉中。那时小老儿正在地中穿行,无意间便看见了一团五色玄光,知道是撞见了宝物,便凑近去看。 “那玄光里不是他物,却是一枚烂果子,果子的形状已经看不出来了,已经瘪烂成了一层皮,果肉的精华都被核所摄取,那果核在吞吐精气,散发着五色玄光,只是可惜烂果的香气都被锁在玄光里,不然小老儿我闻上一闻,也能升仙了。” 白鼠回忆说。 “烂果?你是说你刚见到时,不光是果核,还有果肉?那可能是一枚完整的果子?” 十一娘问。 程心瞻也很疑惑,居然会有一枚不曾被食用过的人参果掉落在地? 那可是万年结成的果子! “是啊,一整枚果子,也不知是谁如此暴殄天物。” 白鼠感慨的说。 “神物有灵,自然会发出玄光锁住自身香气,不然怕是早就被人食了去。” 程心瞻说。 “是极”,白鼠点点头,又继续说, “得见神物,小老儿自是想要,但是果核自行结成五行法域,小老儿根本闯不过,便一边想法子吗,一边远远看着。 “这一看就是五十年,五十年后的一天,果核突然动了,在地中穿行,果核应当是一路避开地下的妖精鬼尸,索性速度不是很快,小老儿我卯足了劲,跟在后面,足足疾行了十来个时辰,果核才钻入一处地脉里,重新停下来吞吐精气。 “您两位猜到哪?” “南荒?” 这时十一娘很配合的猜了一句。 “不是。” 白鼠摇摇头。 “滇文?” 程心瞻也猜了一句。 “不是。” 白鼠还是摇摇头。 “猜不着猜不着,你快说。” 十一娘又没了耐心。 “呵呵,小老儿出来一看,这里日晒林多,是到琼州岛了!” 白鼠摇头晃脑道。 “那果核现在在琼州岛?” 十一娘问。 “不是,果核在琼州岛只待了一甲子,随后又走了,这次小老儿就不卖关子了,这次又去了荆楚,荆楚待了四十年,四十年后又去了河洛,河洛待了五十年,在六年前,去了白山松水之地,停留在了长白山脚下。” “两个月前,小老儿外出溜达,便被你们萧家的猎队抓住了。” “那就是说果核现在在长白山脚下了?” 程心瞻问。 白鼠点点头,“果核几十年才挪一次窝,现在在长白山应该还没走。” 程心瞻不解,又问,“那果核是在做什么呢?如此天南海北的跑?” 白鼠摇摇头,说道:“这个小老儿自然不知实情,但是小老儿也有猜测,原因应当有二。第一,应当是吸食不同地脉中的精气,南方土热,北方土寒,周游神州,吸食精华。这第二,小老儿猜这果核是在寻找适合生根发芽的地。” 程心瞻心中一动,这果核要是发芽了,那可就大不相同了,没发芽,兴许是炼丹炼器的无上之宝,可若是发芽成了树,那就是用之不竭的至宝了! 这树结出来的果,不说能延寿千年万年,哪怕是个三五十年,也是极为了不得的仙珍了! 这还没见到果核的影,自己倒想着吃果子了。程心瞻内心暗嘲自己一声,修心还是不到家呀。 “那还请前辈带我们走一趟,见到了果核,自然就放前辈离开。” 十一娘笑着说。 白鼠哼哼一声,这会倒知道喊什么前辈了。 不过白鼠说到做到,他寿元不久,早已想明白,两百年了自己都不曾碰过一下果核,说明就是与果核无缘,不如将这个缘法让与他人,换一次投胎之机。 白鼠在前面领路,两人就在后面跟着,在齐鲁大地上出发,一路北行,过了北幽后,又往东行。 等到了白山松水之地,才惊觉此处已经是白雪皑皑了。 雄伟的长白山脉遥遥可见,像是一条俯卧的白龙。 长白山上有药王庙,是举世闻名的道医圣地。 白鼠带着两人来到离长白山以西两百里的地方停下。 “就是这里了,得遁地下去,在极深的地下,你两位可会土遁术?” 闻言,程心瞻看向十一娘。 十一娘摇摇头,“我不会土遁术,心瞻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程心瞻点点头,“那等哥儿留下来陪你。” 十一娘点点头,随后又从自己的洞石里拿出几样东西, “心瞻你收好,这是白玉玲珑球,能挡金丹修士一击,这是九花玉露丸,是解毒的良药,这是彻地寒霜针,这是玄一重水珠,都是攻伐至宝,你且都带上!” 十一娘把东西都塞给了心瞻。 心瞻连笑道,“我用不上这些东西,倒是十一娘,在外头为我护法,还是把宝贝都收好了。” 他便把东西又都塞还到十一娘怀里,同时对白鼠道, “还请带路吧。” 白鼠点点头,身上光华一闪,就钻进了土里。 程心瞻不等十一娘推辞,便掐了个诀,身上土行法力流转,口念, “十方土地,行我方便,行山走地,出幽入冥,遁!” 程心瞻身上华光一闪,当即渗入地下,也不见了。 十一娘则看看四周,寻了不远处一处山洞,带着等哥儿躲了起来,这白茫茫雪地里一直站着人可有些惹眼。 程心瞻跟着白鼠一直往下,他估摸着遁行了有十来里路,白鼠才渐渐慢下来。 “你瞧,这就是地脉了。” 白鼠道。 程心瞻也看到了,不远处,黑漆漆的地下有一条缓缓流淌着的亮光彩带,此刻,程心瞻不觉是来到了地底,反而像是夏夜里仰望星空,那亮光彩带好似银河。 此时,他脾府里的内景神自然有所感应,自行服食地脉中的精粹土气。 “这地脉一直接上长白山,果核就在这地脉里。” 一人一精沿着地脉又横行了三四里路,随后不消白鼠再说什么,程心瞻已然见到,璀璨的地脉里,又一团更加璀璨的亮光,这亮光白、青、黑、赤、黄五色交织而成,像是夜里的华虹。 程心瞻和木精缓缓靠近。 “这!” 待走近些,木精突然瞪大了眼,短小的鼠爪直直指着华光, “发,发芽了!” 程心瞻已然运转丹瞳,看的比木精更加分明。 那五层五彩华光中,确实有一果核,果核像是黄玉一样,果核纹路和桃核类似,满是沟壑筋纹,一眼看上去杂乱无章,但仔细打量,那筋纹又分明形成了人体的周天窍穴图! 但真正让人意外的,是那果核的顶部,又裂开了一条缝。那缝里,俏生生钻出了一点绿芽。 那是怎么样的一点绿色呢? 像是早春雨后,黑黄黑黄的原野忽然就染上一片嫩青,像是料峭春风扶起的垂柳枝条上抽出的芽点,像是高山雨雾里的茶树上新发的小叶,又像是初夏浅塘里从淤泥中冒出的尖尖绿荷。 看过这一抹绿光后,程心瞻忘记了五彩华光,忘记了璀璨的地脉光点,仿佛这漆黑的地底只有这一抹光彩。 这是生机的具象。 “看来此物确实与小老儿无缘,我守了它两百年,走遍天南海北,也不见它发芽,这才离开两个月,就见它发芽了。实在可惜,没有见到绿芽出核的那一刹那,定是最绝美的光景。” 白鼠感慨说,随后又看向程心瞻,说道, “此物与道长有缘呀!” 程心瞻笑了笑,“哦?是因为贫道看见它发芽了吗?” 白鼠摇摇头,道, “不光如此,道长有所不知,灵物都能趋吉避凶,之前这灵物在地下多少年都没曾被人抓到过,是因为灵物在地脉中穿行,往来无踪。 “但是此刻不一样了,老夫是灵草化形,知晓一些关节,依老夫看,它发了芽,是因为看中了这块土地,要扎根在此处,多年积攒的精气都用来生根发芽破核了,此刻应当是在全力催根,是无力再遁逃了,定要等嫩芽长成了叶,根须钻出来,扎进土里,汲取大地之精,才能重新遁走。 “所以,这正是道长的机会,只不过要是道长错过了,可就是错过了,灵物受惊,定会逃遁到地底更深处,那就真是再也寻不见了。” 说罢,木精又道, “道长,现在你应当知晓,小老人不曾骗人了吧。” 程心瞻回过神来,对木精拱拱手, “得您指点,窥见如此机缘,实在感激不尽。” 白鼠笑说,“那小老儿现在可是自由身了?” 程心瞻正色道, “贫道也想请您立一个誓。” “什么誓?” “贫道请您以东岳大帝起誓,今日之事,唯你、我、十一娘,还有一条狗儿知晓,不得再入他耳,若有违背,则您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东岳大帝正是主生死、定贵贱之神。 木精哈哈一笑, “好,好,此事易耳,东岳大帝在上,我白庸良在此起誓,今日之事我若再传他耳,定叫我世代为草,不得人身。” 程心瞻拱手道谢。 随后,他便不管白鼠,缓缓往果核处遁去。 他走的越近,便越能感受到五色华光的威势,以果核为核心,五层华光分别是青、赤、黄、白、黑,对应五行就是木、火、土、金、水。 这每一层华光都有百步宽。 他停在最外层的黑色水行法域前,他探出一缕念头,只是这缕念头一接触到黑光,马上就化掉了。 好生厉害! 他还想再试试,又慢慢探出手,可是手一伸进黑光里,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骨血都要化掉了,连忙抽出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指尖的皮肤已经化掉了,正在滴血。 白鼠见了,便笑说, “小老儿守了两百年,什么法子都想尽了,最远最远,耗费了无数灵材,才九死一生度过了水域,摸到了金域,但是刚摸到金域,差点丢了魂魄,静养了几十年才缓过来。 “小老儿倒是想看着道长把果核带出来,到时让小老儿摸摸也好,所以小老儿便把这几百年摸索出来的一些东西告诉道长。 “这水域里的法光应当是太阴幽水所化,据说能溶解万物,金域里的法光应当是落魄金光,专斩人七魄,至于再里面的,小老儿没进去过,但是小老儿遁地窃书,四下打听,终于从某本古册上找到了人参果与五行之关联,是为: 遇水而化; 遇金而落; 遇土而入; 遇火而焦; 遇木而枯。 我想,这五层法域兴许就对应着人参果与五行的关联。” 程心瞻听见了,转身朝白鼠行了一礼,回首后,又看向黑光,细细思索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应对五行 遇水而化。 水能润泽万物,却也可溶解万物,这一点自己之前倒是有所忽略。 什么东西是水化不掉的呢? 他念头转的极快。 火?见水则灭。 土?土见水即为泥。 木?岂不见河水里腐败的烂泥木头。 金?凡水不能化金而已,就程心瞻所知,丹师和炼师手里不知有多少种水可以溶解金玉。 水!是了,只有水不能被水化掉! 程心瞻手掐法诀,手上显现出玄光,正是太阴癸水法光。 他把手缓缓伸进黑光水域里,黑光裹缠在太阴癸水法光上,仿佛是遇见了同类,并没有进一步往程心瞻身体里渗。 但是很快,心瞻就发现这黑光法域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太阴癸水虽然没有被黑光化掉,但是却在缓缓融进黑光里,没过多久,附在他手上的太阴癸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又连忙把手抽出来。 他想了想,又做出了新尝试。 他再次以太阴癸水包裹手掌探进黑光法域。 与此同时,内景小天地里,水府之中,有一宫殿,正是广寒宫阙,宫阙里,太阴皇君静坐。 他心念一动,内景神立即有所感应,太阴皇君法体散发出幽光,从内景世界里显照到外界来。玄光照进黑光法域,便有一缕缕灵气从黑光里被剥离出来,化作精纯的太阴幽水法力,被吸入水府之中。 果然! 太阴幽水,太阴皇君内景神照样可以炼化! 于是,他便再调用水府里炼化的太阴幽水化作护体法光覆在身上,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进去! 在远处看着的白鼠瞪大了眼,怎么会这般快?! 他可是花了几十年才找到其中关窍,又辛苦了几十年才积攒到几十张以星露月浆炼成的水幕天华结界符箓才敢走进去。 他怎么就这么进去了? 他哪来这么深厚的法力? 北海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白鼠不知程心瞻可以在黑光法域中一边行走,一边炼化幽水,是因为它不曾知晓道门里还有黄庭内景这样玄奇的法门,更不知道程心瞻观想了太阴皇君这样一尊掌控天下一切水脉的上古天神。 程心瞻走到黑色法域边缘,面前是白色法域。 白色法域里像是在刮着无止境的风,风是银白色的,不细看看不见,不过程心瞻此刻运转丹瞳,便看见里面的风像是无数把刀刃在飞舞。 白鼠说这是落魄金光,金是性,非是色。 他还是伸手探进去试。 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手指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下一刻,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刃直接顺着他手指上的窍穴经络斩到内景世界里! 他连忙将手指抽出,白光才停止进入。 而已经进入内景小天地里的白光则是直接往紫阙涌入,化作数柄飞刀,不理三魂,直直斩向七魄。 而就在落魄金光进入内景小天地的那一刻,七魄中的「尸狗」已然警醒,「尸狗」吠叫,其余六魄也全都醒来。 「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五魄看见飞刀临头,均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唯有「吞贼」化作「陆吾」,迎刀而上。 程心瞻有意冷眼旁观,看着「吞贼」迎敌。 万一哪一天自己魂灵出窍,「吞贼」就是要负担起守卫肉身的责任。 进来的落魄金光化作了七柄飞刀斩向七魄,但「吞贼」腾空将其全部拦下。「吞贼」腾跃舞爪,不过最终也只是碎掉了五把飞刀。 随后,「吞贼」伤痕累累,无力跌落。 剩下的两把飞刀便直直刺向无力御守的「吞贼」。 但也就在此时,阳殿中的「桃都」动了,直接冲进了紫阙,把剩下的两把飞刀全部搅碎。 “这真是个好东西。” 程心瞻心说。 无论是对敌,还是守卫肉身,亦或是锻炼七魄,都是极妙的手段,也不知这果核是在哪处地脉下捕获的落魄金光,这东西,他之前竟然都未曾听过。 想了想,他再次把手伸进金域中,落魄金光也再次涌入他的身体,但这一次,在落魄金光侵入内景天地时,他立即运转金府内景神,金麒麟长啸一声,身上爆发出璀璨光芒。 金麒麟的啸声响彻内景天地,白色的落魄金光听到啸声后如得号令,于是,正涌向紫阙的落魄金光又突然调转方向,涌向了金府,落魄金光落入金府里,在麒麟之侧幻化成了一片刀林。 确实可行。 金麒麟可以收服落魄金光,看来这落魄金光虽然玄妙,但也还归金麒麟一族管辖。 于是程心瞻在白鼠目瞪口呆的神情下继续前行。 跨过白光金域。 是黄光土域。 遇土而入。 会是什么场景? 他伸出了手,慢慢探进去。 但是,异变陡生,这土黄色的光域仿佛有巨大的吸力,他的手掌才碰到黄光,便好似被人抓住,一股巨力将他往光域里一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但是进入光域后,他的土遁术似乎失去了作用,不能再维持他的身形,他在光域里急速的下坠,好像这里不是土地里,而是跌落进了悬崖。 他一个念头百转千回,想着如何应对,前两关他是以水克水,以金克金,这里他自然想到以土克土。 土府之中,炳灵太子掐动手诀,口念, “听吾号令,艮兑颠倒,点泽为石,敕!” “咚!” 下坠许久,程心瞻的脚终于踩到了实处。 他脚下如气如泽的泥土被点成了山石。 接下的事就简单了,他点泽为石,一步一个台阶,步步登高,又回到了原处。 他不知道这能让人站不稳跟脚的土叫什么,但是他收入了部分贮存在土府里,慢慢领会其中的法意。 他继续前行,所过之处,脚下便结土成石,就这样又过了黄色土域。 随后,拦在他身前的是赤色火域。 遇火而焦。 这一关对程心瞻来说反而最简单,水不能化掉水,火自然也就不能把火本身烧焦。 他唤出阳火,覆在手上,探进火域里试探。 太阳丙火与火域中的火相接触,当即爆发出炫目的法光,火域中的火无法压制太阳丙火,但跃动的太阳丙火居然也无法撑开火域中的火。 这很让程心瞻意外,以太阳丙火的霸道,居然还有火焰能与之媲美。 他仔细观察,这火域中的火呈现赤紫色,是在安静而稳定的燃烧,既不舞动,也不发出声响,不像是真实的火焰,像是画出来的,又像是雕塑。 程心瞻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难不成,是「六丁神火」?” 这是丹师和炼师梦寐以求的文火法焰。 程心瞻越看越像,运转内景神收服法焰,留藏到心府里,日后再细细研究,如果真是「六丁神火」,那这样一来,他日后的火法就可以说是阴阳相济,丙丁同修了。 以火防火的方法并没有问题,他唤出阳火,披在身上,就这样渡过了赤色火域。 于是,他来到最后一层,青光木域。 遇木而枯。 这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一层。 他木府未辟。 而且遇木而枯,枯的又是什么,肉身?还是寿元? 为了安全起见,他祭出了竹身,以魂灵驾驭,走进了木域里。 他马上就察觉到了,枯的是肉身,他感觉到竹身上的勃勃生机在一点一点流逝。 竹身在木府中快速的奔跑,他没有克制木域的手段,只能选择硬抗。 好在,程心瞻并没有察觉到竹身遭受到了难以接受的的损失,看来,这副明治山传承四代的竹杖上蕴含的生机比他想的还要多。 竹身一路疾行,来到了果核前,一把抓住了果核。 五色光域同时开始闪烁,以果核为核心,往里收缩,最后,只化作一个薄膜似的东西,把果核护在其中。 竹身握着果核,一股澎湃的生机从手上的果核传到竹身里,瞬间就修复方才穿过木域带来的亏损。 远处,白鼠看着程心瞻势如破竹,渡过一层层法域,果真拿到了人参果核,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他真的拿到了!” 程心瞻肉身从竹身手上拿过果核,试着将其收到土府里,果然,神物就是神物,可以放入窍穴中。 随后,他把竹身也收了起来,并回头看向白鼠, “白居士,你已经重获了自由,但如果晚辈邀请您跟我回三清山,在三清山中安享晚年,不必在外面东躲西藏,担忧着有一天会入他人之腹,您是否会答应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归宗 地面上,光华闪过,程心瞻和白鼠回来了。 十一娘和等哥儿马上过来。 十一娘看见白鼠还在,眉头一皱,双眉带煞, “心瞻,它骗了你?” 程心瞻摇摇头,笑说,“果核已经拿到了,我邀请白居士跟我回三清山养老,他同意了。” 十一娘这才转怒为喜, “在仙山养老,那倒是让它捡了大便宜。” 白鼠笑了笑,并不反驳。 那可是三清山,还真不缺它这一根七百年人参。 “十一娘,果核我收进了窍穴里,只是现在不敢拿出来给你瞧瞧,怕引起天地异象,惹来觊觎。这果核我打算带回三清山种养,不若你随我一起回山,到时再近观神物,如何?” 程心瞻坦荡的看向十一娘,直接说明了果核他要带回山里。 十一娘笑了笑,“我刚历经述职和秋狝,现在急着回海青城整理一番,随后就得回孔雀城了,等到了孔雀城,路近些我再去豫章找心瞻。” “也好”,程心瞻点点头,他明白十一娘的意思。 “心瞻路过渤海来看我,赠我木煞,又助我捕获木精、秋狝得胜,心中实在感激,仙山清净,我不好频繁拜访,但是白玉京热闹,等心瞻得了空,可常要来看看,也好让我好好相谢。” 十一娘说。 程心瞻笑着说好。 于是,十一娘便飞天离开,往海青城方向去。 目送十一娘离开,程心瞻拿出一枚令箭,以手做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并以符咒做封印,随后他将令箭一甩,令箭直接就没入虚空中不见了。 这是三清山的传信令箭看,最早时还是兼显道长教他的。 他不打算继续访友了,他要即刻归宗,不但如此,他还请示宗门最好派一位四境前来接他归宗。 现在,他认为,自己的命都不如他体内的一颗果核值钱。 这一枚发芽的果核要是能在三清山扎下根来,那再续三清山五千年基业也不成问题了。 这要是归宗路上出什么意外,伤了自己不要紧,要是遗失了果核,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发出令箭后,程心瞻便匿影藏形躲起来候着。 宗里人来的比程心瞻还要快,还不到一个时辰,一道遁光便从东南方向掠来,化作一道人影落地。 “傅道爷!” 程心瞻看见落地的人影有些意外,撤去变化之术,凭空冒出来。 来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白须银发,程心瞻见着却是再熟悉不过。 宗门果真应了他的请示,请了一位四境来了! 来人道名傅守真,是枢机山五雷院的五雷上使,也被奉为宗门的太上长老,辈分比当今枢机山山主赵无极还要高上两辈。 程心瞻在五雷院学法时,就曾听过这位的讲会。 “程小子,是摸到了什么好东西,还要我来接你一趟。” 程心瞻神秘一笑,“傅道爷,咱回去再说。” 傅守真笑了笑,道一声也好,于是打出一道玄光将程心瞻连同一狗一鼠全部笼罩起来,再次身化遁光,消失不见了。 ———— 三清山,莲福地,平顶山,三清宫。 三清宫掌教纪和合,纯阳殿副教主时通玄,元阴殿副教主董守仁,玉京峰副教主路笃行,明治山山主温素空,均在此处坐着等候。 “通玄,你说这小子会给咱们一个怎样的惊喜?什么宝物需要点名要四境去接?” 掌教纪和合笑着说。 通玄摇摇头,“我可摸不准他,西昆仑战事了,让他回宗也不愿意,估计心里憋着气呢,这次令箭是从长白山发来的,是吧,笃行,不知道他怎么跑那边去了。” 路笃行点点头,“嗯,因为涉及心瞻和四境,消息直接报到我这来了,长白山那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在药王庙眼皮子底下他们一直没发现么? “顺道提一嘴,守仁,还有素空啊,心瞻这次回来不能让他再跑出去了,龙虎山的人招呼我好几次了,他们的龙虎法会拖了一年多,一开始是因为血神教,因为西昆仑轮战,但战事结束后,他们则是说请心瞻务必参加,我们考虑孩子心情,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孩子,强令他回来,但龙虎山确实因此拖了半年多,眼下刚好心瞻要归山,可不好一直让人家等着了。” 闻言,温素空面无表情,她才不看重这些,但是副掌教说话了,她便也点点头,毕竟人家有人家的考虑。 元阴殿副教主董守仁是分管明治山的副掌教,丹霞山出身,闭关了有十来年了,去年才出关,所以还没见过程心瞻,但是出关后也屡屡听人提及这个名字。 他也点点头,但又没把话说死,只道, “等会孩子过来,问问他的意见就是。” 没让几人久等,一道电光闪过,傅守真就带着程心瞻落在了三清宫。 程心瞻被三境带飞好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被四境带飞,头还有些晕乎。 落地后,晃晃头,深深吐纳几口,这才恢复清明,随后看见殿内的样子,还有殿内的众人,便知道自己到哪了,连作揖行礼, “见过掌教,见过师祖,见过……” “这是元阴殿副掌教,称董教主就是。” 通玄为心瞻引荐了一下。 心瞻称是,继续道, “见过董教主,见过路教主,见过师尊。” “好孩子,不必多礼,坐下吧。” 掌教纪和合笑着说。 于是程心瞻便在几人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 掌教看见了程心瞻旁边的白鼠,便道, “还带了客人回来了。” 入三清宫后,等哥儿就老老实实趴地,眼珠子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而白鼠被四境裹挟飞遁,本就吓个半死,进了三清宫,看着众人气息如渊如海,差点没晕过去。 此刻见掌教望过来,更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见此,心瞻便接话道,“掌教,此次幸得宝物,倒多亏了这位客人,所以弟子将其带了回来,打算将其留在三清山养老,还请掌教应允。” 纪和合笑着点点头,这实在是极小的事了,他道,“那往后可要把客人照顾好了,莫让人说我三清山不懂待客之道。” 程心瞻称是。 “心瞻,那你看看,人可到齐了?可能说说你令箭中所述的‘天大的事’了” 程心瞻刚行礼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殿里有哪些人,此时他还真觉得少了人,便道, “掌教,怕是还要请一下神女峰副教主,霓山山主,玉虚峰峰主三位。” 在座各位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有惊讶,同时也浮现出笑意。 这么大阵仗,倒是有意思了。 这孩子是要把三清山翻过来不成? “我来叫他们。” 玉京峰副教主路笃行说。 不一会,三清宫里又来人了。 玉虚峰峰主尤为徐第一个到,行礼后在路笃行身后坐下。 神女峰副教主苏笃宜第二个到,与众人点头示意后来到温素空旁边坐下。 霓山山主毛为功最后一个到,挑了边上坐下。 “各位,咱们明治山的嫡传程心瞻,在外寻见了一件宝物,说是天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来听一听。”纪和合笑着说。 这也就是在三清山了,不然放到他处,哪有因为弟子一句话,便集齐了掌教副掌教来听的。 不过程心瞻当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开口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弟子寻到了一颗已经发芽的人参果核。” “什么?!” 即便都是修炼有成的大人物,但此刻还是有人惊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前倾身来看程心瞻。 霓山山主毛为功一生都在侍弄草木,此刻听见人参果三个字,连坐相都没有了,几乎要跳起来。 程心瞻点点头,“是的,众位师长,是一株人参果树的幼苗。” 他说着,从土府里拿出了一枚发芽了的果核。 6◇9◇书◇吧 果核离体的瞬间,五色华光冲天而起,勃勃生机如涛如海。 纪和合反应是最快的,只一个念头,三清宫便发出蒙蒙清光,将五色华光压在三清宫中。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程心瞻手里的果核。 “诸位师长,这应该曾是一枚完整人参果。” 程心瞻的话再次震惊了众人。 “这枚果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历经长久岁月,果肉精华被果核吸收,果核又在地脉中穿行,吸收各地的地脉精气,几个月前,才在长白山西处发芽。 “之所以劳烦众多师长,是因为弟子想着,这样的神物对扎根之地肯定要求极高,怕是要集整宗之力来为其创造条件,才能留得住这样的神物。 “但哪怕是把三清山犁一遍,弟子认为也是值得的,一旦幼苗成树,可保我三清山万世基业。” 程心瞻诚恳说着。 殿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死死盯着果核,每个人的法眼都大开着,瞳光交织成虹。 感受到绝对的安静,狗儿吓得连呼吸都停了。 “哈哈哈哈!” 掌教纪和合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哈!大喜!大喜!” “哈哈哈哈!祖宗垂怜!” “好样的!好孩子!” “万世基业!” “……” 所有人都在大笑,有些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声似乎比果核的五彩华光还要厉害,几乎掀翻了三清宫的宫顶。 “掌教!” 时通玄突然站起来了,他对着掌教纪和合行了一礼,口道, “老道请辞纯阳殿副掌教之职,自请看守果树。” 大家的笑容一僵。 纪和合皱眉想了想,随即释然一笑, “也罢,终究是你家后辈带回来的种子,便宜你了!我这没什么问题,刚好今天几位副掌教也都在,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另外四位副教主互相看看,也都笑了,手指时通玄, “便宜你了!” 时通玄大笑,连连作揖,“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自此,宫中的十个人再也没有离开过三清宫,反而是不断有人被召进三清宫议事,但此时,果核自然重新被程心瞻收回土府里。 因为担心耽搁了果核的出根时间,整个宗门都被调动起来,等到了第二天,许多大的方针已经被确定了。 即日起,搬山卸岭,营造南屏山,南屏山连接东屏山与西屏山的南端,三座山岭首尾相连,以西北莲福地、东南万笏朝天群峰、西南收阴山为连接点,同时疏导地脉,以三岭勾连诸山百峰,导通地气。 即日起,在三岭环抱之中,以玉京、玉华、玉虚、丹台、投剑五山为基础,调动其方位,再新垒云中、梨雪两山,与先前五山连成北斗七星之势。 即日起,在七山脚下开凿一条新河,命名为分季河。分季河起于玉京峰,终于梨雪山,再在梨雪山转为地下,化作地下河。 即日起,调动六龙回日九天云禁大阵,采集天雨地水,注入分季河,同时遮掩动静,对外封山。 即日起,在北斗所指,紫薇方位,再新垒一山,山下有分季河的暗河流过,并打通一条地道直通向丹霞山火穴。山里埋金精玉石,山上植奇异木,结成法阵,吸纳群山地气。 山并不高,名为五府。 …… 当六千年传承的三清山全力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就没有什么难事。 第十天的时候,自始至终都被云禁大阵笼罩的五府山已经建成了。 掌教法旨,在解禁之前,只有掌教、副掌教、霓山山主、程心瞻,可以自由进出五府山。 在程心瞻归山的第十一天,五府山的五行调和完成,整个三清山,包括莲福地在内的群山地气全部汇集到此处。 这一天,纪和合、董守仁、路笃行、苏笃宜、毛为功、程心瞻,来到五府山。 程心瞻四处环顾,这五府山估计只有百丈高,山势很缓,但确实灵气盎然,四处可见奇异草,但又以松菊为多,古色古香。 他走动之间,身体带出风,浓郁的灵气被风搅动,化成水珠滴下来。 在向阳的半山坡上有一处平地,是这座山的五行之眼,此刻已经有人在哪等候了。 程心瞻一看,不是通玄师祖又是谁。 纪和合走近,指着时通玄笑说, “这才十天,我怎么觉得你头发都黑了些,不做这个副教主就让你这么松快?” 时通玄大笑,“无案牍之劳形岂不让人松快?” 众人大笑着,然后把目光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自然领会,走到这处空地中央,拿出了果核。 果核闪着华光,程心瞻把绿芽朝上,将果核按进地里。 众人都看着,看果核满不满意,会不会遁走,虽然这座山的上空和地下都已经被法阵锁死了。 一息,两息,十息,一百息。 众人便等着,心下逐渐放松下来。 足等了半个时辰,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值得的,能让这位爷满意就行。 众人准备离去了,这里有时通玄常驻在此。 “咦,你们瞧!” 时通玄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但声音虽小,可其中透露着的欣喜大家是都能听出来的。 所有人回头,各自运转法眼瞳术,便都瞧见了, 那地中,果核底部,有三四条白嫩白嫩的根须正在从果核里探出来,扎进泥土里。 几人想放声大笑,可是又怕惊扰到了神苗,所以憋得很辛苦,也有实在忍不住的,便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样一看,搬山造河的高修,和在田里看着种子发芽的老农也没什么区别。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华帝君 又过几日,程心瞻再次来到三清宫门前。 他应当是小辈弟子中进出三清宫次数最多的人了。 纪和合还是盘膝坐着,闭目神游。 “心瞻来了,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哎。” 程心瞻应了一声,走进宫中,与纪和合对坐。 “心瞻是有何事呀?” 纪和合和蔼的说。 “掌教,弟子是有修行上的事请教。” 纪和合有些意外,修行上的事不去问温素空,不去问时通玄,来问自己作甚,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轻声细语的说, “请讲。” 程心瞻便问,“弟子现在四府已辟,仅缺木府未开,不知掌教可否教我。” 纪和合闻言笑了笑,“你哪是问我如何开木府,是问我如何选木府内景神吧?” 他知道心瞻在黄庭内景一道上走的既广,又高,这里面有他天资的原因,也有机缘的原因,现在宗里别说一境二境,就是三境四境的,很多也没有缔结内景神,缔结内景神的,也少有心瞻这般跟脚高的。 程心瞻点点头,要是凭吐纳攒气,靠水磨功夫开府,他自然不做此问。 纪和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火府内景神为昴日星官,金府内景神为金麒麟,土府内景神为炳灵太子,水府内景神为太阴皇君,木府内景神本来好定,但你要是想和其他四位并列,那就不好定了。” 程心瞻笑说,“所以特请掌教教我。” 纪和合笑了,他想了想,口中说着, “木神么,二十八星宿中有木宿,五德星君中有木德星君,远一些的话,四象尊神里有东方孟章神君,五位帝君里有青帝,阴阳神里有东王木公,你可有想法?” 程心瞻闻言便道, “掌教,弟子是这般想的,二十八星宿里弟子已有昴宿,是一等一的星官,五德七曜里弟子有太阴皇君,也是位极主神,四象尊神弟子未曾缔结,但是也有了圣兽麒麟,五位帝君为人主,红尘因果太重,不敢观想,如此一来,仅余东王木公倒是合适。 “而且掌教,弟子分别以阳火、阴金、阳土、阴水辟府,按阴阳交替之序来看,也恰好是阳仪甲木,阳神木公正好合适呢!” 程心瞻笑着。 “嗯。” 纪和合点点头,这小子言之有物,见识也高了不少, “木公么,紫烟山就有供奉……” “害!你这小子!” 纪和合反应过来了,指着程心瞻大笑,“你这小子,一开始就是奔着木公去的吧,来找我就是想让掌教去紫烟山给你说说好话?” 程心瞻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就是这个意思。 纪和合大笑着,心里开心,这小子,给宗里带来个‘天大的事’,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了,他就自己提出来了。 咦? 纪和合看了一眼心瞻,这孩子是故意的? 不然若只是找紫烟山学法,他不必找到自己这个掌教头上来。不说时通玄,怕是温素空都够了。先前去枢机山,不就是温素空自己打招呼的么? 他是想到了自己在为赏赐犯愁? 想到此处,他心里便更开心了,这就是掌教根苗呀! “好好好,你现在自去紫烟山就是,我会和那边山主说好的。” 纪和合笑着说。 程心瞻闻言也是一喜,连声谢过。 “怎么,还有什么事?” 纪和合看程心瞻说完事还没有离开,便问道。 程心瞻稍微沉默了一下,便道, “掌教,恕弟子冒昧,那松绿湖的绿螭是否与蜀中伐蛟有关,绿螭又为何会在我们三清山呢?” 他时隔两年归宗,五府山事了,他自然去看了绿螭,绿螭竟然还不会说话,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绿螭并非偷懒不肯炼化横骨,而是受伤无法说话了。 刚好趁此机会,问一问掌教。 纪和合也稍稍沉默了一会,他没想到心瞻会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后,纪和合说, “不错,绿螭出自蜀中,她的父亲是西蜀斫琴大家雷仙的挚友,也是琴中珍品「天风松雪」的主人,称作顾逸。” 果然。 程心瞻知道自己猜对了。 “绿螭是静松带回来的。” 纪和合说。 程心瞻闻言有些意外,竟然是投剑山的应山主,但是自己多次去找绿螭,也从没撞见过应山主呀。 “我听静松说,那年应当是峨眉的妙一夫人破四入五,门下弟子为其筹备贺礼,不知怎么,盯上了顾逸手里的「天风松雪」。 “不过「天风松雪」终究只有一把,但峨眉弟子众多,而蜀中多蛟龙,又素有蛟龙多珍宝的传闻,这才有了那一场蜀中伐蛟。” 程心瞻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因为要搜集贺礼,所以就征伐一地蛟龙? 这算什么事? 纪和合嘴角带上冷意, “蜀中伐蛟,蛟龙自然御水抵抗,于是蜀道便宣扬为治水而伐蛟,声势愈发浩大,静松当时就在蜀中,曾目睹三峡之水被蛟血染红。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道祖摒弃之处,他们倒是奉为圭臬,枉造杀孽!” 程心瞻握紧了拳头。 “静松当时在蜀中,在一条江边遇见了逃命的顾逸,试问顾逸是成名多年的乐师,在蜀中久有盛名,又如何会兴风作浪呢?于是静松便出剑相助,不过蜀道终究人多,顾逸便将幼女和宝琴托付,自己抵挡追兵,最后是生是死,静松也不知。 “静松归山后跟我交代了这件事,我便留下了幼螭,养在山里,对外不曾多说半个字。幼螭懂事,受了很重的伤,也是吓破了胆,所以平日里只在湖底修行,从不露面,所以你能与绿螭交友让我也很意外。” 程心瞻点点头,始末缘由他已知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有不平,理应拔剑,但这把剑也需足够利才是。” 纪和合提点了一句。 程心瞻点头称是,随即告退。 纪和合坐在原地,手指在膝上敲击着,心中想着,这孩子立下如此大功,那之前让兵器院给这孩子打造的五行法剑就可以放开了说了。 当前应该就火行法剑快出炉,接下来,很多东西就不用局限于掌教密库,可以从宗门宝库里出,剩下的四把剑齐铸都可以了。 无论怎么说,不能亏待了这样的好孩子。———— 程心瞻从紫烟山飞仙台出来,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一张观想图,《东华木公青童大道君乘桴出海图》。 一卷木法宝典,《东华帝君说甲乙青虚一炁宝诰》。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想初食气时,在小万山书库苦苦寻觅,最后囊中羞涩,忍痛以一百五十两银购下《白虎七宿拓本》,始见昴日星官。 不过六年矣。 ———— 刚回到明治山,又被师尊叫过去。 程心瞻能明显感觉到,自打两年前自己回宗禀告,说师叔还在世后,师尊脸上的笑容明显就多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颇有些苦大仇深、沉沉郁郁之感。 “为师是看出来了,你每次出宗总是要闹些大动静出来。” 温素空看着程心瞻笑着说。 6◇9◇书◇吧 第一次出宗,西南有新煞出世,这个弟子则真煞冲穴,性命垂危归宗。 第二次出宗,遇见尸仙飞升,这个弟子带回天界的只言片语。 第三次出宗,在斗剑会上扬名天下,结识了还珠楼主,也恶了峨眉掌教夫人。 第四次出宗,恰好遇上西昆仑血魔出世,紧急调去西昆仑,然后险些被三境抓走,又在正魔两道上露了一次脸,还带回来了素行的消息。 第五次出宗,再去西昆仑,时隔两年半才回来,一回来就带回了人参果树。 以至于他的名字在宗内比几个道子还要响亮,被掌教视作接班人,在宗外,更是惹得龙虎山延迟法会来等他。 程心瞻闻言苦笑以对。 “龙虎法会时日已定,明年清明。” 温素空说。 程心瞻点点头,他回宗那天在三清宫路教主就跟他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喊你过来,是因为你五行马上通融,是该再传你一些阴阳法门了。” 程心瞻闻言一喜,又有新法术可学了。 “多谢师尊,对了,徒儿已通过掌教从紫烟山那得到木公观想图了,冲击二境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观想木公,他自然事先与师尊商量过,师尊也很支持。 温素空闻言笑了笑, “即便是到明年,那也是七年破二境,那南斗冲宫榜应当有你一名。” 程心瞻闻言也笑了笑,这个对他倒不是很重要了,当年食气上榜获得奖金确实让身为记名弟子的他日子好过很多,不过后来几次出宗,尤其是结识了十一娘以及在西昆仑除魔,他早已不为钱犯愁了。 而且宗里从不缺破境天才,六息食气他只轮到第五,这次七年冲宫也不一定能上榜。 “为师在你食气时就和你说过,明治山修行庞杂,阴阳五行风雷,什么都会一点,但落脚,都在阴阳生死上。” 程心瞻点点头,他自是记得。 “这阴之道,便体现在养尸和养魂上,这两术我都已经传授给你,是为《青蚨化生经》和《长生胎元显神密旨》,你平日里以魂灵驭竹身,魄灵御肉身,其实就是在修行这两道法门。 “风法的话,都在《天罡地巽人灵彰神本经》和《召风通运符秘》里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雷法的话,其实明治山也没什么特殊的,你在枢机山学五雷,肯定更全面些。” “现在明治山的秘传,你还不知道的,也只有纯阳之道了。” 程心瞻闻言,两眼一亮。 温素空看着程心瞻的样子,便笑说, “其实纯阳又不是明治山的独门秘法,纯阳之道最早就是起于木公,也就是东华帝君,东华帝君传道于上仙汉钟离,钟离上仙传吕洞宾吕祖,并由吕祖发扬光大,后面吕祖又传下终南山法统。 “咱们明治山所学纯阳,是授自钟离上仙,吕祖扬名后,便有一本巨著出世,名为《太乙金华宗旨》,明治山也抄录一份,世代相传。” 温素空拿出一本金书,递给了程心瞻,并笑着提醒, “这本和先前的一样,只可在山中观,外出时就不要带上了。” 程心瞻点头,接过了金书。 温素空则继续讲解, “纯阳大道和内丹大道是分不开的,所谓纯阳,就是视人为丹,炼尽阴滓,即返纯乾。” “师尊,那何为阴滓,又如何炼尽呢?” 温素空便答, “书中说:一灵真性,既落紫阙,分为魂魄。魂,阳也,轻清之气也,此自太虚得来。魄,阴也,沉浊之气也,附于有形之凡心。魂好动,为生,魄守静,望死。炼尽阴魄,即为纯阳也。” 程心瞻听了大惊,魂阳魄阴不假,魂动魄静也不假,可因此就要将魄全部炼尽,是否又极端了点,他便问道, “师尊,弟子或许之前理解有误,这纯阳,到底是将‘阳’炼到极致,还是完全消除‘阴’呢?,如果是完全消除‘阴’,是否有些极端了呢?” 温素空颇为赞许的看看弟子,她点头道,“关于纯阳法门,这里面有四个事为师要交代给你。” 程心瞻肃神恭听。 “第一个,我们明治山从钟离上仙传承过来的纯阳之道虽说也要炼阴滓,但是也还没到炼去阴魄只留阳魂的程度,所以这《太乙金华宗旨》中提出的彻底摒除阴魄的炼法,到底是吕祖手作,还是吕祖后人或是弟子托名所作,不得而知。 “第二个,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纯阳大道也不是唯一真道,要你学纯阳,也不是让你把先前所学全部摒弃,只留纯阳。 “第三个,《太乙金华宗旨》仍然是一本极为高妙的法典,其中关于天心、回光、元神、识神的论述可谓字字珠玑,针对精气神三宝托于五行上形成精水、神火、意土三相的论调和修炼法门是别开生面的,为师认为只此一法就可以开宗立派了,书里即便是教授如何炼去阴魄的法门也是玄妙无穷,你虽不必去炼,但也可触类旁通,起码可以精炼三魂七魄,扫灭阴私杂念。 “第四个,我们明治山关于养尸和养魂的法子偏向阴性的,长久下来于神、于身都不好,所以纯阳法对明治山弟子而言,更像是一门护身法,心中纯阳,保元灵不灭,行阴法自然无顾忌,这也是一种阴阳调和。” 程心瞻茅塞顿开,拱手称是。 “这一本《纯阳注解及衍生法》是明治山历代祖师的心得,你好生参悟。” 温素空又递来一枚玉简。 程心瞻收下了。 “明治山的基石法门为师已经尽数传授给你,你日后能结出什么样的果来,就是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程心瞻俯身下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五府,入二境(小章加更) 明四百三十一年,春。 时至雨水节气之第三候,草木萌动。 春雨滋润大地,万物竞发,一派勃勃生机。 五府山。 时通玄已经在此结庐。 时通玄和程心瞻盘坐在庐中,一个草顶的小庐蓬挡不住细细绵绵的春雨,雨丝随风落到两人脸上,清清凉凉的。 时通玄看着不远处的果苗,看来这神物已经放心在此扎根了,顶上的绿芽已经有一寸高,春雨落在上面结成了露珠,看着便让人欣喜。 “嗯?” 时通玄扭头来看身边的程心瞻,他察觉到,一股磅礴生机从这孩子身上散发出来。 时通玄搭的这座小庐蓬伐木做柱,割芦为顶,随着程心瞻身上散发出的盎然生机,那木柱居然生根生皮,长出了绿芽! 看来是开辟木府了。 不到半年开辟木府,是真快呵。 不过观想木公,修行在神树之侧,又逢雨水,也正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也算预料之中。 不过程心瞻却没有睁开眼,他的内景小天地里正发生着更为玄奇的变化。 心府中,光明宫内,昴宿星官睁开眼,一缕阳火从他眼中射出,化作汹涌的赤金色火河,奔腾出心府。 火河涌入肺府之中。 雄伟的明皇陵地宫里,一头金麒麟也睁开了眼,见火河冲来,麒麟并不躲避,反而踏蹄迎上。 麒麟沐浴在火海里,不惧煅烧,鳞角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麒麟将火河尽数吸入腹中,浑身冒着火光,仿佛浴火重生了一般。 麒麟吞服阳火后,又张嘴喷出一道阴沉沉的金光。 金光闯进脾府,脾府里群山绵延,三山五岳尽在其中,金光如陨石一样砸进群山里。 顿时地动山摇。 冥思的炳灵太子被惊扰醒来,见群山动摇,立即结印,群山听从号令,顿时稳固下来,将金光压制在地下。 不但如此,群山融合了金光,吞服了金性,变得更加稳固了。 炳灵太子手印再一变,便有一团蒙蒙土光从群山地底里升起,飘到了肾府里。 肾府之中,广寒宫如月高悬,飘忽不定,此刻蒙蒙土光进入肾府中,便化作一道黄云,将广寒宫稳稳托住。 广寒宫中,太阴皇君睁开双眼,也掐印行法,宫内的寒井直通到黄云中,汲取地气,化成寒水。 井中寒水涌出,往肝府涌去。 寒水入肝府,汇成一片碧海汪洋。 不过慢慢的,碧海之水渐少,露出海中一座仙山来。 仙山其名方诸,山巅有青云凝成华盖。 青云之上有一神人,头顶三维之冠,身着九色云霞之服,正是东王木公。 木公面朝东方,那里有一轮丹红大日高悬。 木公听碧海潮声,手指大日,一缕青色从他指尖溢出,像是一座青虹,连接着山岛与丹阳。 青虹没入丹阳中,实则出现在心府里。 青虹落在血河里,血河顿时激荡翻涌,血浪滔天,可是仔细看看,那冲天而起的,又哪里是血浪,分明是火浪才是。 火浪冲天,溢出了心府,又冲进了肺府,惊扰了麒麟。 …… 如此循环往复。 火河,金光,黄云,寒水,青虹。 五色华光在五府之间穿行,速度越来越快,连成一片,化作了一朵五彩祥云。 五彩祥云在内景世界飘荡着,飘荡着,来到心府之侧的一处虚无之地。 但是,这里看似是一块虚无之地,但实则有着厚厚的壁垒。不过五彩祥云看着轻飘飘,但实则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轰!” 一声巨响,响彻内景世界各个角落。 那处虚无之地炸开了无数碎片,像是琉璃在日光下反射出斑斓色彩一样,虚无之地的壁垒碎片也在五彩祥云的招摇下映射出无穷霓光。 壁垒破裂后,原本的虚无之地便出现了一个微微透明的空窍,只是这空窍在旁边火红的心府照耀下,呈现出绛色。 这就是绛宫了。 五彩祥云涌入绛宫中,化成了一张云床。 往后,这里就是孕育婴儿的地方。 五府齐辟,五气冲宫。 程心瞻修道第七年,破一境。 他的念头来到绛宫里,底下是云床,仿佛在天,顶上则是一圈圈涟漪,似湖面一般,仿佛在地。 6◇9◇书◇吧 但程心瞻知道,那一圈圈的涟漪,不是湖水,而是他的命轮。 他仔细一数,便看出来。 那里面的无色涟漪有九十八圈,这是说以他的根骨,即便不修行,无病无灾的,能活九十八年寿终正寝。 无色涟漪外,有赤、白、黄、黑、青五层涟漪,各自有三十圈、七圈、三十圈、三十圈、三十圈,这正是他开辟五府的顺序。 心府、肾府统摄全身精血,内景神又都是阴阳星主,所以开辟后各自增寿三十年倒也说得过去,而木府主发生机,内景神为东王公,也增寿了三十年。 按理来讲,辟土府应该增寿不到三十年,但程心瞻猜测可能是土府内景神炳灵太子有冥府神位的缘故,冥冥中又给他增添了寿数。 而金府主杀伐,只增添七年寿元实在正常不过。 在这五层涟漪之外,还有一圈绛色涟漪,一共六十圈。 开辟绛宫,增寿刚好是一甲子。 再仔细看,命轮中间,又有五十二圈已经覆上了灰色,这里面,有二十二年是他的年岁,有三十年是他真煞冲穴时,恰好开辟心府,心府增添的寿元生机全部损耗了,用以抵挡煞气冲刷心府。 所以现在,他便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寿元为二百八十五岁,已经损耗了五十二年,还余寿二百三十三年。 这就叫知天命。 而二百三十三年实在不多,因为在命藏诸窍中,能增加的寿元的窍穴已经被开辟了大半,剩下的,只有开辟黄庭和紫阙能增长寿元了。 也就是说,在犁庭结丹前,他的寿元已经不会再有所增长了,在整个二境里,他只有消耗。 而到了第三境,他甚至无法知道,每一次洗丹带来的寿元增长能否支撑他到下一次洗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以三境中人心魔频发,能跻身四境的,寥寥无几。 也就是在程心瞻内景小天地中,五彩祥云冲开绛宫的那一刹那。 外界,三清山上空,同样凭空出现了五朵祥云,赤、白、黄、黑、青五色,以五府山为核心,环绕一圈。 五朵祥云上,又出现了五尊神灵法相。 赤云上,昴日星官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大日当空之景。 白云上,金麒麟尸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刀山地狱之景 黄云上,炳灵太子矗立,脑后镜轮里是群山绵延之景。 黑云上,太阴皇君矗立,脑后镜轮里是瀚海潮生之景。 青云上,东王木公矗立,脑后镜轮里是古木参天之景。 只是五云散发着无穷明光,把五位神灵法相几乎完全遮掩,让人看不出神灵真身模样,唯有五方镜轮如日高悬云上,照彻四方。 异象显现的第一时间,纪和合,董守仁,路笃行,尤为徐等一众能调用护山大阵的人,都不约而同开启云禁大阵遮掩异象。 而五府山中,时通玄看着三清山上空风起云涌,不由抚掌大笑。 此刻程心瞻刚睁开眼,便见师祖笑着指着自己, “你呀,今日要破境也不提前说一声,可是把一群人紧张坏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所谓符道,所谓丹道 三月十三,清明前一天。 一批人在钟灵山集结。 因为这次是老早就定好的出访,所以不像上次急急忙忙去西昆仑,那时是从玉虚峰出发,这次就是在山门处走。 这次领队的规模很高,做主的是玉京峰副掌教路笃行,另外,外事院院主霍静言、枢机山山主赵无极、丹霞山山主任无失、投剑山山主应静松、摩崖山山主甘静泉也都在。 除此之外,这次参加龙虎法会,还带了一二境弟子各十名,到时候这些弟子除了观礼,还要下场演法助兴,用来助长宗门威势。 另外还有一点,关于豫章一些灵田灵矿的地域划分和采收年限,也是通过这些一二境弟子的演法名次来定的。 这个演法只限定在一二境,因为一旦到了三境,那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要是放在偏僻之地,都是可以开宗立派了,自然不会再下场争斗。 几个师长来的还挺早,正说着话。 “唉,你说心瞻这孩子,怎么就非要在这个关口破二境呢,开了木府就可以了嘛,回来破二境也不迟!” 霍静言长吁短叹说着。 以心瞻精修五行的实力,可以说横压一境了,在一境的比试中定是能十拿九稳,但现在破了二境,那就得和那些在二境多年的年轻俊彦比试,把握就不是那么大了。 只是人家指明了希望心瞻参加,自己征得心瞻意见后也答应了,现在自然不能反悔。 应静松闻言则是一笑,“除非是有谁炼化了了不得的罡煞,又能得心应手,否则的话,心瞻胜算应该还是很大的。” 赵无极和甘静泉都是点点头,口上应和着,除却内丹修炼,心瞻在剑法、雷法、符法上的成就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任无失听着就有些不高兴了,既然大家都觉得好,那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优秀的孩子,怎么会不学丹法呢?掌教让他在三山旁听,却没有说丹霞山,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自己闭关了,丹霞山受冷落了?那万无畏又是怎么当的副山主? 是这孩子对丹法不感兴趣?任无失不信,世上只有蠢人会对丹法不感兴趣,因为他们学不会。 是温素空或者掌教对丹霞山有意见?那自己这次回来定要逮住他们问问。 谈笑间,人便来的差不多了,开始登船。 这次的代步法器也很有意思,是三条竹筏,竹筏很大,但上面很空,就摆着些蒲团。 几个师长两两分开坐在竹筏上,弟子们也开始登船。 “咦,心瞻还没来么?” 霍静言在清点人数,却发现二十个弟子就缺了一个程心瞻。这不应该呀,那孩子懂分寸有礼仪,说定了时间应该就不会来迟呀。 “对不住!对不住!我来迟了!” 霍静言正准备联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随即便见一个人影踏空过来了。 他一看,不是心瞻又是谁。 咦?! 且看他的步法,那脚下又是什么法光?银紫闪烁,似乎是电光,但又听见了风呼火啸的声音,这孩子走的还不是直路,三步一转,四步一折,虚空上留下的脚印像是梅枝,又像是星斗。 声音由远及近,起初还远远的,一句话说完,就落到自己眼前了。 “心瞻,你这是什么步法,我之前却是没见你用过。” 程心瞻便拱手答,“弟子学的杂,发现风、火、星、雷在遁法上都有独到之处,便想着融到一起去,就创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遁法,弟子管他叫四不像步,还是草创,不入您法眼。” 霍静言点点头,无话可说。 程心瞻又向其他师长和同门赔不是,便准备挑一个竹筏上去。 “心瞻,来我这里。” 这时,异口同声两道呼喊响起。 程心瞻看去,是丹霞山山主任无失和摩崖山山主甘静泉同时在叫他。 “静泉你无须动,我去你那就是。” 任无失见状喊了一声,一步便踏了过来。 程心瞻见状,也只好上了这条竹筏。 筏上现在是应静松、甘静泉和任无失三个长辈,弟子连带程心瞻在内是七个人。 程心瞻看见了投剑山的曾济年、摩崖山的萧妙语也在这筏上,而对面筏上他看见了丹霞山的祝兼容,其他的几个曾见过,但不熟。 “静泉,你有什么事,你先说。” 任无失在甘静泉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程心瞻也来到几位山主对面坐下。 他之前和摩崖山、丹霞山没怎么打过交道,两位山主也是第一次见。这一见他就发现,这两位山主都很有特点,嗯,这话也不对,只能说各山山主都很有特点。 丹霞山山主就是典型的童颜鹤发,发如银丝,但脸上却不见一点皱纹,面色红润如婴儿。 摩崖山山主则是极为年轻,之前程心瞻见过的最年轻的山主就是投剑山山主了,但是甘静泉山主比应山主还要年轻,很有少年气。 “心瞻呐,你义符的名头是如雷贯耳啊!” 甘静泉笑着说。 心瞻连道不敢。 “你这一身符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甘静泉很好奇,他听说了宗里有程义符这么一号人物后就起了兴趣,后来西昆仑剿魔,门下嫡传萧妙语回来后对这个程义符推崇备至,更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从萧妙语那拿过程心瞻画的符来看,符的品阶不算高,但符画的笔触和其中的神意却是极妙的。 程心瞻如实作答, “弟子是以《符道初解》入门的。” 甘静泉点点头,这不意外,天下符道修士泰半都是以这本初解入门的,这在三清山书库里都属于是免费借阅的书。 “然后呢?谁教你的符箓之道?” 他又问。 程心瞻则是回答说,“倒也没人教,就是投剑山的静思长老曾给我一本符书,对我帮助很大。通过这两本书,弟子了解了符箓绘制的要素和要义后,便自己琢磨着画,一开始也难有所体悟,后来发现符道跟咒术以及字画是可以互相借鉴的,符箓之道这才有了进益。” 说到这,程心瞻发现筏上的同门们都在听,尤其是摩崖山的,于是他便展开讲了讲, “弟子想,念咒时咒音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和绘符时落笔的轻重、缓急、转折撇捺都是异曲同工,都只是道韵和法意的不同表现而已。 “后来弟子为学法又接触了不同的字体,有云隶、雷篆、风草、龙章这些,弟子发现其实这些字都是符,同一个字,用不同的字体,呈现出的法意也不同,于是弟子后来又自学了凤纹、鬼书、蝌蚪文、鸟文、虫鱼文这些。 “画不同的符,用不同的字体,初用时,增益或许不是很大,但用习惯了后,笔随意走,不拘泥哪一种,落笔不隶不篆,到有一天忽然就发现,增益也不容小觑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观想,多多观想神像图,心中有神,落笔时自然如有神助。我有一个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说与大家听一听,只是一家之言,自我感觉有用。因为许多神灵都很久远了,只是观想法图还难以领会真意,我自己有时候会搜集一些传说故事,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后人牵强附会,我会根据这些故事为神灵做传,写着写着,想着想着,心里这份神意自然就强了。 “还有一个是观想自然真形,就比如说山岳,自然真形是摆在那里的,但是观想时就不用观想整个景致,把最能代表这个山岳的线条剥离出来,比方说阴阳昏晓分界线,比方说山势起伏变化之线,比方说还有与山线关联在一起的云线和水线,有时候要远望,有时候又要近观,有了这些线条,就可以融进符里了,神意也有了依托。” 程心瞻说完,筏上静悄悄的。 “一家之言,一家之言而已。” 他补充了一句。 “谢程学师之讲!” 此时,出乎他意料,萧妙语突然站起来,对他行了一礼! 这礼仪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三清山门人对学师的弟子礼,自己一开始对师尊行过,后来对陶兼显学师行过,对姜为山学师也行过,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别人行礼! ~~ “妙语道兄,使不得。” 他上前两步,扶起了萧妙语。 “谢程学师之讲!” 其他五位同门全部起身,执弟子礼。 程心瞻一时手足无措。 甘静泉、应静松、任无失一同抚掌拍手。 “真是后生可畏!你这是以天地为师呀!我见心瞻你天资聪颖,便问你符道所学,是准备邀你去摩崖山旁听的,但现在看来,我仍是要邀你去摩崖山,但却不是旁听了,而是邀你去宣讲,希望你能答应。” 甘静泉赞叹说。 “这……” 程心瞻有些迟疑,自己才入二境,能去以符箓闻名的摩崖山宣讲? 而此时的任无失早已等不及,便道, “心瞻呀,你就答应了吧,任何事,教别人也是教自己,别人学会了,自己必然更精进,老道再问一个,你在丹道上可有符道上这样的见解呢?” 程心瞻摇摇头,他对丹道确实不熟。 任无失急了,这孩子真的不会丹道? “怎会如此呢?” 他问。 程心瞻想了想,自己最初没有学丹道的原因是什么呢? 哦。 是没钱。 一开始练剑也没钱,只能学咒与符,是第一次出门游历得了「秋水」和「桃都」,这才开始接触剑道。 后来不缺钱了,也得到了宗门的大力栽培,借铸剑之机也开始接触炼道,但除正统内丹修行外,剑、符、咒、炼、雷这几道已经足够他学的了,丹道似乎一直没有一个契机去学。 “听说丹道极难,又极为靡费,所以……” 任无失闻言,吹胡子瞪眼, “丹道难,那是对蠢人难,对你又不难,丹道靡费,那既然投剑、枢机、白虎三山能让你旁听学法,我丹霞山还供不起你一个人的炼丹所需吗?” 程心瞻无言以对。 这时,任山主又换了一种口气, “心瞻呐,你看这样,回去后我自去找你师尊和掌门,许你来丹霞山旁听丹法,你看可好呀?”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也是一个契机,他实在不知如何拒绝,连行了一礼, “多谢任山主厚爱!” 任无失笑眯眯点头,又问程心瞻, “炼丹不可不会火法,心瞻呐,你可身具法火么?” 程心瞻点点头,手掌一翻,两个火球在他掌心上翻腾, “弟子有一丙火,有一丁火,不知可否用于炼丹?” 任无失两眼一亮,连声说好,心里更是把万无畏骂的狗血淋头,这样的苗子,为什么不早些拉到丹霞山来? 此刻,他和赵无极当年的想法一模一样。 “来,心瞻,为时尚早,老道先教你些丹论……” 任无失说着为时尚早,可是三清山和龙虎山都在豫章,又能远到哪里去,不一会功夫,龙虎山就在眼前了,他的丹论才讲了个开头。 不过这位不愧是丹霞山的山主,说话高屋建瓴,一个入门的丹论他从存精去芜讲到炼精化气,一下子就和内丹道关联起来,让程心瞻获益匪浅。 “你看,世间最有名的青龙白虎丹相就是那了。” 任无失指着竹筏缓缓落下的方向说着。 程心瞻望向那里,只见群山耸峙,连绵不绝,黄石青松处处可见,倒是与三清山之山岩形貌有些相像。 不过远看鸟瞰便知,三清山胜在清幽婉秀,而这处群山则是气势磅礴。 群山中央,是一圈大山结岭成环,环山两边又有两座高峰耸立,像是个两耳圆鼎。 圆鼎东方,群山蜿蜒,逶迤成龙,这道山岭遍植青松,好似青龙伏地,不知绵延多少里,见首不见尾。 圆鼎西方,高峰攒簇,差互如虎,此处高峰山岩裸露,仿佛白虎腾空,高峰直探云端中,见身不见头。 这三处山势便是赫赫有名的仙鼎山、青龙岭还有白虎峰。 相传当初祖天师在此炼丹,丹成而龙虎现,就地飞升,炼丹之鼎化作仙鼎山,龙虎异象就化作了青龙岭与白虎峰。 “当年祖天师可没有服下那枚丹,仅仅只是丹成,便就地飞升,呵呵,心瞻呐,这就是丹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友新朋齐相会 竹筏本在云上飘行,此时见了龙虎,便慢慢沉入云下,往仙鼎山中落去。 才至仙鼎山上空,便有人来接,龙虎山道士远远的就瞧见了竹筏里坐着的人,高声唱名, “三清山路教主携门下弟子到!” 引路的道士带领着竹筏落到一处山头,众人从竹筏上下来。 “路教主,大典明日开始,请先随小道去紫鹊楼暂住一晚。” 路笃行便笑回,“请。” 于是,几人便下榻一座高楼,楼以紫木建成,门窗梁柱上均浮雕喜鹊,楼建在梅林中,梅是春梅,此时梅点点,正是香浓郁时。 引路的人把三清山的二十几个人送进楼里,又说, “路教主,诸位道长,此山唤作宜停山,在这歇息的都是客人,山上有佳肴,有温泉,有书阁,有武台等等,诸位自行其便。” “有劳。” 道士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几个师长自去往楼上歇息,弟子们都是第一次来龙虎山,则相约四处逛逛。 祝兼容、曾济年还有萧妙语三人和程心瞻熟识,又有过命的交情,此刻便来寻心瞻一起出去走走,还带了另外两个人。 “心瞻,叔祖,我来为你俩引荐。” 此时祝兼容拉过一个年轻人到程心瞻身边,张嘴道, “心瞻,这是我的小师叔祖,道名为敏,是我师祖万山主的关门弟子,俗名方风仪,你应该是知道的。 “叔祖,这位就是程义符程心瞻了,他名头太响,应当不需我再多做介绍。” 程心瞻看过去,这分明是一个极年轻的人,比祝兼容要年轻,看着似乎比自己还小些。不过既然他是为字辈,又和祝兼容是一个法脉上的,那祝兼容是得老老实实叫声小师叔祖。 程心瞻自然不用,别说他们不在一个法脉上,若真论山里的辈分,心瞻还是他师祖。 而方风仪此人,程心瞻自然也是知道的,南斗食气榜上的道子,而且他还知道,紫烟山的山主就姓方。 “为敏无量观。” 他打了声招呼。 他在宗内,除了通玄师祖和师尊,他还没见过辈分比自己高的,所以他喊人,基本是看年纪,年纪比自己大的,喊一声道兄,再大些,喊一声道长,再大的,则叫一声道爷,有职务的称职务,听过讲的称学师,从来不看境界高低。 要是遇见比自己小的,那自然是直呼其名。 “见过师叔祖。” 这个方为敏却是个极为守礼的人,他作揖行礼,口称师叔祖。这辈分高出三代往上,无论多高都叫师祖了,不然前头加一连串的“太”字也累人得很。 程心瞻吓了一跳,他本以为道子会很有架子呢,不曾想还是一个古板守旧的人,他连说不可, “为敏,你我平辈论交既可。” 不过这个方为敏却有些执拗,连连摇头,不说话,不改口。 程心瞻大概知道万山主为什么给他取道名为敏了。 “小道爷,你不必管他,他就是根木头。” 此时,另一个年轻人说话了。 程心瞻看过去,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和方为敏截然不同的人。 方为敏说话一板一眼,走路四平八稳,但刚说话的这个却是个放浪形骸的人,说的再不好听些,就是吊儿郎当的。这人披着一件单薄的麻衣,麻衣上还偏偏绣着金线,金线绣成了一朵凤菊,领口大开,露出了胸膛,此时斜眉吊眼看过来。 程心瞻一个恍惚,妙缘道兄…… “心瞻,心瞻!” 曾济年拍了拍程心瞻的肩膀。 “啊,在呢!” 程心瞻恍然惊醒。 曾济年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西昆仑那场初次交战,他就在场,王妙缘那个人,他也很有印象,大概能猜到程心瞻心里在想什么。 “心瞻,我来替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叔祖,应山主的关门弟子,郑妙机,俗名郑维城。” 说俗名程心瞻就知道了,另一个道子,石林山的山主姓郑,没想到他的儿子会去投剑山。 “叔祖,这是……” “济年不必说,我知,程义符,程南斗,程度厄,程心瞻都是他。” 程心瞻闻言连连摆手,“就叫心瞻便是。” 他两个月前破了一境,冲宫成功,又上了南斗榜,于是程南斗这个名字又被人提了起来。七年冲宫,这次排名恰恰又是在第五,和食气时一样,而南斗六星中排行第五的星君便是度厄星君,所以也有人叫他程度厄。 不过程心瞻对这两位道子着实不熟,之前他在宗时,这两位都在外寻罡煞,等这两位回来了,他又在外游历。而且之前境界相差悬殊,而且这两位道子行事又颇为低调,互不认识也属正常。 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识了,结伴六人,俱是二境,聊天自然就不免说到罡煞和神通上。 罡煞和神通是二境上的两条修行路子。 罡煞是先天阴阳结合后天异象诞生的灵机,说是灵气但又不能直接吐纳服食,但若说不是灵气,可经过炼化后也能行气周天,还能结成金丹和元符,总之是很玄奇的东西。 除此之外,罡气和煞气又是极为凶恶狠厉的东西,炼化时一个不小心,能把窍穴都被刺破,所以炼化罡煞又会以内丹术语中的“降龙伏虎”来代替,重点就在降伏二字上。 可若是降伏了罡煞,那便有诸多便利,除了最为重要的阴阳调和缔结金丹外,罡煞还能结成元符。 程心瞻的十二重楼里就以「阳明云堂罡」结成了云根元符,张嘴一吐,就可以吐出蜃云出来,瞬间就可以织造幻境。 除了缔结金丹和元符,罡煞还有一个极大的用处便是附着在兵器上。 以飞剑为例,有剑罡的飞剑和无剑罡的飞剑那是两回事,比方说,程心瞻的左眼里,「桃都」上就附着着「阳明云堂罡」,威力自然不同凡响,也正是因为附着了剑罡,在西昆仑战场上他才能以「桃都」划开三境魔头尚三思的法身。 而除了采集罡煞外,二境里还有一条大道在。 那就是神通。 二境之名为“命藏”,“命藏”即是肉身宝藏,指的就是周天百窍。 人为万物灵长,万物化形都是往人身化,那自然是有根源的。人身上的每个窍穴都是带着先天属性和后天功效的,只要打通了窍穴,领会了其先天神性,那就能炼出神通来。 其实一境的辟五府,也算是神通,心府搬运精血,肝府疏泄情志,脾府运化营养,肺府呼吸精气,肾府藏精导性,这看起来似乎与凡人之五脏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是千差万别。 凡人气血虚浮,过了甲子关,气血便要败坏,但若是开了心府,百岁时依旧气血奔腾。凡人一呼一吸不过瞬息功夫,但若是辟了肺府,呼吸缓慢悠长,一呼一吸时间可抵凡人百次。凡人过了半百,精水就要枯竭,可若是辟了肾府,百年后依旧肾液充盈。 这些神通作用在肉身内里,所以一般不会刻意去提。 真正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可以用来斗法的神通。 比如开了鼻窍,有些人便能练就「震天鼓」的神通,比如开了耳窍,有些人便能练就「招风耳」的神通,另外还有「千里眼」、「遮天手」、「囚天指」、「六脉神剑」这些鼎鼎有名的神通。 程心瞻的九阳还形丹瞳就算是神通。 除此之外,开辟窍穴走神通路子,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好处,那就存贮法力。 与人斗法,只要人一多,时间一长,法力枯竭就是每一个修士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哪怕是五境修士,海量法力,也会有损耗干净的时候。 此时,只要身体里开辟的窍穴足够多,那存贮的法力也就更多,这是斗法时不容忽略的优势。 不过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神通秘法和天罡地煞也不是烂大街的东西,所以一个二境的人往往会注重于一条路线发展。 当然,炼化一阴一阳两份罡煞和开辟黄庭窍这两件事,又是破二入三最基本的要素。 程心瞻身边五个人就这两个路线探讨起来。 辈分最高的方为敏是走神通路子,他已经寻得了两份心仪的罡煞,但不着急结丹,而是在专心探索命藏要窍,打熬根基。 其次的郑妙机则是走罡煞路子,他还没寻到心仪的灵罡,但是地煞身上已经有四道了。他修的是法剑中的养气派,五行里又精修金行,法剑里被他熔炼了煞气进去,现在的剑煞很是厉害。 祝兼容也是修神通的,就程心瞻所知,他有一道名为「通心火」的神通就很了不起,能在掌心起火,而且火力变化完全由心,这和施展五行法在手心凝结出一道火是完全不同的,他这道「通心火」神通与人对敌功效不大,但却可在掌心炼丹,十分了不起。曾济年立志是走罡煞路子,以罡煞养飞剑的,就是他现在收集的罡煞并不多。 萧妙语是立志走神通路子,他现在好像是在练一种类似于「言出法随」的神通,要是练成了,配合他的符书法宝,肯定很厉害。 我要如何选择呢? 听着他们的讨论,程心瞻心里默默问着自己。 有没有一举两得的法子呢? 应该有。 因为他在一境时就自己想出了以阳殿炼阳剑的想法,他现在的左眼中,藏着一道「阳明云堂罡」,既在煅炼阳剑「桃都」,又在提升着「九阳还形丹瞳」的威力。 可是这个法子能不能适用到别的窍穴里呢? 这不好说。 因为罡煞稀少,而像阳殿窍、「桃都」剑、「九阳还形丹瞳」、「阳明云堂罡」这些诸般行属都契合的情况又很少见。 “是程义符!” 他正思索着,可是忽然一声叫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循声看过去,是个年纪相仿的,不是三清山的人,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义符道长,我是阁皂山的杜全显呀,您或许不记得了,但我可记得您,前几年在西昆仑,我去您那领过符呢!” “哦哦!” 程心瞻想起来了。 “您后来怎么样了,后面战场没再见过了,被五鬼门的魔头抓一遭,有没有伤到道基?” 那人颇为关切的说。 程心瞻笑着回道,“无事无事。” 两人闲聊两句,那人见程心瞻还有同门在等着,便没有长谈,只说日后有机会再叙。 “心瞻道友!” 程心瞻刚和阁皂山的分别,便又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他一看,是一个蓝袍人快速走近。 “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心瞻道友!” 蓝袍人快步来到程心瞻身边。 “蓝道友!” 程心瞻也认出了来人,是庐山的蓝逾青,自己跟他在还珠楼主的斗剑会上遇见过,这人以剑气成阵,给心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年在白玉京上匆匆交手,一别都好些年了,心瞻道友,你入二境了吧?你当年飞剑受损,对你修行可有影响?” 蓝逾青问。 程心瞻笑着说,“无妨的,已经入二境了,就前几月的事。” “好!” 蓝愈青一拍手,“心瞻道友,这次我们一定要再比试一场!” 蓝愈青对上次输了耿耿于怀了好久,又复盘了很多次,就想再比一次。 程心瞻笑着点头,“有机会一定!” “好,好,那不耽误心瞻了。” 蓝愈青笑着离开。 “心瞻果真名气大,光是来参加龙虎法会的,便有如此多相熟之人。” 萧妙语笑着说。 他也参加过西昆仑轮战,可是参加西昆仑轮战的人多了去了,谁又认识谁呢,唯独大家都认识程义符,认识这个从三境魔头手里走脱的程义符。 程心瞻摆摆手,“不过凑巧,不过凑巧。” 几人刚走两步,便又听见一声, “心瞻道兄!” 程心瞻无奈,再次循声望过去,却发现是一男一女并肩走过来。 咦? 程心瞻这次有些迷茫了,这是两个生面孔呀。 “二位是?” 他拱手问道。 走近的少男少女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道兄,我是孟虚奇/孟虚宜呀!” 程心瞻闻言眨眨眼,仔细看了看两人,是神霄派的孟虚奇和孟虚宜吗?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见,这两个还是小孩子呢! “道兄,你还是一点没变,但我和妹妹都已经成年了。” 孟虚奇笑着说。 程心瞻乐呵呵点点头,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引雷的场景,都过去四五年了吧,当时他们应该是十一二岁,现在应该也就是十五六岁,可真的是长高了许多,面貌也变化了许多。 “一弼道长可来了?” 程心瞻问,他对两人的师傅印象很好,要是也来了龙虎山,应该抽空拜会一下才是。 不过程心瞻话音刚落,少年少女眼睛一暗,孟虚宜说, “道兄,师尊他寿元已尽,坐化了。” “这……” 程心瞻闻言一窒,随即连声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竟不知老道长仙逝,失礼了,失礼了!” 不过两兄妹很快就调整回来了,孟虚宜便说, “无妨的,师尊走时我和哥哥就在身边,师尊没有什么遗憾。” “那就好,那就好。” 程心瞻低声说着。 “那道兄先忙着,等道兄闲暇了我们再登门拜访道兄,请教雷法。” 孟虚奇说。 “好,好,互相探讨而已。” 程心瞻回说。 一旁等着的五人除了方为敏,不免又来打笑心瞻,几人闲聊着又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旁,里面传来酒香。 “喝一壶。” 郑妙机两眼一亮。 “喝一壶。” 旧友新朋相聚,程心瞻自然是按捺不住腹中酒虫。 几人进楼。 一进门,程心瞻便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钴蓝色道衣,胸前还有一只白鹭的纹样,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那人看见程心瞻后便喜不自胜,大叫一声, “恩公!”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箓 一声“恩公”,让所有人把目光都投过来。 还珠楼主的斗剑会和西昆仑轮战是近些年为人津津乐道的事,这两件事也让一些年轻才俊为人所熟知,而三清山的程心瞻在这里面绝对算是出名的。 众人这一看,许多人就认出他来了,什么程三元、程义符、程心瞻的都开始叫起来。 程心瞻朝楼里拱拱手,不敢进去,落荒而逃。 江南景追出来,急道, “恩公,怎么不进去坐坐,都是豫章的年轻一辈在呢。” 程心瞻笑着摆摆手。 自己这些年是有些出名,不过一再展露却是没必要,都是年轻人,谁愿意身边坐个风云人物。 再者说了,让自己扬名的斗剑会和西昆仑轮战,都是一境多,二境少,毕竟整个二境不会再增长寿元,都在忙着寻罡煞和练神通,时无英雄,才让自己成名而已。 尤其是在斗剑会,参加斗剑的还被还珠楼主压了境界,比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至于西昆仑那次,真正让他被人记住的,也不是自身的本事,一个是义符的名声,一个是从三境手上逃得性命,但这里还又有师叔的帮衬,实在是不足夸。 不过江南景自然想不到这些,还以为是程心瞻有意韬光藏名,于是愈发敬仰。 今日相熟之人实在有些多,程心瞻也没空和江南景久叙,简单说了几句便分开了。 他向几位同门告罪,说等回了三清山再请他们喝酒。 那几个人也啧啧称奇,谁出门在外还没几个朋友,但是像程心瞻这样走哪都有人打招呼的也确实是少见。 于是几个人一合计,便直接回了紫鹊楼歇息,不在外溜达了。 这时间很快又到了第二天早晨,众人在楼下集结。 还是一个引路的小道士来接,但这次就不需要三清山的代步法器了,引路的道士放出一座虹桥,众人踏上去,虹桥落点端在仙鼎山的中央,起始端在众人脚下。 众人踏上虹桥,不需动,便自行被虹桥带着往前。 而这样的虹桥,又不下百十道,姹紫嫣红,把各方来宾送到典礼举办处。 众人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也是一处平顶山,山顶被削平,铺上砖石,形成了一个巨型广场。 广场上,数千龙虎山弟子站列,一色的紫袍黄带,手握浮沉,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广场北边有一排高大的看台,雕栏玉砌,巍峨华丽。隔上五步就有一道青松盆景,隔上十步就有一座紫铜香炉,至于瓜果饮品,则是每个座席边上都有。 引路人把三清山的众人往看台上带。 看台中央是一道阶梯,被铺上了碧黄两色龙凤花样的毯子,阶梯两旁都有龙虎山的弟子站着迎客。 程心瞻走过阶梯时,还看见了梁真敬也站在这,便抬手打了声招呼。 梁真敬在程心瞻手下屡屡吃瘪,压根不想回应,不过这是主家大典,他心里再别扭,此刻也得笑脸相迎。 他弯身抬手, “诸位请!” 三清山的席位被安排到最高层阶梯西侧的位置,这是主宾次席,是顶好的位置了,昨晚他们下榻的紫鹊楼,同样也是宜停山里最好的居所之一。 以三清山在豫章的地位,当得起这样的待遇。 众人落座,他们还发现每个座席上还放着一个玉牌,程心瞻拿起来一看,入手温润,玉牌里面有几个墨字,是为: 第四十届龙虎法会留念。 程心瞻笑着收起玉牌,这龙虎山真是豪气,这样上等的温玉,用来炼器、做简、制符都是极好的,竟然说送就送了,一个座席上放一块,这里有上千的座席呢。 他落座后,发现西山万寿宫净明派的人已经就坐了,就在三清山下面,这是许逊许天师的法统。 净明派东边,是兵锋山的神霄派,这是王文卿真人的法统,后面又由萨守坚萨天师中兴,也是一等一的道门法统。 很快,最顶层东边主宾首席也迎来了客人,程心瞻一瞧,丝毫不意外。 是阁皂山的灵宝派,阁皂山是符箓三山之一,同时也是葛玄天师的法统。而葛玄天师又是三清山开派祖师葛洪祖师的从祖父。换言之,三清山与阁皂山是同姓之宗,千年友邻。 这样的实力与法统地位,坐在主宾首席,谁也没有异议。 现在最上面的两排已经坐满,加上主家龙虎山天师府,这就是豫章道门最顶尖的五家法统,这五家,即便是放在整个东方道门乃是寰宇世界,也是顶尖门庭。 有人称之为四师双葛,说的就是张道陵、葛玄、萨守坚和许逊这四位天师,再加一个葛洪仙翁,五家法统。 这就是豫章号称天下道都的缘由,五家法统,就是五座祖庭。 然后再往下,就是庐山,明月山,玉虚观这些宗门。 而像金相宗这样的宗门,只能排到最底下去。 等阁皂山的人来了,宾客也就都到齐了。 宾客齐了,天象忽然就变了,东方飘出一团紫气,绵延千里,紫光遮过了天上的朝霞。西边又腾空飞起一群黄鹤,带起瑞彩千条,声闻于天。 黄紫相逢,当空就出现一个道人,周身都放着毫光,让人看不真切。 “恭迎天师!” 漫山遍野的龙虎山弟子高声赞唱, “三天扶教,辅玄体道。大法天师,雷霆都省。泰玄上相,都天大法主!” 高台上的宾客也都起身,尽管他们才是客,但现身的是人间当代的张天师,五境真人,怎么也值得他们起身相迎。 “诸位宾客且坐。” 众人屁股刚离开坐席,张天师的声音就从空中传下来,天师步步生莲,走到看台顶端中央,这里有一间金殿。 天师进了金殿,马上金殿里又走出一些道士,把各家当家的都请了上去,三清山的路教主自然也在其中。 随后又是白鹤出青云、地气涌金莲、麒麟踏祥云等等异象不提,总之是在一片祥瑞景象里中,第四十届龙虎法会召开了。 龙虎法会的章程向来是固定的,千年未曾变过,这第一个章程,就是新晋弟子受箓。 箓者,天地自然发生,神仙临摹,再传至人间,持之可召劾鬼神、安镇五方、降妖镇魔、治病除灾。 箓又称法箓,也可称符箓,是道教门人用以修行护道的基石。 而在以龙虎山为首的诸多道门中,又把符和箓区分开,认为符是只是法器,而箓则是号令元气的根本,是名登天曹、位列神职的依凭。甩出去御敌的,叫符,安置在肉身窍穴中,称箓。 若要举一个例子,法力是军卒,那符就是军卒手中的兵戈,而箓则是帅帐中的大印。 有了箓,便是把神灵请上身,如此御使法力、召令灵气才能得心应手。 也有人简单的将箓认为是此类道士的本命法宝,这有一定的道理,但想的也太过简单了。因为不同于本命法宝需要修士从修行之初就要开始祭炼,并随着修士境界的晋升而成长,箓是可以被直接授予的,并且在同一法脉中,箓是可以升阶和替换的,远远比本命法宝来的更灵活。在有些时候,这一类的道士还可以凭借箓施展出远超其自身境界的法术,这是本命法宝做不到的。 除了龙虎山,修箓的还有阁皂山和茅山,其他的也有,但都是这三家的分支小宗,或者直接就是请的这三家的箓。 所以这三家又被称作符箓三山。 龙虎山的箓称作正一箓,共分五品,今天是为新入门的弟子受箓,受的是最基础的「太上三五都功经箓」。 随着弟子修为境界的晋升,这箓的品级也会晋升。 成仙前有五个境界,正一箓从下到上就分作「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太上正一盟威经箓」、「上清三洞五雷经箓」、「上清三洞经箓」、「上清大洞经箓」五品。 而最为玄奇和最让外人眼热的是,当符箓三山弟子坐化后,遵从其生前遗愿,只要箓主愿意,其体内的箓可以被山门收回。 被收回的箓可以再授给新入门的后生弟子,也可以化作攻伐的符,这就很厉害了。 这意味一个一境的符箓三山弟子,会在某一天更换了更高阶的箓后,其掌握的法力和对灵气的操控,会直接抬升几个台阶。 另外一点就是,谁也不知道符箓三山积攒了多少张以三境、四境、乃至五境修士毕生法力修来的符。 当程心瞻知道这里的讲究后,立即就想起了明治山下的那些尸。 是啊,都是千年的大宗,谁还没点这样的手段呢? 而自己所知的这些,难道会是全部吗? 闲话不表。 参与本次受箓的有四十九名新弟子,程心瞻看了,都是十岁到十五岁左右的孩童,只有男孩,没有女孩。 他有些疑惑,便轻声问坐在旁边的祝兼容, “道兄,龙虎山三甲子才开山门收一次徒,一次才收这么点,怎么延续法统的?” 祝兼容闻言看了一眼程心瞻,没有说话。 程心瞻知道或许这个场合不宜讨论这些,便也没有追问。 “心瞻。” 程心瞻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 他吃惊望着身边的祝兼容,就在刚刚,祝兼容的声音居然在他心府里响起来了!内景天地里突然响起了他人的声音,这岂能不让他惊吓。 心府昴宿也睁开了眼,此刻心府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跃动的火焰。 不过只要程心瞻一个念头,内景神就可以灭了这团火。 不过程心瞻没有这么做,而是在等祝兼容的解释。 “心瞻,这是我心窍神通,「通心火」的另一个妙用,可以把话传到他人心府里,你现在在心府里说话,我同样能听见。” 他心府里的火跃动着,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 程心瞻觉得很有意思,他把念头沉进心府里,对着那团火焰笑着说, “道兄这真是了不得的神通,要是在对战时,你这突然来一句,谁也得吓个半死。” 火焰传出笑声,“我这本事还没练到家,心瞻你不曾对我设防,我的「通心火」到你心府里尚还需要些时间,要是应用在斗法上可就难了,倒是现在我俩私下谈谈倒是有用。” 程心瞻大感神奇,“道兄要是勤加练习,往后定然是了不起的神通。” 祝兼容笑笑,又以心火说,“心瞻方才之所问,其实是这样,龙虎山的开山收徒,收的都是外姓人,是做给别人看的,实则张家自己人,根本无需通过层层考核,可以直接受箓。自然不用担心法统延续的问题。” “啊?” 程心瞻大受震撼。 “其实这在我豫章道门的四师二葛中不算什么秘密,龙虎山天师府本就是一家一姓之宗门,外符内箓,最早也是为了延续宗亲法脉而被创立出来的。” 程心瞻叹为观止。 “而且龙虎山平日里接张家子弟上山时,为了掩人耳目,时常会为其改姓,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只要不是在三甲子大典上受箓的,都是张家人,即便不姓张,也是后来改的姓。” 程心瞻无话可说。 那照此看来,梁真敬的本名,应该是张真敬才是。 两人此时以神通交谈着,广场上授箓的仪轨已经开始了。 授箓的仪轨的第一幕就是传度,那些才入门的男童此刻穿着淡蓝色的长衫,此刻有龙虎山道士端着放着衣帽的托盘来到这些人面前,为其穿衣扶帽。 随后,又有道士拿着纸笔逐一走到这些孩子跟前,让这些孩子在谱牒上记下自己的名字。 这个过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有申文、迎神、挂榜、拔表、诵经等等手续,在四方来宾的见证下,显得十分的繁复和庄重。 君不见,这些不知历经多少艰难考验才等到今日的外姓人,在龙虎山天师和四方来宾的见证下,看着自己穿上了龙虎山特有的黄紫法袍,亲手在天师府谱牒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是不由自主的喜极而泣! 授箓的仪轨的第二幕是立誓守戒。 新晋弟子的立誓守戒要在三师的见证下进行,所谓三师,即是保举师、传度师和监度师。 保举师是负责招徒时刷选试炼的人,龙虎山三甲子对外开山收徒,不知要来多少人,但最终只要了四十九人,可想其试炼之难,负责整个试炼选拔的就是保举师。 传度师是授箓科仪的主持者,往往由小天师担任,如果小天师没定下来,一般由当代天师在天师府里指定一个德高望重张姓人。 传度师就相当于这四十九个外姓人的学师,意义非同一般。 程心瞻看得清楚,本次的传度师,就是他在白玉京见到的那个公常公子。 而监度师则由当代天师担任,无需多言。 在小天师的带领下,四十九位新晋弟子开始立誓守戒,小天师念一句,他们就念一句, “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听着小天师念出前四个字,程心瞻就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忍住了。 他再看看四十九个无比虔诚的孩童,又顿时觉得有些悲哀。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祈晴雨(五千大章,求月票!) 授箓仪轨的第三幕便是赐发法箓了。 小天师前往金殿,在天师处取箓,取到后再回到广场上。 四十九张散发着清辉宝光的「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一一赐发,得箓之人莫不感激涕零。 这也是龙虎山的底蕴和优势所在,这些尚未修行的孩童抱箓在身,吐纳灵气便快人一筹,等开辟了府窍,再把法箓放置其中,法力增长又快人一筹。 授箓仪轨的最后一幕就是四方答谢,答谢祖天师,答谢当代天师,答谢小天师,答谢保举师,答谢四方来宾。 在声声道贺中,这些新晋弟子离场。 而在金殿之内,自然又有一些人大赞小天师气度不凡,可承大业。 一派融合气氛中,又是一番祥瑞异象闪过,来到龙虎法会的第二个章程。 开炉炼丹。 炼丹是龙虎山的根本,在如此盛典上,自然不可不亮相。 随着仪官唱和,龙虎山和四方来宾都派出了一二境的弟子下场炼丹,共襄盛举。 四师二葛都有人下场,炼丹是大道,而且是在龙虎法会上,就是从来不炼丹的庐山剑派,也觍着脸派了两个弟子下去,每派最多两人,这是龙虎法会的规矩。 有人去看三清山的看台,咦,程义符不下场的么? 符剑双绝的程义符竟不会炼丹么? 程心瞻屁股一动不动,他自然不会。 三清山这边则是方为敏、祝兼容两个人下场。 最后下场一共四五十号人,蒲团早有人放好,整齐划一,间距极大,下场的丹师寻好位置坐上去,放出各自丹炉。 有些人丹炉不过半人高,有些人丹炉却有一层楼那么高,大小各异,形态各异,颜色各异,五八门。 小天师作为主持之人,宣布了这次炼丹的规则。 与往常一样,本次炼丹的丹方和药材都是龙虎山提供,是之前未曾出世的丹方,对所有人都公平,一个时辰的时间,谁炼出来的好,谁就是胜者。 有人便会问,虽然宣称是未曾出世的丹方,但龙虎山会不会在法会开始前就先给龙虎山弟子看过了呢? 应当是没有。 因为每次新丹方都是在金殿中,由来宾向当代天师现场出题,天师临时想出的丹方。 都是四五境的大修士,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串联糊弄。 真要说起来,反而是现场参与炼丹的人捡了大便宜,平白得到一张从未现世的、张天师所创的丹方。 这就是龙虎山了不起的地方了,光是靠拉帮结派、闭门自封、父子相传,自然成不了道门领袖。 天下丹方半出龙虎山。 这就是龙虎山的底气。 除此之外,龙虎山年年都往凡间送祛病之符水,在红尘里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小天师去金殿,从天师手上领取丹方,随后,再给到广场上的丹师,逐一传阅。 时间有限,每个人都看的很快但又极为仔细,这丹方里不光有药材的清单,更有配比、剂量、次序,还有炉火之阴阳、文武、转变,能看明白多少,就得看个人悟性了。 待众丹师传阅完,小天师收起丹方,又遣人送来药材,一筐一筐,一柜一柜,当真是大气。 待到各家开始起火暖炉了,小天师这才闲下来,向各位来宾介绍本届法会要炼的丹。 小天师看着丹方说,本次要炼的丹叫虎骨龙筋丹,这一听就是天师现取的名,为法会添彩。 这丹药服下可以增强法力,可以治疗刀兵外伤,也可治疗内疾暗伤,如果药力强劲,还可以改善根骨,化凡体为虎骨之坚、龙筋之韧。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丹方的珍贵。 这就是内外伤皆可用的疗伤良药,又是老少皆宜的强身补药。 至于这场炼丹比试的评比方法,就是验一验谁的药力强。 至于谁来验,那自然是龙虎山有名的山猴子。 广场上炉火闪耀,丹烟交织成霞,香气扑鼻,场面浩大,真有仙家气派。 其中有佼佼者,丹烟凝成异象,在丹炉上徘徊不去。 程心瞻看的清楚,方为敏的丹烟就有白虎之形,趴伏在丹炉上,而祝兼容的丹烟散发着灼灼的赤光,也是让人侧目。 但这其中也有技艺不精的,炸炉了,搞得自己一身灰头土脸。 但是最让人无语的,是庐山的两位剑侠,压根连丹炉都没有,记下丹方后就原地打坐了。 程心瞻看向庐山所在的看台,庐山几个长辈看着下面人炼丹看的津津有味,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程心瞻外行看热闹,看不懂那些阴阳调配、君臣辅佐,就看谁的法火耀眼,谁的丹烟玄奇,也觉得很有意思。 一个时辰马上就到,各位丹师基本都收敛了法火,只待开炉。 小天师卡着点,说是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点一到,他便大喊一声, “开炉!” 于是各个丹师都停下了手中动作,掀开炉盖。 刹那间,是光彩陆离,香飘四溢,更有异象丛生。 小天师招招手,被人领过来的猴子们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争相跑到丹师身边,双手高举头顶,祈求丹药,看样子乖巧极了。 有两个倒霉些,稍微慢了一步没争过其他猴子,无奈走到庐山两个人身边,猴儿再傻也知道,没有丹炉还炼什么丹? 此刻也有人犹疑,这是新出世的丹方,丹药也是第一次现世,谁也不知道药性,他担心自己炼的丹不纯粹,怕里面的丹毒害了猴儿,便出言询问。 这个人就是看起来颇为木讷的方为敏。 小天师听后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有人竟会担心这样的问题,他们不是已经用猴了么?又不曾用人。 “这位道长无需担心,有我们这些人在,自然不会让猴儿有事。” 这时,有观礼的龙虎山长老替小天师回答了。 方为敏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炼得丹形的都从炉中取药递给猴儿,也有不成丹形的,或是炼成了粉末,或是炼成了焦炭,或是炼成了泥水,自然也就不取丹献丑了。 猴儿们一拿到丹药,就迫不及待的吞服下去,顿时,各个身上都冒起玄光。 大家都稍等了一会,直到看见这些猴儿各个上蹿下跳,不见一点虚弱或是痛苦,这才放下心来,还好,都没炼出毒丹来。 随后,几十个走运服了丹药的猴儿们被带到广场中央,每个猴儿都给发了根镔铁棍,让这些猴儿自行分队,像是武者一样开始比斗起来。 这也算是法会表演助兴的一部分。 这些猴儿把木棍舞得密不透风,闪转腾挪,放到人间去真不逊色于一些武道宗师了。 在座的但凡是修炼了瞳术或是法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领上来的猴儿养在仙山里,自然是灵性非常,但在服食丹药前到底都是肉体凡胎。 不过在吃了丹药后,猴儿们各个手持铁棍如草芥,同时也不畏铁棍加身,虽然被敲的龇牙咧嘴,但身上却不见青紫破皮,足以见这丹药神妙。 随着猴儿们舞弄棍棒,药力差异也渐渐体现出来,药力强劲的自然生龙活虎,药力弱一些的就逐渐不堪铁棍敲击了,痛叫着弃棍而逃。 一阵叮叮当当,猴儿们也分出了胜负,诞生了猴王。 此刻再看猴王,不过一会儿功夫,居然个头都长了不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玄光,这是药力还没被完全吸收的表现,这猴王不知挨了多少铁棍,身不见伤,面不见痛。 此时再去反查这猴王吃了谁的丹。 意料之中,是一名龙虎山弟子。 还有两个猴儿得了第二和第三,服食的分别是净明派一位弟子和方为敏炼的丹药。 小天师宣布了名次。 “不妥,第三名升第二名。” 不过就在小天师宣布后,金殿里传出了一道声音,否定了小天师。 不过小天师却没有展现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垂手听训,因为他自然听的出来,这是他父亲的声音。 “天师所言有理,三清山的高徒一炉开丹一十一枚,且宅心仁厚,担心猴儿承不住药力,拿的是药力最弱的一枚。”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从金殿里传出来,净明派的弟子也行礼称是,这是净明派副教主的声音。 “都是俊杰,都是俊杰!哈哈哈!” 程心瞻听出来了,这最后的大笑声是路教主。 待几个大人物说完话,小天师重新宣了名次,又道, “此三人者,会后可进天师府奉印殿,观摩祖天师遗留「阳平治都功印」。” 此话一出,虽然知道这是历来的规矩,但会场上还是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浪。 那可是天下第一印! 万年份的道宝,如果说当今天下还有几件灵宝在世,那祖天师的天师印—「阳平治都功印」定在其中,这是比天师剑名头还要大的宝贝。 这是何等的机缘! 若得法印真韵之万一,那也是极为了不得的护道印术了! 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这三人回归原位,猴儿们也被带了下去。连着两个章程,主宾们暂缓歇息,闲谈饮酒。 到了午后,春阳和煦,万里无云,这才开始法会的第三个章程。 祈晴雨。 祈晴雨是道门的立身之基。 如果只是打打杀杀,那是魔门,如果只是清心寡欲,那是隐士。无事在山,有事出山,这才是道士。 为百姓万农祈晴雨,就是道士最初始时的职责。 祈晴雨同样是雷法修行的根源所在,雷法最初就是用来祈求风调雨顺的,至于斩妖除魔,还在这后头。 所以这一场比的是雷法,也是道士的看家本领。 不过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人沉迷飞剑,不知有多少人召雷引电,但有多少人还记着祈晴雨,大家心知肚明。 在这个章程里,龙虎山没有规定下场比试的人数,人人都可下场,前三名都可进入封印殿观摩天师印,如前三名中龙虎山弟子有一名以上者,则向后再顺延一位进殿。 这真是足够大方了。 只不过在这样奖励丰厚的形势下,依然没有多少人下场,人数尚不足方才有限制的炼丹师们。 在这个档口,有人见到程义符程心瞻动了。 他离开座席,知会师长,来到了广场上。 他一直记着父亲对他的交待,得道成仙,不光是为了避世,更是为了济世。 雷法,他会,祈晴雨,他也会。 最后含程心瞻在内,愿意下场比试祈晴雨的,龙虎山四位,阁皂山两位,三清山两位,除了程心瞻还有枢机山的一位,兵锋山五位,西山三位。 共计十六人,全部出自四师二葛。 小天师放出一座法坛在广场中央,随后宣布了比试规矩,这祈晴雨,讲究的就是要雨便雨,要晴便晴,令至雨来,再令雨停,不得延误,不得拖沓。 在这基础上,如果还都能达到,那就比雨数,比范围,今日这场,就要求雨落范围仅在这庆典广场之上,雨落点数就在三寸零四十八点。 许多人一听,面上就犯了难,今天晴空万里,召雨本来就是极难,还要令行禁止,还要比试雨数,这实在不是二境人力所能及。 不过已经下场,总不能未战先怯,总得试试再说。 人数不多,一个一个来便是。 龙虎山是主人,既然大家都觉着难,那他们自然要先上。 第一个上法坛的道士祭出了一杆幡旗,上面绘着雷霆电光。 他挥动幡旗,果然是龙虎山高徒,幡旗一动,顿时电闪雷鸣,轰隆作响。 不过让人疑惑的是,这位道士晃动了半天的旗,但只听雷声,不见云起,更别提雨落了。 这就是常说的光打雷不下雨。 小天师冷哼一声,落在那道人耳朵里比天雷还响,赶忙收了幡旗,走下法坛。 第二个道士和第一个一样,也是光打雷不下雨,他们没有召来阴云,反倒是旁边的小天师的脸上起了阴云。 等到了第三个道士,终于让大家精神一震,他的祈雨法器是一把仿天师剑的法剑。他口中念念有词,法剑当空虚点,便有微风拂面。 他步罡踏斗,剑舞七星,便有阴云起,雷霆生。 小天师脸色肉眼可见的由阴转晴。 随后又见那道士把法剑往天上一抛,口里大念雷咒,顷刻电闪雷鸣。 众人只感觉面上一凉,雨落下来了。 “好!” 看台上有人抚掌喝彩。 只不过这雨落了两三滴,便停了。 不是道士作法停雨,而是只召来这么些雨。 不过这已经很厉害了,道士在大家的喝彩声中走下法坛。 最后一位登台的龙虎山门人,气度不凡,连小天师与他也是点头示意,不曾催促。 这人上台后祭出五面三角令旗。 他手掐印诀, 第一面青旗升天,风来。 第二面白旗升天,云聚。 第三面紫旗升天,雷鸣。 第四面黑旗升天,雨落。 干净利落,众人为之侧目。 虽说雨大而稀,落点范围已经超出了庆典广场,但也无人说什么。 众人数着点数,到了三寸左右,只见道士再升一面金旗。 众人期盼着,不过又不见雨小。 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法坛上的道士有些急了,手中法诀一变再变,令旗升到了云上去,可是就不见雨小。 于是在沉默的等待中,雨又下了半刻钟,这才慢慢停下来。 道士收了令旗,走下法坛。 不过小天师还算满意,对他笑着点点头。 雨多总比雨少好,现在雨下多了,后面的人,哪还召得来雨呢? 龙虎山的试罢,神霄派的紧跟着就上了。 剩下的几家也都反应过来,是了,这祈晴雨,分明是越靠前越好!前面的召不来雨也就罢了,可若是有哪个召多了,对后面的可就大大不利了。 神霄派的自然懂这个道理,所以也不去讲究什么厉害的要压轴,第一个上的就是他们其中雷法最精深的。 这人祈晴雨用的是符,只见他在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雷符,又放出几个纸人分站他四周,各持仪器。 他把雷符打上天,再念咒引响,一连三响,便有风来。 再祭六张,又有云聚。 九张雷符引来雷霆万钧,十二张雷符大雨倾盆。 雨到点数,再一口气祭三十六张雷符上天,于是大雨间歇,缓缓停下。 落点近四寸了,超了不少,只是比起龙虎山雨落不停,已是好上不少了。 看台上,神霄派的几十人当即起身叫好。 这就稳拿头名了! 看台上,三清山席位。 赵无极叹了口气,低声道, “龙虎山丹雷双修,我三清山更是兼修万法,单论雷法,确实不如神霄派精纯。 “况且当今天下风气,修雷者都是奔着雷法刚猛刑威去的,哪里还记挂着祈晴雨,当然,这也包括我在内。 “现在在应元府里,新招的弟子只愿意去北极司,不愿意去蓬莱司,蓬莱司最近当值的新弟子,还是心瞻去旁听水雷呢。” 任无失抚须点头,“是,不过龙虎法会上能有祈晴雨这么个章程,倒也是让我们有个警醒,莫要忘了初心。” “不忘初心,这可不容易呀!” 赵无极说着,心里则想着回去定要提一提蓬莱司的地位才是。 而广场上,神霄派有第一位珠玉在前,后面四位就乏善可陈了。 前三位也是光打雷不下雨,倒让人还有些放心,可是第四位到底还是还落了些雨下来,让还没上的几家愈发心烦。 终于等到神霄派结束,法坛下的阁皂山弟子却笑着说, “您两家先上就是,我家本就不善雷法,就不去搅这个浑水了,先上后上无妨的。” 本来三清山和净明派还想着争一争先后,但阁皂山此话一出,却显得人家豁达,自家狭隘了。 净明派的想了想,也笑了, “谁不知豫章雷道是三府鼎立,我净明派只管治水除妖就好,祈晴雨,还是你们三家来吧!” 说罢,净明派弟子也脚下生根,伸手请三清山的先行。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坛法(月末求月票!) 看台上,三清山、阁皂山、西山三家师长互相拱手示意。 下面的晚辈互相礼让,行事大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面上有光。 兵锋山的虽说有抢占先机的意图在,但换句话说,也是敢为人先嘛,况且又实打实拿了成绩,另外三家也都道了声喜。 兵锋山的脸上笑开了,但嘴上也骂着回去定要教教弟子们什么叫谦让。 台上其乐融融,且再看台下。 程心瞻看向郝兼思。 郝兼思是枢机山蓬莱司甘霖署的一位二境道士,和贺济源同出一脉,按辈分来讲,还是贺济源的师叔。 程心瞻在甘霖署听讲时,学师是兼平道长,是贺济源的师尊,是郝兼思的师兄。 他和郝兼思有几次值外勤时见过,也是个年轻有天分的,不然也不会被甘霖署的署主收为关门弟子。 程心瞻伸手,道, “道兄先请。” 不过郝兼思却摇摇头,轻声道, “别人不知,难道心瞻还不知,我甘霖署负责降雨,却不懂放晴,排水解涝是晴空署的事,要是我先上,这雨就停不下来了。” 程心瞻笑着点点头,甘霖署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于是他朝剩下的人拱拱手,便迈步登坛。 全场瞩目。 程心瞻等了一会,最后一个神霄派的弟子召来了云雨,雨淅淅沥沥的,云也是凄凄惨惨的,下又下不来多少,散也散不利索。 他不想借这凄风苦雨的势。 好在那人召的雨少,今日又是春阳暖煦的天气,程心瞻没等多久,头顶天空就重新放晴了。 他面朝北方,从洞石里放出了一个长桌。 长桌很高,到人胸腹之间的位置。桌面焦黑,上面布满了曲折的枝丫纹路,这是由雷击枣木制成的法桌。 这桌子是他在外游历时,在晋原荒野里,从一处坍塌的道观废墟里掏出来的。 桌面上有一圈深痕,一看就知道这是摆在神像前供奉香炉的法桌,这圈深痕,就是香炉放置日久,留下来的底座痕迹。 法桌由雷击枣木制成,又不知供奉了多少年的香火,已经有了阳性,所以才能在道观废墟下还一直保持完好。 随后,他甩出一副卷轴,卷轴自动展开,在法桌右侧当空悬挂,正是: 《昊天二十八宿星君立身像屏风—残卷—白虎七宿篇—战国拓印本》。 程心瞻的第一幅观想图。 随后,他又往左边挂起一道长轴,正是, 《昊天二十八宿星君立身像屏风—残卷—青龙七宿篇—战国拓印本》。 他有钱之后又去书库里买来的。 接下来,又是一前一后两道卷轴,前面的是玄武七宿图,后面的是朱雀七宿图。 这两幅残图三清山里并没有,是他托十一娘为他寻来的,这才凑了个整。 “心瞻这是要起坛法呀!他从哪学来的?” 看台上,应静松问赵无极。 赵无极摇摇头,回答说, “后面他是在五雷院里学雷法,应当是长老们教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那些长老们给心瞻到底教了多少东西。 “那些长老往常我不知求了多少次,想让他们帮着府里带徒弟,可他们就是不肯,说是不会教徒弟。但是前几年碰上了心瞻这么个天分极高的,却是要抢着教,我听说,长老们自个还排班呢!” 任无失在旁边听着,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 广场法坛上,程心瞻又拿出烛台和香炉。 烛台倒没什么特殊,苗家寨子的烛。苗寨里不能没有烛,一到天黑,家家都要点起来,用的是那边特有的一种树油制成的烛。 香炉和法桌一起,得自于晋原的道观废墟里。 香炉初得时已经破破烂烂,随后被他在兵器院的炉火里重新走了一遍,融了些精金进去,此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香炉不偏不倚被放在长桌深痕里,纹丝合缝。 插上香,就是香樟镇的香。 随后,他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就在香炉后边,书名是《雷霆荡魔志》。 他又拿出三张纸出来,上面绘着画像,是他写《雷霆荡魔志》时画的人物插图。 正是执笏板的神威荡魔霹雳真君、捧金鉴的神雷秋官将军、持鼓槌的水雷夏官将军三位。 这还不算完,他再拿出一个青铜水盂。 这个青铜水盂叫星月留盂,是他从东天道同门地摊上淘来的,是一个承露谷的弟子用过的法器,品阶并不高。 在清朗的夜下,星光和月光落到盂里,会结成露珠,服之可以香津固精。 但此时,被程心瞻另作他用。 他取下腰后葫芦,往盂里倒了半盂清水。 随后,他又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血滴进清水里后没有散掉,反而隐隐化成了龙形。 把水盂推到烛台旁边,顿时,法桌、四方星宿图、香炉、烛台、雷神书画、水盂齐齐散发出亮光。 坛法已成。 他拿出五张空白符檄。 这就是五雷院的长老教他坛法时送给他的了。 至于为什么五雷院的长老会教他坛法,是因为应元府里已经没人愿意学这东西了,而恰好程心瞻,什么都愿意学,又学什么都快。 而之所以没人学,是因为此方天地的天神地祇逐渐销声匿迹,虽说神灵在天地间的法则烙印依旧在,但施展坛法也要坛主能与这些神灵法则烙印应和上才是,施展坛法比上古时不知难了多少倍。 他摊开第一份空白符檄,拿出符笔,当场书写。 众人只见那程义符刚落笔,广场上已有悠风初起。 掌风的神灵不少,风伯,菡仙,巽郎三位大神,还有下属风吏,要是在古时,程心瞻根本不必多想,直接发檄到雷部去,自有雷部神仙发令到风司。 不过此时天地间哪还有什么雷部,要请风,就得激发风神在人间留下的烙印。 程心瞻虽习风法,但是还未观想风神,所以此时请的是西方白虎监兵神君,亦能掌风,《白虎七宿篇》在他手里多年,他自然是观想过白虎群星的。 他以风草写罢神文,高祭符檄,随后手往符檄上一指,口念, “风来!” 符檄在高空中燃烧,天上闪过西方七宿群星,成一个虎形。 众人隐约听见一声虎啸。 虎啸又化作风吼。 顿时狂风大作。 正是风从虎。 程心瞻的衣袍被吹的乱摆,广场四方香炉的火光被吹的明灭不定。 漫山起松涛。 而金殿之内,众位高真有言语。 “这是发文烧檄呀,笃行,真是想不到,现在竟还有年轻人会做这样的古式坛法。” 一道威严而又高邈的声音响起。 路笃行脸上笑意遏制不住,拱手回道, “天师,这孩子聪颖好学,我都不知他从哪学的。” 神霄派的副教主则叹道, “只有这孩子召来的是真天象啊,风里带着湿气,你们看,鸟儿闻到风里的湿气,已经要归巢了。方才几个,召风不过是徒有其表,走个过场而已!” 众人点头。 确实如此,漫天的春燕感知到湿漉漉的风气,赶紧衔泥归巢。这些美好的精灵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今天的雨断断续续来了好几次,尤其是前几次,突然就来了雨,可把它们淋了个透湿,还好这次,风提前跟它们报信了。 此刻,程心瞻又开始写第二道符檄,云司诸神他也未曾观想过,这次他请得是东方青龙孟章神君。 观想完白虎诸星后,他又去小万山书库里找到了《青龙七宿篇》,观想了青龙诸星,除此之外,在烂桃山真煞冲穴回山后,红木岭和青龙洞送来过谢礼,其中,青龙洞的谢礼里就有东方青龙星图,那时,他为了修行步罡踏斗之术,就认真研究过。 他以云隶书写祈文,高祭符檄,手再往符檄上一指,口念, “云起!” 符檄在高空中燃烧,天上闪过东方七宿群星,成一个龙形。 一声龙吟,云气自生,正是云从龙。 霎时间天昏地暗,乌云席卷,遮天蔽日,仿佛一瞬间就来到了晚上。 黑云压群山。 第三道符檄,以雷篆写就,所请正是雷部正神。 神威荡魔霹雳真君画像闪烁雷光,随符檄一同上天的,还有神雷秋官将军画像和水雷夏官将军画像。 他手指符檄,喝令, “电闪!雷鸣!” 符檄和画像开始燃烧。 黑云之中,闪过神雷秋官将军和水雷夏官将军的虚影。神雷秋官将军捧鉴,鉴里迸发出无穷明光,即是电闪。水雷夏官将军擂鼓,鼓面震荡轰隆作响,即是雷鸣。 好似火兽下天关,正是紫蛇离斗府,电闪雷鸣,雷霆万钧。 乌云紫电,狂风呼啸,好似天倾。 无论是打头阵的龙虎山弟子,还是紧随其后的神霄派弟子,此时见到这样的动静,都变了脸色。 有人甚至怀疑,是不是本来就变了天,就是要下一场急雨,刚好被此人赶上了? 不过金殿内没有传出话出来,他们再怎么揣测也是无用,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期盼着,这个三清山的小子,等会最好是雨大收不住才好,声势再大也是输。 至于召不来雨,已经没人会这么想了。 第四道符檄,请龙王。 落笔之前,他把符笔往水盂里一蘸,以带着龙威的血水做墨,以龙章书写龙神赞文。 他高祭符檄,口念, “雨至!” 符檄在空中燃烧,烟火化作了神龙,在乌云中穿行。 几声龙吟过,瓢泼大雨应声落。 正所谓:天上银河泄,山顶白浪滔,势如倾天,急似流海。 风雨自行避开程心瞻,他望着雨幕,心中算着点数。 时间慢慢流逝,大雨如注,在山顶广场地砖上溅起无数朵茉莉。 一寸; 两寸; 三寸; 三寸零四十点。 他升起第五道符檄,所请者不必多猜,自然是阳主昴日星官。 符檄不畏风雨,在空中燃烧起金色的火焰。 他大声喝令, “雨停!” 大雨骤停。 最后一滴雨水落地,点数刚好三寸零四十八点。 此刻电闪依旧,雷鸣不止,狂风不息,墨云如海,等待着程心瞻的号令。 程心瞻一张光明符打到云里,喝令, “风息!云散!雷收!诸神退!” 于是,青龙白虎,雷神龙王,一一消散。 晴空碧日现,春燕再出巢。 平顶山上,一片寂静,唯闻春燕啾啾啼鸣。 所有人都看着天象。 呼风唤雨,人定胜天! 这不就是修行的意义所在么! “啪-啪-啪-” 拊掌声从金殿里传出。 顿时,看台上的来宾们如梦初醒,纷纷站立起身,拊掌喝彩,声如雷霆,经久不息。 程心瞻收起诸般法器,躬行向四方行礼,随即走下法坛,准备往看台上三清山坐席走去。 郝兼思忽然大笑一声,竟不上法坛,跟上了程心瞻,准备回去了! “这位道友!” 阁皂山的一位道人喊住了郝兼思,问道, “道友为何不再比试了?” 郝兼思头也不回,信口道, “一身雷术施不得,心瞻妙法在前头。” 阁皂山和西山的道士们闻言一愣,随即也都大笑起来, “施不得,说得好!施不得呀!” 随即,剩下的道士竟无一人再登坛,全部离开。 既然无人再登台,小天师便宣布了此次祈晴雨演法的名次。 “三清山道士,召雨放晴,令行禁止,雨成三寸零四十八点数,为第一名! “兵锋山道士,令行雨至,令行缓晴,雨成四寸零五十五点数,为第二名! “龙虎山道士,令行雨至,令行久晴,雨成八寸零一十七点数,为第三名! “以上三者,会后可进天师府奉印殿,观摩祖天师遗留「阳平治都功印」!” 此次祈晴雨演法,众人看的分明,谁也没有异议。 程心瞻回到看台上,耳畔是长辈的赞许,同门的夸耀。 这已经是法会的第三个章程,接下来就是第四个章程。 武斗。 这在往年,就是最热闹的章程,早就沸反盈天了,只是今年程心瞻祈晴雨的阵仗有些太大了,许多人久久难以回过神来,以至于小天师宣布进入第四个章程后,广场上还是静悄悄的。 过场的祥瑞来了一遍又一遍,众人这才慢慢缓过来。 小天师也抬高了语调,介绍起了武斗的规则。 武斗是擂台制,就是攻擂守擂,分一二境两场,想要参加的,就来广场上,围擂而观就是,胜者留,输者下,新人再上。 一境和二境的前三都能进奉印殿观印。 于是许多人都开始离席,三清山这边几乎都走空了,除了师长们,就剩下方为敏和程心瞻。 方为敏不喜斗法,只贪恋炼丹,不下去也算正常,怎么心瞻也不下去? 师长们问程心瞻。 这时候,场下的人们也发现程心瞻不在,即不在一境人群里,也不在二境人群里。 这怎么回事,不是符剑双绝么,怎么不来武斗? 大家也纷纷看过来。 面对师长的询问,程心瞻如实回答,他小声说, “弟子既拿了祈晴雨的头名,能进天师府奉印殿观印,已是心满意足。这武斗前三者也能进奉印殿观印,弟子又何必再占这个名额呢,不如让与他人。” 几个师长听了,面面相觑。 这听起来,他是要把观印机缘让出来一个,是谦让品德,可是这孩子说这话,分明又是笃定了自己若是下场就定会进前三,似乎又很是狂傲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印(6.5K大章,双倍月票活动0点后开启,求月票!) 武斗到底是有趣的。 武斗开始后不久,广场上的气氛就重新开始热烈起来,各种法术爆响声,调气呼和声,加油呐喊声,汇成一片。 武斗又没有限制,五行、罡煞、剑术、符法、雷法等等,五彩斑斓的法漾灵光让人目不暇接。 至于在祈晴雨章程中大放异彩的程心瞻为何不下场,众人猜测可能是方才他施展坛法耗尽了法力,毕竟那样一场雨做起法来肯定不轻松。 也有人猜测程心瞻是怕露了怯,兴许他真正武斗起来并不如何,所以为了避免折损名气,索性不下场。 还有一部分人,眼力了得,能看唇语,“看”见了程心瞻向他师长解释的话。 这些人心里不一定认同说程心瞻下场了就一定能占前三名,但总归来说,心里是稍稍放轻松些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和程义符过手,但今天得前三是能观摩天师印的,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各人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这场武斗别开生面。 一直到太阳落山时,这武斗才比完。 程心瞻如享佳酿,这场武斗实在让他受益匪浅。 小天师宣布了武斗的名次。 二境场: 第一名,龙虎山天师府道士; 第二名,西山万寿宫净明派道士; 第三名,庐山剑派剑侠。 程心瞻很有印象,第一名龙虎山的道士确实是力压群雄,罡煞齐出,龙虎之形宛若实质,第一名当之无愧。 郑妙机道兄应当是和他有过节,守擂时点名要他上来,不过却惜败一招。不然以郑道兄的实力,进前三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二名净明派道士的表现堪称惊艳,手拿一把拂尘,再念御一柄飞剑,一身水法出神入化,等闲人近不得身,飞剑灵动锋锐,所向披靡。 第三名是老熟人,正是蓝逾青,他的双手法剑更加刁钻了,让人疲于应对。 一境场: 第一名,龙虎山天师府道士; 第二名,三清山万法派道士。 第三名,兵锋山神霄派道士; 这一境的头名也是程心瞻的熟人,正是梁真敬。 不过程心瞻看得出来,梁真敬脸色不太好看,至于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些。两人初见时,年纪境界都差不多,但梁真敬现在还是一境。 要说是梁真敬资质不够,程心瞻是不信的。 他和梁真敬打交道的次数很多,早期多次争雷,中间在白玉京还交过手,再后面西昆仑轮战的时候,他也来过。 这个人很好面子,又是其师尊的关门弟子,宠着长大的,性格上有些自傲,因为他师尊就那个德行,天师府大多都是这个德行。 不过程心瞻觉得这人本质不坏,尤其是在西昆仑时,程心瞻后半年改头换面以假名行走,屡次撞见他救人于危难时,也不求报答,也不求扬名,很是洒脱的一个人,或者说,这是一个极易孤芳自赏的人。 他的符法很厉害,是程心瞻都很敬佩的,他的天资自然也是极高,不然也不会被龙虎山有名的长老收做关门弟子,而且小天师出门还要把他带上。 这样的人在龙虎山修行,有资源扶持还有法箓在身,不应该还留在一境。 从他自己拉着个臭脸也能看出来,他应该是被叮嘱压境界参加法会的,就是为了争头名。 而且程心瞻猜测,那个二境的应当也是压境界的,看他的罡煞凝成实质,估计早就能结丹了。 第二名是自家人,程心瞻不太熟,只知道是白虎山的新弟子,年纪还很小,天赋很高,他用的是剑阵和阵图。 程心瞻看着很受启发,自己的五行法剑也在准备中,到时也可以组一个剑阵。 第三名是神霄派道士,也是熟人,是孟家兄妹中的妹妹,没想到这两兄妹的天赋如此高,雷法惊人。 两场武斗前三,龙虎山都位列第一,这也能理解,东道主嘛,压境界参加夺个名头也很正常,毕竟今天还新收了弟子,总不能在新弟子面前丢了分。 而与之相反的,阁皂山的一个都没有,这也很正常,因为阁皂山灵宝派的侧重在斋醮和度化上,武斗不是人家的长处。 到此,法会第一天就结束了。 晚上,自然又是宴饮不绝,大摆酒席。 宴饮期间。 蓝逾青拎着酒杯就坐到了程心瞻边上,言语里颇有埋怨。 “程道友,昨晚见面你还答应我要比试一场,怎么今天你又不下场了。” 程心瞻敬了他一杯酒,笑说, “道友莫怪,今日贫道实在是力有不逮了,往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蓝逾青还想再说什么,这时程心瞻又另起话头, “道友,上次在白玉京论剑时,你的【乂】形剑气可真是让我难以招架呀,方才武斗,我又见着了,你是如何想出来的,等道友法力再深厚些,岂不可以剑气成网了?” 蓝逾青闻言大笑,“是这样……” 于是两人便愉快的交谈起来,后来郑妙机、曾济年几个投剑山的,包括明月山的,也都来这桌讨论起剑道来。 几人从法剑谈到体剑、飞剑,程心瞻都能说上两句,又总有奇思妙论,让一群人敬佩不已。 ———— 第二日。 各家金丹大修被单独请去一处秘境,据三清山的几位金丹透露,他们是去论道。 谈论洗丹精要和避劫之法。 这和罡煞以及神通比起来,又是另一个层次的话题了。 各家四境领头人也汇聚到另一个秘境里,开始谈论下三个甲子年的豫章资源分配问题。 昨日一二境弟子的演法成绩,也是他们划分资源的筹码。 至于有些没有四境的宗门,比如金相宗这样的,则会把整个鄱阳湖的势力联合起来,推举一个,去参加资源分配会议,但是这种的,也只能捡几个大头分完后剩下的边角。 这个时候,几个大教祖庭,不光要为自己争,还得为同教的小支争。 真说起来,只有这个会议才是真正的龙虎法会,别的都是添头。 大佬都不在,一二境的便可在东道主的陪同下在龙虎山里好好逛逛,平日里可没有这样的机缘。 而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昨日炼丹、祈晴雨、武斗的前三甲则是被小天师亲自带着去了天师府。 天师府坐落在仙鼎山内东侧的一处俊峰上。 府邸依山而建,气势巍峨。 府门紧闭,正上方悬“嗣汉天师府”直匾,说明这处府邸是汉时而建,传世八千年。 前正中两柱上挂有楹联,是为: 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 这楹联上联说的是祖天师为西汉开国大臣留候的后人,至于留候,传说他为上古真仙赤松子之友,下邳神人黄石公之徒,助西汉立国后,羽化飞升,去往太清天侍奉道祖,是神仙的不能再神仙的人物。 下联说的是祖天师开辟龙虎山法脉后,受到东汉、两晋直至当代的累世加封。 小天师带着几人从偏门进去。 这是自然的。 这几个小辈还不够资格让天师府开大门。 进了天师府,东边便是玄坛殿,供奉赵公明大神,西有法箓局和提举署,前者是保管法箓之地,后者是治教之所。 众人往里走,一路上各种恢弘殿宇、禁制法光目不暇接,越往后走,众人也越不知方向,哪哪都是法光,哪哪都是灵禁,最后,连脚下踏着的都不是土地了,众人仿佛走在由法光交织而成的虚界廊桥中。 直到眼前光华骤然变换,众人忽然脚踏实地,来到一处院落前止步。 院门上有匾,写着, 天师存印剑之地。 众人在院门前站定,远门紧闭,但也没有落锁。 小天师上前一步,拱手道, “宝姨,奉父亲的法旨,我带各家才俊前来观印,还请开门。”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样的要地肯定有人守护,但听小天师的意思,这守卫者似乎还是一个女子。 吱—— 院门开了。 众人迈步进去。 院里有左右正对的两座殿,左边殿上写着“奉印”两个字,右边殿上写着“奉剑”两个字。 而在两殿正中间,也就院门打开后正对的位置,则是矗立着一座木楼。 木楼下,此时站着一个人。 一个美人。 此女的容貌极尽妍丽,体态是少一分嫌瘦,多一分嫌肥。 美人高梳发髻,这是妇人的装扮,要说这女子的年纪,有二八之娇憨,二十之青春,三十之雍容,倒让人难以分辨。 女子发髻上金钗翠璎,脖上手上有鲜之环,着云霞之衣,披流光真丝之巾,媚骨天成,有富贵之仪,又有仙家神态。 程心瞻所见女子之中,萧十一娘已是绝色,但与此女比起来,还略显稚嫩。 女子笑着对众人点头,有羞之美,明月之光。 只是幸好今日来的几位都是各家的英才,见此绝色,虽有一瞬失神,但也都迅速低下头,不曾失态。 而领路的小天师,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过头直视此女。 女子往左边的奉印殿走去,小天师领众人跟上。 小天师口中的宝姨在殿前连掐数诀,奉印殿发出冲天的灵光,随后殿门打开。 “一次进一人,一人两刻钟,能领会多少,全看个人造化。” 小天师说。 众人点点头,心下都有些激动,这可是万年份的灵宝,普天之下若谈法印,这一枚就是永远也绕不开的神物! 众人一商定,就按昨日演法的次序和名次进去。 第一个进的就是龙虎山的道士,他脸上的虔诚和故作平静的激动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他走了进去。 奉印殿似乎能够隔绝一切声响和法光,自那个道士进去后,众人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直到两刻钟后,那人却没有出来。 小天师毫不意外拿出了一个铃铛,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他沉溺于灵宝法蕴,忘却时间很是正常。” 铃铛声音不大,却能稳稳传进殿里去。 不一会儿,众人就看见他走了出来。 众人的第一感觉是,迎面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他的身上纠缠着重重法光灵韵,仍未散去。 众人很是惊诧,仅仅只是两刻钟,看来他就领会到了很多东西, 而他脸上挂着微笑,似乎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站立一旁,下一个进去的就是方为敏。两刻钟后,小天师摇响铃铛,把方为敏也叫了出来。 而方为敏身上则是冒着赤色的火光,像是一个火焰神灵。 看来每一个人领会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程心瞻是第四个进去的。 他迈过殿门,首先走入一个长廊,长廊左右绘着壁画,左侧的第一幅壁画上绘着一处山谷,而在山谷之中,一个相貌奇古的道人坐在石上,手上拿着一个印,钤印到一张符上,在他对面是排起长龙队伍的百姓,每个百姓手里都拿着一个碗, 程心瞻仔细看着,这应该是讲祖天师发放符水赐予百姓消灾解病的往事。 而另一边的壁画上,画的是在一处高峰上,还是那个道人盘坐,道人手掐法诀,而山底下,有一方大印,这枚印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印下有许多恶鬼挣扎着要从印下逃出。 这画的应当是祖天师镇压群魔的故事。 他继续往前走,长廊很长,壁画很多,但每张画上都有一枚印,这印或大或小,或平平无奇,或法光冲天,但都是一个样式。 这就是「阳平治都功印」。 长廊的尽头有一道门,门是两扇对开,左右门上都挂着木牌雕成的门神像,是两个顶盔掼甲的武士,手持道兵,目若火铃,逼视来人。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此刻门开着,程心瞻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大很空旷的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外是深深的长廊,没有任何阳光照射进来,但是这间屋子却是透亮的。 因为在这件屋子的后墙中间位置,有一物正在散发着无穷明光。 这里摆着两张法桌,一个高一点的法桌紧贴殿墙,前面还有一个矮一点的法桌。 矮桌上放置着香炉,此刻青烟袅袅。 高桌上只有一物,正是一枚印,正是此印在散发明光。 而在供奉法印的桌后,殿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位道士以手掌托印。道士法袍上有团龙卧虎,正是祖天师的样子,那画上的印,和长廊壁画上的印以及法桌上供奉的印一般无二。 法桌上这枚法印真形,印体方正,厚七分,横长各三寸半,白如冰雪,印纽是一条趴伏的应龙。 程心瞻知道这奉印殿里为何如此空旷了,因为你的目光一旦落到这枚印上,就再也移不开了,放再多东西也是无用。 他的目光被法印紧紧钩住。 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走了一步,却眼睁睁看着法印突然腾空而起,化成一座山朝自己压过来。 他运转丹瞳,却依旧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境。 他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紧紧锁住,想避避不开,想躲躲不了。 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胡乱闯入,龙虎山也不会在自家道场里杀一个三清山的弟子。 所以他把生死放一边,全身贯注体悟着这当头一印,这一印,让人无处可逃,这一印,泰山压顶。 大印落下,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湖,肉身,念头,一切都化成了虚无。 他念头消失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龙虎山真要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息,他的念头又回来了。 他像是溺水后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刻,只有呼吸才让他感觉到还活着。 极致的痛苦,他在真煞冲穴时就已经体验过了,但死而复生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感受。 上一念,他是真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过他马上又回过神来,平整呼吸,开始回想着那一印。 他一下子对【镇】字咒就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之前把【镇】字咒当【定】字咒使,这是不对的,【镇】就是【镇】,可以让人永沉黑暗,可以让人粉身碎骨,可以让人万劫不复。 而不仅仅只是让人感觉被撞了一下。 进一步的,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的【灭】字咒也有了明悟,他在苗疆时,以【焚】字咒入手,创出了【焚灭】咒,但再由【焚灭】简化为【灭】字咒却困扰了他很久。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些感悟,因为他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灭】。 【灭】就是虚无,把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化为虚无,这就是【灭】。 他再往前走进一步。 那法印上又迸发出无穷的火焰,朝他席卷而来,他的意识被火焰灼为虚无,又再一次苏醒。 随后是咆哮的巨龙将他撕为粉碎…… 随后是雷霆万钧让他神形俱灭…… 他不知在生死之间徘徊了多少次,但每次重新恢复意识后他都不敢耽搁,马上再踏出一步,时间有限,他只想体悟到更多的东西。 这一次,法印又向他压过来,化作万丈金光,似乎要把他每一寸的血肉都刺穿,把三魂七魄都给磨灭掉。 他再次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在黑暗里,他没有任何感知,不知是万年还是一瞬,但是他意识泯灭复苏那么多次,小天师还没有摇铃提醒,应该每次的时间都很短。 不知为什么,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他,偏偏就觉得这一次好像格外的长。 “汪!” 冥冥之中,他似乎听见了狗叫的声。 奇怪,当意识都化为了虚无了,怎么还会听见声音。 还是狗叫声,是等哥儿吗? 等哥儿不是留在三清山中吗? 奇怪,龙虎山也养狗吗? 不对,这狗声为何自己那么熟悉呢? “嗷!” 咦,怎么又有虎声? 又不太像虎声,但也极为熟悉。 虚无状态下,程心瞻的思绪似乎被冻结了,转的很慢很慢,他费力的思索着这两道声音。 “哇!”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第三道声音。 这道声音很奇怪,平时很少听见。 但依旧很熟悉,似乎才听过不久。 “是「伏矢」!” 犬吠,虎啸,都没能让他想起来。 但最后一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声一下就让他想起来了。 这种声音听着就让人心悸,像是最无助的婴儿发出的求助声。 他想起了,这是七魄中「伏矢」的声音。 他同时身怀《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和《太乙金华宗旨》一阴一阳两道培育魂魄的至高法门,他以纯阳法打熬七魄,又以元阴滋发七魄的灵性。 在不久之前,他炼成了「伏矢」真形——九婴。 九婴的啼叫像是婴孩的哭嚎。 而当「伏矢」啼叫时,就意味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那之前的犬吠、虎啸也就都明了了,是「尸狗」和「吞贼」发出的警示。 为什么? 是有什么侵入了紫阙? 为什么先前几次七魄都没有发出警示,唯有这次? 犬吠、虎啸、孩哭,让他心烦意燥,当意躁动起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回来,虚无的黑暗中也出现了一点亮光。 程心瞻知道,这是他修炼纯阳法后,胎光之魂散发出的纯阳之光。 亮光所在,便是紫阙。 他求生的意识猛烈的增长,奋力的在黑暗中挣扎,游向亮光。 只是他前进的速度是如此之慢,慢到让他感觉到七魄的叫声在变小,三魂的亮光在逐渐暗淡。 他求生的意念在疯狂的挣扎,他知道,一旦七魄失声、三魂无光,他就永远无法逃离这片虚无的黑暗了。 但是在这虚无之中,他越挣扎,意识反而消散的越快。 这时,他突然想到,《太乙金华宗旨》里说,意为土,神为火。 他在生死之间瞬间明悟了其中的关窍。 意定神动。 于是,他稳固住越挣扎越虚弱的意识,观想大地之静。 同时,以意唤神。 神即为魂魄,虽自身难保,但神又通心。 求生之意稳固,扩散到这具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意通神,神通心。 于是,心府之中,光明宫内。 昴宿突然睁开了眼,心府里的血河在瞬间化为滔滔火海,无穷的丙火、丁火、三味人间火,全部冲出心府,烧到内景世界里的所有角落,把整个内景世界照亮。 而当火海烧进紫阙里,与三魂交融,又化为了纯阳神火! 在虚无的黑暗中,意土固守,抵抗着无边虚无的侵蚀。 但就在此时,同样无边无际的纯阳神火涌入了虚无之界! 扫荡黑暗! 正是: 神火意土一相逢,我命由我不由他。 程心瞻所有的念头顷刻之间全部被唤醒,清明通达,再无半点混沌与迟滞,他的意念踏着神火,瞬间跨出黑暗,降临紫阙。 而这所有的一切,自第一声犬吠响起,到意归紫阙,也不过刹那。 此刻,意归紫府,他便瞬间明了,为何三魂不安,为何七魄示警。 因为在此时的紫府之中,有一枚虚幻的法印正在缓缓落下,所落之处,正是在瑟瑟发抖的幽精之魂。 此刻,七魄中的「吞贼」化作陆吾之形,口咬印纽,不让大印落下。 「伏矢」和「尸狗」焦急的啼叫,却帮不上忙。 命魂「胎光」此刻迸发出璀璨的纯阳之光,想要把法印掀翻。 那这好像无济于事,大印依旧缓缓落下。 只因那法印不是凡俗,法印方方正正,白如冰雪,应龙做纽。 正是那天师之宝,天下第一印,「阳平治都功印」! 然而,此刻,待程心瞻去看那印底之款,却发现又不是“阳平治都功印”六字,那虚幻的法印下面,分明是这样六个字: 道心钤天谕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查(月末求月票支持!) 天谕? 谁的谕? 天地的天?还是天师的天? 谕又是什么谕? 好谕,还是坏谕? 程心瞻不管这是谁的谕,又是什么谕,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谁把什么别的意志钤印到自己的魂灵上! 况且,什么好事需要这样隐秘的遮掩? 甚至在做这件事之前还专门让法印营造数次灭杀意识的假象,只待人在沉沦黑暗时动手? 如果要不是自己身怀《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和《太乙金华宗旨》阴阳两道养炼魂魄的秘术,魂魄发出警示,让自己从无边的黑暗中醒过来,自己又临时顿悟,想出意土神火之法,那在魂灵上钤印这件事就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 待自己像前几次一样,自然醒来,那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想就知道这是何等的可怕! 幽精又是什么? 情魂! 要是情魂上有他人的“谕”在,往后自己的嗜欲、爱憎、好恶等等情绪,居然不完全甚至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念控制。 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那其他人呢?天师印秘钤幽精,一二境的小修,非是自夸,他们能有自己这样的手段? 龙虎山想要干什么? 这是自己这届的龙虎法会才有的事,还是历届都有? 这一瞬间,程心瞻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同时也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怒而生火。 席卷内景世界的纯阳神火此刻被程心瞻调动,化作一条奔腾的火河,全部涌入紫阙中,逆流而上,顶着法印冲刷。 大印似有迟滞,又似乎没有,像是激流中的砥柱,火河撞到大印上便四散开来,大印依旧下落。 程心瞻心急,但是并没有失了分寸,他念头一动,昴宿星官也坐不住了,踏着火河从心府里走出,直入紫府,肩扛大印。 心念再动,金麒麟踏蹄,从肺府进紫阙,角顶大印。与金麒麟一同飞出的,还有肺府里的落魄金光刀林。 金光化作飞刀之河,冲击大印。 大印放慢稍许。 牵一发而动全身。 炳灵太子入紫阙,他飞身到大印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印底,仿佛喝令山岳退却。 大印下落肉眼可见的放缓。 太阴皇君入紫阙,剑挑大印,在她身后,浊浪滔天,仿佛天河倒卷,要把大印掀翻。 水河和火河交汇在一起,形成螺旋交织的彩带,迸发出绚丽的华光。 大印有停滞之势。 东王木公入紫阙,飞身来到大印之上,手握应龙印纽,掌上青光涌现,伸出无数藤蔓,将大印裹缠,似是在拔山。 大印终于完全停下。 而此刻,大印悬停,距离因直面法印的镇杀法意而动弹不得的幽精不过毫厘。 程心瞻依旧不敢大意,五位内景神身上散发出五行光芒,五色华光按辟府之序首尾相连,绕着大印迅速的旋转。 像是一个箍。 五行圆箍围绕着大印旋转,同时也在缓缓收缩。 这是他在五气朝元开辟绛宫时悟出的法术。 他命名为「阴阳五行箍」。 不同于常见的五行相生法术,他的五行是按辟府之序首尾相连的精炼五行,同时又有阴阳交替蕴藏在其中。 除此之外,他久在五府山人参果苗侧修行,体悟遇水而化、遇金而落、遇土而入、遇火而焦、遇木而枯的法意,将其融汇到这道法术之中。 当「阴阳五行箍」收缩,便是阴阳五行齐同力,任你是精金铁石,还是有形无形,也得被此箍箍住,再收紧粉碎。 这道法术自他悟出后,就一直未曾对敌施展过,今日还是首次。 不过这道法术并由没让他失望,虚幻的法印在「阴阳五行箍」的收紧下缓缓崩解,碎成点点灵光。 危机终于渡过。 程心瞻的意识看着崩解灵光,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他必须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他念头一动。 「吞贼」便张口,将碎印灵光全部吞下。 而「阴阳五行箍」也套到了「吞贼」的脖子上。 一旦「吞贼」有异动,他宁愿现在就舍弃了这一道魄,只要命魂还在,到时重育此魄便是。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事情还没坏到那个份上,破碎后的法印没有了钤印的能力,「吞贼」吞噬法印碎片后,将之消化,程心瞻也就知道了这枚法印的真正功效。 他的心猛地一沉。 天师府的胆子,也太大了! “叮铃铃!” 一阵铃声进入了内景天地。 程心瞻的三魂七魄同时一抖。 铃声能惊神!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铃铛怕不是提醒人时间的,而是把人的意识从那虚无的黑暗中唤醒的! 甚至,又是否与那印款有关联? 程心瞻来不及多想。 意念重新回到肉身,回到奉印殿里。 他看着那枚「阳平治都功印」。 这法印让他领会到了很多东西,但也险些让他万劫不复。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出奉印殿,面对众人,他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仿佛有了极大的收获。他的身上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意蕴,像是山海在行走,众人不由自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看来,程道友已经领会了法印的真谛!” 小天师笑着祝贺,目光里满是赞叹。 程心瞻拱手答谢, “全是仰赖天师恩泽!” 小天师微笑颔首,仿佛他才是收获最大的那一个。 接下来,又是神霄派弟子欢天喜地的进去了。 和前面的人一样,程心瞻就在门口等着。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小天师也向众人介绍了此院的镇守,他口中的宝姨。 是为,宝相夫人,天师府供奉。 直到等到最后一个,孟虚宜也笑着出来了。 众人辞别了镇守此院的宝相夫人,在小天师的带领下,走过重重法禁,离开了天师府。 法会的第二日,也结束了,众来宾再住一晚。 等到了第三日,众宾客才先后告辞离开。程心瞻自始至终没有催促过,也没有想着独自离开,更没有去找三境四境的师长。 一切如常。 众人按原计划坐竹筏回了三清山,随后各自归山。 程心瞻没有回无忧洞,而是径直找上了温素空。 “师尊,弟子回来了。” 弟子外出,回来复命,这再正常不过了。 “回来了,法会如何呀?” 温素空笑着问。 “实在受益匪浅。” 程心瞻答,又说了下法会的章程,中途就不经意插问了一句, “师尊,您当年有没有参加过龙虎法会?” “不曾。”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温素空摇摇头,“龙虎法会三甲子一次,参加演法的都是一二境弟子,上一次法会时,为师已经三境了。 程心瞻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事情还不算太坏。 不过,此刻他依旧没有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他甚至不敢去外事院查这些年去龙虎法会的名单。 师徒两人很是聊了一会,程心瞻才辞别了温素空,随后,他又去了五府山找通玄师祖。 还是一番闲聊,无意中再问起师祖有没有去过龙虎法会。 答案依旧是不曾。 这次他更放心了些,问的也更大胆了些,毕竟这是师祖,这里是五府山。 “师祖,那掌教有没有去过龙虎法会?” 通玄祖师是千年的狐狸,闻言后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座袖珍玲珑塔。他祭起宝塔在两人头顶,宝塔垂下无数雾霭,将两人笼罩。 程心瞻看着一惊,祖师这是连五府山的法禁都信不过了? “怎么回事?龙虎法会有什么问题?当时笃行说龙虎山指名要你参加时我就感觉到不对,果真出事了?” 通玄皱着眉头问。 程心瞻迅速想到另一个问题,他马上惊出一身冷汗, “祖师!知晓人参果的,有没有去过龙虎法会的?!” 通玄闻言,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通玄搜寻着过往的记忆,过了好一会才道, “掌教和守仁都没去过,他俩与我年岁相当,当时一二境时,不是龙虎法会召开的时间。 “笃行和笃宜比我们小一些,那段时间我应该是在闭关,还真不知他俩去过没有。为徐和为功两人没去,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是为字辈里颇为出彩的孩子,但是他们入山后,恰好是宋末元初的时候,那时天下大乱,正魔混战,那一届的龙虎法会没有办。 “到底怎么回事?” 程心瞻沉默了一会,打算如实相告。 “等等,我把掌教喊过来,无论什么事,他都应该知道。” 通玄祖师说。 程心瞻点点头,也不见祖师有什么动作,几个呼吸后,掌教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虚空像是一块帘子,他像是出现在虚空的背面,掀开帘子就这么走出来了。 真是不知这个境界的交流和遁法又是什么样的。 纪和合走进宝塔垂下的雾霭帷幕里,他自己又掐了一诀,顿时,程心瞻就发现,这片虚空都变得斑驳起来。 “说吧。” 纪和合看着程心瞻道。 在他心里,这个孩子样样优秀,就是每次出门都要带点惊天动地的消息回来。前几次是好事,但这次听通玄的语气好像就不太好了。 不过有事能第一时间上报,这个习惯就不错。 程心瞻做了一次深深的吐纳,随即开始讲述起来,他简单交代了一句因为祈晴雨演法自己拿了前三,所以能进奉印殿近距离观摩天师印。 随后,从他踏进奉印殿看见天师印的第一眼起,他就极尽详细描绘发生的一切,包括前几次他被法阵“镇杀”的幻想,包括最后一次被法阵“镇杀”的过程,然后就是他在黑暗中如何被惊醒、又是如何摆脱黑暗,最后在紫阙中,利用「阴阳五行箍」碎掉法印虚影,再用「吞贼」魄把法印虚影吃个干净,知晓得了这印的作用,最后被铃铛叫出去。 他说的十分详细,是请两位长辈参详,也是自我检查,有没有哪一步是出了差错的。 听完后,两位长者沉默了很久。 随后通玄道, “这样的手段,对付三境以下可以说得上万无一失,即便是三境的,我想大多也无法避开。心瞻你实在是个意外。哪有二境的有你这样的魂魄修为,还能做到固守意土和修出纯阳神火,这不光是功法和悟性,还和你天生的魂魄强度有关,素空和我说过,你是她见过先天魂魄强度最好的人。和合,你当时有这样的本事吗?” 纪掌教摇摇头,“不说什么魂魄,就是他修得五位内景神和自悟的「阴阳五行箍」,我在二境也做不到。” 通玄点点头,又对程心瞻说, “至于你担心的「吞贼」吞服了法印虚影,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吞贼」敢吞,能吞,那就一定没事。这是人体道胎的先天神性决定的,天师印,即便是灵宝,也顶天是个后天灵宝,还破坏不了这个规则。” 程心瞻点点头,这个就是他最大的担心,现在祖师说这个没问题,就让他放心多了。 “所以,你的「吞贼」,到底尝到什么?” 纪和合问。 程心瞻斟酌了一下,便答, “幽精主好恶,受印之人,首先就会对龙虎山和张天师产生崇敬和归宿感,这种感觉不是突然来的,是随着观摩天师印法威、几经生死幻境而自然建立的,随着往后反复感悟天师印法威,这股刻在幽精深处的对龙虎山和张天师的崇敬和归宿会越来越深。 “还有一点,我认为,祖天师法宝,除了天师印和天师剑,应该还有一个铃铛,我不知当天小天师手里的铃铛是不是,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当和天师印成套的那枚铃铛催动时,并且幽精受印之人对龙虎山和张天师的崇敬和归宿感深入骨髓时,他会直接受铃铛的驱使。” 纪和合与时通玄眉头紧皱,两人眼里的杀意让程心瞻都感觉到遍体生寒, “龙虎山,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呀!” 纪和合一字一句说。 时通玄此刻也没有了和蔼的模样,他道, “法会上每个章程的前三甲,那都是我豫章教派的人杰,就这么被龙虎山蛊惑了去,他好算盘!好手段!” 时通玄紧皱眉头,想起一事, “心瞻说的铃铛应该是有的,我突然想起不知从哪个典籍上看到过,当年祖天师在蜀中传道时,有魔王鬼帅来攻,祖天师以都功印镇压魔王鬼帅,随后天师摇铃,魔王鬼帅便听从驱使。 “祖天师神通广大,可他的后人丧心病狂,竟想要把我等也视为妖魔驱使呀!” 纪和合阴沉着脸, “查,要彻查,要查这龙虎法会观印的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要查宗里到底有哪些人观了印,山外他宗的观印人也要查,秘查! “在我印象里,我刚进山修炼时,龙虎法会还是没有这项事宜的,应该是近几届才开始的,这一任的天师胆子大呀! “而且这种事,要说几千年没出过纰漏,我是不信的。另外,每次观印,也不见得对谁都会使出这样的手段,真真假假才难查。” 纪和合愤怒,又有一丝害怕,要不是心瞻能耐,没有被钤印幽精,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会如何? 这样一个根苗,就这么被人挖了去,况且魂魄有差,这是毁人道途!往后还能登仙吗?! 三清山的秘事,又会被泄露出去多少? 要是时间再长些,豫章的各家人杰,幽精受印,等他们坐上了掌教之位,这豫章,不就成了一家之天下? “心瞻,你不必再管这事,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亲自来查。而且,在这件事明了之前,你不要出宗了,要是有什么缺的,你来找我,便是要月浆星煞我也给你弄来。 “刚好,你们一回来,丹霞山的无失就来找我了,说想教你炼丹,你就去吧,丹道晦深,学来不易,你好生参悟,最好是五年十年也不要动弹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醍醐灌顶(小章加更) 自那日五府山三人密谈之后,程心瞻果然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事实上,他也管不了。 他只是十分感慨,西边有峨眉跋扈,东边有龙虎阴计,北方有血魔异军突起,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这天下要乱起来了? 而这三个事细细想来,龙虎在布局,血魔在蛰伏,近期看,还是峨眉威胁更大些,和几年之前比起来,又似乎没什么影响。 不过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这个小喽喽能左右的,当下,还是提升境界为第一。无论怎么说,只有缔结了金丹,说话才能被人听见,做事才能被人看见。 掌教说的秘查,也确实是秘查,他都没有发现山里有什么大动静,不过高境界的他不知,与他熟识的方为敏却在回山不久后就闭关了。 掌教法旨让他不要出山,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刚破一境就去了龙虎山,还有很多东西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悟呢。 在密谈之后,他就专门去了一趟丹霞山,拜谒任山主,说是给自己一些时日缓缓,巩固一境,体悟五行。 任无失欣然应允,说炼丹之事,最是急不得,程心瞻这样的性子就很好。 他又前后去了枢机山、投剑山和白虎山,都是一套说辞,就是前些年自己学的太多了,应该静心梳理一下了。 各山无不应允。 真说起来,他自修行伊始,就一直没怎么好好静思过,即便是有竹身在,也是一个忙着在各山头间奔波学法,一个忙着在洞里食气。 在北方游历那两年,他感觉也很仓促,那时心中有郁气,眼里主要是观想山水,还是没有静下心。 当他决定封洞闭关时,他忽然心血来潮,想找冯济虎聊聊天。 这个领他进入仙门的人,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自己现在在境界上已经追上他了,但是在别的方向上,程心瞻始终觉得他是自己的兄长,有很多地方可以教自己。 在西昆仑回来不久,冯济虎也入二境了,不过他既不善丹,也不善剑,更不善雷法,自然不曾去龙虎山参加法会。 他喜好的是养弄草、炮制药材。 他来到杜鹃谷,冯济虎在湖边的小院。 此时暮春,绿草如茵,同时也是百盛放的时节。 他敲了敲门。 冯济虎开了门,见是程心瞻,他很是开心,邀请程心瞻快快入院坐。 院子里百争奇斗艳,招蜂引蝶,又有春燕衔泥筑巢,冯济虎卷着袖子,手里还拿着柳条,看起来正在插柳。 冯济虎放下柳条,两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他给程心瞻泡了茶。 所谓居养气,移养体。 冯济虎身上就有一股气定神闲、处事不惊的感觉,这是程心瞻所或缺的。 程心瞻看着美不胜收的小院,一时羡慕不已。 他抿了一口茶,说自己准备闭关静思,整理一境所得。 冯济虎闻言,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杯。“道兄何缘叹气,可是有事教我?” 程心瞻连问。 冯济虎看着程心瞻,有些心疼,便道, “你太忙了,都不曾好好喘口气。” 程心瞻闻言一愣。 “心瞻,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比我们要重得多,各山山主,副掌教,掌教,没有不认得你的,他们也在全力培养你,‘多峰旁听,视为真传’,这本来就是掌教候选的待遇。” 冯济虎顿了顿,又说, “但是我认为,人不能把修行作为活着的一切,虽说心瞻你确实很擅长修行,可你现在走动是为了修行,静思也是为了修行,这不好。 “记得当年你第一天入山时,我就曾对你说过,不要荒废光阴,但并不是说除了修行外的事,就都是荒废光阴的事呀!你忘了,我对你说这句话时,我们还在喝酒呢! “应该这么讲,当你登仙或寿元将尽时,回首过去,只要那件事,没有让你觉得是虚度年华或是荒唐可笑的,那那件事就是有意义的,我想,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只是修行。” 冯济虎诚恳的说。 程心瞻瞪大了眼,愣愣看着面前这个卷着袖子,袖子上还有泥点的兄长。 还是头次有人劝自己不要太专心修行。 他咀嚼着冯济虎的话,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他好像自入山修行后就一直在修行,基本没有干过别的。单纯随心的事,好像就是和同门喝过几次酒,在苗寨休息过两回,但这些都是屈指可数的。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记得刚入山时,他因思念父母,还时常弹琴抒臆,还因此与绿螭结缘,但是后来,弹琴也逐渐少了。 这是不对的。 这样下去自己不就是一个修行的傀儡了么? 父母的样子自己还记得吗? 他幡然醒悟。 原来,自己给自己的幽精也钤印了。 他突然起身,对冯济虎长揖一礼,在这一刻,他取消了闭关静思的想法。 这倒是把冯济虎吓一跳,连忙扶起程心瞻。 程心瞻重新坐下来,脸色顿时就放轻松了,他悠悠的品着茶。 他恍然惊觉,当他决定把修行先放一边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事他都搁置了。 绿螭受伤不能说话,自己曾想过好好修行,等神通广大了,就替她报仇雪恨,可自己为什么就没想过先帮她把嗓子治好呢? 自己又有多久没教绿螭新曲子了? 三妹,吃了几年海鱼,眼睛好像好些了,但不也没好全么,自己怎么没想着找别的法子再治一治呢? 三妹和等哥儿的修行自己是不是都没管过了?光是一本食气图,两个孩儿怕是都看腻了吧! 自己开辟无忧洞时就畅想过,要把无忧洞附近植遍草果木,装扮成济虎道兄这样的满园春色,自己做到了吗? 自己在决定离开镇子外出求仙时,曾雕刻门牌送给街坊,为什么入山后就不知道雕一些平安牌送给师长,送给好友呢? 这手艺,自己都生疏了吧! 他悠悠想着,慢慢品着茶。 这一刻,樟香镇上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又回来了。 “道兄,我想和你学制药,不知可否教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题(说了就没悬念啦,求票求票!) “啊?” 冯济虎被程心瞻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疑惑到了。 不是说让他好好休息吗? 程心瞻笑了笑,说, “道兄,休息也不是睡大觉,我之前就看道兄垦田、种药、采药、制药很有意思,我也想学一学,当个药农,侍弄草,也沾染沾染药香,道兄觉得如何呢?” 冯济虎笑着点点头,却又促狭道, “你总不会明天请掌教法旨,来我杜鹃谷旁听岐黄法吧?” 程心瞻哈哈大笑,“这次,我只叨扰道兄!” ———— 当天下午。 他就来到了松绿湖。 他直接表明了来意,对绿螭说明天打算带个朋友过来, 绿螭闻言,一下子就瞪大了翠绿翠绿的碧眸。 程心瞻叹了一口气,道, “顾道友,我知道,我之前说你惫懒,不炼化横骨是我不对,误会你了,你是喉窍受伤了吧。” 绿螭还是瞪圆着眼。 “顾道友,我道兄很厉害的,精通岐黄,是一法脉嫡传,你且让他看看,看有没有医治之法,对症下药。” 绿螭还是瞪圆着眼。 “顾道友?” 程心瞻有些疑惑,问了一句。 绿螭如梦初醒,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程心瞻急了,“道友,切不可讳疾忌医呀!” 绿螭只是摇头。 后面被程心瞻逼急了,便拿尾巴点了点程心瞻。 程心瞻一愣,道, “道友是要让我来治?” 绿螭这才点点头。 程心瞻苦笑, “道友,我是虽有意制药消遣,可是离能治你的病,还不知要多久呢!” 绿螭却不管,只要程心瞻治。 他劝说不动,也只好无奈点头。 等回到无忧洞,他跟三妹也说了,三妹就听话多了,果然就同意了,他马上就抱着去看了冯济虎。 冯济虎看了,也说不好办,这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不好治, 程心瞻想想也是,要是好治,当初卖猫的早就治好三妹以便卖个高价钱了,三妹除了眼睛,其他品相都是极高的。 不过冯济虎还是开了一些明目的方子,看日久能不能生效,并且把这个方子教给了程心瞻,既然他感兴趣,就让他往后自己炮制。 ———— 一个月后,立夏。 水绿竹林。 倒也不能说是竹林了。 无忧洞前的大片竹林全部被放掉了,连根都被刨了个干净。现在只有无忧洞石壁后的竹林没动,还有洞前留了两丛做装饰。 放竹刨根的工作是人参木精白鼠白庸良完成的,现在程心瞻叫他老白,叫别的木精死活说他受不起,最好是叫他小白、木奴才好。 老白现在在明治山待着可太舒服了。 程心瞻跑了几趟,给老白在万寿园那挂了个名,现在老白是正儿八经的三清山异族供奉,和绿螭一个地位,着实是山鸡变凤凰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搞,是因为老白说他想看书。 之前在凡间,老白是土遁去人家书房偷书看,在三清山他可没这个胆子。 只是非三清山弟子如果要想看三清山的典籍,那只能当供奉了,以后与三清山就有了牵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之前一直渴望自由身的老白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其实他渴望的也不是自由,是安全,而且在偌大的三清山里,他觉得也完全说不上什么不自由的。 至于三清山的异族供奉,那自然不好当,条件很是严苛,但好在老白立下的功劳足够大,自个儿的本身境界又足够低,底子也十分干净,与外界牵扯少,这事才好办。 不需掌教出面,他请了师尊作保就稳当通过了。 此后,老白就在无忧洞里住下了,和等哥儿还有三妹相处十分融洽,三妹自出生后都不知道什么叫耗子,况且老白是木精,也不是真耗子。 而且老白是活了多年的精怪,指点两个毛孩子修行是手拿把掐的,现在,他已经成为两个毛孩子的老师了,在无忧洞的地位仅在程心瞻之下。 除此之外,老白最爱的就是去小万山的方塘书库,浸在里面,如获珍宝一样地看着免费借阅的书籍。 现在小万山的许多弟子都知道,有一个白鼠很喜欢在书库里看书,知识渊博,是山里新请的供奉。 每次听到这种说辞,老白心里都笑开了。 “如果当代仙山门派都是这个样子,小老儿早就把人参果核给卖了。” 他时常这样想,觉得之前在地底的很多时光都浪费了。但是他又知道,在这个世道,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如果遇上的不是洞主,自己只会被拷问,然后被吃掉。 他现在管程心瞻叫洞主,内心里,他知道自己远远配不上三清山的供奉,不过如果是无忧洞的供奉,他觉得自己可以努力努力。 能在这样的仙山过日子,是老白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这样的际遇,完全是因为洞主。 所以当洞主来询问自己能否帮他开垦药田、分类植株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带着等哥儿一起,把地全刨了一遍,还借这个机会教会了等哥儿土遁。 唯一的意外就是程心瞻曾吩咐过一次,让老白在明治山土遁千万小心些,地下有东西,程心瞻不怕老白能看见什么,只怕老白还没靠近就被下面的法阵给消融了。 这给老白吓得不轻,刨地时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终于,历时一个多月,水潭边上的地都被开垦成了药田,不大,一块一块的,总计八亩左右。 在规划时,程心瞻以小潭为中心,把田地摆弄成八卦的模样,垄埂有的长,有的短,就组成了八个卦象。 开垦这些药田并不容易,明治山的土质偏阴,又被各种竹子占满了,想要种其他行属的树,要改换土质,调和五行。 在冯济虎和老白的指点下,程心瞻买了不少灵土、金精、矿石回来,布置在药田里,又多次祈雨,调理水文,这才堪堪弄好。 就等过两日再去一趟杜鹃谷,和济虎道兄一起,采购些植株种苗回来,这才算真正踏上路子。 至于今日,他有别的安排。 一人一精两妖站在小潭边上。 既然要侍弄药田,那这方小潭也得利用起来才是,而不能只养养海鱼,里面的灵植就九孔无尘莲一株。 话说回来,自打他来到此处开辟洞府,这小潭他还没下去过呢。 今日便下去看看,熟悉熟悉水性,看看在里面养些什么合适。 他看向一精两妖。 三妹摇摇头,往后退一步。平日在岸边捞捞鱼,她敢,下去,她不想。 等哥儿吞了吞口水,往前一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老白一脸淡然。 “那老白随我下去看看吧。” 闻言,老白掐着胡须笑了笑,道一声, “愿随洞主走一趟。” 神态言语端的很有气派。 程心瞻点点头,扑通一下跳进潭里,老白紧随其后。 潭中。 不见程心瞻有什么动作,便很自然的在水下穿行。 他观想掌控天下水脉的太阴皇君,现在施展起避水决,自然是连咒诀也不必使了。 老白则是浑身冒着青光,把潭水隔离在外,也是悠哉游哉。 潭里现在全是海鱼,都是十一娘送来的. 自打他在秋狝上帮了十一娘后,十一娘主动写信的频次就高了很多,时常问候,而正巧程心瞻最近也确实是闲了不少,时常回应. 十一娘往往一开心,就遣人下来送鱼,还贴心的送一些符纸,符纸中还往往夹杂信纸。 这是生怕信纸写完了断了联系。 潭里是各式各样的海鳅和海蚌,十一娘送来的他都是先放这里,过一段时间送一次松绿湖,不然绿螭根本管不住嘴。 潭壁上挂着许多贝,这些海贝奇形怪状的,发着幽蓝色的光,把潭下也照的很亮,也是这些贝把淡水给置换成海水,让鳅蚌依旧保持鲜美。 等到了潭底,程心瞻才发现,九孔无尘莲竟然生根在侧壁上,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要深许多。 他当时是真没注意,就把莲子给扔了进去,没过多久,见小荷冒了头,他就更没管了。 “洞主,这潭下怕是别有洞天呀!” 老白在地下过了一辈子,对深度是最有判断的,两人向下的好久,但这潭就是不见底,而且越往下,空间越大! 这个外面看不起眼的小潭,是个葫芦形,嘴小肚子大! 越往下,海贝的身影也越少了,下面又逐渐过渡到淡水,水色也因无光照而逐渐发黑。 程心瞻往下扔了个光明符,继续下潜,这下可有些意思了。 明治山最底下是空的,这程心瞻是知道的,不过他的无忧洞还在半山腰,离山脚都还早着呢,他倒要看看这潭有多深,这潭底又有什么东西。 两人持续下潜,足有两三百丈,才又重新有光亮从底下传来。 老白有些发虚,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便道, “洞主,这潭应该是到底了,小老儿就先上去了。” 程心瞻知道他担心什么,不过他相信在明治山上,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真是有什么辛秘,也肯定是有阵法在。 “无妨。” 他说。 老白这才跟着继续下潜。 很快,小潭终于见了底,两人也终于知道了光亮从何而来。 一人一精呆呆看着潭底,四眼发愣。 “天爷爷,这是龙宫?” 老白看着潭底结结巴巴说。 说话这句话,他马上惊恐的看向程心瞻,他就说自己不下来不下来,不想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这下好了,洞主宅心仁厚,应该不会灭口吧。 此刻的潭底,比潭口不知大上多少倍,四周是黑乎乎的,看不清边界,但正中间这块区域却是透亮透亮的,只因为此处矗立着一座水晶宫,散发着明净的白光! 水晶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呈一个方形,横竖约有七八百步,宫殿二三十间,各个都是由水晶制成,宫殿上甫以珊瑚和珍珠装饰,当真是宝光四射, 这样一座宫殿,要是放到三清山里,或许不算什么,放到白玉京任何一座城池里,更是稀松平常,但此时,它在百丈水潭之下,在历经许久的黑暗后再在潭底见到这样一座宫殿,给人的震撼是巨大的。 程心瞻继续往下,想看个明白,这潭下水晶宫究竟是什么来头,何人所建?何时所建?因何所建? 这是,他发现老白悬在那里,没有动。 “下来看看呀老白。” 老白把头摇成拨浪鼓,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下去了。 程心瞻知道他担心什么,也就不再多说,独自一人下潜。 不一会,他就落到了潭底,这里已经很冷了,而且潭底不时有一串小水泡飘上来,咕噜咕噜的,这还是一潭活水。 不过这到底还是太冷太深,并没有看见什么水草和游鱼。 水晶宫没有围墙,也没有城门,他就随便落到了外围的某一个地方。 放眼望去,这些殿宇的大小和制式与外界的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分别,都是中原汉家模样。 他很小心的逐渐靠近,担心触发了什么法阵。 慢慢的靠近,慢慢的走入。 什么法阵灵禁都没有,只是不时脚边冒出一串水泡,会把程心瞻吓一跳。 他从水晶宫外围慢慢往里走,仔细瞧着,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水晶宫整体看着很和谐,但是从外往内,殿宇和殿宇之间的风格又有些不一样! 最外层的殿宇,他看着分明是当代的风格,屋顶繁复华丽,内里是锦绣藻井,外面是脊兽成排。 再往里些,殿宇上的彩绘和装饰就少了许多,整体上更加严整,殿里的台柱较少,更显通透和宏伟。 这是唐时的风格。 再往中心去,殿宇都建在高台上,各种台阶和高廊将殿宇相连,像是天上宫殿。 这是汉晋时的风格。 奇怪,真是奇怪。 最奇怪的是他一间一间看过来,发现这些殿宇建的都很是精巧,可是里面都是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的任何宝贝以及危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强,直到走近最中间的的一座殿宇。 这座殿宇就建在高台上,他要仰头才能看见全貌,极为壮观。 而高台下有一石碑,似乎有字。 他快步上前,这还是他进水晶宫后第一次看见有字的东西。 石碑上有好几列字,他仔细看着。 才看第一列字,他就突然一愣,似是见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意外的东西。 老白就在上面看着,看着程心瞻小心翼翼的在宫殿里东看看西看看,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停在一处石碑前又不动了。 急得他抓耳挠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晶宫里,突然传来一连串的大笑声,把老白吓了一跳。 “洞主?!” 老白叫了一声,他怕程心瞻被施法迷魂了。 “你且自己下来看吧,哈哈哈!” 程心瞻大笑着招呼老白下去。 洞主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应该无事,老白心里想着,再也按捺不住好奇,一扭尾巴便沉了下去。 他来到程心瞻身边,抬头去看石碑,只见石碑上篆刻着好几列字,每一列的字迹还不一样,他去看开头的第一列字,是这样一句话: 明治山三代徒,卫宝瓶,幼慕四海,常思龙殿,入山得法后,游此潭,戏做此宫,博君一笑,问谒后世贤者。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玉液炼形(祝大家新年快乐!) 明治山六代徒,莫太颠,误入此潭,得见龙宫,先惊后笑,遂添殿宇三座,以全师祖之趣,问谒后世贤者。 明治山十代徒,邹无晦,因习水法而入潭,得见龙宫,见前人留字,再添殿宇,以全师长之趣,博后人之笑,同谒后世贤者。 哈!师尊!你也来过!——明治山十一代徒,安为故。 明治山十三代徒,袁妙龄,因所养金鳞走脱,寻宠至此地,见宫而惊,见字而喜,留水晶五百斤,汉玉一千斤,珍珠玛瑙之宝两千斤,以备后人所需。 明治山十五代徒,李济相,因寻洞府而入此潭,以祖师遗留宝财,再添殿宇四座,以全明治山之趣,问谒后世贤者。 明治山十九代徒,时通玄,好泳而入此潭,见我明治山趣人趣景,实在欢喜,添殿宇三座,问谒后世贤者。 明治山二十二代徒,温素空、陈素行,因寻幽探密入此潭,此时龙宫殿宇已达二十二座,实为盛景,我等再添六座,齐二十八数,问谒后世贤者。 程心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只觉实在有趣,原来过去那么多辈祖师,在修行之余,也会建宫自娱。 而且看见无、妙、济三辈的祖师,更让他有时空错乱之感,因为现在山里多是此辈。 看见了通玄师祖和师尊师叔的名字,也让他很是感慨,当年长辈们刻字的时候,估计也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岁数吧? 见到石碑,他同样明白了,这处地方山势平坦,有山洞,有小潭,如此宝地,怎么之前的师长们没有在此开辟洞府,原来不是没有,而是相中此地的人下潭之后见到长辈遗留之物,便退去了。 只有自己连水都没下就住下来了。 不过也无妨,与自己同字的先贤就说过,『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座潭底之龙宫见证了明治山近二十代师徒的来来去去,只是龙宫依旧,建宫之人却逐渐凋零。 只待数百年后,自己化为枯骨藏在明治山下或是登仙而去,此地自然又是无主之地,想必到时又会有后人无意中来到潭下,再见盛景。 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在这数百年内,自己自然也要题字扩宫,以全佳话,问谒后世贤者。 除此之外,又有俗话说,『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既有水晶宫在此,何不请龙种来此歇脚呢? 绿螭是落难来此,没什么朋友,孤孤单单的,每次见到自己过去都是喜出望外,接过来做个邻居也热闹些,到时自己为其看病煎药也要方便许多。 程心瞻一念至此,随即不做停留,飞身上浮。 而老白惊叹于明治山的传承悠久与仙家雅趣,正啧啧称奇看着,见洞主突然离开,再顾不得欣赏龙宫美景,赶忙跟上。 程心瞻出潭后就直接离开了明治山,往松绿湖去了。 到了松绿湖,他看着青松挺拔,心想着要是绿螭愿意过去,还得把青松挖过去一些,免得绿螭不适应。 而绿螭看程心瞻又过来了,心里一喜,想着这个大忙人最近真是闲了不少,时常就来看看自己。 只听他一来便问, “顾道友,我洞府前有个好去处,是一方清澈水潭,你可愿跟我去看看,作为歇脚之地?往后我为道友医病送药,也要方便许多。” 闻言,绿螭心里一乱,想着这人怎么这样,不久前才说要带朋友来见自己,可自己还没化形,见什么见? 可是他想带朋友来见自己,好像又是无错,自己好不容易狠下心肠不从,但这才过多久,又要让自己去他洞府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乱如麻。 “顾道友,我洞府前那水潭可大,潭底下不比这湖小,管你平日里玩耍足矣。” “自己要去了他那,以后该如何相处呢?他叫我道友,可是又哪有道友天天住一起的呀!他平日里修行是个忙人,自己又是个懒的,平日里爱嬉戏,又会不会打扰他呢?” “顾道友,实不相瞒,我那水潭底下有座龙宫!” “可是他上次想带朋友来见我,我没答应,这次要是再拒绝,他会不会生气呀?” “对了顾道友,我那潭里还养着海鱼呢!” “要不这次就答应他了吧,反正在三清山除了他和那位救命的剑仙,也没人认得自己,臊就臊吧!” 程心瞻看着一直呆呆不出声的绿螭,也没了办法,正准备张口说算了,便看到绿螭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不由一笑,看来说什么别的都不管用,还是要靠吃食引诱才行。 而绿螭看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心中羞意更甚,但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点了头,她也不愿意再反悔,便扭身往湖底一沉,既然是要搬家,那自然要把家当都给带上才是。 程心瞻在外等待的功夫,便挖好了三株松树,不必多了,毕竟潭口确实小,多了显得阴暗,根系还会损害药田。 不一会,绿螭就羞答答露头了。 程心瞻一看,就知道绿螭躲躲藏藏是因为什么,确实,一条罕见龙种就这么招摇过市的话确实不好。 “道友且跟在我身后,我以障眼法为道友遮掩身形就是。” 绿螭听着又是一喜,想着这人总算是开窍了,龙种没化形就是不能随便见人的! 幸好程心瞻幻术了得,连蛟龙也能遮掩的住,像是做贼一样,带着绿螭沿着东屏岭的西面山脚回了明治山。 等到了无忧洞,家里一大两小都在等着,主家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这可是少有的事。 程心瞻来到潭边,则道, “等哥,三妹,还有老白,以后咱们无忧洞就又多一口了。” 三个妖精不解其意。 程心瞻撤去障眼法,当空显露出一条碧绿螭龙。 等哥儿和三妹都被程心瞻带去松绿湖看过绿螭,此刻虽然意外,但也说不上惊吓。 等哥儿往地上一趴,不敢动弹,可劲摇着尾巴。三妹胆子更大些,朝着绿螭喵喵叫着,还要去潭边给绿螭捞鱼吃,之前去松绿湖都是绿螭请她吃的,三妹可记着情呢。 而当绿螭看到潭里的鱼,当即就乐开了,方才程心瞻后面说的话她压根就没听见,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要在吃食窝过日子了。 只是可怜老白哪里见过这样的神物,两眼翻就晕过去了。 这倒是把绿螭给吓一跳,慌张的看了一眼程心瞻。 程心瞻笑笑,不去管老白,以后多见见就习惯了。他对绿螭说, “顾道友,就是这里了。” 说完,他带头钻进水里。 绿螭也跟着进去,第一次过来,她颇为小心,如此庞然大物,入水时连一个浪都没溅起来。 等下到潭底,见了水晶宫,绿螭的碧眸直放光,她怯生生看向程心瞻,示意这真是给自己住的? 程心瞻笑着点点头,众位师祖的为人,通过石碑上的留字就能看出来,他们要是知道自家徒孙请了一条螭龙进来住,只会开心,不会见怪。 绿螭一会看看程心瞻,一会看看水晶宫,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 明四百三十二年,夏至,大日炎炎。 药田里长势大好,各种植株欣欣向荣,有些还开了,香气四溢。 小潭边上,三棵松树呈品字形矗立,在树下摆着一张竹制摇椅,年轻道士就躺在上边,怀里趴着一只三猫,他手里拿着一本医书,架在猫身上。 一只大白狗趴在旁边,大白狗头上坐着只白老鼠。 此刻白鼠摇头晃脑,教授着咒语,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良风有信,厚土留痕,嗅!” 白狗嘴里哼哧哼哧,也不知学会没有。 道士瞅着旁边早已灭火的炉子上的药水已经放凉了,便端了起来,往潭里一倒。 “张嘴。” 他喊了一句。 “哗啦——” 小潭水面翻涌,水四溅,露出一个碧绿的龙头来。 绿螭把嘴一张,将药剂全数吞下。 程心瞻趁机往绿螭喉窍里瞟一眼,微微点点头。 绿螭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仔细看过其喉窍,是紫黑色的,从外面摸着都是冰凉的,他查找医书,发现这应该是“阴虚喉痹”之症的表现,阴气堵塞了喉窍,以至无法说话。 医书上说,“阴虚喉痹”之症要么是母胎受创,要么是被阴损之物刺中喉窍了,他便询问绿螭,当年有没有被人以阴物伤过喉咙。 绿螭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当时在蜀地逃亡时,曾有一把阴寒的飞剑扎进了她的喉窍里。 知道病因就好办了,程心瞻便照着医书里的方子,为绿螭煎药,日日吞服,到现在十三个月过去了,绿螭喉窍的紫黑色已经褪去大半了,逐渐恢复成粉嫩肉色。 这一年里,关于喉窍的书程心瞻实在看了不少,不光是医书,十二重楼的演化、将喉窍定为云宅的缘由甚至是妖族的横骨特点,他都看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绿螭的喉痹还没治好,他就已经成功打通十二重楼,开辟一十二层云宅了。 至于云宅内景神,他观想的是螣蛇。 所谓螣蛇,龙类也,能兴云雾而游其中。 螣蛇是天生操控云雾的异种神兽,也有传言螣蛇是北方执明神君的子嗣。 而螣蛇的观想图,便是来源于绿螭,或者说,是其父亲顾逸的私藏。 现在,潭底水晶宫中,已经被绿螭装扮的极为华丽,所以说,建水晶宫这种事,就应该龙种去做。 去岁,程心瞻去水晶宫找绿螭玩耍,便看见了绿螭寝殿里悬挂着一幅《螣蛇乘雾图》,他愣神看了许久,便观想成功了。 随后,时常看书,对喉窍的了解愈深,不久就开了云宅。 现在,有螣蛇在十二重楼中上下穿梭,兴云起雾,他吞吐灵气的速度与体量远甚从前,法力积淀已是极为充裕。 另外,云里藏水,云宅又名十二重楼,是玉津生发之地,这一年里他精研喉窍云宅,还自悟了一门神通,这门神通不光和喉窍云宅相关,还和肾窍水府相关,他取名为「玉液炼形」。 《太乙金华宗旨》里说,神火、意土、精水为纯阳内丹无上真诀。 在龙虎山天师府奉印殿里,他在万劫不复之险境中领悟了纯阳神火和固守意土。 而在这一年里,他修生养息,弄种草,体悟生机,又观读医书,看了不少养生之法,加上有水属龙种绿螭在侧指点,他才对精水有所领会。 在《太乙金华宗旨》里,神、意、精都是指虚,玄之又玄,但这个精又是与肉身有关联的。 肉身少而嫩,中而壮,老而衰,影响肉身体魄的,便是精水。精水润泽,肉身便强健有力,而精水发于何处呢? 两个地方,十二重楼之津和肾府之液。 他这个神通,不是斗战攻伐神通,而是养生护道神通。 运转神通时,肾液上升,过心府时心府送出一缕纯阳火气助肾水上涌,同时也是调和阴阳,去除肾液中的阴湿,肾水涌入十二重楼,与喉窍里滋生的玉津相合,这才是真正的精水。 再将精水吞咽,由十二重楼精炼,落到绛宫中,再由绛宫分到五府里,进一步通往四肢百骸,润泽全身。 这就是「玉液炼形」。 修行「玉液炼形」后,他进一步感觉身轻如燕,面容更有返童之相,已经二十四岁的他,身如玉树青松,体态挺拔颀长,但看面相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和刚入山比起来,只是更多了些自信与淡然,别的,仿佛都不曾变过。 现在,冯济虎见了,便说程心瞻养生有术,暂放修行实在大有好处。 话虽如此,但真说起来,一年时间没有全心修行,他却感觉自己对五行的体悟却在种煎药中飞速的成长。 药者,木石之物,占了木、金两行,又在土里长成,再投之于水,以火煎熟,正是全了五行。 其中,以水火萃取药性更是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他体内有阳火阴水,有神火精水,不也可以淬炼肉身与魂魄吗? 既然已经悟出了「玉液炼形」,那距离悟出「心肾炼体」、「水火炼魂」还会远吗? (本章完) 非正文章011 开年月票抽奖活动! 各位书友们好,《蜀山镇世地仙》在2025年1月举行月票抽奖活动啦! 今晚将会开始本书25年度第一次月票抽奖活动,活动时间为2025年1月1日0:01——2025年1月7日23:59,广大书友可以多投票抽取奖励。 具体如下: 【活动奖品】 一等奖,腾讯视频会员季卡6份; 二等奖,qq超级会员月卡12份; 三等奖,网易云音乐黑胶vip月卡30份。 活动奖励发放方式会在群内进行说明。 【参与要求】 本次活动仅限于起点主站,在活动要求时间范围内进行投票。 【兑奖方式】 作者单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以月票序号、二维码以及个人主页截图核实兑奖。 月票序号查看方式:起点读书app——我——月票——月票纪念册 注意:在兑奖前请勿把中奖票根分享至书友群或书友圈中,避免冒领。 【兑奖时间】 2025年1月8日开奖,2025年1月13日晚21:00截止领奖,逾期视为自动放弃领取奖励,注意领奖截止时间。 中奖信息将在书评区置顶公示至截止时间,请注意核对信息。领奖时可添加qq号:2084467233,核对月票序号、二维码及个人主页。 ———— 本次月票抽奖活动一切解释权归作者所有。 《蜀山镇世地仙》非正文章011 开年月票抽奖活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仙人(大家元旦快乐!)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宗里有些事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前前后后的,自然而然的,一共有十二人宣布闭关,而最早闭关的方为敏都已经出关了。 在这十二人里,唯一引起些许波澜的,就是玉京峰副掌教路笃行宣称胎动,要闭死关,向掌门请辞副教主之职,潜心参道。 四境修士胎动,那就是元婴道胎有变,这变说不上好与不好,或许是道胎不稳,也有可能是有合道机缘,谁也说不准。 胎动是大事,掌教自然同意,让路笃行安心潜修。 这副掌教之位空出来了,又是极为紧要的玉京峰副掌教,所以之前也宣称胎动辞职的原纯阳殿副教主时通玄就又出关了,暂代玉京峰副掌教,玉虚峰峰主尤为徐辅佐。 至于纯阳殿副教主,还是空悬,由元阴殿副教主代管。 除路笃行之外,十二人中金丹境又占据了一大半。其中地位最高的是白虎山的副山主,庞静钰。 这些事程心瞻自然打听不到,是这一天纪掌教突然来明治山找他,专门跟他说的。 他就问了, “掌教,那三清山的重要机密可有泄露?” 掌教纪和合颇为痛苦的点点头, “人参果一事龙虎山已经知道了,就是在你们参加龙虎法会的时候,路笃行亲自告诉张天师的,至于其他辛秘,几百年来,零零散散也透露出去不少,我已经让通玄主持调整护山大阵了。” 程心瞻很震惊,他真的没想到被钤印的人最高能到路教主这个级别。 “那那些人怎么办?” 他问。 纪和合愁眉苦脸,说道, “这些人,对龙虎山都是心向神往,但是,也不完全是龙虎山的傀儡,三清山对他们不薄,这个同样篆刻在他们的幽精里,他们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三清山与龙虎山永结同好,成为兄弟之盟,不曾想过把三清山全给卖了,所以这些人轻易打杀不得。” “那宣称闭关是?” “都送去三清天秘境了,时间短境界低的,洗掉幽精上的烙印,时间长境界高的,元神都要打碎重铸。” 程心瞻紧皱眉头,宗里这次真是元气大伤了,培养一个金丹境出来实在是不容易,先前在龙虎法会上表现的越好,此刻就越让人揪心。 “不过我已经联络了阁皂山、兵锋山还有西山的掌教,告知了这件事,让他们秘除隐患,有了这一桩子事,龙虎山已经是众矢之的。便是神霄派向来尊崇龙虎山,但这次龙虎山是要夺人道统,这是连兵锋山也决计无法容忍的。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龙虎山自掘坟墓,一朝事发,这对我们豫章道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里的时间需要把控好,先是道魔之争,再是东道西玄法统,最后才是豫章道门的内争,要是这个次序把握不好,福事又是坏事。 “而且一旦龙虎山陷入险地,抛出人参果这桩子事,那兵锋山、西山、阁皂山兴许又会倒戈相向了,那时恐怕不是豫章内事,天下各门各派都要来凑热闹了,所以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也不能惹恼了龙虎山,在这之前,张天师更想私吞人参果,他定会守口如瓶的。” 程心瞻听着这番话,也是一阵头大,事情远比他想的更复杂。不过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掌教说的有理,确实要早作打算。 只是他听完后并未去问三清天秘境这个从未听过的词,只是问, “通玄祖师调去玉京峰了,那五府山?” 纪和合闻言则道,“这你不必担心,三清天秘境有仙人来了,我今天过来,就是引你去拜见。” 程心瞻闻言一愣,“仙人?” 纪和合点点头,“现在天界情势复杂,仙人驻世不去已经不是稀罕事。你见过的呀,不说散仙和地仙,还珠楼主不就是天仙么,也不想飞升。” 程心瞻心中正有疑惑,便问, “掌教,飞升这种事,是想不去就不去的吗?” 纪和合笑了笑,他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跟程心瞻说这些事的。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受印之人的事,没空管程心瞻,等把事了了,一打听,才知道程心瞻在修心养性,暂缓修行。 这让纪和合无比开心。 比程心瞻上两次南斗榜更让他开心。 只有心存高远、瞻眼未来之人才能不急于脚下一时的快慢,过程和积淀很重要,急于求成的人,过金丹劫都很困难,更别提孕育道胎和合道天地了。 所以他听闻后,是专程过来和程心瞻说这些事的,早些知道宗里的大事,眼光就不要拘泥在个人身上,要放眼到宗门、法统乃至天下上去,至于毁人道途、灭人法脉,更不必打打杀杀,有的是更阴狠的法子。 而讨论仙人,自然是为了把程心瞻的眼光放到仙人境上去,是要让他知道,仙人并不遥远,眼里有了更高的境界,心态就能再上一层台阶,才能交付更大的事。 “仙分四类,散仙,尸解仙,地仙,天仙。五境合道时就要定仙路,合天机为天仙,合地气为地仙,其余另辟蹊径之法均为尸解仙。成仙就要渡劫,天仙和尸解仙渡劫功成后即飞升天界,唯有地仙渡劫功成后留在人世。 “天仙劫若未过,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转为散仙,散仙留在人世,需再渡散仙劫,九转功成后才可重登天仙果位,但只要一次未过,便是身死道消。 “地仙劫若未过,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转为鬼仙,但鬼仙算不得真仙,再无重返仙路之机,所以不在四仙之列,只要寿元一到,便是身死道消。 “尸解仙劫只要未过,立即就是横死当场,无半点回旋余地。 “所以从退路上来讲,人将四仙分为四等,天仙高于地仙,高于尸解仙,高于散仙,但是从法力上来讲,四者并没有高低之分。”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如此。 “天仙与尸解仙渡劫后,天门开,便可进入天界,但成仙后,天仙与尸解仙依旧可以下界,但法力会被压制,也无法久留,呆久了,身上的清气就会被地气侵蚀,轻则天人五衰,重则堕境。” “但地仙和散仙永远无法过天门,飞升天界,但散仙还有转机,地仙则需永驻人世。 “所以从逍遥自由上看,有些人又认为天仙高于尸解仙,高于散仙,高于地仙。” “所以无论怎么看,天仙都是最优解,这也就是为何人人都想成天仙,但在五境时合道天机又是最难的,多少人等到寿元耗尽也未能合道天机,所以这也需要抉择。 程心瞻恍然大悟。 “心瞻,你仔细想想,这一点不光是选仙路,在成仙前的每一境都有体现。要是一境走的快,那五行体悟就要差些,但要是一境走得慢,那寿元也在被损耗。要是在二境时,开窍和罡煞敷衍,那金丹品质就差,要是过于在意开窍和罡煞,那留给三境的寿元又不够。到了三境,要是金丹品质差,那前路就被堵死,无法再进一步,可要是金丹品质太好,洗丹劫越多,同样损耗的寿元就多,可能都等不到孕育道胎那一天。四境五境都是一样,所以心瞻,你走的每一步都要想清楚,必须要明确自己的方向,还要时刻盯着你绛宫里的命轮。” 程心瞻若有所悟,对纪和合行了一礼, “多谢掌教指点。”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 “不知前来坐镇五府山的前辈是?” “天仙,那是我的师祖,善字辈,到了地方,你唤一声曲祖就是了。我三清山有洞天秘境,可以遮掩天机,将天仙、尸解仙存世的时间延长。” 程心瞻称是。 于是,纪掌教施展虚空法,一步跨过,就带着程心瞻来到了五府山。 这下,他又被五境的大修士带飞过了。 这次,反而一点晕眩的感觉都没有。 到了人参果苗处,便见一个道人坐在通玄师祖搭的庐蓬里。 道人中年模样,面相和蔼,麻衣芒鞋,头顶五斗冠,掌里拨弄着一对阴阳环,环上阴阳玄光交错,如切如磋。 纪和合带着程心瞻上前,口称师祖。 程心瞻侧俯身一拜, “弟子心瞻,见过曲祖。” 曲仙看着程心瞻,见他一身气息内敛,根基牢固,面色红润有光泽,再定睛细看,他胸口处又有五色华光交织成团,这是养生有术、修行有果的表现。 曲仙点点头,眉眼含笑,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孩子,你对宗门是有大功的。” 程心瞻连道不敢。 “你是在二境吧,容老道看看,还缺什么,唔,开辟的窍穴有些少了,还得用用心呐,怎么连面上的七窍都还没开齐呢,这不好。看看眼睛,左阳右阴,阳殿倒是有模有样,阴殿怎么没有动静。来,老道送你一份瞳术,可以凭此炼瞳秘法开阴殿,刚好还和你的阳殿相配。” 不等程心瞻说什么,曲仙伸出手虚空一点,一抹灵光就窜进了程心瞻的紫府,他内视一看,发现是一篇瞳术道法。 “此瞳术唤做《通幽照神碧睛》,也叫做判官眼,相传最早是得自古地府的判官,炼成之后,隔山看牛纤毫毕现,隔土望脉分毫不差,还能洞察魂魄元神,对鬼属游魂有厌胜之效。” 老祖已然传法,容不得程心瞻推辞,他只好再躬身道谢。 “和合,这孩子在宗内可有什么职位呀?” 曲仙又看向纪和合。 纪和合则答,“心瞻初入二境,尚无安排。” 曲仙摆摆手,言语里略带责怪,“二境又如何了,晚辈们有本事,你还不知道加加担子,我看这样吧。” 纪和合立即俯首听命。 “纠察府纠氛司一直有个白虎使的职位,我看就很适合心瞻,判官眼通幽照神,也很适合他修行瞳术。至于得罪人,趁着年轻些无妨,等后面位置高了反而不好做,你看如何呀?” “弟子觉得极好。” 纪和合应和一声,随后又看向程心瞻,问道, “心瞻,没什么问题吧?” 他心中惊叹师祖的魄力,白虎使的法袍与俸禄归白虎山纠察府出,但其职权却远远超出了白虎山,放眼乃至整个三清山都是极为特殊的。 下至记名弟子,上至五位掌教,白虎使皆可面刺其过,提点整改,还能指派应元府和纠察府的人来锁拿过错者,或幽闭,或用刑。 而且除了纠察之职权,白虎使还可调阅宗内几乎所有卷宗典籍,自由出入宗内禁地。 因为太过特殊,所以三清山虽然设此职位,但历来少有人履职,即便是有履职的,也多是纯阳殿副教主或是白虎山主兼任,从来没有授予一个二境弟子的。 他如果要推动此事都有不小的阻力,但是现在有老祖发话,他只需顺水推舟即可。 程心瞻还不知道白虎使意味着什么,只是他知道纠氛司是做什么的,监察同门的,这个活很重要,可是大家也都不愿意干,这个白虎使应该也差不多。 不过此时曲祖和掌教都看过来了,自己在山里也不能只享受不干活,那就应了吧,曲祖说得对,趁着自己年纪小,做一段时间的纠察就退下来,应该也不会有人记恨。 于是他拱拱手,道, “弟子谨遵法旨。” 曲仙和掌教都笑了。 随后曲仙又提点了程心瞻一些修行上的事,纪和合就带着程心瞻离开了五府山。 临走前,程心瞻特地看了一眼幼苗,可以说长势喜人,已经生了两片叶子,有半尺高了。 ———— 出了五府山,纪和合便问程心瞻知不知道什么是白虎使。 程心瞻回他,难道不是纠氛司的同门都是白虎使吗? 他平时很少打听纠氛司的事。 纪和合闻言哈哈大笑,笑完之后,才告诉他白虎使的职权。 程心瞻惊呆了。 纪和合还说,宗门给了白虎使这样大的职权与便利,对白虎使的考核自然也高,述职时要考察白虎使到底面刺了多少过,处理了多少人的,要是玩忽职守,不光是革职,还要罚俸。 程心瞻恳请掌教收回成命。 纪和合大笑,“这是仙人法旨!心瞻你且回山等候任命,抓紧最后的休息时间,我这就要把仙人法旨通报到群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丹道(月初求月票) 立秋时节。 无忧洞前的草药已经成熟了一批,三妹眼睛上的白膜在慢慢消散,绿螭的喉窍在逐渐好转,已经能发一些简单的音节了。 不知不觉间,程心瞻对炼气境的感悟也有了充足的收获,现在把精力更多的放到周天窍穴的研究上去。 二境有神通和罡煞两个侧重方向,程心瞻打算先重神通,再觅罡煞。 因为他五府与绛宫开辟圆满,所得寿数要高出旁人不少。他的心、肾、肝、脾辟府得寿三十年,这是得满了寿数,换了旁人,得寿二十年就算高,开绛宫得寿六十年,同样是满寿数,一般而言,四五十年就算高的了。 所以即便是真煞冲穴损耗了他三十年的寿数,但总体而言,他得寿依然要超过同辈。 而且他一境破的足够快,自身根骨寿数也高,寿元充足,所以他不必专门侧重神通与罡煞的哪一个方向,分先后兼修即可。 修身养性一年有余,他认为时机已到,该去修行丹法了。而且要入秋了,秋色金,主杀伐,自己的白虎使任命应该快下来了。 又要忙碌起来了。 ———— 丹霞山。 丹霞山是一座火山。 豫章大地上当然不会有火山。 这一座火山是葛洪祖师在三清山开山立派后,为炼丹考虑,专门去南荒移了一座火山过来,并且深入地下,把山根与地火勾连起来,这才在豫章大地上种了一座活火山。 白虎山兵器院炼金洞的地火也是从这引过去的。 火山口呈一个井状,一直通到地底,这个通道就叫火井。 在火井外围还有两个环形的井,内圈的叫烟井,外圈的叫丹井。 在丹井内环侧壁上,往里开凿了许多方方正正的窟窿,每个都有一个小房子大小。每个窟窿上下都有一个洞,下面的洞连着火道,另一端通到火井里。上面的洞连着烟道,另一端通到烟井里。 这每一个窟窿就是一个炼丹房,是丹霞山弟子炼丹与修行的地方。 丹霞山的丹师通过丹井上下,在大山里如蚁如蜂。 旺盛的地火通过火井喷涌出来,火焰和从烟道里蒸腾而出的丹烟在火山口混合,化成赤红的云霞,盘桓在山头,这就是丹霞山名字的缘由。 这丹井越往下,温度就越高,地火就越旺,在里面炼丹的丹师境界也就越高。 平日里,山主任无失都是在底下炼丹和修行的,今天因为程心瞻要过来,所以他在山口外等候。 而程心瞻一到丹霞山,见任山主在等自己,连忙上前行礼, “劳烦山主久等了。” 任山主笑着摇摇头,“不久,不久。” 程心瞻躬身不起,又道, “山主繁忙,肯抽身指点我丹道,本该竭诚讨教才是,可我却生拖了一年之久,实在怠慢了山主的好意,恳请山主原谅。” 程心瞻真情实意,他实在有愧。 不曾想任无失仰天大笑, “心瞻呀心瞻,你是有意拖延吗?我看不是,我看到的是你为修行丹道,修生养性一年,沉心积淀一年,熟识药材一年,了解药性一年,这不都是在给修行丹道做准备吗?加上你之前在兵器院修行炼道一年,又熟知金石之性,这不都是为了炼丹吗?哈哈哈哈!” 程心瞻汗颜,兴许有此效果,但他本意却不是这样。 “心瞻呀,我有意亲自做你的学师,教授你丹道,你可愿意呀?” 任无失看着程心瞻笑着说。 程心瞻自然愿意,丹霞山山主,这个名头足以说明一切,再听听人家的道名,无失!有这样的人愿意做自己的学师,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弟子心瞻,拜见学师!” “好好好!” 任无失大笑着,带着程心瞻下丹井。 丹井内,热浪蒸腾,井壁上镶嵌着各色的萤石,发着柔和的光。 两人下行,任无失一路问着程心瞻是否能承受,不要勉强。 但到最后,程心瞻对地火的耐受能力远远超过任无失的预期,两人从井口往下足足行了两百丈左右才停下。 这几乎金丹以下能达到的极限了。 这主要是因为程心瞻食气后首开心府,长久以来对火法的修行深耕不辍,此外真煞冲穴时还被紫火烂桃煞冲刷全身,对地火的耐受自然就高。 任无失眼里对程心瞻的满意之色自然更浓,带着他走进一间挂着“无人”牌子的窟窿,又顺手把牌子翻了个面。 炼丹房里有丹炉,这是丹霞山制式丹炉,如果自己有更好的用自己的就是。 丹炉边上摆着蒲团,两人就坐。 “世间先有外丹道,再有内丹道,所以平日里我们讨论丹道都是指外丹道,说内丹道时必须把那个内字带上,这就是丹道的地位。” 任无失如是说。 “丹药常合称,但丹是丹,药是药,药道又叫岐黄法,与丹道有相关之处,但绝不可混为一谈。” 这是任无失说的第二句话。 “所谓丹道,烹炼金石以求长生而已,所谓药道,熬煮草木以去疾病而已。” “丹道,主材为金石,求的是不死不灭之金性,辅以草木调和。药道,主材为草木,求的是去晦解病之木性,辅以金石调和。 “所以有些人看着是炼丹,出来的也是浑圆丸状,但所用主材是草木,那归根到底炼的也是药,而不是丹。” 程心瞻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出山时,曾在香樟镇给街坊炼丹,那是自己在东天道地摊上买来的丹方,原来那时候自己就被骗了,说是丹方,其实那就是药,根本不是丹。 “这两者的目的和侧重不同,但同样也有共通之处,都要以火来萃取金性或木性,都要讲究火候和文武,金石和草木之间也都要调配君臣佐使,投炉的时机的分量同样有大讲究。 “所以有些丹丸也能治病,有些药石也可养生。” “与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你过往一年学的药道与丹道有共通之处,但金性和木性也有天壤之别,这你需记下。” 任无失讲得很清楚,程心瞻记下了,拱手称是。 “丹道讲究一个金性,精髓又在于调配阴阳,这又和内丹关联起来,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刚好你在二境,接下来的大事就是缔结金丹,炼丹时可结合自身修行一同考虑……” 这见面第一天,任无失拉着程心瞻说了许久,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掀开丹炉,燃上灶火,反而是针对外丹的起源与其他道术的关联做了许多高屋建瓴的讲解,让程心瞻受益匪浅。 等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程心瞻就过来了,直接来到昨天的炼丹房等候。 程心瞻刚来没多久,任无失就来了,后者见心瞻已经在了,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我们开一炉,让你练练手。” 程心瞻说好,心下有些激动。 “炉子就用这个炉子好了,你才初学,五年之内都不用挑丹炉。炉子下的火道里有法阵,你把你的玉牌贴到那个凹槽上去,就会激活火道里的法阵,把地火抽过来。 “用地火按时辰克扣你牌子里的点数,你的点数应当够?” 任无失指着墙壁上的一块凹槽说。在山里,宗门的自有资源都是通过点数来抵扣的,比如说丹霞山的地火,摇光山的星露,百草山的玉藕,还有云禁大阵收来的云霞等等。 这些东西,要是外人想借用或是购买,就得上不菲的金银,算是宗里给门人的福利。 而玉牌里的点数,可以通过金银购买,在立功或破境发放奖励时可以选金银,也可以选点数。 程心瞻闻言点点头,他几次立功,里面的点数多的都没细数过。 尤其是为宗门寻来人参果核来,这个价格根本不好估量,多少金银能买一颗人参果核?所以除了让兵器院给炼制五柄法剑以外,纪掌教大手一挥,给程心瞻的玉牌里划过去了海量的点数。 他走过去,把自己的腰牌贴上去。 “呼!” 一道风啸火涌声响起,丹炉下顿时燃起了赤色的地火。 整个炼丹房内的温度顿时高了起来。 “来,坐下吧。” 两人在丹炉边就坐。 “先暖炉,火小些,分散些。” 任无失看着过分年轻的道士说着。 程心瞻点头,学师这是要考自己控火的本事呀。 他掐一个诀,法力透过指尖落到灶火上。 要火小,法力上就加一些水行,要火散,就带上些急风就是。 随着他手指一点,火焰赤红的颜色淡了些,但火焰却似莲一样蓬散开来,把整个炉子都包裹住,而紫铜制的丹炉炉盖上又有许多通气孔,像极了莲子,让此刻的丹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莲蓬,煞是好看。 任无失点点头,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呀。 他伸手反掌,掌心冒出一朵火焰,火焰在他手中由心变化,他一边演示着,一边说, “趁着暖炉的功夫,来跟你说一下技法,炼丹火技分为煅、炼、炙、熔、抽、飞、伏,武火急烧为煅,文火慢烤为炼,点烧为炙,化烧为熔,急火去湿为抽、大火化气为飞、改性而不熔为伏,这些技法再先后衔接,便能生出无穷变化出来,但万变不离其宗,技法一定是要和投入金石的金性相匹配的。 “在丹道里,火分丙丁、天地、文武,也即阴阳、清浊、大小,另外,火温也是极为重要,不同金石的在不同火温下,或熔或飞,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程心瞻认真听着,仔细想想,火焰技法和呼吸吐纳讲究的韵律好像也有些相像,应该可以互通,等回去后再仔细琢磨琢磨。 “再和你说一说丹道里常用的金石主材。朱、铅、汞、金、银称为丹道五君。朱即丹砂,为阳性,五行在火;铅为阴,五行在土;汞为阳,五行在木,金为阳,五行在金;银为阴,五行在水。 “另外,主要的辅佐之料又有硫黄、雄黄、雌黄、硝石、明矾、玉石、石英、石膏、云母、青盐、芒硝、木炭、草灰、贝粉等七十二种,称为七十二名臣。 “这五君七十二臣每一种又有细分,以常见的青盐为例,按地域可分为陇南盐、蜀西盐、冀北盐、鲁东盐,按干湿还分旱盐、水盐,水盐又分河盐、海盐,每一种金性都不一样,若再配以不同的火炼技法,每一种的金性又会发生不同的变化,若再和其余金料合炼,金性就再生变化。 “呵呵,金石之料除却这五君七十二臣,又不知还有多少,至于其余草木水液之配料更是不计其数,君臣辅佐相配可谓穷尽机变。” 即便是程心瞻,此刻听着也有些犯难,不愧是丹道,如此多的变化,确实是比炼道要复杂的多。 任无失看着程心瞻慎重犯难的样子,心里不由暗笑,天才,到处都有天才,但丹道就是天才的试金石,在丹道上一骑绝尘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这小子雷、剑、符、咒、炼,学一术成一术,怕是容易起骄矜,方才这番话也算是当头棒喝了,让这小子不要对丹道起了轻视之心。 不过任无失却不知,程心瞻以“谦慎”为铭,时刻警醒自己,修行丹道更是以如履薄冰之心相待,哪会轻视。 “今日领你入门,就来炼一个最简单的方子,是为「八宝生肌丹」,服之可白肤,清口,香津。” 任无失说着,把袖子一甩,程心瞻身前便飘起一堆瓶瓶罐罐出来,每个瓶罐上都贴着标签。 “你跟我学炼丹这段时间,金料自然不用你出,不过后面终归是要自己炼丹的,所以金料、各类辅材包括能保存药性的容器,自己平日里都要多留心多收集。” 程心瞻称是。 这时,紫色的丹炉慢慢开始发亮发红。 “好了,炉子也暖起来了,接下来我说你做。” 程心瞻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寒汞一钱,起丁火,急而小,至四百祝,飞之。” 任无失说。 程心瞻掐动法诀,以摄法从贴着「蚀石寒汞」的瓶子里小心摄出一钱蓝色的汞液,投入炉中。随后立即运转六丁神火汇入地火之中,又压制灶火,使之焰急而小。 炉内火温到四百祝,「蚀石寒汞」立即飞化,成了一缕黑烟。 “火温高了,四百二十祝,寒汞金性已变,成了焦汞,重来吧。” 程心瞻没作声,点点头,重新取汞。 “慢了,寒汞复凝,重来。” “慢了,半飞半凝,剂量不对,重来。” “……” “好,可以了,现在取紫硝、湖矾各一两,还是丁火,火势转武,至六百祝,合熔之。 “错了,两者还未全熔,怎么收火了呢?” “错了……” “好,再取浮石三钱,月石三钱,辰砂二钱…… “赤头蜈蚣二条…… “糯粉五钱…… “麝香一钱……” 任无失急速的说着,程心瞻变化手诀都舞出了残影,体内的法力频繁调动变化,在经脉中奔腾不休,急速的消耗,他感觉自己就是与人比斗施展咒法也没有这么吃力。 整个一天下来,程心瞻尝试了十六次,耗费了不少材料,到太阳下山时这才开出一炉丹。 他有些脱力,但还是起身向任无失连连告罪,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更加专注。 任无失笑着拍拍程心瞻的肩膀,让他无需介怀,要是不浪费金料,要是次次成功,那还叫什么丹道。 他看着程心瞻开炉取出五枚黄豆大小的浑圆的白丹,仔细观看色泽,又嗅了嗅丹香,随后在程心瞻颇为惊恐的眼神中捻起一粒服下。 他闭目品着,十来息后,他笑着对惴惴不安的程心瞻说, “放心,是枚好丹。”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丹瓶将剩下的四枚丹丸收好,递给了程心瞻,说道, “这是你的第一炉好丹,收好了。” 程心瞻这才转惊为喜,收好丹瓶后千恩万谢的辞别了学师。 而任无失在程心瞻走后站在炼丹房里久久未动,半晌后才长出一口气,轻声道, “一日学法,丹成上品,呵,难不成老道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新出炉的尸解丹?”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诘问(月初求月票!)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十一娘,今日起我已开始修行丹道,深感丹道之艰,毁药一十六次,方见丹成。 今日我所炼之首丹名为「八宝生肌丹」,一炉成五枚。丹性我的学师已经尝过,长者说这是一枚好丹。 服此丹可白肤、清口、香津,我想赠与你,只是因修行事务繁重无法脱身,而且山里长辈也不想我出宗,所以说来惭愧,还要请你派人来取。 犹记上次长白一别,十一娘说回孔雀城后即下界来寻我,可山中蝉鸣已有三次,却依旧不见人来,此次取丹,若得空,盼你亲来。 另外,学师让我多多收集炼丹金料,以备自用,可我内丹修行且事重,实不想花费时间在此。十一娘经营商行,烦请为我留心,我可以成丹相抵。 ……』 程心瞻写罢,把信纸放一边,又闭目回忆起今天炼丹的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之前他还认为自己火法尚可,但今日一试,才知自己技艺浅薄至此。 反复咀嚼昨日所学,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心府里传来两声鸡叫,程心瞻知道,卯时到了。 他睁开眼,发现此时桌上的信纸已经有了回应,上面写着,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贺喜心瞻拓入丹道,愿此后炉起丹成,还丹九转。 要我说,心瞻还是自谦,一日学法丹成,我实在闻所未闻,不知该如何评价。 我是闲人,恐心瞻修行繁忙,不敢轻易叨扰,既心瞻相邀,闲人即刻便来,还请心瞻定个时辰。 还有,能得心瞻首丹,实在喜不自胜,至于金料,心瞻千万莫为此事分心,我自来寻。 ……』 心瞻笑了笑,提笔回, 『十一娘今日即可提帖,我签帖后再回复十一娘具体时辰。』 写罢,他赶紧去丹霞山继续学法,趁着任师没来,先把炉子暖起来。 只不过这一天,却又没有炼丹,任无失带着程心瞻回忆了一遍昨天的过失,讲解其中的关窍。 程心瞻自己思索了一晚上,但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想通,经过任无失这一番点拨,他立刻明悟了不少。 而任无失对程心瞻则是更加满意,因为他针对昨天炼丹中出现的一些问题,询问程心瞻的改进措施时,这个年轻人大半都能答上来,真是有实在不会的,也能类比药理与修行猜上一猜,基本都能言之有物。 这很好,说明这孩子昨天晚上回去是有过思考的。 这天在师徒两人的交谈和比划中结束了,师徒两人都很愉快。 程心瞻向学师告辞,却听任无失说, “山里的议会已经通过了,正式任命你为白虎使,掌教让我跟你说一声,明天去一趟白虎山纠察府,去领你的东西。 “二境的白虎使啊,自古未有。我知道,这是驻世仙人的意思,本意应该还是想让你快些熟悉宗门,早日参赞机要。 “不过你现在也是丹师了,我们丹师做事,就是要认真严谨,事无巨细。所以你当上了白虎使,就不要把这个当成一个闲职,更不要顾及面子,往后你且上心,做出些成绩来,给大家看看。 “所以以后不必天天来这了,每月上旬来吧,中下旬你自己修行并且做好监察的事。 “明天你去白虎山,然后熟悉熟悉纠察的事,这个月就不用来了。这三天里,第一天我给你讲了丹道总纲,第二天教你开炉炼丹,第三天教你总结过失,往后,你自己炼丹也可以按此顺序。开炉之前先思丹理,炼丹之时全神贯注,丹成之后总结过失,这样进益才会快,根基才会牢。” 程心瞻此刻内心无比庆幸,师尊、通玄祖师,枢机山北极司的陶兼显陶师、蓬莱司的狄兼平狄师,五雷院的傅守真、周守信、孙笃恒等学师,白虎山兵器院的姜为山姜师,投剑山的柯为熙柯师,还有现在的任无失任师,这一路走来,所有他跟随学法的老师,对他都是谆谆教导,殷殷切切。 外人说他是天才,但没有这些良师,天才虽然还是天才,但不免就会走慢一些,甚至要走一些弯路。 他朝着任无失长揖一礼, “谨遵任师教诲。” 任无失笑着点点头。 ———— 第二天。 又是起大早,卯初时他就到了白虎山。 白虎山纠察府他是比较熟悉了,两司两院里,兵器院他算半个弟子,傀儡院他常去串门,通察司简单打过交道,只有纠氛司是一点不熟。 今天他就直往最不熟悉的纠氛司去。 所以他特地起早,以免找错了路,耽误了时辰。 纠察府中的纠氛和通察两司,与枢机山应元府一样,都是要坐衙办公的。按山里规矩,上衙点卯,卯末辰初前就得到。 纠氛司在纠察府的最深处,是个深宅大院,黑沉沉的。 大门前有人在值守,程心瞻知晓这是值班的,不过他起的有些早,找到纠氛司还比较顺利,此时卯时一刻都还没到,他便在门口等候。 不过他刚走进大门附近,值守的人就认出了他,告诉他山主和司主就在里面等他。 程心瞻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现在已经过夏入秋,天都还是蒙蒙亮呢。 程心瞻走进院子里,却发现里面已经好多人了,来来往往的弟子各个沉默不语,但又走的很急,似乎很忙的样子。 和程心瞻第一次进应元府的场景很是相像。 这些纠氛司的弟子道袍胸上都绣着狴犴,这狴犴神兽也是紧紧抿着嘴,唯有眼睛发着亮光。 这些人看到程心瞻进来了,应该都是知道了消息,好奇看着他。 还有一个人主动上前领着程心瞻往里走,但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而最让他疑惑的是,这么这样一座大院子,灰墙黑瓦也就罢了,怎么院子里灯也是幽幽暗暗的,灯笼里透着丁点的橙黄,像是破旧山庙里忽闪忽闪的香灰。 这是纠察府还是冥府? 一路到了极深处的一座屋子,引路的人停在门口,伸手示意程心瞻进去。 这个屋子很古怪,有门洞,但是门洞上又没有装木门。 凡是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屋子里的情况,当然,屋里的人也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他点头致谢,随后迈步走进去,发现这间屋子同样阴暗,阴暗的让人看不清全貌。 但这应该是个书房,或者说是一个衙署,正对着门洞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桌上上摆满了案卷,桌上还有一盏青灯。 桌子前此刻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他曾见过,个子不高,但是虎背熊腰的,一张国字脸,正是白虎山山主龚为坚。 另一个人垂眉吊眼,长脸窄庭,颔下几缕稀须,他却是不曾见过。 程心瞻上前两步,行礼, “见过龚山主,见过这位道长。” 龚为坚点点头,代为介绍, “这是纠氛司的司主,马静意,这位就是程心瞻。” 程心瞻又立即向马静意行了一礼, “见过司主。” 马静意朝着程心瞻点点头,幅度很小,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也不曾搭话。 “白虎使虽然职权高,任命由掌教与诸山合议定夺,但是职位还是设在纠氛司,往后你在外提点纠正的过失也要记录在册,报于纠氛司存档备查,每年的俸禄也由纠氛司发你。” 龚为坚说。 程心瞻应是。 “白虎使有特制的白虎法袍和笔簿,就在静意手里保存,静意,你给心瞻吧。” 马静意又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眼皮也没抬一下,看来他对谁都是这样。 马静意手掌一翻,变出一个木质的托盘,盘上摆着一个银色的镯子,一支朱笔,一本白纸黑皮的簿子。 程心瞻看了看,也没见法袍呀? “把镯子戴上吧,戴左手上。” 龚为坚说。 程心瞻点头,拿起了镯子。 这镯子分量极重,入手冰凉,像是银质的,上面浅雕着白虎追风的图案。 他把镯子戴到左手手腕上,镯子上华光一闪,把程心瞻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等光华散去,他就发现原本自己的道袍发生了变化。 他本来穿着的是三清山的制式道袍之一,是一件湖蓝色的道袍,上面的纹样全宗都是统一的:胸前是山岚图,三座高山,云雾缭绕,背心处是一副后天太极八卦图。除此之外,他的左胸心府前是一条袖珍的赤龙,这是云驾「龙车」。虽然自打他能踏空后就很少使用「龙车」代步了,但是这朵云他也一直留着。 不过现在,他的法袍底色像是被加深了一样,从湖蓝色变成了玄青色,左胸上的赤龙和后背上的八卦仍旧在,但胸前的山岚图则变成了一幅张牙舞爪的白虎图。 而最为神异的是,若是和这袍子上的白虎对视,就会发现这尊白虎是在动的,似乎要腾跃出来,择人欲噬。 龚为坚看着程心瞻笑着点点头, “别的不说,年轻人穿上白虎法袍还是要好看些,不显暮气。” 随后,他又指着剩下的笔簿说, “这就是你的纠察笔簿,纠氛司的人都有,只是你的格外厚些而已。身为白虎使,但凡发现败坏门风、有碍宗氛之人、事,皆可面刺其过,记录在册,但凡有争议、有不服者,可以领来纠氛司公辩,若有口服而不改者,宗里自有惩戒。” 程心瞻拿起笔簿。 “这镯子戴在右手上,法袍不会显现,戴在左手上就会显现白虎法袍。着白虎法袍,手拿笔簿,即为白虎使。在三清山内,被诘问者,必须停步解释,或不服公辩,或听训整改,再无第三条路,如有对白虎使视而不见者,即为不守宗规,由纠察府出面锁拿。” 程心瞻低头看着手上的笔簿和身上的法袍,顿感分量之重。 他又望了望门外幽暗的天和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然后又看向龚为坚和马静意,定了定神,开口问, “马司主,请问,山里规矩,凡坐衙者,卯上酉下,卯指的是卯末,酉指的是酉初。也就是卯时八刻前到衙即可,为何现在卯时一刻未到,纠氛司里就已经熙熙攘攘,马司主你是否私下更改山门规矩,勒令司中同门提前到衙?” 程心瞻的声音很清亮。 在安静的纠氛司里也很响亮。 响亮到院子里走路的人都听到了,于是这座院子就更安静了。 马静意终于抬起了他的眼皮子,仿佛这个动作让他很吃力,他看了一眼程心瞻的脸,然后又看了一眼程心瞻胸前的白虎,正了正脸色,回答, “是。” 程心瞻点点头,开始翻簿到第一页,随后在空白纸上提笔写就, 『明四百三十二年,七月初五,卯时一刻,问话白虎山纠察府纠氛司司主马静意, 录话如下: ……』 “按山门规矩,三清山以师徒授法,传承法脉,弟子敬师、听师,而一应办公衙署职权仅在公事上生效,仅在公时内生效。据我所知,这些司中同门并非都是你的徒弟。那请问马司主,你勒令司中同门提前到署,是在公时内说的,还是在公时外说的?” 马静意沉默了一会,说, “我记不清了。” 程心瞻摇摇头, “马司主,你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哪有记不住一说,方才龚山主告诉我,凡被白虎使诘问者,必须停步解释,或不服公辩,或听训整改,再无第三条路,扯谎是第三条路吗?” 马静意又沉默了一会,说, “公时内。” 程心瞻则说, “公时,你只可指派公事,宗内各司署的上衙时辰是几位掌教定的事,不在你的职权内,你违背了门规。” “我记错了,好像是公时外。” “非公时,你无权指示司中同门,你还是违背了门规。” 马静意又沉默了。 “我再问你,面对白虎使的诘问,你扯谎在先,含糊其辞、改弦易辙在后,是不是在藐视白虎使?” 马静意很快摇头答话, “没有。” “那是否是看本届白虎使年小力微,心中看轻,故而态度轻佻?” 马静意沉默了一会,随后点点头。 “请以言语回答。” “是。” 程心瞻如实记下,又问, “纠氛司官署昏暗,夜不点灯,所谓何事?是否有意营造低沉压抑之气氛,以恫吓司中同门亦或是来此公辩之同门?” 马静意腮帮子在蠕动,磨牙声在屋子里听的的一清二楚,他实在不曾想,这个才穿上白虎法袍的年轻人会把纠氛司的内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掰碎了讲,碾碎了问。 程心瞻看马静意半天不回话,只是捏紧拳头,把牙咬的吱吱响,便催促了一句, “马司主,请回话。” 马静意艰难点头,说了一声, “是。”。 程心瞻也点点头,对马静意说, “马司主,关于你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是否滥用官署公权,是否勒令晚退,但这些我就不细问了,稍后自然会有纠氛司的同门找你问话,还请你不要像对我这样轻慢他们。” 说罢,程心瞻不再去看马静意,手中簿子新翻一页,提笔写, 『续上文,问话白虎山山主龚为坚, 录话如下: ……』 写完,他转头看向白虎山山主龚为坚,正色问道, “龚山主,马司主纂改公时,你作为白虎山山主与纠察府府主,是否知情?” 龚为坚看着眼前过分年轻的白虎使,不由露出苦笑。 他心道: 是啊,仙人怎么会算错呢?枉自己这群人还和掌教吵了许久。 非正文章013 致谢 感谢最近的大额打赏书友: 1.感谢盟主“咕猫凝”的打赏,有指定角色,精修水行的法剑修士,后续出场时再揭晓; 2.感谢盟主“圣仙齐天”的打赏; 3.感谢长老“布偶兽”的打赏; 4.感谢舵主“suellen”的打赏,有指定角色,其名“青章”,后续出场时再揭晓; 5.感谢舵主“糟糕君很糟糕”的打赏; 6.感谢舵主“野生读者”的打赏; 7.感谢舵主“sugamoryou”的打赏; 8.感谢舵主“超奥利哈刚神”的打赏。 注1:舵主以上可指定角色,盟主以上有专属活动,之前已经感谢过的就不在此重复提名了哈,各位有兴趣的话可在此留言或加群或联系本书运营官。 注2:后面有彩蛋章,月初月票抽奖活动奖品样品。 《蜀山镇世地仙》非正文章013 致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火炼赤霄」 三清山立世六千年,人逾十万数,经营运转起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六千年前,当葛洪祖师开山立派时,一代弟子只有七个,什么事都是师徒八人商量着解决了。 到了第二代,弟子三四十人,想要开个会把人召齐都有些难了。 三代弟子百余人,弟子与弟子之间已经不太熟识了。 然后是四五百人,一千人,三千人,一万人,三万人,十万人,大概是到了第十四五代的时候,三清山内的弟子人数才基本稳固下来,维持在十五万上下,不再大范围开山门招徒。 这时候,指望师父去找徒弟已经不大可能了,都是统招记名弟子,随后等记名弟子展露头角了,再考虑纳为真传。 像之前一个人招七八个真传徒弟的,也不会出现了,大多是招徒一两个,多的三四个,也有不愿收徒的。 人多了,光靠师徒关系自然无法运转这样大的一个宗门,光是上令下达和集中调度都很困难。 于是便有掌教-分管副掌教-山主-分管副山主-参赞长老-嫡传-真传-记名,这样一条线,上下分明,由上对下发号施令,在传承法脉的同时也便于管理。 后来又发现,光是这样一条线还不够运营一个大宗门,因为人不可能只有修行,还有其他诸多事务,而且人一多,事也就多,于是依托各山又发展出许多事务官署。 比如专门负责处理应急事务的玉华峰千钧殿,专门负责对外往来的外事院,专门负责对外探查消息的通察司,专门负责对内矫正的纠氛司,专门负责处理各项杂事的都务院。 事务官署的运转自然也得靠人,但这样无疑就占据了这些弟子的修行时间,于是便有了点卯、轮值、调休、发俸这样的福利。 而除了以上三者,山里还有后勤部门,诸如负责饮食加工的都厨院,统筹讲座敦促修行管理藏书的都教院,灵稻灵果种植采收的霓山神农院,负责各山资源协调供给的调度院,对外采卖的采卖院。 堪称琳琅满目。 不过后勤部门的管理相对宽松些,这些部门的主管基本是道途断绝和寿元无多的老人,在里面干活的弟子都是兼职,赚些钱财点数而已,上下级颇为含糊。 针对前三者,三清山山规明文规定,师徒为大,掌教山主次之,官署长官再次之。 也就是说,当一个弟子,有师尊、山主、署主同时对其发号施令时,以师尊之令为尊,其次山主,再其次署主。 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法脉传承,如果不能保证师徒关系,那自然会有人为了权力与资源不想收徒传法浪费时间,只想一心往上爬。 这样就不是一个宗门了。 归根到底,三清山是一个以师徒传承为核心的道门,其余的都是为了便于管理而附加上的。 尤其是事务官署,上下级仅在公事公时上体现,没准下署之后,你的署主还得称你一声师叔。 不过在这些官署之中,应元府又是最为特别的,雷法的严肃性自然赋予了署官别样的权利,而且应元府里从府-院-司-署-组-队,分的极细,自己的顶上直系署官一般就是自己的师尊。 话又说回来,掌教、山主、署主这些职位,也都是凭能力、凭法力、凭声望推举上去了,几千年的制度,大家也都是服气并习惯了的,所以平常也少有师尊、山主、署主这三者同时发号施令来为难一个弟子的。 换言之,那便是这三者的话都得听,要是真有个什么矛盾冲突,多半还是这个弟子小心应付着各方要求,勉力都完成。 署主虽然只在公时公事上有职权,但是随着权威积重,要是在辈分上本来就比你高,那在非公时公事上让你办点其他事,许多人也无法拒绝。 纠氛司就是这样一个上下级界限颇为森严的官署。 署主马静意认为,纠氛司作为矫正宗氛、肃清鬼祟的官署,责任是重大的,有那么多的卷宗需要跟进与整理,公时理应拉长。 而纠氛司作为宗内仅有的两处刑狱之地之一,而且还是公辨之地,布置上森严幽暗些,又有什么问题? 之前从来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历任纠氛司和白虎山山主兼纠察府府主都觉得没有问题。 但现在,纠氛司自己的白虎使在上任的第一天,就明晃晃的告诉纠察府府主、纠氛司司主还有纠氛司的诸位同僚,这样是不对的。 这个消息很快传出去,三清山内很多人就都听说了,这一天,新任白虎使程心瞻,诘问白虎山山主龚为坚、纠氛司司主马静意滥用公权诸事宜,两者均不公辩,称服认错。 这场诘问是卯初一刻时发生的,卯时三刻就传到了元阴殿副教主兼管纯阳殿副教主的董守仁耳朵里,立即传下法旨停了马静意的职权,同时要求龚为坚立即到纯阳殿述职。 很快,原主管白虎山的纯阳殿副教主时通玄从玉京峰进两仪山,径直去了三清宫自请渎职之罪。 天亮后,枢机山九天应元府听说了这件事,玉枢司的纠察署和自查署马上开始清查应元府和玉枢司本身,看有无类似之事发生。 随即,应元府府主赵无极还放出话来,欢迎白虎使来应元府巡视,另外,如果纠察府纠氛司自查人手不够,应元府可以帮忙。 马上,千钧处、外事院等机构,都放话欢迎白虎使前来巡查。 于是,整个宗门都开始鸡飞狗跳。 其中,也不是没有反对抱怨的声音,纠察府中的另一司,通察司就有怨言,说都是自家人,怎么就不能关起院门说。另外,都务院也颇为微词,说是白虎使怎么还要插手官署管理的事,管管个人也就行了。 这事过了没多久,就是在当天,两仪山便有决定下来,也就是几句话。 马静意去纠氛司司主位,罚去傀儡院刻禁五年。 龚为坚留山主位,但纠察府府主降为副府主,观其后效。 纠氛司掌簿褚静鹤晋司主,即日上任立即整顿纠氛司。 另外,平日里大家修行繁忙,事追一级即可,时通玄和董守仁无罪。同样也是因为修行繁忙,所以各官署严禁加码公时。 这下群山都知道,掌教们是支持白虎使插手管理事务的。 ———— 一上任就闹了大动静,做好记录后程心瞻就在纠氛司同门崇敬的目光中离开了这里。 但他也没离开白虎山,而是去了兵器院。 进兵器院前,他特地把白虎镯放到右手上。 轻车熟路来到炼金洞下。 姜为山雷打不动坐在这里。 “姜师。” 他上前行礼。 姜为山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银手镯,笑着喊程心瞻坐下。 “你这是顺路来看看剑?” 程心瞻说是。 “也是时间刚好,火剑回炉重炼已经完成,刚好你取走,早些开始以法力养炼才是,放炉子里再炼也炼不出个花来了。水剑也在炼制中,老道我加把劲,看今年能不能出炉。” 程心瞻乐呵呵笑着。 最早是在白玉京斗剑回来,还珠楼主的话传到了掌教的耳朵里,掌教听了进去,又觉着心瞻是个可教之才,便从掌教密库里挑拨材料,请兵器院为心瞻炼制五行法剑,但所拨材料只够炼火行的。 这把火行剑早在两年前,在他在北方游历的时候,就铸好了。 不过后来他在西昆仑轮战表现优异,又带回来了人参果,立下大功,几个掌教一合计,有功就得赏,干脆从宗门宝库里出材料,把五行法剑全给他铸起。 姜为山自然乐得合不拢嘴,把这件事视为他炼道的巅峰之作,因为往后即便炼法更上一层楼,但也找不到如此好的材料了。 为此,他在征得程心瞻同意后,还特意把已经成型了的火剑回炉重铸,用上品阶更高的材料。 不过投炉重炼后,他就没让程心瞻参与一起炼了,说是要给程心瞻一个惊喜,为这个惊喜,程心瞻等了近两年,他时不时就来问上一问。 上次来姜为山就说快好了,这次他便顺道过来看看,果然已经完成了。 “剑就在那。” 姜为山指着他旁边一个炼金炉说。 程心瞻顺姜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炉子很漂亮,一丈高,三足,大肚,顶盖做成了火焰状,炉子周身火光缭绕,赤红发亮,炉上浮雕着火云与火鸟,很是好看。 他还以为那是一个正在煅炼宝材的炉子呢,原来只是一个存放火剑的空炉。 他绕过去,掀开了炉膛的膛门,便听一声高亢的剑吟,紧接着,一股烈焰立即冲出,直扑他面门,他连忙躲开,再把膛门重新合上。 怎么里面的炉火还这么旺? 哦,应当是宝剑放出的火,难怪专门放在炉子里,看来是野性未驯呀! 他愈发心痒,直接运转右眼「通幽照神碧睛」,隔着炉壁去看里面的东西。 咦,怎么炉里除了熊熊烈火,空无一物? 他看向姜师。 姜为山笑着看着他,说,“你再找找。” 他奇了怪了,这剑还能藏哪去,他运转法眼,可是把火炉细细看遍、寸寸扫过,只有汹涌的火焰,也不见法剑呀。 还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刚刚明明听见了剑吟。 就在他疑惑的把头抽出来时,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看向火炉,突然手作剑诀,指向火炉。 一抹银紫光华凭空出现,一线雷霆弧光剑气斩向火炉,似是要把眼前这座火炉劈开。 “铮!” 又是一声剑吟响起。 炉子突然迸发出滔滔焰火,随后,在焰火萦绕中,炉子居然自行离地,滴溜溜转起来,随后急剧缩小,竟化成了一柄宝剑! 赤红色的宝剑自行挥动,也斩出一道火光剑气,与雷霆剑气撞在一起。 雷火相交,迸发出耀眼的法光。 不过旁边的姜为山一拂袖,所有的雷火剑光就又都消失了。 他伸手去抓火剑,可火剑却要逃遁,当即化作一抹跃动的焰光飞离。 见此,程心瞻笑了笑,手上一掐诀,一个五色光圈飞出,变作一个箍,迅速追上焰光并将其套住,使焰光又化作了宝剑原型。 “摄!” 他再念一个咒诀,宝剑就乖乖被阴阳五行箍套着回到了程心瞻手里。 他低头一看,这剑也是汉制款,通体赤红色,上面有云纹,泛着灼灼霞光。 渡一道火行法力进去,畅通无阻。 再挥剑两下,周围的火属灵气都被带动,当空迸发出火星。 他满意极了,看向姜为山, “姜师,您的炼法实乃出神入化,如此宝剑竟有剑炉两相,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姜为山哈哈大笑,“还得是物料宝材自身玄奇,老道炼法就是锦上添花,这把宝剑当时已经成型,但是后来掌教划过来的宝材里又让我找到了「天奇无相金」这样的灵材,还有一块葛祖炉片,掌教这次实在大手笔,心瞻呀,掌教对你是厚爱呀!” 姜为山不知道人参果核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程心瞻的功劳。 而程心瞻也没听过「天奇无相金」和葛祖炉片,前者其实望文生义,推测应该就是一种善于幻化的宝材,但后者又是什么? 他便问,“姜师,葛祖炉片是什么?” 姜为山解释道, “葛祖有一炼丹炉,是仙品,他老人家飞升前有一次炼丹,也不知老祖要炼的是什么仙丹,丹成之后,炉内结生雷云,酿成丹劫,葛祖当即施展大神通,最后把仙丹保住了,丹炉却被雷劫炸成了碎片。 “这丹炉是仙品,最后还炼成了那样的仙丹,虽说被炸成了碎片,但对于我等徒子徒孙而言,依旧是无上仙宝。 “我没记错的话,碎片一共是有七八十片,几千年过去,老夫都以为用完了,没想到这次还让老道又见到一片,哈哈,能用这样的仙珍炼器,是我老道的福分,也是心瞻你的福分。 “你炼道上很有天赋,我也听说了你最近已经在接触丹道了,丹道和炼道有很多共同之处,说穿了都是火炼金石嘛!你有底子在,好生学着。 又炼器又炼丹,怎可没有一座好炉,老道看着宝材合适,便给你炼了这样一件剑炉两相之宝,可还满意呀?” “满意!弟子满意极了!” 程心瞻大笑,他满心欢喜,实在是不能再满意了,对姜为山连连拜谢。 他心中也明白,把这些宝材熔炼到一起,又成剑形又成炉形,自在变化,又怎么可能只是宝材难得,这分明是姜师炼法难得! “那给这把法剑取个名字吧,老道也算完成了第一份差事,掌教问起来,我也算有个交代了。” 姜为山笑着说。 程心瞻看着宝器,想了想,便道, “就叫「火炼赤霄」吧!” 第一百四十章 工治与生意(第一更) 程心瞻收起「火炼赤霄」,离开了白虎山。 随后,他往钟灵山去。 钟灵山是三清山山门所在,也是外事院的驻地。 他来到外事院,这里来来往往人很多,他还发现这边有些熟识的同门都以别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看看白虎镯,没错呀,自己戴在右手呀。 “心瞻,好样的!” 有人路过还在他身边这样说。 程心瞻猜到了,这是早上的事已经传过来了。 他冲人笑笑,快步走进外事院,想办完事赶紧离开回明治山,这种事做虽做得,但不宜谈论卖弄。 到了接待处,他找上轮值的同门,问道, “道友,可曾有白玉京孔雀城萧氏的拜帖?” 轮值的是个极年轻的少年道士,看着也就是程心瞻刚进山门时的年纪。 “道兄稍待。” 少年道士翻了翻簿子,便道, “道兄,可是一个叫萧后的?哦,她提了两份拜帖。一份要给明治山的程心瞻道长加签,还有一份是要给我们外事院的霍院主加签。” 程心瞻闻言笑着点点头,“是,我就是程心瞻。” 同时他心道:果然,这就是十一娘,来一次不可能只是为了取丹。 记得她第一次来三清山也是自己邀请的,主要目的是请她来给绿螭和三妹送海味还有取走自己画好的符箓,另一个原因是当年十一娘在白玉京酒楼替三清山扬名,为表谢意特相邀来三清山逛逛。 那一次十一娘来带了不少人,三两下把送鱼和取符的事办完,随后她就请自己帮忙牵线到都厨院。 程心瞻帮了这个忙,十一娘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谈成了渤海海市给都厨院供海味,说了很久,但无非也是推销物美价廉。 豫章地处神州内陆,确实少有吃过什么海味,在经过海市的伙计一番现场演练烹制后,都厨院的院主一尝,确实觉得不错,再加上有十一娘在白玉京替三清山扬名在前,本身又是大门庭,都厨院主就同意了这桩买卖。 所以现在小万山的记名弟子伙食花样多了不少,连很多住在各家法脉山上的嫡传真传也会经常回小万山,就是为了尝这一口。 就是不知道上次十一娘回海青城述职拿了好名次,和这个又有没有关系。 这次来,十一娘还要直接拜访外事院的院主,不知道她想谈一笔什么生意。 “这位萧道友是昨日交的帖子,很快就审过了,应该是之前来过。” 小道士从一个专门装拜帖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张递给了程心瞻,并说道, “这是给道兄您的,另一份我们院主都签过了。对了程道兄,她提交的是普通拜帖,莲花福地和其他不对外人开放的山头道友记得不要带客误入了。” 程心瞻点点头,接过拜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还给了小道士。 同时他心想,倒是忘了这茬,下次提前说一声,请十一娘去明治山里坐坐,反正有自己陪着倒也无妨。 小道士收好拜帖,把事办完了,随后目光炯炯看着程心瞻, “可是白虎使当面?” 程心瞻拱拱手,“是贫道。” “道兄为我等发声,实在感激不尽!” 小道士激动的说。 程心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外事院也有以职权压迫之事?” 小道士急忙摇头,“不不,外事院好的很,我前几个月就在纠氛司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事务太过繁忙,就辞掉了,当时纠氛司的马司主还说我不求上进呢。后面我来了外事院,就好多了,俸禄不低,公时也短,也不耽误修行了。” 程心瞻这才转嗔为喜,“那就好,那就好。” 小道士笑着说,“我虽不在那了,但还是得谢谢道兄能为我等坐署之人发声。” 程心瞻听着这句话,突然有所明悟,他问, “在往常,衙署里若有不公之事,你们去何处申辩?” 那人闻言摇摇头,“这要是看何等事,如有贪赃、打骂、克扣俸禄之事,那自然是要去纠氛司告状的,不过在我们三清山这种事是很少发生的,小道入山后还没怎么见过。但如果是轮休取消、私派他活还有延长公时这种事,其实是不太好说的,而且即便报于纠氛司,也是不管的。” 程心瞻闻言沉思了一会,他自己也是在枢机山坐过署的,大致有了解,三清山里,坐署兼职之人有数万人,这里面又多以记名弟子为主,大多是年纪小的,连本师都没有,他又问, “坐署兼职之人如此之多,你们不曾想过联合起来办一个‘治’吗?” 小道士听的一愣,“‘治’?什么治?” 程心瞻便解释道,“我们姑且叫他「署工治」,就是一个把所有坐署兼职之人联合起来的东西,当你们受了委屈,就可以通过这个「署工治」往更上层反映,毕竟想要说话,要么得位高,要么得人多。” 小道士听着,面露惊恐之色,这不是自立山头吗? 程心瞻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说, “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就是一个发声的地方,在里面,大家都是同门关系,不会像官署一样分上下,就是治主会辛苦些,要多听多问大家的意见,再反映上去。” 小道士听着还是有些害怕,又有些意动,他问, “这样真的可以吗?” 程心瞻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到底,我们是修真,不是修官,这个事我会向掌教提议的。要是掌教同意了,你来当这个治主怎么样?” 小道士一时有些晕头转向,“我也可以吗?我才辟府,修为浅薄。” 程心瞻轻声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 他不愿拖延,离开白虎山后直接就去了三清宫,这是全宗的大事,找哪个副掌教都没用。 纪和合听完了程心瞻的想法,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是修真,不是求官,有这么个「署工治」在,对那些自认为官的人来说也是个警醒,就这么做吧,你可以先找人筹备,宗里例会的时候我会说的。” 程心瞻称是告退。 等回了明治山,程心瞻就写信回复十一娘,让她明天上午到就行。 ———— 等到第二天。 辰时的时候,他又来到钟灵山,找到了昨天的那个值班的小道士,告诉他,掌门已经同意了。 小道士是又惊又喜,因为程心瞻还说了,让他来筹划这件事,只要把章程拟出来,掌教看过认可了,这事就成了,他也就是第一任「署工治」的治长。 小道士没想到这个事才提出来,就要落实了,所以一开始有些慌乱,但他马上就镇定下来了,并告诉程心瞻,他愿意做这件事。 于是,程心瞻也就晓得了他的名字。 闻清章,摩崖山的弟子。 听到他的名字后,程心瞻恍惚了一下,当时他入山时,还没清字辈呢,这是已经传到了第四十九代了呀! 他一边在这等着十一娘,一边向闻清章建议着要怎么去联系人,怎么把名册管起来,而且三清山这么多官署,还要建立分治才行。 正说话间,他便看到天上有人下来了,直往三清山山门这落下来。 “先不说了,你自己琢磨琢磨,你可以的!” 他笑着朝闻清章挥挥手,便去迎十一娘去了。 在外人看来,三清山便是终年被云雾笼罩,要是不小心误入了云雾中,走着走着,便会自行走出来,回到一开始进去的地方。 要是三番五次硬闯进去,被阵法困住的时间也就越长。 如果对这片云雾发起攻击,则会被云雾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而在这茫茫云海里,只有东边一个小小绿点露出头,远望着,就像是一株荷叶浮在水面上,很瞩目,也很好找。 等人落到这个荷叶上时,又会发现这个荷叶是格外的大,是一个巨大平整的高山草坪,用来停泊几十艘飞梭云艟都是足够的。 这片显露在护山大阵外的高山草坪实际上就是钟灵山东侧突出来的一块悬崖,再往里面一点,就是外事院的官署楼阁了。 草坪上立着一座十来丈高的巨石,上面有两列十个字,铁画银钩,正是: 莲花峰福地, 三清山洞天。 此刻,程心瞻就在这座巨石脚下。 十一娘看见石下那人已经在了,甜甜一笑,就落云下来。 “十一娘,好久不见。” 程心瞻看到人落下来,便上前打招呼,同时看到十一娘后面还有一个老人,又问, “十一娘,这位是?” 十一娘代为介绍,“心瞻,这是我三叔公,萧远,是我这一脉里修为最高的长者,特意从海青城来孔雀城护持我做生意的。三叔公,这就是程心瞻程道长,” 老者对程心瞻拱手行礼,笑着说, “见过程道长,久闻盛名。” 程心瞻连回了一礼,“萧居士有礼了,些许浮名而已,来,请入山门。” 程心瞻在前带路,十一娘紧紧跟上,萧远则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几人穿过云雾,很快就见到依山而建的外事院,外事院官署营建的甚是清雅,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一座道观。 程心瞻便问,“我听说十一娘还要拜访霍院主,先拜见长者是应有之义,要不我先带你还有萧居士过去?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霍院主此刻就在院里。” 十一娘看着他,闻言便说好,心里甜甜的,心想他果然是没有怪我多事的,而且他要是在,与霍院主自然更好说话些。 三人进了外事院,请人代为通报霍院主。 只是因为程心瞻才上任白虎使,整出的大动静还在传播,在这里面当差办事的又多是兼职的记名弟子,这些人看着程心瞻的眼神便格外崇敬。 十一娘和萧远看在眼里,对程心瞻在三清山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 三人在院主官廨门外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里面有人出来,是霍静言送一个人出来。萧家的萧远一看就知道,这人穿的是净明派的道袍,同样也是金丹境。 这时,净明派的大修士看到了程心瞻,便笑着说, “心瞻小友,得空了也来我万寿宫坐坐呀,指导指导宗里那群皮猴子,省的他们天天眼高于顶。” 程心瞻认得,这是龙虎法会上净明派的领队金丹之一,唤作高谨道长。 他笑着拱手回,“道长说笑,不过往后定要叨扰,向万寿宫的道兄们请教水法。” 高谨道长大笑,又看向萧家两人,点头致意一下,便大步离去了。 霍静言这时请三人进去坐。 “不知两人来寻贫道有何指教呀?” 霍静言笑着说。 十一娘和萧远连道不敢,先是各自报了家门姓名,然后十一娘才道, “三清山是大派祖庭,葛翁仙脉,最是潜心修道,清静无为,我萧家铜臭之地,神往久矣,却不敢轻扰,直到机缘巧合结识了心瞻,这才壮胆投帖,还请见谅唐突。” “萧居士是白玉京来的贵客,怎么说话这般谦虚。” 霍静言笑着说。 “霍院主容禀,我家在白玉京有一些产业,之前还和贵教的都厨院有往来。这次拜访霍院主,是想再加深一下往来。” “哦,请讲。” “三清山的高徒,我说的是一二境的道长们,那都是道法高妙之辈,贵教又是万法兼修,平日修行,定有符箓、丹药、宝器、灵植等等产出,有产出就得有投入,就得要符纸、金石、材料、灵种等。而且,有一些产出,是贵教高徒的练手之作,不是拿来自用的,多半是同门之间交易掉了,或者是斗法时当障眼法一股脑全扔出去了。” 霍静言点点头,看着十一娘,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贵教高徒的练手之作,放到一些窘迫散修手里,那就是了不得的宝物。霍院主,您看是否可以这样,三清山高徒的练手之作,不要轻易浪费了,贵宗可以集中收集起来,我萧家来收,作为报酬,我们可以以金银论价,也可以送来原料,我们萧家有自己的商行,天南海北的宝材我们都能弄来。” 萧十一娘说完了,眼睛盯着霍静言,眨都不眨一下。 程心瞻在一边听着,心道十一娘这是从自己身上找到灵感了。 霍静言则是闭上了眼,静静沉思着。 半晌后,霍静言睁开了眼,他对十一娘点点头,却又转头对程心瞻说, “心瞻呀,萧居士难得来三清山一趟,你带着四处逛逛,至于萧远道友我会安排人接待,这件事不光牵扯到外事院,和都教院、都务院以及群山都要关联,我去找他们谈谈,等有了结果,我再请两位详谈。” 萧十一娘和萧远大喜,起身行礼,连道劳烦。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六年(加更)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自留世仙人任命程心瞻为白虎使到现在,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程心瞻在宗内的生活趋于平静,但是他在宗内的声望却日渐高涨。 主要原因有三个。 第一个是他上任白虎使的当天,对公署长官滥用职权一事进行了诘问,导致纠氛司重整,杀鸡儆猴,各个官署里的气氛都好了很多。 第二个,是在他上任白虎使的半个月后,宗里成立了「署工治」,这是一个完全由一二境的坐衙弟子组成的所治,首任治长在刚上任时甚至是由一个名不见经传、入山才不满两年的一境弟子担任,而就是这样境界低微的弟子,竟然可以随时拜谒各位掌教们。 而且,首任治主说,「署工治」是白虎使想出来并落实的。 这两件事过后,山里所有在官署内兼职坐衙的弟子的日子就都好过了许多,心里对程心瞻都是有一股感激之情在的。 第三个,是在宗里宣布成立「署工治」的同时,还建了一个「扶松楼」。 「扶松楼」回收宗里低境弟子产出的符箓、丹药、灵谷、宝器等等。弟子们拿着这些东西,可以换回各种宝材与金银。 据说,「扶松楼」的建立也和白虎使有关。 于是,所有的低境弟子都对程心瞻推崇备至。 不过他在成为白虎使之后,对这些低境弟子也不是一味爱护,刚开始的时候,他基本上每天都能抓上几个修炼偷懒的或者是沉迷于丹剑符器等他道而忽略内丹道修行的。 对于这些人,他从不心慈手软,尤其是还在小万山修行的记名弟子,他会深入到小万山的屋舍里把人揪出来大声诘问。 他不想再见到一个临老时还在悔恨的老观主。 不过或许是因为有前面几项大事在,也或许是因为程心瞻对丹剑符器等他道都有所了解,所以但凡被程心瞻诘问的,没有一个辩得过他的,反正最后这些低境弟子起码都是口服了,并在程心瞻持续的耳提命面下改正了。 这些人改正后,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收益,往往是过了三两年才发现程心瞻当时说的都是苦口婆心的真话,于是他们才心服,并对这位白虎使更加崇敬。 等这些人明白过来,去找程心瞻当面答谢,但程心瞻只是说这是他的职责,如果真要谢,那以后若是见到了他人陷在这样的迷障里,也一定要点醒他,还要持续的跟进督促,不要任由一个人荒废了。 这些人是这样做的,同时也把程心瞻的话宣扬了出去。 于是在这样的大势下,之前在三清山中,只是顶层的一些高修知道程心瞻的名字,现在则是无人不晓了。 所以他在继程义符、程南斗、程度厄之后,又有了一个诨号,叫程慈虎。 在做好慈虎的同时,他对外丹道和内丹道的修行也没有任何懈怠。 在这六年里,他再次以分身之法修行。 爽灵与幽精驾驭竹身修行外丹道,胎光居肉身修行内丹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持续修行《长生胎元显神密旨》和《太乙金华宗旨》后,胎光的灵性已经很强了,在爽灵与幽精离体后也可以统筹七魄和其他内景神继续开辟其他肉身窍穴与参悟神通了。 在这六年里,他新开窍穴一十二处,全部位于阴阳两殿到黄庭的行气路线上。 在这六年里,他新悟神通四道。 在这六年里,他的另外四把法剑已经全部出炉。 在炼成火剑之后,姜为山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炼成了水剑,随后同开三炉,同时炼木、土、金三剑。 五柄法剑炼成后,姜为山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五次洗丹劫,并成功渡过。 现在五柄法剑分别蕴养在他的五府之中,由五位内景神昼夜不停的以法力进行洗炼以及在法剑上篆刻符纹。 这是相辅相成的,五柄法剑剑气愈盛,五位内景神对五行法力的驾驭也愈发驾轻就熟。 在这六年里,程心瞻的药也是越煎越好了,连续不断的阳性补药伺候,绿螭阴虚喉痹之症已经治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就是还有些结巴。 而三妹的眼睛也已经全好了,不过三妹眼睛好的原因,既不是吃海鱼,也不是喝药剂。 是之前程心瞻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早在六年前,他初学丹道的时候,就发现每次他从丹霞山回来,三妹就喜欢在他的身上嗅来嗅去。 于是有一次和任无失在暖炉时闲聊,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任无失,开玩笑的说自家狸奴还喜欢丹香味呢。 不过任无失听到后却让程心瞻隔天把狸奴带过来给他看看。 等程心瞻把三妹带到丹霞山后,三妹兴奋异常,直接就跳到了丹炉上嗅来嗅去,还想往烟道里跳,吓得程心瞻出一身冷汗,赶紧把三妹抱下来,烟道的另一头可是万丈深渊! 任无失看见后哈哈大笑,说这狸奴身上有龙子狻猊的血脉,而且很强,眼上的白膜就是明证。 这白膜是天生的,白膜越厚,血脉强度就越强,想要去掉,必须要用烟火去熏开,别的法子都不管用,而且用烟火熏的过程,就是激发狸奴体内狻猊血脉的过程。 对于丹师来讲,如果能有一只怀有狻猊血脉的灵宠,这是极为吉利的事,因为狻猊好烟火,古时的丹师认为,如果狻猊趴伏在丹炉上,能给丹师带来好运。 不过有白膜的狸奴当然不一定就是狻猊血脉浓郁的表现,更多的就仅仅只是眼疾而已,但见三妹如此喜好烟火味,基本就可以断定这不是普通狸奴的简单眼疾了。 任无失说程心瞻走了大运,这样的狸奴说万中无一都不足以体现其稀缺。而关于狸奴白膜和烟火熏法这个事也是任无失在一本讲述丹师趣事的古书中无意看见的,知道的人很少。 程心瞻也很意外,之前他拿兰草换三妹的时候,就听那摊主说三妹怀有狻猊的血脉,不过那时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因为天下狸奴,不是狻猊的后裔,就是白虎的后裔,要说三妹有狻猊的血脉那是有可能的,但说有多浓郁,程心瞻是不信的。 不过真是没想到,误打误撞,三妹身上还真有不低的狻猊血脉留存。 自那以后,程心瞻炼丹都会把三妹带上,每次他炼丹的时候,三妹就趴在丹炉上,也不怕火烤,也不怕烟熏,最喜欢吸食丹成之前从丹炉里冒出的丹烟。 于是这样过了三四年,三妹眼睛上的白膜就全部褪去了,露出了金色的瞳孔和朱色的眼白,绿螭见到后结结巴巴的告诉程心瞻,这是龙子狻猊的血脉。 当时程心瞻听到后,笑着夸赞一声绿螭好眼力。 在这六年里,等哥儿在老白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土遁和踩风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最近已经在准备炼化横骨了。 在这期间,他两次派遣等哥儿带着门神年画回苗寨,看等哥儿的比划还有老寨主的信就知道,苗寨一切都好,老寨主看样子还能再活个十年。 而一开始自称寿元无多的老白,到了三清山也是越活越精神,毛发愈显光泽,根本还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寿数。 六年了,程心瞻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痒,他又久静思动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东游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话一点不假,已经到了四月,山上春风才姗姗来迟。 谷雨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淡淡的雨雾依旧萦绕在山头盘桓不去,深吸一口气,便能把漂浮在山风中的清凉的雨珠吸进肺府里。 和风细雨,正是莺飞草长的鲜活时节,明治山上的春笋争先恐后的破土而出。 明治山的竹子种类实在太多了,其中有一种竹,叫甘竹,吃起来就和甘蔗一样,平日里三妹就喜欢抱着一根慢慢啃。 这种竹的笋,就叫甘笋,肚肥皮厚,但尝起来又极为软糯鲜甜,笋节中空里藏着充沛的汁水,喝起来像是果酿。 这种笋吃起来是咬一口,吞一口,再饮一口,所以也叫三口笋。 三妹和绿螭是极爱吃的。 此时正是三口笋萌发的季节,程心瞻挖采了许多,他还编织了不少竹篓,给相熟的长辈都送去了一大篓。 除了满山的竹笋,药园的长势也是极好,各类花草五彩斑斓,争奇斗艳。 这日,他又在往田里埋五行矿玉,俗称施肥。 他的药田呈现八卦图形,他依次施肥,施完干田,来到坤田,正忙碌着,忽然,他手上动作一停,眼睛看向一处。 他方才见到那块土动了。 怎么会? 药园平时老白和等哥儿照看的很好,竹根只要一过来就被咬掉了,怎么还有竹笋破土? 不对! 程心瞻突然反应过来,是那个位置! 一股丰收的喜意涌上心头,他维持动作一动不动,生怕惊扰到了地下的东西。 不一会,那块土地又动了一下,高高隆起。 紧接着,那块土地就热闹起来,一个又一个土块滚落。 最后,一个漆黑的“丁”字立起来了。 程心瞻无声的笑了,果真成了。 那个小小的“丁”字摇来摇去,似乎是在感知着外界的情况。 应该是确认了没什么危险,“丁”字进一步往上探,露出一个圆圆的像是墨玉一样的身体,再然后,就看见了一对金灿灿的翅膀,但翅膀上的脉络又是乌黑色,这黑色和金色兑凑在一起,竟是格外美丽。 独角犀金兜。 兜虫摇摇晃晃爬着,比身体还要长的触角胡乱摆着。 在原地打转许久,兜虫突然一顿,似是发现了什么,便朝着程心瞻的方向直直爬过来。 程心瞻伸出手,掌心朝上,放到地上。 兜虫很快就爬到了程心瞻的手心里,随后便不动了,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是程心瞻知道,只要自己一个念头,这个兜虫便会重新活过来,而且是要这虫儿怎么动,这虫儿就怎么动。 因为这是他的尸。 养尸七年,终得善果。 他开辟药田,种植花籽草种时,也把这虫尸种了下去。 天地虽大,但比明治山还要更好的养尸地应该也不多了。 他以药田沟壑成八卦之阵,埋种五行矿玉,是在给花草施肥,但更是在养尸。 七年间,他几乎是每隔上两三日便往虫尸里灌注辛金法力,巩固其金性根本。 到了秋冬季节,便以阴水阳土法力凝结成蛹,滋润虫尸,在春日,便以阳木法力冲刷虫身,催发生机,到了夏日,再以雷火淬炼打熬,防止产生阴邪恶念。 至于养尸秘符,不知烧了多少,符灰都把那块土地染成了黑色。 但即便是这样,七年过去了,那块土地也一直没什么动静。 所以今天当那块土地有响动时,他还以为是竹笋露头了。 不曾想,春雨滋发万物,在第八个年头,让沉寂许久的虫尸也醒来了。 现在这虫尸还是蒙昧之态,像是才出生,只靠本能活动,等后面精心养育,灵性见长,才能慢慢对得起独角犀金兜的偌大名声。 没准也能给自己寻一条龙尸来。 想到此处,他立即美滋滋的捧着虫尸去向师尊报喜。 温素空见着,自然是极为宽慰,这是明治山世代相传的本事,也是责任,不必精通或是引以为根本,但万不可不会。 “当年你对为师说的那番话,犹在耳边,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炼成了。” 温素空笑着说。 程心瞻也笑了,自然也想起了当年,那时自己才辟心府,这都过去好些年了。 “你的魂魄修为在二境里当之无愧是顶尖的,与一些新晋的三境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到时候等你魂魄历经雷劫洗练,那放在三境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你现在御使竹身作身外化身使用已是极为熟稔了,下一步可修行分魂之术,从三魂上剥离分魂出来,同时御使多身。到时候本魂坐镇肉身,以分魂御使身外化身以及施展借尸还魂之术,这样修行起来更快,外出行走真真假假也更安全。” 程心瞻称是。 听到师尊说外出行走,他自然顺着话头请示, “弟子想出去走走。” 当然要出去走走了,地下的虫尸都知道该爬出来活动活动了。 温素空闻言一笑,“就知道你该提这事了,为师没有意见,只要掌教那你能说过去就行。” 程心瞻乐呵呵一笑,连声道谢,告辞离去。 接下来,他花了几天时间向祖师、掌教、仙人、任师、纠氛司主等人辞行。 因为现在他在宗里的地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像之前那样和师尊说一声就好了。 现在甚至有人会因为自己在结丹前是否适合外出而大吵一架。 不过经不住程心瞻软磨硬泡,再三保证安全为上,只是出游观天地,绝不惹事,又拿出几日前才送来的甘笋说事,最后这些长辈才终于都同意了,放自己外出。 这次出行他只打算带上三妹解闷,把等哥儿留在家,让老白好好教导,早日炼化横骨,化去凡胎,也好修行变化之术。 得知程心瞻要走,绿螭前两天还有些生气,不想理他,可一想到好久不能见面,后面又愈发黏的紧。 临走前这会,绿螭眼巴巴看着程心瞻,湿漉漉的碧眸像是不见底的潭水一样,顾沁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早,早,早些,回,回来。” 程心瞻笑着说好,摸了摸绿螭的脑袋,随后踏空离去。 他很喜欢在春天出行,这让他感觉是出去踏个青,尤其是春雨清新的味道,让他心旷神怡。 他站在钟灵山山门外的高山草坪上,在他脚下是绿草如茵,草坪上此时还有许多细碎的野花绽放着,野花藏在草里,不细看难以发现,可是若是教人瞧见了,看着这些隐藏在绿色下的缤纷色彩,又给人带来一股难言的惊喜。 在草坪之外则是翻涌的云海,迎面而来的是湿润的和风细雨。 这次出行他的心境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去斩妖除魔见识险恶了,而仅仅就是想出去看看天地。 三清山山门对东,此刻他就看向东方,两次出山游历,第一次他去了西南,第二次去了西北,真说起来,东边历来承平繁华之地,他还没去过。 这次就去东方吧! 他心念一动,唤出「龙车」来,这次出游宜徐行,驾云就很好。他怀抱狸奴,坐上云驾,慢悠悠地离开了山门。 坐在云上,丝丝袅袅的雨雾沾湿了他的法袍,迎面而来的山风并不寒冷,只是清润凉肤,这让他精神一振,于是便信口吟道: 雾里云中草色浓,龙车浮我去江东。 沾衣欲湿暮春雨,吹面不寒四月风。 ———— 一路东行,很快就到了豫章和会稽的交界,这让程心瞻想起了多年前他和兼显学师曾途径此处去黄山寻山望气,勘察地脉。 那一次出行是自己与许多人的第一次见面,餐霞大师,周轻云,妙殊道兄,济深道兄,兼墨,还有金铭子前辈。 在这里面,周轻云反目成仇,一同下地宫的妙缘道兄已经亡故,金铭子前辈再次飞升,实在物是人非。 这一次,他没有往庆州去,而是往会稽去。 所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会稽之地,自古丰饶,钟鸣鼎食之家数不胜数,求道拜佛之人比比皆是,于是香火鼎盛。 道门仙山许多,有名的有天姥山、天目山、天台山、四明山四家,前三家同气连枝,并称三天神秀,供奉的是女仙领袖,太真西王母,所以山中也是以女弟子居多。而四明山则是万法派传承,供奉三清,并视三清山为祖庭。 这几家里,程心瞻认得两家的人,还都是在白玉京认识的。 一个是天姥山的坤道乔守静,当年在白玉京曾与自己比试法剑。 一个是四明派的存思道长,当年自己魂灵出鞘,同门摇动法铃,四明派的存思长老曾赶来为自己护法。 而佛门名山也有两个,一个是普陀山,一个是雁荡山,都是享誉天下的佛门圣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会稽山,是禹王治水论功之地,也是南镇所在,帝气和煞气颇为浓郁,于是没有大派在此开宗。 程心瞻脑子里想了想,反正是无目的的游玩,那便先去四明山吧,拜会一下存思道长,怎么说对自己也有助阵护道之恩,自己洞石里还以冰封着些甘笋,且带给四明山的道友们尝尝。 打定了主意,他便继续东行,不紧不慢,时而驾云,时而步行。 三妹在山里也憋久了,又是眼睛彻底好了之后的第一次出山,是见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路上闻花戏水,走走停停。 一人一狸沿着衢江走,过了衢州就是金华,到这里衢江又接上了金华江,金华江走到头就到了东阳,于是江水名字又变成东阳江,甚是有趣。 这与他在北方沿黄河走的感觉又不一样。 黄河奔腾,虽然滋润着两岸土地,但究其本身,终究还是一道滚滚洪流,水力不以人意而动,大河苍茫,便是星移斗转仍是不改缓急,仿佛滋润两岸都只是顺带,大河就只是大河。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那时,河边的程心瞻见到的是水的势,水的威,水的永恒变化与永恒不变。 但这一次,蜿蜒穿行在山野和村庄之间的江流又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人们沿着江流结庐而居,吃江水,用江水,江水不急不躁,缓缓流淌,他时常看见须发皆白的老渔夫还能驾驭一艘竹筏在江流里撒网捕鱼。 现在,江边的程心瞻见到的则是水的柔,水的润,水利万物而不争。 同样,这也是阴的体现。 他一边感悟着,一边向东走,直到走到东阳江的尽头。 水脉到此戛然而止,他继续前行,不过离开东阳后没多久,在一个月夜里,他又看见一条南北向的水脉,颇为壮观,仿佛从天上来,把会稽分成了两半。 这就是剡溪了。 跨过剡溪,就是四明山了,同样,天姥山也在剡溪的东边。 哦,难不成当初青莲居士夜游天姥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程心瞻不由这样想。 跨过剡溪,连绵起伏的四明山就在眼前,云遮雾绕,瑞彩千条。 程心瞻加快了脚步,最好今天天黑前就要住到四明山里去,这样明天一早起来,就可以在四明山中远眺赤城霞光了,这可是连青莲居士都赞叹不绝的奇景,既然来此,不可不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道桑榆晚 四明山不高,山丘起伏,岗峦层叠,平顶而陡坡,多溪涧瀑潭。 远望四明山,秀美迤逦,但若走近了,便发现远看清晰的四明山又逐渐模糊了,不知什么时候山上起了淡红色的雾霭,将整座山岭都笼罩起来,让人如雾里观,看不分明。 这是护山大阵在起作用。 但有一处,在山岭的南麓有一平台突出,像是虎头一样,这里生着一株巨大的红枫,高有几十丈,怕是不止千年。 红枫冠如红霞,灵光熠熠,似火烧一般,即便是有红霭映衬,在数十里开外也望得分明。 待再走近些,还能看到这里有一眼小潭,在更高的山顶上,有一飞瀑冲出,正正好砸进小潭里,溅射无数水,雾气弥漫。 想来这小潭就是飞瀑冲击日久而成,小潭倒影着红枫,也作赤红色,弥漫的雾气也被映成红霞,峭壁上的裸露的石块呈现赭红色,像是朱砂一样。 此处石壁上刻着八个大字,各个都有十来丈高,曰: 丹山赤水,四明胜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就是四明山的山门所在了。 程心瞻落云到此处。 红枫下搭建着木屋,有人值守,程心瞻才靠近,便有一个年轻道士上前迎接。 “不知是哪里来的道友,此地四明山,小道稽首了。” 程心瞻下了云,收起云驾,手捏三清山印,掌心里清光显现,是雨后晴空一样的颜色,清光在立起的三指之间结成了一道光符,符上有四个字,是为: 三生万物。 他点头行了一礼,口说, “道友有礼了,贫道自三清山而来,俗家姓程,道名心瞻,特来拜访贵宗存思道长,还望通传。” 那年轻道士看着那清光,闻言一惊,“原来是祖庭来人!” 这自然是做不得假,且不说有谁敢冒充三清山行走,只是这人掌心里中正平和的清气光符,值守道士就知道,这是三清山特有的「三生万物符」,旁人却是不会。 这种符,只有修行清灵气的人才能缔结。 不说其他,只说在东方,谁人不知,祖庭收徒就非要收在凡胎时就能用导引术摄食清灵气的人,祖庭的导引术大家都曾练过的,慢慢悠悠的,而且对身体的柔韧性要求极高,急性子的人练不得,肢体僵硬的人练不得,心弱肝虚的人也练不得,而且配合着特殊的吐纳韵律,能练出来的人极少。 吸食清灵气的人能强心促血、清肝明目、通经活络、益寿延年,但是进山之后,配合着三清山的秘法,又有别样的功效,只不过具体什么功效,山外的人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以清灵气缔结的「三生万物符」山外的人却是常见,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但也算是三清山弟子在外行走的一个凭证,就像是龙虎山的正一箓、茅山的上清箓、阁皂山的灵宝箓一样。 值守道士拿起传音符便往山里通报,但放下传音符后,才后知后觉。姓程名心瞻,这不就是前几年名气很旺的程义符么!也就是最近几年,不曾听闻什么新事迹,同时又有其他的天才俊彦扬名,这才导致自己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敢问可是程义符当面?” 道士问。 程心瞻只是笑笑,“过往浮名而已,不值一提。” 道士把程心瞻往山门里引,祖庭来人让人一直站在门外可不好。 走过十来步,红霭便消散了,四明山景一览无余。 只见山岭上种着好多枫树,其中红枫占据了大半,也有青枫、金枫、紫枫夹杂其中,甚是好看。程心瞻洞府门口是种着柿树的,自然能发现,这里柿树也多,想必到了秋冬,也是红彤彤一片。 难怪称丹山赤水。 更难怪青莲居士特意到此观霞,可想而知,当天边霞光艳艳时,山中亦是百亩翡红,天上地下连成一片,相映成趣。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有一个道人从天而降,落在两人身前。 程心瞻一看,认得这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存思道长,便快步上前,行了一礼, “道长,唐突上门,叨扰了!” 存思道长看上去甲之年的样子,精神矍铄,看到程心瞻乐得哈哈大笑, “小祖呀小祖,你可是给了老道大惊喜,贵客上门,岂能说是叨扰,我四明山巴不得小祖久住才好!” 程心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苦笑道,“道长莫要折煞我,喊心瞻就是。” 老道见状大笑,“我四明山开山祖师承蒙祖庭第五代祖师传法,在此开山宣扬万法要义,得祖庭准允后,传承字辈按祖庭取,老道是存字辈,小祖是心字辈,这都快大过一轮了,称一声小祖是理所应当呀!” 程心瞻闻言掩面,只道,“道长!我在宗里时长辈也都是直称我名的,您万莫客气,如您不改口,我只好现在就离去了。” 他作势欲走。 存思道长赶忙改了口,“心瞻且慢,老道改了就是。” 这要是让山里知道自己把祖庭的人赶走了,还是祖庭里地位极为特殊的道种,那罪过可就大了。 程心瞻这才笑着转身。 “来,心瞻跟我走,看看我们四明山的景致。” 存思道长引路,值守山门的年轻道士便转身回山门继续当值了。 “心瞻怎么想着过来的?”存思道长自然不会认为程心瞻是专程过来只为道谢的,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况且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那次当场祖庭的人就已经谢过了,回山后祖庭还又专门送了谢礼,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程心瞻闻言也是很坦荡,笑着说,“在山里呆的久了,骨子酥痒,就想出来走走,东南沿海之地我没来过,便过来看看,既然来了这里,又岂能不来拜会前辈呢。” 存思道长还是有些意外,这位还真是随性来的,他还以为是程心瞻个人有事相求或是祖庭有令传达,没想到还真是来看自己的。 这让他很高兴,便笑着说, “那这是老道的福分,心瞻若不急走,住些日子可好?” 程心瞻点头,“那多谢道长了,小道自然是想住的,到了四明山,岂可不看霞,今日阴雨,总不能日日阴雨,等我看遍东朝西霞,道长再赶我不迟。” 存思道长大笑,引着程心瞻来到自己的洞府。 存思道长是金丹初境,在四明山也是一峰之主,徒子徒孙不少,这些人见峰主领个年轻道士大笑而归,各个都有些好奇。 这峰唤作霜叶峰,山上红枫居多,其叶如霞。 “道长,您这山上多枫,我家山上多竹,我现在观枫赏叶,大饱眼福,却也不能让道长吃亏,来,请尝尝我从山里带来的春笋,还您一个口福。” 程心瞻笑着拿出几个洞石里冰镇的甘笋,递给了存思道长。 存思道长眼前一亮,也不客气,接过冰块化开,便咬了一口尝鲜。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冰镇后的笋肉与汁水别有一番风味,让存思道长两眼一亮。 竟是如此美味。 他心想着。 不过或许并非是这笋肉有多极品,只是一个有缘的友人登门拜访,这件事本身赋予了这笋别样的滋味。 而见到存思道长颇为满足的神情,赠笋之人同样满足。 两人交谈间,程心瞻也就了解到四明山的开山祖师和三清山的五代祖师是如何相识的,知道到四明山的山名是来源于主峰山洞上有四个巨大的石窗,也了解到四明山当前兼修有火法、木法、土法、丹道、符道、云霞、望气、星象等等法统。 存思道长所在的霜叶峰就是主修云霞的。 如是,程心瞻就在存思道长的洞府里住下来了,观赏红叶赤霞,谈论着云霞之道。 交谈的越多,存思道长越惊诧于程心瞻的学识,因为他无论漫谈到哪里,这个年轻人也总是能接上,学识之渊博真看不出他修道才十来年,只是平时他看这么多的书,哪还有时间修行呢? 真是怪哉。 程心瞻还曾在存思道长的力邀之下,为霜叶峰上的弟子们讲解符道和剑道。 又在存思道长的引荐下拜会了四明山的掌教和其他高人。 如此过了七八天,在这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望着西方的红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存思道长突然感慨说。 这些天,程心瞻身上的赤子心性和朝气蓬勃的昂扬姿态着实感染到了他,可他自觉金丹有瑕,难以更进一步,心情又不免有些低落。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程心瞻应了一句,以他历来奋发昂扬的语气说, “道长,您缔结了金丹,长生之路才刚刚起步,怎么会感叹黄昏呢?莫说金丹有瑕,我看不过是拾漏补缺后再去雷劫里多走几次而已。 “实不相瞒,我未辟府时便遭逢真煞冲穴,损坏肉身,折耗寿数,也耽误了不少时日,不过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段时日在整个漫漫仙途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您看,太阳即将消失,可晚霞又哪里因为太阳即将消失而畏缩消沉呢?” 存思道长听后,愣愣看着西边火一样的晚霞。 太阳已经到了西山边沿,似乎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而晚霞正是从西山顶上发出,却洋洋洒洒铺满了大半个天际,呈现出一股别样的活力,果真是不以太阳的消沉而萎靡。 即便是在最后的短暂时光里,晚霞依旧放肆地涂抹天空,绽放光明。 豪言入耳,红霞入眼,他精神为之一振。 是了,金丹晦暗,自己之修真意志又怎该因金丹的晦暗而低沉呢?理当拾漏补缺,补全金丹,再去淌雷劫,理应是金丹因自己之意志大放光芒才是。 他不顾程心瞻的阻拦,向年轻道人行了一礼,他心想,自己修行了一辈子云霞,或许今天才明白云霞的真义。 朝阳未出,朝霞先行,落日将落,晚霞不去。 或许这才是霞。 重新再看晚霞,他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夕阳无限好,就是无限好,不曾因为什么别的而减色半分。 咦? 只是, 只是那西北霞光里,怎么冒出了一团黑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妖尸谷辰 “心瞻,你且看那。” 存思道长指着西北处说。 那处,有一团黑烟在西山里升起,起初只是细细一缕,但只是眨眼的功夫,黑烟便弥散开来,正是朝着东方蔓延,鲸吞晚霞。 天以极快的速度黑下去。 程心瞻皱着眉,天象还是道术? 如果是天象,却没有听过这样古怪的天象,如果是道术,又是什么境界能施展出这样遮天蔽日的道术? “孽障!” “贼子! 数道怒喝声从黑烟升起的地方传出来,响彻天际。 那里离这也不知有多远,可那声音仿佛就落在了耳边。 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亮光,从最初黑烟升起的地方亮起,将本来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烟又照的分明。 从天黑到重新亮起,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黑烟就迅速弥漫过来,已经从西北往东南覆盖了半边天。 存思道长和程心瞻看着亮光升起的地方,那里现在仿佛成了传说中的汤谷,万千毫光大放光明。 而在那光明里,现在清晰可见有几十道上古尊神的法身形象显现,顶天立地,施展着惊天地的道术,锁拿黑烟。 除此之外,还有一尊周身清光四射的神鸟从光谷中飞出,其翼若垂天之云,其尾如亘天长虹。 “句曲山!” 程心瞻和存思道长异口同声说。 说句曲山有些人可能不知道,但若说茅山,说上清宗坛,说七十二福地之首的地肺山,那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程心瞻知道那是句曲山是因为那几十道古神法相,这和他的内景神有着相同的法蕴,是天地尊神和人身窍神的融合。 事实上,他修行的观想法和《周天百窍内景经》都是源自于道门法统中的存神道,而存神道和元神道、度人道、五雷道并列,是为道门中仅次于内丹道之下的顶尖法统。 存神道,就发源于句曲山上清宗坛,以《黄庭内景经》为法脉经典。 三清山主修内丹,兼修万法,并以万法互参充实内丹。在这其中,存神道绝对称得上是最难的那几个法统之一。君不见,号称万法根源的五雷法在三清山不也发展出了一山法脉么? 唯有存神道,会者少,精者缺。 “观想”二字,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程心瞻在存神之道上的造诣,在三清山是独树一帜的。 程心瞻用昴日星官、金麒麟尸和雷部三神证明了自己。 随后,当他要辟土府时,温素空就亲自出山为程心瞻寻来了《炳灵太子出海校检三山诸神图》和《五岳真形图》。 当他要辟木府时,三清掌教与紫烟山主就毫不犹豫的赠出了《东华木公青童大道君乘桴出海图》。 当北阴看见了程心瞻的内景神外放虚影时,马上就赠出了自己身上品阶最高的观想图,《皇君月府斩魔图》。 观想图不常有,但无疑善存神者更少! 那次西昆仑上的古神虚影亮相,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金丹法相,第二反应是句曲山的高人,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三清山门人搞出来的动静。 那次事后,句曲山不是没人来三清山洽谈,只不过是被纪和合干脆拒绝,又瞒着这事没让心瞻知道。 横比符箓三山,龙虎山人少,是因为是一家一姓之宗,法不外传,阁皂山人少是因为度人道修行起来因果太大,不敢多收人,而句曲山人少就是因为存神道太难,招不到太多弟子。 反观主张万法互参、继往圣绝学的三清山,弟子是最多的。 句曲山在金陵,而存思道长之所以隔那般远就知道那是句曲山,是因为那尊青色的神鸟。 相传句曲山的护山神灵是上古神鸟,五凤之一的青鸾,不过因为基本没人见到过,以至于许多人以为是吹嘘,但今天大家都见到了,那原来是真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黑烟又是什么来头,竟然把句曲山久不出山的青鸾都惊动了。 黑烟飞速的东掠,眼看着就要过了太湖,往会稽而来。 “四明三天的道友!且助我教拦截此魔!” 句曲山的大能追赶着黑烟,但奈何黑烟的速度太快,始终还差着一大截,只有青鸾振翅,迅速拉近着距离。 能让上清宗坛张口求援,看来也是将其逼急了。 浩荡黑烟自金陵南来,四明山就在黑烟行进的前方,此时,四明山上的红霭愈发浓重,看样子护山大阵已经全力开启了。 同为道门,又是临湖相望,不管四明山之前是想着出手相助,还是选择按兵不动,但此刻听闻句曲山教众的呼喊后,四明山却是不能再不动,否则四明山日后在东方道门里就无法自处了。 程心瞻只见四明山主峰上,大放光明,一道人升空而起,当空祭起一座门楼牌坊模样的法宝,足有百丈高,正正拦在黑烟的前方。 四明山光明大放,黑烟逼近,山里的人对黑烟看的也就更加清楚了。 “那是鸟群吗?” 存思道长眯着眼睛道。 黑烟压近,看着又不像是真正的云烟,反而是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某种飞物聚集到一起。像是候鸟迁徙,像是群蜂出巢。 而这时,程心瞻腰间系着的紫竹篓却开始剧烈的颤抖。 这是虫尸在示警。 程心瞻脸色一变,运转法眼,却见得,那铺天盖地过来的黑烟哪里是什么鸟群在聚集,分明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扭曲兽魂和面目可怖的狰狞行尸! “谷辰在此!谁敢拦我!” 黑烟如潮,而在潮头之上,有一俊美男子抱幡而立。 见四明山放出法宝拦路,那男子不屑一笑,只是把手上幡旗轻舞,黑烟速度不减,反而更快,无数兽魂行尸争涌向前,像海浪一样扑向门楼法宝。 在兽魂行尸浪潮下,门楼法宝小的像是个石子。此时黑烟就在四明山的正上头,山中众人看的分明,那些兽魂猩首熊身,翻嘴獠牙,各个身高丈许,像是魔神降世一般。而那些行尸则尽是人身,衣着发饰各不相同,但此刻全部青面白眼,早已没有一丝生气,像是阴间恶客。 便似秋风扫落叶,更甚狂浪碎礁石,十万兽魂行尸撞在门楼法宝上,后者宝光四射,应该也是品阶极高的法宝,不过此时竟不曾坚持片刻,当即就四分五裂,祭宝的道人口吐鲜血,当空跌落。 “掌教!” 存思道长一声悲呼,立即飞身过去。 黑潮上的男子则轻笑一声,继续南行。 程心瞻看着兽魂行尸如乌云过境,心下念头一动,打开了腰间的紫竹篓,虫尸振翅飞出,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点,飞到了一个行尸身上,钻进了其衣物中。 存思道长去探望四明山掌教去了,面对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程心瞻也没有时间去向存思长老道别,抓起三妹塞进怀里,飞身来到四明山的山门处,就要出去。 他要出山,追的不是黑云,而是青鸾。 大阵此刻许出不许进,轮值道人奉劝程心瞻此刻不要出去,等确定安全了再走不迟,不过程心瞻却坚持要走,轮值道士无奈放行。 出了四明山,程心瞻追着黑烟往南走,心中满是震惊。 《青蚨化生经》里说,癸水之尸,极阴之物,尸难成,成则为大魔,为邪尸、妖尸,绝不可养,见之则除。 书里说到癸水之尸时,举了一个例子,便是数百年前的大魔头,妖尸谷辰。 不过不是说谷辰被峨眉祖师长眉真人锁拿镇压于地底煞火之中吗? 为何会在句曲山现世? 而且这摇动幡旗玩弄兽魂的本事,怎么如此似曾相识? 他望着天上黑云飞驰的方向,那里正是天姥山和天台山的所在,不知那两山又能否拦下妖魔。至于天目山,应当是说其走运,位在会稽西北,却是躲过了此劫。 只见天姥山上飞出一道金梭,天台山上飞出一道白茫茫剑气,斩向黑云。 只是这次,黑云上的男子动也懒得动,任凭金梭和剑气冲进兽浪尸潮中,那金梭和剑气半点浪也没翻动,迅速就消磨了。 远远落在后边的程心瞻都看的清楚,这天姥山和天台山是看出了黑云的厉害,也看见了四明山掌教的下场,根本就不敢阻拦黑云的锋芒,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三山出手,但黑云的速度一点没减,看样子是直接要往东海去了。 不过句曲山的众位高真速度也是极快,尤其是为首的那尊青鸾,飞过程心瞻头顶时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狂风席卷与飞沙走石,他只感觉到一阵清风掠过,随后便见青虹远去。 程心瞻同样使出浑身解数,踏着自创的四不像步,化作一道残影远远跟着青鸾。 世间有什么风神观想图,能抵得过一尊存世的青鸾呢? 东方的天际已经黑沉沉一片,但青鸾身上散发的清光却如明月一般,将所在之处照亮。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水汽,眼看海线在望,青鸾也是追上了黑烟。 青鸾视兽魂行尸如无物,直接就冲进了黑云里。清光所照,兽魂消融,行尸跌落,所过之处,将黑云撕开了一道缝。 “呓!” 青鸾一声清鸣,天上的云破开了一个口子,云上的罡风呼啸而下,像是天河倾泻,涌向黑云浪头上的男子。 凡是触碰到罡风的,兽魂行尸全部都化作了粉尘。 绕是几番历劫的大魔,对上这般自太古时就横行的神禽也是不敢大意。男子终于皱了眉,口中念念有词,摇动幡旗,便见无数丝丝缕缕的黄气从幡旗中逸散而出。 这黄气又不知是什么神物,竟然不惧罡风,在呼啸的罡风中依旧凝实,迎风而上,往青鸾身上裹缠而去。 青鸾似是知道这黄气的厉害,微微振翅,又拔高几分,口里吐出一粒青珠。 青珠大放光明,那男子的衣袍无风自动,身上的筋肉无端颤动,抖若筛糠,他的脸上显现出痛苦之色,就像是有一股风从他的身体里刮起来,似乎要把他的身躯都给搅散。 男子还是挥动幡旗,弥漫的黄气被他吸入口鼻,这黄气对青鸾来说是避而不及,但对他来说又仿佛是大补之物,很快就平息了体内凭空起的邪风。 不过就是这两下交手的功夫,上清派的众位高真也是到了,这些人已然气急,二话不说,各个祭起法宝,施展道法,齐齐打将过来。 对于男子来讲,对付这些人,显然要比对付青鸾要轻松的多,幡旗上灵光闪动,千万猩熊生魂齐齐鸣叫,鬼哭之声震耳欲聋,无形的声浪将虚空都掀起波澜,一般的道术法宝根本近不得他身。 “真是孽障杀星!猩熊是良善温和之兽,形壮而胆小,在西北山里以雪水为食,统共也才十万数,你竟灭杀全族成全你的法宝!” 句曲山追兵中,有个老者,此刻怒发冲冠,大声呵斥,他手捏咒诀,内景神外显,化作顶天立地的法相。 程心瞻博览群书,一眼便看出那是雷部正神,流金火铃大将军之相。 法相伸手来抓,同时天落金雷,地涌赤火,这雷火正是阴物的克星。只是随着妖尸摇动幡旗,黄色的气涌进猩熊生魂和行尸肉身里,竟然连雷火也不怕了,嘶吼着扑向句曲山的人。 句曲山来人里有名女子,宝相庄严,见兽魂行尸扑过来,同样施展出法相,这次出现的法相更是了不得,是一名女神,但头戴冕旒,身着霞衣,衣上有大地群山之景。 这是碧霞元君法相! 法相捏一个手印,当空就显现一座巨山,气象万千。 那山形程心瞻是如此的熟悉,让他一眼就看出来。 泰山。 泰山显现后,仿佛开了幽冥之门,这些涌过来的兽魂行尸全被吸了过去。 谷辰脸色一变,又摇动幡旗撤回兽魂行尸,与此同时,他还祭出另一件法宝,是一条赤光闪耀的锁链,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纹,有跃动的火焰攀附在上面。 谷辰捏着锁链的一端,像使鞭子一样抡满了一圈扫过来。 锁链凶焰滔滔,划破黑暗,更重要的是这锁链上似乎还有仙力在,又不知是什么来头,众人只得避让。 只是短暂避退众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谷辰再次奔逃,直往东海去,口中大喊着, “崔娘子!吴牢头!怎么还不过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魔道兴 “昂——” 回应谷辰的,是一声龙吟。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东海之上,一条赤龙踏波而来。 云从龙,赤龙还未过来,岸边就已经在滋生云雾。 此时有云雾遮掩,谷辰驾驭黑烟跑的就更快了。 青鸾振翅,狂风席卷,要把云雾吹开。 云雾散开,赤龙也就到了。 他看着那条赤龙,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赤龙身长几百丈,赤鳞火角,但背上却不是鳍片,而是赤红的毛发,另外赤龙的鬃毛和尾毛都是浓密柔顺且极长,像是流动的火焰。 这是一条锦龙。 一条红发锦龙。 红发锦龙出现,程心瞻的心也突然跳快了一拍,心府里的血河激荡,似是感觉到了熟人。 “这是红发老祖?” 看着赤龙直接扑上青鸾,程心瞻有些不敢置信,红发老祖入魔了? 不过当他仔细去看,心头再震。 赤龙被剜去了双目。 他施展法眼和望气之术,却见得,赤龙龙威滔天,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机,只有浓郁的死气。 这是一条龙尸! ———— 西蜀,峨眉山,太元洞。 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和一个愁眉苦脸的老者面对面就坐。 “冰如,坐镇西昆仑近十年,辛苦你了。” 中年人说。 简冰如拱拱手,“掌教师兄言重了,我为峨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何况些许小事。” 妙一真人点点头,又问, “西昆仑苦寒之地,你还是受苦了,这么些年,可查出了什么?当年邓隐魔头被师尊以水火风雷之阵封印在西海之下,又叫他立下毒誓,要他摒弃恶念,自废魔道修为,再苦炼六百年正道玄功,如此封印自然解开,待出来后需再做十万善功,才许飞升。 “现在才过去不到三百年,怎么这么快就破封了?而且破封破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朝覆灭西昆仑,还教授门下弟子峨眉飞剑之术,让我等颇为被动啊!” 简冰如则答, “我去西海下面细细的探查过,整个海底平静如常,师尊的封印依旧在,一丝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了,再加上西昆仑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一朝覆灭,师叔定然是……” “什么师叔!魔头就是魔头!” 妙一真人拍桌子了。 简冰如脸上苦意更甚,他点了点头,继续说, “我想,那魔头在被师尊封印后,不但没有自废魔功,反而变本加厉的修行《血神经》,定是练出了传说中从未有人练成的神功,血影神光。 “血影神光能出入青冥,纵横虚空,所以魔头才能逃脱封印,才能无视西昆仑的护山大阵,以魔头的千年修为和一身的魔功,招收魔兵,再覆灭西昆仑,倒也不是不可能。掌教师兄,魔头恨我们峨眉入骨,不可不防呀!” 妙一真人点点头,说,“冰如放心,两仪微尘阵是上古仙阵,任那魔头炼成了血影神光,也定然进不来峨眉。不过话说回来,《血神经》是上古奇书,血影神光更是传说中的奇术,除了能出入青冥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神妙,我们也不得而知,你在西昆仑看着血神子,自己也要万万小心。” 简冰如称是。 “血神教最近有什么动静吗?魔头又是否出山过?” 妙一真人又问。 “没有,自正道围山之后,血神教的中下层弟子几乎被消耗一空,三四境的也都受了伤,现在全教都在护山大阵中蛰伏,从没见过魔头出山。” “嗯,那还要劳烦冰如继续看着,魔头是由师尊封印,现在逃出来了,该是我们做弟子将其捉拿灭杀。” 简冰如又点头说好。 “昂——” 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妙一真人和简冰如对视一眼,同时色变,二话不说,又同时飞天而起。 两人升到峨眉之巅,云端之上,此刻峨眉山内无数剑仙纷纷升空,妙一夫人也来到妙一真人身侧。 所有人循声往南方看。 此时天色已晚,只见自南荒桃江起,依次连上黔江、浔江、西江、珠江,一连数千里水脉同时散发着蒙蒙光辉,直通南海。 而此刻,在光河的入海口处,竟然突兀的出现八座虚幻的门楼。 门楼矗立在浅海之中,宽逾数里,高耸入云,四根门柱底部有翻涌的蓝白涛纹,似是与南海浑然一体,涛纹往上,便是蟠龙纹,四根门柱每根门柱上皆有九龙,作赤金色,栩栩如生,蟠龙纹上是金云纹,与横梁相连,隐与云中,不能窥见全貌。 而在门楼之前,众人便见一条墨绿色的蛟龙正在从光河中跃出,奋力往其中一座门楼上攀飞,龙吟阵阵。 见到这一幕,妙一真人目眦欲裂,他想要出手阻拦,可相隔千里,早已无力回天。 “灭尘子!李元化!两人何在?!” 五境真人的怒喝声如天雷一般从云端往四面八方激荡出去,这一下,又何止峨眉山里,整个西蜀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一道遁光立即从西蜀南侧某地飞出,直往峨眉飞来,来到妙一真人身前俯首听命,正是髯仙李元化。 “见过掌教。” 而几息过后,又有一道遁光从西蜀东方某地飞出,遁速比李元化还要快,最后落到李元化身前,对着妙一真人拱拱手,口称掌教。 隐隐可见,以豪放著称的髯仙李元化,在面对五境真人的怒火时,连身子都在发抖。而晚来的那人,一身宽袖白袍,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但看其面目神色,却比髯仙李元化淡定不少。 不过这人的淡定神色定然不是妙一真人此刻想看到的,妙一真人手指南方,大声喝问, “我让你们看着南荒,你们就是这样看的?!你们告诉我那是什么?!绿袍老魔走江千里,要化龙了!” 白袍之人并不作答,李元化则颤声回, “回禀掌教,弟子实在不知,百蛮山并无动静。” 面对这个回答,妙一真人显然不满意,又看向那个白袍人。这白袍人便是妙一真人口中的灭尘子,他道,“并非我与元化怠慢,南荒确实无动静,而且绿袍走江化龙最先有感应的应当是红发老祖才是,最应该急的也是他,但红木岭也无半点动静。而且蛟龙千里走江,我等居然连水声都听不见半点,定是有高人一路护持,这是临到最后跨跃古龙门了,龙门虚像和走江蛟迹遮掩不住了,才被我等看见。” 妙一真人闻言稍稍平息怒气,看向南海,声音比西昆仑的风还要寒冷, “高人,哪里来的高人有这个胆子?” 话音刚落,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望向身边的简冰如, “你说那血影神光出入青冥,无影无形,如果魔头想要是想离开西昆仑,你能发现吗?” 简冰如脸色一白,“这,这……” 妙一真人面色阴沉,这世间要说有一个魔头修为比绿袍老祖还高,能为其遮掩走江声势并瞒过红发老祖,那也只能是他了。 血魔,邓隐,自己曾经的师叔。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 那魔头的实力再如何超世,他也是不怕的。 因为现在这个世道不是古时了,修为到了天仙就封了顶,一人之伟力又如何能抗衡的过一宗?这也是为何自己竭力壮大峨眉的根本原因,鲸吞蚕食,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可是有很多人都还秉承着老旧的那一套,将法脉经典束之高阁,门下弟子寥寥无几,这样如何能成事? 当初的自己就没想到,一向短见的魔头在脱困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攻上峨眉,而是覆灭了西昆仑后以血神教之名占山立派。 现在的自己同样没想到,血魔竟然开始拉帮结势,串联其他魔头了! 妙一真人心中百转千回,但在千万里之外,终究干预不了那条骊龙飞跃龙门。 只见那骊龙终于全头全尾的跨过了龙门,百丈龙身宝光四射,把南海近海照得一片幽绿。 在宝光之中,骊龙腹下的龙爪齐齐长出了第五趾,头顶上原本粗短的如犀一般的蛟角不断生长、拉长、分叉,最终化作了真正的龙角。 而众所周知,蛟类龙种与真龙的差距就是在爪和角上。 这条骊龙化作真龙了。 此时,连绵不断、一声高过一声的龙吟也化作了人声, “南荒百蛮山黎觅真在此广告天下,我乃龙种骊龙得道,今日循古盘渎走江入南海,跃龙门而成真龙,合道南荒水脉,入五境,但凡有化龙之志者、心无拘束者,皆可入我山门!” 声如雷霆,广布四方。 闻言,妙一真人攥紧了拳头,五境!绿袍老魔竟然凭化龙入了五境! 真龙五境,等同仙人! 不过妙一真人终究是妙一真人,迅速冷静下来,马上吩咐简冰如, “冰如,你先不必回西昆仑了,已经看不住血魔了,现在马上去莽苍山,看那妖尸还在不在!快!” “遵法旨!” 简冰如心知事大,当即就要身化遁光飞走,可就在他欲离开之时,便听得三道同样响彻天地的声音从东方传来: “我谷辰/吴牢/崔莹,在此广告天下,我等均异尸得道,今日在东海三尸岛立赤身教,但凡有死身求生之志者、心无拘束者,皆可入我山门!” 简冰如身形一滞,硬生生化去了遁光,他艰难的转身去看掌教。 果然,只见妙一真人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半晌后,他才以灵犀之法对身侧的妙一夫人秘密传音,说的是, “兰因,血魔既然放出了妖尸,那离双剑所藏之地也不远了,不过我现在还能感应到双剑仍在剑洞之中,说明魔头还未寻到,你现在带英琼和轻云去取双剑,现在就去。” 妙一夫人看了一眼丈夫,点点头,身迹慢慢就凭空消失了。 ———— 会稽,东海近岸。 一头赤红的龙尸扑向青鸾,浓郁的尸气让清雅的青鸾下意识的退避。 龙尸头顶上,有一个赤脚的光头童子,童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只腰间围着一道红布,其余地方裸露在外,身上绘满了火焰符纹。 童子一手扶着龙角,一手把玩着一颗赤红的丹珠,嘴里笑道: “谷老妖,你的玄阴聚兽幡已然炼成,还需要我等来接你吗?” 程心瞻远远看着,运转法眼,不光是龙尸,那龙尸头上的童子,好像也是尸,至于童子手中的丹珠,感受着丹珠上的龙威,那应该是赤龙的龙珠。 “就是就是,一直对我们吹嘘那玄阴聚兽幡的威力如何了不得,枉费血主救你出来,还送你进地肺山,依奴看,也不过如此。” 童子说完,又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来,光是听着,便让人自觉魂儿都飘走,骨子都轻了三分。 程心瞻去看,便见紧随龙尸之后,又凭空出现一个女子。 女子头发挽起,一张俏脸,粉面丹唇,吹弹可破。 女子身上衣物甚是奇怪,说袍非袍,说裙非裙,像是把一匹柔亮的白绸一圈一圈紧紧裹缠到身上,上身露出了白皙的肩臂,下身露出了光洁的小腿。 女子赤足,在虚空上行走,走动间,被裹紧的腰肢扭动,风情万种,实在美艳到了极致。 谷辰闻言大笑,“非是我的宝贝不利,只是得给你们二位一个扬名的时机。” 童子闻言大笑,脚下赤龙一个摆尾,打在一具法相身上,灵光四射。同时手捧丹珠送到嘴前,轻轻一吹。 “轰!” 汹涌的火海立即句曲山众人全部笼罩。 “好叫众位高道知晓,赤尸神君吴牢在此!” 童子大笑。 女子则呵呵笑着,“小女子崔莹,见过众位道长。” 女子看似什么力也没出,但几个句曲山的道长,只听着她的笑声,便感觉元神都要叫走! 三人合力,一下子就击退了句曲山的人,随后也不做停留,径直飞往东海,再也无人敢阻拦。 三人一直飞到东海近海,落到与会稽比邻相望的一座海岛上才停下。 随即,妖尸谷辰连掐数道法诀,只见其袖口之中飞出一面又一面幡旗,观其形制法蕴,竟和他手上的玄阴聚兽幡一摸一摸。 妖尸方才果然有留手! 这玄阴聚兽幡他竟足足炼了八十一面! 谷辰此刻才展现出全部实力,八十一面玄阴聚兽幡围成一圈,将海岛笼罩其中,幡旗散发的黑烟与黄气直冲天际,形成一个浩大的阵势。 随即,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谷辰/吴牢/崔莹,在此广告天下,我等均异尸得道,今日在东海三尸岛立赤身教,但凡有死身求生之志者、心无拘束者,皆可入我山门!”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清箓 这本是一个极为平凡的黄昏,顶多也就是晚霞绚烂些罢了。 但在随后的许多年里,这个黄昏都是无数魔道修士津津乐道的,而在更多年之后,更成为了他们时时怀念追忆的。 在这个黄昏,如果有仙人恰好在神州江南一带上空极高处往下俯瞰,便能发现: 当大日坠落,黑夜降临之时,珠江入海口上忽然显现出古龙门虚影,那也恰好就是句曲山中冒出黑烟的时候。 妙一真人的惊喝与上清派诸位高道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骊龙跨跃龙门之时也正是黑烟一路南下击碎四明山门楼法宝势不可挡的时候。 一个在东海,一个在南海,魔道三尸和真龙绿袍先后自报家门。 神州大地上的人们第一次晓得,他们口中蔑称的绿袍、妖尸、赤尸、艳尸,原来都有自己的名字。 这一天,那个一直口口相传的猜测终于被印证,原来绿袍老祖和红发老祖真的是龙种,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在人前展露真身。 不过绿袍老祖展露真身是走江化龙,跻身五境,成了合道一地水脉的真龙,等同地仙。 而红发老祖却已然身死道消,成为了赤尸神君脚下的一个傀儡,被人剜去了双目,掏出了龙珠。 ———— 随着三尸和绿袍布告的声音响彻天地间,黑夜也完全到来。 上清派的几位如何肯善罢甘休,直接施展法相神通将三尸岛团团围住。 那位法相为碧霞元君的高人,法力最是高强,手捏印诀,东海之水像纱巾一般被拎起,再打到三尸岛上,溅起的水几乎冲到云上去,在东海之畔下了一场暴雨。 这样的神通,在上清派里应该也是掌教一流的人物,而据程心瞻所知,当代上清教主承初真人就是一位坤道。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那三尸岛在诸多法相围攻中竟然屹立不倒。 于是又见那坤道祭出一件渔鼓法宝并将其敲响,清脆的梆梆声向四面八方传出。 夜色里,渔鼓声浪显化成了肉眼可见的虹光,清晰的指明了三尸岛的位置。 如果说这片天地是灵气之湖,现在那位上清派坤道便是在其中某一处搅弄,涟漪扩散出去,凡是身在湖中、能“听懂”涟漪的人,都能看见这里。 于是随着涟漪扩散,夜色中便有无数遁光往这里汇聚,要是在足够远的地方看,就好似无数萤火虫在黑暗中集结。 只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过来的人竟然比当初正道各派围攻西昆仑时还要多。 来的都是上清派的人,不一定都是句曲山宗坛,也有其余支脉,但这些人大多都是修行存神法的,成百上千的内景神外显,那场面又岂是一个震撼二字可以形容的。 仿佛古天神地祇重新回到了人世。 程心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躁动,仿佛要自己跳出来。 然而,他从温素空那里学来的《周天百窍内景经》只告诉了他窍穴的神性、缔结的要点以及在窍穴中的内用,并没有记载外露显化用作斗战的法门。 那次在西昆仑,他是借助阳明云堂罡幻化内景神之身像,而不是外显法相。 他静定冥思,深深吐纳几口,稳住了体内躁动的内景神。 随后便见他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再把符纸折成了一只纸鹤。 一道灵力渡入其中,纸鹤便飞走了,往西方去。 这是往苗疆栗溪寨去的,里面是程心瞻对老寨主说的话,让他们赶紧离开,要么往苗北深处走,要么搬到青龙洞和仙人洞的后边,当然最好是去青龙洞,那里离得近,路上时间短。 可想而知,红发老祖身亡,绿袍入五境,南荒魔教必然要大举攻伐苗疆,苗疆要乱! 而栗溪寨靠南,又孤悬在东,离几个仙家势力都很远,一个凡人村寨,在这样的大乱中很难存活下去。 魔道和正道的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可不会因为是凡人就不杀,反而,因为凡人气血比修士弱,要是真撞见了,为了早日炼成魔宝或是魔功,恐怕杀的还要更狠些。 放飞了纸鹤,他又往三尸岛方向飞近。 此时各种外显的内景神将三尸岛团团围住,各自施展着道术。 而三尸岛上,八十一道玄阴聚兽幡扎根在虚空中,法力飓风之下,幡旗猎猎作响,猩熊生魂和行尸仿佛无穷尽一般往外飞出,抵挡着攻势。 最让人不可理解的是,旗中逸散出的黄气附着在魂、尸上后,一般的五行风雷等法术竟然对其不起作用。 而且随着八十一面幡旗结阵,黄气结成雾,将三尸岛笼罩,便是那尊碧霞元君法相也攻不进去。 “是祖庭的地肺玄黄气!” 随着有源源不断的上清弟子来此,终于有人当众失声叫破了这黄气的来历。 程心瞻闻言一惊。 地肺玄黄气,这可是极为稀罕的灵物,传说中是大地肺叶吐出的菁华,全天底下只有七十二福地之首的句曲山有,也因是此物,句曲山才又叫地肺山。 这稀罕灵物还有一个名字,叫黄极正戊煞,位列七十二地煞之首。 可这般命根子一样的宝贝,句曲山怎么会让谷辰偷了去? 这是在场有所人的疑问,但看着句曲山各位高道阴沉的目光,显然是不打算解释的。 “内景神为山岳大地之神的,来我这里!” 那个手持渔鼓的坤道说。 “尊法旨!” “尊掌教法旨!” “尊真人法旨!” “……” 许多人应和着,飞身集结过去,这也证实了程心瞻的猜测,那位坤道果然是上清派的教主。 程心瞻想了想,也飞了过去。 到了三尸岛近前,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尸煞之气冲霄,弥漫上百里,只是好在在三尸岛与会稽之间的海峡中有许多上清派高真的法相矗立,法光抵挡了尸煞蔓延,否则一般的一二境修士,连靠近都做不到。 在这些法相中,又属顶天立地的碧霞元君最为耀眼,宝相庄严,神威如嶽。 在碧霞元君胸前,有一坤道当空悬立,身着杏黄法袍,手握白玉七星笏,头顶紫金五岳冠。 此时,在真人身前,已经站立了不少人,足有四五十位,但程心瞻一眼望去,发现这些人身上磅礴的法蕴道意与法力波动都要要比自己高深许多,深不见底。 竟然俱是金丹。 他知晓自己冒昧了,即便是想要为除魔出力,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境界。 他止住了身形,就要退走。 “童儿勿走,且过来。”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 程心瞻身形一停,有些疑惑。 童儿? 这是叫自己? 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位真人与众多金丹羽师正在朝自己看着。真是喊自己。 他转身飞回,紫虚元君的法统传人,当代上清掌教的身份,叫自己一声童儿还真没法说什么。 “这岛并不一般,是神州地脉与东海海脉的一处水陆交联之点,难以撼动。岛上的三尸也都是千年难遇的奇尸。 “尸亲土,故而能自如操控地肺玄黄气,但妖尸属癸水,赤尸属丁火,艳尸属乙木,不应该能抵挡我的元君法相,所以岛上应该还有一具土尸,己土帝尸,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程心瞻飞近了,便听见承初真人对围拢在身边的众位高修这样说。 他下意识就想出口反驳,天下帝尸都封印在明治山下,怎么会有遗漏在外的? 不过他又忍住了,上清掌教这样的高人,说话不会信口雌黄,看来自己回去得和师尊好好核对一下,难不成真有漏网之鱼? 这时,看到程心瞻走近,真人又说: “我现在要以作大衍斋醮,集山岳大地诸神,全七七之术,共颂《黄庭》,如此可制地肺玄黄气。如今离七七之数只差一位,你这童儿才二境也敢过来,身上又神光充盈,想必也是有真本事的,那便就你吧!” 程心瞻闻言也不怯场,便称一声是。 真人点点头,随即抛出一张阵图,阵图迎风便涨,最后落在海面上,化作一个将三尸岛围住的巨阵,巨阵纹路如山脉绵延,泛着金黄色的光芒,阵基上有四十九个高坛,每个高坛上都绘着有或虎、或鹿、或麒麟等不同的图案。 “请内景神上法坛。” 于是各位金丹高修都将内景神外显,登坛做法。 程心瞻脸色一僵,方才承初真人说的是内景神为山岳大地之神的可以过来,没说要外显内景神啊。 这时,其他众内景神已经登坛,只差承初真人的碧霞元君和程心瞻的内景神了。 承初真人看过来。 程心瞻不敢误事,实话实说, “真人容禀,小道只听说存思山岳大地之神灵者奉召上前,不知还需神相外显,小道尚未学此术。” 真人皱眉,羽师侧目。 “你是哪支弟子,都已经二境了,为何没有来祖庭受箓?” 真人问道。 程心瞻答, “回真人,小道并非是上清弟子。小道师出三清山,兼修存神法,今日在四明山做客,见众道长追逐魔道南下,便一路跟随,方才奉召上前。” 真人点点头,那人家是好心帮忙来了,如此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她回道, “那无妨,还要多谢小友有心。” “不敢言谢,只恐误了真人大事。” 程心瞻拱拱手,便要告辞。 “三清山,二境弟子,浑身神光如此灵盛,你是三清山的程心瞻么?” 这时,大衍斋醮中的一位高修冲程心瞻说。 程心瞻没想到有人能认出自己,便拱手应了一声是。 那高修随即对承初真人说, “掌教,现在三境之上能赶来的都赶过来了,要起斋醮的话时间不敢耽搁了,不如就请程小友入阵登坛吧。我没记错的话,为保障法脉延续,以防山门倾覆或者是青黄不接以至无人接续香火,咱们句曲山历来有一条规矩,每百年送出三道上清箓给散修或是别派弟子中兼修存神道的后起之秀,我看现在送一张给程道友就很合适。” 真人闻言看向程心瞻,这个名字她曾听过,宗里还有人专门去三清山想要人,虽然没能把人要到,自己之前也未曾亲眼见过,但宗里既然有这个意思,那说明这年轻人在存神道上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只是略加思索,承初真人便问, “程小友,不知你可愿受我上清箓,作为外派人士,你不必舍弃原本道途,也不入我上清派宅籍命录,只求若有朝一日我上清派大祸临头旦夕覆灭,又或是因招收不到弟子法脉逐渐凋零,你能伸以援手重建法统。 “一旦炼化了上清箓,内景神即可进入法箓之中,并以法箓为依托,化作法相,立身外界。” 程心瞻看着承初真人,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他修行存神法,一直对上清派比较关注,外送法箓这条规矩他是知道的,但这种事百年才有三个名额,有时还不一定能送出三张,向来得者甚少,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还能被自己遇见。 而且上清箓还不比正一箓那般霸道,若是炼化了正一箓,便只能修行天师道,而前者炼化后,并不影响受箓人本身的修行法统与法力。 “多谢承初真人和这位道长垂爱,小道愿受。” 程心瞻答应了。 虽然经过了那次天师府观印之事后,他对这些事有所防备,但说句实在话,句曲山和龙虎山的口碑是不能比的。 上清派注重登斋入靖、精神修持,从西晋立派至今,未曾听过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而且,外送法箓的规矩不是这几年才有的,自开辟至今,六千年了,也未听说外派受箓之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更重要的,现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在句曲山外,还是临时受箓,能做手脚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上清箓。 那可是三山符箓之中唯一可以外传的法箓! 程心瞻愿意冒这个小险。 承初真人点点头,手掌一摊,掌心里随即出现一道清光法箓,四方长条形,上面正反两面都绘着金白两色的玄奥的纹路,似隶非隶,似篆非篆,像是先天法意凝成的文字。 法箓缓缓飘到程心瞻身前。 斋醮法坛上,许多人目不转睛看着法箓,尽管都是三境往上的高修,但此时还是有很多人露出羡艳之色。 方才出口为程心瞻求箓的人笑着提醒, “程小友好福气,掌教亲自授箓,出手自然不凡,这是我教上清箓里品阶最高的「太上天都箓」,即便是在我教中也很少见。” 闻言,程心瞻连忙行礼道谢。 “程小友不必多礼,还请速速炼化法箓,请神出窍,登台做法。” 程心瞻点点头。 他接过法箓,法箓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法箓本身极为澄澈通灵,易于炼化,他将法力探入其中,便在箓中留下了自己的法力烙印,法箓灵窍上华光一闪而过,这就算炼成了。 往后定然是法炼、血炼、神炼都要细细的来上一边,以便加强联系,指挥若臂,但此时时间紧要,光是法炼也就够用了。 炼化了上清箓,程心瞻还发现里面蕴藏着许多上清派的法理精要,尤其是关于观想存神法的一些隐秘关窍,《周天百窍内景经》里没说透的,在这一瞬间他也明悟了不少。 不过此刻他也来不及细细的看,只待此事过后有时间再细细琢磨。 他指夹法箓,按照法箓中记载的法理指引,心里默念咒诀,并以念头调动土府里的炳灵太子。 于是,炳灵太子便从土府里走出,一步跨跃内景小天地与自然大天地的壁垒,进入了法箓之中。 程心瞻松手掐咒,法箓便自行脱手,来到他的身后。随后,在咒语声中,他这道「太上天都」品阶的上清法箓便爆发出耀眼的黄色明光,比起方才一众金丹修士内神外显时迸发的法光毫不逊色。 待明光收敛,众人便见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灵矗立在碧霞元君之侧,负手而立。 比起碧霞元君的盛冠华服,这位神灵衣着更为随意些,只一身明黄色便服,但看其神情,自在随性里又显露出桀骜之意,眉目低垂,眼神睥睨,傲视群神。 见此,那个举荐程心瞻的道长一拍手,大笑道, “对喽!就是炳灵太子!”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兴浪 随着炳灵太子现世,一些认为承初真人授箓之举过于轻率的人也都没了意见。 在场的山岳大地之神成大衍之数,但基本都是一些在古时有祀但规格又远不如五岳九州这样的古山或古地之神,少数有一些五岳九州之属神。 像三山、五岳、五镇之正神或是古九州的城隍却是只有两位,一位是上清教主承初真人的泰岳正神碧霞元君,另一位就是提议让程心瞻受箓的那位道长,其内景神为商封古冀州城隍神,威武公。 至于总领群山、统摄大地一级的神灵,在场的,碧霞元君以五岳之首的泰山正神身份可以调动群山府兵,能算得上半个。但真正敕封提举三山五岳的,只有炳灵太子一位。 这些人都是上清派的高修,观想图肯定是不缺的,别说炳灵太子,就是东岳大帝之像,想来句曲山里也是有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观想图不常有,但无疑善存神者更少! 高位神灵,不是他们不愿意观想,而是神位越高,越难观想其法蕴神意,越难缔结法相真形。 所以当这个年纪轻轻的外教人外显炳灵太子现世,就足以证明承初真人的临阵授箓之举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现在大衍斋醮法阵之中,只有两个法坛空余,上面的绘像,一个是黄龙盘结,一个是麒麟踏蹄。 应当是巧合,又仿佛是天定的一般,在古时,碧霞元君之坐骑便是一条黄龙,而炳灵太子坐骑恰好就是一尊墨玉麒麟。 程心瞻不做二话,心念一动,炳灵太子便走向麒麟坛。 三尸先前一直龟缩在三尸岛中以地肺玄黄气做护佑,不与上清派正面交锋,只想守住三尸岛。但此刻见上清派众人召唤神灵要对三尸岛成围困之阵,又弄出这般大动静出来,自然知道阵成不是什么好事,又发了疯似的出来阻拦。 现在瞧见一个二境小修也要入阵,三尸立即想抓住这个机会,纷纷来攻。 不过承初真人到底是五境大修士,当即幻化出无数分身,将谷辰团团围住,不让其走脱,现在他是想出岛也不成了。 上清派这次过来的人里,除了掌教,还有一位四境大修士,此刻牵制住了崔莹。 青鸾则连同其余金丹大修士拦住吴牢与其坐下龙尸。 眼见炳灵太子归位,承初真人心念一动,也操纵碧霞元君法相归位。 阵成。 霎时间,雄浑地气立即在斋醮大阵上升腾而起,一座座山岳虚影显现,环绕三尸岛一圈,似是陆上名山全部降临到了海上。 见状,被围困住的三尸又急忙回到三尸岛上,躲进黄雾之中。 不过谷辰依旧操纵着无数的兽魂行尸,想要来破坏斋醮,但这注定徒劳,兽魂行尸被大阵自行演化出的地气阻拦在外,根本破不开。 这时承初真人把手上渔鼓一抛,渔鼓迎风便涨,化作一个巨物,宛如架海紫金梁,落入碧霞元君法相之中。 法相击打渔鼓,口中吟唱,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 随着渔鼓声和吟唱声响起,虚空中凭空生长出玉,法光四射。 有碧霞元君打头,另外四十八位神灵同声应和,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 于是,海面上开始绽放金莲。 随着诵经声一浪高过一浪,大海掀起怒涛,临近的大地也在摇晃,至于直面声浪的三尸岛更是在不停的颤抖,纠缠在斋醮大阵外的兽魂和行尸更是在声浪下被荡成齑粉。 而先前纹丝不动笼罩三尸岛的地肺玄黄气也在诵经声中缓缓散开。 碧霞元君手捏咒决,鲸吸龙吞,便有丝丝缕缕的地肺玄黄气被剥离出三尸岛,被吸入法相口鼻。 “各位且饮用吧,权当是给各位入斋醮的酬劳。” 承初真人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闻言,其余四十八位道人自然不会客气,各自操纵着内景神争吸被谷辰从地肺山盗走的地肺玄黄气。 程心瞻更心知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黄极正戊煞,七十二地煞之首,只要能采食到,结丹之煞根本不用做二想,只需考虑拿何等天罡来配就是。 炳灵太子鲸吞长吸,便有丝丝缕缕的黄气被摄取过来。 其余神灵自然也都是全力以赴,这种神物,作用自然不光只是用来结丹,有万千好处,百般用法,那谷辰用来炼进幡中,便可阻拦如此多的上清高修,直到把上清教主逼到这一步,便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程心瞻惊奇的发现,自己吸食黄气的速度竟不比其他金丹羽师慢。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单单是内景神的缘故,即便炳灵太子的神位要高些,但论起在外显化的凝实程度和对天地灵气的感摄能力,自然远比不上金丹大修。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才承初真人授予的「太上天都箓」品阶极高,起码在对灵气的感摄上可以弥补自己和金丹法相的差距。 不过他才尝到甜头,便听见黄雾笼罩的三尸岛里传出一道女声,女声娇媚酥骨,是那艳尸崔莹的声音, “众位真人高道,你们本事确实厉害,我等心服口服,不过各位不妨把目光从我三尸岛上挪开,往海里看看,咯咯咯。” 众人闻言脸色一变,此刻东边早已没了什么亮光,在月色照应下海面上也是一片昏暗,之前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些什么。 此刻一听提醒或者说是警告,众人便纷纷运转法眼往东海深处看。 “这!” “真是孽障!” “当杀!” 怒喝声四起。 程心瞻先是眯眼往东方看,只见在东海深处的海面上,朦胧的月色下,隐隐约约可见有一道白线,正似缓实疾的往岸边移动。 他心头巨震,随即运转法眼,待视线拉近,他才看的分明,那哪里是什么白线,而是高有百丈的滔天巨浪! 三尸岛内的崔莹仿佛能隔着黄气看见众人的脸色,笑说, “上清大宗,千年传承,弟子门人无数,而我们只是三个天地不收的阴尸,但好在我们也有一些海外的朋友,今日我等立教,他们非要来道贺还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倒是让各位不快了。” 众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三尸这是与海外魔教勾结起来了。 “各位,浪头这就要过来了,怕各位神仙听不懂,小女子这就说开了。” 崔莹话音突然一冷, “要是你等现在就退走,那这道酝酿许久的巨浪到了三尸岛也就停了。要是你等不肯罢休,非要把我们兄妹三给揪出来打杀了,那便自个掂量掂量这上千里的浪你们能不能接下来。 “当然了,上清宗坛远在金陵,离着海岸还远着,这浪再大也打不到金陵去。众位道门神仙尽可以打杀了我等,解了气,收走幡旗,回到句曲山就是。 “不过那个时候,东南沿海一片狼藉,死伤无数,你们上清派怕就不能再以道门自居了,届时,来魔门吧!哈哈哈哈!” 崔莹的大笑声在这片海域上回荡。 承初真人脸色阴沉,向身边打了一个示意。 于是便有数人往东海深处去查看。 这些人很快就回来了,个个脸色铁青,对着承初真人摇摇头。 “回禀掌教,巨浪滔天,浪下有魔龙邪蛟催动,已经成势,非人力可以阻拦的了。” 承初真人心中一叹,她早已想到,既然海外魔教要卷土重来,那必然是覆海龙王的意思,那条孽龙是一定要保三尸了。绿袍老祖在南海化龙,广布天下的声音她自然也听到了。 眼下看来,魔教中,有成名已久的海外魔教领袖,覆海龙王,有南派魔教领袖,骊龙绿袍,所在道场是南荒,毗邻南海,这两位都是五境真龙。 新立的三尸赤身教,妖尸谷辰在被峨眉的白眉老祖镇压前就是为害一方的五境大魔了,现在又让他炼成了玄阴聚兽幡这样的魔宝。 赤尸吴牢和艳尸崔莹是积年的四境老魔,只是隐姓埋名多年,现在一出世,吴牢便拿到了龙尸为傀儡,战力同样不差五境,至于崔莹还有什么后手,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魔教把控沿海,似乎要不可避免了。 承初真人久久不语,大衍斋醮大阵依旧蚕食着地肺玄黄气。 “老道姑!你自诩上清祖庭,名门正宗,即便身在五境,看来照样是贪念神宝,置沿海万千凡人性命不顾!” 见护佑三尸岛的地肺玄黄气越来越稀薄,众位神灵法相纹丝不动,崔莹终于急了,也笑不出来了,开始破口大骂。 海浪越来越近,上清教主还是不下令罢手,众多上清弟子已经开始面面相觑,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三尸岛中,谷辰还在操控玄阴聚兽幡勉励支撑。 “哈哈哈哈,好,好哇!那就来看看谁的心更狠些!” 黄雾里传来吴牢的癫狂大笑声,随后,他突然操纵龙尸从黄雾中冲出来,将众人吓了一跳,但他却没有攻击众人,而是钻进海水里,看样子是还想助力一把,去迎接海浪去了。 谷辰依旧在三尸岛上,玄阴聚兽幡依旧在三尸岛上,没有人去海里追一条龙尸,只是放任吴牢驾驭龙尸离开。 直到巨浪近到连不用法眼都能看到,那是山一样的浪,连云接天,似乎要冲到天上去把月亮都给洗一洗。 浪声更是如雷鸣一样,轰隆作响,震耳欲聋。 这是天地之力。 也只有龙族能兴起这样的浪,而且也定不轻松。 也就在这时,一道道遁光、一道道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承初真人勿虑,我武夷山来也!” “阿弥陀佛,普陀山来也!” “列位,四明山来也!” “雁荡山来也!” “三清山来也!” “阁皂山来也!” “龙虎山来也!” “庐山剑派来也!” “魔头猖狂,万寿宫净明派来也!” “……” 如海上涛声雷鸣一般,陆上报名声同样如激雷震荡,法光照亮了天际。 “哈哈哈哈——” 海上有狂笑声传来,伴随着龙吟声,“好,好!都是老朋友了,今日便来练练,再不动弹,老夫这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你们想好了要在这里交手吗?” 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竖起来的海。 “老龙!我问一个问题。” 承初真人的声音响起,远远朝海里飘荡过去。 “真人问就是。” 海里应了一声。 “镇涛楼的李仙人是死是活?” 承初真人问道。 “哈哈哈哈——” 海中老龙大笑,“真人开大玩笑了,镇涛楼主何等人物,岂能轻言说死,是李楼主今日嫁女,我托人送去了一壶轮回醉,这可是古天庭留下的宝贝,我也很是不舍,保管让李楼主睡到天明。” 承初真人和各家来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东海起涛浪,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不过既然镇涛楼无事就好,一次涛浪,他们还承受的住。 在场年纪小境界低的,可能还听不明白承初真人突然问这个的原因,但赶过来的都是三境之上的人物,自然知道镇涛楼对神州大地的意义。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先有镇涛楼,再有白玉京。 这是说在白玉京建立之前,镇涛楼就已经存在了,白玉京五城十二楼,其实是只建了十一楼,只是人家镇涛楼也一直在天上,在东海的上空,是白玉京自己硬要蹭上去说成五城十二楼的,人家可不稀罕。 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孤楼镇涛三千年,方闻山中龙虎现。 这是说镇涛楼孤悬海外,镇压波涛三千年后,祖天师才到龙虎山炼丹。 当今的世人都不知道镇涛楼是何时出现的,仿佛东海上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一座高楼,楼中的李家人,世代地仙不绝,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镇涛楼从来不插手正魔的纷争,但是唯有一点,那就是每当孽龙海妖要兴浪攻陆时,镇涛楼都会提前向神州大陆发出警示,别的手段却是不管。 但能对神州大陆造成危害的,只有从深海兴起的一直推到岸边的巨浪,近海兴起的浪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每次接到镇涛楼的警示,陆上的正道就能提前做准备或是主动出击将海浪在海上毁掉。 在上万年的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海妖孽龙想要毁掉镇涛楼,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据说镇涛楼上供奉了一幅弓箭,沾染了许多真龙的血。 人们也不知道一直在海外生活的镇涛楼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确实又是海外魔教一直没能对神州大陆造成巨大威胁的一个根本原因。 不过镇涛楼主终究是人,也有走神的时候,这种时候在万年里十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今天应该是近五百年来的第一次。 “老龙,今日蜃母可来了?” “如此热闹,她自然是来了。” 承初真人点了点头,“撤了浪吧,我留三尸一命就是,浪消了,我们去海里找你和蜃母过过手,叙叙旧。” “哈哈,好说,好说!”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海 海上的雷鸣声渐渐小了起来,遮天蔽月的巨浪缓缓下落。 四十八位入斋醮之人在承初真人的示意下也一一收回法相。 程心瞻默念咒语,炳灵太子法相身上华光闪烁,化作一点灵光回到程心瞻身前。 这点灵光便是「太上天都箓」,他试着将法箓收进窍穴里,这类神物应当都是能收进窍穴的。 果然,他念头一动,法箓便进到内景世界中,他将其就放置到绛宫里,而内景神炳灵太子在进入内景小天地中后便自动从法箓中走出,回到了脾府。 除此之外,程心瞻能清晰的感知到,在法箓之中,有土黄色的煞水依附。 这法箓也不知是何等宝材炼成,能寄托内景神,能收入窍穴,箓里自成一方小虚界,可以贮存法力灵气,还能存放罡煞。 当真了不得,当真走了大运。 纪和合来到程心瞻身边,言语中透露出无奈,但又还有些骄傲的意味在, “你这孩子,怎么哪里你都在,还和一群金丹结上阵了。” 程心瞻见掌教来了,连忙行礼, “见过掌教。” 纪和合点点头,“「他心通」炼成没有?海外魔道怎么会突然攻过来?” 纪掌教口中的「他心通」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神通,属心府神通,炼成之后可以与人以心声交谈,更为隐秘、快捷。 「他心通」是这类心府传声神通的统称,每个人根据自己开辟的心府特性与修行法统炼出来的神通又有些不一样。 程心瞻第一知道这种神通还是在龙虎法会的时候,当时祝兼容以「通心火」与他说天师府收徒的那些事,一开始还给程心瞻吓了一跳。 「他心通」是较为常见的神通,虽然心声不易被窃听与截断,但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以心声交谈的两人不能相隔太远,如果相隔很远时,就得用另一种神通,「千里传音」,那是喉窍神通。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神通,叫「一念同知」,这属于紫阙神通,一个念头传过去,对方就什么都知道了,当以这种神通进行传法时,又有一个专门的名目,叫「醍醐灌顶」,但紫阙神通何其难得,就是三境的也极难炼成。 「千里传音」和「一念同知」比较难,程心瞻不会,但他首开心府,「他心通」这种常用的神通自然是已经炼成了,他以纯阳意火之法炼成神通,叫做「心意通明焰」,焰火闪动,心声便传递出去,又因为沾染了一个“意”字,所以还有几分「一念同知」的味道。 他以心声讲述妖尸盗宝一路南逃的事,顺便还说了自己得箓得气,沾了光。 这一大串事用心声讲出来,也就一两个呼吸的功夫。 纪和合点点头,以心声回复, “「太上仙都箓」,「黄极正戊煞」,那倒是承了上清派的情,你不必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四明山的事祖庭自然也会过问嘉奖的。倒是你,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回宗吗?” 程心瞻想了想,说, “就弟子所知,魔道现在光真龙就有两条,还有一条四境龙尸,又有南荒和三尸岛扎根海边,看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近海都不会太平了。” “不错。” 纪和合回复说,且道, “现在道门中,东西两大教,西蜀欲自立,龙虎行盗窃。而反观魔道,北方有血魔立教,深不可测,东南又有海内外魔道勾结,更添真龙。 “呵!这寰宇世界看似海晏河清已久,正道昌隆,但一朝醒悟,举目四望,已是内忧外患!” 程心瞻内心沉重,继续以心声说, “掌教说的是,现在海内外魔道勾结,但两边才开始勾结,定然也少不了拉帮结派、划地分人,正是鱼龙混杂之时。弟子现在境界低,不惹眼,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海外看看,一则探听魔道虚实,二则想看一看海外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纪和合闻言稍作沉默,随即便说好,他手指在程心瞻眉心一点,后者紫阙里便显现出两团灵光。 正是「醍醐灌顶」之法。 “你既然想出海,那这里便有两份东西给你,首先,《海上风物志》不可不看,这上面有海外的地图、各海外族裔的介绍以及各类天材地宝的产地,当然也包含可能存在的罡煞,这些都是根据海外出售的信息加上宗里弟子出游记录的信息汇总来的。 “不过现在想来,这本《海上风物志》距离上次更新也有好几十年了,宗里也是该有人去海里看看了,你这次去,也要把这本书更新一番,方便后人。 “其次,你到底是二境,海外凶险,离宗门又远,我便传你一道虚空秘术,《宙光天禹步》,遇到危险,该逃命就逃命,不逞强,不恋战。” 程心瞻谢过。 “再送你两件保命法宝。这个是「绛紫替命镜」,有这件法宝在,能保你一次性命,不至于被顶级道术骤然灭杀,即便是肉身没了,这镜子也能带着你的绛宫与紫府遁走,到时候再塑肉身便是。 还有一个是「玄机无漏符」,你这毕竟是要去魔巢之中,这个配上变化之术用,只要不是跑到五境跟前显眼晃悠,可保你不被看穿。” 纪和合说完,程心瞻便感觉到自己怀里多出了两样东西。 长辈考虑实在周全,程心瞻心里万分感激,行了一礼。 纪和合又道, “你若想去,过会便去,日后魔教必要把控沿海的,等会我等去会会老龙,你从东边绕过去。” 程心瞻称是。 此时再看远方,巨浪逐渐平息。 承初真人收回斋醮大阵阵图,随后,她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东海之中。 纪和合拍拍程心瞻的肩膀,同样化作流光去了。 不久后,东海海面上便爆发出璀璨的法光,像是太阳提前升起了,同时在法光中,又传出连连怒喝,阵阵龙吟,海里和岸边都聚集起了许多围观的人。 便是在这样的浩大场面中,程心瞻趁机后撤,随后在内陆东行,期间放飞了几只纸鹤与令箭,传递了消息,报了平安,最后于普陀山附近入海,再无踪迹。 ———— 茫茫大海,明岛暗礁无数,若只论物资丰饶,却是胜过内陆无数。 海上仙山,自古闻名,更有瀛洲、方丈、蓬莱三山享誉天下,是不输五岳五镇的灵山,自古以来就是神仙居所。 而在远古的传说中,在东海的某一海域,有仙山群岛,是三清圣人中灵宝天尊及其座下弟子的道场,在鼎盛之时,每当灵宝天尊讲道,无数仙家来此听讲,号称万仙来朝。 不过这样的仙府胜地,近古以来却是逐渐没落了。原因有很多。 最古老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封神量劫后,混元圣人连带着所有大罗门人全部遁世,东海再不见圣迹。 而余下的古仙大多被分封在内陆成神,享人间香火,轻易不来海外。 至此,海外仙踪便少了许多。 随后,各家法脉在内陆开结果,百家争鸣,海外却没有顶尖的道统法脉兴起,此消彼长之下,便有更多的门派与散修去往内陆。 到了隋唐之时,又不知为何兴起了第二波古神真仙的避世浪潮,这一次,无论天上地下,几乎所有的在世金仙全部遁世,不知所踪,也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内陆的倒还好,各家传承有序,日子还是照样过,可海外法脉本来就少,随着坐镇的主心骨突然遁世,马上就引起恐慌,争先恐后的往内陆去。 这在当时还有个说法,叫「三海归流」。 这一次,几乎将海外的仙家法脉搬空了。 除此之外,四海敖家也在两次浪潮中全部遁世,不见踪迹,只留下一些不成器的龙子龙孙。 这些不成器的龙子龙孙没了管束,自然日日兴风,夜夜作浪,把海上是搅得一团糟,于是原本故土难离一直不愿离开的,也全都陆续投奔内陆。 第一次仙人遁世后,龙族失控,看不过眼的许天师便提剑出海,不知杀了多少龙子龙孙,碧海都被染成了血色,这才扼杀了这股乌烟瘴气。 到了第二次仙人遁世,许天师也走了,余下的龙族故态萌发,于是又有萨天师出海,又杀了一批,紫光照耀海天,几乎打断了龙族的脊梁骨。 两次天师除龙,海上几乎再无敖家血脉,但海上仙家法脉也全部搬空。 至此,海上再无仙家正统,海上三山与圣人道场自生灵禁,也逐渐隐于海波涛雾之中,便是有后人刻意来寻,也是寻不见了。 即便没了仙山胜地,但大海依旧丰饶,仙人一走,魔道自然来占,这魔道里大多是海中生灵,各类蛟种水蟒,虾兵蟹将,也有在内陆里人人喊打无处落脚的妖魔逃到此处。 这些妖魔以在两位天师手下逃得性命的恶龙余孽为尊,自称海外魔教,与陆上的北派魔教、南派魔教引以为援、互通有无,是寰宇世界中最为庞大的一股势力。 不过海外魔教地盘大,人也多,但却十分混乱,即便没有镇涛楼在,海外魔教也很少成势攻陆,其内部倾轧、争夺资源严重,比起陆上门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前海上又是一片阴风邪气,但自萨天师飞升后,就再也没有第三位天师出海涤荡魔氛了。 ———— 这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碧波万顷。 “咕咕——” 一群灰蓝色的海鸥惊叫着在空中飞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它们。 再往后看,却不是什么凶禽,也不是什么海妖,在空中腾挪跳跃追逐的,竟然是一只三色猫。 “好了三妹,不追了,算了吧。” 碧海之上,一朵红云贴着海面飘荡,紧跟在猫之后。 猫听到后,又抓过一只就近的海鸥,挠下几片羽毛,这才放过了那群海鸥。 这群傻鸟,竟然在自己和主人头上洒那种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猫气鼓鼓回到红云上。 红云上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相貌普通的黑衣人,他一把把猫抱起,放到怀里,慢慢抚摸着。 幸好这次出门把三妹带上了,不然在海上也太无聊了一些。 改头换面的程心瞻心里这样想着。 出海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到目前为止,他还颇为习惯,而那一日的余波也已经传到海上了。 首先是南荒的绿袍老祖,化作五境真龙,南荒沿海三千里海域包括琼州岛在内全部划入了绿袍老祖门下,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琼州海」。 这片海域划给绿袍老祖后,在这里生活的妖魔就得每年给绿袍老祖上贡。 不过海外魔教自然不会吃亏,答应将这片海划给了绿袍老祖后,海外魔教的人也可以从此地上内陆,绿袍老祖会为其遮掩,从而不必担心会被沿海的正道修士打杀了。 三尸岛也在东海边上站稳了跟脚,那夜之后,许多海外的妖魔,尤其是尸鬼成道的,在海龙王的授意下都去了三尸岛。 有了众尸鬼加持,加上进一步勾连地脉与海脉,其护岛大阵「玄阴正戊水土大阵」更加稳固,赤身教教主谷辰宣称,就是仙人降世,也休想再破开大阵了。 不过谷辰却不知道,在他的「玄阴正戊水土大阵」圆满之前,便有一只虫尸跟随着他的万千行尸落进了岛里。 三尸岛附近的两千里海域,被海外魔教划给了三尸,于是也有了一个名字,叫「万尸海」。 三尸岛两千里外,那恰好就到普陀山了,佛门圣地门口居然会有一个万尸海,普陀山的众位高僧自然不会满意,听说现在两家日日都在争斗。 真说起来,程心瞻出海就是在「万尸海」出来的,只是当时还没那个名字。 初入海后,他在现在的「万尸海」海域游荡了许久,以变化之术化作一个从内陆投奔来的魔道中人,跟海上的一些妖魔打听了不少海里的情况,对照着掌教所赠的《海上风物志》,几经核对后,这才敢继续往深处走。 现在他在「万尸海」再往东南两千里的海域,这块地方唤作「大肚海」。 这片海域的主人是一位四境鼍龙,相传是因为这鼍龙天生肚子极大,被称作大肚鼍王,所以这片海域才有了这个名字。 也有人说大肚鼍王的肚子不是天生的,是修行了一种叫「胃鼎化天功」的魔功秘术,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听说大肚鼍王的修行不是吃,就是睡,每次睡觉起来,都要吃掉上万斤的血食,其中又以人肉为上品,以修行灵清正法的道门弟子为极品。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见鲸 程心瞻打听到,这大肚鼍王一睡就是一个甲子,最近就要到了苏醒的时候,现在这片海域里颇为热闹,到处都是在搜集血食的妖魔,以便在进献给大肚鼍王时得到赏赐。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大肚鼍王麾下有几个三境头领,其中一个是百年前从陆上逃过来的,据说还是从南派魔教百蛮山里逃出来,姓黄,这里的人私下里称一声黄老三,明面上则称一声黄老仙。 黄老三现在据传是三洗的金丹,管理「大肚海」靠北的一小块海域,有十来个大岛,五十来个小岛。常驻岛上的魔兵两三百人,水里听命的虾兵蟹将上千。 这里面最大的岛叫黄硫岛,是黄老三的住所,所以这块地方就叫黄硫水域。 程心瞻现在就在这片水域外围晃悠着,在等一个时机。 嗯? 他目光一凝,前面那群被三妹追赶远去的海鸥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他当即运转丹瞳去望,远远地他便看到几十里开外,一处白云层叠堆积,绵延百里,此刻云浪翻涌,似是有什么巨物在云中搅弄。 程心瞻立即驾云过去,抵近探查。 同时,他正要再运碧睛查探云中详情,却见云堆中有一巨物跃出,撞碎了丝丝缕缕的云气,像是浪溅射。 这巨物肚腹呈现柔和的珠白色,与身后的白云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发觉。待巨物完全脱离云堆后,独自浮游在天际时,从下往上看,光是自身又像是一朵孤独的白云。 巨物腰线位置,是白色与幽蓝色交织,是海浪一样的纹路,也像是白云与蓝天的分界。腰线以上的背部全是幽蓝色,是深海一样的颜色。 此物体型硕大无朋,目测有二三十丈长,但如此庞大的身躯却不显臃肿,身形极为流畅。 巨物生着长长的鳍,巨大的尾巴,吟叫的声音像是长笛一样空灵。 这是一头鲸! 一头在天上飞行的鲸! 近海无鲸,所以程心瞻在「万尸海」没有见到过鲸,可到了「大肚海」,程心瞻依然没见过鲸。 这是因为大肚鼍王好血食,一头巨鲸便能让其吃个半饱,而且鲸肉鲜嫩,让他颇为钟意,所以「大肚海」的鲸早就被大肚鼍王给吃干净了,其他海域的鲸知道这里是一块死地,也不敢过来。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鲸,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这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海鲸,而是一头云鲸。 这种庞然大物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程心瞻,实在是天工造物,云海精灵,美不胜收。 只是此刻,眼前这头不知为何误入「大肚海」海域的云鲸却仓皇逃窜出它赖以为生的云海,美丽的皮纹上还有许多豁口,鲜血像泉眼一样涌出,然后像飞瀑一样在空中飘洒。 云鲸脱离了白云,速度一下子慢了好多,任叫声再空灵,此刻也是充满了惊慌。 很快,逼迫云鲸离云的罪魁祸首也从云里飞出来了。 是两个蓝衣人。 这两人身上污煞弥漫,一看就是魔道中人,而且气息混浊,吐纳虚浮无律,这是没有修行内丹吐纳法,同样也是没有缔结金丹的表现。 两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绳镖,绳子泛着红光,能长短变化,镖头如戈,不断朝云鲸身上打过去。 看来这就是他们驱赶云鲸的手段。 程心瞻立即上前,一言不发,直接就祭出一颗血珠朝着其中一人打过去。 血珠化作一道血芒,转瞬即至。 “谁!” 其中一个率先发现血芒过来,大吼一声提示同伴,同时甩动绳镖,打向血芒。 不过血芒不是云鲸,鸡子大的东西,不但速度快,也是极为灵巧,一个偏转,轻松就躲过了绳镖,再打向那个人。 那人只好再祭起一件扇贝壳模样的法宝,足有门大,护住了自个正面。 “铛!” 一声脆响,血珠被弹开,但贝壳法宝上也爬满了裂纹,血珠无碍,还要再击。 “且慢!是哪家大爷要训话?” 那人喷出一口血,顾不上擦拭,急忙呼喊着。 这时,一朵红云飘近,一个黑袍青年抱猫而立,面色冷酷。 “这位大爷,不知小的过往是否有过得罪,怎地还没照面就教训小的?” 被程心瞻打的口吐鲜血的是一个无眉无发的干瘦老头,一双幽绿三角眼,生着竖瞳。 此刻这个老头陪着笑,对着程心瞻点头哈腰,仿佛吐血的不是他一样。 老妖心里头疑惑的很,自己和侄子是好不容易才从隔壁海域用天云水母引来一头幼年云鲸,不过这幼鲸不听话,发现自己落单后就疯狂的逃窜,自己和侄子差点跟丢。 好在自家猎鲸是祖传的本事,用本体獠牙和皮蜕炼成的绳镖用在猎鲸上是格外好使,追上鲸后一左一右控制着方向,往云外撵,镖头有毒,这鲸的速度就越来越慢,出了云就任由宰割了。 只是眼前这个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虽然自己和侄子一心只想着把云鲸撵出云堆,一时不察进了黄老三的地盘,不过黄老三在大肚海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他手下的也尽是胆小鬼,不应该这般凶恶,也不该这般厉害呀! 老妖的眼睛四下转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而程心瞻也趁着这个机会,运转「九阳还形丹瞳」抵近看,这才发现眼前这两个妖魔都是海蛇化形,气血污浊,根基虚浮,难成气候。 “你是哪家的?” 程心瞻冷冰冰来了一句。 老妖闻言,把背挺了挺,“回大爷,小的是青小圣座下。” “呜——” 耳畔传来一声悲鸣,程心瞻转头一看,却见另一个年轻的蛇妖此刻犹不罢休,趁着云鲸速度慢下来,手里的绳镖狠狠扎进云鲸背上,镖头全部没入肉里,云鲸吃痛,难以维持身形,缓缓坠入海中。 程心瞻心头火起,又看向那个老妖,冷冷说, “杀的就是青老四家的!我家老仙还只是称一声仙,他什么能耐敢称小圣!” 程心瞻心念一动,血珠再次光芒大盛,又朝老妖打过去。 老妖心头大骇,心说还真是黄老三家的,黄老三那个怂包,手下什么时候招揽了这么个凶角色,见面就下死手! 老妖再祭贝壳,但贝壳一击就碎,血珠势头不减,继续打向老妖面门。 血珠速度极快,老妖无奈,只得拼了命,张嘴吐出了蛇珠,随着蛇珠一道出来的,还有绿色的毒烟,喷向程心瞻。血珠和蛇珠相交,两颗珠子都产生了裂纹,老妖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连眼里的光都暗淡下来,蛇珠连着心,他体内似刀绞一般。 但老妖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珠子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宝物,裂了就好。虽然自家蛇珠也裂了,但起码这条命算是保住,因为他看到,自己侄子已经赶过来了。 对于侄子先留鲸再来救自己,老妖没有一点意见,因为只要把这头云鲸进献上去,小圣定会赐下赏赐,那是千载难逢翻身的机会,相比之下,受些伤不算什么。 不过就在血珠碎掉的下一刻,他睁大了眼,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张大了嘴,想提醒自己侄子不要过来了,可是来不及了。 血珠碎后,化作了一团血瘴,露出了一把绣针一般大的白骨飞剑,瞬间就没入了老妖张大的嘴巴里,在脑中一搅,又从眼睛里飞了出来。 出来后的飞剑依旧白皙如玉,不沾一丝鲜血。 老妖表情凝固,生机断绝,当空坠落,化作一条十来丈长的巨蛇,砸进海里。 “啊!” 正在赶过来的小妖看见这一幕,顿时两眼充血,狠狠把绳镖甩过来,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程心瞻先是吐出一团紫火,烧掉了老妖喷过来的毒雾,随后不慌不忙躲过小妖甩来的绳镖,拿手往小妖那一指,白骨飞剑便激射过去。 看来这爷俩也是穷的叮当响,没什么护身法宝在,小妖也只得吐出蛇珠来挡,不过这次程心瞻早有预料,操控飞剑轻易就躲过了蛇珠,扎进了小妖左眼,剑光在脑中一过,又从右眼出来。 于是没撑过三两个回合,这两个不知名的海妖就死在了程心瞻手里。 两条巨蛇坠入海中,就浮在巨鲸身侧。 三妹从程心瞻怀里跳出来,接住了两颗蛇珠。 只见三妹喷出一道赤金色的烟,像是炉子里的火星一样。 赤烟在蛇珠上一冲,就抹去了蛇珠上的腥气,随后三妹便将那颗有裂纹的老妖蛇珠吞了下去,而留下了小妖蛇珠把玩。 三妹还是有分寸的,既然想吃、敢吃,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程心瞻也就没去管。 他按云下降,那巨鲸吃痛,低低的哀鸣着,看见程心瞻过来,心知死期已到,便把眼一闭,流下两滴硕大的蓝色泪珠。 程心瞻缓缓伸出手,触摸到巨鲸,调动水府里的法力,渡入到巨鲸体内。 “呜——” 巨鲸轻轻叫了一声,睁开了双眼,看着程心瞻,眼里满是疑惑。 黑色的毒血被程心瞻用法力从巨鲸的伤口里逼出来,水行法力快速治疗着巨鲸的伤势,好在毒血逼出后就是些皮外伤,那些狰狞的豁口很快就愈合了。 “好了,还躺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你的族群去吧!” 程心瞻笑着拍拍巨鲸。 “呜——” 巨鲸轻快的叫了一声,尾巴摇摆,便在海里游了起来,并越游越快,几个摆尾就游出一里开外,随后巨鲸回头看了一眼程心瞻。 程心瞻笑着朝巨鲸摆摆手。 “呜——” 巨鲸又叫了一声,随即扇动双鳍,就从海里飞了起来,越飞越高,没入了云中。 程心瞻笑了笑,随后便施展法力,把两条巨蛇提了起来,随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往这片水域的中心——黄硫岛走去。 都说黄老三性子软,胆子小,不过自家老窝还是经营的比较稳固,程心瞻走了不过百十里,才远远看见了黄硫岛——那里黄烟滚滚升腾上天极为好认,这时,就有人上前来拦了。 “谁家的敢近前!这是黄硫岛!” 前方两个毗邻的小岛上,突然就有六个人飞出来,呈一线拦在程心瞻跟前,脸色不好看,说话也是怒气冲冲。 虽然是到了人家地盘,可程心瞻还是挂着脸,只冷冷吐出一句话字, “去请管事的出来讲话,要是没管事的,便请通报一声黄老仙,就说陆上北边的晚辈,携薄礼来投效老仙。” 那几人听着,面面相觑,看着来人抱着猫气定神闲的模样,身后还吊着两只巨大的海蛇,似乎还是刚死不久。 其中一个朝程心瞻拱拱手,说道, “原来是陆上来的朋友,还请稍待,我这就进去通报。” 那人说完,立即往黄硫岛方向飞去。 见状,程心瞻便立在原地,闭目养神。 而三妹是闲不住的,又从他怀里跳出来,用头顶着一个发着幽绿光芒的珠子玩。 随着珠子一上一下,那几个留下来看着程心瞻的几人目光也跟着珠子一上一下。 有人吞了吞口水,低声对着旁边的人说, “那好像是二境蛇妖的妖珠。” 旁边人点点头,又立即示意同伴噤声,没看见人家不喜欢说话? 没有让程心瞻久等,方才离去的人就带着一个黄袍壮汉回来了。 程心瞻也睁开了眼,看向了那个黄袍壮汉,只见他浑身血气充盈,呼吸悠长,就知道不是一个杂鱼货色,不过看他一身血气灵光也未到混元无漏的境界,亦非金丹。 同时他暗自运转丹瞳,发现这里的都是人族。 他向黄袍人抱拳,但说话还是那种颇为冷淡的腔调, “见过这位道友,小修陆上一败犬,特来投靠黄老仙,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黄云鹰一听来人说话,就知道这是个从陆上新逃过来的。因为只有陆上的,哪怕是魔道,也称人作道友,还自称小修的,不像海上,往上了说,张嘴就是爷啊,仙啊,圣啊什么的,往低了说,就是小的,奴才,杂种。 不过没关系,过一段时日他就习惯了,因为自己也是陆上逃过来的。黄云鹰清楚,改变起来是很快的,现在自己见了鼍王,口称奴才也很顺口了。 年年有人从陆上到海里,也年年有人从海里到陆上,都以为别的地方好过,其实都一样——什么海外海内,什么南派北派,不都是魔么? 不过自家黄硫岛算是来的早,也有了些名气,来海外只要是到大肚海的,有半数都会过来打听,就是不知道这个会不会留下了,又有没有这个实力。 他看向程心瞻身后的两条巨蛇,目光一凝,这可是好手段,二境的蛇妖,全身上下只伤了眼睛,如此好的卖相,足以作为进奉鼍王的血食了。 这礼,可不薄呀! “哈哈哈,道友言重了,如此年少英才,说什么败犬,岂不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来来来,随我拜见老仙,他老人家对陆上来的道友最是热心肠,我且为你说说好话,让他老人家给你谋个差事,找个落脚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黄老仙 黄硫岛方圆百八十里,岛上植被稀少,尽是黄土碎石,随处可见枯塘裂缝,有刺鼻的黄烟从里面冒出来。 这是硫磺。 黄云鹰带着程心瞻落了地。 地上炽烫,程心瞻心想这倒是个宝地,有硫磺,有地热,是个炼丹的好去处。 岛上以石屋居多,人数不少,见到黄云鹰都称一声鹰爷,看来在岛上地位确实很高。 越往里走,人却是越少,岛中心是极为空旷的,只有一个明晃晃的建筑,一个雕栏玉砌的华丽高楼,与这岛上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肯定不是岛上后建的,应当是一件法宝。 黄云鹰在高楼前停下,高呼一声, “仙爷!弟子云鹰领陆上客人求见。” 程心瞻这时也抬头看见了这座高楼上的竖匾,写着三个字, 不归楼。 “进来吧。” 一道颇为慵懒苍老的声音从楼里响起,随后,楼门自动打开。 一股靡靡沉醉香气飘出,似香,又似女人香。 香气与周边的硫磺气混合在一起,闻着让人想打喷嚏,程心瞻忍住了,但三妹却没忍住,打了喷嚏后便躲进程心瞻怀里,把头埋进去,实在觉得楼里的味道难闻。 即将入魔穴,直面三境魔头,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程心瞻心有激雷,但面若平湖,把大蛇放在门口,镇定的跟着黄云鹰往里走。 一进门,程心瞻面不改色,但心中却很是诧异,只见殿中轻歌曼舞,挑灯燃香,地铺毯,柱贴金,俨然一副世俗王侯做派,哪里敢信这是修行之地。 殿后有一方高台,台上放着一个金碧辉煌的塌上,有一个肥胖的男子倚靠,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娇滴滴的美人同座侍奉,那些美人腰肢还不过男子小臂粗。 塌上男子粗眉圆眼,大嘴歪牙,一脸横肉,看的出来,本是一个凶人凶相,不过现在活生生被一身肥肉和宽大的华丽衣袍给衬成了一个无害的模样。 像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土匪忽然就金盆洗手,成了一个无所事事日日发福的富家翁。 男子两眼微阖,似是要睡着了,不过此刻两人进来,便见男子挥挥手,殿中央二三十个舞女立即分退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黄云鹰带着程心瞻大步上前,虎步流星,到了台前,哐当就跪下了,单膝点地,口里道, “云鹰见过仙爷!” 程心瞻站立不动,只是拱拱手,道一声, “陆上离人,见过老仙。” 黄老仙闻言两眼突然睁开,迸发出两道金色光柱,毫不遮掩的就直接落到了程心瞻身上,久久不散。 程心瞻感觉整个大殿中的灵气像是突然凝固住了,将自己紧紧锁死,自己就像是寒冬里突然被冰封的鱼,怎么也动不了。 这就是金丹的手段。 当然,黄老仙看到的只能是程心瞻变化出来的冲霄血气和一身阴煞。 “好!好!好!好个陆上离人!” 黄老仙突然抚掌大笑。 程心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云鹰先起来。” 黄老仙说。 黄云鹰这才恭恭敬敬的起身。 随即,黄老仙又看向程心瞻,和蔼道, “你我是离人见离人呐,就是不知你这离人又是从哪里来?姓甚名谁,又为何离陆呢?” 程心瞻拱拱手,便道, “老仙容禀,小修原东家是西海血神教,开山立派还不到十年,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家教主,唉。” 程心瞻叹一口气,似是一瞬间回忆了许多过往,但最终却难以张嘴一一诉说,只能化为一口郁郁浊气吐出来, “原教主吧,那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老仙消息灵通,应该也曾听说过,一朝覆灭西昆仑,那一夜,我等杀得真是痛快,后来,正道围山,我等拼死反抗,如何惨烈不去细说,但终归也是守下来了。 “呵呵,本以为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没想到哇!我那三拜九叩认下的师尊,一朝掌权成了殿主,往过的许诺竟全然不算数了! “我可不是软泥巴,往日里的孝敬我一分不少,端茶倒水侍奉洒扫我一样不落,现在他过上好日子,守着金山,却半点好处不肯分润给我,我自要找他理论!” 说到此处,程心瞻已然红了眼,他又是冷冷一笑,看向黄老仙, “您猜怎么着?” 黄老仙嘿嘿一笑,但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同样寒光照人,他从仰靠姿势坐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探身向前,看着程心瞻, “怎么着?” “他说我没了恭敬之心,已经不配做他的徒弟,所以要废了我的法力!” 程心瞻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当真好笑!” 黄老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眼睛同样血红一片, “废你的法力,他想废你的法力!哈哈哈哈!” 黄老仙拍腿大笑,前仰后翻,不过他塌上的侍女却吓得跪在了地上,殿中的舞女也全部跪了下来。 好半晌后,黄老仙才停下来,他看着满殿的人都跪着,便道, “你们跪下做什么,都起来,美人,来,坐上来。” 见黄老仙脸色重新平静下来,那几个侍女这才坐回老仙身边,掐肩捶腿。 “你这离人,说的话却是让我也想起了过往呀!我那师尊,自己被老祖嚼了臂膀,回来后也要嚼我的臂膀! “可是老祖是练功出岔发疯了才做出那等事,他当时可没疯! “我自然不依,可他老人家说的话跟你的师尊一模一样呀!他说我是逆徒,也要废掉我的法力!” 程心瞻拱拱手,几乎哽咽,宛若失声。 但实际上,这时候程心瞻心底却是在赞叹宗门的《海上风物志》说的真细,上面说大肚海的黄老仙应该是百蛮山辛辰子的徒弟,原来真不假。 也是假作缓了好一会,程心瞻这才道,“所以我就跑了!我给他跪地叩头,我赌咒发誓,我说一定像从前一样孝敬他,他信了,可等到他放松警惕,我找个机会下山,马上就跑了!” “哈哈!是该跑,我也是叩头认错,也是赌咒发誓,不过没用,我那师尊还是当场砍断了我的手,但却饶了我一命,我也是寻个机会跑了!哈哈!” 于是程心瞻也笑了,随后道, “只知道黄老仙百年前就来外海闯荡,立下偌大基业,声传近海,我这才找上门来,却不知老仙也有如此腌臜经历。小修厚着脸,还望老仙同看在这腌臜经历上,赐我一个容身之地。小修也问了海上的规矩,此次登门,备海蛇四千斤,以表心意。” “好!” 黄老仙拍榻而起,“都是离人,陆上没有容身之处,海上辽阔,还能没有容身之处吗?”“云鹰!” “弟子在!” “现在家里空岛还有几座?” “回仙爷,还有八座。” “烘炉岛还在不在?” “在。” “那就把烘炉岛给,给……” 黄老仙说着说着断了话,随即看向程心瞻,“我说离人,咱两都已经诉过了衷肠,却还不知你姓名?” 程心瞻闻言便道, “回老仙,小修俗家姓封,名……,名字,老仙,既然都来海外了,索性重新取一个,便叫别陆吧,封别陆。” 黄老仙闻言大笑,“好!好!我志不归,你言别陆,来,云鹰,带着别陆去洪炉岛吧!我看别陆身上有火煞傍身,那里适合他。至于别陆的海蛇,你替本仙收下吧,放到窖里去。” 黄云鹰连称是。 随后,两人告辞黄老仙,退出殿外,殿门缓缓闭合,歌舞声重新响起。 两人还能听见黄老仙的自语笑声, “离人,离人,这真真是个好词,比什么逃兵、败犬,是好听万分!” ———— 大门合上,黄云鹰看向程心瞻,赞叹道, “别陆兄弟真是好本事,几番话让老仙是又哭又笑,金口玉言赐下洪炉岛,可是羡煞了老弟!” 程心瞻方才只是在陪黄老仙说话才挤出三分笑脸,此刻却又是不笑了,只道, “鹰爷折煞我,我是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鹰爷。不过还有一个,小弟丑话说在前头,先告知鹰爷,免得日后不痛快。” 黄云鹰听着前半段还是笑容满面,可听到后半段,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只听他呵呵假笑两声,便道, “别陆但说无妨。” 程心瞻面无表情,说道, “小弟火里来水里去,在陆上修炼魔功几经生死,为了上好的丹药兵器不惜杀人越货,只是因为一心向道,好求追风逐月,快意恩仇。 “所以说,鹰爷要是有什么仇家,想去杀人灭门,可以来找我,我绝不推辞,想要去险地探宝,我也不甘人后。可若是想要我带些个徒弟手下慢慢教导,或是打点关系管理岛屿,万万不要来烦我,这个话,也请鹰爷转给老仙,要是老仙和鹰爷不愿意,我即刻就走。” 黄云鹰眼睛一点点睁大,等程心瞻说完还愣了一会,随即哈哈大笑, “别陆呀别陆,你是个真修!也是个真魔!好!哥哥今儿在此,当着仙爷洞府的门口,就答应了别陆,往后琐事绝不烦你,别陆只管修行,等到了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再来劳烦别陆,等到仙爷跟前,哥哥也是这番话!” 程心瞻脸上这才稍微有了点笑意,“有鹰爷这番话,小弟这才放下心来。” 黄云鹰却是把脸一板,“鹰爷都是下面人叫的,别陆就叫我一声老哥就是!” 程心瞻改口,“老哥!” 黄云鹰大笑应着,主动上前提起两条蛇尸,在前引路。 两人先是落到了一个离着黄硫岛很近的小岛,岛上竟然有些冷,这样一块地热充沛的海域里居然会感觉到冷,真是奇怪。 两人来到岛中央,这里有一方巨大的深黑色的湖前,只听黄云鹰说, “这里就是血窖了,所有得来的血食都会放在这,这湖里沉着万年份的北海黑玄冰,可保血食不腐不臭,不僵不硬,放上百年,也是滋味如初,是老仙费了大代价找人换来的。 “每次鼍王醒来的时候,各家都要献上血食,少的那家就得倒大霉了。好在我们老仙挖了这个血窖,平日多积攒,所以每次进献血食都能过关。” 说着,黄云鹰把两条海蛇扔了进去,掀起巨大的浪,水下巨物晃动,影影绰绰,只是一瞥,程心瞻便看见这里面沉着海量的血食。 随后,黄云鹰便带着程心瞻离开了此处,又飞去了黄硫岛东边约十来里的一处岛上。 这是一座山岛,仅有一峰矗立在水面上,山势陡峭,形单影只,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尊巨大的火炉。 山峰上应该也是遍布硫磺,大日照耀下,黄烟蒸腾,难怪叫洪炉岛。 “别陆好福气呀,这片水域里,只有仙爷的黄硫岛和这座洪炉岛火气最盛,只是我等在海上修行,不善火法,无缘消受,方才听仙爷说别陆身怀火煞,在此修行却是正好,火煞啊!真是羡煞为兄。” 黄云鹰指着洪炉岛说。 程心瞻则是短短应和一句,“仙爷法眼如炬。” “那好,别陆且先暂歇,有什么缺的,尽管来找我,我就在那前头,称作金水岛的就是。” “如此多谢。” ———— 黄硫岛中,不归楼内。 “仙爷,您好像很喜欢那小子?” 黄老仙怀里,有个人美人娇滴滴说着。 黄老仙笑着说,“不错,本仙看着那小子很亲近。” “那小子很厉害?” “厉害!” 黄老仙点点头,“他杀的那两条蛇,不是普通货色,是锯口飞天蛇,也叫猎鲸蛇,是青老四家的奴才,都是二境。而且两条蛇蛇身上下都只有眼睛一处伤口,这是杀的游刃有余,而且我看血口上残留着剑意,这小子是修飞剑的。” 那个美人闻言瞪大了眼,青小圣家的奴才他也敢杀,还有飞剑,那可不是等闲的法宝! “陆上也有善使飞剑的魔宗吗?” 美人眨巴着眼睛说。 “原本是没有的,近些年出了一个,就是他嘴里的血神教,关于这个血神教,只知道很厉害,具体消息少。” 美人闻言又说,“看那小子刚到海上,还有些傲气,又不知天高地厚,一来就敢杀青老四家的奴才,不知是否易于管教?” 黄老仙闻言笑着摇摇头。 “可是奴儿说错了话?” 程心瞻和黄云鹰在门外说的话黄老仙自然是听见了,他不以为意,此时他回复美人说, “本仙手底下听话的狗已经够多了,看家还行,但拉出去溜时总是夹着尾巴抬不起头,让本仙面上也无光呀。这次跑进来一匹狼,是好事,只要对本仙听话,冲别人,凶就凶些,有些时候,冲上去咬一口才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骨血分阴阳 程心瞻落到洪炉岛上。 洪炉岛上尽是褐石黄土,没有什么植被,只是稀稀疏疏长着一种古怪的绿树,这一棵,那一棵的,叶子则是一片一片的,又肥又厚,像手掌,但上面生满了刺。 三妹无疑是最开心的,吸食着硫磺气,在空中跳跃,最后带着程心瞻来到山顶端的一处巨大洞穴边上,洞穴似井,硫磺气似狼烟升腾。 三妹示意就在这安家了,随后就自顾自窜进黄烟中玩耍。 程心瞻四处看了看,便挑了一个最大的绿掌树——姑且这么叫吧,随后他随手劈下几块巨石,简简单单堆叠成了一个没有门的石屋,就放置在这颗绿掌树下面。 虽说他早已不惧风吹日晒,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总要有个遮挡的东西才习惯。 施展风法在石屋里一过,他便走了进去,席地而坐。 他闭目冥思。 这第一关,融进海外魔教内部,应该是过了。 大肚海的位置很好,刚出近海,毗邻万尸海,在万尸海东侧,日后和万尸海肯定是有摩擦的,这便可以浑水摸鱼。 再往东,就是更深的海域,但离那几位五境的道场又还很远,往北的话就是金陵和齐鲁沿海,那里基本没有魔道势力,真出了事可以往那边跑。 最关键的是大肚海的主子,大肚鼍王,总是在睡觉,不怎么管事,只要手下人按时进献血食,基本是放任手下几个头领争斗。 这就方便了程心瞻,不用担心哪一天突然被四境一个巴掌拍死了。 至于几个头领争斗,这正是程心瞻想看到的,接下来,他还要让这片海域乱的更凶些才行。 如今安定下来,程心瞻决定稍作休整,继续潜心祭炼白骨飞剑。 他自己的白骨飞剑。 冒充血神教弟子是程心瞻在出海时就想好的,血神教是异军突起,与魔教其他教派关联较少,在内陆了解此教的人都不多,更何况海外,不容易露出马脚。 而且程心瞻在西昆仑待了半年,要说熟识血神教的,他还真算一个。 甚至于他对黄老仙的那套说辞,也不是乱编的,就来自于一个死在他剑下的魔头亲口所说——那次,他就是想逃,只是被程心瞻撞见杀了。 西昆仑屠魔半年,他可不是在过家家,血珠骨剑如此厉害,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光血珠骨剑他缴获不少,就是炼法和剑经他都给逼问出来了。 西昆仑战事的正道总管是峨眉的简冰如,所以指挥与后勤大营也是简冰如做主,一开始缴获的血珠骨剑他都上缴了,换了别的东西,后来发现得不偿失,于是后面的缴获他就自己截留了,并且觉得这东西确实有独到之处,想着私下研究。 后面他也确实研究过,还有过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新奇的想法,不过因为太忙,事务太多,总是拿起来又放下,断断续续的。直到决定出海时,想着遮掩身份,他才重新动起这个念头。 他细细研究过,才发现这个血珠白骨有许多特殊之处。 第一个,血骨分离但又互相补益。 这个血珠可以化作血雾,再把其他毒物炼进来,这样就成了血瘴,也就有了毒性,越到后头,炼进来的毒物越多,毒性越强,也越浊乱,但后面也就没有解药了。 同时血瘴凝成血珠后,也是十分坚硬,可以攻坚击钝。 而白骨飞剑则是不在五行中,非水火,非土木,也非金非石。不在五行中,便不易被摄拿擒夺,不易被道术法宝相克,只求一个无坚不摧,锋锐无匹。 两个分开看,都是厉害的宝物,另外,白骨飞剑平时养在血珠里,血珠的毒性和生机又可以用来蕴养飞剑,而飞剑的剑光煞气也可以反过来增强血瘴的毒性,这样合起来看又是一套法宝。 第二个,这血和骨都是取自剑主自身,所以才能指挥若臂,所以才能时时温养,所以才能随剑主自身的境界的增长而更加锋锐,这其实是一种类似于妖族本命法宝的东西,取材于自身。 第三个,这个宝贝就是魔道炼法,无论是血瘴蚀人,还是骨剑杀人,都能自行吸食被杀人的精血和骨髓,壮大自身。 第四个,这宝贝可以收回剑主体内里,用从外界吸食来的精粹再反哺剑主肉身。 同时,也是基于这些特殊之处,要是这宝贝被人拿了去,重新祭炼,那么反哺肉身这一好处就没了。 另外,由于是他人骨血,这自己用起来也总是会有迟滞感。这可是飞剑法宝,要是有迟滞感,那也不用叫飞剑了。当初峨眉的李英琼驾驭「桃都」有迟滞感,那便连「桃都」十分之一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所以,程心瞻想要的、想做的不是拿缴获来的血珠骨剑来用,他要自己炼制,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同时还要另辟蹊径。 《太乙金华宗旨》里说,要炼尽全身阴滓,以全纯阳。 而程心瞻认为人体有阴阳两性,缺一不可。那现在,能否借剔取骨血炼剑的机会同时把肉身上的阴性给剥离开来并融进这件法宝里呢? 血珠骨剑留在身体里时,作为身体的一部分,血珠骨剑为阴极,其余血肉为阳极,肉身阴阳共存。当祭出飞剑后,阴极出窍,则肉身为纯阳。 这就是程心瞻的奇思妙想,也一举多得之法。 肉身纯阳后,阴魄也好办,阴魄不似骨血,扎根流淌在全身,阴魄虽然统管全身,但却集中安家在紫阙之中。现在随着自己修炼《长生胎元显神密旨》日久,七魄已然灵性十足。他便想着等日后开辟了紫阙,可以构思一道紫阙神通,亦或是寻一件紫阙法宝,用来遮蔽七魄气息,应该不会太难。 如此,全了纯阳,便可以修行《太乙金华宗旨》中的纯阳秘法了。 再有一个,他以「桃都」为阳剑,以左眼阳殿养之、炼之,尚缺一把阴剑,借此机会,把骨剑养成阴剑,既全了肉身纯阳,又全了飞剑阴阳。 他不是犹豫含糊之人,想法很早就有,混入海外魔教遮掩身份只是一个契机,毕竟在这之前他还有五把五行法剑还没炼化完全,来不及做这个事。 既然现在契机到了,他就把所想的给做了。 拔骨去血。 而人体骨血之阴阳,从来众说纷纭。 有人说,人死百年后,一抷黄土,唯有白骨遗留,所以骨有金性不朽之意,五行之中金属阳,所以骨为阳。另外人身之中,骨为刚,血肉为柔,从刚柔上看,刚为阳,所以骨为阳。而医书《素问》里又说:骨为奇恒之府,内藏骨髓,赖骨髓以滋养。而肾主骨,生骨髓。肾在五行中属水,两仪中属阴,所以又说骨为阴。 至于血也是同样,从气血上看,气为虚,血为实,所谓阳气阴血。从骨血上看,骨有形,血无形,所以骨阳血阴。但是精血上看,又是心血为阳,肾精为阴。 这些都不算错,所谓阴阳,本来就是一物两性,在某些时候呈现阳性,在某些时候又呈现阴性。 要说让程心瞻在全身骨血里挑一根阴骨、挑一滩阴血出来,他也做不到。 不过他有一个取巧的法子,《太乙金华宗旨》里有一道秘法,叫「赤子骑龙赶青虎」。所谓赤子即为命魂胎光,所谓骑龙即是驾驭纯阳意火,青虎就是肉身中的阴滓。 这道秘法用命魂胎光驾驭纯阳意火周游全身,寸寸扫过,驱赶骨血里的阴滓,直至全部逼出体外,成就纯阳。 这道秘术程心瞻先前一直没练,觉得太过极端,但此术不练,后面很多秘术也就练不成。不过此时倒是可以化用了,将骨中阴滓全部驱赶到某一根骨上,再把这根骨炼成阴剑即可。 至于具体要选哪一根骨,他没有太过纠结,就选了最下边的一根肋骨,因为他已经开辟了绛宫,绛宫就能护佑脏腑、支撑形体了,这自己管自己借一根肋骨无伤大雅。 而阴血就更简单了,他将血中阴滓全部逼赶到右耳处,再割破耳朵,便得到了一滩紫朱色的浓稠阴血。 这材料就成了。 同时,他的肉身也可称为纯阳明净身了。 至于炼制,于他而言就更为简单,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魔道弟子都能炼成,而他在白虎山中修行炼法那么些年,跟随姜院主一道将法剑都炼出了五把,又是自己的骨血,没道理练不成。 事实上,参考着从血神教弟子口中逼问出来的炼法,他在近海一处岛上,了五天功夫就炼成了自己的血珠骨剑。 不过杀人之后吸取精血骨髓这一道禁制他没有炼进去。他认为自己的骨血就是最好的了,他人的再好也只会让自己的骨血变得驳杂。而且更为重要的理由是,杀人炼器,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魔道行径,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至于往血里炼毒物化作血瘴害人,他保留了这道禁制,却不是用来炼毒物的,他想把阴属罡煞炼进去,以此来淬炼阴剑,同时也是为了提升自己骨血对罡煞的适应性,为结丹做准备。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是一般的器物,而罡煞又是天地间最为狂暴的灵物,所以以煞炼剑他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能和「桃都」比,那是仙人遗剑、无上宝材,所以他敢直接用「阳明云堂罡」煅炼,对于自己才取下来不久的骨血,他慎重万分,即便是已经在肉身里走过一遍的「紫火烂桃煞」,他也是一点一点的往血珠里炼,再用血珠沁染阴剑,所以到现在也还没养出剑煞来。 不过炼剑快,养剑慢,这本来就是水磨功夫,他一点也不着急。 对于自己这把针形的白骨飞剑,他取名为, 「幽都」。 ———— 如此养剑喂煞三日,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哈哈哈哈,别陆兄弟,在洪炉岛住的可还习惯呀?” 人未到,声先至,程心瞻知道,是黄云鹰来了。 他心念一动,血珠便裹着白骨飞剑,滴溜溜一转,迅速缩小,像水一样滴进了右眼。 他起身走出石屋,看见黄云鹰就停在洪炉岛外面,便皱眉道, “鹰爷,有何事?” 黄云鹰一上来就热脸贴冷屁股,但他也不恼,把洪炉岛扫了一遍,发现这里什么足迹也没有,什么改变也不见,只有山顶上多了一间堪称潦草的石屋。 还真是苦修士呀! 他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则道, “若无事也不敢来打搅别陆,我手下的孩儿们打听到青老四的捕鲸队出了岛,往隔壁的鲛国去了,定是发现了鲸群,可不敢让他得手啊!” 程心瞻闻言则问道,“鲛国是什么地方?” 黄云鹰回答说, “鲛国也就是鲛人海,就在我们大肚海的西南边,那块海域比我们大肚海还大,整个东海的鲛人基本都在那了,” 程心瞻有些不解, “他青老四还敢派人去别海捕鲸,不怕回不来吗?” “鲛国那么大,要是没人撞见,捕了就捕了,要是有人撞见,打得过就连人一块捕了,打不过就跑呗,要是跑也跑不了,那就没招了。” 黄云鹰嘿嘿一笑,又继续道, “现在青老四是没有办法了,他必须兵行险着了,听说鼍王呼噜声逐渐小了,看来是真快醒来了。前些年,他的捕鲸队出尽了风头,给鼍王献上了不少血食,所以这些年才愈发跋扈。 “可是海里的鲸聪明的很,一传十,十传百,后面不管天上的海里的,都是绕着大肚海走,他去哪找鲸去。鼍王马上醒来,他要是献上的血食少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程心瞻听明白了,“所以鹰爷或者说仙爷想别陆怎么做?” 黄云鹰笑说,“仙爷想让别陆走一趟,要求不高,让他们空手而归就行,等别陆回来,仙爷自有赏赐下来。” 程心瞻点点头,问了一句,“青老四的捕鲸队里,有没有三境的?” 黄云鹰闻言大笑,“别陆,海上不比陆上,四境大王头上只有五境的大圣,三境仙爷头上也只会是四境的大王。九死一生成了仙爷,不可能再低头喊另一个三境做仙爷的。” 程心瞻点点头,“那这个差事别陆接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鲛人海 “好!别陆果真爽快。” 黄云鹰大笑,随后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来呀!” 离着烘炉岛不远处的水上有两个人在候着,各踩着一个果壳似的东西浮在水面上,听到召唤,马上就驾驭着果壳法器飞过来了。 “赶紧给封爷引路,去鲛国寻青老四的人,使出吃奶的劲来,莫要耽搁了封爷!” “是!” 两人大声应着。 “走吧。” 程心瞻说了一声,踏空而起,同时在玩耍的三妹也是凌空踩几步,落到主子怀里。 这一路上,程心瞻不说话,那两个引路的也不敢说话,不过任凭他们如何卯足了劲赶路,程心瞻也是轻松跟上。 飞驰了一段时间,程心瞻心中有疑问,便主动张口问, “我说。” 前面两个立即停下来,朝着程心瞻高高拱起手,恭谨道, “封爷请吩咐。” 这两个就是程心瞻前几天去找黄硫岛,在路上把程心瞻给拦下来的那几个人之一,是亲眼见程心瞻提着两条二境海蛇上门的。 “边走边说。” “是。” 三人重新把速度提上来,程心瞻这才问, “海域浩淼,万里无垠,又是四方无异,你们是怎么找地方和找人呢?” 听得这话,两人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一人为程心瞻解释起来: 这在海上寻人和寻路,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 海上不比陆上,有各种山川河流作为参照,海上如果不是在岛屿密集之地,那放眼千里也别无不同,海上云界里的飓风和雷暴与陆地上更是天壤之别。 所以即便是金丹修士,一个不小心也很容易迷失方向,飞到法力耗尽,可能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远。 对这话,程心瞻深以为然,从渡过「万尸海」到「大肚海」,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生怕错了方向,很是小心。 对于这种困境,海里的生灵自有办法,洋流,季风,温湿,地磁,都可以作为方向的指引。但是人族天生属于陆地,不属于海洋,即便是对于修士,也是桎梏。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有海上的先人创出一种名为「虚空浮标」的法术。这实际上是一种符法,施展起来也很方便,抓取天地灵气凝为符箓,做好标记后便“栽种”在虚空之中。 这些浮标往往是一连串的,像是一条线,有些指向某个海域,有些指向某个岛屿,还有的,就是指向某个人,这是有些修士沿途留下的标记,让同伴来找自己。 这些浮标扎根并隐匿在虚空里,与当地的天地灵气结成一体,寻常的风暴雷霆是不会影响到这些浮标位置的。除非是大修士之间的斗法,搅乱了一方的灵气,那这些浮标就会天地灵气的波动而移动,甚至可能在斗法的余波中泯灭。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一般的海上修士斗法都是在高空处,不会紧贴着海面,因为海面上是浮标密集的地方。 所以程心瞻在高空处杀那两条海蛇是凑巧,当时他们在高空处捕鲸,不然如果在海面上打斗,兴许就要毁了人家留下来的浮标。 对于浮标符箓,各家各派的凝结栽种之法都不一样,需要用对应的瞳术才能看见。所以,这也成了衡量海上势力底蕴的一个东西。若是传承万年的,那海上各处都有他家的浮标,哪里有危险,哪里可栖身,全部标的一清二楚,这样门下弟子在外行走,哪怕是境界低微,也不容易出什么事。 反观要是从陆上来个陌生人,别叫嚣着降妖除魔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迷了路,那真是连妖魔在哪都找不着了。 对于海上的浮标,可以设想这样一个场景:在一个热闹的海域,如果有这么个人,修行了海上各方势力的所有瞳术,那么在他眼里,海面上就不是一片空旷了,而是光怪陆离,霓虹万千,虚空中密密麻麻漂浮着漫天的浮标,为他指引着各个去处。 程心瞻听明白了,也知道了他们怎么去找青老四的人了,因为还有两个人一直在远远跟着青老四的人,并一路撒下黄硫岛特有的浮标,在引路的两个人眼里,有一道清晰的线挂在天上,为他们指明方向。 程心瞻即便运转丹瞳和碧睛,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两个人颇为惶恐的说,黄硫岛的浮标秘法是黄老仙所创,老仙不开口,他们也不敢轻授。 程心瞻点点头,示意无妨,这理所应当,自己才来没几天,要是就这么轻传了,黄硫岛也存在不了这么久。 等黄老仙教会自己了,那自己就算在黄硫岛站稳跟脚了。 他心里这么想。 除此之外,等学会了黄硫水域的浮标秘法,还得学会「大肚海」的浮标秘法,还有其他海域的浮标秘法,总归是越多越好。 一路浮光掠影,海波潺潺,几人便到了「大肚海」和「鲛人海」的交界处。程心瞻便发现,「大肚海」呈现黄碧色,而「鲛人海」则呈现淡淡的幽紫色,看来这还和每个海域主人的法意有关。 最古怪的是,鲛人海上还起着海雾,幽幽暗暗,遮挡视线,叫人不敢轻闯。 “鲛人能吐雾,有迷魂惑耳之效,现在鲛人海的雾就是他们万年下来一点一点聚起来的。” 一个引路为程心瞻解释。 进了「鲛人海」,两个带路的速度便明显慢下来,一是因为雾气,另外一个是要防备着被鲛人发现。因为大肚鼍王在这一片海域的名声太差,鲛人他也不是没吃过,大肚海的修士在外海属于人人喊打的存在。 在「鲛人海」外围又驰行了上百里,程心瞻一直暗自运转着碧睛,不久后便看见了前面有两个人。等又过了一会,三人才抵近跟前,相隔十来步,才能用肉眼看到彼此。 此时那两人看向程心瞻,只觉得面生,还不知是何人。 “这是封爷,是鹰爷专门请来拦截捕鲸队的。” 给程心瞻引路的两人急忙介绍,又使劲打眼色,生怕眼前这两个欺负新人惯了,别瞎眼惹恼了封爷,到时候免得成了剑下亡魂。 那两人也不傻,恭恭敬敬对程心瞻道, “封爷,青老四家这次一共出动了十七个妖修,有十个一境的,还没化形,都是海蛇,有七个二境,这里面六个都是猎鲸蛇化形。还有一个是青老四身边的近侍头子,叫吴过,是海里的毒蜈蚣化形,这些人里面就属他法力最高强,外号叫吴八刀,据说有八把宝刀,善近身,而且身上有青老四亲传的一道地煞。” 程心瞻点点头,随即问,“他们在哪?”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我等不敢跟太紧,怕被发现,是循着海蛇游水的声音吊在后面。”闻言,程心瞻有意侧耳倾听,果真听到了轻微的水波荡漾的声音,而放眼望去,则有迷雾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他用上法眼,也只能看到海面上巨大的海蛇轮廓,至于人影也是看不到。 “他们猎到鲸没有?” 程心瞻又问了一句。 “应该是跟上鲸群了,因为海里的游水声比之前更大了,但还没动手,应该是想用手段把鲸引出鲛人海再动手。” 那两个跟踪的人回答说。 随后,他便问程心瞻, “封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做,何时动手,您示下。” 程心瞻便道,“不必咱们,我一人就成,你们在附近接应我。而敌人不想要的,就是我要做的,他们想把鲸引到外面再动手,那我现在就要动手。” 其他四个人听着,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其中一个说, “封爷,他们可是有七个二境,还有一个吴八刀,您一人?” 程心瞻点点头。 又有另一个人说,“封爷,动静不敢闹大,要是闹大了,被鲛人发现,他们要倒霉,我们也要倒霉,在外面,咱们都是大肚海的人,说句实在话,这名声,不太好听。” 程心瞻点点头,撂下一句“我有分寸”便飞走了。 留下黄硫岛的四人缀在后面,其中一个来了一句, “这位可真是一位疯爷呀!” 其余三人闻言连连点头。 程心瞻运转法眼,收敛气息,慢慢靠近,逐渐看清了人影,果然是十蛇七人。不过他敢一人上前,自然不是莽夫,眼下这个环境,对他有利,敌在明我在暗。 现在可不是斗法演武,既然是敌在明我在暗,那自然要用上偷袭。 他缓缓吐出一口云气,和迷雾混在一起,任谁也发现不了这是「阳明云堂罡」化生的蜃云,随后,他又依葫芦画瓢,缓缓放出「紫火烂桃煞」化生的烂桃瘴气,也混在海雾里。 这个环境,实在太方便他施展这两道手段了,这也是他敢一个人上前的依仗。 等到蜃云和瘴气飘过去不久,那十条绿绿的一境海蛇便像醉酒了一般,开始摇摇晃晃往海底里沉去,等到那些二境的发现不对劲,他们也有些晕晕沉沉的了。 “鲛人来了,御敌!” 这时,有一个人率先反应过来了,急声对其他几个人说。 此刻,他们眼里已经出现了蜃景,看到是鲛人们来袭。 而通过迷雾让人陷入沉睡也正是鲛人最拿手的把戏。 不过,由「紫火烂桃煞」催发的烂桃瘴气又岂是一般的手段,可不仅仅是让人沉睡那么简单,那十条一境的海蛇身上已经发紫,随后紫躯上又生出星星点点的粉色斑块,很快就没了呼吸,沉到海底去了。 那七个二境人形的,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又见到无数的鲛人围过来,纷纷失了分寸,各自施展着手段,全力朝着空荡荡的迷雾和海水打过去。 不过这七人长得都不一样,也不知哪个才是吴八刀,方才应该问仔细些才是,算了,随便吧。 “去!” 见到那几人已经陷入幻境,程心瞻便祭出了血珠,血珠呈现紫朱色,散发着阴寒的气息。随着他念头闪动,血珠便化作一道血芒,直直打向其中一人。 “噗~” 一声轻响,其中一人脑门上出现一个洞,但洞里又没有血液流出来,因为被珠子上的寒气冻成了冰。 “噗~噗~” 又是两声,血珠纵横,又有两条海蛇死去,化作原形沉落。 “不对,这个香气,这不是鲛人的雾,谁在装神弄鬼!”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只见他祭起一个布袋似的法宝,放开袋口,便有狂风呼啸而出,吹散了周边的雾气,同时也吹开了蜃云和瘴气。 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发现一行十七妖,现在除了他之外,就只还有三个在那里虚空对敌,至于方才眼中看见的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鲛人,此刻又哪里见到半个影子? 不过他刚想叫醒那三个人,便见当头一道血芒直冲面门打过来。 只见这人也是非同一般,大喝一声,是运气调息,也是为了喊醒那三人,他手举过头顶,手中出现一把赤红的长刀,大力劈落。 “叮~” 一声脆响,血珠被劈飞,长刀也发出嗡鸣。 这个红头发的人持刀而立,扫视四方,声音低沉但又很有力, “我乃鼍王座下,青蒿岛青小圣的近侍,哪个不长眼的上前招惹,可敢现身一见?” 此时,另外三个妖修也都被红头发的一声暴喝惊醒,全部聚集到此妖身侧,背靠着背,各自盯紧一个方向。 看来这个红头发的就是吴过吴八刀了。 程心瞻没有现身的意思,还是躲在雾中暗处,一边运转碧睛法眼,隔雾相看,一边又操纵着血珠继续攻击。 但是现在四人呈一个防御阵势,血珠倒是不好杀人了。于是他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吴八刀反应快兴许难以奏效,他便操纵血珠去打他背后一人。 这个妖修也是以绳镖为法宝,此刻见血珠飞来,知道用绳镖根本阻拦不了,便将绳索缩到极短,将镖头握在手里,学着吴八刀的样子,用力去劈血珠。 只是他卯足了劲,却劈了个空,不是血珠避让及时,而是血珠突然炸开,化作了一团血雾,遮挡了他的视线,随后,他感觉喉咙一凉,便失去知觉了。 忽然炸开的阴寒血雾将几人笼罩,吴八刀没有看到什么,却听见了一道尖啸声,这不是血珠破空能发出的声音,听声音,更像是飞剑! “走!离开鲛人海!” 吴八刀大喊一声,他顾不得那群海鲸,也不管方才死人没有,更来不及关心剩下的能否跟得上。 他虽然不知道在暗地里偷袭的人是怎么透过迷雾看到自己的,不过敌在暗,而且这个在暗的人又善御使飞剑,那这就没得打,所以一定要离开鲛人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封爷 吴八刀和剩下两个猎鲸蛇飞速逃离鲛人海,程心瞻紧随其后。 在远处看着的四个黄硫岛人看的目瞪口呆,青老四的手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四个一合计,两个跟上疯爷,这位爷不识路,别追人把自己追丢了,另外两个则下去把一众海蛇给捞起来,这不少份量的血食,可不能浪费了。只是可惜了那群鲸,让他们给跑了,要是疯爷晚些动手,说不准鲸尸也能捞到几个。 等出了鲛人海,吴八刀回头一望,便见一个面生的黑衣人追了出来。 吴八刀观其相貌身形也不过平平,哪有一丝高手风范,顶多算是个用毒的行家,靠着鲛人海里的迷雾逞威罢了,想来那飞剑也并不如何,倒是自己小心了。 于是吴八刀心下不由看轻了三分,脸上也带起冷笑,藏头露尾之辈竟然还敢追出来!不过此时才出鲛人海,他不想吓走了此人,便继续佯逃。 又掠过几十里,等到确认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不及折身回鲛人海了,他便立刻停下来。另外两个捕鲸蛇也早有准备,倒飞拦在程心瞻身后,三人呈合围之势将其堵在中间。 “鲛人善幻术,但不善毒,你是谁?” 吴八刀当空而立,手持赤红长刀问。 程心瞻不搭理,左右看看,这里四下空旷,海风习习,用蜃云再无出其不意之效,用瘴气也难以建功,于是他便不再隐藏,直接御使「幽都」刺过去。 不过外人也看不出「幽都」的形质,白骨飞剑受血珠滋养,外面裹着一层深浓的紫朱玄光,这是阴寒血气,同时在这层宛如实质的紫朱玄光外又覆着一层淡淡的紫粉毫光,这是这些天投喂「紫火烂桃煞」初见成效,飞剑已经开始有剑煞雏形。 所以飞剑看起来便是姹紫嫣红之形质,一团紫朱剑光,宛如大毒之物,不见白骨颜色。 剑光突刺,爆鸣如雷,曳尾如虹。 吴八刀顿时变了脸色,方才在雾里,他虽然听见了有飞剑破空声,但也没有料到这飞剑有如此声势,更没想到这个暗中小人看着普普通通,但除了用毒外,竟还有如此上品飞剑。 眼见长虹剑光直奔面门,他左手里又出现一把湛蓝长刀,奋力一挥,便斩出一道十来丈长的幽蓝刀气,似巨浪一般迎向紫朱剑光。 这分明是法剑的用法。 程心瞻看在眼里,心说这个吴八刀也挺有意思,这把蓝刀是法剑用法,刚开始的赤刀是体剑用法,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六刀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既然如此,便不妨玩玩。 程心瞻操作着飞剑,面对幽蓝的浪涛刀气丝毫不惧,飞剑速度不降反快,直接就击穿了刀气,前进的势头几乎不减,继续刺向吴八刀。 而吴八刀确实不简单,这第一道刀气,是阻拦,是试探,同时也是为了给第二刀遮掩以及留出时间。 在第一道刀气挥出的同时,他的法刀同样牵扯起海上巨浪,巨浪翻涌向前,吴八刀就踏在浪头上,借着刀气的遮掩和巨浪的势头,他高高举起赤色长刀,呈劈山之势斩向刚刚穿过刀气的飞剑。 “铛!” 巨大的声响让在场众人都皱起了眉,同时,一股声浪和法力浪潮以刀剑相交处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吹散了流云,兴起了波澜。 程心瞻紫阙一震,他以念驭剑,对面势大力沉的一击让他并不好受,同时全身法力震荡,让他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 紫朱剑光震颤不已,险些被砸进海里,不过还好没有伤到本体,只是附着在飞剑上的血气被震散不少。 说到底,刀和剑还不一样,天生适合劈砍,尤其是走体术的刀,飞剑则是善刺,自己这一下是以弱敌强,大意了。 不过吴八刀也绝不好过,「幽都」速度极快,又附着着剑煞,撞到长刀的刀锋上,直接将其崩掉了一个缺口。 吴八刀倒飞十来丈,右臂不由自主的颤抖,而且这刀是他的本命法宝,此刻刀碎了,力道反涌,直接冲击到了脏腑,现在他感觉五脏六腑跟翻江倒海似的。 “你到底是谁?” 吴八刀又问了一句,这块海域附近的势力他都比较熟悉,但眼前这个善毒又善飞剑的人他却从未见过,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但这样的好手,又岂会籍籍无名呢? 莫非是哪家新招揽来的? 自己这次是出来寻血食的,只是在鲛人海外围寻鲸,都还未动手,便被此人暗中偷袭,出手又是毫不留情,定是另外三家派来坏事的! “鼍王手下黑红黄青四位金丹,你是另外三家派来的吧,还是才来大肚海的吧,我怜你一身本事,若你肯跟我回去参见小圣,替小圣效力,包你往后法财侣地一样不缺,今日之事也既往不咎,如何?” 程心瞻依旧沉默着。 吴八刀见他不说话,更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又说, “你初来乍到,兴许不知,小圣虽在鼍王麾下听命,但背后还有一位大圣的关系在!与小圣作对,你可想好了下场!” 这是在威逼利诱了。 远处两个施展障眼法使自己与海面融为一体的黄硫岛人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慌,以这位爷的本事,若是答应下来,自己几个的小命也就没了。 不过程心瞻自然不会答应,他早已打听过,大肚海除了黄老三,另外三家头领都是妖类成魔,率众食人只是寻常,自己去了,一天也待不下去。 所以他再次御使「幽都」,刺向吴八刀。 吴八刀脸上浮现怒色,收起把那破碎的长刀,又变化出一把新刀来,与碎的那一把别无二致。这样的刀他还有六把,都是身躯上的脚炼成的本命法宝,他不信,这飞剑能经得起他几次劈斩。 吴八刀对付飞剑的路数还是一样,以湛蓝法刀挥舞刀气阻拦,伺机近身以赤红长刀斩落。 此时,另外两个猎鲸蛇妖修也开始动手,他们的兵器还是绳镖,此刻不去管飞剑,而是朝着程心瞻肉身打过来。 程心瞻在空中飞跃,躲避着刀气和绳镖,一幅艰难应对的模样。 而三妹见状也从程心瞻怀里跳出来,去扑抓那两个捕鲸蛇,三妹神速,四爪踏空,辗转腾挪,那两个捕鲸蛇根本抓不住她,同时三妹口里喷着烟火往那两妖脸上吹,着实帮了程心瞻的忙。 直到程心瞻看见在鲛人海边缘,那另外两个黄硫岛的出现了,拖着一群海蛇的尸体紧赶慢赶往这边飞过来。于是,他便以一种能让近处两个人听到但又不至于让远处听到的音量呵斥, “你两个瞎了眼了吗!狸奴都知道帮我,你俩还不替我拦住这两人!” 不远处,两个隐藏起来的黄硫岛人心中叫苦,不是您说要一人上让我等在一旁接应么?而且您在鲛人海里大发神威,怎么到了此处又不行了? 不过此刻被叫破,这两人自然也不能继续躲藏了,随着两道赤黄色的瘴气升腾而起将两个捕鲸蛇笼罩,程心瞻应对起来也就更加轻松。 “是黄老三的人!” 随着显眼的硫磺瘴气升腾而起,青老四手底下的三妖也是一口叫破了程心瞻的来历。 程心瞻暗自一笑,同时专心对付吴八刀,不过他方才以飞剑直攻也是试探,此刻知道了法刀是佯攻,体刀才是真手段,自然不会傻乎乎再去硬碰硬,另外就是这个吴八刀法刀和体刀的配合倒是有些意思,自己往后也可以借鉴借鉴。 「幽都」朝着吴八刀飞过去,迎面又是一道刀气袭来,等到近前了飞剑突然一个闪烁,便失去了踪迹,刀气也斩了一个空。 这是什么剑法? 看着这一幕,吴八刀脸色一变,反应也是极快,把手上两把刀舞成一团刀光,水泼不进,护住自身。 一连串的火光在那一团刀光外亮起,明灭不定,叮叮当当一阵响,仿佛刀有无数把,飞剑也有无数口。 等有个十来息左右,那两个赶过来的黄硫岛人飞近了,程心瞻忽然又撤了飞剑,转身去对付那两条捕鲸蛇,口中叫着, “你两个真是没用,等我过来!” 虽然程心瞻撤走,但吴八刀却不敢追,还在原地舞着刀花,但是他却感觉自己舞刀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双臂也开始酸痛,他知道自己或许已经中招了,但也更不敢停下,生怕程心瞻诈他,给飞剑抓住空隙一剑结果了自己。 直到他听见一声惨叫,并且许久不见飞剑继续突刺,这才停下来。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其中一个捕鲸蛇已经被飞剑穿过脑门,一命呜呼了。 他大叫一声,想要上前阻拦,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低头一看,发现身上已经被飞剑划开了许多道口子,只是飞剑太快,这些口子又被寒冰封住,才让自己感觉不到疼痛。 他心生退意。 这个黄老三请来的人不一般!即便方才自己护住了要害,但还是被此人见缝插针造成杀伤,而且剑上有毒,时间一长,自己还真会遭殃。 虽说自己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没有使出来,但看得出来这个使飞剑的也没有用上全力,现在还没到分生死的时候,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至于血食的事,只能回青蒿水域去找几个原形大的喽喽给打杀了,充当血食了。 只是带着一队人出来,就自己一个人逃回去,小圣定然是要发怒的。于是他眼睛一转,也冲进了硫磺瘴气里,不过他此刻却不再去寻程心瞻的不快了,而是一刀刀直往另外两个人身上招呼。 而程心瞻似乎在方才与吴八刀的刀剑交锋中受了伤,现在被一头捕鲸蛇缠住,无力他顾了。 等到吴八刀把那两个黄硫岛的人全部毙于刀下,砍下两个头颅,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此地,程心瞻也一剑结果了最后一个捕鲸蛇,随后再去追吴八刀。 但他明显是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摇摇欲坠。 而放下血食全速赶来的黄硫岛二人也连忙叫住了程心瞻, “封爷!莫要再追了!那是青蒿岛的方向!” 程心瞻一个踉跄,从空中跌落,三妹叫了一声,立即冲了过来,直到快砸进海里,他才唤出云驾,稳住身形。 黄硫岛二人赶到,连问, “封爷!您是哪里受了伤?” 程心瞻大口喘着气,“被刀劲震伤了脏腑,走,我们快回去吧,把这些蛇尸都带上,就是陨了两个人,希望仙爷和鹰爷莫要怪罪。” 这两人闻言连连摇头, “封爷神威,一人力敌十七妖,留下十六条蛇尸,这两个是拖了封爷后腿,老仙和鹰爷又岂会怪罪。” ———— 黄硫岛,不归楼。 “老仙!封爷当真神威!” 程心瞻回到黄硫水域,和黄云鹰打了一个照面,说两句话马上就回洪炉岛疗伤了,剩下两个人则被黄云鹰直接带到了不归楼。 黄老仙张口就是问封别陆如何,这两人马上就磕头如捣蒜,嘴里大叫封爷神威。 “仔细说来。” 老仙说了一句。 闻言,那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 “回老仙,我等潜入鲛人海,发现了吴八刀一行人踪迹,我等想动手,封爷却要自己一人解决。还真不知封爷是玩毒的高手,那十条大蛇游着游着便死了,尸体上紫一块红一块,估计血食都当不成了。 “剩下几个中了幻,还以为是鲛人来了,封爷祭起一粒宝珠,又悄摸杀了三个猎鲸蛇,真是见血封喉,一点动静没发出来,弟兄几个是看傻了眼。 “最后是吴八刀看出来了,破了幻,封爷还要强杀,这时候宝珠被劈碎了,但谁也没想到宝珠里面还藏着一口飞剑!飞剑又杀一人,吓得吴八刀和剩下两个猎鲸蛇亡命似的逃出了鲛人海。” 两人绘声绘色说着,黄老仙看了一眼黄云鹰,眼中的满意是溢于言表,黄云鹰也没想这个封别陆这般厉害,又对两人道, “继续说。” 两人便又道, “当时小的们想着这十来头大蛇才死,可以充当血食,我两便下去捞尸,另外两个就去跟着封爷,封爷还不识路。 “等我俩捞尸跟上,就看见封爷驾驭飞剑压着吴八刀打,就是另外两个捕鲸蛇一直在一旁帮衬,搞得封爷疲于躲避很是狼狈,我还听见吴八刀一直在问封爷是哪家的人,很想招揽封爷,但封爷一声没吭。 “这时候,那两个躲藏在暗处的弟兄想帮封爷,出手拖住捕鲸蛇,那两个兄弟用了硫磺瘴,这才被青蒿岛的识破了封爷是咱们的人。” “蠢货!” 黄云鹰大喝一声,老仙脸上也显露出不快之色,皱着眉道, “继续说。” 两人又继续讲述, “不过那两个兄弟还不是捕鲸蛇的对手,逐渐不支,惹得封爷又来帮他们,本来那吴八刀都无力还手了,就这,最后封爷还在担心老仙和鹰爷是否会怪罪。” 黄老仙闻言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 “到底是陆上才来的,是比海上的杀才懂事些。” 两人继续, “封爷去救那两个弟兄,但和吴八刀交锋也受了内伤,被捕鲸蛇纠缠住,这时候吴八刀也过来了,应当是怕了三爷,先去把我们那两个兄弟给杀了,然后头也不回就跑了,封爷最后也是全杀了捕鲸蛇,还要去追吴八刀,不过内伤发作,险些掉进海里,是我兄弟两给接住了。” 两人这说完了,叩首在地。 “好!” 黄老仙从榻上站起来,“云鹰!” “弟子在。” “你去替本仙看望看望别陆,别寒碜了,东西多带上些。还有别陆要杀人还要担心迷路,你说这像什么话,把黄硫岛的浮标教给别陆。还有,既然别陆善毒,本仙这还有一窝从陆上带来的蛊虫,好多年不用了,你替我送给别陆,另外,让他好生休养。”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魔道采补 送走了嘘寒问暖的黄云鹰,程心瞻这才有空看看他都带来了些什么东西。 首先是一些草药灵果,这种东西修行中人是只嫌少,不嫌多,而且海外的草药灵果他之前还没怎么见过,于是全部收入洞石。 还有就是一张阵图,有隐秘、遮掩、迷幻、聚灵等功效,是比较常见的道场阵图,这张阵图以水火之力催动,正适合洪炉岛。 程心瞻当即就把这阵图给祭炼了,随后布置在洪炉岛上。马上,海上烟波和岛下烟火就蒸腾而起,混作一团碧黄雾气,将洪炉岛给包围起来了。 这样倒是好了许多,免得飞来飞去的人将洪炉岛尽收眼底。 然后是一张海图,大肚海的海图,这比《海上风物志》的还要详细些,随图一起的,还有黄硫岛的浮标炼法。 程心瞻学会之后,放眼望去,便看到海面上悬空浮着许许多多的符种灵光,连成一条条的光线,很是有趣。 最后,则是黄云鹰慎重递过来的一个布网笼子,他当时千叮咛万嘱咐, “别陆,这可是仙爷精挑细选给你的赏赐,是仙爷从陆上南荒林莽里带出的宝贝,他老人家身上蛊虫无数,但这个蛊虫的威力是一等一的。 “老仙说了,别陆你是血神教出来的,是玩血的行家,一身毒术也很厉害,所以专门给你挑了这样一窝蛊虫,唤作「六翅蛇身蚊」,在南荒也叫「病血蛊」,能吸人精血,又能广播瘟疾,是不可多得的攻伐宝蛊呀!” 要么说这黄云鹰在黄老仙手下最得宠爱,明明是黄老仙从南荒随身带来后就抛之脑后的蛊虫,但到他嘴里就是精挑细选了。 而程心瞻心里是不大看得上这魔道蛊虫,只是他现在置身魔窟里,许多正道手段用不上,而魔道手段又有些少了,此蛊放在海外临时用用也正当时。 随蛊虫笼子一同递给程心瞻的,还有一本炼蛊宝典,记载着这蛊虫的来历和炼法。 这「六翅蛇身蚊」生活在南荒林莽里的溪涧里,六翅贴身收拢后,便与小蛇无异,浑身青色,只有半寸长短,可以在水下生活,六翅透明,只一振动,便能出水高飞,速度极快。 「六翅蛇身蚊」一身的血毒都藏在肚子里,自己却是干净的很,栖身的溪涧更是极为洁净,因为别的鱼虫全部给这蛇蚊吃了。所以在南疆林莽里,如有一条溪涧水清无鱼,四周听不见鸟叫虫鸣,那就得小心些了,兴许就到了蛇蚊的老巢。 这蚊虫一口尖牙,善吸血,在没炼成蛊之前,把一头山猪吸干也不过十来息的功夫。此虫不但能吸血,还能放毒,一口咬下去,释放血毒,猎物全身精血就好似要煮沸一样,会被自己的血活活烫死。 不过此物厉害,却也有天敌,南荒林莽里就有一种蛙,专吃这个蚊虫,所以此物也一直难成气候。 另外此物还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寿命短,就怕千辛万苦炼成蛊,但没过个十年八年的,就得死光,到时候又得重新祭炼,实在麻烦,所以即便可能在海上没有天敌,黄老仙的心思也一直没有放在这蛊虫身上,而是丢在一边了。 不过此物对程心瞻来说却是正好,本来他在海上就没打算久待。 此蛊炼法也简单,先是以水火木三属的灵物结成秘符投喂,再引诱群虫相互攻杀,百虫炼成一蛊。 程心瞻数了一下,黄老仙送来的这一笼子只有二十四只蛊,各个都瘦成皮包骨了,想来刚带到海外时,定有上千只,但这百年里被黄老仙遗忘了,一群蛊虫在这一个小小笼子里不断的繁衍、老死、互食,就剩下这么点了。 这第一步由虫成蛊,黄老仙已经做好了,第二步就是喂血认主。 照理来讲,这蛊已经认黄老仙为主了,如果要换主子,就得把这个蛊虫饿到濒死,体内精血消耗一空,此时由新主将自己的精血炼成秘符,再喂给蛊虫,让蛊虫重新认主。 这蛊虫成长的上限也是和蛊主的精血有关,蛊主境界越高,或是血脉越精粹,蛊虫的力量与毒性也就越强。 现在这些蛊虫已经饿的只剩一张皮了,正是换主的时机,而且这些蛊虫之间相互吞食,活到现在的,也都是佼佼者。 程心瞻划破手指,滴出二十四滴血,按炼蛊宝典里的秘法结成了血晶符种。他才解开虫笼的禁制,里面病殃殃的蛇蚊就闻见了精血的味道,像疯了似的撞击虫笼。 程心瞻惊叹这些饿成皮一样的蛊虫还有如此活力,随后便把精血一滴一滴打进去虫笼,那些蛊虫疯狂的夺食,还没等程心瞻把精血全部送进去,就又有六只蛊虫在争抢精血的过程中被撕开分食了。 程心瞻无奈,只能以法力干预,将一只只隔开,这才把精血给喂好。多出来的六滴他收回心府里,宝典上说,这第一次喂养不必多,不然蛊虫饿极了,暴饮之下也容易死掉。十天里分先后喂上三次,蛊虫也就认主了,此时也就能放出来对敌了。 ———— 半个月后。 程心瞻炼好了蛊虫,假装疗伤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便离开了洪炉岛,去找黄云鹰,毕竟他来海外可不是为了静修来了。 他来到金水岛,金水岛被一团水汽裹着,也瞧不见里面的状况,他便在岛外喊了一嗓子。 “鹰爷可在家中,别陆求见。” 很快,笼罩在金水岛上的水汽变换,生出一条通道来。 程心瞻走进去,发现金水岛上的景色秀丽,还有许多仆役在,走到最深处,发现有一座金色的湖泊,一座宫殿就在湖心岛上。 这黄云鹰倒是事事与黄老三看齐。 程心瞻心里这样想着,最后落在宫殿门口。 “别陆请进。” 里面飘来一道声音。 随即殿门打开,程心瞻望着里面有些错愕,也是一样的金碧辉煌,一样的奴婢成群,但是整体上看着不如黄老仙不归楼的华丽。 而黄云鹰坐着的都不好说是榻了,就是一张大床,上面挤满了莺莺燕燕,有女有男,此刻他翻手又变出一张精致的床榻来放在对面,再分出一半的舞女来,含笑叫程心瞻上前来坐。 程心瞻皱着眉走近,便闻到一股靡靡香气,坐到床榻上,却抬手阻拦了那些女子依附上来,看着黄云鹰道, “鹰爷,老仙那我不好说什么,怎么你这也是这般模样,你是有意效仿老仙?我看这样不好。” 榻上女子变了脸色,噤若寒蝉,不过黄云鹰却是笑意不改, “别陆说错了,不是效仿仙爷,而是仙爷的不归楼就是为兄一手打造的,仙爷楼里的绝色,也都是为兄挑选进献上去的。” 程心瞻闻言语气更加不快, “鹰爷为何如此自甘堕落,你我都是二境,正是分阴必争之时,岂能把光阴放在享乐之事上,这是短视之见,元珠不成,又能有几日快活?又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快活?大自在?” 黄云鹰苦笑,刚想要解释,却又听程心瞻继续说, “想我旧主血神教,没有攻下西昆仑之前也是呕心沥血,亡命修炼,这才毕其功于一役,拿下西昆仑,但是占山之后,也是有许多人就变了,安于享乐,勾心斗角,我那该死的师尊就是其中之一,我这才愤而离山。” 程心瞻声音愈发高昂, “我想着陆上魔教大抵如此,而海上广阔,或许别有一番气象,没想到,老仙如此,鹰爷你也是如此,哎!既然如此,那我何不离去,去寻真魔?” 程心瞻作势起身要走,黄云鹰赶紧下榻拦住,又把程心瞻按回榻上,再下令撤走了众多奴婢,等到殿里无人,他这才看向程心瞻,却是不由笑出声来, 这下自己是真放心了,不错,他果然就是一个真魔,是个不谙世事、一心修行的真魔,如此一来,即便是老仙死于魔劫,自己坐上这黄硫岛主之位,也敢放心用这个封别陆了。 程心瞻眉头一皱,“鹰爷笑甚?” 黄云鹰这才笑道, “我也姓黄,有外人在时,我喊老仙一声仙爷,无人时,我喊老仙义父,未来海上时,仙爷更是我亲师尊,我又哪里会害老仙?至于为兄本人,当年是奋不顾身随仙爷叛逃百蛮山、九死一生来到海上的,又岂会安于享乐呢?” 程心瞻闻言不解,“那为何?” 黄云鹰深深看了一眼程心瞻,说道,“要不是别陆今日突然登门说上这番话,下面的话我也不会告诉别陆,别陆听在耳边即可,莫要外传。” 不过程心瞻却是立即发誓, “鹰爷今日与我所说,但凡我泄露出去,定叫我今生无法缔结元珠,魔途坎坷!” 黄云鹰当即变色,“贤弟,不必立誓,不必立誓!” 他听的清楚,这个誓言里,别陆都没说假名这个幌子,只说的他自身,足见其赤忱和恳切! “贤弟,是这样,原因有两个,你且听我细细道来。第一个,我和仙爷最初修行的是百蛮山的魔功,在黄硫岛收徒传功传的也是这个,另外还有鼍王传给老仙的妖修魔功。但实际上,当初仙爷在离陆之前,还得到过一道秘术。” “秘术?” 程心瞻应和了一句。 黄云鹰笑着点点头, “是一道采补秘术,这道秘术比仙爷当初修行的魔功跟脚还要高,是仙爷从一处古迹里寻得的,但在陆上一直藏着没有修炼,一是当时峨眉盯得紧,不敢外出采补,更重要的是怕绿袍祖师看出端倪,把秘术抢了去。 “当时叛逃海上之前,仙爷招来心腹弟子,问可有愿意跟他走的,只有我,我当时是最小的弟子,境界也是最低的,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师尊,于是仙爷将其他师兄都打杀了,只带着我跑了,来到海上后,才传授我这道秘术。” 程心瞻点点头,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这个秘密在心中许久,黄云鹰估计也是憋坏了,此刻谈性极高,继续说, “到了海上,我等才发现这里真是修行采补之术的胜地!鲛人蛇妖,蚌女贝精,简直是予取予夺啊,哈哈哈。虽说采补这些女妖精大概率是比不上人身滋润,但这里胜在量多,也不必担心哪一天就被除魔行侠的道士秃驴给打杀了!” 黄云鹰大笑着,“来了海上,我们师徒俩四处采补,师尊修为从元珠一转马上提升到二转,我也从一境小修到了二境。不过这个时候我们也意识到四处掳人不是长久之计,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这才投靠了鼍王,占下这片黄硫岛。 “大肚海这里可是宝地,南边是鲛国,东边是蛇窟,西边是贝礁,都是盛产雌精女妖。我们师徒也不必再四处去掳夺,只需和那些小头领交涉一下,我等送上灵玉草果,他们便送来雌精女妖,你情我愿。我等也不必像之前一样粗莽,嘿,常是不注意就将这些妖精采补至死。 “而且我等陆地出身,眼量小了,到了海上才知道,不仅蚌女贝精,鲛男蛇童也很是俊俏,现在既采元阳,又撷真阴,事后再将这些奴婢赏赐下去,或杀了充当血食,也无人说半个不字,呵呵,这在陆上是想都不敢想。” 黄云鹰说的极为自得,程心瞻脸上是恍然大悟之色,但心里已经掀起怒火万丈。 魔道!兽性!统统该杀! “贤弟现在不是外人,若是也想修行采补之法,我可去找老仙说说情,收贤弟为徒,如何?” 程心瞻连连摇头,“仙爷采补或为妙法,但别陆之魔道,在杀,在争,在夺,所以还是免了。” 黄云鹰听后心下更是满意,脸上故作遗憾之色,道, “那便随贤弟吧,日后要是想法变了再来找为兄。方才说了这么多,是最为主要的原因,建高楼养奴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迷惑其余三位头领。” “愿闻其详。” “这大肚海鼍王麾下有四个头领,是为黑大爷,红二姨,咱家仙爷是三爷,还有一个青老四。青老四本相是一条青蟒,红二姨本相是一头霞蝠。 “黑大爷最是神秘,很早就跟了鼍王,平日里鼍王睡觉,都是黑大爷在管理海域,相传黑大爷也是从陆上来的,不过关于黑大爷到底是人是妖,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里除了一个不明底细的黑大爷,包括主子鼍王在内,都是妖修,只有我们黄硫岛收留人族出身的魔道,一旦实力长得快,必然引起猜忌,所以这些年我们师徒两假意享乐,实则是如履薄冰啊!” 黄云鹰感叹着,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今日是一吐为快。 仙爷说的不错,这些年他们假意享乐,对待其余三位头领也是一让再让,于是手下尽养了一群只会摇尾巴的狗,可总得养一头狼出来吧,现在要是什么都不透露点出来,那这狼要么也变成了狗,要么就跑掉了。 “那倒是别陆错怪仙爷和鹰爷了。” 程心瞻说。 黄云鹰摆摆手, “贤弟怎么还叫鹰爷,称兄长即可,对了,贤弟过来听我一阵絮叨,还不知是有何事造访呀?” 程心瞻苦笑, “兄长有采补之术夺取阴阳,自然是不担心修行,而别陆心急元珠,是想来问问这海上罡煞之事,还望兄长指个明路。”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雷罡,硫磺 “罡煞么?” 黄云鹰重复了一句。 程心瞻点点头。 黄云鹰稍作沉吟,便道 “海上罡煞不比陆上多,但也还是有一些的,东海这边,有名的罡煞也就那么几个,但这里面还有好些都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东极甲阳罡」在传说中的汤谷之中,「怒水龙王煞」在传说中的龙宫之中,「幽夜沉阴煞」在深海之底,这些别陆就不要想了,或许这些罡煞都老死了也说不一定。 “要是说能指望的上的,我看只有一个。” “哪一个?” 程心瞻连问。 “「龙吟水雷罡」,是怒海狂涛席卷到天上,巨浪冲散乌云,雷霆无处栖身,打在浪头上,由雷光水雾搅弄在一起混合形成的阳罡,天生还带着一丝龙威,就在西南边的「雷暴海」上。” 程心瞻两眼一亮,“不瞒兄长,小弟得天之幸,如今有一阴煞在手,现在正缺一阳罡,不知如何能得到?” 黄云鹰笑说,“别陆也是走运,来了我们黄硫岛,不然要是你一个人,是决计拿不到的。” “这是为何?” “哈哈哈哈,那「龙吟水雷罡」是覆海大圣和托天大圣所共有,你说说,你本事再大,能拿得到手吗?” 闻言,程心瞻心想着,覆海大圣,那不就是之前兴浪攻陆的那条龙么?托天大圣又是谁,是承初真人口中的蜃母吗? 他面上疑惑,道:“兄长消遣我,大圣私物我岂能拿到?不过即便现在我投了老仙,就能拿到了吗?” 黄云鹰这时笑着说, “那我得跟你说一说这海上的地盘分界。自敖家遁世后,东海现在一分为三,从北往南依次为黄海、苍海、沙海,三块海域各由一位大圣管辖,称作东海三圣。 “不过黄海的那位是正经出身,昭告天地后走渎,一路上润泽两岸,得各路仙家护持,功德圆满入海化作真龙,自持清高,不喜和我们打交道。 “咱们苍海和沙海的两位大圣同为海外魔教领袖,并称魔道二圣。 “从咱们这一片地方起,再往北边数上十来个海域,直到黄海边界,都是归覆海大圣管,称之为苍海,咱们鼍王的大肚海和虺王的黑渊海是苍海最靠西的两个海域。 “从咱们这往西去,一直到南海边界,都归托天大圣管,也就是沙海,鲛王的鲛人海和玉王的礁峦海是咱们邻居,就是沙海最靠东的两个海域。 “雷暴海就在苍海和沙海中间,也算是界海了,离咱们这不远。 “雷暴海里巨浪不止,雷霆不歇,没有生灵生存,但是又催生了「龙吟水雷罡」这样的神物,起初两位大圣曾为了争夺雷暴海动过不少手。 “不过都是大圣,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就商定了一个章程,这雷暴海以及里面的「龙吟水雷罡」归两家共有,每隔一甲子双方派人进去开采,各凭本事,看谁拿得多。” 程心瞻总算是听懂了,便问,“那是仙爷手里有进去的名额?” 黄云鹰闻言笑了笑, “仙爷手上没有,但鼍王手上有,而鼍王分名额的手段很简单,谁进献的血食多他老人家就给谁。 程心瞻两眼一亮,“那仙爷这次?” 黄云鹰得意一笑, “上次仙爷就拿了第二,这次更是早有准备,加上别陆你两次猎来的海蛇,保准也是前三。鼍王手里有十个名额,手下四个头领,按血食进献的名次分名额,从高到低便是四个、三个、两个、一个这样。 “每次进雷暴海的人都是三境以下,咱们硫磺岛只要能进前三,定有贤弟一个名额。” 程心瞻大喜,“如此真是多谢兄长了。” “你我兄弟相称,哪还用说这些。” “那兄长上次也去了?可有斩获?” 黄云鹰笑声一滞,随即拿手点程心瞻, “好个贤弟,这是来取笑兄长了,我一甲子前入二境不久,也没什么手段,进去就是看看热闹,自然是没有斩获。 “对了,贤弟,为兄知道你手段了得,但进了雷暴海也不可大意,和我们争抢的都是水上妖精,他们才是弄潮儿!” 程心瞻点点头,但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 黄云鹰见着,也不多劝,年轻人,是这样的。 “兄长,那到底什么时候能进雷暴海?” 年轻人,不光自大,还心急。 黄云鹰在心里笑笑,嘴上说, “贤弟来的时候却是正好,鼍王马上就要醒了,应该就是这半个月内的事了。而鼍王之所以定在一甲子醒一次,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到时候各海大王会带着手底下的头领喽喽去雷暴海朝见大圣,在那里,两位大圣还要开一个饮雷大会,等我们将雷采出来,献上去,由大圣将采来的龙雷罡露分下去,供众位大王、头领品尝。” 程心瞻眉头一挑,“我等辛苦采来的雷,还要上交他们品尝?” 黄云鹰闻言很是诧异,“那是自然,这是两位大圣圈起来的雷罡,我等只是进去采摘,大头自然是要上贡的。” 他心中感叹这年轻人还是初来海上,殊不知这海上一切事物都是有主的,都是两位大圣的私产,只要大圣想要,随时都可拿去。 而且之所以让三境以下的去费力的忘命的采雷,是因为这本身也是一场戏,一场给众大圣大王看的戏,等戏台上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再乖乖把争来的罡露献上来,这才好玩。 程心瞻有些不悦,“那要采多少上贡,我等又能留下多少?” 黄云鹰感叹说,“进雷暴海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发一个小铅瓶和一个大铅罐,每次采来的罡露放到小铅瓶里,小铅瓶满了,就倒进大铅罐里,这时候,小铅瓶内壁上挂着的残留罡露,就是我们的,大铅罐是要上贡的。” 程心瞻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黄云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黄云鹰看着程心瞻的神色,笑容里也带上了一些苦意, “贤弟,这就是海外,我视那些蚌女鲛男为玩物,可那些大圣大王视我等又何尝不是玩物呢,你呀,莫要事事大惊小怪,这样的事,往后还多着呢!” 程心瞻闻言,久久未语。 ———— 回到洪炉岛,程心瞻脸色很不好看,海上一切地位全看实力,无半点道义和廉耻,下位者是上位者的玩物,上位者可以肆意掠夺。 这真是比陆上魔教还差的远,陆上魔教起码还有一个师徒名分在,还要顾及一下正道威胁和人间普适的伦理大义,但在妖魔横行的海上,这些全都不复存在了。 要是那两位天师还留世,怕早就提剑出海了吧! 不过妖性淫邪,兽性暴虐,再加以魔道只求速成,不修清净,所以总是难以避免祸起海上,两次天师出海,杀的血染碧波,但妖魔不还是一次一次死灰复燃么? 对于这些妖魔,教化是不管用的,只有以最强大的力量镇压才可以,但两位天师的经历让程心瞻明白,一次的涤荡魔氛也是不管用的,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待妖魔要永世镇压,才能还天地间一个清明! 在这一刻,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深远到似乎遥不可及的想法。“喵~” 似乎是看出来主人不开心,三妹叫了一声,从冒着硫磺烟气的地洞里跳出来,跑到程心瞻怀里,吐出一粒浑圆丹珠献给主人。 程心瞻见状笑了笑,长出一口气,排解心中郁气,来日方长,自己早晚要还这碧波一片澄澈! “我不吃,三妹吃。” 他自然不吃蛇珠,伸手摸了摸三妹脑袋,心想着三妹这段时间有了口福,那些被他杀掉的海蛇蛇珠,全部取下来喂了三妹,加上前几年在宗里食丹烟,最近来了岛上又好食硫磺气,一身灵韵愈盛,应该也快化掉凡胎了。 三妹不依,两只前爪抱着丹珠往程心瞻嘴边送。 “咦?” 程心瞻方才有心事,没注意看,现在经三妹提醒才看清,这好像不是蛇珠,而是丹药。 他从三妹手上接过来一看,这丹药鸽蛋大,通体暗红色,触摸起来有些粗糙,他闻了闻,硫磺味很重,但又不止硫磺,还有丹砂和铅汞在里面,他还嗅到了草药的味道。 这是正宗的道家外丹。 这妖海魔域里,谁会炼道家丹药? “这是从哪捡来的?” 三妹叫了一声,看向那个冒着硫磺气的地缝。 是掉下去的,还是里面别有洞天? 程心瞻想了想,回到石屋里盘坐,又祭出了竹身,分魂入内,对着三妹道, “走,带我去找找。” 三妹喵一声,就跳进了洞穴里,程心瞻也跳了进去。 地穴比程心瞻想的还深,从外面的高度讲已经都到海底下去了,但这里依旧是极为干燥,洞穴内壁上都是硫磺,烟里也都是硫磺粉末,极为呛人。 而且越往下,洞穴越小,黄烟也越浓,三妹在烟中跳跃,很是自在,而程心瞻被熏的几乎睁不开眼。 下行七八十丈,洞口小的已经容不下程心瞻继续走了,他便口念咒语,想以土遁继续下行, “行山走地,出幽入冥,遁!” “咦?” 程心瞻有些惊讶,怎么没动静,于是他运转法力,又来了一遍, “行山走地,出幽入冥,遁!” 还是没用,他就卡在洞穴上,身体一动没动。 程心瞻有些诧异,伸手去摸洞穴,摸到的全部是硫磺粉,原来到了此处,地下已经全部是硫磺了,一点土都没有。不过硫磺属金土二性,施展土遁应该也能穿行才是呀。 除非…… 除非这里的硫磺全部被人祭炼过了,五行法性产生了一些变化。 “咳咳!” 他堵在洞穴中,硫磺烟气还在从下面往上升腾,并且此时烟气散不掉,愈发浓郁,像是火一样炙烤着他。 三妹在程心瞻身下的洞穴里抬头望着他。 此刻,程心瞻又掐一诀,口念, “变!” 只见他身上灵光一闪,竟原地化作了一只六翅蛇身蚊! 三妹看着眼里,眼睛瞪得像铜铃。 程心瞻在咒术上的天分是所有人都赞叹不已的,他在变化之术上的造诣也是屡屡惊人,所以《广成敕虚随心咒》里的【变】字咒他早就炼成了,他以竹身变作人身在宗内行走,到后面,便是三境的也看不出来。 不过【变】字咒不是障眼法,是真的能在身形大小上变化,所以施咒者必须对要变成的东西十分了解才行。 恰好,最近程心瞻在饲养蛊虫,眼睁睁看着蛇蚊从一张皮到血肉饱满,观察的很透彻,所以变化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三妹看着主人变成了一只蚊子,感觉很是有趣,跳过来伸手要抓。 “三妹别闹,往下走。” 蚊子口吐人言。 三妹随即继续往下。 越往下,洞径还在缩小,最后连三妹也是勉强穿行。 总共行了有两百丈,程心瞻闻着硫磺味都要吐了,地洞这才突然开阔。 程心瞻一看,这是到底了,这个地穴下面是一个倒扣碗似的空间,长达两百丈的地穴像是碗顶上的一个烟囱。 程心瞻也终于看到了硫磺烟气的来源,竟然不是地火焚烧硫磺自然生成,而是源自一个焚炉。 这是一个颇为庞大的焚炉,赤黄色,六脚四耳,上面还雕着狻猊的纹。深深的焚炉里还有一层浅浅的黄色膏体,焚炉下通着地火,就是地火炙烤这些膏体产生的硫磺烟气,然后通过地穴排到外面去。 程心瞻认得,这黄色的透明膏体里如有水光涌动,看着像是蜜一样,这是硫磺蜜脂,是硫磺类中最为难得的一种解毒大药,往往有上千年份,是丹师珍宝。 想来最初的时候,这焚炉里一定填满了硫磺蜜脂,才能焚烧这么久后仍有剩余。 焚炉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三脚的凹陷印记,像是长时间放置丹炉后留下的痕迹,看来曾经有人在这极深的地穴里炼丹。 而且程心瞻在丹霞山炼了六年多的丹,不难推断,这个人应该是炼出了一些有毒的废丹,随后把废丹倒进焚炉里,又用难得的硫磺蜜脂覆盖,再引地火焚烧,让丹药里的毒性慢慢挥发出去,同时被硫磺化掉,不至于污染地脉和一方灵气,这是丹师常用的法子。 而且这地方找的极好,这片海域地热充沛,盛产硫磺,诸多小岛上到处都是硫磺烟气,故而这一处很不起眼,光是黄硫岛上这样的地穴怕是都不下百处,所以黄老仙应该也一直没有发现这里还别有洞天。 只是什么样的毒丹,需要埋在这样隐秘的地底,还要以珍贵的硫磺蜜脂压制。 程心瞻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一个药橱遗留,这上面放着一个丹瓶,旁边还有一张笺子,上面写着, 『九龙岛炼气士杨鸣,在此炼瘟癀丹试手,丹成后以硫磺覆压并焚烧毁之,后来误入此地者,若见焚炉中硫磺不足一寸,则瘟癀丹已解,若高逾一寸,则丹毒未解,来人可食笺侧解瘟丹解毒,并速速离去,勿动焚炉。』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进献血食 九龙岛?杨鸣? 程心瞻心头巨震。 九龙岛是传说中灵宝天尊道场中的一个仙岛,有许多大能居住修道。而杨鸣此人,要是程心瞻没记错的话,瘟癀大帝座下扼瘟使君之北方使君俗名就叫杨鸣,是商周时期敕封的古神。 这里竟是他曾经的炼丹之处。 而字条上以炼气士自称的口吻,也印证了是那个时期。 程心瞻有些恍惚,感觉上古之神与自己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上一次给程心瞻这种感觉的是人参果。 他又看了一眼焚炉,里面的硫磺蜜脂只有浅浅的一层,紧贴在焚炉底壁上,半寸也没有,里面的毒丹早已经被化完了。 他又看了看那丹瓶,上面贴了一个红条,写着, 「天黄解毒丸」。 他掀开瓶塞倒出一粒一看,发现和三妹手上的一模一样。 他闻了闻,很是惊讶,这都过去上万年了,药性居然还在,不过丹瓶只是普通玉瓶,早就没有灵气了,想来只能是因为这里充斥硫磺烟气的缘故了。 而硫磺烟气可以延长药性,这在之前的丹书里可没见到过,等回去后知会丹霞山的同门,定能叫他们喜笑颜开。 另外,这杨使君说的是毒性未解,勿动焚炉,那现在毒性已解,是不是就可以动焚炉了呢? 程心瞻收起「天黄解毒丸」,这是解毒圣药,往后定能用的上。至于这焚炉,历经万年地火炙烤和硫磺烘焙后历久弥新,不用想也知道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他再次看向焚炉,这是一个巨物,每一支炉脚都比他人还要粗,炉壁足有两尺厚,像是某种赤铜铸成,炉壁外嵌着金黄色的狻猊饰像,内壁上则雕着火龙,看着厚重而威严。 这炉壁上密不透风,没有丹炉那样多的镂空出烟口,所以又可以作为鼎,行烹煮之用。 三妹看来很是喜欢这个炉子,在攀爬跳跃。 他以水行法力覆盖手掌,去推动焚炉。 “呲呲——” 手掌和炉子接触处发出白烟和呲呲的声响,一股炽烫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任程心瞻二境的力量,这炉子动也不动一丝。 看来得先祭炼一番才能收起来了。 程心瞻心想着。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日,他便以肉身在岛上继续祭炼「幽都」,竹身则在岛下祭炼焚炉。 程心瞻祭炼宝器一直用的是温素空教授的《三叠炼宝禁》,里面血炼、法炼、神炼之法都有讲述,有各自的结禁秘要,这么多年用的很是顺手。 对焚炉程心瞻用的就是法炼,大约过了有十七八天,他的法力便浸润到焚炉的每一个角落,这里面已经没有了扼瘟使君的烙印禁制,也或许是使君当年就只把这个宝贝当焚化毒丹的炉子用,都没有去认真炼化。 祭炼完成后,他心念一动,这炉子便起来了,最后当空滴溜溜一转,缩成寻常碗大小,落到了程心瞻手里。 他捧在手里四处端详,翻转后发现炉底下竟然还有刻字。 最上面有两个大字,是为:吞毒。 看来这就是这个焚炉的名字。 两个大字下面有一段蝇头小字,程心瞻仔细读完,心中就是一喜,这竟然是一篇丹方,就是「天黄解毒丸」的丹方。 这段蝇头小字里还特意写了,使君担心自己沉溺于炼制瘟丹,万一哪一天自己死于丹毒,而丹毒又扩散出来,为害一方,那就枉造杀孽了。所以使君自己炼制瘟丹的同时也一直在钻研解毒丹,并将解毒丹的丹方篆刻在他自己常用的丹器上,也方便他人寻找。 这是古仁人之心啊! 程心瞻感叹着,手再一翻,焚炉便被他收入体内,放置在心府之中。 他看了看洞穴,这里既有地火,又有主材硫磺,还十分隐蔽,想了想,他便祭出了「火炼赤霄」,化作丹炉形态,放置在地火之上,随即开始钻研「天黄解毒丸」的丹方,并着手炼制。 这「天黄解毒丸」可解各种疫病,是无价宝丹,早些掌握,早些贮存,有备无患,方是正理。 如此五六天之后。 “咕噜噜——” 一声声雷鸣似的巨大声响碾过大肚海。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鼍王醒来了,这是大王的肚子在发出叽鸣。 “贤弟,速来冰窖!” 紧接着,黄云鹰的声音就传到洪炉岛上来。 地穴之中,程心瞻一招手,三妹便从丹炉上跳下来,他急忙抢救出丹炉里的半成品收拾好,随即收起丹炉,再身变飞蚊,回到地上。 地上,肉身已经站起等候,竹身程心瞻化作一点灵光没入其中。 而三妹在宗内丹霞山里久食丹烟,来到海外后又饱饮硫磺气,体内的狻猊血脉进一步激发,终于初通变化之术了。三妹摇身一变,金烟升腾,化作了拳头大小,跳进了程心瞻的怀里。 程心瞻踏空离开了洪炉岛,直奔存放血食的冰窖岛上去。 到了冰湖处,发现黄老仙和黄云鹰都已经在了。 “见过仙爷。” 程心瞻落地后对黄老仙行了一礼,随后对黄云鹰点头示意。 “别陆来了呀,鼍王已经醒了,我等现在就带着血食过去进献,别陆就一起吧。” 程心瞻称是。 黄硫岛用来装取血食的法器是十来个巨大的舟船,此刻黄硫水域的人都聚集到此处,除了黄老仙、黄云鹰和程心瞻之外,其余的都下湖取血食了,再搬到舟船上。 “再快些!” 黄云鹰呵斥着。 最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历经一甲子存储,整整一湖的血食全部被打捞上来放到舟船上,整整装满了十三船,怕不下几十万斤。 黄老仙的这个法子确实是妙,北海来的玄冰也确实神奇,这些泡在里面的尸体和临死前的一刻没有什么分别。程心瞻看到了自己杀的那些海蛇,头上的血洞依旧鲜艳,血肉仿佛都还在跳动。 海风拂过,只有血腥味,没有任何异味。 “本仙站船头,云鹰你去船尾,别陆守在中间,路上千万提防着,有些人血食攒的少,他就不想看到你的血食多,明白吗?” 黄老仙沉声说。 黄云鹰和程心瞻都点头称是,想来,这路上也不会太平。 随即,黄老仙运转法力,十三艘巨船便同时开始缓缓升空,三人站在前中后位置,另有二三十喽喽跟在后面。 巨船离开地面后,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往大肚海中心飞去,那里是就是鼍王的居所,半月岛。 半月岛在大肚海的正中心,四个头领各在一方,黄硫岛在东南,青蒿岛在西南,船队一路往西北走,大约行了才百余里,还有麻烦找上来了。一道刀气从天而降,分开了天云,似乎要将这个船队一刀两断。 程心瞻抬起头,随后马上看向黄老仙,这是三境的手段。 黄老仙也立马反应过来,祭出一道黄色烟瘴,玩弄瘴气本来就是南派魔道最为拿手的手段,黄老仙所在的黄硫岛又是得天独厚,他历经百年炼出的「火毒硫磺瘴」在大肚海也是颇具盛名的。 瘴气宛如实质,断云破浪而来的刀气竟然没能将其斩开。 “呵呵,青老四,大王饥肠辘辘,正等着我等送去血食充饥,你不抓紧赶过去,来我这里做什么?” 黄老仙皮笑肉不笑道。 “你这个黄毛赖皮狗,还有脸跟我谈血食,你暗中坏我多少好事,今日,交出一半的血食出来,否则,你圣爷扒了你的皮!” 一声怒吼从天上传来,程心瞻只见云上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在云中若隐若现,真似青龙一般,随后便见一把六七十丈长的偃月巨刀从天劈落。 船队上,程心瞻见横亘天地的大刀落下,一声不吭便跑了。 船尾的黄云鹰看傻了眼,“别陆,你!” 程心瞻不回,直接跳进海里消失了。 黄老仙似乎也是始料未及,出手就慢了半分,只见他手中掐诀,盘桓在天上的毒瘴扭曲变化,化作了一条黄色的蛟龙,腾空而起,一口就咬在了刀上。 蛟龙和巨刀尚在角力,而程心瞻则在海中水遁,一路往西去。他有大肚海的海图,知道青蒿岛去半月岛该怎么走。 等差不多离开了那边的视线,程心瞻再冲出海面,飞向高天,随后全力运转「九阳还形丹瞳」和「通幽照神碧睛」往西边去看,只见他眼中赤光如炬,幽光如月。 很快,他便看到一处,那里妖气冲天,同时又尸气滚滚。 就是那了。 他飞速过去,便远远也见一只船队,这只船队就浮在海面上,船上同样放着血食,但看数量,仅有黄老仙的一半。但护卫船队的人数,却将近五十人,而且隐约可见水下还有许多巨大的蛇影。 程心瞻再用法眼细看,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吴八刀。 他祭出「幽都」,化作一根白骨针,没入海水之中,浪都没溅起一滴。除此之外,他又祭起新炼的蛊虫,同样收拢翅膀化作蛇形钻入海里。 他以念头操控着,骨剑和蛊虫在海下迅速穿行,很快便来到了船队地下,骨剑穿过一个又一个巨蛇的脑袋,这些妖物一点声响也没发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从后到前缓缓沉下去。 飞剑所过之处,寒霜冻住了血液,一丝血液没有融进海水里,血腥味都没飘出来。 紧随飞剑其后的蛊虫立即落在这些蛇尸上,饿了上百年的蛊虫终于有机会大饱口福。 飞剑越下境,便是这样,杀人如探囊取物。 直到只剩下前面几条大蛇,船队上才有人发现不对劲,这一看,发现几十条大蛇只有五六条了。 “敌袭!” 有人大吼了一声。 吴八刀悚然一惊,回首看去,便见海底下逐一沉下去的蛇影。 这熟悉的场景! 吴八刀立即祭出两把长刀握在手里,高喊, “贼人!出来!” 程心瞻闻言不语,只是一味纵剑杀妖。 杀尽了海底蛇妖,飞剑又飞出海面,去杀船上的人,为了尽量晚些被人抓到飞剑轨迹,程心瞻远远望气识别,是从境界低的杀起。 对于这种灵觉低下、念力薄弱的低境妖修来说,飞剑就是他们最大的克星,在空中疾速穿梭的飞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也躲避不了,针一般的飞剑穿过眉心,剑煞在脑中一搅,随即出现一个被寒霜覆盖的血洞,这便昭示着一个妖修的死亡。 剑名「幽都」,最是贴切不过。 至于幽绿色的蛇蚊蛊虫,也像极了幽间的使者,飞剑每杀一个,便有数只蛊虫落到其尸体上,过不了十来息的时间,这些尸体就变成了干尸,全身的精血都被吸走。 终于有一个小修,不知是曾经走过什么运道,还是祖上曾经阔绰过,「幽都」要从他的后脑贯入之时,他的天灵突然爆发出一团青金色光芒,一个蛇纹青铜兜鍪自主浮现,护住了他的脑袋。 「幽都」打在兜鍪上,没有第一时间将其击穿,同时还被青金光芒照出了踪迹。 “在那!” 有人大喊了一句,于是众多法术兵器都打了过来。 眼见形迹被发现,程心瞻也就不在掩藏,全力催动飞剑,紫朱光芒骤然绽放,剑煞冲霄,瞬间就将样式看着还颇为古老的蛇纹青铜兜鍪炸成粉碎,一同粉碎的,还有那个自以为活下来的小修脑袋。 “果然是你!” 吴八刀大吼一声,四处环顾,却发现不了刻意变化隐藏起来的程心瞻。 无奈之下,他大吼一声,先去拦截飞剑。 飞剑在船队中飞窜,剑身上的煞气时不时滴落,落到了船中血食尸身上,便燃起了紫红色的煞火。而在煞火的遮掩下,已经吸干水下妖尸精血的蛊虫便落到了这些给鼍王准备的血食身上,开始大快朵颐。 吴八刀瞬间就红了眼,让他拼命可以,可让他做护卫,实在太难为他了。他挥舞法刀,控制着海水冲到船上,企图熄灭血食上的煞火,同时,他嘴里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程心瞻猜到这可能是在向那位青老四求援,于是毫不恋战,飞剑和蛊虫统统没入水中,飞速逃离,他本人也收敛声息,绕一个圈子往回走。 途中,他在海底便看到了一条青色的巨蛇像龙一样在云中蜿蜒飞腾,所去的方向正是他刚才偷袭的船队。 一路匿影藏形,飞剑和蛊虫也与他汇合,就在这短短的一次偷袭里,他便惊喜的发现,放出去十八只蛊虫,回来了二十六只,新多了八只幼虫,这让他不禁感叹,这就是为嗜血而生的蛊虫,在饮血时繁衍。 “噗—” 他冲出海面,掀起水,重新落到了船队上。 “这个叛徒还敢回来!” 有一个喽喽见到程心瞻回来了,指着他大叫。 “啪!” 黄云鹰隔空一道法力打过去,险些把那个说话的人头给打下来。 “贤弟,你是去青老四那边了?” 黄云鹰笑着问,青老四一句话不说突然撤走,甚至连老仙都没反应过来去拦截,定然是有事发生。 黄老仙也笑着看过来,他对这个新投过来的小魔头是越来越喜欢了,嗜血好杀在魔教里比比皆是,但机敏的就很少了。 程心瞻笑着拱拱手,“青老四家的大度,让老仙赐我的蛊虫狠狠饱餐一顿。” “哈哈哈哈!别陆呀别陆,你真是我的福星!走!继续走,拜见大王去!” 黄老仙大笑着,驾驭船队继续出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鼍王(求月票!) 半月岛极大,形如其名。 黄老仙看到了岛屿,心下松了一口气,到了鼍王当面,就没有人敢打血食的注意了。 船队也不敢在空中飞了,慢慢落到海上,海底是妖修的地盘,所以一路上黄老仙都是宁愿消耗法力在天上走,也不愿在海上划行。 船队逐渐靠近半月岛,同时,众人也看到了青蒿岛的船队。 只一眼,黄老仙就险些笑出了声,这船上的东西还没自己的一半多,这次进献,青老四注定是垫底了。而且船上还有火烧的痕迹,想来定是别陆弄出来的乐子。 程心瞻看到后却是双眼一凝,方才青蒿岛的船队护卫有五十人上下,他杀的人还不到一半,到现在,只有两三个了。反而,船上新添了不少妖兽尸体。 这个青老四还真是狠。 这个时候,程心瞻也终于看清了青老四的人身形象,看体态是个精壮有力的青年,但神情阴翳,三角眼,薄唇细眉,一脸凶相。 此刻,程心瞻也看到青老四正向自己看过来,身边是吴八刀在伸手指向自己。 也就在这时,紫阙之中,「伏矢」突然示警。七魄之中,如有外物侵犯肉身,「尸狗」会示警,并由「吞贼」御斗,而当有大危险临近,又尚未侵入肉身时,「伏矢」则会察觉到,发出警示。 现在能有什么危险?只有正在看过来的青老四。可是青老四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只看一眼能有什么危险?那只能是三境修士的元神秘术。 程心瞻瞬间反应过来,不过他躲不掉,因为三境和二境的天堑远不是一境和二境之间的差距可以比拟的。他以飞剑杀小妖,小妖无还手之力,现在青老四以元神秘术来害他,他同样无法躲开。 只是幸好,他还有一件紫阙之宝。 他念头一动,三魂七魄便全部躲到「绛紫替命镜」之后。 他也只来得及动一次念头,随后,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跨过了几十里的距离,精准的打到他的眉心,并毫无阻滞的渗入到他的内景世界里,再重重撞在紫阙窍上。 但随着「绛紫替命镜」上光华一闪,这股闯进来的元神力量便被消解成无形,而镜子毫发无损。 还好,镜子没有白白浪费在一个三境手上。 程心瞻松了一口气,随即惨叫一声,从船上跌落,坠入海中。 “青老四!” 黄老仙怒喝一声,同为三境,又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元神手段,如果当面要是还能忍下这口气,他黄老仙干脆把头埋水里算了。 在大王面前不好动刀兵,可是元神手段他黄老仙也不是不懂,紫阙之中元神一指,便同样有一股无形力量扫过去。与此同时,黄云鹰跳进海里,把程心瞻捞了上来。 程心瞻面如金纸,紧紧闭着眼。 妖族气血如海,肉身强横,但在元神上的修行却不如人族,而且黄老三之前对另外三个头领一直是退让,基本没怎么动过手,上百年来都是只守不攻,此刻真正动了怒火,却是让青老四都变了脸色。 磅礴的元神力量像是线潮一样席卷过去,同时冲进青蒿岛船队上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青老四护住了吴八刀,同样以元神抵挡,不过黄老仙的攻势让他自己都是一阵头晕目眩,吴八刀抖若筛糠,呕出一大摊鲜血来。还有两个喽喽,白眼一翻,往后一倒,竟然就这么当场死掉了! 青老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后再看向黄老三,眼里有杀意,也有惊诧,但却没有继续动手了。 黄老三含怒出手,一击奏效,但心里却有些后怕,他面上冷哼一声,也就此作罢。 随后他来到程心瞻身边,看着他还有呼吸,只是紧皱眉头,紧紧闭着眼,似是在遭受着莫大的痛苦。 黄老仙翻手变出一个药瓶,在黄云鹰惊异的目光中倒出一枚霜白色的丹丸,只有黄豆大小,将其塞进了程心瞻嘴里。 丹丸一入口,就化作一道凉气,从十二重楼进入内景世界后便飘进了紫阙里,随即化作一场霜霖,飘洒下来,落到三魂七魄身上。 三魂七魄顿时喜笑颜开,如饮甘霖。 “呼——” 程心瞻吐出一口气,幽幽转醒,看见黄老仙一张大脸抵在自己面前,他赶忙要站起来行礼,却被黄老仙按下, “别陆勿动,伤了魂魄不是小事,先静坐调息,缓一缓,稳固魂魄后再动弹。” 黄云鹰见缝插针道, “别陆还不谢过仙爷,仙爷为了你,已经和青老四动起手来了,为了救你,怕你留下暗伤,更是喂了你一颗「寒露保神丸」。” 程心瞻听了,连忙强撑着拱拱手, “实在谢过仙爷。” 黄老仙只是笑着拍拍程心瞻的肩膀,“别陆都是为本仙办事才恶了那条青蟒,说什么谢,抓紧时间调息,如果要进雷暴海,你还得出力呢。” 程心瞻称是,随即五心朝天坐起,闭目调息。 船队很快就靠了岸,半月岛上林海莽莽,林子里有河流密布,水汽蒸腾,弥漫全岛。 黄老三架船从一条通入海中的河流逆流而上,往林莽中央去。 上了半月岛后,打雷一样的饥鸣声震耳欲聋,吵的人头晕目眩,同时,程心瞻还感觉到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住,那种感觉,像是在深海中,被漆黑而沉重的海水挤压着,同时,还被深海中的巨物注视,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吃掉。 他在宗里常和四境五境的打交道,但因为那些长辈总是收敛着气息,以至于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所以此刻,他没有伪装,而是被迫的大口大口喘着气,连最寻常的呼吸吐纳都维持不住,而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一边的黄云鹰也好不到哪去,或许是之前有过经验了,此时他在闭目调息,但从他混乱的呼吸声和额头渗出的汗珠来看,他的调息只是无用功。至于那些喽喽,坐在船上互相搀扶着,已经半晕过去了。 上岛后不久,林莽之中忽然一震,树冠之中飞下无数只鸟,落在船上,将血食全部覆盖住。 “别陆勿动。” 黄云鹰连忙提醒一句,“这是大王养的挑食鸟,专门用来检查血食是否新鲜、是否有毒还有是否拿不曾修炼过的肉体凡胎充当血食的,万不敢惊扰到了。” 程心瞻这才明白,他去看那些鸟,这些鸟浑身黑色,像是乌鸦,但头上两眼处又有两道白羽。这些鸟儿嘴巴很尖,像针一样,插进血食里,随后再拔出来,一处一处检查着。 黄老三精心准备的血食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这些挑食鸟检查完后便飞走了,此时,船队的目的地也要到了。 船驶入岛心的一个湖泊,湖泊不大,被绿树环绕,湖泊中央矗立着一块巨石,巨石被掏成了一个座椅的模样,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黄老三已经是雄壮膘肥了,但与石椅上坐着的这位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石椅上坐着的这位,程心瞻目测有三十余尺,众人站着,还不到其小腿高,是实打实的巨人,魁梧而痴肥,肚子高高鼓起,看着能塞进去二三十号人。巨人穿着厚厚的皮甲,头上带着兜鍪,全副甲胄,椅子旁边各放一个金瓜大锤,光是锤头都有数人高。 巨人满脸的肥肉,獠牙外翻,此刻两眼闭合,似乎还在睡觉。 而响彻整片大肚海的雷鸣就是从这个巨人肚子里发出来的。 那股让程心瞻极为不适的威压在此地几乎凝作实质,他只能屏息凝神,把头深深低下,生怕被看出什么来。不做他想,这位定然就是鼍王了。 “老三还是来得早哇!” 巨人没有张嘴,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分毫,雷鸣一样的声响是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黄老三立即点头哈腰,“怕大王受饿,小的听到大王醒来,马上就过来了,一分没敢耽搁。” “嗯。” 巨人回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仿佛又睡着了。 紧跟着,在附近的另一条水道里,青老四的船队也出现了,但是鼍王却没有开口说话。 青老四此刻再也不见往日的威风,把手高高举过头顶,头则憋足了劲往下低,动也不敢动一下。 又过了半个钟,远处的两条水道几乎同时出现了两支船队,听到动静,程心瞻看了过去,左边的那支,站在船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身黑衣,右边的那支,站在船头的是一个体型丰腴的女子,一身红衣。 这定是黄云鹰口中的黑大爷和红二姨了。 “老大和老二也来了。” 巨人说话了,但这次,话音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同时,鼍王也睁开了眼。鼍王的眼睛是墨绿色,有着金色的竖瞳,看着便摄人心魄。 “参见大王!” 那两人高声行礼。 “有什么话,等本王填饱了肚子再说。” 说罢,鼍王张大了嘴,张大到了让程心瞻觉得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鼍王的脸也开始变化,缓缓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鳄首。 紧接着,半月岛上狂风大作,林莽胡乱的摇摆着,但四位金丹首领已经见怪不怪,各自施法稳住船和带来的手下。 首先是那个黑大爷带来的船队,船上的血食纷纷被狂风卷起,然后在风中急剧缩小,再落到鳄首之中。也不见鳄首有什么吞咽动作,血食落到其嘴里就消失不见了,船上的血食不断的飞出,没入其中,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近百息时间,上百万斤的血食就这么没了,黑大爷身后连绵的巨船已经空了。 程心瞻没有多看,他来不及感叹这是怎样的神通伟力,他深深低下头,眼中一片通红,因为他看到了在那狂风中被胡乱甩动的血食中,有人的尸体! 狂风不停,又去卷红二姨身后的血食,但这一次,只过了四五十息,红二姨身后的血食便被席卷一空。 随后是黄老三,即便是黄老三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维持船只,但在飓风之中,船还是在胡乱的摇摆,而且时间还很长,足有六七十息。 等狂风再刮到青老四的船上,只停留了二三十息,随后,风便停了。 那狰狞的鳄嘴缓缓合上,又变回了人首,同时,鼍王的肚子比之前鼓大了两倍有余。此刻,充斥在众人耳边的不再是轰隆隆的饥鸣声,而是像磨盘一样的搅动声。 听着这声音,脑中便不由想到包含人身在内的数百万斤尸首此刻正在这鼍妖的肚中化作血水,程心瞻便想吐,更想杀妖。 过了很久,鼍王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这才开始说话。 “老大,老三,不错。” “多谢大王!” “多谢大王!” 那黑大爷和黄老三连忙行礼。 随后,鼍王那冰冷的没有半点情绪的竖瞳望向那个红衣女。 红二姨扑通一声跪下来,急道, “大王,且听小的解释,我那边新成了一座三尸岛,岛上有五境尸魔开宗立派,号作赤身教,听说是陆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覆海大圣把那一块海域都让给了他,现在称作万尸海。 “万尸海和小的负责的水域毗邻,那赤身教众仗着教主境界高深,屡次来我水域掳夺精怪,侵夺血食,小的不敢失了大王威风,损了海域分界,因此和那赤身教多有争斗,这才耽搁了搜刮血食,乞大王恕罪。” 红衣女连连磕头。 鼍王听了,缓缓点头,“此事我知道,不怪你,大圣有谋划,万尸海那边你多忍让些。” 红二姨听着心中一喜,那赤身教的人个个悍不畏死,成尸之后又是铜筋铁骨,更能操纵尸身,越打那边人数越多,她深感吃力,更担心赤身教的三尸大能哪一天不高兴打杀了自己,但同时又怕丢了地盘被鼍王怪罪,现在鼍王开口,往后自己避一避就是。 “老四,你呢?” 鼍王又看向青老四。 青老四没有言语,他那个地方毗邻黑渊海、鲛人海和雷暴海,黑渊海他不敢招惹,鲛人海在防着他,雷暴海里没有活物。前几次,他是靠着捕鲸队猎杀海鲸和云鲸,因此血食分量足,现在鲸群躲着大肚海,他的捕鲸队也死伤殆尽,最关键的是,他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他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水域里的妖精杀了充数。 “你是觉着自己是沉陆大圣的远亲就可以怠慢本王了吗?!” 见青老四不答,鼍王又问了一句,这一句,声如惊雷,青老四首当其冲,整个人倒飞出去,胸膛仿佛塌陷了一般,鲜血喷涌。 青老四落在最后一艘船上,又挣扎着立即飞回,口道, “小的办事不利,任凭大王责罚,但从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下回,下回定能办好差事!” 青老四大骇,刚才那一瞬间,他真以为鼍王要杀了自己,但就是真杀了,他也不相信那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层关系的姑祖爷会来替自己报仇。 “哼!” 鼍王冷哼一声,“下次凑不够百万斤,你就滚回深海去!” “遵命!遵命!” 青老四连连拱手,他当然不想回那个一片死寂的深海,那里哪有东海这般热闹。 “老大和老三办的好差事,随本王赴饮雷大会,赐酒!” “多谢大王!” “多谢大王!” 黑大爷和黄老三又是忙不迭拜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雷暴海(求月票~) 鼍王话说的有点奇怪,这次赴宴只带黑大爷和黄老三? 红二姨和青老四闻言脸上都出现了焦急之色,他们是三境的大妖,寿元悠久,可如果想要继续增长境界,能用的手段却是不多。 妖魔没有正道那么多法统坦途,炼丹、制符、炼器、聚气、观星都可以触类旁通,还时常讲道论、开法会,使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寻常妖魔,只有靠吞吐天地灵气和服食血食宝材这两条路子,前者就是靠悠久的寿元硬熬,后者就得看机缘了。 而且到了三境,一般的血食灵物也基本不管用了,但若是作为天地灵机的罡煞,那是肯定够格的。 在这其中,含有龙威的罡煞绝对是海中妖精的大补之物! 纵观四海之妖,能入得了三境的,往上数个几十代,总能和龙族搭上关系,境界越高,和龙族的关系就越近。 就青老四所知,红二姨祖上就是龙子鸱吻的后裔,鼍王是真龙后裔,至于自己,体内流的是蛟血。像这样身怀龙血的妖族,一旦服用了龙威罡煞,便能进一步激发体内的真龙血脉,境界和神通都会得到提升。 所以鼍王每一甲子醒来,对下面的几个头领来讲,即是危险,也是机遇。鼍王作为覆海大圣麾下的顶尖战王,每次进雷暴海的名额都是最多的那几个,每次在品雷宴上,能分到的龙罡也是极多。 所以青老四宁愿挨打也不愿走,鼍王睡觉,自己就可以无法无天,鼍王醒来,自己就可以得到龙罡,去哪找这样的好事? 可往日里,即便进献血食是倒数,也能被鼍王带着赴会,下手也能进雷暴海采龙罡,怎么这次就变了呢? 黑老大,陆上来的爬虫,黄老三,更是人族出身,由他们来饮龙罡岂不是浪费? 青老四握紧了拳头,不过他刚被教训了一次,现在不敢再触霉头。不过红二姨顾忌少一些,没忍住,哭天喊地的嚎, “大王!小的冤呐!方才您也张口说了,这回血食少了实在不怪小的,怎么去宴饮就不带小的了,没了小的,谁来给大王斟酒哇!” 鼍王眉头一皱,他在沉睡中已经接到大圣旨意,这次情况特殊,两位大圣去了陆上不在家,采来的龙罡大头是由自己这些妖王分,往日里哪有这样的好事! 往日里是大圣分罡,自己自然要把手下的人都带上,多个席位也就多得一份,于自己的大肚海是好事。但现在是自己分罡,自己可没有大圣那般大方,那肯定是要自己多留些,那手下就不必多带了,多一个席位自己就少得一份。 不过这个奴才说的也有道理,人带少了,自己的排场也就小了,到时候免不得还要被其他妖王笑话。 青老四此刻见鼍王迟疑,马上跪下磕头, “大王,带上小的一起吧!小的一定痛改前非!” 旁边吴八刀也是扑通跪下了,磕头如捣蒜。 鼍王有些不耐,“罢了!那都跟上吧,手下采雷的人数还是按惯例。” 于是红二姨和青老四连连叩首相谢,黑大爷和黄老三就有些不高兴,不过鼍王的决定他们也不敢说话。 鼍王又打了一声响嗝,肚子里的声响也终于消停些了。他把手一挥,林莽仿佛活了过来,枝叶摇摆,地动山摇,鸟兽腾空,不一会,便有一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只见打头的是十来个美人,身着羽裙,头戴彩冠,应该是鸟妖化形,后面是一排身高百尺的赤膊力士,走起路来地动山摇,应当是石精点化。力士们合力扛起一个珊瑚炼成的巨大宝座,上面嵌着珍珠宝石,光彩熠熠。在力士后面,则是骑着巨熊的持戈武士,各个都是高大魁梧,全身披挂,妖气冲天。 鼍王终于站起来身,甲叶响动如雷鸣,他迈出一步,整个半月岛都跟着摇晃,再迈第二步,便踏在了空中,第三步,登上宝座。 “走吧!” 鼍王一声令下,队伍便出发了,黑大爷二话不说带着麾下四人紧随其后,那边红二姨和青老四还跪着呢,程心瞻马上起身,来到黄老仙身边,扶上老仙臂膀,轻声道一句, “仙爷,该走了。” 黄老仙看了程心瞻一眼,轻笑了一声,便任由程心瞻扶着飞身而起,旁边黄云鹰嘿嘿笑了一声,点了手下一个喽喽跟上,那个喽喽千恩万谢跟上了,剩下的,就拖着船回黄硫岛去。 红二姨脸马上就阴下来,好个黄老三,就两次进献血食拿了第二,还真把自己当老二了。不过此刻不是计较的时候,她点了两个人,也赶忙跟上了。 至于青老四自然不必多说,身后只有一个吴老四,两人万般不情愿,也得老老实实跟在最后头。 队伍浩浩荡荡往东南方向走,约过了有半个时辰,众人看见前方乌云密布,浊浪滔天,就知道雷暴海要到了。 程心瞻三处雷宅之中,内景神纷纷惊动,程心瞻看到了,心中也是一喜,陆上有积雷山洞天,没想到海里也有这样的胜地,还是两家大圣的私产,等会进了海里,不说龙罡,就是光这些天雷,也能攒下不少雷浆了。 等到风暴边缘,队伍逐渐慢下来,程心瞻眼力好,远远就看到前面悬空飘着一座宫殿! 随着队伍逐渐靠近宫殿,程心瞻才感觉到宫殿的庞大,这似乎就是为了鼍王这样的巨人建造的宫殿。等到了宫殿正门跟前,程心瞻也看到了牌匾上宫殿的名字, 赏雷殿。 鼍王从宝座上走下来,龙行虎步往殿里走,几个头领跟在后头,驮轿队伍则停在殿外等候。 程心瞻还想跟着黄老仙进,却被黄云鹰一把拉住, “我的好贤弟,这里是仙爷、大王还有大圣才能进的地方,赏雷殿,赏雷殿,我们是被赏的,你进去做什么!” 程心瞻被拉住,但还是低着头快速在殿里扫了一眼,里面金碧辉煌灿烂、舞女歌童成群这自不必多说,整体上的布置和凡间宴阁也差不太多。 最里头是一个高台,台上并列摆着两个巨大的案桌,定是两位大圣的,此时是空着的。 高台下边分左右两排,桌案虽说没有高台上的大,但也足以供鼍王这样的巨人使用,每个大桌案后面又放着些小桌案,这应该是给三境金丹坐的。 殿里面还没人,鼍王吃饱了血食过来,竟然是来的最早的,只见他径直往左手边的第二个位子上走过去。 看来鼍王在覆海大圣手下地位确实很高,实力应当也很强,这一睡就是一个甲子,还能被覆海大圣放在与沙海交界的边陲之地,定然不简单。 再多的程心瞻就看不到了,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掌教交代过,「玄机无漏符」虽然神妙,但也不要在五境眼皮子底下蹦跶,他老老实实站在黄云鹰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没过多久,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排场比鼍王还大。打头的是十来对彩绘纹身的赤膊俊男,双肩一边挎一个螺钿彩鼓,俊男两手持槌左右敲击,极富节奏。击鼓俊男后面是一群吹螺捧笛的乐师,乐师在前进的过程中还在绕着圈子跑,在他们中间,是一群婀娜生姿的舞女。 再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云床,云床被水朦朦的雾气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的人。 队伍末尾则是一群骑着海马的武士,手上提着画戟。 这仪仗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全是俊男美女,而且都是穿着彩光熠熠的鳞衣,脸上颧骨处左右都生着一道细密的鳞,像是刻意用作装饰的条带,并在太阳下反射出七彩的光。 “这是鲛王来了。” 黄云鹰在程心瞻耳边轻声说。原来这就是鲛人。 程心瞻心道。 鲛人海的队伍到了宫殿前也停下了,一个男子穿过迷雾从云床上走下来,这是一个极俊美的男子,两眼深邃,仪仗里那些鲛人同他比起来便黯然失色,就是那些靓丽的舞女,也不及他貌美。 鲛王看都没看程心瞻这几个在门口站着的,带着几位金丹走了进去,同时门外也多了几个等候的二境采雷之人。 随着大肚海和鲛人海这两个临近雷暴海的先到,接下来,两位大圣手下的十来位四境妖王便先后都来了。 黄云鹰对两边的妖王也都是极为熟悉,来一个便给程心瞻介绍一个,短短几个时辰,程心瞻便把苍海和沙海的众多海域妖王全都认了个遍。 最后两个来的分别是是苍海最东边的寒王和沙海最西边的赤王。寒王是一个男子,看着消瘦,神情冷漠,一身白衣,肌肤如雪。赤王是一个女子,看着雍容,神情昂扬,一袭红裙,红发似火。 黄云鹰说这两个就是两位大圣手下的最厉害的四境妖王,当两位大圣不在时,海面上就是这两位做主,寒王的本相是一条白玉寒螭,赤王的本相是一只赤鳞鱼龙。 等各大妖王就位了,门口也站了有上百人,程心瞻认为两位大圣也该到了,躲藏在人群中,不敢再四下乱望。 这时候,黄云鹰悄悄在程心瞻耳畔轻语, “等会咱们进去采雷,不光是自己采,要是碰上了沙海的人还有我们这边墨渊海的蛟蛇,如有把握,尽可搏杀夺罡,鼍王会高兴的。” 程心瞻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还有,我们等会进去了,一举一动都被殿里的爷看在眼里,你可得注意,不要丢了咱老仙以及鼍王的份!” 程心瞻闻言,也轻声反问了一句, “果真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到吗?” 黄云鹰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一眼程心瞻,心想着这位陆上逃来的贤弟莫非还有什么隐秘杀招是不想让人看见的?他想了想,提醒道, “只有天雷打在浪头上,雷光水光迸发的那一刹那,那是天罡生成时的天威伟力,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亮光照彻雷暴海,应该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这也是我想提醒你的,进去后小心这种爆闪,跟随下意识闭眼就好,不可强撑,也不要抓人这个破绽,一个不小心自己眼睛就瞎了。” 程心瞻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在意,雷暴海那般大,我等在里面和一只蚍蜉也没什么两样,殿里的爷也一定就看着我们,他们一甲子不见,还忙着叙旧呢!” 黄云鹰以为程心瞻有些紧张,于是便宽慰了两句。 但也就在这时,便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殿里传出来, “今日两位大圣不在,由我和赤王联手打开结界,其余规矩照旧。” 那这应该是寒王的声音了。 程心瞻猜着,听到两位五境不来,他心中更是喜悦,这样等会到了雷暴海里,也不必太过畏手畏脚。 里面传来一阵附和之声,随后便见一蓝一红两道华光从宫殿里飞出来,射向前方的雷暴海。 “嗡——” 一声沉闷的响声,同时,程心瞻也睁大了眼,那两道华光在临近雷暴海时,像是撞在了什么实物上,骤然迸发出夺目的光华,而在这炫目的光彩之下,程心瞻也看到了一道像倒扣碗似的光幕结界竟然将整个雷暴海全部罩住了。 ——难怪黄云鹰说靠自己一个人是进不去雷暴海的。 赤蓝华光与光幕结界相交,后者被前者化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光洞出现后,程心瞻这才知道他之前听到的雷鸣浪声还只是被结界遮挡的结果,现在,巨大的声响从洞里传出来,以至于他连黄云鹰在他耳边喉着说话也听不见了。 这时,宫殿里又打出一道法光,法光里裹着许多大铅罐、小铅瓶还有一团汞液,自行飞到每一个人跟前。 程心瞻刚接过铅器和汞液,黄云鹰便朝着自己大声说着什么,可是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会「他心通」吗? 见黄云鹰没有用心声来和自己交流,程心瞻便也假装不会,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什么也听不见。 黄云鹰干脆就不说话了,拉着程心瞻的衣袖就走。随即所有人都腾飞起来,争先恐后地往那个光幕上门洞飞去。 原来是要抢着进去,这下程心瞻明白过来了。 结界上的光洞只是远看着小,等实际飞近了,才发现有几百丈大,人在洞中穿行像一只蝼蚁一样。 等进了结界中,雷鸣浪涌才更骇人,程心瞻迎头便见到一道山一样大的巨浪打过他。 原来这就是排山倒海。 他心里道了这么一句,随即赶忙和黄云鹰躲避。 躲避的过程中,程心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光幕结界已经重新合上了。他心里微动,假装躲避海浪,疾速后退,结结实实撞到了光幕结界上。 而且在这一瞬,他将五行风雷遁术试了遍,但没有一个奏效。 黄云鹰看程心瞻慌不择路撞到结界上,还贴着结界往下滑,赶紧拉他起来,把嘴贴在他耳边吼, “这是两位圣人联手布下的结界,如果没人放我们出去,这对我们来讲,就是绝不可能打破的壁垒,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你当心些,别往上撞了!” “好!” 程心瞻喊着回了一声,开始专心观察雷暴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采罡杀人(求月票~) 仿佛是远古时雷部和水部起了冲突,天神争斗,那水不想呆在海里,非要往天上去,那雷则不愿隐在云中,拼命往海里涌。 正是:水光共雷光一色,怒浪与嗔云齐飞。 茫茫天威,人如蝼蚁,一时间,程心瞻呆愣在原地,竟不知道要干什么。 “贤弟!” 黄云鹰大笑,他第一次来雷暴海也是这副模样,“你看……” “兄长,你在心里说话就行了。” 程心瞻实在受不了了,施展了心府神通「心意通明焰」,话音直接在黄云鹰心里响起。 黄云鹰自然是吓了一跳,惊诧的看向程心瞻,魔道中人喜借外力,少有修自身神通的,没想到这位贤弟还修了神通。 “贤弟这是?” “早些年正道围攻血神教时,那时候我杀了不少正道弟子,逼问出来一道神通。” 程心瞻找了借口。 “噢,那这样确实要方便许多了。” “对了兄长,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噢,为兄是要提醒你,往高了飞,一定要瞅准时机,先看哪一处云中雷霆攒动,将落未落,再看哪一处海浪高飞,欲要冲散雷云,得提前过去候着。 “等到雷罡催发成形,这时候再用法力把汞液张成网,去包裹雷罡。这时候一定要快,雷罡很快就会散掉,重新化作水汽、雷元和阳气,只有用汞网及时包裹雷罡,使之聚为罡露,再马上收进铅瓶里,这才能保存下来。 “不过也别忘了自身,这里风浪大,灵力暴乱,无论是御空还是御器,都很容易被风浪和灵气浪潮带偏。千万注意别撞到雷上浪上,否则无论是被拍到云中还是被裹进海里,都是很容易丢了性命。 “雷里自是不用多说,尤其是要注意水里,雷击水浪时,整片浪里都是雷光,人若进去了,那和被天雷直接劈中也没什么分别。” 用心声说话就方便多了,一大段话瞬间就传到程心瞻心里,他也很容易就理解了,这和他采天雷收集雷浆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嘛! 瞅准时机,采雷,引入容器,是一个流程,不同点就是采雷是以引导之器引之,采罡是以汞网捕之,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采罡细节,如何炼汞、如何张网、如何收网、如何凝露,不需黄云鹰来教,宗里长辈和道书上不知道说的有多详细。 “别陆明白了,多谢兄长。” 程心瞻回了一句,随后便起身高飞,一闪就没了影。 “贤弟慢些!” 黄云鹰看着程心瞻忽然飞走,赶忙招呼黄老仙手下另一人跟上。 大海无垠,即便雷暴海在东海诸多海域中算是小的,可到底也是一片海域。这样百十个人冲进来,那真是和蚍蜉在水没什么分别,一会就都分散开来,不见了人影。 而程心瞻刻意摆脱黄云鹰,在几个巨浪翻卷中飞跃,很快就脱离了黄云鹰的视线。 他不知道赏雷殿里的人是怎么赏他的,是直接法眼通察,还是像还珠楼主那样使用法宝镜景,不过好在没有五境在,这就让程心瞻大胆许多。而且这里雷霆如雨落,时不时电光闪烁,一会幽暗如夜,一会亮如白昼,等到雷光水光迸发时出手,天威加上「玄机无漏符」,要想施展些什么手段,那任谁也看不出来了。 他不光要采雷,也要诛魔。 出于谨慎考虑,他始终背对赏雷殿,在海天中飞驰,同时运转碧睛,搜寻着雷光,同时也搜寻着其他魔头。 很快,他目光一凝,找到了一个目标。 在远处天上,有三个人聚在一起,守着一片紫光雷云。 因为跟着鼍王第一个到,所以后面妖王带来的人黄云鹰都给他介绍过,他认得,这三个是墨渊海虺王手下的人,黄云鹰还是这几个的老主顾。 黄云鹰曾说过,墨渊海和礁峦海做的就是海上的皮肉生意,蛇童蚌女畅销四海,更有生取下来后再秘制的蛇胆蚌珠,向来是炼法炼器的好材料。 乱海妖魔,该杀。 眼看有一道巨浪生成,正是要往天上那道紫云打过去,程心瞻便遁入海中,再潜入巨浪里。 浪里的力道大的出乎程心瞻的意料,暗流汹涌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身,不过随着他水府之中太阴皇君掐诀施咒,他就好似完全融入了水中,想去何处便去何处,连气息也完全收敛住。 他随浪高飞,在千百丈的高空中施展水遁,这是他从前未曾想过的,浪在上行,人在水中也在上行,一瞬间便高出海面千百丈,天云触手可及。 墨渊海三妖看着浪往云里冲,心知时机已到,各个都祭出汞液,又用法力把汞液压铺成一张银色的大网,只待水雷相交的那一刻。 这道巨浪没有让他们失望,水涌三千丈,冲散了雷云,银紫色的雷霆裸露在外,似是勃然发怒,电蛇攒动,雷龙翻身,狠狠打在冲天巨浪上。 “砰!” 开天辟地似的巨响,像是身边鞭锣,又似神龙高吟。 都说天雷地火一触即发,现在看来天雷地水相交也是非比寻常,银紫的雷打在幽蓝的水上,瞬间爆发出的蓝紫白光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整道巨浪全部被裹上了电芒。 随之,巨浪宛如被煮沸了一样,里面密密麻麻出现了房子大的气泡,然后是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而巨浪头上的那一点浪被雷霆瞬间就被劈成了气,这股雷霆水气似是天地间的某种特殊灵气,叫人吸一口,都通体舒泰。 与这股气一同发生的,还有一片蓝紫光带,在白茫茫水雾中,像是艳丽的毒蛇,像是多彩的锦纱,像是雨后的霓虹。 「龙吟水雷罡」。 墨渊海三妖大喜,纷纷用汞网去裹。 但也就在这时,在冲天的气泡中,一团银白色的汞液破浪而出,往蓝紫光带处激射,直到逼近了蓝紫光带,随即瞬间张成一张巨大而轻薄的网,比那三妖的都要大,在另外三张网的包围中兜住了那道蓝紫光带。汞网捕捉到雷罡后,又瞬间合拢,化成一个银色的空球,雷罡在里面冲击,想要逃出来,可是即便汞球极薄,但只要雷罡碰到了汞壁,就会立马缩回去。 汞球急剧收缩,又重新化作一团汞液。 直到汞液撤走,三人还有些呆愣,怎么会有汞液从海浪里飞出来? 有谁会埋伏在水浪里? 水浪里不是通着天雷吗? 而此刻,水浪里的程心瞻心中极为畅快,在刚入海时,他就在「玄机无漏符」的遮掩下祭出了竹身,魂灵入主竹身,收起了肉身。 本来竹身作为天地宝材和符箓的结合,是一等一的灵物,可以收入肉身窍穴中,但肉身窍穴作为一个完整的内景世界,却是无法收入到竹身之中,而且洞石不能存放活物,也收不了肉身。所以一直以来,他可以肉身携带竹身行走,但若想以竹身在外行走时,肉身就需要放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才行。 可现在却是不用,因为他之前就发现,「太上天都箓」神异,不光可以存放内景神,还可以收取肉身!同时「太上天都箓」作为符箓,本身又可以被收入竹身中。 而竹身、肉身、太清箓三者又都可以供内景神和魂灵穿梭和栖身,实在是方便。这算是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随时可以实现肉身和竹身转换。 方才入水后,他收起肉身,以竹身隐遁在浪中,天雷涌入浪里,他便以竹身承接,竹身不惧天雷,反而天然是雷霆的引导与承接之器。天雷进入竹身后,雷宅三神当即从肉身进入竹身,将天雷化为雷浆,存放在竹身的雷宅中。 现在的竹身雷宅里,雷浆已经是盈盈满池塘了。 不过为了把戏做足,他心里虽畅快,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幅被雷霆击打后极为痛苦的表情,他隐藏在浪中的无数水泡中,并随着水泡上浮,最后在三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冲出水浪,一把收取了汞液。同时他祭出「幽都」,剑光在水光雷光中依旧耀眼,飞剑在云水之间飞驰,划过了一个弧,紫朱剑煞的曳尾宛如霓虹,一剑枭三首! ———— “这是谁人的部下?!” 赏雷殿中,一个头顶黑龙冠的男子拍案而起。 “玄晔,大圣不在,你就可以如此放肆了吗?” 在起身男子这一排的最上首,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皱着眉说。 那位被称作玄晔的黑衣男子闻言,稍稍收敛了怒容,对着发话的白衣男子拱拱手, “不敢对寒王不敬,是玄晔失态。” “坐下说话。” 玄晔闻言坐下了,但脸上还是忿忿不平,“到底是谁家的,夺罡就夺罡,一言不发就杀我三位属下,是否杀性太重了些!” 此刻大殿内,靠门处悬空浮着十几道镜景,里面的画面不尽相同,但都是进入雷暴海的妖魔在采摘雷罡场景。 这些是在座的各位妖王幻化出的镜水月之术,用来观赏手底下人争斗的。 玄晔指向其中一处,镜景随着他的意念重演,正是方才程心瞻破浪而出一剑杀三妖的情景。 “不错的飞剑,不错的御剑术。” 寒王看向那镜景,笑着点评了一句,比起玄晔,无疑寒王才更像一个赏戏的人。 黄老三看向镜景,心头一跳,不过既然杀的是墨渊海的人,而且寒王还夸了一句,那就是好事。此时还没人相认,黄老三知道鼍王一直在睡觉,醒来吃完血食后就过来了,对手下二境的人都没多看一眼,估计根本就不知道。 他起身小步跑到鼍王身边,谄笑道, “大王,这是您麾下的人。” 鼍王看着玄晔气急败坏的样子,已经是笑容满面,此刻听到黄老三的话,更是大笑出声,肚子一鼓一鼓,笑声如雷鸣, “黑泥鳅,是我的人又如何?” 众人听到鼍王张口,顿时就浮现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鼍王和虺王不对付在座的都知道。 玄晔也是一脸晦气的表情,既然是这个厚皮虫的手下,那他也懒得多说什么。反正墨渊海和大肚海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了极点,只有他们两个妖王在大圣的警告下不曾动真格,手下的见到了都是要往死里斗的。这次进雷暴海,他同样吩咐过手下,见到大肚海的就往死里打,不必留手。 “金甲,你手下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会飞剑的,这在我们东海可不多见。” 寒王就坐在鼍王上首,此时笑着看过来。 原来鼍王本名叫金甲,他对程心瞻是一无所知,见寒王看过来,便望向黄老三。 黄老三此刻被两位妖王注视,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 “回禀两位大王,此人名叫封别陆,是数月前从岸上逃来的,原来是陆上北方血神教的弟子,故善飞剑。” “原来如此。” 寒王点点头,眼中目光闪动。 血神教,当真是巧了,两位大圣这次就是应血神子之邀离海共商大事,他听大圣说过,这个血神子很厉害,实力通天,而且近几年串联各方魔教领袖,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幕后魔道盟主的影子。 “金甲,等会他们出来,你把这个封别陆喊进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 “好,好!” 鼍王笑着点点头,东海魔道,大圣之下他只服寒王,寒王手里也有一把飞剑,莫不成是想指点一二? 鼍王拍了拍黄老三,只道了一声,“不错。” 黄老三顿时笑开,连连点头。 至于这个封别陆为何叛逃血神教,黄老三没说,寒王和鼍王也没问,魔道师门里的那些事,实在不必多说。 黄老三无视另外三个头领要杀人的眼神,乐滋滋回到座位,心想着这个别陆真是自己的福星。 随后,他再次看向镜景,此时鼍王把手一点,其中一个镜景就对准了程心瞻,此刻黄老三见程心瞻把其余三人身上搜刮一空,铅器汞网都没放过,最后更是放出蚊蛊,把三人的精血都给吸干了。 福星不假,但也真是个杀星。 他心想。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剑斗群魔(求月票~) 程心瞻还不知此刻大殿里的妖王有大半被虺王的动静吸引,纷纷来看他。 他还是秉承着把戏做足的原则,召来汞液,破开一个小口,从里面流出蓝紫色的带着银色光点的罡露出来,倒像是一个汤圆。 再拿出小铅瓶接住,程心瞻暗道走运,这道罡露分量不少,基本灌满了一整个小瓶,不过这雷罡质地偏轻,即便是被汞液挤压成型后也是半液半气态,像是极为浓郁的水雾,所以即便装满了铅瓶,但程心瞻掂量了一下,也才不到两铢。 等再拿出铅罐,把铅瓶里的罡露倒进去,这时附着在铅瓶内壁里的罡露就少的可怜了。 程心瞻收好铅器和汞液,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为了不让鼍王和寒王出手干预,所以他还是去寻墨渊海和沙海的妖魔。 还是同时运转两道瞳术,碧睛能看透重重幕浪叠云,丹瞳能遍寻妖气。 这并不算太难找,只需往天上看,尤其是往紫云耀雷处看,妖魔一定都在那里等着。 不多时,又让程心瞻发现一个,远远看到那人一身红袍,这是沙海赤王的手下。黄云鹰曾多次叮嘱,赤王手下厉害,不要随意招惹,能躲就躲。 不过程心瞻可不管这些,沙海的人,即便杀了,哪怕是赤王的人,寒王和鼍王也能保住他。 他还是故技重施,隐遁到浪里,再随浪到空中,等到雷劈浪头明光迸发时再祭起汞网。 咦? 这次他却是算错了——不是每次雷水相交都能滋生雷罡的。 水气依旧弥漫,明光仍然耀眼,但就是没有雷罡生成。 一人一妖的汞液飞网都扑了个空。 不过无论有没有捕到雷罡,程心瞻的剑不会慢半分,蓝紫罡气不见,但紫朱剑煞依旧气势恢宏,从浪里激射而出,直奔那个红衣之妖。 沙海大圣是雌妖,于是手下第一妖王赤王也是雌妖,而赤王手下也大多是雌妖,眼前这个红衣就是其中之一。 要是黄云鹰在此,定要大呼程心瞻找错了对手,这女的名唤虞沛阳,可不好招惹,是鱼龙血亲,赤王近裔,身怀火血,一个甲子前就进过雷暴海,想来缔结内丹也只是朝夕之事。 这虞沛阳也确实不简单,见到一团汞液从浪中飞出,就知道有人埋伏,反应也是极快,把手一扬,凭空唤出一道火浪挡在自己跟前。 待到飞剑出水,再刺穿火浪时,虞沛阳早有准备,她的兵器居然是一把红缨长枪,见飞剑刺来,女子枪出如龙,一点寒芒抵住了剑尖! 长枪是银头黑杆,枪头呈现刺鳍状,枪杆上也是密布龙鳞纹路,更让人侧目的是,长枪浑身裹着蓝紫光芒,更添锋锐之意和刚烈法蕴。 飞剑如紫虹贯日,长枪如雷龙出海,此时正面相交,发出一声巨响,更炸出无数碎彩灵光。 飞剑速度骤然降下,长枪也震颤不休,虞沛阳当空后退十数丈后才停下来,随即把枪一抖,将「幽都」挑飞。 “何人作祟?” 虞沛阳持枪而立,声震四方。 程心瞻藏在浪里不肯出来,「幽都」扎进海里自行飞回到他的身边,吞吐剑煞血光,幽幽的鸣叫着,方才被长枪硬生生逼停,「幽都」也不太舒服。 他看着枪上的蓝紫光芒,是「龙吟水雷罡」? 她已经用此罡炼成了枪罡?她不可能如此快就采罡再炼罡,而且众位妖王都还没有享用,她怎敢采到就自己炼化了。那一定是进来之前就得到了此罡,或许就是上一甲子进来雷暴海得到的亦或是赤王赐下的。 程心瞻猜的八九不离十。 而且此妖兵器居然是枪,这可是少见,和吴八刀一样,也是体术的打法,看来海上妖魔都更擅体术之道。 程心瞻又何尝不懂体术,就是要欺身上前,以力相博,他自然不会让她得逞。飞剑之精髓在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再伺机而动,岂是与人角力用的。 于是,他连面也没露,随浪而行,就这样消失在茫茫海涛中。 赏雷殿内,寒王看着程心瞻只出了一剑便消失了,而那个女子则持枪站在原地防备许久后才意识到对手早已离开,正在那斩浪发泄,于是不由轻笑了一声,心中觉得此子有趣,并转头对赤王道, “瑾红,你这侄孙女倒是厉害,炼成了枪罡,一个照面就把我家的崽子吓跑了。” 赤王闻言则道,“去暑又来笑话我,我家的是莽娘子,你家的才是真魔头,话说那小子剑煞厉害,却未曾见过,莫不是什么新出的地煞?” 寒王摇摇头,“这我也不知,过会把他叫过来问问就是。” 赤王嫣然一笑,“那也得他活下来才行。” 寒王笑而不语。 ———— 接下来,程心瞻如法炮制,采罡杀人,成则搜财灭尸,不成则远遁千里,往往得手三四次才能碰上一次硬茬子,这些硬茬子要么有罡煞在身,要么身怀保命神通或是护身法宝,再要么就是自身血脉不凡。 等到一天下来,他足足杀了有三四十个魔头,全是沙海的妖魔,他自己还额外采了四次罡,这才堪堪把一个铅罐装满。 不过不着急,采罡要持续一天一夜,铅罐一人发了三个,这时间才过半呢,到了晚上才是真正有趣的时候,这时候杀一个人,往往能收获很多罡露。 天黑时,程心瞻坐在一处礁石上静坐调息。 莫看他一剑杀敌很是轻松,实则是谋而后动、把控分毫,出剑之前要在浪中稳住身形,然后以法力铺开汞网,精准摄取雷罡后再出剑杀敌,飞剑那般急迅,对法力之消耗可想而知,如果不能一击奏效,还要瞬间水遁远去。 如此一天的搏杀下来,让他也很疲惫。 天黑下来后,雷暴海便更加可怖,雷霆隐于云中时海上便一片昏暗,在浅浅的月光下,重重浪影宛若群山。当电光迸发时便亮如白昼,有时雷劈在浪上,电光涌入其中,好似一座山都在发光,像是传说中佛教的光明山圣境。 而且晚上的雷电发生成型愈发密集,更是让人胆战心惊,轰隆隆的雷声连绵不绝,像是龙王在发怒,一阵阵急促闪烁、明灭不定的亮光直叫人睁不开眼。 这个时候,采罡已经成了极难的事,因为一个不小心被雷霆劈中,可能当场就亡命了——魔道可比不了修行了雷法的程心瞻,体内都是血煞和孽债,被雷霆劈中后经脉爆裂和失魂落魄是极为寻常的。 程心瞻在白天的时候都看到海上浮着两具被雷劈死的焦尸。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覆海大圣和托天大圣两位五境高修会对雷暴海如此看重,因为这「龙吟水雷罡」不但是龙罡,也是雷罡,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了,可这对他们手底下低境界的子孙亲信是极有用的。慢慢的炼化这天罡,里面蕴含的龙威可以激发他们体内的龙种血脉,而雷威则是可以增加他们对天雷的抗性,不至于被雷劈中后就僵直等死了。所以,即便程心瞻如何做戏,如何扮演痛苦,但赏雷殿的人对他如此多次埋伏在蕴含着雷霆的巨浪中依旧安然无恙,还是起了疑心。血煞么,算是魔道里大支法统,不光他血神教,海里也有很多妖魔修行,也没见过这么能扛天雷的,所以这些妖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采罡结束后来殿中问话。 此刻,诛魔三四十首的程心瞻面色依旧平静,吐纳和积攒法力自有内景神去做,他此刻仰着头,看着闪烁的雷光若有所悟。 《铁拐李说离火急疾剑经》是一本以离火立意的剑经,取火焰忽闪跳跃不可预料之形引为剑轨,想来是仙人某一天观焰火跳跃所悟,既然如此,那眼前这开天辟地一般的场景又如何不能引为剑轨呢? 看那雷,隐没之时,则悄无声息漆黑一片,发生之时,则声震四海光耀九天,一静一动只在分毫之间,飞剑是否也可以这样呢? 声与光同样是手段,放在飞剑上便是剑光与剑吟。 上一息可以如虹如雷,声势浩大,下一息忽然敛去一切光华,千钧收于一发。如果这样,再遇上那个红衣女子,便可以剑如虹来,等到她出枪抵挡时,在收敛光华,瞬停一时,那女子蓄力出枪刺到空处,定要她气血不畅,难以续招。 反过来,上一息以白骨针剑匿影藏形,等临近跟前,再突然爆发出剑煞血光,也能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再以动静相配,一剑刺去,化作雷霆,随着剑光明灭,剑吟鸣歇,至动至静,谁又能抓得住飞剑的轨迹和去向呢? 这单单是雷,那滔天的巨浪,又何尝不是另一本剑经呢?巨浪扑云,身怀无边伟力,大开大合,同时浪中又暗流涌动,蕴藏着无穷变化。 程心瞻想的入神,痴痴望着雷霆水浪的目光却忽然一变,他纵身一跃,拔地而起,当空悬立,「幽都」出窍,护佑在他身侧,「幽都」大放剑光,像一把紫红色的火炬,将周遭全部照亮。 “都出来吧。” 他冷声道。 “倒还机警,难怪善做贼。” 一个女声应了程心瞻。 随即,一个女子显露身形,程心瞻一看,正是那个持枪的女人。 随后,他周边数百丈范围内,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影,有的在天上,有的在海中,彻底封住了他的退路。 程心瞻一看,都是沙海的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今天刺杀未果的人。 “小贼,你到底是谁,之前倒是没听说过苍海二境中有你这样的人物。” 虞沛阳问。 程心瞻不语,只是四下打量着,埋伏过来的人近二十个,这些人有些持戈,有些握斧,有些拖刀,俱是体兵之术,各个身上妖气冲天,怀罡聚煞,都不是一般的妖魔。 “你不必再寻退路了,天上海下都有我们的人。” 虞沛阳又说。 这时程心瞻忽然一笑,“你们一同上吧,我又有何惧。” “你真要把这句话当作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吗?不肯透露你的来历?” 真是啰嗦。 程心瞻心想,他索性不等,主动出击,「幽都」激射而出,就杀向那个话最多的女妖。 虞沛阳自觉在掌控全局的形势下还被驳了面子,心中亦是不快,此刻见飞剑化虹而来,顿时调动全身法力,蓄势来攻,同时催动枪罡,蓝紫色的雷光将长枪包裹,枪啸如龙吟,心想着定要点碎那把飞剑。 雷光闪耀中,紫朱剑光宛如长虹,可就在即将与长枪接触时,雷霆过去,海上归于黑夜,飞剑也瞬间收敛了所有光华,与黑夜融为一体。 虞沛阳心里一惊,但枪势已出,此时只能认为那剑只是敛去了煞光,不可能瞬时偏转方向,她还是尽力扎了出去。不过在黑暗中,她却不曾见到,飞剑归于白骨针形,忽然骤停,就停在枪尖前一寸。 扎了个空,蓄力已久的枪势泄了。 也就在枪势泄时、女子要变招挽回之际,隐于黑暗中悬停不动的飞剑又突然大放光明,腐朽阴毒的紫火烂桃剑煞和紫朱血气迸发出无穷光芒,飞剑再次化虹,奔向近在咫尺的女子,剑啸如雷鸣。 虞沛阳脸色大变,身上忽然冒出红光,随即便见无数红点从她身体里飘出来,又在她身前汇成了一个由红玉似的鳞片结成的盾。 紫朱剑虹打在红鳞玉盾上,前者是杀伐利器,可后者也是难得的宝物,虞沛阳再次被逼退,但玉盾表面却也没见到什么损伤。 “上!” 包围程心瞻的群魔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于是所有人都动了,往程心瞻的立足处飞去。 任你飞剑再厉害,也只能挑一个对付,还能当龟壳用不成? 所有魔头心里都这般想。 但程心瞻见群魔来袭,却没有召回「幽都」,仍然驾驭飞剑变换剑轨去对付那个女子。 他能看出来,这个女子在现场群魔中地位不低,她若涉险能让其他魔头分心,说不定还能引走一部分朝自己打过来的魔头。另外,这个女子在群魔中虽然是实力比较强的,宝贝也多,但是能看出来实战经验少,心境不行,反而有可能是最先被拿下的。 他竟然不顾自身也要杀我? 是觉得我实力最弱,临死拉一个垫背的? 虞沛阳气急,她深吸一口气,身前的红鳞玉盾又重新化作红光点点,回到她的身体上,随即化作了一套红鳞玉甲,她脚踏火焰,双手持枪,再次打向飞剑。 她今天不信这个邪,自己自幼长在赤王身侧,难不成还打不烂一把飞剑么? 而程心瞻肉身离飞剑很远,他见群魔来袭,忽然放声长笑,手往虚空一抓,握住一把长剑,他抽剑出鞘,剑身在雷光照耀下一片雪白,宛如一泓秋水。 “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海上的体术!”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厌胜(求月票~) 这是一把黑柄白刃的宋剑,清瘦如老蛟,秀美如紫薇。 众位冲过来的妖魔见了,不禁失笑,这种剑,在沙海里只有鲛国的公主才会用。 一个俊美的长发妖魔手持一把金戈照着程心瞻的脖子就横割过来,口中还道, “小子,念你有几分本事,如果你肯舍了苍海,来我沙海鲛国做个驸马,再向虞三娘磕头认错,我便帮你美言几句,请虞三娘饶你一命。” 程心瞻低头躲过,两脚踏电光上前,秋水上撩,斩向妖魔小臂。 此时,又有一个蓝脸妖魔从程心瞻后方逼近,持一把五彩晶叉,悄无声息刺向程心瞻的后心。 长发鲛魔小臂处忽然生出一段金色的鳍翅,像是一把短刀,随着鲛魔手肘上扬,金色鳍翅挡下了程心瞻的一剑。程心瞻手腕拧动,剑器又横切向鲛魔的肚子,同时他当空翻身一扭,整个身子横过来,险险躲过了后心一击。 这时,又有一条青色的鞭子从下方抽过来,程心瞻再来不及躲闪。 “定!” 他左手掐一个诀,指向飞来的鞭子,口中念了一个咒语。 那鞭子仿佛被冻结,鞭梢还没伸开,就那样停在了空中。 随着这一声咒语响起,赏雷殿内,寒王和鼍王的脸上也逐渐收起了惬意和轻松,缓缓凝重起来,反观赤王一派,脸上则开始出现玩味之色。 “鼍王,你这手下从血神教逃出来之前,莫不是还在道门学过法?咒决掐的倒是有板有眼。” 赤王笑着说看向鼍王。 鼍王斜睨了一眼,“与你何干。” 赤王笑了笑,不作争辩,现在话不必说死,反正有大圣的阵法在,那个人哪儿也去不了,等到天亮结束,抓过来问问,就一切都知道。到时候真要问出什么东西来,看这厚皮虫还是不是这么嘴硬。 此时,黄老三几乎要缩进桌案底下去了。 轰隆隆—— 又是一阵急促的闪电,各位妖王幻化出来的镜景上也是一阵黑白变化,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腹背受敌的程心瞻朝着鲛魔胸腹处斩去的一剑暂时将其逼退了,拉开了几个身位,随即他回头,望向身后的那个蓝脸妖魔。 蓝脸妖魔看着程心瞻突然翻身,后心变前胸,攻势不减,手中晶叉再往前送了一寸。但也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程心瞻左眼中亮起了丹红色的神光。 只是看了一眼,这个妖魔就被摄住了,仿佛全身都被定住,无法动弹,甚至连闭上眼皮都做不到,目光再也挪不开,眼睁睁看着一片红光弥漫,愈发耀眼,最后,他连程心瞻这个人都看不见,海天也看不见了,能见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红光。 在这片浓郁的红光中,他又看见一个朱红的丹阳突然出现,并且是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最后出现了九个,仿佛是在朝霞赤海中,升起了九个太阳。 被九个丹阳照耀,他感觉一股热意从自己的双眼处生出来,并快速蔓延到全身,仿佛在被火烧。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水在快速的流失,像要被晒干一样,他几乎无法继续维持人身,他的脸上生出蓝色的鳞片,似乎下一刻就要化成原形。 但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随后失去了知觉。 而在其他妖魔看来,便是蓝脸妖魔突然走神了,被程心瞻抓住机会,一剑枭首。 因为在电光的遮掩下,没有人看见程心瞻使用任何咒语与法宝,同为二境,他也不可能施展元神秘术。 程心瞻没有去管坠入海中的蓝脸妖魔的尸体,因为他的蛊虫就在那里。 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空位,马上又有人补过来,一个猿头青脸的妖魔高高跃起,举一根铁棍从上往下打来。 由于他转了一个身,鲛魔变成了在他后方,金戈再次来攻,要断他的腰。 “淹!” 程心瞻手指天空,他身下的忽然涌起冲天水柱,如一条水龙,当头迎上那根铁棍。 施展咒语的同时,他一个后翻跃起,躲过了拦腰一戈,人在鲛魔的头顶,持剑点向鲛魔的天灵。 鲛魔的头颅忽然散作了一团雾气,剑尖点在雾上,只点了个空,仅发出一声尖啸。等程心瞻撤剑后,那团雾气重新凝聚,又化作了头颅。 “我已修成本命神通,你岂能奈何得了我?” 鲛魔大笑。 于此同时,又有一个长身粗颈的妖魔祭出了一枚宝珠,宝珠发着灰蒙蒙的光,随后,冲向猿头妖魔的水柱便被化解掉了。化解掉水柱后,宝珠又朝程心瞻打过来,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猿头妖魔的铁棍紧随其后。 程心瞻知道,那个长身粗颈的妖魔是沙海霸王的手下。而霸王本身是龙子霸下和海鳅生下的后裔,体内有龙血,皮糙肉厚,同时还很灵活。霸下血脉可以背负山岳,镇压波涛,这个妖魔能化掉水柱,应该就是妖王近亲,想来体内同样有龙血。 程心瞻祭起血珠,直直砸向那枚灰珠,似乎是要来一次硬碰硬。 那灰珠主人很是自信,并不躲闪,依旧选择打过来。 两者相撞,灰珠毫发无损,但速度稍稍慢了些,血珠当即破碎,炸成了一团血瘴,将程心瞻、鲛魔和猿脸妖魔全部罩了进去。 下一刻,程心瞻破瘴而出,脚下踏着火光电弧,瞬间来到粗颈妖魔面前。粗颈妖魔看见程心瞻先攻自己,并不以为意,反而微微一笑,示意程心瞻放马过来。 程心瞻剑如雷光,转瞬即逝,从左向右斩向妖魔咽喉。粗颈妖魔则再祭出一件尖头杵应敌,右手握杵去挡剑。 不过就在两剑兵器相交之时,程心瞻拧动手腕,从剑锋对敌变成以剑身对敌,剑招由斩变为荡。 “铛!” 一声脆响。 秋水被铁杵挡住,但剑尖依旧向前,剑身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剑尖绕到妖魔的脑后,在妖魔粗壮的后颈上点了一下,顿时点出一个破洞,血如泉涌。 妖魔吃痛,左手压住了伤口,大叫一声, “还有人呢!” 此时鲛魔和猿魔已经冲出了血瘴,一左一右,横戈竖棍,一起打过来。 程心瞻头不回,仅左手回指, “陷!” 鲛魔和猿魔所在的虚空仿佛变成了泥沼,踏空而行的两魔像是突然被扯住了双脚,不但不能继续向前,还在下陷。 「秋水」被程心瞻舞得密不透风,劈头盖脸往粗颈妖魔身上打,剑器时软时坚,时而如鞭,时而如锏,看似直来直往力劈华山可其中又暗藏变化玄机,这让妖魔收力也不是,放力也不是,他感觉像是在面对海上滔滔不绝的巨浪,无法招架,只一个不慎就要被卷走。 剑势已成。 又是一阵雷霆幻灭,程心瞻攻势愈猛,剑光如雷闪烁,在漫天雷霆的遮掩下,没人注意道,一道雷霆从程心瞻体内生发,传之于剑器,再落到妖魔的身上,同时,程心瞻忽然张口,舌绽雷音, “去血!” 不过这两个字落在场其余妖魔耳中,却只是一道如龙吟般的雷声,与雷暴海里终年不止的雷音并没有什么分别。赏雷殿里的众位妖王甚至都没听到程心瞻喊了什么,被海上的雷音直接掩盖掉了。但是落在直面程心瞻的粗颈妖魔耳朵里,那便是一声高亢的龙吟,是九霄之上的天龙怒吼,而那道进入体内的雷霆,便如同天龙之爪,要将自己体内微薄但同时又赐予自己无穷力量的龙血拿走。 龙雷。 他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施展龙雷,他止不住的战栗,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不!” 积蓄许久的狂浪剑势瞬间抓住了机会,一剑枭首,血涌数尺高。 鲛魔和猿魔刚从泥泞虚空里挣扎出来,便见到这样一幕,本来汹汹的气势顿时一滞,仿佛又被施展了【陷】字咒。 裘老七,这可是霸王子侄里龙血最浓的了,最是皮糙肉厚,铜皮铁骨,怎么会被那软绵绵的剑给割了头? “哈哈哈哈!” 程心瞻见两魔犹豫,大笑出声,也不去管,反而去杀别的魔头,因为这两个心里头的那口气已经泄了,已经生出畏敌之心了,与他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他望向海里,那个甩鞭的魔头。 甩鞭的魔头刚从【定】字咒里摆脱出来,也是亲眼目睹了蓝脸魔头与粗颈魔头被枭首,此刻被程心瞻一望,心下一慌,转身就跑。 鲛魔和猿魔见了,异口同声骂了一句蠢货。 背对一个善使飞剑的人,怎么长得脑子? 程心瞻见状也是大笑,手掐剑诀,口道, “去!” 于是,还在和虞沛阳纠缠的「幽都」忽然就调转剑头,化作一道长虹追去,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贯入了那个妖魔的后背,再从前心而出。 妖魔连痛呼都没能发出来,化作原形掉进了海里。 要说这里头战意最强的还是属虞沛阳,此刻没有飞剑纠缠,她竟然主动提枪来攻。 程心瞻提剑迎上,「幽都」杀了一个妖魔,剑吟阵阵,又自行去寻妖魔了。 「幽都」与「桃都」不同,「桃都」性子烈,最是争强好胜,宁可折了自身都要把敌人斩落,无论面对多强的对手,都是愈斗愈勇。而「幽都」自从被程心瞻铸成的那一天起,就带着阴性,在魔巢中长成,被寒血和毒煞喂养,剑性和「桃都」截然相反,最喜恃强凌弱、匿影藏形。 所以不用程心瞻吩咐,自己就融进黑夜里去找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妖魔去了。 程心瞻与虞沛阳缠斗,发现她护身宝物极多,总是在他剑尖落到她身上时出现,保全其性命,在这种情况下,程心瞻反而不敢随意施展丹瞳与龙雷,他担心如果不能一击必杀,被这女人泄露出去,不利于接下里的战斗。 至于其他更多的手段,程心瞻暂时也不想用,目前对他而言是很重要也是很难得的斗战经历,可以提升他以一打多和体剑术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能让他摸清海外魔教各大支的血脉与斗法特点,所以这个斗战时间是拖得越久越好。 当前展露的这些手段只能让赏雷殿里的妖王怀疑自己的来路,却不至于笃定自己是正道出身,还要顾及寒王和鼍王的颜面,所以他们还能有闲情雅致看这场争斗,要是自己彻地暴露了,恐怕鼍王暴怒之下就会直接进入结界捉拿自己了。 程心瞻有所顾虑,但这个虞沛阳却好似天生的斗战凶妖,在此情况下,比程心瞻更能放开手脚,体术竟然在肉眼可见的增长,一杆长枪如龙搅海,枪芒如雷,锋芒毕露,加之其自身的火血神通,使之后劲无穷,力能劈山,不知疲倦,倒是让程心瞻有些吃力了。 观察出来虞沛阳出枪大开大合,横扫四方,程心瞻却不想和她单打独斗了,有意往其他妖魔跟前凑,把其他妖魔牵扯进来。 程心瞻以体术、步法、咒语对敌,在混战中如鱼得水,虞沛阳长枪如龙,人一多,反而不好发挥。 一番争斗下来,程心瞻试探出几个没本事的,寻机以丹瞳和龙雷厌胜杀之,又斩首四级,虞沛阳却是越打越憋屈。 “都滚开!” 女魔头大喊了一声。 于是所有人纷纷远离,只是从各个方向封住了程心瞻的退路,同时还有几个妖魔御宝去探照和阻拦飞剑,担心飞剑偷袭伤到了虞沛阳。 两人单打独斗交手了有二十来个回合,程心瞻法力依旧充盈,但劲力却是逐渐不足,被虞沛阳抓住机会,以势大力沉的一枪扫退,口吐鲜血,飞出去几十丈远,然后往海面上跌去,落到了他最初打坐调息的礁石岛上。 这个时候,鲛魔又趁机出手了。 只见这个魔头祭出了一张粉帕,粉帕迎风便涨,化作一张巨大的绸布悬在程心瞻头顶,那上面以白线绣着无数的骷髅。 随着魔头施法,那帕子抖动,骷髅纷纷脱离帕子掉下来,但骷髅一出了帕子就化作了一个个美人,扭动腰肢,不着寸缕,白虫似的朝程心瞻扑过来。 程心瞻眼中浮现出厌恶之色,但于此同时,虞沛阳脸上也不好看,飞身来追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成百上千的红粉白虫将程心瞻淹没,虞沛阳提枪站在白虫堆之外,她看向鲛魔,口中道, “薄无情,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当我的面用这东西,我就把你也炼进去。” 鲛魔连连点头,笑说,“就依三娘,仅此一次。” “你这东西有什么用,能困住他吗?这人的实力你应该见识到了。” 虞沛阳皱着眉问。 薄无情闻言失笑,“三娘岂不闻,温柔乡最是英雄冢,我这件法器取三千生魂三千骷髅合炼而成,他再厉害,但陷入了我的红粉骷髅中,定叫他意沉欲海,精血元阳俱空。” “留他一条命,提来殿里问话。” 薄无情话音刚落,雷暴海上空便响起一道声音。 薄无情认得,这是自家大王也是自家亲伯祖的声音,连忙躬身称是。 “焚!” 就在薄无情志得意满之时,红粉白虫堆里,响起了一声咒语,随即,便有无数道金芒从红粉白虫的间隙里迸发出来。 “轰!” 好似火上浇油一般,只听见一声火啸声,耀眼的金色火焰从红粉白虫堆内里烧出来,好似海上生金阳,那些白虫在金火里瞬间化为虚无。 这还不算完,金火在虚空中继续燃烧蔓延,煮海焚天似的,连风暴巨浪也不能阻挡,仿佛要把围观的妖魔全部卷进来,像是要把这海上的污秽都涤荡干净。 妖魔惊叫着四散奔逃。 “阳火?” 雷暴海上,响起了一道声音,不知是哪位妖王,随后,海上便出现了一张巨手,根本无视火海,朝火海中心抓去。 “咦?” 巨手却是抓了个空,待火光散去,礁石上什么也没有。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精卫(自己很满意的一章,希望大家喜欢)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传说中精卫是炎帝的小女儿,幼时在东海边戏水时被大浪卷了去,死后化成了鸟。精卫化成鸟后,就不断从岸边衔取碎石和木枝往东海里扔,想着总有一天要把东海填平。 有人说这是精卫的复仇,要填平杀了她的大海,也有人说这是精卫的慈悲,不让更多的人被海浪吞噬。 后人在精卫身上看到了很多品格,有极致的复仇之心,有善良的普渡之心,有日复一日衔木填海锲而不舍的坚持,有敢于立下宏伟大愿并去实行的心胸,也有向敢于向天地伟力挑战的精神。 有很多人崇尚精卫,尽管他们的理由都不尽相同。精卫图腾是很多见的,有人把她绣在旗上,有人把她刻在碑上,还有的人,修建了一座在云上漂浮的巨城,并以她的名字命名。 在这座城的城墙上,绘有无数精卫,口衔微木,投之沧海。这座城有一个仪式,每当这座城有一个新生儿出生,孩子的家人都要在城墙上新画一只精卫。 这样的仪式,再结合这座悬在天上的城,便很容易让人想到这应该是在致敬精卫敢于向天地伟力挑战的精神。因为人,生来就是住在大地上的,但偏偏有人不愿意服从这个安排,他们想到天上住,就这么去做了,他们也做成功了,修建了这么一座城。 后来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看这座城,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精卫,所以他们请示了这座城的城主,他们也想在城墙上画下属于自己的精卫。 城主欣然应允,并在城墙上提了一道短句,曰: 人力或有尽,精卫志无穷。 于是这座城城墙上的精卫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成了一道闻名天下的景致,就叫「精卫墙」。 程心瞻一个恍惚,只感觉到眼前一,漫天的金火、银雷、黑浪统统消失,此刻映入眼帘的,是袅袅云气中一群张翅高飞的飘逸蓝鸟。 像是从地狱一下子就来到了仙国。 他眨眨眼,这才发现那些鸟儿不曾动弹过,原来只是画而已,鸟儿白喙赤足,冠羽多彩,尾羽飘飘,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精卫。 他再将目光放长远些,便看见了一座矗立在天云上的巨城,于是他知道,自己对面,是白玉京的精卫城。 只是一瞬,自己便从波涛深处来到了天云之上。 “小友,许久不见。” 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淳嗓音从他背后响起。 程心瞻转过头来,便看见一个背负长剑的白袍男子站在那里,此刻正笑吟吟对自己看过来。 程心瞻连忙行了一礼,“见过剑仙。”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还珠楼主。 李善寿上下打量着程心瞻,笑说, “小友这一身,是从哪里过来呀?” 「玄机无漏符」如何玄机,如何无漏,自然也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剑仙。 程心瞻后知后觉,连掐一个诀,恢复到原本容貌,解释道, “实在叨扰剑仙了,还请见谅。” 剑仙有些好奇,请程心瞻坐下说话,赐茶。 程心瞻坐下,正要说话,便听剑仙说, “不着急,先喝茶,你这身上煞气颇重,可不像上一次见到的名山道士呀。” 程心瞻称是。 他调整呼吸,静下心来,告诉自己这里是还珠楼,不是雷暴海。 他喝了一口茶,不愧是仙品,瞬间就抚平了程心瞻心中的疲惫、躁意还有身上的煞气,一股充沛的灵气滋润着他的四肢百骸,连三魂七魄都感觉到一阵清凉,如春风拂面。 他缓了缓,先是抬手行了一礼,郑重道, “先是要向前辈道一声谢,若非前辈赠我的挪移阵图,晚辈困在魔窟里就出不来了。” 程心瞻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如果不是身上有仙人赠与的挪移阵图,他还真不敢进雷暴海,那毕竟是两位海上五境大妖联手布下的法禁结界,真要败露了身份,那是插翅难逃。 他进雷暴海的那天晚上,便特意寻了一处礁石,在「玄机无漏符」和海上雷光的遮掩下,悄悄布置了还珠楼主赠与的挪移阵图,并最后在漫天阳火中收回了飞剑和蛊虫,激发了阵图,在最后一刻成功逃脱。 面对程心瞻的郑重相谢,李善寿只是笑着摆摆手,他送阵图,本来就是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救命之机,这是应有之义,难不成还真是为了给他省两步路的? 随后,程心瞻便从三尸占岛立教说起,一直说到了最后在阳火中遁走。 李善寿静静听完,指着程心瞻说了一句, “小友真是艺高人胆大。” 程心瞻连道不敢,谁人敢在剑仙面前称艺高呀。 “那小友这是有荡魔之志了?” 李善寿又问。 程心瞻没有掩饰,只是轻轻点点头, “人欲无穷,兽性天生,所以魔道不死,这个道理晚辈是懂的。不敢说什么灭绝魔道的话,晚辈只希望这个大美世间能够少一些污秽,无力弱民不至于沦为强人的口中餐、腹中肉。” 还有一句话程心瞻没有说,他想要这世间的恶人只敢把魔道藏在心里,不敢真正做出来! 李善寿则道,“即便是这样,那也很难。” 这时,程心瞻看向窗外,见那满墙蓝羽,忽然展颜一笑, “心瞻亦有精卫之志。” “哈哈哈!好!修行人就要有这样的意气,小友,无论未来何等成就,也不要失了这股意气!” 程心瞻起身拱手,“定不叫前辈失望。” “我看看你新炼的剑。” 李善寿说。 程心瞻立即将「幽都」祭出,递给了剑仙。 李善寿也不接,只是手成剑诀,左右晃动,飞剑便被牵引,跟着左右晃动,剑仙看了看,随后屈指一弹,打进一点灵光,并道, “很不错的飞剑,虽说取自你骨,在五行之外,灵性十足,但是剑乃凶器,金性是不可或缺的。我点了一滴元磁钛金进去,这种金精和骨质的亲和性很好,不会破坏骨剑和你自身的联系,也没有破坏骨剑游离五行之外的特性,但增强了飞剑的刚性、轻盈和锋锐。” 程心瞻再次谢过,他与剑仙萍水相逢,但一直受剑仙恩惠却是良多。 剑仙将飞剑还给程心瞻,并重新递出一块阵图,把程心瞻用的那块挪移阵图收了回去。 “走,刚好最近我还珠楼停在精卫城这,带你去见见城主袁修永,他也是一个妙人。” 程心瞻说好。 袁修永是一名散仙,已经度过六次散仙劫了,是一个很有可能转为天仙的人物。李善寿给他说了程心瞻的精卫之志,袁修永听了很高兴,送给了程心瞻一个牌子,让他日后有什么缺的,尽可来精卫城看看。 最后,又邀请程心瞻去精卫墙上留下画作。 程心瞻自然说好,在城墙上画了一只精卫,头上的冠羽他画了三根青色的长羽,嘴里衔着的却是一柄小剑。 见状,李善寿和袁修永对视一眼,这个后生是想要投剑镇海呀! 留下画作,程心瞻便辞别了两位高人,飞下三重天,直奔师门去了。 ———— 落到山门上,高山草坪上,草色深绿,野更盛,程心瞻算了算,他暮春出门,归来正是盛夏,原来这一趟出去不过两个月而已,却让他有种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 “程师!” 程心瞻刚落到草坪上,值守的弟子便高声呼喊,快步跑了过来行礼。 他回了一礼,看着来人,便问, “道友有礼了,却不知道友是?” “回程师,小道清容,记名在白虎山名下,现在在外事院当值。” “道友有礼了,不过道友为何这般称呼我?” 小道士恭谨回说,“程师在摩崖山开课讲符道,小道旁听,一次也没落下,自然要称呼一声学师,而且小道也是署工治外事院分治的的一个掌簿。全赖程师,有了工治之后,我等兼工有了发声喉舌,请假休沐方便了,工时俸禄对应上了,治友之间互通有无、相互介绍、易宝论道,样样都方便了很多。” 程心瞻笑着点点头,“不谢我,这都是师门办事妥当。” 小道士点点头,又问,“程师何时还会开讲会吗?” “我刚归宗,这个估计还要一会,你们注意看课表,到时候上面会有的。” “好好,耽误程师了,程师且归宗休息。” 程心瞻笑呵呵迈入山门,等回了明治山,发现师尊竟然不在,也外出了。于是便又去找了师祖,想告诉师祖他老人家传授的「九阳还形丹瞳」厌胜妖族真的很管用,但师祖现在主管玉京峰,太忙了,根本没功夫听,扫了一眼见程心瞻身体没什么事,就赶紧打发他走了。 程心瞻又去找掌教,因为他感觉回山了不跟长辈说说话总感觉怪怪的。 掌教果然很闲,一个人坐在三清宫里,跟塑像一样。 “心瞻回来了!” 掌教果然很热情,看见程心瞻过来很开心的招呼了一声。 程心瞻也笑着来到掌教身边坐下,虽然这两个月的经历大体都跟还珠楼主说过了,但并不妨碍他还是兴高采烈跟掌教又说了一遍,而且是事无巨细。 “好!心瞻辛苦了。” “可恶!鲸鱼何辜?!” “好呀,心瞻真聪明!竟扮作了血神教的人。” “什么,你还炼了一把新飞剑,快拿出来看一看。” “阴阳双剑,纯阳肉身,好想法!” “辛辰子的弟子么?嘿,现在绿袍成了五境,手下鸡犬升天,辛辰子也升四境了。” “采补?邪魔外道,该杀!” “哦?竟然是扼瘟使君的遗留?” “这道罡确实有意思。” “竟这么惊险?” “还珠楼主?原来还有这样的机缘在。” 掌教和还珠楼主截然不同,程心瞻每说上几句,他都会应和两声,有时还会就一个细节跟程心瞻讨论许久,并以此引出修行界的许多事来。比如当年白玉京建造时,云鲸一族就出了不少力,比如血神教最近开始第一次大开山门招收弟子了,许多魔道巨擘都去观礼,比如九龙岛上的诸位上古真仙都封了什么神,等等等等,让程心瞻知道了许多事。 这也导致程心瞻这趟游历说了许久才说完。 最后,掌教问了一个和还珠楼主一样的问题, “心瞻这是有荡魔之志吗?” 程心瞻也再一次明确了自己心中的精卫。 等到了这个话题,掌教反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讲了一句话, “不要对外说,也不要太辛苦自己。” 随后,掌教岔开话题,问道, “结丹你是怎么想的?” 程心瞻对这个大事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弟子现在尚有「紫火烂桃煞」一斤二两零八铢,借此体悟了阴性中的燥邪和腐朽之意,有「阳明云堂罡」六株,借此体悟了阳性中光的明亮与虚幻,另外还有阳煞「黄极正戊煞」一两零十八铢、阳罡「龙吟水雷罡」三两零六株尚未来得及炼化和体悟完全。 “「龙吟水雷罡」是才得的,还没来得及炼化与细细体悟,但从初步的接触来看,无疑是阳性中霸烈的一面。 “再说「黄极正戊煞」,出海这段时间弟子一直在体悟其中的法意,只能说越琢磨越能体悟其不凡。这与弟子接触的其他三种罡煞都不同,没有罡煞中那种常见的狂暴之性,呈现的反而是阳性中生机勃勃、催发万物的那一面,但又不像是骄阳那般炽烈,其本身又是中正平和、包容万物的,而且自有一股坐看风雷我自岿然不动的安定,是阳土之德。 “弟子认为这是适合我的,而且弟子得煞一两零十八铢,应当可以用此煞先行犁庭开窍。黄庭丹田居于人之中,为长生根本,气力之源,也是符和土德,以「黄极正戊煞」犁庭应当是恰当好处,力求一次功成。 “所谓煞重罡轻,「黄极正戊煞」已得厚土之重,阴罡应取天灵之轻,阳煞稳固包容,阴罡就应当滋润催发,所以弟子当前所有的「阳明云堂罡」和「龙吟水雷罡」都不合适,需再寻一道主润生滋养的雨罡。 “另外,土生金,金生水,金性不朽,恰好由主张生机的水土催发,所以即便雨罡土煞并无金质,但金性却在水土之间孕生。如此阴阳交汇,水土相逢,便可结一枚主掌生机之金丹,作为长生种子。 “不过弟子知晓,雨罡难得,所以弟子也不急,等犁庭之后,再慢慢寻觅不迟。” 掌教这次静静听完,一次都没有打断,反而是连连点头,等到程心瞻说话,他老怀甚慰,说道, “心瞻,听你说完你的金丹之见,我才敢肯定,你是真正心怀精卫之志的。” 纪和合在听闻程心瞻的荡魔之志后,很担心他杀性太重,急于求成,结一枚主掌攻伐的金丹,所以马上问了程心瞻的结丹想法,现在听完,他知道了,心瞻这个道名温素空并没有取错。 高瞻远瞩,立意长生,如此再来说荡平魔道才能让人信服,否则一腔侠义落到实处,也不过匹夫之勇,魔道如草,割而复生,如果不得长生,又谈何荡平呢? 精卫填海,也非一日之功。 于心,乐善不倦,于命,寿与天齐,如此方可称一声仙侠!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罡名雨沛,龙名心舒(祝来年风调雨顺,祝大家体健心舒) “承初真人确实大方,送了你一道上清箓,还允你收取「黄极正戊煞」,这两者都是千年难遇的奇缘,倒是让你一次撞见了。” 掌教感叹说,“你说这煞这也好、那也好,这天下第一煞,能不好吗?” 提到这件事,程心瞻也笑了,“心瞻这一路走来,在运道上,三清祖师不曾亏待我。” 掌教笑了笑,随即又问, “你这得了天下第一煞,不想想天下第一罡吗?若是觉得「鸿蒙紫霄罡」太过虚无缥缈,那不考虑考虑「北极太素罡」?「弱水洗星罡」?「子夜月华罡」?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阴罡,你看着可有合适的,只要你想要,掌教定给你想想办法,我这实在不行,上面还有仙人在。” 程心瞻摇摇头,“弟子结丹只要一份雨罡,掌教说的这些罡是很好,但却不适合弟子结丹,而且想要得到这些罡,又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要是日后有幸得到,用来参悟阴阳法意就足够了。” 纪和合眼里满是笑意,很好,高瞻远瞩和好高骛远是两回事,很多年轻人把握不好这里面的度,殊不知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如此,那该是他的机缘就当给他,于是纪和合看着他,笑问, “心瞻,咱们山门外那座观叫什么?” “雨霖观哇。” 程心瞻回说,不明白掌教怎么突然问这个,自己对雨霖观可是很熟悉,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还是从观里入的山门。 “这是你们口头上的叫法吧,观顶牌匾上写着的全称是什么?” “雨泽沛霖观。” 程心瞻还是张口就来,那几个字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怎么会不知道。 纪和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有没有让你萌生出什么想法来?” 程心瞻心里念叨了两遍这几个字,忽然心头一震,升起一个念头来,不会这么巧吧?他有些不敢相信, “掌教,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一道灵罡,唤作「雨泽沛霖罡」?” “哈哈哈哈,正是,正是!” 看着程心瞻的神情,纪和合拍腿大笑,“你听听这名字,像不像是一道主润泽生发之雨罡呀?” 程心瞻眼睛亮了起来,“像,像!” 随即他又有些迟疑,问道,“掌教,明定雨罡后,我翻了不少书,也打听了一些消息,没听说还有这样一道雨罡呀?” 掌教闻言一笑,“你自然查不到,因为这是一道不曾记录在册的罡,是一道六千年前的罡,是我们葛祖仙师手里的罡。” 程心瞻听后很是惊讶,居然是这样的来历? 纪和合详细给程心瞻解释了一下, “「雨泽沛霖罡」自生发之后,就一直掌握在祖师手里,以祖师的境界,也从来不需要以此罡炼法对敌,一般多用于炼丹做引或是求雨止旱,所以外人从不曾得知。”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初祖师选定三清山作为道场,见此地石多树少,便做法以此罡普降甘霖,连绵三十六天,润泽山石,催发松竹,这才有了我们三清山奇松怪石之景。为纪念此举,当时的一二代祖师在建世俗门户时,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祖师飞升后,把这道完整的天罡留了下来,化成了护山大阵,那时候,山门的护山大阵还叫「烟雨藏山迷龙大阵」。” 纪和合看出了程心瞻脸上的疑惑,继续道, “罡煞亦有寿,「雨泽沛霖罡」在祖师手上都不知放了多久,在化作护山大阵四千年后,这道雨罡也老去散掉了。” 程心瞻听了一惊,原来是一道死去的罡。 “不过历代祖师保佑,加上我三清山阳功阴德不缺,这雨罡散去后,但那股阴气却盘桓于此没有离开,栖身在山间的朦胧烟云中,于是便化生成了一道新罡,祖师取名为「重云遮天罡」,护山大阵也因罡制宜改为「六龙回日九重云禁大阵」。 “这是一道从诞生之初就掌握在我们手里的灵罡,同样是一道不曾公布于世的灵罡,宗内也只有嫡传弟子才知道,外人就只能根据护山大阵的变化猜测我们三清山有一道云罡在。” 程心瞻点点头,“原来如此。” 纪和合又说,“不过你不必担心,雨罡老去前祖师们就已经发现了,也存下来一些罡露,虽说这雨罡是用一铢少一铢,但既然心瞻你其他灵罡都不要,只属意雨罡,那自然要匀你一些。” 程心瞻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起身相谢。 掌教让他坐下来,笑着拿手点他,“你最好一次结成,几千年下来,宗里也没多少存货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宝库里给你取去,先只拿二两,可有把握?” 程心瞻点头说好,然后叫住了纪和合,道, “掌教,弟子手上的「紫火烂桃煞」盈余还多,之前是想着与人交换罡煞用的,现在弟子结丹罡煞已全,心中大事已了,其余罡煞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再强求,弟子愿意献上煞水一斤,以充宝库。” 纪和合闻言想了想,没有出口拒绝,只是笑道,“虽说世间煞多罡少,但也没贵重到要二两罡露换你一斤煞水呀?况且你这道新煞现在完全掌握在绿袍手里,正道中人想要拿到可不容易,你这个,往后价值还高呢!” 程心瞻摇摇头,“掌教这是何意,弟子献煞岂是用来交换的,师门赠我的又哪里仅只罡露。这煞水我留一些自用即可,其余的,便交由山门,否则,那罡露我也不拿了。” 他说完,便从洞石里拿出了铅罐,递给了纪和合。 纪和合见状,笑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将铅瓶接了过来。 程心瞻又看见掌教像掀门帘一样掀开虚空消失了,没过多久又突然出现,手拿一个铅瓶朝自己递过来。 程心瞻接过。 “你刚从海外回来,先好好休整一番,另外把手上的罡煞吃透,静下心来感悟阴阳,等到了犁庭那一天,要和我们这些老的说一声,结丹时更要说,不要像上次冲宫一样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纪和合说。 程心瞻称是。 “等你休整好了,你再来找我,我领你去一趟句曲山,受了人这么大恩惠,得过去谢一下,而且你现在有了上清箓,等结丹之后,在山门里再开一脉都是可以的,这个事,也得提前跟上清派说一声。” 程心瞻说好。 ———— 才落到无忧洞,等哥儿就迎了上来,三妹化作了一道金烟,从程心瞻怀里钻出,还变换成一个鬼脸,张牙舞爪扑向等哥儿。 等哥儿吓了一跳,露出了獠牙,不过它鼻子一动,马上就闻出了味,獠牙变笑脸,笑呵呵让金烟扑过来。 金烟落在等哥儿脑门上,重新化作了一只猫。 老白在等哥儿身后慢慢走过来,对程心瞻行了一礼, “洞主回来了。” 程心瞻笑着点头,随即看向潭里,大声道, “沁儿!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从龙宫里出来吧!”他等了一会,发现潭里没什么动静。 咦,她回松绿湖去了吗? 程心瞻问老白,“沁儿去哪里了?” 老白只是笑,不说话,手指潭里,意思是就在这里面。 那是怎么回事?在睡觉吗? 程心瞻准备下去看看。 但就在这时,潭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绿光从里面飞出,落到了潭边,等到光散去,竟然露出了一个少女! 这少女看着也才十五六岁,个头才到程心瞻胸口,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还生一对绿瞳,肤白青丝,亭亭玉立,像是初夏才出水的青荷。 这少女还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头顶一个藤冠,问题是这道袍前绣山岚后绣八卦,这是三清山弟子的特征呀! “你你你……” 程心瞻看着少女说不出来话。 少女看着也很是羞涩,扭扭捏捏站在那,像是蚊哼一样憋出几个字来, “心,心舒,见过,师,兄。” 程心瞻更是如遭雷殛,“心,心舒?师兄?” 女子只是点一下头,又迅速把头低下去了,怎么都不愿意再说话了。 老白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见这两人结结巴巴你你我我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来,便主动张嘴说道, “洞主,没错,这位就是顾小主。” 程心瞻半天没缓过来,“沁儿,你,你化形啦?” 少女只是点头,不说话。 “洞主你出山后不久,山主也要出山,走之前来了这里,找上了顾小主,想收小主为徒,问小主愿不愿意,小主愿意,于是山主就收小主为徒了,就这么简单。” 程心瞻瞪大了眼,怎么突然就收了顾沁做弟子,之前也从未和自己说话呀?! 不过仔细一想,这好像又很符合师尊一贯的作风! 再想想,还是有些不对,并且,他的脸色开始逐渐凝重起来。 老白见了,心里一紧,洞主这是有些不高兴? 少女见状,更是委屈的很,眼见着碧眸就湿了。 老白试探问,“小主是龙种,祖上更是名家,不会污了明治山的名头。” 程心瞻闻言连摆摆手,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三清山是三清道门法统,而不单单是人族法统,三清祖师传教时,大地上还都是先天生灵,那时候还没人族呢。 异族门人在三清山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止绿螭这一个,夔山君当年还作过枢机山山主呢! 难不成是嫌收徒草率了?于是老白又道, “山主来收徒时,小老儿当时就在旁边,山主见到小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方才你做的梦并非虚幻,是贫道在梦中试法。’听这意思,想来山主她老人家是在梦里对小主进行试炼的,试炼过了,她老人家才找上门来,是不是,小主?” 少女咬着唇,点点头。 “决定收小主时,山主把掌教大人和投剑山的应山主都叫来观礼了,很是慎重的,当时也是掌教大人出手,给小主点成了人形。” 老白又补了一句。 程心瞻听着这话,再看到老白一脸谨慎、沁儿一脸委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会错意了,连忙解释了一句, “师尊收沁儿,我没有不高兴,这是好事,而且师尊眼光定然比我看的高远,沁儿成了我师妹,我高兴都来不及。” 沁儿心性单纯,家世清白,既然通过了试炼,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沁儿现在没了父母,孤身一人,在三清山也一直是客居,现在成了一家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闻言,老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绿螭也急忙拿手抹去了眼泪,小声问, “那,师兄,是,是,怎么的,不,不高兴了?” 感情刚才不是紧张,是这结巴还没好呢。 程心瞻摇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而此刻,程心瞻想的是: 师尊师叔都还在世,师尊怎么会急着收弟子呢? 师尊又是突然急着出山,临走前收的绿螭。 师尊是不是预感到这次出去有危险?又担心自己在海外的安危,怕明治山断了后,干脆把下一代徒弟收齐了? 师尊这是去了哪里? “师尊走之前有没有说去哪?” 他问。 老白和顾心舒都摇摇头。 老白还说,“山主走之前只是让我转告洞主,说要洞主代师教徒,小主的修行由您来指导。小主当前一身法力都是作为龙种吞吐灵气积攒下来的,虽然有顾家家传的炼体和炼神的法门,但却不通道术,如今化为人形,道门法术便要重头练起。” 少女连忙点点头。 “她老人家还说了,说她和她老人家的师弟都是坐不住,收了洞主您也是个坐不住的,现在好不容易收了一个性子恬静的,让你可千万别把小主带坏了。” 少女闻言一笑。 这是程心瞻第一次见到少女笑,浅浅的,像甘菊一样淡,又像栀子一样甜到心里去。 “知道了。” 程心瞻笑着应了一声,同时心里想着或许应该尽早结丹了,之前他还不着急,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师尊看似雷厉风行,或者说是大大咧咧,但心里背负的东西一定很多,自己应当早些替师尊分一些担子才是。 这第一步,就从教导心舒开始吧。 心舒,师尊是会取名的,这是想她不要被仇恨和苦厄所困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慢一,快二,争三(大家新年好!月底啦月票还有余的求投) “修行自食气始,不过师妹,食气你应该是不用学了?” 程心瞻喊顾心舒来到柿树下的桌子坐下来。 他还有一些不习惯,最初是叫了几年的道友,其实刚见面时他初见龙种,吓了一跳,张嘴喊得是前辈来着,后面接触发现这龙种心性幼稚,跟孩子一样,才改叫的道友。 这龙种不会说话,不知姓名,就一直道友道友喊着,喊了好些年,后面熟稔了,探问出了姓名,了解到了身世,知晓了龙龄,又接到明治山来住,就改口叫沁儿。 沁儿叫了好多年,叫习惯了,现在居然要改口叫师妹,还真是想不到。 听到程心瞻问话,少女点点头,说实在的,她甚至都无法理解如何做到不食气。 “那师妹一直吸食的应当是水灵气?” 少女还是点点头,食气是她的本能,但她的本能也只能让她摄食水灵气。 程心瞻变出一个铅瓶,放到少女跟前, “这是「龙吟水雷罡」,有龙威,有水意,应当是比较适合你,算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师兄。” 少女道了声谢,将瓶子收了起来,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 程心瞻觉得有些好笑,这龙女孩子心性,性子虽然说恬静,但也不是木头人,哪次自己出门回来不是被拉着玩水,这次化成了人形,成了师妹,倒还生分了。 “师妹,怎么关系近了,人还生分了,与我还有见外吗?” 程心瞻笑着说。 少女看了一眼老白,俏生生说, “白供奉说人族女子就该是这样的。” 程心瞻斜睨过去。 老白心里一突,胡子都抖了抖,“是小主来问,人类女子该是什么样,小老儿也是看书上这么说的。” “你从尘世看的那些古板陋习,就不要拿到山上来讲了,免得贻笑大方,更不要误了人。” 程心瞻淡淡道。 老白却能听出程心瞻这是有些生气了,心里惶恐,连连作揖称是,直道再也不敢。 程心瞻转过目光来对少女说,“师妹不要听他的,他自己都还没化成人形呢,他更不是女子,人从来不是一个样子的,师妹一直以来的样子就很好,不需要改变。” 少女听着眼睛一亮,“师兄说的是真的吗?” 程心瞻点点头,笑道,“你看看师尊,她老人家是什么样?” 少女想了想,只觉得师尊行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还真不是白供奉嘴里说的那样。 不过母亲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呢?父亲总说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子,那坚强的女子又是什么样的呢?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自己只记得母亲的歌声很好听,别的,已经记不起来了。 父亲,你现在又还好吗? 女儿已经有师门了,有师尊,有师兄,不再是一个人了。 少女的遐思突如其来,程心瞻看她突然发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她之前就经常这样,她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做回自己,不再见外了。 静静等到少女回过神来,程心瞻才接着说, “师妹食气不用再费太多功夫,但吐纳打坐还是要学一学,一则吐纳能强壮脏腑,二则能静心定神,三则还需要摄食其他四类行属的灵气,虽说以后可以精修水行,但其余四行也不能完全不懂,既然入了道门,如果五行道法只通一行,那就是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观想法也还是要学一学的,内景术是道门里最为玄奇的法门之一,食气不过是其最基础的用法,而且你是龙种出身,早晚要观想真龙之形的。” 心舒点头说好。 “师妹吐纳法和观想法一起学,吐纳法我这里有师尊传下的吐纳引导字诀,观想法师妹就从观想临摹潭底水晶宫开始,随后再自行在脑中扩大水晶宫,等念力凝实后,我再教师妹五行法咒,等五行齐备后,再说阴阳之道,你看如此可好?” 少女点头,眨眨眼,“心舒听不太懂,听师兄的就好。” 在以往的日子里,绿螭就基本没怎么修行过,哪里懂这些。 接下来,程心瞻就开始教授绿螭吐纳五字咒,这也成了他噩梦一般的传法之旅的开端。 这绿螭,化成人形不久,本身又是结巴,喉、舌、口、齿、唇的配合都还弄不明白,几个时辰下来,程心瞻感觉自己不是在教字咒,是在教发音说话。 “好了好了,师妹,今天就先到这里,你自己闲时且练着,多想想【嘘】字该怎么发音。” 程心瞻揉着眉心说道。 “好。” 少女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咿咿呀呀说了许久,口干舌燥的,她早就不想练了,赶紧去水下睡一觉才好。 看见少女急匆匆跳进水里,程心瞻不禁摇了摇头,心道, 师尊啊,你真是没吃过当师尊的苦啊! 程心瞻叹一口气,进了无忧洞里。 他焚香更衣,五心朝天安坐,闭目入定。 他在心中整理在海外这一段时间的得失,并且要想一想接下来的路。 至此,魔道三派自己算是都走了一遍,而且是由浅入深。 第一次去南疆,和苗疆的道门势力以及旁门势力站在一边,对付南荒以百蛮山为首的南派魔教势力。 那时候境界太低,不敢上前线,基本上和魔教中人没有过什么正面冲突,在一个后勤据点里画符缮器,闲暇时耍剑练步,对南派魔教里的认识是从苗疆朋友口中建立的。 第二次去西海,作为一线小卒,直面新立的血神教,待了足半年,然后还深入北疆,沿着北线东行,基本了解了北派魔教的作风。 第三次,也就是最近这次,是去东海,潜伏到海外魔教的内部中去,了解了海外魔教的势力划分,还见识到了海外魔教里的一些大人物。这三次游历,也让他见识到了三派魔教的异同。 南派狡诈残酷,北派冷血无情,海外暴虐纵欲。 共同点,都是视人命如草芥。 也都该杀。 也正是这三次游历,让程心瞻知道,修行,不光有仙山出尘求道,也有魔窟为害人间。同时更让他明定了修行之意,不光是为了长生逍遥,还有除魔卫道。 不过除魔卫道是建立在自身的实力之上,不入三境,始终上不了台面,可以杀小魔,却无法止大恶。 程心瞻本是想在二境久留,多多开辟肉身窍穴,广炼神通,体悟命藏要义,为长生久视奠定牢固根基。不过三次游走魔窟,再加上峨眉跋扈、龙虎祸心,竟让他生出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 当初出海时掌教的话仍然在耳边回响, “这寰宇世界看似海晏河清已久,正道昌隆,但一朝醒悟,举目四望,已是内忧外患!” 是啊,天下乱象已显,若仍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静坐山中力求境界圆满,这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呢? 不是。 长生固我愿,更念人间安。 这才是程心瞻内心的想法。 二境圆满,在人间福祉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没有这锦绣人间,即便是证得长生,那和庙里的石塑又有什么分别呢? 再者说了,单单眼下一个二境圆满,在长生大道上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境不圆满,金丹或有缺。 但这又如何,不妨九洗而净之! 至于命藏玄机真理,可暂放一边,等证得金丹后,回首再来寻觅也不迟! 如果此刻有外人窃听到了程心瞻的心声,定要捧腹大笑,一个二境小修,竟然妄言什么长生大道,什么人间福祉,这岂不贻笑大方? 不过无论他人怎么想,这的的确确就是程心瞻的真心。 此刻明定了本心,程心瞻便是坚守不动摇。 接下来就只考虑一件事,结丹。 金丹,长生之始,气海源泉,为内丹道精髓所在。所谓采风饮露、摄紫餐霞、食天地气、受日月精,说来说去,就只是为结这一粒金丹。 内景小天地,自然大天地,气是两者的桥梁,把自然大天地的气引到内景小天地里来,内景小天地才能盘活,内景小天地活了,才能来说精气神。 精气神三宝中,气是基石,有了气,才能将肉体凡胎养成道胎元精,有了气,才能将三魂七魄凝成不散元神。 而在养成道胎和元神之前,先得把气凝成金丹才成。 金丹是自然大天地的灵机真萃在人身小天地里凝成的一粒种子,是超凡脱俗的起点,是长生之始。 在各个道统里,都有金丹的说法,道门叫金丹,佛门叫舍利,魔门叫元珠,这里面还有很多细分和别称,光是在道门众多法统中,便有几十种说法,内丹道管其叫内丹,观星道管其叫紫薇,元神道管其叫飞舟,尸解道管其叫蝉精,等等。 足以说明金丹在众多修行法脉中基石一样的地位。 道门管叫金丹,自然不是说这丹五行属金,更不可能是说这丹是金色。管叫金丹,取的金性不朽,长生不死之意。 在内丹道的修行中,缔结金丹,要以肉身为丹炉,以法力为真火,炼阴阳大药而成丹。 这里面,丹炉即为黄庭,真火即为法力,阴阳大药即为天罡地煞。 丹炉之所以为黄庭,是因为黄庭连通着人体所有大窍要府与周天经络,金丹放在此处,便是行气之帅府,只一个动念,气力便能达到任何一个地方。反过来说,无论从哪个窍穴引气入体,也总能引导其到达黄庭,也正因如此,阴阳二气才能在此地交汇。 各家各派,也都不约而同将金丹放置在此处,所以又将此处称为丹田,至于各家各派对黄庭的别称与隐语,细数下来,怕不下百种。 大药之所以为天罡地煞,是因为天罡地煞为天地间仅存的先天阴阳之气,阴阳二气为万物母气,阴阳结丹,自然可号令天地灵机。 真火之所以为法力,原因又有二。 其一,法力为摄食天地灵气引入人身再完成周天行气后精粹而成,居于府宅之中,是兵,而阴阳罡煞是灵气之母,是帅。缔结金丹之时,自身周天法力与外来阴阳罡煞熔炼,是兵拜帅,也是自身法力与金丹的一次交融。往后的法力源泉便不只是摄食外界的灵气,只要金丹饱满,便可从金丹中化生源源不断的法力出来。 也即:阴阳化五行。 其二,天罡地煞是阴阳大药不假,但同时在阴阳依附成型时也混着一些后天杂质脏污进去,要用五行法力将其精粹炼去,当然,越是新生的、品阶高的罡煞,脏污便越少,越是即将老去的、品阶差的,脏污也就越多。 现在丹炉、真火、大药,这三样,程心瞻是真火与大药不缺,还差丹炉没有备好。 铸造丹炉,在内丹道里即为犁庭。 黄庭牢固,远迈五府,不是随随便便引灵入体就能冲开的,非罡煞不能为之。 罡煞犁庭,亦有讲究,需从体表选两处直通自然大天地的窍穴为门户,引罡煞进来,再一路顺着已经开辟好的窍穴和经脉,直捣黄庭。 罡煞入体,一个是先天母气,一个是后天血肉,也是水火不容,莫大痛苦不说,一个不慎,罡煞就极易固化,壅塞窍穴,这就是程心瞻在心府未开时就经历过的真煞冲穴。 想要避免,就得先炼化克制罡煞的铅汞,把铅水汞液一路敷设在窍穴和经脉内壁上。 这罡煞进来的窍穴门户和沿途的窍穴路径又岂是随便选的?要是太长太杂,便会折损罡煞,导致无法犁庭又会致使大药份量不足,无法结丹。另外,又会使阴阳之气过多沾染人身窍穴的后天血气,等到了炉中,又不好精粹了。 该如何选?此处就和命藏二境关联起来。 如果二境圆满,将周天窍穴探索尽了、开辟全了,那自然能找到两条最适合所选罡煞的阴阳通路出来,如果开辟少了或是片面了,恐怕犁庭都难,更何谈结丹呢? 而这,说一千、道一万,还仅仅只是引导罡煞入体犁庭,备好丹炉而已。程心瞻自觉是得天大幸,罡煞已全,此方世界里,不知有多少人都到不了罡煞入体这一步,往往一辈子,都损耗在寻找与自身道途契合的罡煞上去了。 结丹,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多少痴人梦客的一生所求。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炳灵公乘龙犁庭(月底求月票~) 五年后。 明四百四十三年,三清宫中。 “掌教,弟子准备闭关犁庭了。” 程心瞻说。 掌教纪和合看着依旧一幅少年模样的程心瞻不禁感叹,当时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还是在麒麟尸仙飞升后,想一想,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自己上一次出三清宫,还是五年前和海里那头老龙动手,也是那一年,这个稚嫩的孩子立下了荡魔之志,突然说要快步跨过二境,想先行结丹。 那次和老龙动手,泄了精气,险些在海上就开了天门,此后自己更是一步不敢出三清宫,生怕压制不住,飞仙而去。 五年时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要犁庭了。 “你既然做了选择,我也就不多言了,这是「活肉断续膏」,你拿着,不吉利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这是个退路。” 纪和合递来一个玉盒,玉盒剔透,能到里面粉色的膏体。 程心瞻没有推辞,接了过来,拱手道, “谢过掌教。” “去吧,犁庭时心气要提起来,不要泄了,一鼓作气,争取一次功成。不过也不要急于求成,俗话还说了,一回生二回熟,呸呸,才提醒自个不说晦气话,老糊涂了这是。” 程心瞻看着掌教在打自己脑门,不禁笑道, “放心吧掌教,一定能成。” 纪和合看程心瞻如此笃定,也笑着点点头。 “那弟子这就告辞闭关。” “好,去吧。” ———— 回到无忧洞,心舒,三妹,等哥,老白,都在门口等着。 程心瞻朝他们笑了笑, “不要这么紧张,不过是犁庭而已。” 三妖一精都点点头,但连一天到晚都咧嘴笑的等哥儿此刻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心舒更是把嘴唇都要咬破了。 程心瞻无奈摇头,也不再多说啥,直接进洞了。 他连阵法都没布一个,这是在自己家,门口有那四个在,山里有掌教在,根本不需要防备谁。 程心瞻坐下来,面前放着一个铅瓶,里面便是「黄极正戊煞」。 他拿起铅瓶,打开瓶塞,最后看了一眼,里面只有绿豆大的一滴煞水。 与「龙吟水雷罡」截然相反,「龙吟水雷罡」满满一个铅瓶,也才两铢的样子,「黄极正戊煞」仅这一滴,便接近二两。 他深吸长出一口气,仰起头,闭上右眼,干净利索的将煞水滴进左眼,并立即闭上左眼,进入斋心静定之境。 程心瞻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早在他一境时就已经想好了罡煞入体的门户。 天之精华本于日月,人之精华藏于眼目。 双目为人身内景小天地之日月,正合阴阳,适宜作为罡煞入体的门户。 十几年前,他便提出过以阴阳双殿为炉,引罡煞入殿为火,煅炼两把阴阳飞剑。 就说此时此刻,他的左眼里便有「阳明云堂罡」和「龙吟水雷罡」化成的罡火在煅炼着「桃都」,右眼里则有「紫火烂桃煞」和「重云遮天罡」化成的煞火在精粹着「幽都」,引罡煞入眼这一步,他已经十分熟稔了。 黄色的煞水滴进眼睛里,像是一滴水滴进大湖里一样,瞬间就融入进去。这个过程看似很平静,但在内景世界里,却翻江倒海似的开始闹腾起来。 煞水进入阳殿,化作海量的黄色雾气,雾气弥漫,在整座大殿里蔓延,「阳明云堂罡」化生的白火和「龙吟水雷罡」化生的蓝火险些被扑灭,知道进来了了不得的存在,于是化成一朵白云和一条蓝龙躲到了一边。 本来在白火和蓝火中悠哉徜徉的「桃都」顿时被惊扰,发出赤红的光芒,不过飞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道新煞来了,于是又发出一道愉悦的剑鸣,主动退避三舍。 左目开始胀痛,不过程心瞻早有准备,阳殿里存放着一团炼化好的寒汞,此刻程心瞻心念一动,寒汞被化成一层膜,紧贴在阳殿窍穴内壁上。 不过「黄极正戊煞」虽说是一道中正平和的真煞,但到底是先天阳基,又是位列地煞头名,此刻进入到后天血窍中,自然感觉到被冒犯、被拘束,随即便化作一条黄龙,在阳殿里横冲直撞,似是想打破枷锁,把阳殿给拆了。 虽然这真煞被寒汞先天克制,怎么也捅不破这层薄薄的汞膜,但这横冲直撞的力道却是结结实实作用在阳殿上。 程心瞻便感觉到左目像是要炸开,一突一突,震的眼皮都在跳。 不过这么些年,双目被他经营的也是固若金汤,罡煞淬炼的不仅仅是飞剑,另外还有阴阳大殿本身。大殿坚韧,死死顶住锁住黄龙,除此之外,他心念一动,云罡、龙罡、飞剑齐齐拥上,围剿黄龙,除此之外,他又运转瞳术,阳殿里升起九颗丹阳,将黄龙团团围住。 似是熬鹰一般,也不知熬了多久,这黄龙总算是愿意消停些了,在阳殿里缓缓游动,像是在另寻机会。 程心瞻也长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地煞第一,不说「阳明云堂罡」,就是霸烈凶猛的「龙吟水雷罡」,虽然说刚入体时反应更大些,但后劲却远不如「黄极正戊煞」这般大,这般耗时。 现在完成了入体第一步,暂且稳住真煞,接下来,就是顺着预定的窍穴路线往黄庭去了。 这引罡煞到黄庭,就和蛟龙走江入海一样,讲究极多,大意不得。蛟龙走江前要勘定风水,罡煞入黄庭的路线也得提前准备,路上的窍穴要全部开辟好,一一预埋铅汞,防止罡煞在内景小天地里兴风作浪。 程心瞻在这五年里,分竹身和肉身修行。 除却山中事务,爽灵和幽精两道魂灵御使竹身,主要是在炼化从海上得来的「龙吟水雷罡」和自己在献出「紫火烂桃煞」后掌教另赐的「重云遮天罡」,体悟其中的阴阳法意。 而胎光居肉身,统御内景神和七魄专干一件事,就是开辟从阳殿到黄庭这一条走煞路线上的所有窍穴。在出海之前,因为要用来结丹的罡煞未定,所以走罡和走煞的路线也一直没定。当初程心瞻破一入二,他在明治山修生养性了六年,新辟窍穴一十二处,虽然都是位于阴阳两殿与黄庭之间的,但真正落在这次走煞路线上的,却是不多。 等到出海回来,明定了结丹罡煞为阴水天罡和阳土地煞,他才开始思索罡煞入黄庭的路线。 人体窍穴有明有隐,不尽相同,数目无定。 明窍是所有人都有的窍穴,隐窍则是每个人独有。虽然程心瞻来不及探索开辟自己肉身上的所有窍穴,逐一明定其中的命理真性,但好在道家传承不曾断绝过,有过往先辈曾将已经发现的明窍分门别类梳理,这就形成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 虽说同一窍穴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都不一样,但大体上的阴阳行属以及和五脏六腑的络属关系是可以拿来参考的。 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中,要说最契合阳土地煞的,无疑就是「足阳明胃经」。 「足阳明胃经」为十二正经之一,属胃络脾,五行在土,两仪在阳,上至头顶,下至足底,与左眼阳殿相连,与脾胃大窍以及黄庭丹炉擦肩而过,仿佛是内景世界里一株顶天立地的建木。 程心瞻引阳煞进黄庭的窍穴路线就是在这条正经上选的,总计新开窍穴二十一处。 此刻,他控制阳殿中的汞膜,让出了阳殿下部缺口。 阳煞黄龙见状,马上涌向这个缺口,一刻也不想在阳殿里久留。 于是,这便进到了「足阳明胃经」里的「承泣」穴。 「承泣」穴比阳殿就小了许多,黄龙进来后都伸不开躯体,挤做一团,只是幸好这里早就被程心瞻覆好了汞液,化作汞网将黄龙包住,不让真煞逸散,侵蚀血肉。 好在那次出海,程心瞻诛魔收获不少铅汞,否则还得另寻,平白浪费时间。 汞网留了一个缺口,是通往下一个窍穴的,黄龙不做停留,继续沿着缺口前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束缚的狭窄天地。 接下来,黄龙沿着「承泣」-「四白」-「巨髎」一线一路下行,到了「气舍」中。 「气舍」毗邻喉窍「十二重楼」,程心瞻开辟「气舍」时悟了一道神通,命为「鲸吸」。 运转此道神通时,「十二重楼」大开,「气舍」鼓胀,可发出一道庞大吸力,瞬间摄食海量的天地灵气,这些灵气可暂存在「气舍」里,再缓缓分到三宅五府之中去。 「气舍」要比上面六个窍穴都要大,一路挤迫下来,眼看无法忍受就要发怒的真煞黄龙总算可以舒展一下躯体了。 程心瞻有意在「气舍」里存储了不少由「紫火烂桃煞」化生的乙木煞气,这让黄龙极为厌恶,于是稍作活动后,不需程心瞻驱赶,便在汞网的引导下转折左行,并在左胸部位继续下潜。 沿「缺盆」-「乳根」一线一路往下,这一路笔直,黄龙一气穿七穴而过,极为顺畅,虽然穴位不大,但黄龙也不曾发怒。 等离开「乳根」,黄龙便脱离了「足阳明胃经」,忽然来到一处广阔之所,这里群山绵延,阳土之气弥漫,让黄龙感到极为舒适,更关键的是,这里没有让黄龙又怕又厌的汞网了。 黄龙在群山之巅翱翔,不过游梭一番后,这里的后天气息还是令其不畅,于是真煞又要作妖,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要撞开窍穴壁垒离去。 但就在这时,大地晃荡,一个身着明黄袍服的神灵忽然出现,群山都拜服在他的脚下。 黄龙感知到了神灵的气息,觉得有些熟悉,更有些畏惧,于是想要赶紧离开了。 不过既然来到了脾府之中,炳灵太子又岂能容忍黄龙放肆。炳灵太子是戊土山神,阳煞是「黄极正戊煞」,地肺山再了不得,也要被三山正神炳灵公管上。 巨人神灵一手就按住了龙角,翻身骑上。 黄龙自然恼怒,扭动不休,但炳灵太子按死龙头,任这黄龙如何闹腾,也无法逃离炳灵太子的控制。 在脾府里又耗费了许久时间,这条被炳灵太子摄取来的黄龙也终究是被太子降伏,要这龙去哪,这龙便去哪。 随后,炳灵太子骑龙出府,进入「不容」穴,又回到了「足阳明胃经」上。 又是一条笔直的下行路线,从「不容」-「承满」-「梁门」一路往下,黄龙的速度越来越快,连过六穴,最后来到了「天枢」。 开辟「天枢」时,程心瞻发现「天枢」穴可以发声,这就是凡人口中的肠鸣。但「天枢」发声又与喉窍与鼻窍不同,更加沉闷悠长,于是他又领悟一门神通,唤作「龙吟」。 运转此项神通时,「天枢」长吟,做龙语发声,施展龙雷之威力远甚喉窍与鼻窍。另外,他还特意将「龙吟水雷罡」放置在此处,「天枢」发声时,罡露也辅以涌浪滚雷之声,更添龙雷威力。 这里雷声滚滚,龙吟阵阵,地煞黄龙被惊扰,炳灵太子也忽然转折龙头,携下潜之势汹汹闯入的黄龙便猛地往右,离开了「天枢」,也离开了「足阳明胃经」。 此刻在内景世界中看,离开「天枢」后,横亘在黄龙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的土黄色球体,像是一颗近在咫尺的星辰。 这便是「黄庭」。 这颗星辰看起来如此真实,宛如实质,坚不可摧,黄龙不想迎头撞上,想要躲开绕行,不过黄龙一路下行速度极快,加上炳灵太子牢控龙头,根本由不得这黄龙天性,结结实实就撞上去了。 “轰!” 开天辟地似的巨响在内景世界里响起,程心瞻只感觉脐下三寸一阵晃荡,自己便好似一直被泥糊满了全身,但到此刻才醒悟过来,同时这一层泥也被洗去,顿时觉得呼吸顺畅、周身轻盈。 一次功成。 此时再去看内景世界,脐下三寸处,出现一道黄朦朦的光亮,看形状,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如宫庭一般。 在这黄庭之中,一道黄龙在缓缓游弋,此时的黄龙仿佛被洗尽铅华,不怒不躁,好像是回到了舒适的地肺山下。 程心瞻一心在内景世界中,看着新辟的黄庭大窍,却没有注意到肉身外的自然大天地。 此刻,九重云禁大阵再次全力运转起来,连五府山的仙人都被惊动了,因为天上,平白生出一朵又一朵黄云,在青山白云之中极为显眼。 那黄云一朵连着一朵,按着特定的方向排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堆叠到一起,竟形成了鳞片一样的纹路,等到漫天的黄云连成一片,三清山里的人才发现, 那一朵一朵的黄云已经缓缓聚成了一条横亘在天际的黄龙。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拜谒句曲山(最后一天求月票~) 自阳殿到黄庭,走穴二十一处,过府一次,犁庭开窍,铸成丹炉。 而黄龙真煞被一路熬打,穿穴过府,也总算是适应了这方内景小天地,如今在黄庭中悠哉游弋,只待青虎入庭,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程心瞻松了一口气。 这五年里自己把明治山历代相传的《周天百窍内景经》及其注解不知读了多少遍,还有上清箓里记载的各类内窍道藏也都是广泛涉猎,除此之外又读了不少医书经典,这才定下这条走煞路线,并逐一开窍。 而从黄龙走穴犁庭如此顺利来看,也证实了自己选穴定线的眼光还不错,阴阳参照,到时候接雨罡入庭也按这个思路来,应当也是水到渠成。如此一来,就能把二境积淀不够的影响降到最低。 心中一块巨石放下,随后他念头一动,紫阙里,七魄中「非毒」便从紫阙中飞出,化作了一个人面鱼身的神鳞,金瞳白鳞,长发复尾,此「陵鱼」之相也。 传说中,陵鱼生性善良,在游过江河堤坝时,听到呼救声会救起落水者,撞见溺亡的人会将其救活,还会主动修复水道,以免河淤坝毁,在水泽密布的地方,有很多人以陵鱼为图腾。 陵鱼从紫阙里出来后便来到了左眼阳殿中,并循着方才真煞黄龙走穴的路线在经脉窍穴中穿行,游游停停,仔细检查着这些穴位,看真煞走穴是否有留下暗伤和隐患。 好在一切如常。 再把各个窍穴里的寒汞收回,程心瞻就睁开了眼。 门口那四个还在守着呢,程心瞻起身走出无忧洞,问了一句, “过了多久?” “师兄,整整九天了。” 程心瞻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才一两个时辰呢。 “师兄你看。” 顾心舒指了指天上的黄云。 程心瞻看了一眼,发现这黄云只在三清山云禁大阵之内,外面是看不到的,想来应该是掌教出的力。 “你也要快些了,我让你先辟火府,这五年过去了,还是没一点动静,反倒是水府在你睡觉时自然开辟,要是一年之内你还辟不了火府,我就要动用咱们明治山的镇山戒尺,代师管教了。” 程心瞻板着脸说。 至于镇山戒尺,之前没有,但现在程心瞻说它有,那就有。 顾心舒吓了一跳,眉毛都撇成了八字。 “心瞻,来三清宫一趟。” 这时,纪和合的声音突然在程心瞻耳畔响起。 程心瞻和面前几个说了一声,就往平顶山飞去。 等到了三清宫,发现除了掌教,元阴殿副掌教董守仁和外事院的院主霍静言也在。 程心瞻上前行礼。 纪和合招呼程心瞻过来,说道, “之前跟你说过,要去句曲山答谢的事,现在你以「黄极正戊煞」成功犁庭,而且引动了天象,动静还很大。那黄云只是你们看到的,除此之外,地脉还有异动,只是被我遮掩了,但地下的动静肯定是瞒不过句曲山的,那索性就趁着这个时机上门。” 纪和合开门见山说。 董守仁和霍静言都看过来,这个年轻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给他们惊喜。 “心瞻十五岁食气,三十四岁犁庭,这才十九年,应当是南斗榜第一。” 霍静言笑着说。 程心瞻听着苦笑一声,“心瞻惭愧。” 他不敢自傲,食气榜和冲宫榜他倒是问心无愧,犁庭榜他实则是偷了进度,在宗里,很多人都是十二正经打通才犁庭结丹的。 “惭愧倒是不必,修行这件事,要完全按部就班千篇一律,那也着实没意思,先把架子搭起来,登高望远,再回头做一些添砖加瓦精雕细琢的事,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董守仁说。 程心瞻称是,纪和合和霍静言也都笑着点头。 看来宗里的长辈光是看到自己的犁庭异象,就猜出自己未来的路子了。 “你的上清箓和真煞都是由承初真人所授,按理来讲我应该领你亲去答谢的,不过我最近不太适合出门,便由守仁代劳。” 纪和合看向董守仁,后者点头应是。 “另外守仁,心瞻眼见着就要结丹了,又如此精通内景法,你可以跟句曲山的谈谈,好事做到底,能否把《黄庭内景经》或者是《上清大洞真经》借给心瞻看一看。要是那边愿意,等到心瞻结丹了,我们可以在山里单开一脉,由心瞻做山主,并鼓励弟子兼修内景法,到时候真发现了好苗子,可以由两宗一起培养,作为其中一方的外传弟子,同样担负传道和卫道之责。” 董守仁点点头,这个路数在三清山早有先河,也并非个例。 纪和合又看向程心瞻和霍静言, “按理来说,这次上门你师尊不该缺席的,但我也不知素空去了哪里,联系不上她,便请静言代劳。礼品就从宗里出就行,静言看着办,但「重云遮天罡」一定要带上三两。” 霍静言笑着说好。 “这是其一。其二呢,最近魔道动作频频,并且魔教三派往来愈发密切,反观我们正道还是各自为战,上清派有意想出这个头,成立一个临时的东道门盟会,主要是积极防备和主动打击南派和沿海,守仁你过去后表个态,就说三清山全力配合。谈完之后,静言这边也可以把咱们这个态度宣扬出去,给其他教派听一听,尽早促成这个事。” 董守仁和霍静言齐称是。 “心瞻,去了之后你不急回来,内景法我们懂得都不多,在那边趁机多问问。另外,你最近是结丹的关口,他们那边对金丹法相很有研究,你可多学学。” 程心瞻点头称是。 “好,那你们准备去吧。” 于是,三人就起身离开,霍静言约定说就明天早上出发,董守仁和程心瞻都没意见。 到了第二天,程心瞻来到山门处,便见这里已经预备了好大阵仗,此次飞行法器是收阴山特制的十里祥云,上面放满了礼物。 霍静言已经在云头上了,还在做最后的校核清点,程心瞻来后不久,董教主也到了,霍静言也正好核对无误,随即就启程了。十里祥云放着七彩的霞光,一路上很是招摇惹眼,横跨了整个庆州,来到金陵境内。 句曲山在明南都东南处,离王都不算很远,但这仙山外围有高山、密林、云雾,将俗世红尘气和凡人游客拦在仙山之外。 仙山外围有阵法,住在近处的凡人猎户从南进山,不过十里路,便会从北出山。即便是在大明朝最详细的堪舆图上,这里也只是一处南北不过十来里,东西不过三四里的山林,山林上,也不过几间道观而已。 但在凡人同样无法看见的高空处,十里祥云直接就越过了外围的障眼法,抵近了句曲山跟前。 句曲山山势平缓,长岭逶迤,没有高峰峭壁,没有九天飞瀑,但此刻,朝阳浸染着句曲山,肉眼可见的玄黄地气从地下蒸腾而起,一束一束,如金线织就的纱帐垂落,又如从地上生出的一朵朵金莲。 地气在山头之上凝成了一朵朵黄云,同样是在此处,山顶上遍地都是几十丈高的青松,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仙人修建,这高大青松的冠叶一团一团的,像是一朵朵青云,青云和黄云点缀在一起,形成一道别样的双色云海。 在青云之上,可见许多修者盘坐,采食黄云,摄取朝霞,仙气袅袅。 真是印证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十里祥云靠近,句曲山这边显然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只见几十道灵光从青松梢头上飞起,前来迎接。 “守仁道长,许久不见了。” “能岳道长,有礼了。” 上清派前来迎接的人中走出一个道士,同董守仁问好。 就在董守仁身后的程心瞻一眼就认出,这个能岳道长就是当时在三尸岛处向承初真人举荐自己、建议授自己上清箓的道长,其内景神是一位城隍神。 “能岳道长,我奉我家掌教之命拜谒仙山,一是为了问好承初真人,二则是为了答谢贵派对我家晚辈的爱护点拨。” 董守仁侧身,把身后的程心瞻和礼品让出来。 程心瞻连朝上清派的众人行礼,口道, “见过能岳玄在与众位道长。” 在道门里,低境称高境,虽然可统称一声道长,但有时为表尊敬与区分,常称三境金丹为羽师,四境元婴为玄在,五境合道为真人。 能岳道长上前一步,扶起程心瞻,嗔怪道, “和合真人太过多礼,我家掌教多次说了,传心瞻上清箓是有求于他,不是有恩于他,让这孩子取地煞,也是为了当时破魔道法阵,实在不言谢,况且守仁道长与诸同道能登门,我等已经是喜不自胜,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能岳道长所言非虚,因为上清派最近宣扬东方道门联合起来应对魔道这个事,引来不少非议。有人觉得上清派小题大做,魔道时不时闹出点动静实在正常不过,哪里就到了魔道反扑形如累卵的地步了?再者说了,真要合东方道门之力,豫章道门还没放话,又哪里需要金陵上清派来出这个头? 现在,豫章道门来人了,大摇大摆来人了,来的还是三清山的人,这就能封住大多数人的嘴了。 “能岳道长此言差矣,无论缘由,我家后辈得了天大好处是实打实的,岂能就这么算了,说出去岂不遭天下人笑话,再者说了,这一路过来,多少同道都看见了,你还要我等带回去不成吗?” 董守仁笑道。 能岳道人也笑着点点头,不再客套,上清派的人就不会客套,不然也不会主动出联盟诛魔这个风头。他把手一招,身后的人就纷纷上前,引着十里祥云落下。 能岳道人自己则亲自带着董守仁、霍静言还有程心瞻三人去拜谒承初真人。 承初真人修行的地方叫存天殿,此时门口有一坤道站立,笑看众人,手捏法印在胸前,口道, “诸位道友,远道而来,贫道有礼了。” 众人纷纷回礼, “见过承初真人。” 真人道,“都是三清门下,既然来了,还是先敬心香,再谈其他,如何?” 众人自然称是。 承初真人与能岳道长领着三清山三人进殿,一进殿里,程心瞻便看到了殿里供奉的太上道君和元始天尊两尊圣像。 圣像前有香炉,能岳道长取香分给在场人,用法烛点上,敬拜上香。 随后,几人再出殿,围着殿前青松下的石桌坐下,由能岳道长倒茶,众人抿下一口,甘茶润喉,这才开始说话。 还是先表达谢意,董守仁才说话,程心瞻便起身行礼。 能岳道长按着程心瞻坐下,笑道, “我和心瞻小友结缘早,当时西昆仑立血神教,老道刚好元神北游,路过那里,见到心瞻被一个魔头擒走,撞见了他施展幻术蜃景,幻化出数位神灵,极具道韵,惊住了那个魔头,也惊到了我这个老头,那时我还琢磨着山里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后辈我竟然都不知道,后面才知道是三清山的高徒。” 这事霍静言是在场的,只是他不知道当时还有上清派的前辈元神出游,于是他接过话头,向承初真人和董副教主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两人都有些讶异,想不到一个一境的小修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从三境魔头手上脱身。 承初真人笑道,“真是少年英才,这也没多少年,从一境就修到犁庭了。昨日地肺有动,玄黄激荡,贫道掐指一算,就知道是有人以玄黄气开黄庭宫,引发异象,地动指向豫章,那里没有上清法统,我猜就是你这孩子。” 既然说到此处,程心瞻又起身行礼相谢。 “这孩子忒多礼。” 真人笑着点了一下程心瞻,又说,“你存思炳灵太子在身,又深得太子神韵,降伏玄黄气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贫道印象里那天你收取的玄黄气也不算多,你能借此一次开辟黄庭宫,也是难得可贵的。” 程心瞻谢过真人夸奖。 这时能岳道长又道,“掌教,那天在三尸岛,你只见到心瞻小友的太子神形,殊不知小友其他的神形也是非凡。三清山以内丹道为根本,一境要开三宅五府,那日在西昆仑我也只见到了土神、火神、金神、雷神,小友现在应当是五行风雷之神齐备了,可否让我等参详参详?” 人家是上清派的四境玄在,旁边还有一个五境真人,那里要参详自己的内景神,应该是要借这个机会指点一二,程心瞻自然不藏私,祭出了上清箓,逐一体外显化内景神,让两位内景道高真指点。 昴宿星官,金麒麟,炳灵公,东王木公,荡魔真君并两位雷将,再加上一个螣蛇。 全部显化一遍后,他才道,“两位道长,还请指点勘误,另外我这水府内景神有隐情不好在外显化,还请见谅,风宅内景神机缘未到,未曾寻到合适的内景神。” 董守仁和霍静言之前只觉得自家孩子优秀,在几乎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修行观想存神法,还颇为成就,看这些神形凝实,道韵灵沛,应当是极为不凡的,但他们却不知到底有多不凡,因为对面的承初真人和能岳道长许久都不说话。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神子之秘(月初求月票~) “我说守仁道长,都是三清门下,法脉同源,早在晋时,贵教仙翁还曾向我家元君问道,六千年友邦,贵教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把心瞻交由我们上清派教导吗?” 能岳道人恳切的说。 当年西昆仑惊鸿一瞥后,能岳道人就曾登门拜访三清山,说了这件事,但是纪和合却死不肯松口,叫他休要再提,绝了这个心思,但是今天能岳道人再见到程心瞻的其余内景神,却又情不自禁旧事重提。 “守仁道友,不要急着拒绝,有什么条件可以提的嘛!还有心瞻小友,难道你就不想在观想存神之道上更进一步吗?你可知道我们上清派的镇山灵宝「上清碧落镜」上存着多少神仙真形吗?你可知道我们开派道书《上清大洞真经》里记载着点窍为天的秘术吗?” 能岳道人笑得很慈祥。 董守仁闻言也笑了,“道友,你这可不厚道,我带着心瞻过来道谢,你还想把人都留下。上清灵宝和道书自然是天下一绝,可是心瞻日后是要执掌三清宫的,今日我要是应了,回去掌教就得把我关到西海底下去。” “心瞻要是肯留在句曲山,执掌存天殿也不是不行呀。” 这时,承初真人也笑着说。 她现在算是知道当年在三尸岛那里,为何能岳提议要拿出上清箓来给这个孩子,现在有了上清箓在,即便这孩子要不过来,但这份情谊却是不会断了。 程心瞻闻言,连道不敢,求各位长辈不要再打趣自己了。 几人一笑而过,既然三清山已经把掌教候选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上清派自然知道不能再谈了。 这时董守仁顺过话头,提起了纪和合交代的事, “真人,道友,俗话说好事做到底,方才道友说贵教道经玄妙,贫道便厚着脸皮问一句,可否给心瞻一观呢? “心瞻眼见就要结丹了,按我们三清山的规矩,只要结丹,就能单开一脉收徒传道,到时候让心瞻做山主,传授存神道,也算给存神道开枝散叶了。 “另外,这里面如再有天赋异禀的,我们两家再来谈一谈法脉承袭的事,或是为我家嫡传,你家外传,要是那一代上清派真是人少,将其引渡到你家做嫡传,留名在我家做外传,也不是不行。” 董守仁向两位上清派的管事抛出掌教的提议,他觉得上清派无法拒绝,这种事怎么看上清派也不亏,三清山出人出力给上清派开枝散叶,还有可能共享果实,往后更是结成法统同盟,所要的,不过是给心瞻一人观道经。 他甚至觉得太便宜上清宗了。 果然,承初真人和能岳玄在对视一眼,基本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应下,承初真人还道, “《黄庭内景经》和《上清大洞真经》都可以供心瞻参阅,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心瞻结丹后,除了在贵宗领山主之职,还要在我们句曲山挂一个传经长老的职位,每十年至少要抽出两个月的时间来我们句曲山传道授经。 “作为补偿,等心瞻开山收徒后,我们句曲山也会抽人过去传经授课,尽快把存神法这一支名声立起来。” 董守仁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董守仁便道了一声,“善!” 于是宾主尽欢。 “掌教还交代了。” 董守仁又抛出一句话,神色也郑重起来。 承初真人和能岳道人也都正容肃听。 “句曲山有除魔卫道之心,三清山愿竭力相助,不遗余力,但有所求,必有所应!” 董守仁斩钉截铁的说。 “这也将会是整个万法派的意思。” 霍静言补充说。 承初真人和能岳道士听后,眼中都浮现出喜意,起身相谢。 说完这两件事,两家人都自觉关系更亲近了,董守仁便又问了一句, “近些年,贵教门下弟子与魔教屡有交锋,可曾探查出什么东西来?” 能岳道人稍作沉吟,便道,“有不少,我等说魔道势大自然不是杞人忧天。” “可否详细说来?” 能岳道人看了一眼承初真人,后者点点头,“对三清山的道友,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能岳道长这才道,“魔道最近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血神子。” “北派西昆仑的血神子?” “不错,这个血神子,远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 霍静言皱起眉头,说道, “当时西昆仑教被血魔倾覆时,我家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人了,精修雷法的傅守真傅长老还暗中以元神相随。到地方后,傅长老说西昆仑山巅血气如海,连他的紫雷元神都感到不安,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后来傅长老的元神冒险靠近,说看见山巅上有一个血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险些留下了他的元神,于是笃定那血神子是一位五境的大魔。” 能岳道人看了一眼霍静言,沉声说, “但我现在要告诉道友,血神子不是五境,是仙境。” “仙境?!” 董守仁与霍静言惊呼出声,程心瞻也瞪大了眼。 魔道出仙境可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一般而言,因为魔道急于求成,重法不重意,修身不修心,所以在结丹之前,魔道修行都要比正道快,可在结丹之后,因为雷劫的缘故,魔道的修行就会迅速慢下来,能活到四境的魔头都很少,至于五境的魔头,全都是一方教主,屈指可数。 仙境的,多少年没曾听过了,怎么会突然出现! 能岳真人点点头,又看向程心瞻,他道, “心瞻小友,三尸立教那天你是在的,妖尸谷辰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你应该也看见了。” 程心瞻点点头,他当时就在四明山,正是亲眼看到妖尸谷辰手持魔宝从句曲山里逃出。 “妖尸谷辰也算是千年难见的五境尸魔了,但即便是这样,我句曲山也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要不是有血神子在,岂能让他走脱了!”能岳真人咬牙切齿的说。 程心瞻正是疑惑这一点,谷辰竟然能在句曲山地下盗出「黄极正戊煞」还安然脱逃,这简直是在开天大的玩笑!之前因为顾及上清派的面子,他不好问,也不好声张,现在能岳道长主动说了,他便张嘴问上一句, “道长,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守仁和霍静言也很好奇,那日三尸在东海立教,海外妖魔也来助阵,动静很大,很多正道势力都过去了,但是大家却不明白为何打头阵的是上清派,东海和句曲山还隔着一个会稽呢! 但当时看承初真人那样,谁也不敢问。 现在事情过去五六年了,但提起来,能岳道长还是很失态,嗓音都有些发抖, “那天我记得是四月二十三,地脉突然震动,从未有过的震动,随后便是地陷山塌,句曲山下的地肺被蛀空了!” 能岳长老恨恨的说,“随后便是谷辰手持玄阴聚兽幡突然从地穴里飞出来,一出来就放出无穷数量被玄黄气淬炼过的兽魂和行尸,说实话,我们当时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谁能料到妖尸会潜在地肺中以玄黄气炼魔宝,而我等居然一无所知?” 程心瞻不可理解,他把人参果带回宗门后,宗门都专门请了仙人看守,那地肺又是何等的宝地,难不成上清派不曾派人看守? “接下来的事,除了贵教和合真人,请三位一个字都不要外露。” 能岳道长眼睛有些泛红。 三人自然应下。 于是马上,能岳道长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地肺中,有我家留世仙人镇守,所以我等从来不担心地肺的安危,所以当谷辰从地穴中破关时,我等第一时间去阻拦,但同时也在奇怪留世仙人何在。” 能岳道长以一种极为悲怆的声音说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到失语的话, “妖尸现身后,留世仙人也紧随其后从地穴里出来了,但却是对我们这些阻拦妖尸的人出手,留世仙人他,被附身夺舍了。” 程心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留世仙人,被夺舍,这几个字怎么会关联到一起? “当时留世仙人一个照面就将我等镇压,谷辰趁机飞逃,随后由我家另外两位散仙祖师同时出手,这才打退了留世仙人,随后留世仙人破开虚空逃走,两位散仙去追,我等才得空去追妖尸。” 三清山的几个面面相觑,留世仙人,指的不是天仙就是尸解仙,但像上清派这样的大教,求仙只会求天仙。那么句曲山里,竟然有一位天仙两位散仙,这样的底蕴不可谓不深厚,但想来也已经到极致了,应该不会再有更多仙人了,但这样的恐怖阵势,竟然还能让谷辰走脱了。 那个夺舍留世仙人的,又是怎么的来头? “两位仙人祖师携带镇山灵宝「上清碧落镜」去追,回来时带回了留世仙人的遗蜕,但两位仙人本身,也是重伤而返,其中一位,在两年前因为重伤而无法应对第五次散仙劫,也身死道消了!” 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夺舍上清留世仙人的人,居然还能以一敌二,打伤两位持有上清镇派灵宝的散仙?! “我家仙人用灵宝驱照留世仙人,逼出了一团血影。” “血影?” 于是所有人都猜出了是谁了夺舍留世仙人,也明白了为何能岳道人说血神子是仙境了。 “仙人说血影离开留世仙人肉身后,又化作了漫天的血丝来攻,又有玄阴神雷、血光魔焰,尽是从未见过的手段,他们以灵宝勉力抵挡,仍旧落于下风,最后不敌败逃。 等回到宗里,两位仙人才来得及看留世仙人的肉身,已经,已经,被掏空了精血,蛀成空壳了!” 能岳道人双拳紧攥,声泪俱下。 三清山众人默然无声,处在巨大的震惊与痛心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困惑修行界正道十几年的难题——血神教是怎么一夜覆灭西昆仑的,恐怕许多年前,西昆仑的掌教就已经被血神子夺舍了! 不好! 如此鬼神手段,那血神子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呢?! 能岳道人看出了几人脸上的神色变化,苦笑道, “所以我等号召众位正道同盟警醒魔教,只是这些话,我教却不能说的太透彻,否则,要是我教仙人陨落的消息传出去,那都不知道我教最后是死于魔道之手,还是所谓的正道之手!” 程心瞻心瞻暗自感叹,上清派在出现这样的变故之后,选择的不是封山躲祸,而是进一步的打探魔道消息,号召正道结盟诛魔,光这份心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随后我等便开始调查的血神子的来历,这一查,就让我等查出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出来。” 能岳道人又说。 三人听的更加仔细。 “两位仙人与血神子交手,虽然血神子施展的都是未曾见过的血魔神通,但两位仙人却从血神子的咒诀、行气、御宝等施法路数中看见了太清道法的影子,这就说明,血神子不是天生魔种,是由道转魔!” 又是一个惊天秘闻。 “当今天下,有太清道法传承且能修到天仙的道统不多,除了我们上清派句曲山,你们万法派三清山,还有正一道龙虎山、楼观道青龙洞、内丹道的老君山和武夷山,再者就是自称祖上进过兜率天玄都秘境的西蜀峨眉山。 “另外我们都知道,血神教还擅长飞剑术,当时在西昆仑,许多人都怀疑血神教与峨嵋派有关联,蜀山掌教齐漱溟的师兄简冰如就曾监视西昆仑数年之久。” 程心瞻点点头,是有这个说法。 “另外,来我句曲山盗玄黄气炼宝的妖尸谷辰同样是被峨眉的长眉真人所镇压封印。 “这一切关联起来,没办法不让我们怀疑血神子实出峨嵋派,于是我等四处打探询问消息,并没有费太多功夫,便打探到一个消息。 “长眉真人任寿曾有一个嫡亲的师弟,唤作邓隐,在长眉真人飞升之前,他这个师弟便因触犯教规,被逐出师门,随后坠入魔道。这个邓隐天资聪慧,入魔之前就是五境,入魔之后修为还在增长。任寿曾两次擒他,但念及同门情谊和魔头的天资,又两次放他,使其犯下无边杀戒,最后第三次擒他,才痛下杀手。 “但是掌教和我怀疑,任寿第三次还是没有杀他,这个邓隐应该就是当今的血神子!” 能岳真人道。 “可还有证据?” 董守仁问了一句。 能岳真人便继续道,“这可是仙境的魔头!又是横空出世,之前从未听闻过,如果跟脚不高,哪里能够修成,邓隐入魔前就是五境,天资又高,入魔杀人炼法,无恶不作,是很有可能更进一步的。 “而且除了方才说的上清道法、飞剑还有西昆仑峨眉的反常举动外,我们还查到一件事,邓隐在入魔后,曾连灭数个门派,只为炼成一道魔光血焰的神通,这血焰从指上发出,宛如长虹,在虚空蔓延时速度极快,像是剑光一样,能吸人精血还能灼烧元神,这和我家两位仙人与那血影交手时看见的手段一模一样!” (本章完) 非正文章017 2月初月票抽奖活动 各位书友们好,今晚将会开始本书25年2月份月票抽奖活动,活动时间为2025年2月1日0:01——2025年2月9日23:59,广大书友可以多投票抽取奖励。 【活动奖品】 一等奖,秋水剑5份; 二等奖,价值66零食礼包50份。 月票满10000张后,每增加100张月票增加一份零食大礼包。 活动奖励发放方式会在群内进行说明。 【参与要求】 本次活动仅限于起点主站,在活动要求时间范围内进行投票。 【兑奖方式】 作者单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以月票序号、二维码以及个人主页截图核实兑奖。 月票序号查看方式:起点读书app——我——月票——月票纪念册 注意:在兑奖前请勿把中奖票根分享至书友群或书友圈中,避免冒领。 【兑奖时间】 2025年2月10日开奖,2025年2月15日晚21:00截止领奖,逾期视为自动放弃领取奖励,注意领奖截止时间。 中奖信息将在书评区置顶公示至截止时间,请注意核对信息。领奖时进群联系群主,核对月票序号、二维码及个人主页。 《蜀山镇世地仙》非正文章017 2月初月票抽奖活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立雪(求月票,月初有活动哦) 血神子竟然是长眉真人的师弟,是当代峨眉教主的师叔! 这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各位师长,小道有个疑惑。” 几位高道愁眉苦脸之际,程心瞻打破沉闷的氛围,张嘴说了一句。 “心瞻请讲。” 能岳道长和颜悦色回了一句。 “这长眉真人到底是何意呢?血神子邓隐他镇而不杀,说是师弟不忍下手还情有可原,那妖尸谷辰为何也是镇而不杀呢? “另外,我曾在南疆游历过,当时苗疆的朋友与我闲谈还提及一件事,之前在南疆,南派魔教里还有一个五毒天王,身怀五毒蛊虫,厉害非常,和北派的五鬼天王齐名,这个魔头被长眉真人生擒,镇压在地穴里。 “我在北疆游历时,又听天山剑派的朋友说,在北疆也有一个大魔头被长眉真人镇压雪山之下,人称「雪魅」,又有凶名唤作七指邪魔。 “等我到了海外,又听说海外魔教里之前有个九烈魔君,是九眼虫化形入魔,也是被长眉真人镇压在海底。 “所以小道想问,这长眉真人究竟是想干什么,这位久享盛名的剑仙,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这些赫赫有名的魔头他都能镇压,但为何就是不杀呢?” 程心瞻很是不解。 几个高道听着,眼中都闪过异色,长眉真人飞升前是闻名天下的剑侠,攻伐本领与杀性是力压同代,从无敌手,一生镇杀魔头无数,铸就了峨眉的赫赫威名。不过现在听心瞻这么一说,好像真又有些问题,确实,既有本领,为何镇而不杀呢?岂不为祸后人? “呵呵 这时,能岳道人冷笑一声,随后看着程心瞻,道, “小友心细,能留意到这些东西,那我再来给小友补充补充,这些年我们暗查峨眉,发现被长眉真人镇压的魔头,可还不止这些呀! “先前在南疆,除了南荒的绿袍老祖和苗疆的红发老祖外,还有一头异种龙类,唤作「寒蚿」,活了数千年,是生性残暴的妖魔,法力还在绿袍之上,最后也是被长眉镇压。 “除此之外,在极西雪域,五百年前出了一个邪僧,专好吃人心,叫穿心和尚,这也是被长眉真人镇压。 “再说近处,齐漱溟效仿他师尊,也干了不少这样的事,冰雪宫的上一任北阴殿主,还有赤心教的教主夫人,也都是四境的大魔,同样被他镇而不杀,要是再往上数,还有许多例子,这是峨眉派的惯例!” 程心瞻不解,“那这峨眉掌门,所图为何呢?” 能岳道人回答,“依贫道看,他们这是养魔自用!” “养魔自用?” “不错,峨眉自称剑侠,教义便是仗剑除魔行走人间,以斩魔积攒善功,功德圆满后得道飞升。 “于是历代峨眉掌门便像采参人一样,提前寻好魔头,关押拘禁,做好标记,如此别人便不好再动手。等到后几代峨眉弟子下山行走,再以峨眉独传的秘法破开这些镇魔禁制,那时候魔头虚弱,小辈趁机逞威,杀魔,取宝,扬名,可谓一箭三雕。 “老夫查过,历代所谓的峨眉天骄,都是这么过来的。” 程心瞻听得目瞪口呆。 董守仁一拍桌子,“真是视正魔之道争如儿戏!” 能岳道人继续道, “峨眉千算万算,算漏了血神子这个变数,炼成了前所未见的魔功,不但破开了长眉的禁制,还跻身仙境,不但峨眉自食其果,我等也要跟着擦屁股。 “血神子破封后,就放出了五镜妖尸,还收服了艳尸崔莹和赤尸吴牢,这两个也都是多年的四境大妖,不过一直胆小谨慎,不敢张扬,这次和谷辰公开立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而且那日崔莹和吴牢来接应谷辰,我便亲耳听到她说‘血主’二字,定是血神子无疑了。” “三尸立教,我等围攻三尸岛,这时海龙王便来了,镇涛楼主那日嫁女,醉了酒,难不成是巧合吗?绿袍和红发争斗那么些年,红发突然死了,身体还被吴牢炼成了尸傀,绿袍走江入海,化作真龙,瞒过了所有人,这是巧合吗?” 他叹一口气,“这都是血神子在统筹布局。” 程心瞻闻言也补充了一句,“那日三尸立教后,我便去海上游历,恰好碰上海上魔道势力聚首,但来的都是四境妖王,龙王和蜃母两位五境同时缺席,兴许就是应血神子之邀来陆上了。” “魔教动作频频,南北派互通,海内外勾连,我们正道各家势力相距不过咫尺,却仿佛隔着天堑,所见不过一宗一派,一山一地!” 承初真人的话听起来甚是不满。 董守仁则道, “魔道出了一个千年未有的人物,这是仙境的大魔,他所练的血功我们无人知晓,但他是正道出身,对我们的底细却很清楚,又被长眉屡次镇压,心怀怨恨,所以可以成为魔道领袖,但在我们正道,却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 承初真人听完想了想,长叹一口气,随后她又看向程心瞻,对董守仁说, “我们这辈里没有一个力压同代说一不二的,但他这一辈,兴许会有。” 董守仁看着程心瞻,笑了笑,“希望吧。” “眼下我们主要担心的是血神子继续释放被历代峨眉高人镇压的魔头,他入魔前本来就是峨眉数一数二的人物,知晓这些镇压魔头的地方是在正常不过。要是四五境的魔头扎堆出现,甚至出现像绿袍这样在血神子策划下四晋五的,那就真的要变天了。” 能岳真人又说回正题。 “道友想怎么做?” 董守仁问。 “我们有很多想法,好些已经开始做了。 “第一,和峨眉交涉,让他们说出关押魔头的具体地点,并逐一灭杀,这个我们尝试过,没有用,他们还险些留下了我们派过去传信的人; “第二,我们东方道门要联合起来,给魔道势力施压,干扰血神子视线,当然,这个也没有做成,现在你们来了,或许会好一些,另外如果东方道门都能联合起来,再去找峨眉交涉,或许也会比我们一家说话更管用; “第三,安排门下弟子外出行走,现在不是静修之时,我们需要知道在我们之前并不关心的地方,魔道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就能撞见一桩阴谋呢?不要真等魔道都打到门口了才醒悟。别的地方不说,我们金陵真的太平太久了,久到一个血魔和一个尸魔藏进了地肺里炼器都没人发现。这一点,心瞻做的就很好,他就能发现被长眉老祖镇压的魔头已经分布南北海内外了,也能探听到海外二魔不在海上,我们久在山中岂能知道? “第四,要找到血神子魔功的来历和破解之法。 “第五,找到三尸岛护山大阵的破阵之法,那个大阵的阵旗用的是我们句曲山的玄黄气炼成,这一点我们责无旁贷。 “第六,警惕三尸岛与海外魔教里应外合,祸乱沿海……” “第七,绿袍老祖化龙后已经开始接管南海,要警惕东海和南海连成一片,要警惕南荒成为海外魔教的渡口,更要警惕南海魔道势力扩张侵袭八闽和庾阳……” “第八……” 能岳道长洋洋洒洒说了许多,董守仁和霍静言认真听着,直到能岳说完,董守仁起身行了一礼,一脸惭愧道, “实在惭愧!真是不知这几年里贵教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而我等还在浑浑噩噩中蹉跎。承初真人,能岳道友,今日听君一言,实在获益匪浅,等到我等归宗,定向掌教细细禀告,并号召豫章道门,全力配合贵教防魔、诛魔。” 承初真人和能岳道人也都起身回礼, “贵教深明大义,我等亦是感激不尽!” 双方别过,董守仁与霍静言告辞,但却留下了程心瞻,并告诉他,接下来就在句曲山修行,直到准备缔结金丹,那时再回宗。 而承初真人则表示,程心瞻就留在存天殿,由她亲自授法。 如此,董守仁和霍静言自然是放心,还有些喜出望外,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四个年头,立春。 句曲山,思无崖。 崖坪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今天是句曲山四时法会召开的日子,四时法会是句曲山内最有名的讲道会,一个季度一次,在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日举行,主要听众是三境以下的弟子,当然,有时当讲道人讲道水平很高时,也会有三境乃是三境以上的人来听讲。 每次召开法会这里都是座无虚席,甚至很多时候想来听讲的人要提前好几天抢座位,要是来晚了,只能自己驾云去崖外听讲。 而能在四时法会上主讲的人,最不济也是年轻一辈的天骄奇才,甚至不乏有太上长老和掌教来宣讲。 这一次的讲道会似乎格外不同,思无崖崖坪像是一个棋盘,上面横平竖直整齐摆着三百六十一个棋子一样的石座,现在,石座上早已坐满了人,棋盘外同样站满了人,在崖外,还有许多人站在云驾上静静等候,身上挂满了雪。 辰时,明亮的冬阳将白雪冰晶照的明晃晃的。 一个男子踏空落到思无崖前,面对众人的站姿表明他是今天的讲道人。 众多听道者自然也认识这个面相极为年轻的男人,因为同一人连续三个季度在思过崖讲道确实是很罕见的事,更不必说,这个人还不是句曲山的人。 “程师。” 所有人行礼,他们身上的雪簌簌而下,形成一阵雪雾。 程心瞻还了一礼,一句废话没有,就开始今天的讲道, “还是继续统讲存思要点,上次应该是讲到了第二十四点,现在开始第二十五点。 “第二十五点,「玉佩金珰」,大家听字面意思应该就知道,这是说存神内观时要注意叩齿和咽津,叩齿是为发声形成咒语一样的韵律,咽津是为了食气维持内景神形质不散,也即「音成玉佩,炁合金珰」之意,保证在存思时有「口生甘泉,顶门温热」的感觉。 叩齿的节奏、力度、次数以及咽津的份量、间隔则是因人因神而异,举例来讲…… “好,大家应该听明白了,现在来讲第二十六点,「回风混合」,这就更加简单明了了,说的是吐纳,是天地灵气与内神法炁的沟通与转化,重点在‘回’字,在‘混’字,……吸气时由任脉下沉,呼气时从督脉上升…… “第三十六点,「玉清金笥」,正所谓:金笥启,紫烟生,形随符化入玉清。这个说的是凝实内景神以及激发内景神自主神性进一步使修炼者从服气劳形中解脱出来所用到的外搭符箓之法,这里面有两层意思,一个是说要炼气为符供奉内神,第二个是说内神自行结符,精炼内炁。具体来说……大概就是这样。” 程心瞻从日出讲到日落,虽然到了立春,但金陵的雪还是在纷纷扬扬的飘洒着,思无崖上的听众都没动过身子,所以身上又重新挂满了雪。 这些人表情不一,有些如痴如醉,似饮甘泉,有些抓耳挠腮,不解其意,有些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但这些人在听到程心瞻戛然而止后,纷纷从沉溺之境中惊醒,又是一阵雪雾飞扬。 “多谢程师。” 从第一点「道法自然」的不以为意,到第十二点「身神合一」的心神震动,再到第二十四点「似想非想」的如痴如醉,再到现在第三十六点「玉清金笥」,所有人已经是心悦诚服,如面天人。 “程师,下一次法会还是您讲吗?是不是要讲到第四十八点了?” 有人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炽热的看着他。 程心瞻笑了笑,“还没想到四十八点那么多,下一次法会也不是我了。” “不需那般多,不需那般多,只要是程师所讲,无论多少,无论深浅,我等都愿听!” 那个人急回。 “就是,就是!” 上千人附和着,空谷回响,惊鸟落雪。 “承蒙真人青眼,留我在句曲山听讲,时过三年,受益匪浅,与众位道友论道,亦是让我仰取俯拾,只是我现在经顺窍通,已经到了调弄龙虎的时候,所以要归宗闭关,无法与各位论道了。” 程心瞻解释说。 “这!程师要离山了?!” 众人激动起来,沸反盈天,可谁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这程师不是句曲山的人啊!归宗结丹,这是天大喜事,如何张嘴挽留? “你等不必着急,掌教已与三清山说好,等心瞻结丹了,会在我们句曲山正式挂职传经长老,这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听道者们上蹿下跳之际,一道和蔼的声音传来,众人一看,原来是副教主能岳玄在来了。 “见过教主。” 众人行礼问安,程心瞻则口呼一声单师。 单能岳来到程心瞻身边,笑道, “这就一眨眼的功夫,都满三年了,我天天是盼你进步快些,但又不想你进步太快,不过无论老道怎么想,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程心瞻则回, “单师,浩然盟成立都半年多了,我天天眼见着多少同道前仆后继,早已心急如焚,再不结丹去盟里效命,心火就要升到紫阙中去了。” 单能岳笑了笑,“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结丹最是讲究火候和时辰,在这关联档口,你可不能急。” “弟子省得。” “嗯,你向来有分寸的,那便归宗去吧,我和掌教都等你的好消息。” 程心瞻点头,朝单能岳和存天殿方向行了一礼,又和众位听讲的道友道别,便飞身离去。 “我等送送程师!” 有人喊了一句。 “同去!” 众人附和。 于是数千人驾驭神光,从句曲山中腾飞而起,去追随当头的那一道明光。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丹成 数千流光溢彩飞过庆州,抵达豫章。 眼见山门在望,程心瞻停了下来,回首道, “众位道友,就送到这里了吧,再往前我就得请你们进山喝茶了,你们这么些人,我洞府里可坐不下去。”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作揖告辞,口称,“惟愿程师早日缔结金丹,得无量寿。” 程心瞻一直抬手相送,等人所有人都掉头离开后才返回山门。 山门这边已经严阵以待,毕竟数千人乌泱泱的过来,还是很容易造成误会的。霍静言也被惊动,看到是程心瞻回来了,这才笑骂, “回来就回来,搞这般大阵仗!” 程心瞻连拱手求饶。 “是要准备结丹了?” 霍静言认真问。 程心瞻点点头。 “嗯,回宗吧!” ———— 回宗后,程心瞻还是先去藏竹碑处,但依旧不见师尊影踪,又回无忧洞报了个平安,然后就去了平顶山元阴殿,董副教主在这里。 现在纯阳殿副掌教还是空缺,董教主身兼二职,是明治山的分管教主,同时也是莲福地的分管教主。至于通玄祖师,虽然依旧是自己的祖师,但现在主责是执掌玉京峰,三年前去句曲山答谢,掌教让董教主去而不是让通玄祖师去,就是这个原因。 董教主领着自己出宗,现在自己回来了,自然是要来问安的。 董守仁见了程心瞻很是满意,并拉着他坐下说了一些宗门和浩然盟的近况,又点拨了几句结丹事项,聊一会后就放他走了。 他出了元阴殿,拐个弯就进了三清宫。 纪和合见到程心瞻回来,笑得很是开心, “倒是比我想的还要早些。” 程心瞻则回, “有上次犁庭的定穴经验,其实这次给灵罡入体定穴开窍并没有费太多时间,早在半年之前就完成了,主要是想着多在承初真人和能岳道长身边再学一学东西,解读经典,所以又拖了半年。 “直到这立春时节,冰雪消融,春风解冻,万物复苏,弟子想着这正适宜缔结水土生机之金丹,所以就回来了。” 纪和合点点头,“好,好,那就去做吧,嗯,这样,去五府山结丹吧,那里灵机旺盛,也有仙人看护。” 程心瞻应下了,时间定在五天后。 等回到无忧洞,程心瞻反而没有再去反复推演结丹,而是放空心身,追猫逗狗,侍弄药田,操琴和曲。 等到五天之后,他来到五府山。 仔细想想,也有好些年没来了,再进来,发现这里已经是样貌大变了,处处都是古木森森,流水潺潺,一点也不像是十几年前才造就的新山,反而像是万年前就存在于此了。 外面是料峭春风初解冻,但这里却已经是子规声中碧成帷。 他在绿荫小径里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山上走去,等到熟悉的山坡处,便看见了那一座还是通玄祖师搭的庐蓬,一点没变。曲祖就坐在那里,还有几只碧绿的雀鸟落在曲祖的肩上和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在庐蓬对面,是人参果树的幼苗,程心瞻惊喜的发现,这已经不再适合说是幼苗了,碧油油的足有三尺高,这已经是小树了! 小树泛着五彩的华光,当程心瞻走近后,感觉自己五府内景神都精神起来。 他走到庐蓬近前,行了一礼, “见过曲祖。” 几只梳理羽毛的碧雀被他惊扰,振翅而飞。 曲仙也睁开了眼,笑着让他坐下来,口中道, “我听和合说你去句曲山学存神道,都有三年了,感觉如何?” 程心瞻恭谨回道,“存神道高邈,仅仅略有所得。” 要是承初真人和能岳真人在此,定要说程心瞻谦虚,如果他这样的进益,都只能说略有所得,那句曲山里就没有几个说自己能看懂黄庭经了。 “哦?” 曲仙却是一笑,“老道虽不精于存神道,但却知道存神道真髓在于「人和自然,内外混一」,既然你有所得,那为何还会一张嘴就惊走鸟雀呢?” 程心瞻闻言一愣。 随即他醒悟过来,连起身行礼,“多谢老祖点拨,弟子必谨记存神要义与谦慎之道。”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敲,曲祖只是说了一句就不再提了, “坐坐坐,老道也就是瞎说说。我听和合说过你的金丹之论,天水滋润,地土生发,注重长生根本,我觉得很好。接下来你就安心在这里闭关结丹,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至于贫道,你就当不存在就好。” 程心瞻称是,而且他还发现,曲祖说当他不存在就好,这话不是说着玩玩的,要是自己不刻意去看老祖,就真的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了,仙人仿佛化生成了光和虚无,天地灵气的流通都透过了他。 自己还差得远呢。 程心瞻警醒自己,随即调整呼吸,拿出了掌教赠与的「雨泽沛霖罡」,抬头就滴进了右眼中。 阳煞入体,从左眼阳殿到黄庭走的是「足阳明胃经」,成功犁庭,所以参考这个经验,程心瞻选定了阴罡进黄庭的路线,同为十二正经之一的「足少阴肾经」。 「足少阴肾经」属肾络心,五行在水,两仪在阴,上至「俞府」穴,过肾府大窍,路过「黄庭」,也是通到足下。 只是有一点,「足少阴肾经」过水府和黄庭,很是符合「雨泽沛霖罡」的阴阳五行属性,但是「足少阴肾经」与「足阳明胃经」不同,其最高起始穴位为「俞府」,还在十二重楼之下,离右眼阴殿距离尚远。 于是程心瞻又借助奇经八脉中的阴属的「任脉」和「阴跷脉」,搭建起阴殿与「俞府」的桥梁。 「雨泽沛霖罡」在进入阴殿中后化作了一团湿漉的雨雾,同样经历了当初「黄极正戊煞」的遭遇,被热铅、桃煞、云罡、飞剑反复打熬凝形,最后化作了一只青虎真形。青虎最后被逼出阴殿,来到「阴跷脉」上的「睛明」穴中,随后沿「阴跷脉」一路往下,等到了十二重楼附近就转入「任脉」的「承浆」穴,再沿「承浆」-「廉泉」一线下行。 一回生,二回熟,程心瞻此时不等青虎入肾窍,直接敕令太阴皇君出水府,沿「足少阴肾经」飞升上行,来接青虎。 太阴皇君与灵罡青虎在「任脉」的「天突」穴相遇。 程心瞻在句曲山解读存神道经典,观想各类神形,对内景神的理解又上了数个台阶,体内这些内景神的灵韵神威也是不同往日。月神手持宝剑,剑光如皎皎明月,直冲青虎而来。灵罡非凡物,乃先天灵机阴母与后天雨霖天象结合而成,自有天威在,此刻见月神拦路,咆哮一声便扑杀过来。 只是可惜,两者狭路相逢之处,正是在程心瞻的内景天地中,无论正经奇脉周天百窍统统站在月神这边。月神此刻一剑斩出,便是内景世界里的天地之威,这青虎又如何能挡? 月神将青虎斩碎,复又凝结,足足七次,才将青虎降伏。 皇君飞身落坐在青虎背上,右腿屈膝盘放在青虎背上,左腿自然伸展落下,横剑于右膝之上,右手按剑柄,左手悬在胸前结太阴真水诀,既有自在随性相,但又有降魔伏妖之庄严宝相。 月神骑虎奔黄庭,在「任脉」中下行,等到了「璇玑」穴,把持剑在青虎身上一拍,青虎一声咆哮,便左转撞入「足少阴肾经」的「俞府」穴。 由于太阴皇君乃肾府之主,进入「足少阴肾经」后神威更甚,青虎走穴的速度也更快,沿着「俞府」-「彧中」一线一路下行,连过十一穴,到达「商曲」。 值得一提的是,在开辟这十一个窍穴的过程中,程心瞻又新悟两道神通,一个是「灵墟」穴神通,另一个是「阴都」穴神通。 等到了「商曲」穴后,月神再拍青虎,拐入了肾府之中,肾府之中月华如水,肾精如琼。青虎低头舔舐琼华,外界自然之雨水与内景人身之肾水在此交融,随后,月神再领青虎出府,此刻,黄庭宫已在眼前。 月神催促,青虎咆哮一声,闯入了黄庭。 不过久居黄庭的黄龙真煞已然将自己当作了黄庭的主人,此刻见一只青虎汹汹闯入,顿时便被激怒,一个摆尾便冲了上去。 青虎低头于月神,却不怕这黄龙,见黄龙张牙舞爪过来,青虎也飞扑过去,扭打在一起。 见阳龙阴虎终于相会,程心瞻稍微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阴阳交融。 不过他等了许久,却只见这黄龙青虎两不相让,争锋相对,你抓我挠,根本不愿共处,更别提交融了。 该上上手段了。 程心瞻练过许多炉丹,对于金石药物不相容的问题,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学问都在火上。 程心瞻心念一动,五府之中便各自飞出一道灵光,就像当初开辟绛宫时一样,五色灵光汇聚到黄庭之中,进来之后便化生成了五色灵火。 黄龙青虎还在火海之上搏杀着,似乎是天生的死敌。 而程心瞻则是专心操弄着火焰,黄庭中的火海时而旺盛,时而低伏,时而赤红,时而深黑。 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黄龙青虎也在缓缓发生变化,先是黄者愈黄,青者愈青,这是罡煞中的杂质被火焰飞华,脱离了罡煞本身。随后,黄龙青虎的动静慢慢小下来,同时伴随有雨幕和土尘的异象。 又不知过了多久,黄龙青虎才渐渐散去神形,化作一黄一青两缕罡煞灵炁。 不过两缕灵炁还是一触即分。 不过程心瞻不急,源源不断的将五行法力化为炉火来熔炼阴阳。但这样对法力的损耗是巨大的,即便他以观想法和吐纳法同时食气,但法力的生成还是敌不过消耗。 过了许久,程心瞻五府中法力终于所剩无几,但两缕罡煞灵炁还是没有融合的迹象。 坐在程心瞻身侧不远处的曲仙看出了程心瞻当前的困境,准备出手为这个极为优秀的后辈摄拿五行——这是理所应当之意,不然为何还要这孩子来五府山结丹呢? 因为这里被人参果树吞吐过的五行灵气稠密的像是深秋清晨的浓雾,也是因为只有自己出手,才能够保证足量的五行灵气在不惊扰这孩子心神的前提下渗入他的身体中,化作精纯的五行法力。 但也就在曲仙准备出手的时候,他注意到程心瞻忽然张开了嘴,并且十二重楼处有吞咽的动作,左脖颈微微鼓胀。 “呜吁———” 一声像长笛一样空灵而低沉的声音从程心瞻口中发出,久久不散,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庞大的吸力。 五庄山上,浓稠的五行灵气像是已经快要满溢的湖,但此时的湖堤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所有的水都向这个缺口涌来。灵气洪流往程心瞻口中涌去,等到了口腔中,灵雾已经凝成了灵液,涌入他的「气舍」穴中。 与此同时,在他的五府之中,五位内景神掐诀念咒,将「气舍」穴中的灵气引出,运行周天,化为法力,再送进黄庭中,化为熔炼阴阳的火焰。 这正是他在开辟「足阳明胃经」时领悟的「气舍」神通,「鲸吸」,此刻便用上了。 在他身边,曲祖才抬起来的手又默默放了下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五府山中,听得鲸吟五次,程心瞻黄庭中的青黄二气终于开始缓缓交融。 也就在罡煞交融、阴阳合一之际,以程心瞻所在的这座庐蓬为中心,天上忽然开始下雨,地上有草木之处草木疯长,无草木之处草木生发。 这股勃勃生气往外蔓延,一直蔓延到了五府山之外。 之前程心瞻冲宫,异象横天,上一次犁庭,纪和合有所准备,将黄云锁在了大阵之中,但地动还是远远传出去,以至于让句曲山都知道了。 这一次,程心瞻结丹,三清山是严阵以待,打定主意不让外人知晓结丹异象,现在魔道猖狂,又有鬼魅一样的血神教在,万不可出这个风头。 所以在磅礴生机从程心瞻身上迸发出来后的第一时间,曲仙就抛出了手中的阴阳环,法宝迸发玄光,要锁住这股生机,只是生机弥漫太快,冲出五府山之外时,曲仙也只截停了六成。 与此同时,纪和合、时通玄、董守仁早有防备,三位齐出手,云禁大阵全力运转,平顶山大放光明,终于在生机冲出三清山前将其全部锁住。 不过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又有一股更为庞大的气机从五府山传出,那里华光冲天,所有三清山弟子都看见了,在宗门那处禁地的上空,出现了龙腾虎跃之景,龙是黄龙,虎是青虎。 而在三清山之外,整个豫章地界,都开始下起了雨。 三清宫中,纪和合目光落在三清山外,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暗自庆幸,心想:这孩子倒是挑了好时候,立春闭关,谷雨结丹,这本来就是下雨的时候,应该无人能看出来什么。 而在五府山庐蓬里,程心瞻内视自观,只见在黄庭宫中,什么黄龙青虎,什么五色火海,此刻统统消失,仅有一颗浑圆无缺的金丹在大放毫光,将整个内景世界都照得明亮通透。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劫追寿赶,俗务不休 黄庭之中金丹璀璨,神光充盈。 不过金丹是这颗无漏圆形丹丸的名字,却不是它的颜色,每一位三境的金丹都是不一样的,实际上,程心瞻的金丹呈现出的是炽白色,像是炎夏正午的太阳,白得透出金光来。 仔细去看,金丹表面上还有着淡淡的图纹,正是一只腾跃的青虎和一条舞爪的黄龙。 然而还没等程心瞻细细的观赏,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又像是不可琢磨之伟力,这片空旷的窍穴中忽然就出现了几朵灰云,漂浮在金丹四周。 就像是乌云掩日。 不过程心瞻没有感到惊诧,因为早在他决定结丹之后,就已经翻阅过诸多典籍,更有许多长辈耳提面命,他一看到乌云就知晓,这是金丹劫云,是昭示他下一次洗丹劫的来临时间。 现在这劫云看似不动,但实则是缓缓向金丹靠近,等到这些劫云与金丹接触,将金丹完全围拢时,雷劫就要来了。 洗丹劫来临的时间很是玄乎,有些间隔长达两三百年,有些间隔不过一二十年。影响洗丹劫来临时间的因素很多,金丹的品质,修行的法门,甚至与修行期间积攒的善功阴德乃至一片天地的天象变化都有关系。 洗丹的间隔时间太长也不好,太短也不好,如果太长,可能都没有寿数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就老死了,如果太短,自身没有做好渡劫准备,又没有时间去寻一个安全的避劫之地以及准备充足的避劫之宝,挨不过去雷劫,也是身死道消。 而对于大多三境修士而言,他们期盼的洗丹间隔就是一甲子左右,这样的间隔足够他们喘息,去闭关修行,去寻避劫之宝,去了结恩怨,同时,又不会太担心自己的寿数赶不上下一次的洗丹劫。 他们把这个理想的洗丹间隔称之为「甲子洗丹」。 事实上,多数按部就班修炼的正道修士的洗丹间隔也确实是这个年数。 基于这个「甲子洗丹」,又有一个理想中的洗丹次数,也即所谓的「五洗成婴」。 这是因为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人来说,凡寿六十到一百岁,多是在七十岁左右,辟五府每府得寿在五年到三十年,一般得寿二十年左右,所以齐五府大约是得寿一百年左右,开辟绛宫和黄庭都是得寿二十年到一甲子,一般是得寿三四十年左右,结丹得寿五十年到八十年,一般是得寿六十年左右。 所以大多修士在结丹时应寿三百年。 一般而言,能上三境的修士,天资和境遇肯定都是很不错的,都是在根骨为未完全定型前食的气,多是在十岁到十五岁之前开启修行之路。在一境修行直到开辟绛宫,这个时间多是在二十年到三十年之间,能在三十岁前到二境的,就十分不错了,可以被大教视为嫡传。从开辟绛宫到开辟黄庭的时间有长有短,有些人短短数年,有些人要用一辈子,还是以大教山主、脉主、长老这一类金丹大修为例,大多是在五六十岁左右开辟黄庭宫,争取在八十岁之前结丹。 所以这个时候,应寿三百,实过八十,余寿还有二百二十年,当然也有很多小教或是散修,或是际遇不足,或是天分不足,应寿少,实过多,等到结丹时余寿可能都不到一甲子,这种人,是很难过二洗的,这一生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 众所周知,想要孕育元婴,最差也得三洗才成。 五洗成婴是大多数人的追求,因为历经五洗之后,金丹饱满,铅华尽去,育婴的几率很高,婴儿也不会因为先天根基不稳而早夭。 这个时候寿数也比较充足,按八十岁结丹时余寿二百二十年来算,每次洗丹间隔有一甲子,但每次洗丹过后又会增寿,这个增寿寿数又在十年到半甲子之间不定,多数是二十年。所以五次洗丹过后,应寿四百岁,实过三百八十年,还有余寿二十年。 但这二十年是用来留后手是万万不够的,万一哪一次洗丹劫来晚了呢?万一哪一次洗丹后发现实增寿数还不到二十年呢? 所以在三境,金丹修士还有一件事也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开辟紫阙。 紫阙本身就极为玄奥,用灵气、法力乃至罡煞,都是难以开辟的,最好的开辟手段,是金丹渡劫时以雷霆生机冲开。 这个时候,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可以在雷劫中炼成元神,元神便可以脱离肉身独自出游,感知与遁速都将远超肉身,并实施精神层面的攻伐秘术。还有一些人,欲修纯阳之道,会借机用雷霆将七魄都给化去,仅留三魂,更有甚者,专修元神道,将三魂七魄都融成一体,紫阙里仅留一个元神在。 开辟紫阙与开辟绛宫、黄庭一样,都是得寿二十年到一甲子,一般是得寿三四十年左右。 于是,加上这三四十年,余寿达到一甲子左右,这样五洗成婴的概率才会大些。 等到五洗过后,寿元将近,但这个时候育得婴儿,又会增寿,长生之路就可以进一步延伸了。 所以到了三境,因为寿数和雷劫的原因,便会有许多一二境闻所未闻的手段冒出来,什么避劫的,什么招劫的,什么催婴的,什么延婴的,层出不穷,这些招数不光会用在自己身上,同样也会用在敌人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要和延寿避劫搭上边的丹药宝材,都会引来哄抢,试想一下,一个老金丹,第五次洗丹劫在两年后到来,但他自己寿元又仅剩一年的寿元,这个时候,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而且即便是眼下寿元充足的,也不会放过这些宝贝,保不齐下一次的丹劫就来的晚了,再说,万一自己是不出世的奇才,丹成九洗了呢?即便自己不要,自己徒弟子侄呢? 这就是所谓的劫追寿赶,同样是这个原因,所以所有入魔的正道修士里,三境占了九成九。 而程心瞻凡寿九十八,五府里除了金府得寿七年,其余四府都是得满寿三十年,开绛宫得满寿一甲子,开黄庭得寿五十年,结丹得寿七十年,应寿四百零五年,比一般的大教金丹足足多出了一百年左右。 他现在三十八岁,又因真煞冲穴折寿三十年,所以余寿还有三百三十七年,再加上后续的开辟紫阙与洗丹所得,足够他慢慢洗练金丹了。 他的目标也当然不会只是五洗,据他所知,各个大教门庭里承续法统的人物,比如三清山莲福地里的八大山主,就没有一个是低于六洗的。 程心瞻看着劫云,算了一下,自己的第一次洗丹劫大概是在五十年后,一个不长也不短的时间。 他睁开眼,就看到曲仙转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 “首劫什么时候来?”程心瞻便回,“大约是在五十年后。” 曲仙闻言并不意外,“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你在二境停留的时间不长,但金丹品质却是很高哇!” 程心瞻不解其意。 曲仙便解释道,“你金丹异象动静大,这我就不说了,虽说洗丹劫的时间很玄,不可预测,但首丹劫受金丹品质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金丹越差,初洗来的就越早,越往后,金丹品质越高,洗丹劫来的会比前面的稍微晚一些。一般而言,首洗多在结丹后的二三十年内,你却是在五十年后来,说明你金丹品质很高。 “金丹品质高,给你渡劫准备的时间也长,这很好,但也不全是好事,倒不是担心你的寿数,你还这么年轻,只是你初洗来的晚,你的紫阙就开的晚,魂灵转元神也要晚些,不利你出游悟道,也不利于斗法,另外,还有法宝,你那么些剑器,没有经过丹劫淬炼,终究还是差一线。” 程心瞻点点头,确实有这个问题。 “所以你要多想想招劫的法子,让雷劫来的早一些,比如说雷雨时外祭金丹,招摇穿云,比如说投身俗世,沾染红尘,或许还有什么别的秘法,你自己往后多注意些,这种事很玄乎,因人而异,说不上有多大用,但还是应该去做一做。依老道之见,后面的雷劫可以等等不急,但首劫还是要早些为好。” 程心瞻称是,起身相谢,随即告退。 结丹后自然是要报喜,第一个就来了三清宫。 纪和合心下满意自然不必多说,同时也问到了首洗的问题,表达了和曲仙类似的观点。随后,又说到之前提过的,等心瞻结丹了就另择一山担任山主传存神道的事。 “山头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就把「梨雪」给你,如何?” 纪和合笑着问。 梨雪山是十几年前为了给人参果核造阵新垒的山,与玉京、玉华、玉虚、丹台、投剑五山以及同时新垒的「云中」连成北斗七星之势,所以即便是新山,但在三清山中也是灵气极为浓郁的上等仙山了。 程心瞻没想到掌教会把梨雪山给自己,觉得有些不妥,便道, “掌教,弟子还没招到徒弟呢,用不了这么大的仙山,就在小万山附近分弟子一个小山头就行了。” 纪和合笑了笑,只道,“你以为这个山头就是给你一人授徒的呀,这是给句曲山看的,到时候邀他们过来观礼,等他们看到这样气派一座山,那他们派过来驻守的传经长老又岂能差了?又岂能少了?” 程心瞻闻言也笑了笑,点头说好。 “宗里有规矩,三境了就可以自己开山传法,但也可以留在原法脉山头继续修行,身份由嫡传升为长老。明治山人丁稀少,你现在去梨雪山住不合适,所以依我看你还是留在明治山,担任长老职位,至于传存神道这个事,还是兼着,等收了徒弟抽固定日子去梨雪山讲道就行,我看素空也没有天天带着你嘛!” 纪和合笑着建议,心里也有些打鼓。 因为让心瞻去句曲山学法是他的主意,在山中另开一脉让心瞻授存神法也是他的主意。这对三清山是好事,一个有存神天赋的弟子更进一步,还会带动整个山门在存神之道上更进一步。但这个事发生的时候素空刚好不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要是素空回来了,看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在其他山头授课,即便是他,掌教纪和合,也不愿承受这个怒火。 程心瞻自然也不想离开明治山,同意了下来。 “你现在是梨雪山的山主,梨雪山招人的事你要有打算,什么时候招第一批,准备招多少人,自己想清楚后就去找都务院和都教院的说一声。对了,梨雪山字辈就不要跟着明治山的取了,到时候按山里最新的字辈走吧。还有我听说心舒修行进展很慢,你是做师兄的,要盯紧些,不过那孩子身世也可怜,又是初化形的,不通人窍,你教导时要耐心些。 “明治山和梨雪山两边的法统传续都不能断了,另外,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个白虎使的职位。哎,金丹忙,都知道金丹忙,道胎就不忙了吗?更忙,你家祖师通玄还想跟我撂摊子,被我骂了回去,宗门也是要开枝散叶的,等你到了我这个位子你就知道了。” 掌教低头哀叹着,还偷偷抬眼去瞟心瞻。 程心瞻有些哭笑不得,“掌教放心,弟子牢记。” 纪和合这才笑了起来,随即摆摆手赶紧让程心瞻忙去。 不过程心瞻还有一事要问, “掌教,你可知我师尊去哪里了,这都快十年了,也没个音信。” 纪和合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 “素空两年前还跟我通过信,安全无虞,她现在在北方,是在找上任北阴殿主的囚禁之地。” 程心瞻瞬间就明白了,点点头,不再多问,告辞离去。 才出了三清宫,就听见不远处元阴殿里传来了呼喊,他随即来到元阴殿,和往常一样,董教主在俯首处理公事,这里的公文堆的像是小山一样高。 “心瞻,现在你也到了三境,浩然盟可以过去看看了,当时定这个事,你也是在场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盟皆旧友 在会稽西南部,衢州境内,有一山,往北两百里可达庆州,往西两百里即是豫章,往南两百里,就到了八闽,地处要道,交通便利。 此山相隔衢江不远,更有两方大湖在侧,山水相依,风景秀丽。 不过神州大地山河锦绣,像这样的山也不知有多少座,所以往日里并没有人太在意这处地方,也没有人占山立教。 直到有一天,句曲山、三清山、罗浮山、四明山联合宣布,成立浩然盟,主要用于积极防范西北方向的北派魔道势力渗透,以及主动打击东南沿海的南派与海外魔道势力,于是金陵、豫章、八闽、庾阳、会稽等地的正道势力群起响应。 最后,历经几番勘定,浩然盟的总舵就定在衢州境内的这座山头,并命名为紫薇山。而定在紫薇山也不是为了地脉灵气,就是为了发号施令方便。 刚开始定在这的时候,会稽的地头势力三天神秀不乐意,也就是天姥、天目、天台这三座山头,三天神秀都没有加入浩然盟,而之所以没有加入,是因为龙虎山也没加入。 不过他们不乐意就不乐意,会稽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几个祖庭联合起来要干的事,龙虎山都拦不住,更何况他三天神秀。而且紫薇山地处会稽边界,离他们也都还远着,不曾占用了他们的地盘。 紫薇山离三清山很近,即便是驾云慢赶,也就是一个多时辰。而程心瞻步入金丹后,与二境相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别的不说,就说御空飞行这事,与先前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三境的肉身不再拘泥于骨血之态,可以化作一团精粹凝实的灵气,宛如羽毛一般轻盈,只要放松念头,一阵风吹过,就能飞上云霄。即便是寿尽坐化了,遗蜕也不会是冰冷的肉身,而是化作一团纷飞白羽,散落天地间,继而消解为灵气反哺天地,道家内丹则会化作一只虚幻的白鹤,在白羽中振翅高飞,翱翔在青冥之外。 超凡入仙,所以金丹境才被尊称一声羽师。 程心瞻此刻肉身化作一团精粹灵光,依附在飞驰的「桃都」之上,远远看上去便是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剑虹,只是片刻功夫就到了紫薇山。 ——董教主催得紧,程心瞻结丹后在明治山只待了半个月,给顾心舒厘清了接下来的重点修行路数后就离山了。 现在的紫薇山人来人往,穿梭如织,热闹非凡,护山大阵「紫微星都大阵」是句曲山出人其余盟友出钱出力联合建起来的,阵基由内里二十八座大型浮岛和外围三百六十五座小型瞭望浮台组成。 瞭望浮台如网点,网点与网点之间由紫色的光雾连接,程心瞻远远便祭出董教主给的通行令牌,打在光雾上,大阵便出现一个口子,剑虹穿阵而入后,大阵又自动闭合。 浮台上值守的人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一位金丹高修来了。 里面二十八座大型浮岛按二十八星宿命名,三清山的驻地是奎木岛,这些岛屿按照星图排列,不用人引路,程心瞻一眼便找到了奎木岛。 岛上人众多,熙熙攘攘,剑虹甫一落地,便有人发现了。 “这位羽师,敢问是宗里来人,还是来此找人?” 一个热心的年轻道士前来招呼。 “眼睛长哪去了,程师也不认识了!” 旁边一个道士也瞧见了,快步走上前,连拉着方才那道士行礼,看样子他是认得程心瞻的。 心瞻笑着向两人回礼。 “程师,岛上枢机在天狼殿,做主的是赵无极赵山主。” 那后来的道士给程心瞻指了一个方向,程心瞻谢过,便往那天狼殿去了。 等程心瞻走后,那个还不认识他的道士就指着他的背影问,“这位是谁呀?” 另一个道士便告诉他,“这位你居然不认识,程南斗也不曾听过?” “哦!是他!南斗四榜,占据三榜那位?还是犁庭榜之首?” 为他解释的那个道士点点头,又说,“浩然盟成立之前,就听说程师在准备结丹,现在他出山来盟里,化虹而至,肯定已经结丹成功了。三十多岁的金丹,也一定上了结丹榜,至此南斗四榜俱登其名,一声程南斗可谓名副其实了。” 另一人听着也一脸憧憬的点点头,“三十多岁的金丹啊,我都二十六岁才辟两府,什么时候才能金丹呀!” ———— 程心瞻来到天狼殿门口,门口自然有值守在,他一看见值守的人,顿时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济源道兄!” 贺济源没想能在此处见到程心瞻,脸上也是一喜,上前来迎,同时似是想起了什么,脚步放慢,面上又浮现出苦笑, “我应当叫你一声羽师了才是,现在无论辈分、境界、声望,我都远不如你,你再叫我道兄,却是不合适了。” 程心瞻一眼就看出贺济源身上五行齐备,胸腹处血气充盈,这是齐五府辟绛宫的表现,这位走得比较慢的道兄也终于入二境了,他正要恭喜,却陡然听贺济源说这样的话,不禁脸色一变, “道兄这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形同陌路吗?” 贺济源连连摆手,慌道,“不,不是,此话何解?” 程心瞻正色道,“要是我两不曾熟识,未曾见过,你叫羽师还是道长随你的便,但我两是同寝的情谊!心瞻修行入门是道兄你指导的,心瞻在宗门吃的第一口白面是道兄垫的钱,心瞻在宗门得到的第一件法器是道兄赠的鹤灯,现在见面我依旧称道兄,道兄却要叫我羽师了,怎么,我等情谊还会随着修为境界的变化而变化吗?” 贺济源被说的哑口无言,一脸愧色,背过身去,低下头来,“那,那是我的不是了。” 随后,他整理表情,似乎是在擦拭眼泪,随后又转身过来抬起头,满脸笑容看向程心瞻, “心瞻,恭喜你!缔结金丹,这是真正踏上长生之路了。” 程心瞻回道,“谢过道兄,道兄,还记当初你辟府时对我说下的豪言壮语吗?大道就在脚下,如果以长生为终点,那走的快一些和慢一些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而且道兄厚积薄发,到时候百窍通达,一举结丹,兴许比心瞻走的还要稳当些。” 贺济源乐不可支,笑着说,“心瞻是来找府主的吧,府主在里面,你先去办正事,晚上我们再聚,济虎妙殊他们都在这里。” 程心瞻大喜,笑着说好。 等进了殿里,便看见了赵无极赵府主在,这位他也是极为熟稔的,他执弟子礼,口称赵师。 赵无极看见他来很高兴,方才听到他与济源的谈话更让他高兴, “当初你为解真煞冲穴来应元府学雷法,你我始结缘,这么多年,我未有寸进,而你都已经结丹了。” 程心瞻听后汗颜,“赵师,莫要开弟子的玩笑,我听说您都要八洗了,我是食气,还是结丹,在您面前也没什么分别。” 赵无极哈哈大笑。 程心瞻也想开开学师的玩笑,便道,“赵师,来之前掌教跟我说,八脉山主里您走在最前头,他现在就等着您婴变呢,毕竟副教主之位还一直空缺一个。” 赵无极笑声戛然而止,以手抚额,仰天长叹, “掌教是要把我等往死里用啊!心瞻啊,你这才结丹,不在山中闭关稳固境界,也被赶过来了吗?” 程心瞻笑着摇摇头,“弟子可不是被赶来的,弟子是想来。” “你首劫什么时候来?” “五十年后。” “哦,那你金丹可称一声圆满无缺,确实不必再闭关稳固了。” 赵无极是雷法大家,程心瞻厚着脸皮趁机道,“赵师,弟子想首劫早来一些,不知您这可有什么秘法?” 赵无极自然知道首劫的重要性,也明白程心瞻的意思,稍作沉吟,便道, “倒是有一道法门,虽然本意不是为了招劫,但实际上却是有招劫的效果,这是一道引雷秘术,用来淬炼巩固金丹的,以防金丹在真正的洗丹劫中被劈碎,唤作「太乙混元丹胎雷火煅形秘法」。” 不过赵无极没有告诉程心瞻,这道传承自古雷部的法门是应元府的最高秘法之一,等闲不得轻授,同时,这也是他金丹能撑过七洗的关键。 不过程心瞻虽然不是应元府的真嫡传,但赵无极却没有对心瞻藏私,不仅仅是因为心瞻是掌门看重的人,也不仅仅是因为心瞻在枢机山旁听结下的情谊,而是因为赵无极知道,这孩子是一个懂得回报的人。 程心瞻从海上归来后,知道「龙吟水雷罡」对雷法修士的意义,一回宗就分出了半两给枢机山,交到了赵无极手里。另外,当他悟出了「天枢」神通—「龙吟」后,也是去了应元府宣讲,将这道极适用于施展龙雷之术的命藏神通传授给了同门。 再加上这孩子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心性——就比如方才他在门口与济源说的一那番话,让赵无极知道无论这孩子以后达到怎样的成就,也不会亏待了应元府。 赵无极唤程心瞻上前,以醍醐灌顶神通将此法授予了他。 程心瞻只是粗略一瞧,便看见这秘法里包含着许多古朴晦涩的符箓、咒语以及行气法门,就知道这不是一道简单的法门,连连谢过。 “这道秘法洗丹是好用,但如果是想招劫,那也就首劫有用,后面就不管用了,这点先跟你说明白。另外记住,法不传六耳!” 赵无极叮嘱了一句。 程心瞻自然应下,一旦授法人说了这话,那便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哪怕是他以后的徒弟也不行,当初他在句曲山参看经典时便立下过这样的誓言。 “赵师,师门让我来盟里听命,您可有差事交代?” 赵无极这边千头万绪,自然有一大堆差事在,听到程心瞻请命,他想了想,便道, “盟里的两个大方向你应该知道,防北击南,你想去哪边?” “南。” “南边当前的任务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蚕食三尸岛周边海域,断绝与深海的往来接应,第二个是进入南疆,打探绿袍入五境后的南疆变化以及南海上的情况,都是见魔杀魔,你选哪个?” “嗯—” 程心瞻稍作沉思,随即便道,“去南疆。” 赵无极点点头,放发一支令箭递给他,说道, “红发的大弟子姚开江投靠了绿袍,他的二弟子洪长豹带着残余的红木岭弟子潜逃在苗疆深处,一边抵抗百蛮山,一边伺机寻山建教,再续法统。现在苗疆的青龙洞是比较偏向红木岭的,仙人洞虽然不明面上帮着红木岭,但对侵扰苗疆深处的百蛮山魔头也是毫不留情。 “所以我们认为红木岭旁门与绿袍有大仇,又在苗疆有很深的根基,洪长豹要是能重新建教,是有利于遏制南派魔教发展的,你去帮着做这件事。” 程心瞻接过令箭,行礼道,“弟子遵命。” “不要急,盟里有卷宗,去之前看看先前盟里打听到的南疆现状,做好准备再过去,不差一天两天。更不要单打独斗,我们不光有山里的同门,也有群山各派的盟友,你召集一些人,与你一起去。” 赵无极意味深长的说。 联想到三年前在存天殿门口那番话,程心瞻自然明白赵无极的意思,点头应是,作揖告辞。 等出了天狼殿的门,看着门外的人,程心瞻一愣. 除了贺济源,还有冯济虎,蒲济萱,曾济年,孙妙殊,黄妙罗,方为敏六人在此。 “你们都在这里!” 程心瞻大笑道。 “拜见金丹羽师!” 七人齐齐行礼。 不过除了方为敏,在这些人面上不见任何恭敬之态,都是在挤眉弄眼。 “好呀,都来消遣我,那便让你们瞧一瞧金丹的厉害!” 程心瞻作势掐诀,众人鸟兽散开。 ———— 紫薇山东南山脚下,有茶肆坊市,虽然整个紫薇山总舵建造还不久,但只要人一多起来,茶肆坊市都是很快就随之而来了。 一群人在其中一间茶肆坐下来。 “不光是我们,除了(萧)妙语在闭关结丹,大家都来了,(朱)兼墨和(祝)兼容现在就在奎木岛上,但是在炼制傀儡和丹药走不脱,(徐)济深、(余)妙音、(郑)妙机接了令箭,在外面还没回来。” 冯济虎对程心瞻说。 “怎么都来了?” “自然是要来,降妖除魔正是我等正道职责所在,更何况,这里接令箭的报酬比在宗内接差事要高得多。” 黄妙罗笑着回。 程心瞻点点头,随即又问起了大家的修行。 方为敏也已经结丹了,这位道子和另一位道子郑妙机互相追赶了很多年,却是他先行一步了。 曾济年、孙妙殊、黄妙罗、冯济虎四人各自得机缘,以真煞犁庭,蒲济萱的修行路数与宗门内的天罡比较契合,几乎耗尽了积攒的点数向宗门换取了一道「重云遮天罡」,是这几个里唯一以灵罡犁庭的。 贺济源还在寻罡觅煞,没有头绪,来浩然盟也是想要撞撞机缘。 程心瞻决定再等些年看看,要是贺济源还一直寻不到罡煞,他就决定分一些「龙吟水雷罡」给这位与自己有特殊情谊的道兄,目前他手上还有二两多,要是顺利也够犁庭用了。但现在还不必给,一则贺济源定不会收,二则需要罡煞的同门太多,要是只是分个一两铢体悟法意还好说,就像给鄱阳湖江家那样,但要是一下子给出去一二两,那就厚此薄彼了。 其余的熟人,萧妙语在宗里闭关结丹,朱兼墨、徐济深、余妙音都是已经犁庭,祝兼容和郑妙机两位也都犁庭了,且罡煞皆有,但应当不是太满意,还在犹豫结丹,仍在寻觅新的罡煞。 “各位,我从赵师那领了令箭,要去一趟南疆,可有人愿意与我同去吗?” 程心瞻问。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五百年菁华 “我随师叔祖去。” 方为敏第一个应和。 他看向程心瞻的目光是感激与崇敬。 “我刚好交了上一支令箭,歇了也有四五天了,这次就与心瞻同去吧。” 黄妙罗也说。 不过也就这两个人了,冯济虎,蒲济萱,曾济年,孙妙殊,贺济源,这些人都有差事在身上,尚未交还令箭,走脱不得。 程心瞻与方为敏和黄妙罗约定了时间,又和其余人约好下次一起,随后开始问起南疆那边的现状,等从众人口中了解的差不多了之后他又主动讨论起二境定穴走穴的关窍、神通的演化以及结丹的要点,几人说到夜半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程心瞻来到氐土岛,这里是句曲山的驻地。 显然,程心瞻在句曲山比在三清山更有名,他刚落在岛上,便有人认了出来。 “程师!” 有人叫了一声。 随即附近的十来个人都围了过来。 “程师近来可好?” “程师这是结丹了?” “程师何时再去山中讲道?” “……” 众人热闹问候。 程心瞻一一回应,随后才说明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成晏、成夷还有一肇,他们在吗?” 这三个人是程心瞻在句曲山三年里关系最好的三个朋友,当然,这三个人也是句曲山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那几个人之一,因为每次程心瞻讲完法,这三个人就会上前询问探讨,几人往往会聊到法术深层的规则,有时还能发现程心瞻讲道中的缺漏,这一来二去时间一长,也就成了好朋友。 同时,程心瞻也知道这三人都在浩然盟里做事。 “一肇师叔领令箭外出了,成晏道兄和成夷道兄前两天才回来,没见他们外出,应该是在的,程师请稍待,我去喊两位道兄过来。” 有人回应了程心瞻,并去喊人。 不过多久,便有一男一女走过来了,看见程心瞻,两人喜出望外, “看来程师已经结丹了。” 李成晏,正是那个男子,笑着对程心瞻说。 “程师神光熠熠,所结金丹也定是不凡。” 女子王成夷说。 “总不能落下你们太多。” 程心瞻笑着回说,毕竟眼前两人都已结丹,当然,陆一肇也是。 “程师找我等何事?” 李成晏问。 “我接了一个去南疆诛魔的差事,不知你等是否有空与我同行?” 李成晏和王成夷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 翼火岛,兵锋山驻地。 “这位道友留步,想问一下,孟虚奇与孟虚宜两位在不在岛上?” 程心瞻找过一个人问了一下。 那人点头,说了一个地名,并给程心瞻指了方向。 等程心瞻找上门,把两人吓了一跳,随后就是欣喜不已。 不过还没等程心瞻说话,两人就要行参拜大礼,又给程心瞻吓了一跳,连将两人扶起, “你们这是做什么?” 孟虚宜以心声道, “道兄,龙虎之印,多亏了您,救我道途!” 程心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便以心声相回, “不必如此,举手之劳,往后不必再提。” 随后,几人再以口声交谈, “上次龙虎山匆匆一别,未及叙旧,一晃眼,一弼道长都仙逝许多年了,兼显学师还常常与我说起他与一弼道长的年少旧事。” 两人眼睛微红,孟虚宜道,“兼显道长重情重义,师尊去后还特地来兵锋山吊唁做祭,我等亦是感激不尽,不知兼显道长进来可好?” 程心瞻点点头,“学师尚好,已经寻得罡煞,欲近期结丹了,你们呢?” 随后话题便聊到修行上,让程心瞻比较意外,两人都是「天地宽」的境界,这是神霄五雷道中的境界名称,对应到内丹道里就是二境命藏。不过修行万变不离其宗,在这一境同样要采天地之气感悟阴阳,这兄妹俩都已经采得天雷,只要再寻得地火,等到雷火相交,迸发神彩,便能进入到「紫金芽」的境界,所谓紫金芽也就是一颗凝实的雷炁道种,与内丹道中的金丹是殊途同归。 而且这兄妹两说,当初一弼道人离世前,两人就已经显露出卓越的修行天赋,宗内资源已有倾斜,等到一弼道人坐化,宗内便有一位太上长老收两人为不记名弟子,带在身边教导,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两人才能去龙虎法会,不然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们。 程心瞻心道原来如此,随即便说明了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 “我接了一个去南疆诛魔的差事,不知你等是否有空与我同行?” 兄妹俩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了,心想自己昨日才接下的差事得先辞还了。 ———— 亢金岛,阁皂山驻地。 “道友叨扰,在下三清山道士程心瞻,请问杜年显、许年恒、宋纪枢、秦年泰、陆纪纲这五位可有在的呀?” 程心瞻问。 这五人,前三人都是他早在西昆仑认识的朋友,后两位是在龙虎法会上新结识的,都是有些年头不见了。 被程心瞻叫住的阁皂山道士有些讶异,显然他是认得程心瞻的,而且这五个名字在宗内也是鼎鼎有名的,他回道, “原来是程义符当面,还教道友知晓,杜道兄在北方诛魔时不幸遇难,陆道兄缔结金丹时阴阳错乱气逆倒冲,也不幸逝世。” 程心瞻闻言两眼一暗,这当真是世事无常,不过修道确实也是这样,从来不是安安稳稳一帆风顺的。 “许师兄正是小道嫡亲的师兄,此刻在师门内闭关炼法,秦道兄在外游历,此刻应当只有宋师兄在岛内。” 道士给程心瞻指了一个方向,说了一个地名。 程心瞻谢道,“多谢道友,劳烦。” 早在两人都是一境时,他与宋纪枢便在西昆仑并肩奋战过,后来在龙虎法会时也曾叙过旧。当时要比试祈晴雨,阁皂山便派了宋纪枢和陆纪纲下场,轮到在三清山、阁皂山、西山之前,龙虎山和兵锋山便降了不少雨下来,然后宋纪枢谦让,说让三清山先来的。 这是一个看着文质彬彬像个隐士,但性格火爆嫉恶如仇的人,当初在西昆仑战场上大声念着《度人经》度化魔头的场景让程心瞻印象很深刻。 等到程心瞻找上宋纪枢时,后者显然也很意外, “义符,好久不见了。” 在西昆仑,宋纪枢这么叫程心瞻已经习惯了。 “好久不见了纪枢。” 见到故人程心瞻也很开心,同时也觉得建立浩然盟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起码拉近了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距离。 “你结丹了?” 两个人同时张口问。 随即又都相视一笑。 “最近可得空?” 程心瞻问。 “忙呢,忙的很,才从庾阳回来,交还令箭,准备歇几天再去领令箭,现在局势动荡,魔道猖狂,正是我辈出力之时。” 宋纪枢说,眼里杀气腾腾。 “别领了,跟我走一趟南疆如何,我这里有大动作。” 程心瞻笑着说。 宋纪枢一挑眉,“可以啊!” 杀魔哪里不能杀。 ———— 参水岛,西山驻地。 对于净明派,程心瞻其实接触不多,西昆仑除魔的净明派没去,但不去的原因不是因为净明派没有除魔之心,而是净明派擅长水法,北方干燥,去了很不自在,相当于被厌胜了,而且那次去西昆仑正道势力众多,形势也没那么急,所以净明派才没去。 不过净明派承袭了许天师的脾气,杀性重,这次听说要成立浩然盟,还要主动对东南沿海出击,净明派就感觉责无旁贷了,积极响应,倾巢出动。 程心瞻与净明派的接触是在龙虎山的时候,当时祈晴雨,阁皂山谦让后,净明派的三位道友也洒脱谦让,演法过后程心瞻与庐山剑派的蓝逾青谈论剑道,这三位道友也来了,都是好剑之人。 程心瞻记得他们的名字,郑照观、沈照冥、赵量朴。 其中,沈照冥还在龙虎法会武斗中拿了次名,因此也进了奉印殿。 可当程心瞻来参水岛打听,发现这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看样子都外出诛魔了,果然,还得是净明派。 昨晚就听济虎道兄他们说浩然盟里就数上清派和净明派诛魔凶猛,盟里的道功也是这两家最多,上清派是因为自家是发起者,当然卖力,而净明派就完完全全是遵从本心了。 没人指路,他只得自己找,晃悠一会后没撞见几个人,他便来到签发令箭的地方等着。 大约等了有一个多时辰,还真让他走运等到一个。 程心瞻看见一个身后背着剑、手里拿着拂尘的道士大踏步往这边走来,他定睛一看,眼睛便亮了起来,大喊, “照冥道友!” 那人闻声看过来,见到是程心瞻,很是意外,更是欣喜,“心瞻道友,你怎么在这里?” 程心瞻反问,“道友这是结了差事要来交还令箭了?” “是啊。” 沈照冥说。 “那道友交还令箭后需要休息多少时日?” “不需要,补充了丹药符箓就走。” 程心瞻心中叹服,嘴上道, “我这里有一个差事,去南疆诛魔,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动静会比较大,你可感兴趣?” “道友有召,照冥岂能不奉?” 沈照冥紧紧握住程心瞻的手,并在程心瞻的手上写了一个“印”字。 程心瞻拍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照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和程心瞻约定好之后就自行准备去南疆的东西去了。 而程心瞻则来到他最后一个寻人之地,庐山剑派驻地,斗木岛,来这里自然是找老熟人,蓝逾青,只是很不巧,他不在此处。 不过这也没关系,现在他凑齐的队伍已经很不简单了。 以至于等到第二天这一伙人出发的时候,许多人张目来看。 程心瞻,金丹羽客,三清山辈分极高的道爷,斗剑会上夺头魁,西昆仑山传符名,龙虎山里祈晴雨,三尸岛上显法相,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方为敏,金丹羽客,三清山里鼎鼎有名的炼丹天才,龙虎法会上在一众炼丹师里脱颖而出的人物。 李成晏,王成夷,两位金丹羽客,句曲山中的金童玉女,万尸海里的雌雄双煞,浩然盟成立以来,两人诛魔上百,更有一名三境魔头的战绩在。 宋纪枢,金丹羽客,阁皂山年轻一辈的扛鼎人物,一本《度人经》在他手里更像是催命经。 沈照冥,金丹羽客,西山万寿宫道士,杀星一样的人物,一把拂尘一把剑,被他盯上的魔头,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一个走脱的。 黄妙罗,二境剑修,三清山道士,少见的体剑女修,不过她能被人熟记,不是因为她是坤道,也不是因为体剑冷门,而是因为她手中的长剑着实锋利。 孟虚奇与孟虚宜,胞兄妹,善合击,二境雷修,兵锋山道士,初次扬名是在龙虎法会武斗场上,来浩然盟后多次被人撞见诛魔时漫天雷霆的浩大气象。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很年轻,没有一个超过甲子之龄。 当他们结伴离开的时候,紫薇山上的轮值盟主,也是首任盟主承初真人也在看着他们,她身边有好几位来自不同仙山的四境玄在,其中一个就是神霄派的太上长老,也就是孟虚奇与孟虚宜的传道人,这位老者远远看着自己因惜才收下的两个不记名弟子,却很可能是事实上的关门弟子,对着身边人说道, “未来五百年菁华仙种,当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承初真人点点头,额外嘱咐一句,“谁在南边坐镇?让他看顾看顾。” ———— 南疆,南荒与苗疆的合称。 之前因为绿袍老祖和红发老祖争锋相对打生打死的缘故,这块号称十万大山的林莽南国总是不得安生,所以南疆两个字就意味着混乱。 混乱之地滋生妖魔,也是南派魔教和旁门扎堆的地方,同时也有很多正道的年轻侠客将此地视为除魔卫道的历练之所。 直到红发老祖突然身死,绿袍老祖跻身五境,其真龙之身更是可以媲美仙境,于是整个南派魔教都成了绿袍的一言堂,整个南荒都成了魔巢。 正道修士也不敢随意进来了。 南荒原来还有一些零散的道观佛寺,在绿袍入五境后,实力差些的,便举教搬出,实力尚可的,也不愿与绿袍正面起冲突,选择封山闭门。 至于旁门,要么星散逃离,要么投入魔门,再者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南派魔教的胃口,或者是说绿袍老祖的胃口很大,一个琼州海,一个南荒,这还不够,南派魔教一边向东蚕食庾阳和三湘,一边向西北鲸吞苗疆和滇文。 在这其中,失去了红发老祖的苗疆,这样一个可以视作五境大修士同时又是南方旁门领袖的人物,情况最是岌岌可危。 在红发老祖大弟子姚开江投敌入魔之后,苗疆旁门已经是一盘散沙,各个苗疆部落也是人心惶惶,而除了红木岭之外,苗疆最大的势力就是青龙洞、仙人洞和一个蚩尤洞。 青龙洞和仙人洞是道门势力,自然与魔教不共戴天,但这两家互相离得远,门人也不多,又不是什么顶尖法统,祖上都没出过几个仙人,在南派魔教的北上洪流下能够自保已经是不易,更不必说平定魔乱, 而蚩尤洞都不好说是什么势力,就是上古苗民的隐居之地,擅长巫蛊之道,只要不是苗民灭绝或是起了虫疫,是从来不过问世事的。 就是在这样群魔环伺的乱境中,一群正道弟子,悄悄从东方过来,扎进了苗疆的茫茫林海中。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踪湖 薄雾,无风。 朝暾初露,晨光的痕迹在雾中看的格外分明,金黄色的,一斜缕一斜缕,像是被风吹起的珠帘。金色的晨光将吊脚楼的影子拖得细长,打到楼西侧的土坡上。 土坡上墨绿色的何首乌藤叶生长的很茂盛,还有人专门为其搭了藤架,看来被照顾的很好。不过可能是太安静的缘故,这些藤叶在朦胧的山雾里像是一条条爬上土坡的花蛇,看着很唬人。 藤蔓顺着架子爬上二楼,二楼廊檐下的竹竿上还吊着几块蜡染布,靛蓝的蝴蝶纹染上厚厚的尘埃,在雾中一动不动,像是什么溜进了寨子里的鬼怪。 寨子前的篝火塘里积着厚厚的灰,在以往,这里的火灰永远都是热的,总有孩子把一些稀奇古怪的草根和虫子扔进去烤,不到半天,就能掏出来吃了,但现在,火灰冷的发青。 这是一个散落在苗疆外围的极为普通的寨子,要是从三湘进入苗疆的连绵大山,深入不到百里就能到达这个地方。 寨子大院前的栗溪依旧在潺潺流淌,两边的梯田却已经荒芜,杂草丛生,寨子里寂静无人,仿佛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程心瞻捻起火塘里一把青灰,看着死寂的寨子,没有炊烟,没有鸡鸣,没有白狗和孩子们追逐打闹,他心里有些堵,手中一松,青灰又从他指尖滑落。 “心瞻,你是对的。” 沈照冥手指一个方向说。 在来的路上,程心瞻就已经把这个苗寨与他的关系简单说了。 而大家顺着沈照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发现,近处几家屋子的大门被打烂成稀碎,但依稀可以从碎块中看出门上贴着的道人斩魔图画。 虽然有破坏的痕迹,但寨子里却没有血迹,这是好事。 苗民们听劝走了,南荒魔头也确实来过。 可这已经是苗疆最靠东的边缘了,紧邻三湘,魔头竟然也真的来了,真不知这大山里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栗溪寨的人又往哪里走了?他们可还好,老寨主的身子骨可还硬朗? 没人能回答他。 也来不及多伤感,有差事在身,众人这就离开,继续往林莽深处走。 “你们可曾听闻,辛辰子现在跻身四境,又极得绿袍宠爱,也开始称宗道祖了,被手下魔头尊称一声南辰老祖,取的是南疆星辰之意,至于南疆之日月,呵,自然是留给绿袍老祖的,当真滑稽。” 宋纪枢看出程心瞻情绪有些低落,便率先张嘴聊起了趣事。 南疆和东南沿海是最近神州大地上风云变换之地,而南疆本就沿海,加上绿袍老祖化龙统管南荒海内外,更是天下目光汇聚之所。 但凡是目光高远些的,对南疆都有所打探和了解。 兴许是受到了海上不良风气的影响,绿袍老祖现在也自号大圣了,唤作蚀真大圣,与覆海大圣和托天大圣并称魔道三圣,一时风头无两。 这位新晋大圣也完成了南派魔教在名分和半事实上的统一,自己即为教主。 说是半事实,是因为南海上还有些势力嘴上尊这位新晋大圣,但却不肯俯首纳贡,不少海上妖魔还明尊暗讽,说是陆上的长虫也敢来海上耍威风,真以为自己是东海那两位? 这自然也引得绿袍老祖颇为不爽利,所以此时此刻这条真龙就在南海上面晃悠着。要说个实话,以他五境真龙在海上的天然威势再加上集南派魔功大成于一身的绝对实力来讲,南海上又无真龙在,以那几个杂血劣种的跳梁小丑,即便是五境,也还真不是绿袍的对手。 这条骊龙要想完成南海事实上的一统并非不可能。 至于陆上,南荒境内已经是铁板一块,绿袍老祖嫌百蛮山太小,都已经将自己的寝宫搬到了烂桃山旧址,现在被称作紫煞龙穴的地方。 而当前的百蛮山则是由辛辰子当家做主。 “一介小人得志全赖鸡犬升天的魔头,竟也敢称南辰,活脱脱沾污了心瞻之南斗别号。” 黄妙罗愤愤说。 她同样有意打诨,把话头往程心瞻身上扯。 方为敏没听出来黄妙罗意思,只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而程心瞻虽然觉得这个南辰老祖听着确实别扭,但更觉得南斗这个自家同门喊出来的别号放在外面人面前说也很不合适啊! 他有些害臊,口说,“勿再提,勿再提!” 不过众人瞧他这样子,反而来了兴致,宋纪枢便笑着问, “何为南斗?” 程心瞻还没来得及制止,黄妙罗已经把程心瞻四登宗内南斗榜的事给说出来了,还特意强调了一下程心瞻是宗内第一个同时四榜在名的人,因为食气榜有限制,五十岁往上的就会隐去名字,比如说结丹榜上有方为敏的名字,但食气榜上他的名字就已经消失了。 “当时宗内都在猜,心瞻是哪家道子。” 黄妙罗笑着说。 “六息食气,三旬结丹,程师之天资可见一斑。” 李成晏言笑晏晏。 不过榜单这种东西,谁家没有,在场的,又有谁没上过呢?只是都已经到了金丹的境界,台上的戏子变成了看戏人,棋桌上的棋子也在慢慢成为棋手,无人还会关注榜单了。 不过博心瞻一笑而已。 程心瞻觉得臊得很,笑不出来,但这个话题也确实是将他心底的忧虑冲散了不少,不过他不想紧着这个事往下说,张嘴赶紧把话头拉回正事,边走边说, “根据盟里收集到的信息,当时辛辰子带领众魔兵围攻红木岭,红木岭副教主姚开江投敌,突然放开山门大阵,等到魔兵攻入,另一位副教主洪长豹始终联系不上红发老祖,才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不过让辛辰子和姚开江都没想到的是,红发老祖老早前就把化血神刀传给了洪长豹,洪长豹仗着法宝之威硬生生拖住了两个魔首,掩护红木岭门人弃山北逃。 “红木岭到底是旁门领袖,又和青龙洞交情不错,一路上有不少不露面的贵人相助,再加上辛辰子和姚开江急着回南荒迎接化龙归来的绿袍老祖,这才让红木岭残兵摆脱追兵,遁逃深山,但是红木岭祖庭算是被彻底捣毁了。 “随后便是辛辰子跻身四境,一心整饬南荒内部,无心再追红木岭残兵,只是发动手下深入苗疆斩草除根。 “红木岭残兵一路溃逃失散,再一路被洪长豹找回,私逃的私逃,横死的横死,到现在拢共就万把人,躲藏在乌江迷踪湖一带。这些残兵能被洪长豹找到,并愿意继续跟随洪长豹的,多少是有点本事在身上,也都是敢豁出去命的。 “所以一路搜寻合围过来的南派魔兵也不敢和这群亡兵死磕,只是在外围起了阵,把那块重重包围起来,时不时动动手,想要慢慢耗死红木岭的人。” “而盟里不想这股与南派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万把人慢慢被耗干净,所以发了这个令箭。这个差事可不小,红木岭残兵万把人,外面合围的南派魔头不下五万,我只好搬救兵把你们都喊过来。” 程心瞻边走边介绍着,一行人速度很快,匿影藏形来到了乌江的下游,并慢慢往上游迷踪湖一带摸索去。 乌江是大山中间的江,两岸都是直入云霄的高峰,而且大山攒簇拥挤,大江便也跟着弯弯曲曲,几人沿着大江溯洄而上,前山遮着后山,看前不知去处,往后不见来路。 山顶上盖着云,山腰处聚着岚,山脚下又生着瘴,人从天上飞过往下看,是什么也看不见,众人几乎是紧贴江面低掠,这才看得清江水,稍高一些,便只闻水声,不见水光。 江水幽绿,倒映着两边山上的森森古木,古木上攀援着千百年的藤蔓,足有大腿粗,从树上垂到江里,偏偏还不腐不烂,在水里继续生长,宛如一条条大蛇。 两岸虎啸猿啼,水里巨影重重。 这样的险山恶水,难怪多生妖魔。 也难怪红木岭的人能在南派魔兵的追杀下逃出这么远,想要在这样的原始林莽里找人,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不知拐过多少次弯,再绕过一座大山,前面的声和光突然透出来,传到众人耳朵和眼睛里,各种叫骂声与法术虹光此起彼伏,魔焰滔天,血煞如云。 众人收敛遁光与气息,缓缓靠近。 乌江在这里陡然变得宽阔,又分出许多支流来,水脉错综复杂,像是一张网,把陆地和山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岛,水雾、山岚以及木瘴混合在一起,连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迷雾,把这群小岛全部包围在其中,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这就是乌江流域里一个有名的险地,迷踪湖。 而在这片迷雾的外围,是满山的妖幡魔旗,把迷踪湖团团围住。 众人看到,这满山的妖幡魔旗还不一样,上面图字各异,包括那些招摇呐喊的魔兵,嘴里喊的号子也不一样。但这群魔兵又不是普通的杂兵,几人看的清楚,这些魔兵还起了阵。 一道悬空的血河首尾相连,像是一条绸带,将迷踪湖围在其中,血河里有血色的藤蔓在飞舞,像蛟蛇一样。 血河似在逐渐收缩,看样子是想要把迷踪湖上的雾给冲散。 许多魔头便投身其中,站在血河里朝着迷雾中施展法术。 程心瞻这些人里面,句曲山的李成晏和王成夷因为和三尸岛有大仇,所以基本接的都是那边的差事,净明派的沈照冥因为善水法所以也是在万尸海一带杀魔,只有阁皂山的宋纪枢往南疆跑的多,他对南派魔教的情况有所了解,看了一会后便跟大家说, “辛辰子现在手下有八个响当当的三境魔头,这些魔头许久前就在南疆闯出了名堂,有些就是百蛮山出身,有些是南荒原来其他魔教教主一级的人物,还有出身苗疆旁门或是魔门的,先前都是和辛辰子称兄道弟的人物,有些辈分比辛辰子还大,但随着现在绿袍老祖和辛辰子升境,威势大涨,全都丢掉面皮簇拥在辛辰子脚下,自称南派八大金刚。” 宋纪枢脸上很是不屑,继续说, “眼前围困迷踪湖的是这八大金刚其中的三个,你们瞧西南边,那群魔头穿一色的青衣,戴黑帽,这是阴河鬼师杨玄蜡的教众。西北边的,那群魔头穿红衣的多,手上兵器多是藤杖,这是血藤姥姥龙幽婆的手下,那条血河,应该就是血藤姥姥的手段。 “临近我们这边的,也是看着最混乱的,应该是叛教投敌的姚开江的手下,他的手下都是从百蛮山以及南荒其他小魔教里抓人凑起来的,现在这姚开江还学着其他魔头取了个混号,叫青面夜郎。 “说来也怪,这三个都是苗疆出身,辛辰子非要派他们过来,这是在恶心谁?” 程心瞻点点头,继续道, “这八大金刚我也有所耳闻,眼前这三个投辛辰子之前都是一派教主级别的人物,传闻其中的龙幽婆都渡过了五次雷劫,其人志在四境,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就我们这九个人,要是想直接攻破外围法阵,把红木岭的人救出来,这是痴人说梦。 “依我看,要想缓解红木岭的困境,还是得进包围圈,到迷踪湖里面去,看看现在红木岭苗民到底还有多少高手,死伤如何,灵玉草药还有多少剩余,如果要解困,又该如何博取他们信任,再来说调动或是帮衬这些人突围。 “你们觉得呢?” 众人听着没异议,点点头示意程心瞻继续说。 “现在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三个魔首又是不是时刻盯着,我们九个一起行动不妥。不如这样,我们分做三组,两组在外,互为配合,同时也是接应,一组进到包围圈里面,与迷踪湖里的红木岭残兵取得联系,并尽快形成话语权,进去后里应外合,保持联系,再讨论配合和突围的事,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想了想,没什么意见,李成晏和王成夷还拿出传音符分给大家。 谈及分组,句曲山的金童玉女和兵锋山兄妹善连阵合击,不宜分开,几人一合计,便形成了这样的三组, 由程心瞻、沈照冥、黄妙罗打头阵,进入到迷踪湖内部,摸清里面的情况。 宋纪枢、孟虚奇、孟虚宜成一组,李成晏、王成夷、方为敏成一组。这两组先在外面搞出些动静出来,最好是把魔道法阵掀开一个口子,让程心瞻一组趁机进去。 大家一商量,觉得还是要避开血藤姥姥,在另外两个魔头手下找机会。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阵会面 迷踪湖东侧,山峰十余座,连绵二三十里,每座山上原本茵茵一片的林莽被挖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像是一道道缝缝补补的绿布。 这些补丁处,都是魔头们伐倒古木,临时搭建的巢穴,依稀可见人头攒簇,漫山遍野粗略一扫,不下万人。这些魔头有些在练功,有些在炼宝,有些在赤身角力取乐,有些在因为互相侵占了地盘而争吵,可谓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像这般行坐无矩、修行无序的群魔,竟然同出一教,其名为夜郎教。 这个魔教成立还不到两年,是南派魔教下面的分支小教,教主就是被称作青面夜郎的姚开江。 这十来座山头正中的一座,没有魔头们驻扎打搅,整座山还是原始林莽的样子,山顶处被削平,上面停着一架青铜战车,战车前有四匹铜马套着轭鞅,铜马浑身青金色,双目赤红,鼻息如火,让人分辨不出是活物还是傀儡。 战车两侧还各站三个青铜武士,每个足有九尺高,身披铠甲,手握长戈,一动不动。 在战车厢舆内,有一个壮汉盘坐,他看着竟比两侧的护卫还要高大,怕是有丈许高。壮汉身披一件黑袍,却是斜穿着,裸露出左臂与左胸来,裸露在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清晰可见皮肤下虬结鼓胀的暗银色筋管,像是里面流着汞砂。 方阔巨脸上盖着一张金色面具,金面下只露出一双赤瞳。 姚开江居高临下盯着那片湖上迷雾,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红木岭子弟还留在这个世上,要是他们能好好活着,自己叛教投敌岂不就成了笑话? 只是杨玄蜡和龙幽婆油盐不进,单做样子,只围不攻,耗在这迷踪湖数年了却还是不肯下死手。姚开江都要怀疑,在这样下去,洪长豹是不是都要借这地形之便重建山门,再续法统了? 他已经忍无可忍,决定再去找杨玄蜡和龙幽婆谈一谈。 “轰隆!” 正当青铜马蹄轻动时,便见不知从哪飞出一张玉符,打上天际,顿时风云变色,乌云酝酿,云生雷落,开岚扫瘴,往这一排山头最南边那座孤峰落去。 姚开江扫了一眼,只是二境的雷符,他并不理会,但战马也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谁!” “敌袭!” 姚开江不动,但雷霆落处却是一片慌乱,群魔闪避乱飞,像是惊林之鸟。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一张张玉符和雷旗似飞鸟一样升起,天雷便如雨而落。 “正道来人了!” 有魔头大叫。 “是蜀山,这里离蜀山太近,定是蜀山来人了!” 有魔头附和着,声音惊惶,于是那整座山都开始乱起来。 姚开江眉头一皱,辛辰子塞过来的这些歪瓜裂枣果然不堪入目,太清雷符和神霄雷符都分辨不出来,而且看玉符雷旗的灵机法蕴也不过是二境,竟然也能让他们慌乱成这样。 “慌什么!” 战车上传来一道金戈之音,冰冷肃杀,压过了雷霆,这也让慌乱的魔头们稍微冷静一些。 姚开江抬手打出一道青幽幽的玄光,是个钉子一样的法宝,法宝在天上一转,便将玉符雷旗全部击碎,雷云消散一空。 夜郎教魔头看见了,顿时欢呼呐喊起来,那座山的魔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又回去了。 与此同时,在迷踪湖的西南边,天空中忽然闪过群星之景,尤其是北斗大放光明,一片看似飘渺的星光从天而落,落到了阴河鬼教其中的一座山头。 阴河鬼教明显就和夜郎教那群土鸡瓦犬不一样,有人去攻迷踪湖,有人在山中修炼,也有人在防备值守。从头到尾没见着杨玄蜡露头,只见那座山上的一个魔教头目出手,祭起一个黑黢黢的陶罐,里面有水柱冲天而起,倒卷天上,那水里有密密麻麻的水鬼,从水里跳出来,去啃食星光。 星光将乌水荡成虚无,那些水鬼也凄嚎着化为黑烟。 不过动手的不是一个魔头,那一人出手后,便有几十人跟随,形成一片乌蒙蒙的水浪,不一会就将星光给淹没掉了。 不过下一刻,那星光似学了个乖,又往夜郎教所在的其中一个山头落去,这里的魔头见星光落下,纷纷做鸟兽散,也有祭起法宝去挡的,但只寥寥几个,力还使不到一块,等星光落下来,几个跑的慢的便似被利剑贯体,身首异处。 阴河鬼教的魔头们见着,非但不动手帮忙,还发出一阵嘘声嗤笑。 姚开江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点了两个名字。 “蚩桐皮守山,蒙田虎出去搜人,带着你们的手下,再出丑相,你俩就都等着被炼成尸傀!” 姚开江震怒的声音在群山中响起。 被叫上名字的两个魔头即便有万般不愿,此刻也得动起来,一个领着手下应对星光,一个领着手下离山,往最初雷符升起的地方去找。 乌泱泱数百人才动身,又见几道黄云飘过来,等近些才看出来原来是六张巨大的黄色符箓,符箓上神光闪耀,又当空化作六个五六十丈高的巨人,落到地上后引发一阵地动山摇。 “神霄雷符,周天星斗,黄巾力士,这是神霄派、上清派、灵宝派都过来了,老鬼,龙婆,你俩还坐的住?” 姚开江以元神之念问话杨玄蜡和龙幽婆。 “呵,不过是几个娃娃,而且他们冲的是你,不是我,再说了,南辰老祖交给我的差事,是杀光红木岭,不是和正道作对。” 杨玄蜡不紧不慢回了他一句,而龙婆自始至终没出声。 姚开江的脸藏在金面之下,也看不出什么神情,但那双眸子却是更红了。 他一声令下,又有数百魔兵离山,去找寻正道踪迹,不过也不必他找了,当看到龙幽婆和杨玄蜡始终无动于衷,为了将动静闹得更大些,宋纪枢、孟虚奇、孟虚宜还有李成晏、王成夷、方为敏都接连现身,力士,雷霆,星光,丹火,统统往夜郎教这边倾泄,直到动静大的连姚开江也坐不住了。 这几人不动另外两家,就攻杀夜郎教,让姚开江面上难堪,心里也是盛怒,他念头一动,青铜战马踏空而起,战车车轮碾过虚空,发出天雷一般的声响,左右青铜武士也各自寻人,扑杀过去。 姚开江是成名已久的魔头,众人不敢大意,联起手来对敌,但法术始终控制的很好,不落到另外两家。 不过时间长了总有意外,孟家兄妹的雷霆和方为敏的丹火便时不时落到夜郎教门前的血河大阵上,引得血河激荡,翻滚不休。 又是一次星光闪烁,雷火交加,忽然有三个人影穿过乱哄哄的夜郎教,抵近血河。 察觉有外来人靠近,血河顿时咆哮起来,里面瞬间生出无数血藤,如蛇似电,去缠那三个人影。 这时,雷霆丹火又齐齐降下,落在那些血藤身上。而三道人影的当头一个,更是身化剑虹,赤金色的剑光对着迎面过来的血藤不避不闪,就这么迎了上去。 血藤触碰到剑光,一触即散,化作阴滓黑烟。 “纯阳真意?” 一个年迈苍老的女声响起,似乎很是惊讶。 但就这一个惊诧的功夫,剑光领着身后两道人影,已经突破了血藤的封锁,冲进了迷雾里。 “呵!” 高坐战车上的姚开江发出一声冷笑,“龙婆,这好像不是光冲着我来的呀!” 不过龙幽婆在惊叹一声纯阳真意后就又不说话了,根本不理会姚开江,但是那血河确实是又粗壮了几分。 见到程心瞻三人已经进去了,宋纪枢等六人也不停留,立即后撤。这个姚开江虽然手下无强兵,但其自身魔功却是很厉害,六个青铜武士各个都有金丹初期的实力,他自己尚未走出战车,仅凭那个乌青色的铁钉,都让众人难以招架。 姚开江意识到这几个正道年轻是想救红木岭后,也不去追了,他看透了鬼师和龙婆的嘴脸,心想着不如就让这些正道搞出点动静来,到时候红木岭的人突围而出,再看那两个老东西还肯不肯出力。 ———— 迷雾里什么也看不见,程心瞻激发出心府里那道赤红精血的气息,大声道, “洪教主,故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迷雾便散开,形成一个通道。 程心瞻和沈照冥、黄妙罗对视一眼,点点头,便顺着通道往里走。 片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水上泽国矗立在眼前,小岛山丘星罗棋布,本是一个绝佳的观光胜地,只是现在,每个小岛上都是人,略显拥挤,各个脸上更是愁云惨淡,叫苦连天。 不过这些残兵还是聚集在一起,伤者有人为其医治,没带伤的都在组织抵抗,打退时不时闯入迷雾中的魔兵。 情况还没有程心瞻想的那般坏。 程心瞻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突然闪现到身前。 “是你?” 洪长豹很意外。 外面动静那么大,他自然知道,但他却不会出去,万一是诱敌之计呢?而且自始至终只有姚开江那个叛徒的声音,更难缠的杨玄蜡和龙幽婆却是没动静。 等有人冲进来,他也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是想看看来者是谁,却没想到那个人身上有师尊的气息,还口称故人。 他更没想到,来人是他。 “程且清?” 洪长豹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并且印象很深,因为这个年轻人为了捞苗人的尸首冲入烂桃山,更因此被真煞冲穴险些丧命,他还是温素空的徒弟,这些事加起来,让洪长豹想忘记都难。 哦,他身上的气息,是师尊赐的那滴精血。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沈照冥和黄妙罗都看过来,义符大家都听过,南斗方才也解释了,怎么又冒出一个且清了? 程心瞻拱拱手,“洪教主,贫道道名心瞻,且清不过是先前行走江湖的别名。这位是西山万寿宫的沈照冥道长,这位是我同门,黄妙罗道长。” 洪长豹和沈照冥与黄妙罗打过招呼,又不以为意冲程心瞻笑了笑,“无论什么且清还是心瞻,你是温素空的徒弟不假,对我红木岭有恩不假,三位道长,且随我来吧。” 洪长豹将三人引到一个小岛上,临时用水土捏成了桌椅,请三人坐下, “地方简陋,各位莫嫌弃。” 三人摇摇头。 洪长豹看向程心瞻,赞道, “我与道友初见时,道友尚是一境,等再见时,道友却已经是三境,让我等汗颜啊!” 他心中想着,不愧是她的徒弟。 程心瞻摇摇头,回道,“洪教主过誉。” 洪长豹一句话叙过旧情,便问, “可怜老夫已是丧家之犬,在这山林里惶惶不可终日,道友从外界来,老夫只问一句,我家师尊可还活着?” 洪长豹确实如他所说,可怜至极,红木岭被破后一直在苗疆东躲西藏,收拢残兵,随后龟缩在这迷踪湖里,再也没出去过,只是听魔兵说过红发已死,可他却无处求证,心底更是一直不肯相信。 程心瞻看出洪长豹眼中带着希冀,心中暗叹,嘴上则道, “洪教主节哀,我已亲眼见过红发前辈的尸身,前辈确实已经身死。” 洪长豹眼中的希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他问道, “道友从哪里见的我家师尊尸身?” 程心瞻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又不好欺骗,只得实话实说, “洪教主得有个准备。” 洪长豹闭上眼,山一样的壮汉竟然流出泪来,他长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然后睁开眼,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叹一口气, “红发老祖尸身化作原形,已经被赤尸吴牢炼成了尸傀。” 洪长豹猛地睁大眼,目眦欲裂,眼角流出血泪来。 他半晌没出声,随后忽然剧咳,呕出一滩血来。 “此仇不报,我洪长豹誓不为人!” 汉子声音已经变了,如哭似嚎。 程心瞻等人也不好说话,安静等着洪长豹缓过来。 好一会后,洪长豹慢慢调整过来,又问程心瞻, “那不知几位道长过来是有何贵干?” 程心瞻直言不讳道, “魔门是道门和旁门共同的敌人,说句不好听的,现在魔门势大,红木岭已有倾覆之危,我道门又岂能见死不救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疫 洪长豹闻言笑了笑,点点头。 说白了就是一起对抗魔门,在苗疆留红木岭这么个钉子在。 这对红木岭是好事。 接下来,自己得告诉正道,红木岭的价值, “道友,你看这迷踪湖如何?我踞湖而守,魔教围攻三年尚不得破。” 程心瞻点点头,“占据乌江中段天险,天然迷雾为障,易守难攻,又位在仙人洞与青龙洞之间,是极好的位置。” 洪长豹微微一笑。 “不过恕贫道直言,当下来看,若以乌江为界,江北可谓是苗疆最后的净土,若洪教主有复教报仇之意,可不该有心存偏安之想。” 洪长豹脸色一变,“定然不会!” 似是怕几个道人不信,他脸色极为郑重, “坐守迷踪湖,不过是权宜之计,只为休生养息,待时机一到,自当走出去,反攻南方!” 洪长豹听明白了,心里也清楚,要是自己率红木岭残部在迷踪湖安家,不提能不能在魔道围攻下存活下来,光说对正道的利用价值就小了很多。当然,破门亡师之仇,也不允许他偏安,否则他在破门之时就可以选择投靠魔教了。 程心瞻点点头,洪长豹心气不失就好。 “这次几位道长过来,是奉了哪位真人的法旨?” 洪长豹问,他也必须要弄清楚正道对红木岭的支持程度,如果仅是几个年轻人斩妖除魔一时兴起过来的,那他还不如继续在迷踪湖守着,等待时机。 程心瞻闻言笑了笑, “洪教主且看看,三清山和万寿宫的已经在这了,方才外头的动静洪教主应该也看到了,那是兵锋山、句曲山、阁皂山的几位高徒,来的每家都有金丹,呵呵,这不是哪一位真人的法旨,是正道同盟的意志。” 沈照冥和黄妙罗面上点点头,心中却想着心瞻真是会说话,就盟里的一个令箭竟也能起这么高的调。 洪长豹闻言却是大喜,不错了,有各家道种在,不怕正道目光不偏向这里。 双方都表了态,下面的话就好说了。 “洪教主,可否仔细说说这迷踪湖?” 洪长豹点点头,为正道三人解释起来。 原来,这迷踪湖本来就是红木岭的后手之一,这也正常,狡兔都还有三窟,哪个大教会没有这样的后手呢?而且,程心瞻敢笃定,红木岭的后手还不止这一处,而像四师二葛以及符箓三山这样立世数千年的大教,后手只会更多。 这迷踪湖极深,迷踪二字不光说的是湖上迷雾让人分不清方向,地下更有无数的水窟纵横交错,暗流激荡。 在以往,这是一头三境黑水玄蛇的地盘,这黑蛇每到夜里就祭出内丹,摄食月华,放出迷雾,久而久之,丹雾和山水瘴气混在一起,就成了这迷踪湖。 黑蛇在乌江里长成,能兴雾做浪,等闲人伤不得他,即便是法力高强者来捉他,这黑蛇往湖底下迷窟里一钻,再遁入乌江里,谁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世人却不知,这黑蛇竟是红发老祖的义子,名叫乌玄渺,一身修为尽得红发老祖真传,而且在红发老祖的指点下将这迷踪湖上面的迷雾还有下面的水窟都化成了法阵,无论从水上强攻还是水下暗潜都不好使,是红木岭的后手,并且只有洪长豹一个人知晓。 而几人谈到现在,也没见洪长豹有把这位乌玄缈引荐出来的意思,看来还是想把这个后手再藏上一藏。 程心瞻听到这,便问, “洪教主,红发前辈有先见之明,这迷踪湖也是易守难攻不假,不过这近万人的日常修行,还要抵抗外界攻势,怕是有些难以为继了吧?” 洪长豹苦笑,不愧是大教子弟,这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要维持近万人的修行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往日里红木岭五万门徒的修行,得有上百里山头的灵物产出再加上周边上千个苗寨的劳力供养才能维持。现在近万人挤在这迷踪湖,光是日常食气修行,就已经快把迷踪湖榨干了。 而且红木岭是旁门,修的是血气似海,除了食气服丹,还需进补肉食,现在三年不食荤腥还要抵抗外敌,现在大家都有些萎靡不振,精血亏空了。 “还能撑上一年半载。” 洪长豹没有细说,只是一句话道出了当前的困境,他也明白,外面的魔道一开始攻的凶,到后面基本上就是只围不攻,不过是每日派人过来骚扰让里面的人紧绷着弦,应该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那洪教主原本是有何打算?” 洪长豹稍作迟疑,不过想想,这些大派子弟还能贪图自己这群丧家之犬什么呢?便直言相告, “我那义弟,出去联络去了,青龙洞和仙人洞先前与我红木岭都是有交情在,这次把情分用尽了,盼能有些收获,另外,乌江十八妖,我那义弟也能说的上话,看能不能寻些助力回来助我等脱困。” 程心瞻点点头,却不作声。 “不知道长有何高见?” 洪长豹见程心瞻只是问来问去,又不说良计,便主动来问。 程心瞻却不急着答,“洪教主能否允我们四处走走,看看地形?” 洪长豹不知程心瞻卖的什么关子,只闷闷一点头, “那我就失陪了,几位道长不要跑到雾瘴外面,更不要进水下,那里只有我义弟知晓路径,便是我下去了也找不到方向。” 几人点点头,洪长豹便急匆匆走了,看来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忙呢。 等到洪长豹一走,三人便自顾自逛起来,程心瞻首先拿出传音符,跟外面简单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报个平安,随即沈照冥便问, “心瞻,你有何想法?” 程心瞻这边把传音符开着,同时说道,“先前看盟里的情报,感觉像是红木岭岌岌可危,在魔道围攻下苦熬,似乎伤亡惨重的样子,但是进来一看,发现也不是这么回事,红发老祖不愧一代妖宗,洪长豹也难怪受红发老祖看重,事情其实没我们想的那么坏。” 沈照冥点点头,“不错,原以为进来要大干一场呢。” “所以这事就不用那么着急,红木岭找外援去了,纪枢,我看你们也不必守在外头,不如在苗疆转转,也可以找仙人洞与青龙洞的聊聊,魔乱之后他们一直呈现龟缩之态,是个什么意思,要是担心绿袍老祖,可以和我们结盟嘛,同时可以表达一下我们对红木岭的态度。 “紫薇山攻南防北,事情多,还是不要劳烦盟里了,看看能不能把当地的道门力量调用起来,人多了,就可以做大事,不必只想着救红木岭出去,不是八大金刚么,我们看能不能吃下一两个。” 传音符那边传来宋纪枢的声音,“心瞻放心好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你们三个在里面当心些。” 外面掐了传音符,看来是行动去了。 “你想怎么吃下去?现在南派一统,三境高手并不少,但也只是选出了八大金刚,这八个,哪个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要吃下去并不容易。” 黄妙罗问道。 “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现在能利用起来的天时也就是夏汛,现在春末,离夏汛不远,我们可以等等这个时间,地利,自然就是江水和迷雾,夏汛和江水,这个照冥应该喜欢。” 沈照冥闻言一笑,“到时定不让心瞻失望。” “迷雾的话,到时候看看那位玄蛇的本领,若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出一份力。至于人和,有两处,我们这边,自然是能出手的越多越好,这也要看看纪枢他们能拉来多少人,魔道那边,他们不和就是我们的和,三家明显各怀鬼胎,姚开江最不受待见,追着他打就是。” 黄妙罗点点头,一对一厮杀她在行,规划这些事她倒是没太大兴致,总结道, “那就是等夏汛到了,借江水之威和迷雾遮掩,齐攻姚开江,打他个措手不及?” 程心瞻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这里面天时地利都好说,人和是最难的,心瞻你看这红木岭的人,各个虚弱不堪,怕是只有洪长豹和乌玄缈能出力,其余的,怕是难堪大用啊! “而且怎么才能里应外合,把各方的力量使到一处,杨玄蜡和龙幽婆自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先重创姚开江。” 沈照冥补充了一句。 “关键就在这。” 程心瞻肯定了沈照冥的说法,“洪长豹对我们有善意,但还没有到充分信任的地步。反攻魔教对我们来说只是诛魔之举,但对红木岭残兵来说却是生死存亡乃至法统延续的大事。以我们现在的交情,他断不会轻易听我们的,现在四处逛,就是要找一个机会,让他们更信服我们。” 沈照冥和黄妙罗点点头,学着和程心瞻一样,看似无目的的四下看。 “你看那些红木岭的人,无论带伤的还是不带伤的,面上菜色都如此之重,莫非是中了什么毒?” 黄妙罗看了一会后便疑惑发声,认为找到了一个蹊跷处。 南疆的魔道善毒,这不是什么秘密。 沈照冥也早就看出红木岭这些人状态不对,闻言后,手上便掐了一个诀,指尖上凭空生出一团水球,他看了看,又闻了闻,便道, “水雾和江水都没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 黄妙罗觉得还是有些蹊跷,修行中人,即便是被围困,但并无性命之忧,只要食气有量,便能辟谷,要是灵气不足,那顶多是修行缓慢些,为何会脸色蜡黄,体型消瘦? 沈照冥想了想,便道,“红木岭旁门修的是肉身气血,擅长血炼,法术法宝都依托于自己的充盈气血来施展,所以不像我们道门仅摄食天地灵气,还要血食进补,我想应当是他们困居一地时间久了,又要对抗入侵的魔教,导致气血有出无进,这才成了这副样子。” 要是洪长豹在,听到这话定要夸耀他一番。 这话很有道理,黄妙罗听着也点点头。 不过程心瞻看着那些无精打采的人,却是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应和沈照冥的话。 “心瞻,你有何见解?” 沈照冥问。 “照冥说的有道理,应当有缺少血食的缘故,不过我想,迷踪湖既然作为红木岭的后手,其主人又是玄蛇大妖,怎么也该储备有一些血食的,而在这样的困境之下,即便是血食再少,应当也会优先供给一部分人,起码能抵抗外敌,想来不应该每个人都虚弱成这样,各个面黄肌瘦。” 沈照冥听闻微微皱起眉,“心瞻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已试过,水、雾均无毒,外面的魔头还能凭空下毒不成?如果说是咒术,可想要下近万人的咒,那定是要起斋醮的,我想这群魔头还没这个本事,即便有,依斋醮那般大动静,洪长豹应该也能发现。” “我自然是相信照冥法术的。” 程心瞻连宽慰一句。 如果说水里有净明派金丹修士都发现不了的毒,那放毒的人哪还用这么麻烦,早就轻而易举把里面的人都毒杀了。 “呕!” 这时,三人边上一座小岛,许多伤员养在这里,其中一个忽然俯身呕吐,但修行人胃囊里都是精气,没有什么杂物,饿上数年的红木岭弟子更是如此,所以呕出来的仅仅是一滩青幽幽的胃液。 见状,程心瞻忽然眼睛一亮,随后看向沈照冥, “照冥刚才说的对,外面的魔教想要把毒传进来,如果说不通过江水和雾,那是不可能的,我也信照冥的水法,水里无毒。不过,照冥你说,有没有一种东西,不是毒,不易察觉,但也能靠水传播,能致人虚弱,乃至要命。” 沈照冥也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疫?” 程心瞻点点头。 “他们怎敢!” 沈照冥捏着拂尘的手骤然发紧,青筋都鼓胀起来。 往水里投疫,这是天下之大不韪,是比屠城还要凶恶的罪过!依净明派的律令,抓到投疫者,是要关进镜牢里受烧血剥魂之刑的!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程心瞻知道魔道的大胆,因为他身上就有一种能传播「病血疫」的蛊虫。 程心瞻来到一个伤者身边,在他惊恐的目光下祭出一只蚊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蚊蛊不但能吸食精血、传播血疫,其自身更能以血中微不可察的疫虫为食,于蚊蛊而言,这是绝佳的美味。 自从被程心瞻重新祭炼后,这些蚊蛊在海外饱饮精血,却在程心瞻的控制之下从未放出过「病血疫」,也就从来未曾食到过血里的疫虫。 但这次,这蛊虫终于闻见了疫虫的味,贪婪的吸食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时地利人和 “啊——” 这个伤者见到眼前这人是洪教主带进来的,只当是援兵,所以突然飞过来凑近他也不曾出声,等这人放出蛊虫来咬,他则一下子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可眼见自己的血被源源不断的吸走,而那个长相骇人的蛊虫肚子都涨的那般大了,却还不肯松口,终于压不住内心的惊惶,大叫出声。 他这一叫,便引得四周之人纷纷围过来,见到是几个道士在放蛊饮血,还以为是偷摸混进来的敌人,勃然大怒,当场就掏出兵刃。 “这是洪教主带来的客人!” 幸好有人认出了这三个道士,张嘴说了一句话。 洪长豹现在在红木岭残兵心中的地位极高,一听这话,众人都犹豫起来,不敢动手。 但伤者还在嚎叫,程心瞻正要出言解释,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人说话了,声音又惊又喜, “你是程斋主?!” 程心瞻循声望去,那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是个面黄肌瘦的老汉,来到程心瞻面前挥着手,程心瞻仔细去看,终于认出此人, “狼山阿伯!” 居然是狼山留! “程斋主来了?” 有人循声而来,见到程心瞻后莫不欢欣鼓舞,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能见到故人真是让人欣喜。 “白河乔,东田当,禾求莫,高山相……” 程心瞻一一叫出这些人的名字,这都是当年七里河坊的故人!只是各个都是面色蜡黄,更有缺胳膊少腿者,让人见之心酸。 他一一与这些故人拉过手,又问, “蓝水鱼,韦青田,吴阿妹,他们人呢?” 狼山留只是连连摇头,“没了,都没了……” 见这道士和苗人熟识,其他人便问道人是谁。 狼山留闻言高高抬起头,“诸位,这位就是程且清道长,当年烂桃煞出世时,就是程道长进去为我苗人敛尸,与蜀山贼道拼杀,最终因煞气身受重伤的程道长!” 众人一片哗然,真煞出世是大事,所有人都记忆犹新,连带着那个进煞救人的义道也都被人记住了。 “原来是他!” 那个伤者也愣愣望着程心瞻,连身上的蛊虫都忘了。 这时,洪长豹也赶过来了,见众人围着三位道长,还以为起了什么矛盾,大喝一声, “做什么!退下!” 洪教主一声大喝,围观的人连忙散开。 洪长豹看见停在伤者手臂上的蛊虫,目光一凝,随即看向程心瞻, “程道长,这是在做什么?” 程心瞻招了招手,蚊蛊便万般不舍的从伤者身上飞离,悬停在程心瞻与洪长豹的中央,他道, “洪教主,你手下人面黄肌瘦,口吐胃水,你就不曾怀疑过什么吗?” 洪长豹眉头一皱,以心声道, “先前程道长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都说了我迷踪湖后备不足,坚持不长久,我这门下弟子是因为长期不足进补,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为何要当面问出来?” 程心瞻有意在红木岭残兵面前建立威望,所以并不以心声答,而是张嘴直说, “洪教主,红木岭门人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缺少肉食进补,而是被人下了疫!” 程心瞻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便是一阵恐慌呐喊, “疫!原来是疫!” “定然是,定然是疫,我就说我怎么连道都走不动了!” “不错,不错!” “是阴河鬼师!他的水最是阴毒!” 众多人都应和着。 洪长豹脸色变得很差,其实他毒也测过,疫也猜过,但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他才归因于食补不足,现在听得程心瞻这般说,便问, “道长可有实据?” 程心瞻翻手,蚊蛊落到他掌心,他指着蚊蛊的肚子,把手凑到洪长豹眼前, “洪教主请看。” 洪长豹把头凑上前,蚊蛊的肚子微微透明,如碧璃一样,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血液,同时,仔细看,透过蚊蛊绿幽幽的肚皮,还能看到血液里发着荧光的小点。 “这是?” 看着那些小点,洪长豹的瞳孔缩成针眼大。 “这是蚊蛊,好以疫虫为食,这些小点就是疫虫。” 洪长豹心中已经信了八分,又瞧了瞧程心瞻,这什么蚊蛊连他都没见过,定不是苗疆的蛊,应当是南荒的蛊,南荒的蛊没有苗疆的蛊多,但却更凶、更怪,这个三清道士,又怎么会有? 众人惶急,纷纷问, “程斋主,还有教主,可有法子医治啊!” “程斋主,教主,快想想法子!” 众人不觉间,却是把程心瞻放到了洪长豹的前头。 “程斋主!” 方才那个伤者,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得起身,一把抓住程心瞻,“程斋主,快让那蚊子咬我,把我的疫虫都吸走!”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撸起袖子露出胳膊来, “吸我的!” “吸我的!” 程心瞻连忙制止了大家, “诸位,靠蚊蛊吸食疫虫是吸不干净的,疫虫只要在体内,哪怕就一个,过几个时辰就长满全身了。” “那可如何是好!” “还请道长想想办法!” 洪长豹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叫喊,这边动静越来越大,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看向程心瞻, “程道长定是有法子了?” 洪长豹说的颇为笃定,这个道士,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他揭开了这桩子烂事,又没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十足的蠢货,而且自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不是个老好人。 不出预料,程心瞻点点头,“有法子。” 众人面上顿时露出喜色,洪长豹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投疫容易,治疫难,他还真怕程心瞻是个虎的。 “愿闻其详。” 他连忙问。 程心瞻便道,“机缘巧合,曾得过一个解疫的丹方,我炼出丹来,大家化水服之,应当可解。” “道长可知这是什么疫,丹方可对症?” 洪长豹还有些不放心,疫疾有很多种,治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要是错了方子,可别弄巧成拙,加重病情了。 “错不了,洪教主放心吧。” 程心瞻回道,让洪长豹安心,这可是瘟部正神的方子,什么凶恶的疫疾没治过,更何况眼下这场让人虚脾败胃且显然只对三境以下生效的疫。 “那道长开炉需要什么宝材?” 程心瞻还是摇摇头,“不必,我这都有,教主手下人多,一些东西还是省着用。” 当初他在洪炉岛底下,就曾练过「天黄解毒丸」,身上存了些,也在地洞里取了不少硫磺主材,再开几炉不是难事。 程心瞻取出一枚自己在洪炉岛炼的丹,又施法摄取一团江水,把丹药化在水中,再分出一股来,问道, “我要试试丹水的浓度和药性,谁来试一试?” 看着程心瞻掌心混黄的丹水,众人忽然有些犹豫,是啊,洪教主说得对,这丹可对症的呢? “程斋主,我来试试。” 留山狼站到前面说。 程心瞻冲他点点头,把分出的一股丹水送了过去,留山狼没有犹豫,张嘴饮下。 而留山狼吞下了丹水,只感觉一股燥意点满全身,像是火烧一样,不到十息的功夫,他便感觉通体舒泰,仿佛全身的淤血都散开了,呼吸总是不得尽力仿佛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笑着看向程心瞻,“程斋主,我感觉自己全好了!” 程心瞻再次御使蚊蛊去吸食疫虫,但这次,蛊虫只能吸到精血,血里已经没有蛊虫了,他点点头,「天黄解毒丸」的药效还是强,化成百倍的丹水还能治病,看来只需开炉五次,就足以化解这场疫病了。 众人见状,纷纷张嘴来讨要丹水。 程心瞻把手上的丹水分出去,又让剩下的别急,不出半月就都有了,他们现在的疫疾短时间还要不了命。 程心瞻向洪长豹要一个僻静之地,洪长豹便把岛内灵机最盛的地方让了出来,是迷踪湖里最高的岛屿,送到地方后,他给程心瞻深深行了一礼, “程道长,你对我红木岭真是恩情良多,师尊不在,我都不知该要如何答谢。” 程心瞻扶起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洪长豹走了,沈照冥和黄妙罗留下来当护法,两人很是诧异的看着程心瞻,沈照冥说, “心瞻,我还真没想到你有炼丹的手艺,那当初在龙虎法会上,怎么没见你出手呢?” 程心瞻笑了笑,“都是后学的,技艺也还不到家。” 随即,程心瞻便在两人的护法下开炉炼丹,接下来,迷踪湖上的人每日都能看到那峰顶上的丹烟盘桓。 每隔两日,程心瞻都会让洪长豹上来一次,把炼好的丹给他,交代了剂量,再由他化成丹水分给众人,等到了第九天,程心瞻得心应手,提前一天炼好最后一炉丹,再次唤洪长豹上来。 但是,这次却上来了两个人。 除了洪长豹,还有一个黑衣黑发面容冷峻的青年。 程心瞻了然,看来洪长豹对自己一行人的防备又少了几分,他还是先把丹递过去,洪长豹收了丹,便引荐道, “程道长,这位就是我的义弟,乌玄缈,义弟,这位就是有大恩于红木岭的程心瞻程道长。” “乌居士,贫道有礼了。” 程心瞻点头见礼。 青年是蛇种,距离程心瞻如此近,有些不自在,强忍着不舒服,拱拱手回了一礼,“见过程道长。” 他心中奇怪,这人身上龙威为何如此之重,虽说有恩师一滴精血,可也不该威重至此才对。 他又看看旁边的沈照冥,也觉得甚是碍眼。 程心瞻不知青年在想什么,张嘴便问,“不知乌居士在外,可有什么好消息带回?” 乌玄缈脸色更加难看了,摇摇头,他的嗓音很细,像是女人一样, “乌江十八路妖王,无一个愿来驰援,想当初,我曾替他们出过多少力,青龙洞倒是让我进了山门,给了我不少灵粮药草带回,却是不肯派人过来,仙人洞,我连山门也没进去。” 程心瞻点点头,没有太意外,世上多是愿意锦上添花,少有雪中送炭的。 程心瞻测算天象时辰,知晓汛期将至,刚好当着两位主人的面,他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以迷踪湖为据点,顺应天时地利,里应外合,打杀姚开江。杀了姚开江,又有正道同盟驰援,再来对付杨玄蜡和龙幽婆,到时候无论剩下的两个魔头是战是逃,红木岭都能度过此劫了。 两人听罢,思索良久,对视一眼后,洪长豹便道, “只要众位道长能请来援兵,我红木岭愿意舍命相陪。” 现在的情况就是由不得两人不同意,程心瞻是外人,是来出策出力的,救了众多红木岭的人不说,又联系同道在外求援,而乌玄缈又没曾带回来哪怕一位救兵,要是放弃程心瞻说的这个机会,真的是要困死在这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众人最重要的事,便是等。 等夏汛来袭,等援兵消息,等红木岭的人恢复元气。 在这期间,程心瞻与沈照冥依次向乌玄缈切磋兴雾、做浪之术,几番切磋下来,乌玄缈便答应,等到杀出去那天,便将迷踪湖的雾阵交由程心瞻控制,他会从上游起浪冲来,到时再由沈照冥引导淹山。 等过了立夏,暴雨便慢慢多起来,乌江的水位在缓缓上涨。 过了立夏的第六天,程心瞻怀里的传音符便亮了,宋纪枢传信过来了,说了四个字, “如你所愿。” 程心瞻大笑,收起传音符,找来乌玄缈,告诉他,可以去乌江上游兴浪了。 迷踪湖上,气氛陡然一变,龟缩三年,数百人在重伤与疫病的折磨下郁郁死去,现在,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候。 姚开江。 红木岭门人莫不朝思暮想食其肉,寝其皮。 一直等到五月十七这天,雷声从夜半响起,暴雨倾盆,到天亮都没歇过。 暴雨穿林打叶声,江水翻腾拍岸声,湖底暗流汹涌声,各路水声汇成一片,在山谷中回荡炸响,天地之威,胜出千军万马无数。而天上,乌云低垂,似乎要盖到山顶,雷声激荡,把群山都震的战栗。 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银紫雷霆穿梭如蛇,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而大雨砸在迷踪湖上,溅起水珠四散,暴雨如珠帘,雨幕无垠,十步开外什么也看不见。 而在这样的天象下,迷踪湖的雾非但没有散,反而在往外蔓延,只不过在重重雨幕和乌云的遮掩下,根本发现不了这到底是雾还是弥散的水汽。 同时,在漫天的水声和雷声中,一道闷沉的声音从乌江上游传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援手 迷踪湖周围的山上都覆着一层光膜,遮挡着雨水。江水汹涌,暗流激荡,水拍百尺,飞到山上来,打到光膜上,又炸成无数水花。 光膜下的众魔道看着骇人的天象,也是胆战心惊。 在湖西南的群山上,这里的魔头清一色的青衣黑帽,而且从鼻头到眉心这块的位置上都纹着一头挣扎向上的水鬼刺青。 这是阴河鬼教的装束。 阴河鬼教原先是苗疆和南荒西边交界处,南盘江一带的魔教,以御使水鬼和使用腐水法术闻名,也是属于南派魔教。 不过之前说是南派魔教更多的是在地域和行事作风上被划分为南派,现在随着南派魔教一统,阴河鬼教就实实在在隶属于南派了,辛辰子一声令下,半个教的人都得深入苗疆腹地追杀红木岭残余。 在一处山洞里,有个老头,肤白体胖,像是在水里泡了许多天的尸体,惨白,臃肿。 一坨死肉一样的人,浑身泛着蜡光,身上套一件滑腻腻的青袍,光溜溜的头顶盖个黑色小帽,罩住天灵一小块地方。 这位卖相阴惨瘆人的,就是阴河鬼教的教主,号作阴河鬼师的杨玄蜡。 “雨有点大。” 他道, 但他却不是自言自语,是以元神之念说的,说给血藤姥姥龙幽婆听的,“龙婆,得盯紧点,莫叫红木岭的趁机走脱了。” “嗯。” 龙幽婆回了他,且说, “那三个道士进去了这般久,什么动静也不见,外面打掩护的那六个,最近也不见了人影,要小心些。” “嘿。” 杨玄蜡冷笑一声,“两个才结丹的,雷劫都没尝过,还真当自己是个英雄了,还有一个二境的也要进去凑热闹,洪长豹都没法子的困境,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至于外面的几个,我看是回去请救兵去了。” “那要是请来救兵了呢?” 龙幽婆反问一句。 “来?谁来?只要来的是三境,有你我在,山爷和老农离这也不远,何须怕他?四境五境?即便这几个能请动,但他们敢来吗?大圣以真龙之身合南荒水脉,非地仙不能敌,南荒离此地何等近,正道四五境的要是敢来,大圣身在南荒便能施法到这里,只要能留下一个,都是正道担不起的损失。” 杨玄蜡不屑说。 虽然口气颇大,但这话确实在理,龙幽婆也没再说什么。 “龙婆别忘了我那疫虫,虽说不能败坏金丹,但二境中疫是决计难活,里面蹦跶的,也就是几个人,余者大多已经寸步难行了,这灭绝红木岭的功劳已经拿下大半,龙婆困敌老夫歼敌,功劳分润,至于姚开江,不过一介莽夫。” 龙婆轻笑一声,“好说,好说。” 随即,两人继续静坐,不再言语。 雷声依旧闷沉,水声依旧澎湃。 而湖雾弥散,在不知不觉中把周围的群山都包了进去,或者说,此刻已经分不清雨和雾了。 山中的魔头都未曾看见,一条修长的白蛇在雨雾中游弋,若隐若现。 “昂——” 在这雷声水声中,忽听见一声清越的龙吟,随后便见一道青色剑光自南方天际亮亮而来。 剑光斩破雨幕,宛如一条在雨中疾驰的青龙。 青龙吟啸,快过了雷光,狠狠砸在夜郎教所在的山头。 “轰!” 用来抵挡雨水的光膜遇见了剑光,瞬间就被击碎,剑光劈在群山上,瞬间就削平了两个山头,也带走了上千魔兵的命。 “谁!” 数道马嘶,青铜战车从山中飞出,暴怒的姚开江已经从厢舆中站起,手持一把古秦制式的长戈。 迷踪湖内,程心瞻一心二用,一边施展坛法,加大雨势,广召雷霆,另一边,御使云宅内景神螣蛇出窍,进入上清箓中,化生出螣蛇法相,兴云起雾。 他听见了剑光击碎山峰的声音,知道援兵已经动手了。 “动手!” 他低声喊上一句,随即手中法诀变化,寻常夏雨雷霆忽然就化作了五雷法中弑魔荡瘟的天雷,紫电如龙,狠狠劈在姚开江头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姚开江脸上的金色面具似乎是一件不错的宝贝,随着一阵金光闪过,替他吸走了雷光。 不过天雷如雨落,金面吸走一条,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条。 姚开江驾车闪避,可此时,他猛地发现自己已经看不穿眼前的雨幕了,甚至连方向也分不出。 “曾负星槎隔冥河,独看青龙彻夜寒; 今朝三尺开重浪,银河倒卷挽人还!” 一人高声吟着诗主动走进了迷雾中,又出一剑斩向姚开江。 来人近在咫尺,姚开江终于看清了出手人, “是你!” 来者是一个道士,看着像是四十来岁,儒雅斯文,身着青色道袍,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正是我。” 留天房说。 “原来是故旧。” 迷踪湖上,程心瞻也看见了援兵,不禁会心一笑,同时,他留意着龙幽婆和杨玄蜡的动静,这两位似乎对忽然而来的攻势惊疑不定,都是不约而同加强了护佑山头的光膜,而非帮助姚开江。 这样就好。 他身边的洪长豹大笑一声,祭出了一把血色弯刃,弯刃无柄,形如月轮,血色弯刃飞出迷踪湖,打向姚开江,同时人也紧随刀后出了迷踪湖。 化血神刀! 程心瞻认出了这件法宝,法宝被祭出的那一霎那,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要被吸走。 “白江,我竟想不到是你来了。” 洪长豹笑得很开心,他依旧叫留天房的苗名。 “上次且清被困煞穴,你忘了素空是怎么训斥你我的吗?现在你危在旦夕,我又岂能不来?” 留天房笑道。 当前段时日,几个道士来青龙洞,言说红木岭危在旦夕急需援兵时,他便决定,抛除一切犹豫,这次,即便整个师门都不同意,他也要为友涉险,休再提什么道门旁门之别,休再提什么魔道势大不应招惹之说。 “是,是,素空她向来是对的,对了,她现在有一个好徒弟!” 洪长豹大笑,同时御使化血神刀不停,与留天房手中的长剑相配,齐攻姚开江。 这个时候,程心瞻身边的沈照冥拔地而起,乌江上游的巨浪已经来了,远远看着,像是移动的山,水山浪头上,一条乌黑色的蛇在引导着浪。 “还是太小了。” 沈照冥自语一句。 他将拂尘一甩,那涌来的江水忽然离开了河道,腾空而起,直接跃过了光膜再次加厚的龙幽婆杨玄蜡山头,横飞过迷踪湖,而在飞跃迷踪湖时,迷踪湖的湖面上破开百十道水柱,汇进那飞江之中,在众魔头惊恐的目光下,铺天盖地往东边的夜郎教山头落去。 姚开江目眦欲裂,唤来那六个青铜武士,抵挡洪长豹和留天房,自己则祭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铜棺,似是要收纳飞江。 但这时,迷雾中又忽然出现了两个巨人神灵,一个男神手持火鞭,一个女神提弓拉弦,同时出手,火鞭与光箭同时打在铜棺上,使其横移出去,没能接到飞江。 “轰!” 震天彻地的巨响,五六座山峰在飞江之下轰然倒塌,上万的魔头只有小千魔头在江水落下前飞速的遁走了,其余的,都被江水无情的拍进山泥中。这二境的倒还好,五脏六腑被震的移位,可好歹还能挣扎着起来逃命,但这里面大多都是一境小修,飞江扑打之下,顿时血肉迷糊,直接与山泥融为一体了。 “啊!” 姚开江怒吼着,他叛出红木岭,投靠辛辰子,一点根基也没有,这上万的虾兵蟹将虽说是辛辰子四处拼凑来的,可也是他唯一的班底,眼看着没了大半,岂能不让他发狂。 他手上连连结出符印,打进那个铜棺里,铜棺里发出呜呜的叫声,随后,便有一具具行尸从里面爬出来! 同时,他大叫, “龙幽婆!杨玄蜡!你们还不出手?!” 杨玄蜡已经意识到眼前的雾有古怪了,因为他听到姚开江那边动静很大,却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更不敢动了。 不过他没动,龙幽婆却有所动作了,只见那条雾中的血河忽然开始燃起火焰,血红色的火焰,火焰与迷雾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程心瞻也掐动法诀,口念咒语, “化!” 于是便见螣蛇吐信,迷雾翻涌,同时,携江水而来的乌玄缈也祭出了内丹,放出迷雾。 不过两人此举似是激怒了龙幽婆,只见血河忽然就化成了一条血龙,在迷雾中肆无忌惮的穿行,熊熊的火光快速驱逐迷雾,还要去咬乌玄缈的内丹,吓得黑蛇赶紧收起。 血龙盘旋,发出耀眼的红光,也照亮了姚开江所在的战场。 此时,李成晏王成夷御使两个神灵巨人法相,宋纪枢手持符书,方为敏挥着一把红叶法扇,牵制住六个青铜武士,孟家兄妹祭起雷旗,灭杀源源不断从铜棺里爬出来的行尸。 而姚开江处于在洪长豹和留天房的合攻之下。 沈照冥一人拦住夜郎教里仅有的两个三境魔头,正是曾被姚开江点名的蚩桐皮和蒙田虎,只是幸好这两个也未曾渡过雷劫。 黄妙罗自觉没有参与三境的斗法,只是在提剑追杀夜郎教的魔头。 而且此刻,血河变成血龙飞走,红木岭的人也纷纷走出迷踪湖,去杀夜郎教的魔头。 似乎,刚成立不久的夜郎教马上就要覆灭了。 “老鬼,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别缩着了,快出手!” 龙幽婆喊了一句。 迷踪湖里主持迷雾大阵的程心瞻有些意外,这姚开江比想象中的难杀多了,六个青铜武士护卫都是金丹初境,他的战车速度极快,易于躲闪又能冲撞,脸上的金色面具居然能抵抗天雷,其肉身也是格外的结实,几次被化血神刀和留天房手中的法剑擦中依旧生龙活虎,那个铜棺也很了不得,竟然还有二境的行尸爬出来。 一个旁门转魔道,怎么会有这样高深的炼体之术,又怎么有如此多的法宝? 难不成是辛辰子赐下的?魔头会这般大气? 只是这时间拖的一久,龙幽婆和杨玄蜡就要有所动作了。 “你把自己炼成了汞血铜尸?你打开了古夜郎国的地藏?!” 洪长豹见自己的化血神刀竟见效甚微,又看着姚开江这般多的法宝,终于有所明悟,大声喊出了一个猜测。 “哈哈哈哈!” 姚开江挥舞长戈扫向洪长豹,癫狂的笑着,“那老不死的终于死了,没人再拦我用活人炼汞血了,我为何不炼呢?!我本就是夜郎王族之后,取夜郎宝藏有何不可?!” 洪长豹怒急,躲开长戈后再御化血神刀去攻,姚开江是夜郎之后自己和师尊都知道,也一直知道姚开江想取夜郎国的地藏,他也确实有进入地藏的钥匙,那就是把自己炼成夜郎国王族秘传的汞血铜尸。 可要炼成汞血铜尸要以活人为祭,生取其血,配以汞砂铜汁,炼成秘药,再用这秘药替换全身精血,如此方可成。 不过姚开江幼时就被红发老祖收入门下,修行旁门之法,旁门有规矩,不得以活人炼法炼器,所以姚开江也一直未曾炼成汞血铜尸,也就无法打开夜郎地藏,没想到,师尊一死,他就马上行动了。 “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背叛师尊的?!” 洪长豹也有了另一层明悟,他难以置信,大声问道,以念御使神刀的同时祭出一根赤红的木杖,狠狠打向姚开江。 姚开江狞笑着躲开,又祭出一件由人颅骨串起来的手串法宝,震开了木杖,同时以长戈架住留天房的剑,嘴上道, “哈哈,有一点吧,但更多是因为你!” 他恶狠狠看着洪长豹,“我是那个死老头的大弟子,我修行上哪处不比你出色?但他偏偏就喜欢你!什么事都紧着你!去哪都把你叫上!天狗崖上都听你的,新进门的弟子以为你才是大师兄,你瞧瞧,化血神刀都给你了!我为什么不反他!” 姚开江大声嘶吼着,手上铜戈被化血神刀砍出数个缺口了他也不管,背上被留天房趁机划开数道深痕他也不管,只是死命往洪长豹身上劈。 洪长豹手持化血神刀,竟被他打的步步后退。 要坏事。 程心瞻心一沉,这弥散到迷踪湖之外的雾气终究不是天地之力造就,他又不是阵法大家,龙幽婆全力出手后,这雾气逐渐被炙干,这两个境界还在姚开江之上的魔头马上就要加入战局了。 他本是想合力快速灭杀姚开江立威,再来伺机对付龙幽婆和杨玄蜡,但没想到姚开江身上竟然还有夜郎国如此多的秘宝。 他索性放弃维持雾阵,也准备加入战局,围攻姚开江。 “魔头当诛!” 一声怒喝从北方传来,清亮如琴音。 闻声程心瞻心中一松,宋纪枢明明说请来的援兵有四位洗过丹的三境,但到现在就只有留天房一人出现,他还以为另外三个临场心怯不敢出现呢,现在看,倒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不对,声音怎么是从北方来的,青龙洞和仙人洞都在乌江之南啊! 他回首北望,只见一道青虹从北方天际铺展过来,一路开云蒸雨,威势还要胜过留天房的青龙剑光,青虹曳尾极长,久久不散,像是一条横挂高天南北的青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青索」 在迷踪湖的西北群山上,众魔头都身披一件血色的藤甲,戴着藤编的斗笠,细密编织的藤甲将这些人全身上下都围的紧紧的,只露出脸和两双手,不过从露出的脸和手来看,这藤甲里的人干瘦的厉害,没有一丝血色,似乎体内的血都用来喂养这甲了。 这是血藤教的装束。 血藤教魔众的藤甲在南疆一带极为出名,是类似于本命法宝一样的东西。这些魔头拜入血藤教后便会被赐下一个藤种,种在肚脐里,随后藤种生根发芽。以血喂养藤种,藤蔓长出后,化作藤甲保护全身,同境中人少有能破甲的,而且藤甲还能摄食天地灵气,反哺宿主,所以血藤教魔头修行的速度很快。 血藤教是南荒境内的魔教,同阴河鬼教一样,原先都是一地豪强,但是现在都成了辛辰子门下走狗。 不过血藤教比阴河鬼教名气还要大些,不光是因为血藤这种古怪的修行方式,还因为其教主血藤姥姥龙幽婆已经趟过四次雷劫,更有传说血藤姥姥是一处龙陨之地的一株藤妖化形,吸收了龙尸精华,还得了龙藏,是极有希望四境的人物。 龙幽婆活了很多年了,所以被称作血藤姥姥,声音也很苍老,但其肉身却依旧保持着少女的模样,着一身血色长裙,面色红润,头上还戴一顶花环,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在一群魔头中间看着很是怪异。 龙幽婆在山顶一处树藤上坐着,闲适的像是在荡秋千,她看着姚开江被多人围攻,想救其一命,但又怕正道设伏,便说了一句, “越愁,你去探探。” “遵命。” 离龙幽婆不远处,有个骨架高大全身藤甲的人跃身离山,往姚开江那飞过去。此人名唤吴越愁,历经两次雷劫的人物,是龙幽婆的心腹,在血藤教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此人飞过迷踪湖时,恰值青虹自北方而来,如长索,如奔雷。 青虹气势浩浩荡荡,所有人都看见了,直奔迷踪湖上空。 不过现在,迷踪湖东边一团人打的热闹,西边魔头躲在山里按兵不动,迷踪湖高处的迷雾也被血藤姥姥以血龙荡的干干净净,就只有吴越愁一个被血甲严严实实包裹住的魔头在,分外显眼。 青虹的主人自然也瞧见了,虹光便激射而来,吴越愁摸不清这虹光的底细,但是光看阵仗这般大,也知道不是个寻常货色,便选择暂避锋芒,他停下身形,倒飞十来丈。 青虹见了,并不罢休,同样追过去,而且速度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魔头。 魔头见了,立即运转法力催动血甲,血甲当即光芒大放,除此之外,吴越愁还祭出了一把九节木锏,做好防备的姿态。 不过让人诧异的是,青虹只是迅速绕着吴越愁转了一圈,随后便离去了,只在魔头身侧留下一圈青索一样的曳尾。 吴越愁有些不解。 然而下一刻,都在留意着青虹动静的正魔两道便齐齐睁大了眼。 只见那青虹曳尾像绳子那般忽然收紧,宛如实质一样套在了吴越愁的身上。 曳尾很常见,就是法宝、法术、乃至修士在虚空中飞驰,法光与天地灵气相击,形成的灵光。 这些灵光还会根据飞驰之物的五行阴阳属性、法力波动深浅、当地天地灵气的属性与稠密程度的不同而焕发出不同的光彩,是颇为引人注目的东西。 往往曳尾动静越大,这飞驰之物就越不简单。 不过曳尾到底只是飞驰之物留下的痕迹,当飞驰之物离远以后,天地灵气缓缓恢复平静,这曳尾也就慢慢消失了。 从未听说曳尾也会变化的! 吴越愁也没想到,所以他来不及避闪,而且这圈曳尾离他如此之近,他也无法避闪,他只能全力催动血甲,做好防备。 然而。 青虹曳尾收缩,勒在他的腰部,那穷尽吴越愁一生精血滋养、替他挡下无数次劫祸的血色藤甲在曳尾面前却仿佛是纸糊的一般,一碰到曳尾便四散炸开,一个呼吸都没坚持住,将吴越愁的肉身毫无保留的裸露在外。 那是一具像枯藤般的肉身,皮包着骨,不见任何血肉,反倒是血藤的根茎像血管一样爬满他的躯体。 这样的躯体在曳尾下半息都没撑住,随着曳尾彻底收紧,这个二洗的魔头就这样炸成一团骨渣混着断藤的漫天碎屑。 在漫天碎屑中,一个暗淡的元神茫然抱着一颗黑红色的丹珠,似是还没缓过来神来。 不过不重要了,此刻青虹回首,正正击中魔头的元神与金丹,将其炸成无数灵光,化作精气,回归天地。 在南荒一代也算略有薄名的血藤教大长老,吴越愁,就这样被一件尚不知名的法宝的曳尾给绞死了。 外场所有人都被惊摄。 这是什么法宝? 杨玄蜡方才听见了龙幽婆的催促,正要起身支援姚开江,但此刻见到那青虹的盛威,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青虹在迷踪湖上打转,无人敢靠近。 随后,便有一道遁光北来,紧随虹光曳尾之末飞至此间。 遁光来到迷踪湖上,凝成一道飒飒倩影,此女一身鹅黄长衫,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红绳束在脑后,整个人儿气质出尘,此刻沐浴在雨幕雷光中,更有一股神仙威仪。 女子站定后,青虹敛去华光,凝成一把古朴修长的碧青飞剑,围着女子打转。 女子秀眉,黛青如远山,此刻眉头紧蹙,先是望向东方动静逐渐小下来的战团,扫过一眼后又望向湖中,不过此时迷踪湖远处的迷雾虽然被龙幽婆灼散,但是湖正上方那一层日久天然形成的雾依旧在,却不是女子所能看穿的。 然而湖上程心瞻,他亲自控着雾阵,又有碧睛法眼,却是将湖外女子看的一清二楚。 是她。 她怎么会来这里? 峨眉离这不远,是听到动静后来诛魔的吗? 此时,女子又望向东侧与姚开江交手的几个道士,湖上响起了她清冷的声音, “几位道长,不知程道长现在在哪里?可曾救出来了?” 女子心中焦急,宗内谛听司查到最近有一群东方道士在苗疆道门求援,苗疆道门里有峨眉的耳目,隐约听到东方道门有三人闯入乌江迷踪湖中,被魔道团团包围,而进去的那三人里,为首的就是三清山一个叫程心瞻的人。 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立即出宗赶过来了,斩妖除魔,本就是峨眉本分。 面对女子询问,宋纪枢等人一头雾水,他问, “不知道友是?” 女子抱拳答, “峨眉山,周轻云。” 原来是峨眉的人,难怪有那样凌厉的剑。 众人有所恍然。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心瞻在湖中,难不成是心瞻传讯请来的援兵吗?不过她好像误会了什么,自己等人要救的是红木岭,是要围杀姚开江,并不是救心瞻啊。 宋纪枢虽然对峨眉没什么好感,但见此人似乎是心瞻的故人,便准备解释一二,但此时,便见湖上迷雾里有一人飞出,还是那身一直以来不曾换过的穿戴,湖蓝外袍,浅桃里衣,紫巾珠冠火云簪,脚踏一双云纹白布鞋。 “贫道在此,劳道友费心。” 周轻云看程心瞻无恙,心下一松,面上一喜。 “但不知周道友是如何知道贫道在此?” 周轻云脸色又是一变,眼里染上些许空怅,声音也愈发清冷,“这不劳道友费心。” 她看向东方数峰,这里山头被捣毁,群魔溃逃,魔首也被围攻,而西方数峰魔气冲天,却是安然无恙,联想到方才的血甲,她一念起,古朴修长的碧青飞剑便再次化虹,斩向血藤教所在山头,她自己也飞身而去,只留下一句, “我只为诛魔而来。” 古朴修长的飞剑化作浩大亘天的青虹,往血藤教所在的山头上一扫,那道由血藤姥姥撑起来的光膜瞬时就炸碎了。 血藤姥姥惊诧于这把飞剑的威势,而吴越愁的死法也让她想起一个许久之前的名字,长眉真人,峨眉当代教主齐漱溟的师尊。 传说长眉真人在成仙之前,与他的师弟行走天下,长眉真人执一把青剑,他的师弟执一把紫剑,斩妖除魔,无往不利,那时候,南北派魔教被这两个久不出世的天才师兄弟杀的元气大伤,许多厉害的前辈都被镇压了。 传说中那把青剑杀敌时,就会化成长虹,但凡被青虹擦到的,不是死,就是伤。 那把剑的名字,叫「青索」。 峨眉山,周轻云。 三英二云!龙幽婆回想起那个女子方才的自称,心中更加笃定了就是这把仙剑。 于是,所有人都听见龙幽婆道了声“走”字,继而便见那条血河飞回血藤教所在的山头,那些血藤教教众二话不说,纷纷投入血河之中,血藤姥姥自身也跳了进去。 血藤姥姥跳进去前,打出了一道木符,木符化成了一条蛟龙,撞在了追来的青虹上,炸起漫天花火,随后便见血河如蛇游水一般,迅速远去,不见了踪迹。 杨玄蜡忍不住破口大骂,“老贼婆!” 此刻,见那黄裙女子冷眼看过来,杨玄蜡头皮一紧,他不知这女子有多厉害,但观其法力,也不过是初入三境的样子,不值一提,厉害的是那把飞剑,他同样不知飞剑到底有多凶猛,但他看见那吴越愁一招就死了,而且吓走了修为比自己更高的血藤姥姥,所以他不想过招尝试,也想走。 不过,杨玄蜡可没有血河那样的神通。 此时,容不得他多想,青虹已经扫过来了,杨玄蜡眼冒凶光,把心一横,顾不得手下了,反正南盘江山门也还有一半弟子在,于是,他化作一道乌光水烟,便要舍了手下离去。 不过,没想到凶名赫赫的龙幽婆会一言不发便逃,那血河神通也是真神速,所以始料不及之下使其走脱,要是让后知后觉的杨玄蜡也这么轻易走掉,那程心瞻和周轻云也就枉为人杰了。 “焚!” 天下间又有什么遁法能快的过冥冥中的咒意呢? 一股炽烈的阳火法意落在水烟上,虽然未曾伤到杨玄蜡,但也破了他的遁法,重新化作了人身。 下一刻,青虹便扫过来了。 杨玄蜡祭出了一座爬满水苔的石碑,看着就阴森不详。 不过石碑与青虹相触,却似个现捞的豆腐,瞬间就碎成了渣。 杨玄蜡大骇,这下他总算是知道这把飞剑的威力了,因为他一出手,就已经祭出了他身上最强的防御法宝,一座他得之于南荒一处古巫祭坛遗址的石碑,往日里,从未被人破坏过,即便是表面留下了什么痕迹,以灵水泡养,不出几月就恢复如初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被这青虹一剑摧之。 青虹再来,他连忙要闪避,但紧接着,又有一道赤金色的剑芒飞至。 杨玄蜡一看,是那个刚从湖里出来的道士出的剑,这剑他也有印象,是之前这个道士破开血藤姥姥血河法阵的剑,一把纯阳之剑。 这剑看着没有青剑那般骇人,但杨玄蜡养水鬼,炼阴身,一身阴寒法力,同样不敢硬接纯阳飞剑,只得再避。 这时候,「青索」又来了,与「桃都」左右夹击。 “两个小辈,凭着剑器厉害,竟也敢如此猖狂!” 杨玄蜡何曾被两个低了自己数个境界的人围攻,心头大怒,嘴上也恶狠狠骂一句,随即便见他祭出一个硕大的瓦缸,缸里盛满了水,随着杨玄蜡口里念念有词,便有一个又一个水鬼从缸里爬出来,这些水鬼披头散发,在虚空中游梭,扑向两人。 「青索」有灵,见恶鬼从四面八方扑向主人,又赶忙回退,环绕在主人周身,这些水鬼但凡碰到剑光的,不必说,都化作了虚无。 “你只管出剑,无需忧虑自身。” 这时,周轻云忽听见程心瞻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中微动,「青索」护主心切,但实则自己身怀师尊赐下的「黄宫保身符」,根本就无虑水鬼,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索性便信他一信。 于是,周轻云果然再御「青索」直奔杨玄蜡,不顾自身安危。 水鬼再度涌来,而程心瞻也自然不会让水鬼伤了周轻云。 “玉枢摄邪,霹雳煞炁,斩!” “阳雷炽空,酆都无迹,破!” “天罡煞炁,万鬼摧形,灭!” 他大声诵念着五雷法咒,天上的雷霆发出开天辟地似的轰鸣,银紫光电像瀑布一样倾落,霹雳交织成雷霆之网,将周轻云护在其中,她周边的恶鬼尽数化作劫灰,后来之水鬼惊惧于雷霆,任凭杨玄蜡如何催动,竟不敢靠近分毫。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诛魔 那青索剑主被雷霆环绕,万法不侵,御使仙剑追逐阴河鬼师。 杨玄蜡现在苦不堪言,只想和姚开江换上一换,虽说他那边人多,可终究是打的有来有回,各种法宝法术争相交辉,好不热闹。 自己这边是无论什么法宝,只要祭出去,但凡被青虹扫中,就当即就炸成齑粉,一身的阴诡法术,同样被那纯阳之剑克制,只得屡屡闪避遁逃,自己三洗的实力,被两个未曾历经雷劫的小辈压着打,岂不窝囊? 杨玄蜡再次一狠心,将瓦罐里的水全部倒了出来,那乌黑腥臭的阴水似瀑布一般源源不断的的倾泻,往两人身上浇去。 “你们愣着干什么!把养鬼水全部倒出来!” 杨玄蜡对着手下弟子怒喝一声。 阴河鬼教的教众虽然看出来方才他们的教主要弃他们而去,心中有怨,但是杨玄蜡这么些年说一不二,积威甚重,此刻吼出这么一嗓子,那些手下魔头还是乖乖配合,将自己手中蕴养水鬼的玄阴幽水全部倾倒出来。 虽然这些人的玄阴幽水加起来都没杨玄蜡一个人的多,但是汇聚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所有幽水汇成一条阴河,阴河里水鬼咆哮,往两人这边冲过来,观其声势,竟可比拟方才乌玄缈和沈照冥共同牵扯起的乌江之水! 虽说雷霆与阳火克制阴河,但是真要跟一个三洗的金丹比拼法力,这是不智的。 “你勿虑。” 程心瞻看着浩荡阴河涌过来,再次对周轻云说,周轻云手上的仙剑是他们两个人对抗杨玄蜡唯一的依凭,只要是青索慢了,等杨玄蜡缓口气,随时可走,两个人也就陷入危险了。 周轻云听了,也不管阴河,只是专心御剑对敌,她很聪明,在斗法杨玄蜡的同时,只是用青索曳尾顺带往阴河教众聚集的那块山头上一扫,便杀伤无数,骇的那些教众四散奔逃,无力再援助杨玄蜡了。 而程心瞻心念一动,方才还在外兴雾的螣蛇回到他身边,他再一个念头,水府内景神出窍,也进入「太上天都箓」中。于是螣蛇砰然化作迷雾,上清箓再次变化,化作一个巨大的神灵,众人看不清这尊神灵的全貌,因为神灵身上有螣蛇缠绕,迷雾始终将其笼罩,众人只能模模糊糊从衣裙和发饰上判断这似乎是一个女神。 不远处,李成晏和王成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程师对上清箓与内景神的把控运用已经到了这个层次了吗?一符共居二神,显化两种法身,且和谐交融在一起,这种用符,他们只在宗内的太上长老身上见过。 这还不算,程心瞻又从水府里祭出一把法剑,法剑出窍后,迎风便涨,化作一把三十丈长的巨剑,被女子神灵握在手中。 此剑剑身好似大湖冬日的冰面,是那种剔透而深沉的蓝,带着冰裂纹,出窍之后,剑身与天地灵气接触,灵气便凝结成露珠依附在剑上。 剑格是双螭夺珠的形制,剑柄上裹着深色的鲛绡,鲛绡上面贴着晶莹的鲛泪,像是星空一样。 柄首上镶有太极阴阳鱼,鱼目各嵌东珠与墨玉,剑穗颇长,系着十二颗连珠,看质地像是砗磲雕琢,晃动时隐现潮音。 这是一把极为华丽的剑,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法剑。 众人也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把法剑剑身上篆刻的剑名: 「天一生水」。 女子神灵握着法剑,站在两人身前,逆着悬空淌过来的阴河一斩,阴河当即被分为两半,凡是撞到剑气的水鬼也纷纷化作虚无。 程心瞻无法硬拼三洗的法力,却可召神破法,从天地法理上取胜。 太阴之主统管天下水府,并管冥官僚佐,主肃静八荒,明明辉盛,正是天定厌胜这些腌臜阴水鬼物。 太阴之主一剑分阴河,再次震惊全场,他人或不知,但姚开江与洪长豹却知道,几十年前,杨玄蜡就曾用这招,不过用了半数鬼罐里养鬼水,就灭了一个南荒的小宗门,水鬼易得,溺人即可,但养鬼水调制不易,那一次出手后,就未曾见杨玄蜡再用这招了。 但今天见他倾尽鬼罐的水,竟未建功。 “纪枢,你对付个傀儡到底还要多久,快过来帮手,度了这些水鬼!” 程心瞻喊了一句。 宋纪枢大笑,“这便来!” 只见他念一个咒语,先前打到青铜傀儡上的十来张山字符同时被激发,重重山影显现,立时就将那个青铜傀儡压成一堆碎铁,跌落山间。 随后,宋纪枢踏空而来,高高祭起符书,口念灵宝派镇教经典《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中专门超度水鬼的咒语, “元始洞玄,灵宝本章。沉沦幽波,冤结寒霜。九光破暗,玉字垂祥。玄溟开道,真炁涤殃。魂归碧落,永脱苦纲。逍遥上清,普化十方!” 咒语玄奥,彰神显灵,雨幕中生出玉花,阴河之上的天幕阴云忽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太阳金光照射进来,洒在阴河之上,随后,宋纪枢符书中飞出一个又一个金字,形成漫天星火,这些金字分毫不差的全部印到阴河中水鬼的额头上。 这些狰狞的水鬼有些是溺死在水中,魂魄不得离开,被魔道摄来,有些是无辜生人,活生生被魔道溺死,将魂魄养成水鬼,但现在,随着度化之咒响起,这些水鬼面上的狰狞之色慢慢消解,归于平静,这些水鬼从阴河中飞出,一直飞到天云之上,化为一片灵光,终得解脱。 “照冥!” 程心瞻又喊一句。 “来了!” 沈照冥应一声,此刻他也将夜郎教两个才结丹的魔头成功斩杀,抽出空来。 阴河被分两半,程心瞻太阴皇君持剑清一条,沈照冥接过另一条,只见他把手中拂尘一甩,那拂尘便迅速的变长,最后,雪白的拂尘化作了一条白河,汇入阴河之中。 阴河在一人一神的净化下缓缓恢复澄澈,那些脏污凝成黑烟飞出阴河。 “焚净!” 程心瞻再次施咒,阳火覆上黑烟,将其烧成虚无。 杨玄蜡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痛的要炸开,作为他修行根本,随他纵横南荒数百年的水鬼阴河,就这么没了? 杨玄蜡只是稍作分心,便被「青索」抓住机会,擦过他的左手,于是整只手臂都蒸个干净,当即就消失了。「桃都」同样瞅准时机,打在那个阴森黝黑的瓦罐上。 “砰——” 只听见一声闷响,瓦罐被炸成无数碎片,落在山里,水里,每一个碎片上都有阳火灼烧。 失去左臂以及法宝反噬,杨玄蜡失声痛叫。 在凄厉的嚎叫声中,杨玄蜡的双目里也充斥着怨毒之色,看着围攻他的每一个人。 程心瞻的紫阙中,「伏矢」忽然预警。 他马上反应过来,口中大喊,“小心元神秘术!” 目前参与围杀杨玄蜡的,都是未趟过雷劫的,元神尚未炼成,面对元神秘术只能硬抗,或使用紫府之宝抵挡,心瞻自己有「绛紫替命镜」,但他不知其他人有没有,只能先口头预警。 不过就在这时,众人只见一道虚幻的银色箭影朝着杨玄蜡射过去,速度极快,甚至比「青索」还要快,在虚空留下了水波一样的痕迹,后者祭出了一张图卷来抵挡,上面发着乌光,绘着百鬼夜行江的图案。 不过,银色箭影似乎完全不受那图卷法宝的影响,直接就穿了过去,正中杨玄蜡的眉心。 “啊——” 杨玄蜡又是一声痛呼,双目流下血泪。 众人想象中的元神攻击也没有到来。 大家顺着箭痕去看箭起处,正是王成夷的眉心。 那箭,是元神秘术还是紫阙之宝? 这是在杨玄蜡出手前就提前伤了魔头的元神? 见大家都望过来,王成夷笑了笑,“大家勿虑,贫道机缘巧合,虽未历雷劫,但已成元神。” 众人惊诧之余,士气大振,再次来齐齐攻杀杨玄蜡,此时,被姚开江青铜傀儡拖住的几人也已经全部将傀儡斩杀,都围了过来,此时迷踪湖便形成了三处战局。 洪长豹和留天房合击姚开江。 程心瞻、周轻云、宋纪枢、沈照冥、王成夷、李成晏、方为敏合围杨玄蜡。 乌玄缈领一半红木岭门徒追杀阴河鬼教众,黄妙罗、孟家兄妹领另一半红木岭门徒追杀夜郎教众。 杨玄蜡这下可体会到了被合攻的滋味,尤其是被这样一群人围攻,以三洗的境界几乎手段尽出,却奈何不了他们,眼看几人合围逼近,闪避空间越来越小,而青虹凶威更甚,竟然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了! 他不想祭出金丹法相,因为这时候法相只是那道青虹的活靶子,而且在场有三位存神道的法相在,根本施展不出威力来。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唤出了他的金丹法相,是一个六七十丈尖头大嘴的青面水夜叉。 青虹袭来,程心瞻之太阴元君内景神法相、王成夷之张月鹿内景神法相、李成晏之翼火蛇内景神法相也统统围过来。 不过这时,一直在关注杨玄蜡的程心瞻却瞥见了这个魔头眼底的疯狂,他意识到不对劲,却一下子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你们离太近了!离远点!当心他自爆金丹!” 远处的留天房同样在关注着这边的战局,见几人围在杨玄蜡法相周围如此近,连忙大声提醒。 程心瞻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留天房的声音大家也都听见了,迅速的后退。 不过此时杨玄蜡却疯狂大笑,嘴里吼着,“晚了!” 随后便见这道由杨玄蜡金丹化成的法相砰然炸开,巨大的灵力风暴以杨玄蜡为核心,向四周荡去,三个最靠近的内景神法相直接被灵力风暴掀飞,在强烈的冲击下甚至无法维持法相躯体,内景神遁逃入上清箓中,随着风暴往后飘扬。 只有来势汹汹的「青索」似乎没有受到灵力激荡的影响,但也失去了目标,停在了原地。 风暴继续蔓延,合围的六人像是纸片一样被掀起,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一位三洗金丹的崩解,足以影响一方天地的灵气,冲击浪潮也打到姚开江所在的战场。这个魔头丢了手下,损了傀儡甲士,伤了尸棺,浑身上下更是被化血神刀与留天房的利剑伤的没几块好皮,早已萌生去意,此刻借着天地灵机混乱,索性狠狠心,再添一把火。 那个他后来祭出的颅骨手串突然散开,分作十七颗珠子往留天房和洪长豹脸上飞去,等抵近了两人,这十七颗颅骨珠子再猝然炸开,化作十八团毒烟气浪,同时使得天地灵机更为混乱。 趁着两人躲避的功夫,他持戈往青铜马匹上一拍,四匹同样伤痕累累的铜马身上从里到外迸发出火光,一阵长嘶,踏空狂奔,在空中留下两道火焰车辙,迅速消失不见。 而此刻在风暴的核心,随着金丹炸开,杨玄蜡的肉身也在反噬中消解,化作一片血雨,露出了他的元神。元神暗淡无光,但却不曾像肉身一样消解,反而是一点不受风暴的影响,往外遁逃而去,速度极快,远超肉身遁法。 众人心中大恨,这样的准备,这样的合围,还有「青索」这样的仙剑在,还能让三个魔头全跑了? 不过在下一刻,众人忽然瞪大了眼。 只见在杨玄蜡元神遁逃的路上,忽然飞出一个人影,众人一瞧,那不是程心瞻是谁! 心瞻怎么追的那般快! 可等他们再扭头一看,心瞻明明就在身侧! 真是见了鬼了! 此时此刻,只见那个堵在元神去路上的程心瞻,手掐法诀,施展了一道神通,从胸中飞出一道泛着五彩华光的法箍,速度同样是那般快,迎头套在了杨玄蜡的元神之上! 这正是他的绛宫神通,「阴阳五行箍」。 程心瞻可以清晰的看到杨玄蜡元神面容上的惊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随着他的动念,「阴阳五行箍」迅速缩小,杨玄蜡的元神发出痛苦的尖鸣,不过很快,随着「阴阳五行箍」缩到极致,被箍中的元神骤然炸开,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灵光,融入了这片天地。 一代阴河鬼师,南派八大金刚中的杨玄蜡就此伏诛。 不过当许多年后,有人再提及这段往事时,没有一个觉得杨玄蜡死的冤了,有人甚至认为,杨玄蜡的死已经是他一生中最值得吹嘘的事了,他也因此而后世留名,只因为当年参与围杀他的那几个人,后来的成就都太高太高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夔州 “我说义符,你什么时候还炼成了身外化身?” 看着竹身程心瞻与肉身程心瞻重新融为一体,宋纪枢好奇的问,其他人也都看过来,身外化身可不是大路货色,这在三境中都极少见。 周轻云也看过来,虽说面上依旧清冷平淡,但眸子里的异彩却是遮掩不住。 程心瞻只是笑了笑,“师门秘法传承。” 众人了然,不再多问。 “那义符又是如何知道杨玄蜡要元神遁逃?” 程心瞻摇摇头,“纪枢高看了,我哪里能知道,只是我一贯小心行事,留了化身在远处,这次杨玄蜡元神遁逃的方向,恰好就是我化身藏身的地方。” “那倒是多亏了心瞻有心,否则还真让他跑了。” 沈照冥说,“只可惜,龙幽婆跑得快没办法,那个姚开江竟然也让他跑了。” 此时,洪长豹和留天房眼见已经追不上姚开江了,心中暗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几个低境小辈尚能灭杀杨玄蜡,自己两个老人竟然还能让姚开江跑了,真是闹笑话了。 不过实话说来,到了三境之后,各类法术法宝、金丹法相、元神秘术涌现,甚至还有第二元神、身外化身等本事,手段本来就极多,所以三境之间的争斗与一二境差别很大,本就难以灭杀,像姚开江这种吃亏跑掉的才是常事,像程心瞻几个真把杨玄蜡给围杀了,这才是罕见事。 如果饶是事实如此,两个老人也羞于过来见面,只听得洪长豹喊一声, “程道友,替我招待众位同道,某去去便来。” 随后,洪长豹和留天房便颇有默契的一人去追阴河鬼教残部,一人去追夜郎教残部,看样子是要赶尽杀绝了。 而程心瞻则是做一个请的手势,引大家入迷踪湖。 不过此时周轻云却道, “魔头或诛或逃,贫道这就告辞了。” “挨,这位道友,你及时来援,可不仅仅是诛魔,更是救我等于危境,何必如此着急离去,且坐坐,容我等致谢。” 王成夷笑吟吟说着,这峨眉女道一来就问心瞻安危,而且斗法时总是往心瞻身上看,她一瞧就知道这里头有事。 “请。” 程心瞻又说了一次,王成夷说的不错,上次白玉京,周轻云剑指相向,是敌,所以自己出剑也不曾留手,但今日她又过来为自己等人破局,是恩,应当相谢。 周轻云心中已经答应了一万次,可她明白,上次白玉京一事她已经表明过立场,那就是以峨眉为尊,与眼前这个男人不过萍水相逢,此次打着诛魔的名头急急过来,已经是掩耳盗铃,要是还与东方道门纠缠不清,那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她摇摇头,声音依旧清冷,“不过合力诛魔而已,没有什么救不救,更无需说什么谢不谢。” 说罢,周轻云身化青虹,就此离去。 程心瞻看着北方,心中却想着:之前在黄山初见,记得她的声音婉如黄莺,何时变得如此清冷,与那个女煞星一般,可见峨眉实乃灭人性毁人欲之地! “倒也是个奇女子。” 王成夷也看着青虹远去,不禁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那道青虹属实厉害,这女子能随心驾驭,也定不一般。 几人落到迷踪湖内,湖内还有一些重伤未愈未能出湖参战的,此刻见到他们几个回来,纷纷呐喊道谢,萦绕在红木岭众人心头的那股生死一线的危机感,总算消去了。 而程心瞻几人则是坐到一起,开始复盘得失。 “有些冒进了,请援兵和围杀杨玄蜡时都有些冒进了。” 程心瞻说了第一句话。 大家都点头称是。 “魔教警惕,察觉到不对立刻就想着脱身离开,我看下次与魔头争斗,应当先示弱,与其对垒消磨其警惕,同时分心布置后手,比如在四周设阵什么的,以防魔头走脱。” 宋纪枢说。 大家也都称是。 “自爆金丹和元神脱逃这招不好防,金丹崩解时我们只要一退让,元神便可离开。” 沈照冥说。 李成晏闻言则道,“这没办法,都舍弃金丹了定然是不好防的,这于人于己都一样。” 大家都笑了,确实如此,保不齐自己等人有一天也会用上这种手段。 众人讨论着,不久后,洪长豹、留天房、乌玄缈还有黄妙罗、孟家兄妹以及红木岭众人都回来了,迷踪湖气势高涨,空前热闹。 “多谢诸位道长援手!” 洪长豹和乌玄缈对众人行礼答谢,如此自然又是引来一番同心对敌的场面话,且不多表。 “那位峨眉的?” 洪长豹没看见周轻云,便问了一声。 “已经离去了。” 王成夷回了一句。 洪长豹神情复杂,“我虽久恶峨眉,但今日之事,确实多亏了人家。” 留天房闻言则是羞愧难当,“本来我还有两位师叔同来,仙人洞也来了一位,当时说好是我们主攻,他们三位负责拦截以防姚开江以秘术遁逃,不过他们看我们久攻不下,应当是先走了,但凡他们能等到那青虹仙剑过来,说不定今天还能有个全歼的美事。” 宋纪枢面上也挂不住,引援兵是他在牵头,不成想说好四位结果就来了一位,自己还是太过轻信旁人了。他想破口大骂,可又碍于留天房就在当面,便忍着气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他不说,程心瞻却没什么顾忌,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如此便可以看出,魔道当前,即便是自立玄门的峨眉,里面也有可以团结的力量,即便是千年的道门友邦,也有临阵脱逃之徒。依我看,天下平和时有平和的做法,如今乱象已生,应当也有乱世的行事手段!” 程心瞻这番话说的颇为大胆,众人久久未曾回应,因为现场众人历来听到的声音都是以法统派别定敌友,而非心性动机。 有人面露惊讶,也有人若有所思。 不过程心瞻只是在这个时机趁着这个话头抛出了自己的看法,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而是问起洪长豹接下来的想法。 洪长豹想了想,便道, “夺回总坛是一定要做的,但就当下来看,以我红木岭残部之力肯定是无法做到。我打算还是先在迷踪湖扎根,并趁着当下魔头被驱逐,以我红木岭秘宝重新布下山门大阵,把地方再扩一扩,随后广邀不堪魔道欺辱的旁门子弟汇集过来,养精蓄锐,待有朝一日,时机一到,再反攻魔教。” 说道最后时机时,洪长豹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脸上扫过,意思很明显,等到正道集中力量来围攻南荒时,才是红木岭出手的时候。 程心瞻点点头,又问,“那洪教主最近可有成婴之想?” 程心瞻知道,但凡大教,定有秘法使人提前完丹成婴,这样的代价肯定很大,丹品低,元婴弱,当然,也有很大可能丹碎婴夭,不过当大教青黄不接没有四境撑场面的时候,是需要有金丹主动站出来提前完丹成婴的。 这样秘法定然难得,也不可能流传于世,每家都不一样,往往是代代相传,只有掌教候选知道。程心瞻认为,洪长豹有化血神刀在身,又知道迷踪湖这样的退路,应当就是掌门候选,而红发老祖跟脚高,成道早,也不应该没有这样的秘法。 洪长豹脸色变了变,以他当前四洗的修为,想要水到渠成成婴,那还早着,而且即便五洗六洗,也不一定就能完丹,那这位程道长的意思就很明显的,就是在问自己有没有打算以秘法成婴。 程心瞻直视洪长豹,他知道自己有逼迫的意思,但他必须要问上这一句,现在红木岭眼前危机已解,打算徐徐休养,但浩然盟想要的盟友可不会是一个四洗金丹带着一帮残兵躲在苗疆腹地。 红木岭要么得像疯狗一样死咬南派魔教,要么就得有足够的威慑来吸引南派魔教的注意,迫使南派魔教分出一部分力量来拔除或是防备这个与南派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不然红木岭对浩然盟来说就毫无用处。 现在,洪长豹不想手下人去当疯狗,那么他自己就得成为一把火炬,不然正道的帮助也就到此为止了,正道自然会把更多的力量直接放到与魔道的交锋上。 留天房闻言也很诧异,他想不到这种话会出自看似平和温淳的程且清之口,也想不到一个才入三境的人会催促四洗的金丹兵行险着早日成婴。 或许这才是大教子弟吧,他这样想着。 此刻,感受到压力的洪长豹缓缓点头,他本身也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只是下定决心而已,“等迷踪湖稍微安定,我自会尝试孕育道胎,到时候,还得请诸位道长替我看护看护迷踪湖。” 如此甚好,浩然盟众人点头应下。 随后,便是清点战利品,这一次,灭了数个金丹,捣毁两个魔教,战利品不少,不过最可惜的就是姚开江的金丹境傀儡被几人打的七零八落,然后杨玄蜡的法宝都被「青索」击碎了。 其余法宝灵药这些天之骄子基本都看不上,不过该分的账还是要分,自己虽然用不上,但交给盟里换取功劳给那些小辈用用还是可以的。 几人商定了一下,该有人把战利品带回去,也要交还令箭复命,首先宋纪枢不能走,洪长豹要重建护山大阵,宋纪枢要帮着建阵。这对双方都是好事,阁皂山的法阵天下闻名,宋纪枢又是山里道种一级的人物,必然能指点一二,而红木岭底蕴并不差,用红发老祖的遗藏重建大阵也定然不简单,参与其中对提升宋纪枢的阵法造诣也有大好处。 程心瞻、沈照冥、李成晏、王成夷都不想走,八大金刚还剩七个呢,南疆这里更有小魔头无数,不如以迷踪湖为歇息据点,留在南疆杀个痛快,顺便也帮这迷踪湖看着,保一时平安。 方为敏对斩妖除魔兴趣不大,按他的意思还不如回去炼几炉好丹,这次出来是应心瞻之邀,既然事情办的差不多了那自然要回。 见方为敏要回,程心瞻便特意请他带上一具破破烂烂的青铜傀儡武士回去给朱兼墨,看这古夜郎国的傀儡对他有没有启发。 黄妙罗和孟家兄妹三个人也不想回去,但是也不想和程心瞻他们一起行动了,因为境界不一样,在一起只会是累赘,所以他们三个决定同伴出游,在南疆大地上闯一闯,寻求结丹机缘。 留天房答应了做红木岭的护法长老,会暂待一段时间,估计也是不想回去面对那几个临阵脱逃的同门,而青龙洞和仙人洞也不可能会被纳入浩然盟了。 ———— 两个月后,巴蜀境内,夔州。 话说龙为天下鳞虫之长,有九相,为鹿角、牛耳、驼头、兔眼、蛇项、蜃腹、鱼鳞、虎掌、鹰爪。 凡形似龙又九相不齐者,称假龙、属龙、龙种,其中有几个有名的,即所谓:无角者称螭,独角者称蛟,蛇尾者称虬、长鬃者称锦、黑腹者称骊,无爪者称蟠。 在这其中,又因为草蛇、树蚺、山蟒、水虺皆可渡劫而化为蛟,所以龙属中以蛟最为常见,故而时常以蛟代称所有龙属。 蛟龙亲水,天下水蛟大抵分作两类,为海蛟与陆蛟。 海蛟为龙裔,多是血脉不纯的龙族交媾所生,居于海,相传四海龙族鼎盛时,曾豢养数万蛟兵征讨四方。 陆蛟为蛇属,多为陆地上蛰伏于山水之间修炼多年的水蚺山蟒渡过雷劫后所化。 相传在大禹帝君治水时,有大批陆地蛟龙追随,听命于帝君,疏通水路。治水成功后,帝君于现在金陵境内的南镇会稽山论功行赏,对于手下那一群功劳苦劳皆重的陆蛟们,帝君毫不吝啬,大手一划,便将那时的蜀州和夔州两块地方封给了这群陆蛟,放到眼下,都在巴蜀境内。 蜀州处处山水峻秀,夔州常年天雷滚滚,是两处上好的养蛟地,也是上古蛟龙的栖息之所。不过这些蛟龙有了封地后,天下太平,大禹帝君功德圆满后遁世,无人再来管束这些蛟龙,这些蛟龙便时常在蜀夔两地嬉戏作乐,兴风起浪,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等到了商时,上古真神二郎显圣真君治蜀州,便出手替大禹帝君好好教导了一番这些蛟龙,使蜀地安宁了好些年。 随后真君遁世,这帮蛟龙也再次故态萌发,又开始胡作非为了,不过这帮蛟龙没有眼力劲,恰好撞上了许天师成道。许天师没什么耐性,说了不听,那杀就是了,等蛟血染红三峡,这帮蛟龙就彻底听话了,不过那时候,蜀地蛟龙也所剩不多了。 等到了唐时,蜀地道门大兴,剑仙无数,蛟龙更是不敢触霉头,只在人迹罕至之地隐修,更别提什么兴风作浪。而且随着数次古神真仙遁世,天地灵机晦暗,化龙者越来越少,蛟龙境界晋升也越来越难,到现在,不说什么四境五境,能到三境的都少。 蛟龙一身是宝,境界高的又极少,自然惹来觊觎,自唐宋以来,蜀地便掀起过数次斩蛟浪潮,以至于现在,蜀地的蛟龙越来越少,除了被高修收为坐骑,养在仙山之中,野外已经很少能见到蛟龙了。 “真说起来,我家祖师,杀性确实是重了些。” 这日,沈照冥和程心瞻来到夔州赤甲山下,望着被蛟血染成红褐色的山壁,沈照冥不禁感叹道。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淬丹 自迷踪湖危机暂解后,程心瞻等五人继续留在那待了一阵子,谨防魔头卷土重来,同时协助洪长豹重建护山大阵。 红木岭的护山大阵很有意思,阵基依托于一种红杉,红木岭的人称之为盘龙锦杉,这种杉木的叶子又细又软,风吹时像火一样,又像树上盘着锦龙,是红发老祖从海外寻来的灵木。 原先的红木岭就因为遍植红杉木而得名,现在的迷踪湖也全是这玩意。 红杉虽属火,但却是海外岛木,根喜水,所以很适合迷踪湖,洪长豹领门人种下后又以秘术催发,现在已经长成一片了。 种植红木的不光是迷踪湖里的一片零星小岛,这里地方太小,光是红木岭余部住着都嫌拥挤,更别提洪长豹还想把南荒旁门都招进来。 所以这次,红木岭的人把乌江北侧岸边的十来个大山上都种上了红木,护山大阵也是囊括了迷踪湖所在的大江一段再加上这十余个山头。 新的护山大阵由宋纪枢主持调和阴阳,这里面名堂很多,在红木岭原先的护山大阵上做了很多调整与改进,山根与水脉,水上与水下,明江与暗窟,火木与水雾,这里面的灵机流转都由宋纪枢把控。 而且既然地处江边,那敌人引发江洪实施水攻就不得不防,为此他让乌玄缈在湖底下把暗河规模进一步扩大,以便泄洪,要求洪长豹必须把红衫的根深深扎进地下、扎进水里,以便固土吸洪。 现在,湖下水窟与树根交织,水下通道比之前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连乌玄缈下去都要小心翼翼了。 布阵过程,洪长豹和乌玄缈全程紧张的盯着,因为现在的阵法他们已经全然不认识了,可自家的大阵弄不明白能成么? 宋纪枢自然不会藏私,他只把这座大阵当作他的得意之作,来使自己的阵道造诣飞跃进步,可是他却不会想把这座大阵据为己有。 不过旁门偏修和阁皂山这种千年大教出来的道种差距还是太大了,这种差距不是说在法力境界上,不是在斗法意识上,而是在五行阴阳的玄机理解上,任凭宋纪枢如何倾力指导,但洪长豹和乌玄缈云里雾里只听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程心瞻这个门外汉都听明白了,他俩还是一头雾水。 到后面,眼见大阵规模越来越大,汇聚来的灵气愈发旺盛,这两位教主索性也不管了,阁皂山门人亲力亲为布阵,往日里求都求不来,眼下还有什么好防备的,等大阵完了请宋道长教一下怎么用就成了。 现在,乌江这一段,江上迷雾依旧,笼罩大江与岸边山林,同时雾里又可见红光一片,把雾照成了霞。 于是,在程心瞻几人的建议下,洪长豹与乌玄缈一商量,把迷踪湖改名成伏霞湖,一来迷踪湖听着小气,二来以表新气象。教名还是称红木岭教,以表不忘总坛之志,洪长豹自命教主,任乌玄缈为副教主。 程心瞻几人推脱不过,在洪长豹的苦苦哀求下,也挂名了伏霞湖的客卿长老。 伏霞湖重获生机,南派魔教这段时间也没继续派人过来,听说是他们在往庾阳扩张以及吞并琼州岛时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而绿袍的意思是庾阳紧邻南海,同南荒一样重要,庾阳沿岸一定要拿下,而琼州岛更不必多说,所以他们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那边,倒是让伏霞湖有了喘息之机。 大阵建成后,宋纪枢依旧不想走,选择继续留在伏霞湖,对护山大阵做一些查缺补漏精益求精的工作,看得出来,他已经对这座被他命名为「赤明渌水枢衡通岳大阵」的阵法爱不释手了。 为此,他还不顾众人反对,将出入大阵的咒语设定为一首他自己做的诗,是为: 赤木焚天引离火,沧波凝炁化坎精。 乌龙长吟山岳定,周天轮转道枢明。 道枢明,道枢明,这意思不就是进出大阵的人都得道一声他宋纪枢厉害么。 大阵基本建成后,程心瞻、沈照冥、李成晏和王成夷便动身了,几人决定分开。 李成晏和王成夷准备南下诛魔,而程心瞻想着乌江这里已经离巴蜀很近了,便想着北上到蜀东一带去,沈照冥听说程心瞻要去蜀东,便也要跟着来。 ———— 蜀东,夔州,赤甲山下,江心巨石之上,两个人影并肩而立。 此时天暗着,残星未去,黑黢黢的赤甲山投下来的影子铺在江面上,使那两个人影更显孤高。 不久后,东边开始有暗红的光翻上青灰色的云,此时大半的天仍是暗着,但赤甲山壁不再是黑黢黢的,而是像是用了多年的茶缸,显出褐色的茶垢来。 等到太阳彻底跃出云海,橙光劈开夔门,整片山体突然活了——铁锈色的岩层吐出金砂,脏污的茶渍忽然就化成了流动的琥珀。江中的暗礁大石使得江面并非那么绸滑,而是泛起点点碎金,波浪簇拥着霞光挤向山脚,崖壁上“赤甲”两个古篆大字泛起潮气,像未干的血迹。 “没有许天师入蜀出海,天下蛟龙哪有现在这般安分。” 程心瞻回应着沈照冥的话。 沈照冥点点头,心中与有荣焉。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人乃万物灵长,知阴阳天数,善假物求真,往往数百年就能抵妖精之流千年修行。所以对于作恶的妖魔,自然要镇杀以还天地清明,但对于那些安分守己的妖精,应念其修行不易,更该施以淳淳教化,而非打着除妖的幌子,谋人皮肉。” 程心瞻这话的指向不言而喻,沈照冥便说, “心瞻指的是蜀中玄门数次伐蛟?” 程心瞻点头,嗯了一声。 蜀中玄门最近的一次伐蛟,就是由顾逸手里的「天风松雪」引起,说的是斩妖除魔,实际上却是搜刮宝物给什么妙一夫人贺寿,岂不可笑? “自从峨眉兴起,行事霸道的名头就从我净明派头上摘去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沈照冥摇头说。 程心瞻不再言语,只是欣赏着日出,朝霞扫去黑暗。 等欣赏完日照赤甲,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天上极高处,却陡然响起雷声。 程心瞻抬头望去,心道一声:来了。 他之所以来夔州,就是因为听说此地常年天雷滚滚,他要借此地修行他的「太乙混元丹胎雷火煅形秘法」。 而沈照冥听说他要来夔州,心中却念起祖师当年在蜀地斩蛟,在夔州留下了许多事迹,想着循江访古,顺道观水炼法,所以跟着同来,还可以替心瞻护法,心瞻对此自然是欢迎,外放金丹有不小的风险,有人护法是最好。 “轰隆——” 旱雷窜动,在江峡中反复回荡,震耳欲聋。 “有劳照冥。” 程心瞻说了一声。 “心瞻只管放心炼法。” 沈照冥笑着说。 于是程心瞻身化遁光,飞身直上,没入云霄。 此处天象还真是稀奇,云光堂堂,不见墨色,不见雨滴,但是雷霆不止,轰隆作响。抬眼望去,白云如早春时节盛放的玉兰林,其中的青紫色的枝桠就是雷霆。 他站在云里,运转着「太乙秘法」中的行丹诀窍,金丹顺着督脉上行,从百会穴跃出,这是程心瞻金丹头次出世,有龙眼大小,光耀十里,又有龙吟虎啸之声。 不过金丹一露面,便察觉到外面是雷霆攒动,立时就像雪天里露头的野兔见到了山鹰,马上就想重新回到他体内去,不过被他硬生生控制住了。金丹如此畏惧雷霆,想要它主动去承雷淬洗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好在「太乙秘法」中还有专门引雷的符咒。 他祭出「高真」,手腕轻动,剑尖行笔,雷炁为墨,摄云为纸,当空书符。符头即为:敕令·雷部九天应元府,符窍是一个扭曲繁复的“靐”,当符窍成型时,云中的雷霆便被惊动,往这边涌来,等最后以北斗星罡符脚收尾,一张白底紫字的云雷符便成了,是为: 「九天应元引雷符」 他手掐一个雷局,按在符上,符箓便如离弦之箭去追已经感觉到不对劲的金丹了,金丹围着程心瞻打转,就是不想被雷符撵上,不过程心瞻是拉偏架的,猛地出手挡住金丹,雷符便印了上去。 “九天应元尊,雷声动乾坤!” 他口念雷咒,丹上雷符闪起亮光,天雷便被引过来,不过雷霆的分量和落点被控制的极好,连续的雷霆只是擦着金丹过,以电芒虚灼金丹,没有一个是真正打到的。 但即便这样,金丹也像是暴雨下的芭蕉叶,抖动不休,似乎都要跌落云头。 金丹是一身灵气所系,金丹被雷霆擦拭,程心瞻自己也好似被雷车反复碾压,全身似被针扎,轰鸣声响彻内景世界。 不过程心瞻是经历过真煞冲穴的人,这些苦楚对他而言还算不得什么,并不受影响,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 等到一连串八十一道雷霆擦过,金丹总算是适应了些,于是程心瞻马上就起了第二道符,「五方雷鼓镇煞符」。 他指尖在法剑上一划,鲜血融入雷炁之中,法剑被挽出一朵剑花,符头号令五雷印刚成,中央的“轰”已引动五色雷光,以四方雷兽踏云纹做符脚,第二道雷符也被打入金丹。 “五雷炼煞炁,破秽见元真!” 这是一道去除天雷中狂暴煞意的符,真正的以雷淬丹才开始呢。 随后,他又连续绘制了「紫青神霄真雷符」、「天蓬伏魔驭雷符」、「阴阳双炁合雷符」「混元一炁融雷符」,龘、灥、龑、四道符窍印在金丹上,便引来雷霆似龙,视丹为珠,反复吞吐。 不知金丹如何,但程心瞻就感觉有上百个人在拿着凿子往自己身上凿,哪一处都疼,又有上千个人提着锣在耳边敲,脑子里都在响。 程心瞻始终注视着金丹,但好在金丹是挺过来了,没看到一丝破损的迹象,而且那上面的龙虎仿佛要活过来。 历经三十六道雷霆锻打后,金丹周身裹着一层紫蒙蒙的雷光,雷霆打到金丹上,发出编钟般的清鸣,金丹对待雷霆也没那般畏惧了,反而是觉着好玩,主动去找雷霆嬉戏。 眼见着金丹玩得起兴,就要往雷霆更浓郁处去,程心瞻见状笑了笑,缓缓在后头跟上。 “心瞻!” 沈照冥忽然急切的叫了一声。 程心瞻脸色一变,马上御使金丹回来。 但也就这时,雷云里忽然窜出一个硕大的紫皮葫芦,葫芦嘴对准了程心瞻的金丹,发着璀璨的灵光。 程心瞻马上感到回程的金丹被一股庞大的力量牵扯住,只是好在有照冥提前预警,此刻金丹离程心瞻已经很近,他飞身上前,嘴巴一张,才疯玩一会又被吓破胆的金丹连忙钻进去,被程心瞻吞入腹中黄庭。 此时,程心瞻只略一感应,便发觉黄庭中的劫云离金丹更近了一丝。 果真有用! 他心中一喜。 “哪来的贼人!快把雷宝灵珠交出来!” 就在这时,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看年纪也才二十出头,五官也算俊俏,可是偏偏天生一张黑脸,像是被草木灰抹过似的,那紫皮葫芦被他托在手中,举起另一只手剑指程心瞻发问。 程心瞻皱起眉头,心想着哪来的蠢货,他并不理会,出云往下去找沈照冥。 “哪里走!” 黑脸的人也飞身追来。 等出了云,便看见高空中,沈照冥的拂尘已经变得极长,像一条白蛇,末端已经捆住了一个人,同时,他单手挥剑,还在与另一人交手。 程心瞻此时「高真」在手,挥手斩出一道弧光,打向那人。 “好胆!” 黑脸人紧跟在程心瞻身后,见同门一人已被制服,另一人在被夹击,大吼一声,随即手拍葫芦,里面便窜出一道赤红剑光来,是一把飞剑,刺向程心瞻。 程心瞻祭出「桃都」,阳剑自然去寻那飞剑去。 “你有事没有?” 沈照冥问。 “无事,你呢?” “无事,不知哪里来的三个昏头货,看到雷云中闪烁法光就要往里冲,我都说了是有人在炼法,还是不听,这才动起手,出声喊你。” 沈照冥一脸怒容。 “得亏了你提醒。” 程心瞻也是有些生气,“把那人收来。” 沈照冥把拂尘一提,拂尘迅速缩短,那个人还在挣扎,口中叫骂不休。 程心瞻施展神通,直接把阴阳五行箍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下他说不出话来了,脸涨成了猪肝色。 “住手!” 那个托葫芦的大叫一声,主动撤回飞剑,还有一人也收起了攻势。 “你们把人放了!” 程心瞻觉着这个黑脸人是不是生着一颗榆木脑袋,尽是说废话,他皱着眉头问, “你们是哪家的人,靠近有什么目的?” 随着他动念,阴阳五行箍收紧,那个人眼看就无法出气了。 “你!” 那个黑脸的瞪大了眼,还想叫骂,但眼看着同门已经开始吐舌头了,连忙回道, “好叫尔等知晓,我乃峨眉山飞雷岭,髯仙李元化之徒,尉迟真焱,这两个都是我峨眉门人,还不速速把手中人给我放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斗法 程心瞻和沈照冥对视一眼,各自暗道一声, 果然。 毕竟在蜀地,行事又如此莽撞的,是峨眉门人一点不奇怪。 “你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程心瞻说。 尉迟真焱眉头都皱成麻花了,但还是忍着气答, “我等奉命来夔州斩蛟,追到此处,忽见天上有雷宝灵珠大放光芒,知晓是有宝物出世,便上天取宝,你们两个,不过来的早些罢了,何须多问?” 两人听着有些无语,这蠢货金丹和宝珠也分不出来? 但是说实话,这还真不能完全怪尉迟真焱,程心瞻的金丹阴阳齐聚,龙虎显形,生机勃勃,宝光四射,而且他的金丹因为才用雷道秘法淬炼,紫电银浆凝成的「靐」、「轰」、「龘」、「灥」、「龑」、「」六个雷篆围着金丹飞旋,一眼看上去真是像一颗雷宝灵珠。 关键这也不是在渡劫,谁家好好的金丹去闯雷云啊?那是避之不及的! 不过既然这几个蠢货看不出来,那两人更不会专门去解释了。 “现在可以放人了?!” 尉迟真焱喝问。 程心瞻想了想,又问,“你们是奉谁的命,要斩哪条蛟?” “你在消遣我!” 尉迟真焱这下忍不住了,知道程心瞻没有放人的诚意,竟也不再管那个被俘虏的人,再次御剑来攻。 于是,另一人也动起手来。 程心瞻冷哼一声,用阴阳五行箍将那人吊起,自己御使「桃都」杀向尉迟真焱,沈照冥也轻笑一声,拂尘一甩,就冲向另一人。 「桃都」化作一道赤金剑光,仿佛无形质地,像是个小太阳,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形貌,否则这位髯仙真传怕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峨眉重宝七修剑中遗失在外的阳剑之首! 而尉迟真焱的飞剑也不普通,剑身隐现赤色雷纹,飞驰时伴随着霹雳火雷,连周边的云都被烧着,燃起赤火。 尉迟真焱不识「桃都」,但他也知道敌手这把飞剑厉害,因为他自己的「赤霆」本身就是品阶极高的飞剑了,剑胚取自滇文火山深处的陨铁,再经师尊真火锻造三年才成型,上面又附着「地火天星煞」,这样的宝剑,速度竟还比不上敌手那把似阳光凝成的飞剑。 几个回合相击后,「赤霆」便落入下风,尉迟真焱那本就乌黑的脸更难看三分,他手上掐一个剑诀,抵到自己的眉心,不知是某种秘法作怪还是这人体质特殊,乌黑的脸上竟爬上金纹,双筒泛起赤光。 「赤霆」也开始变化,真真化作了一道细长的赤色雷霆,速度陡翻数倍,所过之处,在虚空上都留下一道火痕,像个天外陨石留下的曳尾,名副其实是电光石火,刹那间打到「桃都」身上。 真是好剑! 程心瞻也为「赤霆」赞叹,心想着峨眉炼制飞剑真是有一手,他所见到的峨眉飞剑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很不巧,「桃都」也是峨眉出身,七修阳首,仙人宝器,又经重铸复炼,更是在程心瞻左眼中以纯阳真意再加上三道阳仪罡煞淬熬多年,已经从有形炼到了无形。 所以此刻,「桃都」可不是发着明光来装威势,而是实打实是一团阳精真炁,任你赤霆打来,也是穿炁而过,丝毫无损。 而等到「桃都」回过头来,再去追雷霆,阳精真炁发力,往「赤霆」上那么一灼,后者虽有赤霆形态,却还算不得真无形,被「桃都」来一下后马上就扭曲颤抖,悲戚鸣叫,又退回了飞剑形态。 而「桃都」是何等霸烈的性子,见「赤霆」胆敢冒犯,便追着它打,这把宝剑在空中被击的反复折返,哀叫连连,「桃都」这是把「赤霆」当作了毽子耍。 尉迟真焱心中惊疑,「赤霆」在「蜀剑榜」里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怎么会被一个路人飞剑欺负成这样? “你到底是何人?!” 他问道。 程心瞻只答,“东方豫章一小道。” 尉迟真焱冷哼一声,但乌黑的脸也逐渐凝重起来,随即双手连续结印,最后左手掐子午诀托于丹田,右手并指作剑势按眉心,口中念道, “灵冥太虚,炁转周天;意冲紫府,元神出窍!” 咒语声落,只见一道紫光从尉迟真焱的天灵处飞出,似一道紫虹,落到了「赤霆」剑上。 程心瞻目光也是一凝,早就听说西蜀玄门精通元神道,往往在渡劫之前就已经用秘法将魂魄养成元神,更有天赋异禀者,早早就能施展出元神出窍,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 不过这种秘法也并非全无害处,过早的将魂魄合炼成元神,不利于七情六欲的生长,这种外在表现就是性格或偏激,或冲动,或内敛,或极端。 话说回来,尉迟真焱元神附在飞剑上后,「赤霆」的灵动性又跃升了几个台阶,赤色的雷霆不断从飞剑身上逸散出来,一时之间,竟然也能与「桃都」打的有来有回了。 “叮!” 一声脆响,程心瞻有些意外,尉迟真焱更是吓了一跳。 “你偷袭!” 他大吼道。 程心瞻不搭理,就不说什么这个黑脸儿方才偷袭自己摄取金丹在先了,单就说他元神出窍去御使飞剑,这个时候自己如果不趁机伤他肉身那岂不是傻? 不过他看着围绕尉迟真焱周身一圈缓缓旋转的玄色火云,很是惊讶,就是这个护身法宝,竟然拦下了白骨飞剑,「幽都」。 他惊讶,却不知尉迟真焱更后怕,这「地金火云兜」是李元化采「地火天星煞」再配以五金炼成的护身法宝,形如黑色纱衣,平日贴在皮上,虽只是薄薄一层,却能不惧刀枪水火。 不过在遇见极险之境地时,「地金火云兜」则会主动化作火云围绕来抵挡攻势,可是七次之后,这宝贝就散掉了,方才,还是他穿戴「地金火云兜」后第一次化作火云。 而程心瞻看着尉迟真焱在那跳脚大骂,这人黑面红发像是一块冒着火星的炭,一点就着,不过此刻,真正让他意外的是: 这黑脸儿元神出窍后,肉身竟还能活动自如! 他不禁主动发问, “莫非你已炼成了第二元神?” 他没指望这人答,可没想到他还真答了, “就说你们东方道士没有眼界,墨守陈规,这不是什么第二元神,此乃「提丝人偶法」,以元神为驭,肉身为偶,灵机做丝,元神离体后仍能操控肉身!” 尉迟真焱不屑一笑,“就你,还想偷袭我!” 程心瞻丝毫不恼,反而露出笑意,“你把这「提丝人偶法」传我,我就原谅你偷盗我的雷珠,饶了你们三人的性命。” 尉迟真焱气极反笑,“那也得看看你的本事!” 程心瞻心念一动,绣花针大的白骨飞剑再次出手,刺向尉迟真焱。 尉迟真焱眼中赤光一闪,原来也有瞳术在身,看到了「幽都」的形迹,他把右掌一翻,掌心里变出个珠子,其大若卵,赤红如火,他轻轻一抬手,珠子便飞了出去,自动去寻「幽都」。 “你这阴寒飞针,还能敌得过我师门重宝「乾天火灵珠」不成?” 也正如他所说,这火珠似乎还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速度极快不说,还有纯阳真意在,珠上的真火竟让「幽都」也感到害怕。 「幽都」底子没有「桃都」的好,还得再炼炼,想必等历经丹劫后,就要好上许多了,此刻还需要呵护才是。于是,程心瞻便调换了一下,「桃都」飞过来主动攻那火珠,尉迟真焱的元神御使「赤霆」来追,却被「幽都」拦下。 “心瞻,可需帮忙?” 另一边,沈照冥已经把敌手制服了,拂尘把人吊起,悬空挂到了另一人身边。 “不用,我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程心瞻笑着回,他觉得眼前这个黑脸儿嘴巴大,宝贝多,什么都说,还挺有意思。 尉迟真焱被程心瞻的嚣张态度气到了,眼里冒出火来,右手往虚空一抓,从虚空里抽出一杆长枪出来。 这枪通体火红色,长有七尺,像是一缕细长的焰火被大法力给冻结成的形,很是绚丽。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尉迟真焱大叫一声,脚踩火光,提着枪便刺过来。 程心瞻眉头一挑,心道原来还是一个体术双修的,只是瞧这一身火气,不该叫他黑脸儿了,得叫他火孩儿才是。 不过他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正是误打误撞对了,火孩儿尉迟真焱在峨眉山里可是有名的很,是仅次七修的人物,也是被髯仙疼到了骨子里,这才有了一身的法宝。 久违了,老朋友。 程心瞻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随后,他左手手腕打一个转,一把乌鞘银格的长剑便被他握在手中。 火枪袭来,他左脚踏空后撤,左肩跟着往后倒,身子侧过来,避开这一枪,枪上的火光把他的双瞳映成赤色。 程心瞻右手拔剑,只见清光迸发,如银月出云,月光似的长剑贴着枪杆逆削而上,划在枪身擦出连串的火花。 「秋水」跟着程心瞻几十年,什么金精银髓没吃过,什么寒汞热铅没受过,早已今非昔比。 借着火花掩映,剑尖啄向尉迟真焱的持枪虎口。 尉迟真焱勾住枪尾猛的后拽,后退一步再接一个拧转,拉着枪尾横扫过来打向程心瞻右侧。枪风呼啸,程心瞻低头弯腰,同时似背后长眼,右手长剑反刺,如蛇出洞,点向尉迟真焱的咽喉。 十几个回合一过,程心瞻心里纳闷,这人哪来如此大的力道?还真不像是专修飞剑与元神的峨眉子弟,反而像是北方那边的体修。 他却是不知,尉迟真焱还真不是凡人,生于滇文野人山未曾开化的部落,出生时恰逢赤星坠地,母体被陨火煞气侵蚀,致其出生周身如焦炭,被族人视为妖孽,要丢进火山口烧掉。 那时正逢李元化就在火山里,以地火淬炼飞剑,见到天上掉下个孩儿,看出身怀难得的玄煞火脉,随即兴高采烈收做弟子,修行上一日千里,元神与肉身都十分强横,这才为他定了体术双修的路子。 此时,火孩儿心中同样惊诧,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道士,剑招倒是刁钻,屡屡断自己的枪势,让人胸中堵一口气,好生不痛快。 火孩儿本身就是急性子,这胸中一口气堵着出不来,愈发烦躁,喉间滚出低吼,左手突然松开枪杆,五指如铁钳,竟要来生抓长剑。 程心瞻手腕一转,「秋水」便在尉迟真焱掌心绞出血肉来,火孩儿吃痛,骨头都露出来,却还是紧紧攥着剑身,右脚勾起枪尾猛地上挑,枪头毒龙般自下而上顶向程心瞻下颌。 这要是被顶到,脑袋得打个对穿。 程心瞻腰腹猛然收缩,十二重楼节节后仰,同时抽剑,火孩儿突然又松手,两手持枪下劈,程心瞻躲闪不过,胸膛被枪身打到,正中这势大力沉一下,像是被钢鞭抽中。 火孩儿咧嘴一笑,胸中这口气总算是出了,爽快。 程心瞻内景世界像是来了一场地震,血气淹过十二重楼往上倒涌,只是好在他绛宫稳固,发出五彩华光,护住了胸腔脏腑。 程心瞻生平吃痛惯了,紧咬牙关,硬生生封住血,提着这口气,不让自己的剑势散掉。他挥剑往尉迟真焱手腕上切,火孩儿实在没想到这个道士结结实实挨了他这一枪还能无事一样反攻,心中大意,近在咫尺之下,只得弃枪抽手。 程心瞻左手接过长枪,右手直剑刺出,点在了尉迟真焱的眉心,剑尖破开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来。只要他再往前挺上两寸,火孩儿的紫阙就会被捣毁,他在外的元神就再回不来了。 尉迟真焱脸上先是错愕,再是颓唐,随后是释然。 “我服了。” 他说。 雷珠抢不过,飞剑比不过,法宝拼不过,兵器打不过。 他火孩儿在同境里还没遇见过这样的人,要知道,即便是李小祖,也不愿和自己近身比试兵器。 程心瞻张嘴一笑,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他对这个人更感兴趣了,元神在外操控肉身竟能这般自如,他定要学到那什么「提丝人偶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问蛟 程心瞻剑上的寒芒像呼吸一样起伏,刺的尉迟真焱面上发疼,两眼宛如被针刺,近在咫尺之间,他不敢保证身上「地金火云兜」能拦下这一剑。 他驾驭元神回到肉身,「赤霆」飞剑和「乾天火灵珠」都被他收起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火孩儿摆出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 峨眉另外两人见尉迟真焱也被控制,彻底死了心,原本被吊着也高高昂起头,现在终于低下来了。 程心瞻持剑的手很稳,他说, “三条命,三个问题,答出来了就放你们走。” 另外两个人立即看向尉迟真焱。 火孩儿拧着眉,“你先说说看。” “奉谁的命来伐蛟,这次又是为何伐蛟,要伐多少蛟,这是一个问题。第二个,这次奉命伐蛟的有哪些人,你们是盯上了哪条蛟,其余人在哪里,这同样是一个问题。至于第三个,就不是问题了,把你的「提丝人偶法」传给我。” “我来答第一个问题!” 那个被沈照冥用拂尘吊起来的人大声说。 “窝,窝,滴,耳,耳!” 那个被程心瞻用阴阳五行箍套住脖子的人竭力说。 尉迟真焱瞪向那两个人,这好说的都被他们说了去,到自己这就是宗门秘法了! “那你俩先说。” 程心瞻道,顺便把阴阳五行箍也松了松。 “此次我等是奉灵璆真人的法旨出山伐蛟,是何原因我等真不知,只是奉命行事,但最少要我等带回八颗蛟珠。” 那人快速的答完了。 程心瞻眉头一皱,又是她,灵璆真人是妙一夫人的尊号! 第二个人被程心瞻松开了脖子,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呢,此刻见程心瞻看过来,连忙答, “此次由李小祖、金蝉小祖、诸葛小祖还有尉迟小祖四位高辈领旨,我等小辈听调跟随,总计应该有三十人。我们这次要伐的都是同一种蛟,叫玉脂小虬,我们两天前才在山溪里见到一条,还不到两百年道行,不过两三丈长,只是颇为机警,被我等发现后就遁入了大江,我等一路追寻至此,至于其余人,我等也实在不知,出宗后都是分头找的。” 程心瞻又回头看向尉迟真焱。 不过尉迟真焱却是把眼睛一闭,看来是不想答了。 那两个知道尉迟真焱是个愣的,却没想到这么愣,于是便劝, “小祖,我们是不知「提丝人偶法」,没法答,您老知道又有什么不能答的?” 尉迟真焱闻言猛地一睁眼,两眼里迸发出火光来,“那是师门秘法,怎可外传!” 说罢,他又把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两人心中暗道这火孩儿不愧是野人山出来的,怎么这般老实呆板,只是如果这火孩儿丧了命回不去,那自己两个回去了也定要被髯仙拔了皮,所以只得再劝, “小祖,那「提丝人偶法」虽然是秘法,却也不是咱们峨眉独有,青城、鹤鸣都是会的。再说了,即便是在咱们峨眉,也不是您独会,小的们要是功劳够了,也能换来学一学,所以即便是外传了,谁也不知道是您传的,我这是在劝您,同等罪过,更不会外传了。” 其中一个苦口婆心的说着。 尉迟真焱眼皮颤了颤,似乎有些意动。 另一个也跟着说,“此话属实,我看呀,也许老早就传出去了,这谁能知道这位道长从哪里学来的。” 尉迟真焱呼吸乱了。 “而且小祖,您要是为了死守这门秘法丢了性命,李师祖知道后得多伤心呀!” 其中一人猛添了一把火。 “李师祖伤心,我俩也没活路了!小祖,您饶了我们吧!” 另一人原地大哭起来。 程心瞻在一边看戏,心道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趣。 师尊。 想起自幼疼爱自己,将自己抚养长大成人的师尊,尉迟真焱缓缓睁开了眼。 他变出一张空白玉简,贴在眉心,将「提丝人偶法」录了进去,随即看着程心瞻,一张黑脸此刻变得通红,跟蚊子哼哼似的吐出一句话, “我就一个条件,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看着这人自己快要把自己憋死的样子,程心瞻便道了一声,“放心。” 随即,他就从尉迟真焱手里拔出了那枚玉简,他念头探进去粗略一扫,就知道是一门玄奇的妙法,至于有没有埋什么错漏,也只得事后研究研究才能弄明白,眼下深究无用。 不过看着尉迟真焱老实这样,应该也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 “我看你脸黑心赤,本性尚可,在峨眉那个大染缸里应当也颇为不易,就说这次伐蛟,毫无缘由,人家在溪里栖息,你们非上前取人性命,那小虬可曾发水?可曾害人?天天把斩妖除魔挂在嘴边,我看你们得想想自己可是妖魔! “这次放过你等,接下来我们要沿长江走,那条小虬你们也不必惦记了,另外,往后要是再让我撞见你等无故伐蛟,定斩不饶!” 程心瞻收起了长剑,散去了阴阳五行箍,沈照冥也松开了拂尘。 “哼。” 尉迟真焱冷哼一声,当即便飞走,另外两人抓紧跟上。 不过飞出去几十丈后,火孩儿又停住了,回头问, “你们叫什么名字?” 程心瞻当即便答, “魁南斗。” 沈照冥看了一眼程心瞻,紧跟着答, “魁北辰。” “你们是兄弟?” 尉迟真焱很意外。 “不错。” 程心瞻和沈照冥异口同声。 “好!我记住你们了,日后再讨教!” 尉迟真焱撂下一句狠话,往蜀西方向飞去了。 “心瞻,他真信了?” 沈照冥问。 程心瞻笑了笑,“应当是吧。” 然后,他摇了摇手中玉简,“找个僻静地方,我们研究研究这个。” “好。” 这等秘法,沈照冥也很感兴趣。 ———— 七日后,长江边上一处石洞。 程心瞻和沈照冥从洞里走出来,两人脸上都是心满意足。 “真是奇思妙想的法术。” 程心瞻赞叹,这尉迟真焱没有留坏心眼,详细写清楚了「提丝人偶法」的关窍。 现在,他尚未炼成元神,但道理是相通的,修行此法后,当他魂灵在外时,也可控制肉身了。 人有三魂,幽精主情、爽灵主智、胎元主命,各其所职,缺一不可。但程心瞻修行《长生胎元显神秘旨》和《太乙金华宗旨》多年,三魂坚韧稳固而且灵性非常,虽然每道魂灵依旧有侧重喜好,但同样可履行其他二魂的职责,而且都能离体外放了。 所以现在有了这套秘法,只要离身躯不太远,他完全可以三魂御宝或是驾驭身外化身同时再操纵肉身近战。 这就大有可为了。 “不错,以元神为驭,灵机做丝,以四肢百骸周天星窍为节点,视肉身为偶,真是妙法!” 沈照冥也是赞叹不已。 “咦?” 说话间,沈照冥目光一偏,看向大江,程心瞻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是惊咦一声,那江底,分明卧着一条白虬! 白虬显然也知道两人目光看过来了,便主动游过来,露出虬首来,口吐人言,是个难分男女的童声, “见过两位老爷。” 两人对视一眼,猜到了什么,沈照冥便问, “你是被峨眉那三人追捕的玉脂小虬?” 白虬点点头。 “你是在此处候我们?” 白虬还是点点头。 “你不跑远些,来找我们做什么?” 白虬则糯声糯气回道, “那日两位老爷与峨眉斗法,小童其实并未走远,就在附近观望,知晓两位老爷是怜惜性命的高修,还有这位老爷,身上有蛟龙气味,小童这才敢上前求见。” 白虬看着程心瞻说。 “哦?那你是有何事?” 程心瞻问。 白虬便答, “还教两位老爷知晓,小童逃进大江里,顺江而下,等到了巫峡才发现还有捕蛟人等候,只得原路返回。小童想离开大江,找一野湖暂住,可是又怕一离开江面就被人看见,也怕寻湖路上被人截下,故来乞求两位老爷施以援手,将小童带离大江,择一野湖放入,救小童一条性命。” 说罢,白虬前爪握起,学人作揖,连连点头。 两人再对视一眼,当即就应下了。 “照冥可有纳虬容器?” 程心瞻问,他身上容器就一个葫芦,一个洞石,硬要算可以把上清箓算上,但都是不能放小虬的。 沈照冥点点头,净明派的没有容器法宝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只见他手腕一翻,变出个玉净瓶来。 程心瞻一瞅,便笑着问,“照冥,你这么小的口,能把小虬收进去不?” 沈照冥闻言一笑,手里掐个诀,朝江里一指,那白虬带着周遭的江水便被摄过来了,凌空缩小,最后投入了瓶中。 “走吧,给这小虬安个家。” 于是,两人飞身而起。 两人一路往东南飞,想着离峨眉那一带远些,约走了有两三百里,到了荆楚边界,望见一片茫茫林海,知晓这是到了神农架了,是神农先祖架梯采草、教化先民的地方。 两人落下,在林区外围找寻起来,不好太深入,里面有不少隐宗和隐妖在,不便打扰。 不一会,两人便寻到了一处深潭,潭里面和周遭都没见什么人为和大妖活动的痕迹,于是沈照冥就把小虬放了出来。 “你看看,这里可还合适?” 小虬四下望望,很是满意,一头就扎进了潭里,在水下一番巡游后,很快就重新露出潭面,还是握爪点头,连连作揖, “谢过两位老爷,谢过两位老爷!” 两人笑了笑,摆手示意无妨,紧接着,程心瞻便好奇问了一句, “小虬,你叫什么名字?” 白虬便答,“回老爷,小童姓白,叫雨花。” “雨花,那你可知道峨眉的为何要追杀你们?” 白虬点点头,答道,“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听长辈说过,我们玉脂小虬的虬珠作用很多,但是能让妙一夫人瞧上的,只有驻容美颜的功效。” 程心瞻和沈照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惊骇,这位妙一夫人是把自己当成王母娘娘了?杀蛟取珠只为驻容美颜? “那你的长辈们呢?” 程心瞻问。 “我们逃命走散啦,不过没关系,小童已经长大了,可以独自生活啦!” 白虬有些没心没肺,此刻还能笑得出来。 程心瞻看着却有些心疼,这让他想到绿螭,此时他灵光一现,便问, “雨花,大概是在六七十年前,蜀地曾大举伐蛟,你知道吗?” 白虬点点头,“知道,那次伐蛟是贺妙一夫人晋真人。” “是,当时被捕杀的蛟龙里有一条绿螭,你知道吗?” 白虬声音都变大了,“自然知道,那是乐仙啊!” 程心瞻一听有线索,心都跳快了几分,连问,“你知道乐仙现在是死是活吗?” 白虬说道,“我听长辈说,当时乐仙被抓走的时候,还是活的。” “那你可知道最后是谁抓的乐仙?” 白虬仔细想了想,这才道,“我也是听长辈说的,当时乐仙应该是想自绝生机,和峨眉的拼命。但是那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把乐仙活捉了,那个人峨眉的都管他叫玄真老祖。” “玄真老祖?” 程心瞻重复了一遍。 这时,一直倾听的沈照冥插了一句, “峨眉有一个玄真子,是妙一真人的师兄,五境真人,听说修为还在妙一真人之上,不过这位玄真子平日里喜欢在海外隐修,在峨眉待的少,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程心瞻闻言心一沉。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和颜悦色对白虬说, “好,雨花,那你就安心在此处修行,日后若得空,我们再来看你。” 白虬点点头,“恭送两位老爷。” 等到两人飞离了神农架,沈照冥便关切问了一句, “心瞻,那绿螭乐仙?” “是我那嫡亲师妹的父亲。” 沈照冥恍然,但沉默一会后又说,“心瞻,我等修者,报仇百年不晚,那位乐仙前辈寿元更是悠久,定能等到你去救他的那天,实力未到之前,不可莽撞啊!” 程心瞻点点头,“照冥放心,我省的。” 沈照冥并不放心,继续问,“那心瞻接下来想往哪处去?” 程心瞻摇摇头,“不去哪,就留在夔州,继续借天雷淬丹,而且在夔南施州,有不少魔教扎推,趁着绿袍老祖还没瞧上这里,你我去剿他一剿,如何?” 程心瞻还有一句话没讲出来,要是再让他撞见了峨眉的捕蛟,他决计不会像前几日那般好说话了。 沈照冥点头,只要心瞻别一时气急攻心,去寻玄真子的不痛快,那都由他。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武陵山 武陵山区千山万壑,溶洞、暗河、溪涧、江流、高山、险峰、老林、迷瘴共同交织出了一处庞大广袤的深山险境。 武陵山区南北走向,夹在蜀中盆地和两湖平原之间,是神州大江以南的东西分界。 此地以东,则是广义上的东方道门,素来的安定祥和之地,也是俗世凡人口中的鱼米富贵之乡。 此地以西,则素来不太平,占据北方的,是数百年来逐渐自立门户的蜀中玄门,占据南方的,是日渐猖狂的南派魔教。在俗世凡人眼里,此处则是穷山恶水偏乡僻壤,唯独一个天府之国尚可值得说道。 地处东西交界,又在三大势力之间,武陵山区的地位也很特殊,一个字来说,就是乱。 东方道门瞧不上这里沟壑横生,毫无仙气。玄门也觉得这里穷困,历来未曾听过有仙人降生和古宝出世。南派魔教倒是不嫌弃,想涌进来占地方,但这又是东方道门和西方玄门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这里就成了一处三不管但都互相提防的地方,也就聚集了不少散修。 天下最大的散修聚集地在庆州,不过那里的散修无非这样几种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宗门不愿白养给送出来的;宗门难以为继,一朝解教散伙的;凡人撞了机缘捡到遗宝自行炼气踏上修行路的;还有的就是被散修收做了徒弟,自然继续当散修。 这些人根子还在正道上,虽说修行艰难,但还是心向正道,安分食气,稳当修行。 这天下第二大的散修聚集地就在这武陵山区了,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犯戒叛教的,被逐出师门的,宗门被强敌覆灭的,还有被魔教掳去炼宝炼法又千辛万苦逃出来的,等等等等。这些人无论出身正魔,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绝不愿安分守己缓慢修行的,要么有大志向在心,要么有大仇恨在身。 所以才会聚集在这乱中有序的地方,谋求机会。 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道门和玄门看不上这里,不想长期驻守,还想阻拦一心谋求这里的魔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几百年来,涌进武陵山区的魔道散修越来越多,最后再一抱团,也发展起几家不小的势力出来。而且这里的地势好像就天生适合魔道生存,各种瘴气毒虫随处可见,魔道在这里迅猛发展,并有越来越多的散修加入其中。 荆楚和三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时常派人进山剿魔,可是魔道已经先入为主,常以地形之便围歼进山的正道弟子。而且即便是打不过,这些魔道往各种山窟暗河里一钻,正道也没了办法,现在已经有这么多散修扎根,还能清山扫荡不成? 另外,这人一多了,自然就出现了派别,划分了地盘。 武陵山中段有许多东西走向的水脉,是天然的分界,于是这些人就把武陵山区分作了施州和湘西两块地盘,施州在北,与巴蜀和荆楚交界,湘西在南,与三湘和南疆交界。 湘西的散修和魔道势力是心向南派魔教的,与南荒关系密切,甚至很多就是南派魔教派进来的。最近随着绿袍老祖化龙,南派魔教威势大涨,这里的魔道势力也就更加猖獗。 施州的散修更多,魔道势力也有,但这些人要么是武陵山历代传承下来的散修,对武陵山有归属感,因此对涌进来挑事的南派魔教钉子很厌恶,还有些人是天南海北过来的,心底厌恶魔道作风,不想成为绿袍老祖手下的狗。 有了派别和纷争之后,这块地方就更乱了,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而在武陵山中段充当地盘分界诸多水脉中,靠西的这一头,有一条河流叫酉水,酉水的中段,有个叫土龙山的地方。 土龙山最近极为热闹,这是因为到了十年一度的水陆通衢会,这水陆通衢会也是近百年来附庸风雅的叫法。在这之前,这里就是一个坊市,每十年,武陵山区的水帮和陆帮会在此处共同举办一个贸易会,后面时间久了,就叫成了水陆通衢会。 这水帮和陆帮又是什么来头呢? 这大山里虽说鱼龙混杂,魔道猖獗,但也不是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也是要修行的,修行需要资源,但这里的势力小而密,散修更多,根本无法像东西两边的大宗那样自给自足,资源都是通过交换和流通来的,于是这就产生了贸易。 水帮和陆帮说白了就是贸易商队,一个走水道,一个走陆道,相应的,一个水产丰饶,一个山货奇多。这两个帮派非正非魔,只顾做生意,正道的东西敢买,魔道的东西也敢卖,颇有些武陵山里白玉京的味道。 土龙山这个大集市,就是这两家建起来的,现在到了水陆通衢会召开的时间,许多山沟沟里的人和妖都出来了,往这里汇聚,盼着能淘到些心仪的宝贝。 这天日坠西山,薄暮冥冥,土龙山上数以千万计的桐油灯笼被一一点亮,像是一条火龙,从酉水里爬出来,顺着山势一直攀到了山腰。 水帮用来驮货的负山鳖跟饮江蟾各个都似小山大,几乎将酉水填满,兴许是为了热闹,水帮的人还把这些鳖妖蟾怪绑上了彩带明珠,但是却让这些妖怪看起来更吓人了。 陆帮今日又新到了一个商队,大青牛和盘山蜈蚣趴在河边饮水,看样子是渴极了,一动不动,任由陆帮的人从它们背身上卸货。 河滩上都是大而扁的巨石,都有晾谷子的竹篾那般大,此刻已经被占满了,石上铺一层布,上面满满当当摆上货物,这就是一个小摊了,密密麻麻的,仅仅给人留了下脚的地。 至于山上就更热闹了,全是依山悬建的吊脚楼,三层的都是少的,五层六层七层的,比比皆是,什么商铺,什么赌坊,什么酒楼,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没有的。 白玉京雅致富贵,土龙山粗犷喧嚣,但都是极致的热闹。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 山上一间酒楼,有一桌又开始胡吹海侃,起手就是惯用的话术。 “怎么了?” 马上有人接话。 “你没听说啊?” “听说什么啊?” “南北魁星啊!” “没听说,怎么了?” “你是湘西来的?” “是。” “那难怪了。”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说。” “好好好,说是有两个道士,一个叫魁南斗,一个叫魁北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月前,从夔州进了施州,大杀四方,剑术厉害,法术也厉害。虎头山的虎妖都被割了头,数百伥鬼全给度化了,腾龙洞的血蛊门被大水灌了,石门河的千蛛崖被天降阳火烧塌了,清江蝴蝶崖的采梦娘子们被天雷劈成了灰,” “这这这,千蛛崖的毒老太都是渡过雷劫的人物了,也没逃出来?” “没有,一个没逃出来。” “这杀的都是恶人呀,四个名声最臭的这是,是东边哪家大教名宗的长老出手了?摸清楚底细没有?” “没有,这两位杀人只报了姓名,没报家门,但听说都很年轻。你说杀的都是名声臭的,这不假,可我们施州名声臭的也就这些了,你们湘西名声臭的才多呢,尤其是那些向南辰老祖摇尾巴的。” “害,少提他们,他们死了才好呢,湘西最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准备搬去施州了,咱们散修嘛,去哪不是去?” “老兄说的不错,来一杯!” “来!最近湘西可真是乱!” “哦?说说,说说。”“怎么着,你没听说?” “没听说啊。” “你是施州来的?” “是,害!老兄,你搁这等我呢!” 一桌子人大笑,攻守易形了。 “老兄,我错了,我错了,快说说。” “哈哈,老弟莫急,且听我道来,不过说出来你可别吓着,说的是八大金刚中的八臂龙王要来了!” “啊?!八臂龙王曹烬?他要来,来武陵山?他来这做什么?!” “不知道了吧,是因为半年前,八大金刚中的阴河鬼师杨玄蜡不是死在伏霞湖嘛,所以八大金刚一直少了一个人,南辰老祖觉得不吉利,让曹龙王来湘西招一个,补全了这名额,所以,现在湘西魔教都在献殷勤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咱们这得乱起来喽,老兄要是想来施州,那得快些了。” “是啊,趁着这次通衢大会,我准备多淘些东西,然后就去施州重建洞府了。” “欢迎啊!老兄在施州有熟识的不?没有的话可以来我们鹿树坡,我们那现在都有上百散修了,可以搭个伙。老弟说句不好听的,我看老兄年纪也大了,打打杀杀的交给小辈们去做吧,没什么仇恨放不下的,我们该养养老了。” “哎,老弟说的极是!老弟收我一个同声蛊,等这大会散了,我定来找老弟。” “好,好啊,我等着老兄!” “哈哈,好,咦?” “怎么了老兄?” “你看。” “怎么了,那是谁,老兄的子侄?” “不是,你看清楚,两个道士,年纪轻,高手气度,桌上放着两把剑。” “嘶,不会是那两个魁星?” “哎呦老弟,你小点声!” “对对对,小声,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 “心瞻,曹烬此人,可不好对付。” “是,没想到他会来。” 不远处那一见如故的老哥俩还真没猜错,南北魁星此刻就在他们身边。 这两人在夔州待了近两个月,淬天雷,观大江,各自收获都很足,但是却再也没撞见捕蛟的峨眉弟子。从这便能猜出来,被两人放走的尉迟真焱三人回去后没有透露这桩子事,没有喊救兵。 在夔州待了两个月后,不敢忘记除魔大事,两人便从夔州进了武陵山,到了施州境内,打听到当地几股作恶的魔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其一一剿杀。 随后又听说要举办水陆通衢大会,这便赶了过来,想着刚好继续深入到湘西,再伺机诛魔。 没想到刚找个地方坐下,就听见了有人在议论自己,更没想到一来就听见了一个大消息。 “峨眉,到底要做多少孽才肯罢休!” 沈照冥低声骂了一句。 不过他这可不是无缘无故骂的,只因这曹烬成名比辛辰子还早,是一条异种的八爪蜀蛟,这蛟成道年数不多,才三境,但是因为其蛟龙身躯和异种血脉,曾屡次在峨眉四境剑修手下逃得性命,所以声名鹊起。 不过饶是这样的人物,也不堪峨眉三番两次的伐蛟荡江,所以在一次濒死重伤后,一怒之下投了魔教,然后立即就得到绿袍老祖的赏识,并在绿袍老祖的指点下修为突飞猛进,后面数次南派魔教偷袭蜀中玄门,都是这位领的头。 时至今日,这位在八大金刚里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要是折算到人族,怕是有不下五洗的实力了。 “等进了湘西,一切小心为上,这会趁着大会,也得多打探打探这位的消息。” 程心瞻说。 沈照冥点点头。 等两人把当地的武陵藤酒、苗寨酒虫蛊酒、清江寒酒等数十种美酒都尝了个遍,每夜子时举办的唱宝会才开始,到这个点,才算到了真正热闹的时候。 等到宝物竞唱时,围观叫价的声音能飘出几里地去。 只不过无论是对于程心瞻还是沈照冥,他们两对逛摊市捡漏和唱宝会竟宝都是没什么兴趣的,这种穷乡僻壤的宝贝,还能有自己宗里的好? 所以他们一来就是挑了一个热闹的酒楼品品当地的酒,顺带听听周边人说的话,直到现在唱宝会要开始了,他们也没挪过脚。 实话说这唱宝会办的还是挺热闹,在酉水河滩上空、土龙山吊脚楼外,祭起了一座宝光四射的九层浮空琉璃塔,琉璃塔八面开窗,又晶莹剔透,让各个方向的人都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塔里每层都琳琅满目摆着许多宝贝,又有俊男美女主持竞唱,把场面烘得极为热闹。 一番场面话后,这竞唱就开始了,从底层到高层,一件一件宝贝被道出来历,标好价码,随即叫价声便如一股股浪潮,直冲天上,把云雾都赶跑了,露出了圆圆的月亮悬在塔尖,使得这座宝塔更加流光溢彩。 “《净明三劫指》,豫章净明派的法术,一指可截江断流,请诸位叫价。” 正在品酒碰杯的两人突然一愣。 这下,好像无法置身事外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旧物 《净明三劫指》? 程心瞻看向沈照冥。 沈照冥把眉头皱起来,低声说,“确实是我家的法术,而且是一门极为实用的法术,下到弟子,上到教主,都能用得,不过也是属于我净明派独家法术,不许外传的。” 这可真是现世报了,才逼问出一门峨眉秘术,就撞见自家法术也丢了。 不让自家法术外传,这是每个弟子的应有职责,所以即便沈照冥老早前就会了这《净明三劫指》,此刻也得叫价——现在不便暴露身份把事闹大,不过等到手之后,自然要好好问问这水帮,东西究竟是哪来的! 不过此时又听那主持竞唱的补了一句, “这是未解密的大教真本,各位买家自行斟酌。” 此话一出,本来翘首以盼的众人立即就兴致缺缺了。 虽说大教真本法蕴更足更好学些,但要是未解密的,那就不值得花这个钱,冒这个险了。 那何为大教真本?这一般说来,法术创始人亲自写下来的法术精要叫母本,记载着创始人对法术的理解,这是最难得的。 然后是由各个门派中传法长老一级的人物集中探讨、反复雕琢后形成的一版用来传给门中弟子的,叫真本,这种会把法术关窍说的简单易懂。 最后是由每个学法人再根据自己的理解传出来的,叫述本,夹杂着每个学法人自己的偏好。 像程心瞻学到的《长生胎元显神秘旨》,这就是明治山历代相传的母本。再像他从枢机山学来的各种雷道法术,这就属于真本。而像他前几天才从尉迟真焱口中得到的《提丝人偶法》,这就属于述本。 虽然说述本不一定就差,母本就一定好,但空前绝后的天才毕竟是少,所以一般而言还是母本珍贵,真本次之,述本再次之。 对于各家大教世宗,母本肯定是不允许带出山门的,真本必然是要上密钥的,而且再三叮嘱不能泄露密钥,也不得未经允许口述外传。 不过天下奇人异士何等多,便有这样一种见不得光的人,专门破解各家密钥,还形成了流派,甚至还有些大教高修都热衷于此事,偷偷摸摸的在干。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所以没解密的大教真本也会在黑市里流通。 但话又说回来,需要花两份钱都不一定能学到,所以对于这一道净明派的法术,出价的人并不多。而沈照冥贵为大教金丹,钱财自然不缺,这里又准许以物易物,几番竞唱后,他便以一座形似蛟龙的金色鄱阳湖石将这道师门法术买了回来。 随后一直等到天明,都没有能让两人看上眼的,也一直未曾张嘴叫价。 但两个人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因为这样的真本能流出来,就说明其主人的境地应该也不太好。 随着天光渐亮,那股狂热的浪潮逐渐消减,琉璃宝塔也被酉水河里一个坐在饮江蟾头顶的人给收了起来,许多看客都去休息或是去筹备财物去了,毕竟大会一连半个月,这才刚开始,还得养好精神才是。 不过河滩上的小摊没见怎么收,很多精神好的不需要休息,便在河滩上继续逛,这里的生意竟比晚上还好些。 沈照冥和程心瞻也下了楼,从山上来到河边,两人都展露出金丹气息,很容易就找上了那个收宝塔的人。 “道友,有礼了。” 沈照冥率先张口。 坐在饮江蟾头上的是个胖子,笑呵呵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石头珠子,像是个弥勒佛, “道友有礼,您是收了《净明三劫指》的那位?” 沈照冥点了点头。 “请上来说话。” 那人说。 于是两人便跳了上去,这里空间很大,而且铺了毯子,还放了茶具。 蟾主给两人倒茶。 “道友记性好,昨晚竞宝不下两百件吧,道友还能记住贫道。” 沈照冥说。 蟾主则道, “这还得多亏了道友易货的鄱阳湖石,很久没见到这般好的品相了,两位道友认识一下,在下石不语,在武陵山水帮是个行二的管事。” “原来是石二当家当面,有礼了。” 沈照冥和程心瞻也各自报上名号, “魁北辰。” “魁南斗。” 石不语大笑,“果然是两位豪杰!我看两位气度不凡,卓尔不群,就猜到不是我们这山沟沟里能长出来的灵芝宝树。” 随后,他又紧接着问,“道友,难不成是我那货物有问题,道友尽可说来,我家干的从不是一朝一夕的买卖。” 沈照冥摇摇头,“石当家的货没问题,只是我想打听一下这货的来历。” 石不语笑容收了收,“道友,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你买了我的货物,不应当问它的来历,我也不会告诉你。” 沈照冥点点头,“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石不语望着沈照冥没有说话,那眼神意思分明是:你知道还来问? 想来要不是魁星双煞的名头,这位水帮二当家已经要赶人了。 “只是贫道这还有一份道理在。” 沈照冥说。 “哦?愿闻其详。” 石不语笑着说,但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只见沈照冥把手递到石不语面前,手掌翻开,掌心里变出个玉符,发着温润的光,那玉符上有两个凤篆文字: 万寿。 石不语看着玉符,脸色变了又变,过了半晌才勉强笑了笑, “许多人都在猜南北魁星是哪家的行走,却不曾想被我老石先知悉了天机,原来两位是万寿宫的高道。” “还请石当家体谅,眼见家里东西流露在外,我们不能不管。而且这东西事小,可就怕后面牵扯到了我教中同门的性命,万一传到大人耳朵里,那这事就麻烦了,所以这才私下来找石当家当面问个清楚。” 沈照冥收起玉符,话说的颇为客气,但脸已经冷的很了。 石不语脸上也挂起了苦笑,拱拱手, “两位道长大度,能买下这货物,还能在散场后来找在下,这是给水帮脸,咱老石谢过了。” 石不语这下没得话说了,买卖人家东西被当场抓住这确实没理,问题是这要是小门小派他根本不会搭理,可这是传承五六千年的当世大教,还是净明派,这就没得说了。 人家都点出来不想让大人知道,这时候要还是坚持原则那就是找死了。 好在石不语记性一直很好,他立即说, “好叫两位道长知晓,这东西是我家商队路过湘西猛洞河时,从失魂涧一位长老手里收回来的。” “哪位长老,什么境界,名字说清楚。” “叫覃天纵,境界不低,过了一次雷劫了。” 沈照冥点点头,又看了看石不语,“石当家的,我知道你们水帮在武陵山区游走黑白,根深蒂固,不过今日相见也算有缘,我便奉告两句话。” “道长请说。” “一,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今日已经被我撞见了一次,所以希望以后贵帮不要再碰净明派的东西了,石帮主应该也知道,我们净明派的名声从来不是念经念出来的。” “是,是。” “二,不妨透露给石当家,我两过来只是打个前站,后面进来的正道同门会更多,当然,我们无意染指此地,只是为了扫荡魔氛,不然几千年前这里就姓道了,所以往后行为处事,石当家和水帮要想清楚才是。” “是,是。” 石不语脸上有些冒汗。 话说这人就是这样,要是百年前,自己还是个散修,遇见被一个比自己境界还低的人这样当面威胁,管他什么大教种子还是天王老子,早就干上了。可现在当上了这么个管事,手下管着十来个商队,数百号人,还有了几个亲传的小徒弟,这胆子反而是越来越小了。 他点了点头,还特意补充道, “两位道长如果要去失魂涧,还是要当心些,覃天纵境界不算有多高,以两位的实力不难拿下,但失魂涧本身却是湘西首屈一指的势力,在我们武夷山有句话叫‘尸不出湘西,魂不出水涧’,可想而知此处的厉害。其宗主白无常更是魔道巨擘,虽然很多年没出过手了,但名声还是很大,据说这次八臂龙王过来,就是想招此人。” 话说完,石不语还要把沈照冥的湖石还回来,但沈照冥什么气度,自然不会要,拱拱手算是谢过提醒,当即就走了。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石不语连忙喊过来几个心腹,吩咐道, “去查查,快查查帮里的货物,要是有净明派的,还有那几个东方大教的,都给我藏起来,这阵子避避风头,观望观望再说。” ———— 虽然大会才开始,但两人显然无心再继续看热闹了,但是在深入湘西之前,还要在河滩小摊上多淘几份武陵山区的堪舆图才是。 虽然宗门里的神州堪舆图两人都有,在施州诛魔时也有缴获,但是并非都全部吻合,也不细致,而且武陵山区地形实在复杂,现在深入虎穴,当然要趁着这个水陆通衢大会多买些堪舆图,互相比对参考才是。 两人在不同的摊子上买了有十来份地图,竟没有一个是完全一样的,不过相互比较参考,挑选出其中大部分一致的,心里也算是有个底了。 正当两人要离去时,程心瞻脚下突然一停。 沈照冥顺着他目光望过去,此刻两人脚边的摊子上摆着许多皮帛甲翅,这些都是可以用来画符记法的,而程心瞻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摊子角边的一张年画上。 这画上是一个红袍道人手持桃木剑扎穿了一个恶鬼的头颅。 沈照冥眉头一跳,看向程心瞻,这种画,他们一行人初入南疆时,曾被心瞻带去过一个人去楼空的苗寨,那个寨子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有这种画。 此刻,程心瞻已经蹲下身子,拿起那张画。 摊主是个苗人老妪,尽管皱纹堆叠如树皮,但是看其骨相眉目,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 老妪一身的银饰很是晃眼,很多小球小铃铛,风一吹过便叮当响,似乎有催眠之效,不过这老妪应当只有二境,这一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即便程心瞻仔细去听,也不受什么影响。 见有人驻足瞧货,苗人老妪便介绍, “这位道长好眼力,莫看这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法力在,但其中的阳火真意与荡魔法蕴却是极为不错的,若买下时常看看,定有收获。” 程心瞻点了点头,问道,“不知这画从哪里来的?” 老妪闻言有些不悦,在水陆通衢大会上买东西不问出处来源这是人人皆知的规矩,这人怎么不懂,但是她看不透程心瞻的境界,也不敢说什么大话,只是赔笑道, “这位道长,东西是好东西就成,来处肯定干净。” 程心瞻捏着年画,朝老妪看了一眼,他眼里闪现过丹彤色,而落在老妪眼里,像是太阳坠落了,朝自己压过来,她感觉浑身都要着了,那道火光又带着凌厉的剑意,仿佛要把自己绞成碎块。 那剑极快,老妪避不可避,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她觉得冤的很,这道人也忒不讲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只是一刹那,老妪却感觉过去了许久,等到风吹过,遍体生寒,才惊觉出了一身汗,也惊觉自己还活着。 她想拼命,却发现那个年轻道士还在平静的看着自己,老妪一回味,这才恍然明悟: 这道士的剑意与这年画上的剑意一模一样! 她颤声道,“道长,这,您,是?” 程心瞻点了点头,“现在可以说说这画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妪忙不迭点头,“道长且放心,我知晓道长在忧心什么,那伙外来人好着呢,就在我们寨子里。” 听到这话,程心瞻终于如释重负,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温和,但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怕是要劳烦道友早些收摊,带我去看望看望那些故友了,道友放心,这摊上的货物我都包了,等看到了故人,另外还有答谢。” 老妪此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收摊起身。 程心瞻收起年画,也站了起来,看向沈照冥。 这时沈照冥抢先说,“心瞻先去,不需虑我,我先去失魂涧四周打探虚实,必不会冒进。心瞻去陌生之地也要小心,你我保持联络,谁需援手的话说一声就成。” 程心瞻点点头,“正是如此。”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故人 见老妪突然收摊,旁边几个摊主很是诧异, “蓝婆子,你怎么这就收摊了?这人比晚上多呢!” 苗人老妪应付回了一句,“忽然想起来寨子里还有些其他好货,老婆子回去取上。” 说罢,老妪弹出一只小虫,小虫落地后便变大了,有点像蛇,但比蛇更粗短,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竹筒,身上也有很多竹节,老妪把摊子上的东西全丢竹节虫嘴里面去了,随后这虫子又重新变小,回到了老妪手里。 程心瞻跟在老妪身后,落后一段距离,很快就离开了土龙山,是往南边走的,那是去湘西的方向,沈照冥目送程心瞻离开后,选了另一条路,也往湘西去了。 武陵山的路实在难走,弯弯绕绕,钻山洞,过溪涧,还不能高飞,因为山太多太密,飞行也受遮挡,兴许还更绕一些,要是飞得更高些,那瘴气、迷雾、植被就遮挡了一切,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约进行了有两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峡谷山壁前。 程心瞻是春时结丹,现在已经是夏末初秋的季节了,这里薄雾冥冥,草木丰茂,各色的山花野果,红橙黄绿,煞是好看。 此时,苗人老妪回头,恭谨道, “道长,前方就要到我家寨子了,我家寨子里有不少凡人,所以还望前辈日后千万莫要将此处泄露出去。” 程心瞻点点头,“这你放心吧,不过我也提醒一句,莫要耍什么心眼子。” 老妪点点头,带着程心瞻来到一处崖壁前,手往崖壁上一摸。 “呼啦——” 腾起一片飞蛾。 程心瞻惊奇的发现,原来眼前的崖壁竟是一片蛾子在遮挡着,这些蛾子的翅膀颜色和纹路与周边的崖壁一模一样,等到蛾子飞走,这边露出一个洞口来。 两人从口子进去,随后,那些蛾子又回到原位,封闭了入口。 山洞里一路弯弯绕绕,又有许多分岔口,程心瞻跟在老妪后面,暗道此处的隐蔽。 走了也有一里路,前面才透出光来,山洞也逐渐变大,走出山洞后,豁然开朗,眼前的美景让程心瞻都感到惊诧。 这是一处圆形山谷,四周是大山围绕,头顶重重云雾,还有藤蔓层迭,往上什么也看不见,想来要是有什么人从上面飞过,也是看不见这谷里的情况。 谷里的照明更是奇怪,这里高空中飞着一种海里水母似的怪虫,肚子里发着柔光,把山谷照亮,这谷里的植株都很高大茂密,不知道和这种灯笼虫子有没有关系。 谷子里中植桑林,环以果木,树下有豚羊鸡兔悠哉,还有黄发垂髫自乐。在四周山脚,开辟了梯田,种着灵谷草药,花花绿绿一圈。 在梯田脚下脚下,则是密密麻麻的吊脚楼,但这里的檐角上都挂着许许多多的银质铃铛,而程心瞻不久前才参与了伏霞湖的护山大阵营造,在他看来,这些铃铛摆放乱中有序,应当也是一道颇为高妙的阵法。 “大姐!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 这时候,两个苗人忽然落到了程心瞻的面前,一个老妇,一个少女,不过让程心瞻感到意外的是,这声“大姐”不是从那个老妇嘴里喊出来的,而是从那个少女嘴里喊出来的。 少女一脸戒备之色,而老妇的肩上头上已经爬满了花花绿绿的毒蛛,似乎下一刻就要飞扑到程心瞻身上。 而程心瞻负手而立,并未作何防备。 “且慢!” 这时候,一个洪钟似的男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个朱袍红冠络腮胡的高大男子飞身过来,拦在了两个苗人之前。 程心瞻看着这个男子,他眼里闪过丹色,随后忽地一笑, “你是红冠老爷?” 在三个苗女惊恐的目光中,高大男子推金山倒玉柱,跪在程心瞻身前, “当不得老爷如此称呼,好叫老爷知晓,小妖取‘纪’姓,自名‘开明’,老爷万寿。” 程心瞻将人扶起,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男子,笑说, “‘纪’姓道出身,‘开明’述道意,好名字呀,开阴见明,古传又有开明兽怒目而电睛,守天界之门,不错,很不错。” “还要多谢老爷点化明形之恩。” 纪开明说。 程心瞻笑着点点头,这话倒不是恭维,瞧他的样子,分明是观自己的画作而定了人形,而且多年前他去苗寨的时候,也曾给这只大公鸡讲过道法,这是实打实的点化之恩。 “老寨主可还健在?” 程心瞻问。 “在,在呢,只是……” “只是什么?” “哎,说来话长了。” 纪开明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注意到身边呆若木鸡的三人,便做引荐, “蓝寨主,这位是云道长,是我的点化恩人,也是我们原先寨子的庇佑尊者,我们带来的那些护宅门神画,就是云道长所做。” 这时候,领着程心瞻进来的老妪也终于有机会张嘴了,连忙解释, “阿娘,我在摆摊,恰巧这位道长看到了那诛魔年画,说要看到故人。” 这时,纪开明又向程心瞻介绍身边的老妇, “老爷,这位是此间苗寨的寨主,蓝银珞,蓝寨主,多亏了蓝寨主收留我等,这才有个存身之地。” 老妇人此刻也收起了毒蛊,这大公鸡是二境中顶厉害的妖怪了,见到此人也得下跪,自家大女儿在二境里也不是好惹的,但被此人撵回家来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自己侥幸结丹,却看不透此人的境界,想来定是个改容易貌的老妖怪。 这人已经被带进来了,现在看着还算客气,自己也没必要寻不痛快,于是便行了一礼, “见过云道长。” 程心瞻点点头,还了一礼,“栗溪寨子都是我的友人,多谢蓝寨主援手了。” 蓝银珞又指向那个带程心瞻进来的老妪,说道, “这是我的大女儿,蓝木槿。” 程心瞻看过去,只见那个老妪在自己的银铃耳坠上一拨,那里面竟跑出个虫子来,然后在老妪脸上咬了一口,随后,老妪脸上的皮像是布一样被虫子扯开,化作一个薄膜脱落,被虫子吃进嘴里,然后虫子又爬回女子耳坠里了。 而女子也露出了真面容,是个五官端正,温婉可人的好长相。 “见过云道长。” 程心瞻点点头,“劳道友跑一趟,失礼了。” “这是我的小女儿,蓝芦笙。” 那个苗女在见到平日里不苟言笑,向来把头颅高高昂起的纪先生竟然对眼前这个道士下跪,被吓得不轻,此刻躲在蓝银珞身后,道了声好。 程心瞻也点头回礼。 “云道长,请随老身进寨吃茶。” 程心瞻却是摇摇头,“吃茶先不急,先请开明带我去见见旧人。” 纪开明称是,又看向蓝银珞,毕竟这位才是此间主人。 妇人自然说好。 于是程心瞻便跟着纪开明飞身往谷里落去。 等着两人走后,蓝银珞和蓝芦笙立即凑到蓝木槿跟前,仔细盘问。 ———— 纪开明径直把程心瞻往梯田上带,落在了一处药田上。 这里的草药生着九片翡翠一样的长叶,中间托着一朵紫花,云雾低垂,露珠凝在花叶上,映着这一整片静谧的山谷。 这是九叶一枝花,也叫九重楼,苗族的医毒圣药,没想到这里能有一大片。 九重楼长的有半人高,有三五个人腰上挎着竹篓在这里施肥,程心瞻看了一眼,那肥料白花花的好像是一种虫卵,没想到这花还是个吃荤的主。 纪开明带着程心瞻来到一个矮瘦身影后,轻轻叫了一声, “寨主。” 这个矮瘦黝黑的人转过身来,口中还说着, “嘘——,红冠老爷,咱都说了多少遍了,在人家寨里可不敢再叫寨主。” “啪——” 老人手中的虫卵肥料全部洒到地上。 老人头发白的像雪一样,皱纹堆迭如梯田,他嘴皮子颤抖着,仿佛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除了喉咙里含含糊糊发出了几个听不清的音节,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木乃公。” 程心瞻上前一步,握住老人施肥的那一只手。 “云,云道长。” 老寨主终于把这几个字给说出来了。 老人浑黄的左眼一直往程心瞻近前贴,似乎生怕自己看错了,而他的右眼已经完全泛白,什么也看不见了。老人仅剩的左手死死拉住程心瞻的手,不敢松开,右边空荡荡的袖管打着一个结,应该是为了干农活更方便些。 “是我,我在。” 程心瞻说。 老寨主闻言咧嘴一笑,眼里流出泪来,作势要跪。 程心瞻将老人拉住,“不必如此。” “回屋再说吧。” 这时纪开明也有些不忍看,便如此说。 程心瞻点点头,抬手一招,掉在地下的虫卵便回到了老寨主的腰篓里,他扶着老寨主,便从梯田里飞起,跟着纪开明落在一处吊脚楼前。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喊。 “神仙哥哥来了!” “云道长!” “是云道长!” “真的是云道长!” “……” 等到散在山谷各处做事的老寨子的人都被叫过来后,程心瞻的声音有些艰涩, “就这么些人了吗?” 他举目望去,竟不过百人上下,白狗与红鸡加起来不过十只。 而他第一次去栗溪寨时,老寨主就曾向程心瞻夸耀他的功绩,程心瞻记得很清楚,说的是五十七户二百一十二口人,等到程心瞻去后,有了何首乌,有了门神画,再加上红冠老爷修为精进,人口就更多了,而鸡犬不下百只。 程心瞻此话一出,便有低低的抽泣声从这些围拢在他周围的寨民身上发出。 眼见众人控制不住情绪,这时候,还是纪开明给程心瞻道出了始末缘由。 “当时接到了老爷的传信,我们犹豫了应该只有半天,然后老寨主便拍了板,连日带夜的收拾行礼,第二天一早就举寨搬迁。我们做决断的时候,还派人通知了附近寨子的人,不过他们无人相信什么魔潮大劫。” 纪开明摇了摇头,继续说, “我们一开始往西走,想去寻求青龙洞的庇护,在望春山一带落脚,不过往南走了还不到四五十里,我便看见前方魔煞之气弥漫,好似魔道已经把望春山一带团团围住了。随后我带着寨民想往南走,投靠金鸡一族,在天鸣山一带落脚,同样没走出多久就看见了大量的魔道北上,我们只得再次折返。 “数天的功夫就这样耽搁过去,最后没得法,只得往北走,我们沿着洪江往上,马上到湘西的时候,遇见了追上来的魔道,那就是那一次,我们就死了五十五个人,没了二十一条狗。 “也是从那次追来的魔道口中我们知道,洪江十八寨已经遭殃了。” 老寨主补充说,“就是那一次,红冠老爷忽然就变成了人,嘴里吐出火来。” 纪开明点点头,“那时候好险炼化了横骨,化成人形,悟了神通,不然,不知能有几个活下来的。” “随后就躲进了湘西,没有再见到南边的魔头追来,但是这里的毒虫阴鬼和洪江那里又不一样了,刚来不知道怎么防备,有好些人晚上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尸体被叫走了。 “寨主郁气攻心,心火入眼,就瞎了,后面赶路的时候,不查被一具行尸抓到了胳膊,手又没保住。” 有纪开明开了个头,后面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说的声泪俱下。 这一路的噩梦般的苦楚艰辛且不详提,最后,纪开明道, “我们想在湘西落脚,这里虽说魔头也不少,但还不像苗疆那边正在大举搜刮,而且这里地势比苗疆更复杂,找一个山沟沟一钻,是很不容易被找到的,我现在到了二境,也能护佑寨民了。 “只不过正在我们四处寻找扎寨地方的时候,被一伙魔头盯上了,被追的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后我们闯到了此处苗寨的外围,当时蓝寨主带人从寨子里走出来,灭掉了魔头,救下并收留了我们,我们也就一直在这安定下来。” 程心瞻点点头,道了一声,“不容易。” 纪开明则回道,“是不容易,不过是值得的,我曾偷偷回去看过,魔头确实是去扫荡过,如果当时没走,现在恐怕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那你们以后怎么想,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吗?” 程心瞻问。 老寨主则答,“活命是首要的,哪里能活命我们就在哪,不过要是什么时候栗溪寨子能回到从前,我们自然是想回去。” 程心瞻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木乃公和大家先在这里住着,等到能回去的时候,我再来接大家回家,开明,你和我再去见见此间主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魂涧 “蓝寨主古道热肠,救我旧友于水火,贫道实在感激,愿赠一壶「八宝生肌丹」、一壶「强心活血丹」为谢。” 在银铃苗寨会客厅堂里,程心瞻递上了两瓶丹药。 蓝银珞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推辞, “道长多礼,但实话与道长说,我们救下这群凡人时,还不知这群凡人身后有道长这样的大修在,所以自然是不图道长的回报。” “哦?” 程心瞻目光灼灼看过来,问道, “蓝寨主所言正是贫道疑惑所在,贵寨如此隐蔽,贫道不知贵寨为何会主动暴露,救下我这群旧友呢?” 非是程心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间苗寨看着像是世外桃源,不像个魔巢,但在武陵山这样的地方,却是不得不防。 “道长既有疑问,那老身便与道长说清楚吧。” 蓝银珞知道程心瞻的心思,便出言解释, “收留这群凡人,原因有很多,首先,我们寨子不是什么仙道宗门,这里本来就有许多凡人,都是我们的族人,而我们银铃寨世居玉盘谷,与世隔绝,通婚繁衍本来就需要外来人,收纳外来苗人,也不是我们第一次做。” 程心瞻点点头,族群繁衍,这倒是一个天大的理由。 “那天这群凡人被悬棺峡的几个魔头追赶,我们寨子和悬棺峡有血仇,明面上不敢与之作对,但对于几个落单到家门口的魔头,杀之泄愤的胆子还是有的。 “另外,纪先生是阳禽火妖,战力也高,在湘西这样的地方可是很罕见的,我们把人接进来,请纪先生为客卿,岂不是一举三得?” 程心瞻笑了笑,这三个理由确实都很正当,他手一松,两壶丹药便飞到了蓝银珞身边的桌子上,随后,他又拿出一个玉盒,也放了过去。 “两壶丹药就当是贵寨救我友人的答谢,这一盒符箓也赠与贵寨,唯盼贵寨对我那些友人多照顾些。” 蓝银珞站了起来,看着那一盒牵动着天地灵机的符箓,不禁说, “道长礼太厚。” 程心瞻摇摇头,示意无妨,随后又翻手变出一个象牙色的扇贝,落在了蓝木槿身侧,随后扇贝自行打开,露出了里面十六颗鸽子蛋大的泛着盈盈水光的珍珠。这是他在海外的时候,黄硫岛黄云鹰送的珍宝,既有珠光,又有水韵,无论做饰还是炼宝,对于二境修士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蓝道友,这一扇东珠,算是贫道冒犯道友的赔礼还有耽误道友卖货的补偿。” 女子看着那一扇的珠光宝气有些吃惊,也起身推脱不要。 而程心瞻则岔开话题,看向几人,问道, “得知友人有安居之所,我心里悬着的一桩事终于放下来,另外,方才蓝寨主说贵寨世居此地,想必对湘西各处势力也都有所了解,贫道便想叨扰问一句,不知猛洞河失魂涧,诸位可了解?” 明显可以看出,蓝氏三人同时变了脸色,蓝银珞便问, “道长问失魂涧所为何事?” 程心瞻注意着她们的脸色,缓缓道, “不瞒各位,确实是有些仇怨在身,准备上门寻仇来着。” 蓝氏三人听闻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蓝银珞便道, “道长可要三思,这失魂涧没有那么简单。” 这正是程心瞻想听的,他便道,“愿闻其详。” “这……” 蓝银珞想了想,这位道长出手阔绰,又想起她们给那群凡人代为出售的诛魔图画上的高深法意也是出自这位道长之手,其来历定然不凡,所要做的事,自己这些人肯定劝不住,便道, “这失魂涧向来和悬棺峡并称,是湘西最大的两股魔道势力,一个善收人魂魄,炼成魂奴,一个善盗人肉身,养成尸傀,这两家还时常联手,各取所需,在湘西可谓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程心瞻听着便问, “要是真无人能治,湘西恐怕早就是鬼境尸国了吧,那为何还能到今日依旧是百花齐放呢?” 程心瞻说百花齐放自然是为了言语好听些,实际上这里除了魔门外,还有旁门小道无数,散修成群,更有千年苗寨这样的本土世族,实际上用鱼龙混杂群魔乱舞更合适些。 闻言,蓝银珞便解释道, “魔道是以这两处为首,另外,湘西还有一座三王庙,里面有我湘西苗族的族贤高修,此外,湘西境内还有一座真武观,供奉着真武大帝,历来相传观主境界很高,正是因为有这一庙一观在,所以魂涧尸峡才有所顾忌。 “只不过因为这一庙一观人丁稀少,又是处于避世隐修的状态,很少动手,所以魂涧尸峡也仅仅只是在吞并掠地这方面有所顾忌,除此之外,平日里依旧魔焰滔滔,谁也不放在眼里。” 程心瞻点点头,看来这一庙一观和魂涧尸峡就是湘西最顶尖的势力了,而且集齐了道门、旁门和魔门,就是不知道这真武观和荆楚的武当山有没有什么关系。 “劳烦蓝寨主仔细说说这失魂涧如何?” 蓝银珞点点头,仔细与程心瞻说来…… 程心瞻在银铃苗寨过了一夜,替老寨主开了一个治眼疾的方子交给了纪开明。 因为他先前为了给三妹治眼疾,看了不少医术,老寨主这种心火入眼急出来的病,于他而言不难治,难就难在老寨主年纪大了,得用良药缓补才行,同时还得把老寨主的身子好好调养一番。 他开的方子用的都是当地的草药,老寨主吃上两三个月应该就能好了。 除此之外,他还教给纪开明他自悟的「大日光明咒」,纪开明明显就比江南景那个痴儿聪明多了,一天的功夫就入了门,当下就能施展出十三字咒,等后面他自己参悟,应该还能再精简不少。 纪开明说要追随程心瞻一同去失魂涧,被程心瞻婉拒了,等到第二天一早,还是蓝木槿送的他,走过七拐八拐的山道,惊起一片飞蛾,来到山谷外面。 “有劳道友。” 蓝木槿摇摇头,“道友此去,一切小心。” 说完,这位苗女耳朵上的铃铛里再次爬出那只蛊虫,在她脸上爬过,又把女子重新变成了老妪,看样子,她要重新去土龙山摆摊了。 两人别过。 ———— 湘西大山深处,有一条湍急奔腾的猛洞河,沿着猛洞河逆流而上,便能在源头看到一处悬崖绝壁。 绝壁上宛如被人劈了一斧,露出一道裂缝来,要是从远处看,这裂缝不过绝壁上的浅浅一线,可要是走近了看,这便是一道跨度逾百丈的巨大裂谷。 一条涧水从裂缝里流出来,这便是猛洞河的源头。 绝壁上,裂缝的一侧,刻着两个血色大字,是为: 失魂。 如果境界低了,久看这两个字都感觉自己的魂灵都要被吸过去。 这里不光是河水从裂缝里流出,里面还有青幽幽的寒雾往外渗,即便是在艳阳天下也让人感到发寒,这也导致这条裂缝方圆数里内都没有草木,地上都蒙着一层惨兮兮的青霜。 此刻,就在青霜与绿茵的交界处,在绿茵界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山上,一个身后背着剑、手里拿着拂尘的道士站在这。 这时候,一个蓝袍道士不知从何处突然就出现了,站到他的身侧。 “这么快就过来了,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沈照冥问。 “恩,没什么问题,你这里怎么样,看出什么虚实没有?” 沈照冥摇摇头,“不好办,从昨天到今天,就出来了两次人,还都是三五成群,不好下手。我的法眼看不穿那青雾,我尝试用遁法进去,也过不了那青雾。” 程心瞻运转碧睛,往青雾里看,这仙人所赐法眼却让他瞧出了些许端倪,那雾里影影绰绰,分明飘荡着许多鬼魂,裂缝的两边好像有许多洞窟和栈道,看样子,这是一个搭建在裂缝两侧绝壁上的势力,不过再细致的东西,却是看不清了。 “看来是要等等了。” 他说。 沈照冥点点头,随后,两人便在原地等待,交换着各自打探来的消息。 等到了第三天,终于让两人寻到了一个机会,有两个人沿着涧水走了出来,这两人都穿着白衣,脸和衣服一样白,像没见过太阳似的,头上带着棒槌一样的高帽,身上缠着带钩的锁链,观其境界,不过二境。 程心瞻和沈照冥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等远离了失魂涧,程心瞻率先出手,张嘴吐出了一道白烟。 沈照冥好奇的看过来。 程心瞻便简单解释了一句,“不过幻术而已。” 随后,沈照冥便看见那小小一道白烟很快就化成了一团迷雾,把那两个失魂涧的人给笼罩了,而没过多久,那两个人就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齐齐跪下磕头,磕的头破血流,涕泪俱下。 “你变出了什么东西把他们吓成这样?” 沈照冥有些好奇。 而程心瞻却摇摇头,“我不曾故意变成什么,是他们心里恐惧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没有多久,这两个魔头就在巨大的恐惧中逐渐变得呆滞,两眼发直。 程心瞻和沈照冥走到两人面前。 “搜魂法术会不会?现在他们魂魄防备空虚,是读取记忆的好时候。” 程心瞻问沈照冥。 沈照冥认真摇摇头,“我道门从不修行搜魂术,那种法术坏他人魂魄,有伤天和,也会污了自己的心智,使紫阙蒙尘。不过我们万寿宫有一种叫「洞真灵明法」的法术,虽然本意是为了明鉴心魔,但也可用于探查记忆。” 程心瞻白了他一眼,“就你厉害,你这个,我这个。” 沈照冥轻笑一声,伸指点在其中一人眉心上。 程心瞻自然也有类似的法术,在《长生胎元显神密旨》里有记载,唤作「守一归真神鉴」,除了能明鉴心魔和回溯记忆外,还能用于唤醒沉睡迷失的人。不过这种法术用在他人身上时,在自身魂魄力量不足以及心志不坚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尝试,会很容易被他人的记忆污染。 不过以程心瞻当下的境界与心性,自然是无妨的。 他直接御使智魂「爽灵」,进入到魔头紫阙中,翻阅其记忆。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两人才收念回来,看样子他们施展这种法术并不轻松,在那大口喘着气,眉头紧锁,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脏污,真是脏污!” 许久之后,沈照冥张嘴骂道,看着这两个魔头,眼里显露出极端的厌恶。 程心瞻还在闭目调息,但是紧咬着牙关,看得出来,他看到的和沈照冥所见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随后,他缓缓睁开眼,只道,“杀了?” “速速杀了!” 沈照冥连连摆手。 程心瞻抬抬手,便刮起了一阵风,这两个魔头衣衫摇摆,身上的法器法宝便扑簌往下掉,而且他现在的风法已经不光是停留在巽风上,在内风法上也已经初窥门径了。 所以这两个魔头不光是身外之物被风给卸了下来,就是放在内里窍穴中的灵物,也被程心瞻起的内风给逼了出来,掉了一地。 随后,他左眼里冒出两点火光,落到两人身上,于是这两个魔头很快就变成了飞灰。 同时,程心瞻周围的虚空突然扭曲,好像他身上也燃起了火焰,等到虚空再次恢复平静后,他便幻化成了方才他查看记忆的那个魔头的样子。 “涧主白无常应当是五洗金丹,比那杨玄蜡、姚开江之流修为还要高出许多,我身上有秘宝,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你呢?如果没有,我就一个人先进去打探消息,你在外面等我。” 沈照冥摇身一变,变作了另一个魔头,同时嘴里道, “放心吧,我家教主在我身上施过法,能遮掩天机,仙境之下无人能测算我,也无人能咒杀我,瞒过一个三境魔头,自然没有问题。” 此时,两人自然也知道两个魔头外出是为何,是相约出来抓游魂的,失魂涧的弟子一身法术都在游魂上,平日的修行就是抓魂、炼魂、御魂这么几件事。 他两现在自然不会去抓什么游魂,暂且在外晃荡一两天,凭着脑中的记忆仔细记牢了失魂涧里面的情况以及熟悉魔道法术法宝。 不过让两人略微忧心的是,没在这两个魔头的记忆里看到有净明派弟子的情况,只能进去再借机靠近那个叫覃天纵的长老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覃天纵 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两人已经等不住了,走向涧口。 按照惯例,程心瞻把一道魂灵藏在竹身里,留在了外面。 青雾在暮色下看的不清晰,但那股寒意却是激得人一颤。雾里的鬼魂猛的涌过来,围着两人打转,像狗一样趴在两人身上嗅。 两人面不改色,各自身上的异宝都将他们变化成魔头的气息,大摇大摆沿着猛洞河往里走。 越往里走,便察觉到原本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寒雾又逐渐开始发青发亮。 等到完全穿过青雾,才发现这两边的绝壁上挂满了青色灯笼,整个失魂涧里一片惨青,那寒雾原来是被这灯笼照成青色的。 在青灯照映下,可以看的分明,这是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中间的猛洞河寒冷刺骨,但里面也生着许多深色的草木,也有奇形怪状的虫鱼蛇蛙。两侧的石壁上同样草木茂盛,但在青灯的映照下不是青色就是黑色,更显悚然。 外界的房屋是从地面上开始,从低往高建,再向四面延伸,这里则是反过来,从两侧石壁上往山体里面掏,然后再往上堆迭。 所以在深色的草木中,能看见两边山壁上有无数的阶梯和石洞,构成了一种生在石壁上的像蚁穴一样的样貌。 而涧水在两壁之间汩汩流淌着,水流声在两岸石壁上回荡,经过无数洞穴和草木的反射,竟形成了一种招魂似的巨大回音,看着不像是天然形成,而像是某种魔道阵法。 洞窟,青灯,流水,鬼声,共同交织出一种阴森吊诡的氛围。 程心瞻和沈照冥站在巨大的裂缝中,宛如蝼蚁,这裂缝底下巨大,有百丈宽,往里则深入不知多少里,那里灯笼都没有,发着深邃的黑色,有人说,这是通到了幽冥。 越往上缝隙越窄,石壁上的洞窟越少,但却开始出现一些依附在石壁上的宫观楼阁,这些宫观最高只到裂缝的中间位置。而在那些宫观的更高位置,在这道裂缝最顶上的正中间,目力极尽处,依稀可见悬空飘着一座巨大的楼船。 在失魂涧里,所住位置在石壁上的高低同时也就意味着地位高低。二境以下都住在石窟洞穴里,三境的就可以住在悬壁宫观中,而顶上的楼船,则是只供涧主白无常一人居住。 两人按脑中的记忆,直接来到那个覃天纵所在的宫观。 覃天纵年纪非常大了,虽然是金丹一洗的境界,但寿元将近,在这两个魔头的记忆里,这位长老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手了,而且这位长老最近好像迷上了炼丹,这些年经常驱使低境弟子为他寻金石草木。 两人来到宫观入口处,这里像是一座桥悬出来,桥上坐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猛鬼。 两人行礼,齐声道, “弟子罗红岩/陆榕生,求见覃长老。” “何事!” 那猛鬼张着簸箕一样大的嘴,怒目喝问。 沈照冥向前一步,“弟子外出,无意寻得一处废矿,拾得数斤金精矿物,听说覃长老醉心丹道,特来进献给覃长老。” 那猛鬼闻言,立即起身,鬼脸抵近沈照冥面前,仔细打量了好一会,才道, “就在此处等候!” 两人称是。 随即,这猛鬼便转身进了洞府。 不久之后,这鬼物就出来了,领着两人进去,这宫观里面很大,外露的檐角仅仅是一部分,里面很深,走了许久后,猛鬼才指着一个长长的走廊让两人自行过去,猛鬼自己则重新发返回到宫观大门处守着。 两人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这应该到了大山的极深处,特别安静,这让程心瞻想到了自己在龙虎山奉印殿走过的那条长道。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门户,等到两人走近,这门就自动打开了,等到两人走进去,这门又自动闭合了。 这是一个圆形的洞室,正中间放着一尊比人还高的大鼎,鼎里有水声传出来,还发着幽绿的光。鼎的边上搭着高台,此刻高台上坐着一个人,头发指甲都已经掉光了,皮肤上全是灰斑,从鼎里发出的绿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着比殿外的猛鬼还要吓人。 而那个大鼎同样吸引了程心瞻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个老怪物炼丹用的是水炼之法。 “你们有什么金精要进献呀?” 那老头看了过来,声音苍老的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 “覃长老,这些东西弟子也不识,还劳您近看。” 沈照冥从怀里掏出几粒亮眼的金石。 覃天纵看过来,浑浊的双眼一亮,不见其有什么动作,便忽然消失在高台上,来到两人身前。 他把手一摊,沈照冥手中的精金便自动飞过来了,他拿手拨了拨了,口中念念有词, “玄冰寒硝,赤水流砂,还有泥龙土膏,不错,不错,鬼奴不是说你有数斤么,这才多少,都拿出来吧。” 沈照冥却是赔笑,“覃长老,东西弟子都带过来了,肯定是要献给您的,可是,弟子也想讨要些赏赐。” “嗯?” 覃天纵的目光从手心精金矿石上挪开,看向沈照冥,声音也冷了不少, “鬼奴与我说的是你们要把金精献给老夫,可不是说卖给老夫呀,是你们对鬼奴说了谎,还是鬼奴对我说了谎呀?” 两人脸色一变,这个老东西竟然贪心无理到了这个份上。 沈照冥更是笑容勉强, “覃长老,是弟子没跟门鬼大人说清楚,弟子是诚心想进献金精给长老,可是最近弟子手头上也不宽裕,故也想请长老赏赐些法宝。” 覃天纵翻手收起了金精,望着两人,洞内灵气翻涌,像是有两只无形的大手把两人捏住并举起, “你们只说了要进献,老夫从未说过要给赏赐,听明白了吗?” 两人被吊在空中,沈照冥还想挣扎,“那弟子先不献了,求长老放我等离开。” 下一刻,沈照冥便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脸涨成紫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这地方,也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今日,金精全部留下,你们可以活着出去,否则,你们就进我的药鼎里当活引!” 覃天纵阴着脸说。 “弟子愿给,弟子愿给。” 程心瞻急忙说。 “扑—扑——”两声,两人被放开,跌坐到地上。 沈照冥明显是不服,但又在强忍着,慢腾腾从身上往外掏东西。 “再不快些,老夫便把你两只手剁掉。” 覃天纵说。 沈照冥身子一抖,动作便更快了一些。 等到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小堆,沈照冥便说,“覃长老,都在这里了。” 覃天纵笑了,一脸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放,一招手,这些金精就统统不见了,随后,他看向沈照冥, “不是说你们寻到废矿吗,那么一座矿,就拾到了这么些东西?” 沈照冥皱起一张苦脸,“覃长老,都在这里了。” “嘿!” 覃天纵笑了一声,“老夫不信,且让老夫搜搜看。” 沈照冥似乎是忍无可忍,五指抓地青筋暴起,“覃长老,您不能这样对我们,金精我已经全部拿出来了,您该放我们走了。我们来找您献礼不是没人看见,要是这样活生生消失在您洞府里,一定会被人知晓的!” “哈哈哈——咳咳—!” 覃天纵大笑,随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缓了半晌后他才道, “你们两个,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在宗里素无根基,而我,哈哈,我要死啦!我没几年活路了!” 老怪物脸色忽地又从大笑变成阴沉,死死盯着沈照冥。 “所以,就算是别人猜到了什么,又有谁会为你们来为难我这么个要死的老头子呢?” 沈照冥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覃天纵已经拖着脚步,慢慢走到两人跟前。 “是你们自己继续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 覃天纵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要所有的东西,而非什么金精。 沈照冥一脸悲愤的表情,只得继续往外掏东西,把从那两个魔头身上拿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 “还有你。” 覃天纵又向程心瞻看过来。 程心瞻露出讨好的笑,说道, “覃长老,弟子身上都是一些烂大街的货色,不入长老的法眼,可是,弟子早年间却曾得到过一本丹道秘术,这个秘密,弟子对谁都没说过。” 听着前半句,覃天纵还有些不耐,可是等听到后半句,两眼却是陡放精光,他本来站在沈照冥面前,听到这话,便来到程心瞻面前站定,几乎是抵近了,笑的像鬼一样, “哦?你身上还有丹道秘术?” 程心瞻僵硬的点点头,“弟子愚钝,怀宝而不知,参不透这秘术,害得妙法蒙尘。这秘法里总是说什么‘阴鼎’‘水炼’之类的词语,弟子也不解其意,弟子想着覃长老是丹道宗师,洞府里又有鼎器,我想覃长老定能参悟这秘术,弟子愿献上妙法,只求覃长老能让我两兄弟带着自己的法宝离去。” “哈哈哈——” 覃天纵又开始大笑,程心瞻一声丹道宗师属实让他开怀,又听见“阴鼎”、“水炼”等词,让他着实意外,心喜之下,便道, “看来你们没骗我,身上确实没有精金了,好,只要你的丹道秘法能让老夫满意,老夫便准你们带上这些破铜烂铁离开。” 于是程心瞻便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一个玉符模样的东西,只有巴掌大,发着宝光。 覃天纵伸手去拿了过来,玉符上全是蝇头小字,只玉符顶上那几个稍大些的字,便让他心头一震, 《水炼阴鼎大要》。 他去看正文,只见开头便这样写着: “胃囊西宫,阴鼎镇内外。纳百谷为坎水,吞六气化离精。漱咽九泉,舌搅华池,引天河之水灌入幽阙,运心肺真火烹之。待坎离交媾,则鼎中真一之精蒸腾,如雾露溉五脏,此谓水炼返先天也。” 覃天纵拿着玉符的右手剧烈的颤抖,他又赶忙用左手去托住右手,他的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这哪里是什么丹道秘术,这分明是内丹道修炼胃囊的无上妙法!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覃天纵心中嘶吼着,有了这样一道秘法,待自己炼成胃囊阴鼎,还服什么百谷六气,直接大举吞噬血食活人,再用阴鼎一炼,化作先天精气,续命破境岂不指日可待? 他畅想着,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修炼有成的那一天,喜意从他菊花似的老脸上荡漾开来。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住。 他缓缓挪开玉符,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脐下三寸处,一道赤金色的凝实剑光已经贯通了自己的小腹,炽灼的热意与凌厉的剑意炙烤着自己的金丹,仿佛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的金丹搅碎蒸干。 “不要动,不动,就不会死。” 程心瞻抬起头来看着他。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白无常 “不要想着用任何手段,不要想着动用元神,更不要想着联系外面的人,但凡受到任何惊吓,我的手就会抖。” 程心瞻说。 从他两进来,就一直在临机应变,拖延时间并创造机会,创造一个让覃天纵近身又分神的机会。 覃天纵手上的玉符就是程心瞻在看到洞室内的水鼎后,御使内景神在体内现写出来的,而且只来得及写前半段,后面都是他胡乱涂抹出来的。 还好,覃天纵太贪,让程心瞻抓到了机会。 他右手呈剑指抵在覃天纵的小腹上,由他指尖迸发出的剑光贯通了老魔头的黄庭宫,从老魔的背后显现出来。 尽管金丹尚且无恙,但黄庭受创,这对于即将老死的覃天纵来讲依旧是难以估量的大伤,肉眼可见的精气从破烂的黄庭外泄,可以断定这一剑加速覃天纵的死亡。 程心瞻当然担心覃天纵暴起,更怕他引爆金丹,因为此刻,他和老魔的距离比上次接近杨玄蜡时更近。他已经做好了防备,另一只手托在身前,掌心有一团绛紫流光像烛火一样跃动。 不过让他意外,但又在预料之中的是,这个老魔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凝成了一张笑脸, “不知是哪里来的高人,夺了我教这两个不成器的肉身,乞望手稳些,莫要伤了我的金丹。” “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程心瞻说。 覃天纵快速又小心的点头,动静不敢大了。 而沈照冥则是抛出了许多符箓,结成了法阵将几人罩住,免了被外界听见了动静。 “三个月前,水帮的石当家走商路过这里,你是不是拿着一本《净明三劫指》跟他换了东西。” 程心瞻问。 覃天纵脸色还在变,程心瞻之前还真不知一个人的脸色可以精彩到这种程度。 老魔头浑浊的双眼暗淡下来,似乎这一个问题对他的伤害比穿腹一剑还要大,最后,他也没有狡辩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缓缓点头。 “人在哪里?” 沈照冥问。 老魔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但余光却是不由自主看向身后那尊巨大的水鼎。 这下轮到程心瞻和沈照冥变脸了。 程心瞻手一抖,便激的覃天纵大叫, “稳些!大人稳些!” 沈照冥则飞身来到鼎上,随即,这位净明派道种便看到了令他作呕的一幕: 鼎里绿色的粘稠东西不知该称作是汁还是汤,上面浮着一层金石粉屑,泛着腻光,鼎底有析出的金石结成了丹丸状,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白森森的骨架在绿汁中沉浮,有鸟兽的,也有人的。 程心瞻看到沈照冥的脸色,自然也能猜到些什么,看着覃天纵, “把他的东西都拿出来。” 覃天纵老实照做,抖漏出一堆东西来。 沈照冥走过来,收起地上的东西,其中通过那枚万寿符和其他一些随身之物得知了这个弟子的身份。匡自泽,比自己小了两辈,万寿宫凝镜一脉的一位二境弟子,还不到三十岁。 万寿宫很大,沈照冥并不认得这个人,只知道是一位修道之路才刚刚开始的同门后辈。 “仔细说来。” 沈照冥的声音在这一刻比幽寒的涧水还要冷。 覃天纵此刻竟然能笑得出来,他说, “倒也没什么可仔细说的,那日老夫外出采药,与一位蟒妖搏斗,老夫杀蟒取丹受了伤,净明派的那位少侠应该是在一旁伺机许久,见我年老,又受了伤便趁机来攻。 “少侠时机把握的好,却不知老夫早就知道他在那,假伤佯装,等到他近前了,翻手擒下,带回洞府做了药引。” 沈照冥闭上眼,胸膛剧烈的起伏。 匡自泽,素未谋面的同门后辈,你太大意了呀,越境杀魔,岂是简单的事?要是真像话本戏曲里那么简单,修行人士和各教各派又何必按境界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呢? 千万年来,唯有以境界定地位高低是不灭的真理,什么家世,什么品行,什么法宝,都没有修行境界来的直观有力! 同为金丹,沈照冥扪心自问是天才,三清山的程心瞻,阁皂山的宋纪枢,还有句曲山的两位,兵锋山的两位,哪个不是天才,但这些人在加上峨眉的天骄利剑,才敢围杀一个高出三个小境界的杨玄蜡。 越境杀敌,是境界越高越难,一境杀二境,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攻伐天才,二境杀三境,基本是不可能,但凡有的,那都是声震一时的人物,三境再往上,还真未曾听闻过越大境界杀敌的。 程心瞻心里也是幽幽一叹,这么些年来,谦和慎二字他不曾忘记过,所以才能走到今天,他继续问, “听说南派的曹烬有意招你们涧主归顺辛辰子,可有此事?” 覃天纵看向程心瞻,便道 “不知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对八臂龙王是直呼其名,对南辰老祖也是直呼其名?” 程心瞻晃了晃手,又把覃天纵痛的鬼叫。 “我问,你答。” 程心瞻冷道。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覃天纵却是大笑出声, “这个问题,你不妨问我们涧主和八臂龙王去!” 程心瞻脸色剧变,剑指从下到上一扫,将骤然发亮的金丹迅速的捣毁,随后把这个魔头的肉身一分为二,直到脑颅处,又劈开了那道黯淡老朽的元神。 “跑!” 程心瞻大叫一声。 位于大山深处,两人下意识就施展土遁,却没想到这里的土地跟精铁一样硬,根本无法遁行。 “帮我拖时间!” 程心瞻快速说了一句,又拿出了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这正是还珠楼主赠与他的挪移法阵,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法阵乾坤挪移的功效太强,所以布置起来很麻烦,需要将近半刻钟的时间,上次在东海使用这个法阵时,他特意在那处礁石上调息打坐了数个时辰。 “好。” 沈照冥只说了一个字,手上掐诀,又祭出法宝。 “轰!” 只是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巨响,整座大山都在动摇,两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法力气浪从石壁外面往里深入,像是要把山劈成两半。 程心瞻只得停下手上动作,抛出重重符箓,结成灵阵符墙,挡在自己身前。 “砰——” 程心瞻只感觉到有一座大山朝自己撞过来,随后便是被巨大的力道往后推,后背砸进山壁里,又被迎面而来的大山继续往后推,在山中被碾行上百丈才停下来。 此刻,失魂涧里的弟子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七荤八素,还以为是地龙翻身,等到烟尘散去,才惊诧于南壁上的那道巨大的深痕。 他们更惊诧于深痕前的两道身影。 一个消瘦,一身白色孝衣。 一个魁梧,一袭紫色锦袍。 那个白衣人,大家都认得,是涧主白无常,至于紫袍人,也有人认出来了,惊呼那是八臂龙王。 而裂痕所在的地方,他们也都熟悉,那是覃长老的洞府。 怎么,难不成覃长老这些年欺压底层弟子为其采药挖石的事被涧主知晓了,这是要清理门户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你们是谁?” 那个白衣人说,声音像死水一样没有波澜。 而此刻在裂痕的最深处,程心瞻和沈照冥各自运转着玄功,修复着移位的脏腑以及调理体内紊乱的气血。 事已至此,隐瞒倒也没有必要了。 “三清山,程心瞻。” “万寿宫,沈照冥。” 两人撤去了各自遮掩气机的手段,露出了真身。 白无常的死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曹烬却挑了一下眉,他道, “杨玄蜡是被你们杀的?” “不错。” 沈照冥说。 “南北魁星也是你们?” “不错。” 程心瞻说。 曹烬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你们为何来我失魂涧,杀我的人。” 白无常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波澜。 这两个魔头似乎都没有被三清山和万寿宫的名头吓到。 沈照冥说,“杀人偿命,诛魔除恶。” 白无常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动,平举起右手来,指尖对着程心瞻与沈照冥。 这一刻,程心瞻感觉到,一股玄奇的力量渗透到了自己的紫阙中,在内景世界里显化为一根锁链,朝着自己的魂灵缠过来。 程心瞻念头一动,紫阙里顿时燃起滔滔金焰,这正是他的纯阳意火。 锁链被意火煅烧,立即就从程心瞻的紫阙中出去了,白无常也发出了一声轻咦。 而另一边,程心瞻看沈照冥眉头紧锁,知晓他应该是在抵抗白无常的魂术,这时候,他选择主动出击。 程心瞻右手并指,指尖自动出现一张符箓,正是「太上天都箓」,他将符箓抵在自己的鼻根。 鼻窍中,明青雷宫三十三层,形如高塔,最高层中的水雷夏官将军忽然就睁开了眼,手持鼓槌,起身迈步,走进了上清箓中。 上清箓大放光明,随即化成了一个巨人神灵,神灵嫌裂缝太小,手撑脚踹,又是一阵烟尘滚滚,峭壁上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水雷夏官将军走出裂缝,手中鼓槌横着往虚空上一锤,虚空上出现了紫色巨鼓的幻影,鼓槌落到巨鼓上,发出炸裂的雷音。 程心瞻选择水雷夏官将军自是有原因,水雷夏官将军居鼻窍,掌雷音,以鼓为兵,此刻击鼓震雷,雷音在失魂涧的两侧崖壁上来回滚荡,水雷夏官将军掐着雷声韵律,一锤接着一锤,雷声便一声高过一声。 雷声在失魂涧里的威力比任何法术都要强,整个失魂涧都在震荡,青雾里的鬼魂被雷声碾碎,地下的涧水仿佛被煮沸了一样,两岸山壁上的巨石簌簌而下,一些低境的魔头被震得七窍流血,慌忙往外逃。 白无常脸上显露怒容,祭出一张白森森的网,那网又细又密,像蛛网一样,罩向雷神。 程心瞻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再祭出「桃都」,化作一道炽白金光,冲向白无常,于此同时,他又祭出法剑「火炼赤霄」,抬手一挥,长剑便迸发出一道火浪剑气,打向那蛛网。 白无常被程心瞻的攻势所扰,放弃了对沈照冥施展摄魂之术,沈照冥也抽出空来,他看八臂龙王曹烬只是双手抱在胸前,看热闹似的站在那不动,便也不主动去攻,而是来帮程心瞻,他拂尘一抽,无数白毛便如同河水一样往白无常身上缠去。 不过就在飞剑和拂尘要打到白无常时,那人忽然就消失了,也不知是什么遁术。 白无常在另一处出现,手上掐诀,口中急念着, “夜叉开道,判官执簿; 魂归子午,魄应辰戌; 生籍勾销,死籍入牍; 无常索命,万寿宫沈照冥,速听我令!” 白无常结印后手往沈照冥身上一指,沈照冥周身虚空中便泛起古怪的纹路,纹路在虚空中生长蔓延,最后竟形成了一个鬼门关似的图案。 沈照冥身子就在鬼门关中,他身子一顿,眼珠猛地上翻,全露出眼白,随后,他手一摆,那拂尘便如白蛇一样,扭身往程心瞻这里缠过来。 什么古怪的法术! 程心瞻心里一惊,闪身避让,可是之前看沈照冥拂尘法宝用的好,可是未曾敌对过,竟不知用的这般好,那拂尘似是有灵性一样,仿佛知道程心瞻要往哪里躲,便提前一步来抓,想抢先把程心瞻捆住。 程心瞻被逼的施展出纪和合在他出海时所传的「宙光天禹步」,身形在虚空中时隐时现,一步十数丈。 于此同时,他再祭「高真」,雷剑悬在他的头顶,他右手持火剑,左手掐雷诀,口中念起他从「太乙混元丹胎雷火煅形秘法」中参悟到的引雷密咒, “地雷敕令,震卦开云; 巽风聚炁,电耀九冥; 神霄彻地,急急如律令!” 「太乙秘法」中的引雷符咒品级极高,是为金丹引雷,但程心瞻结合初入雷道时为承接雷浆所学习的引雷法以及五雷正法,创出了可以用于斗法与破禁的「五雷降生破灭咒」,现在他所用的就是地雷咒。 咒语在山涧中回荡,「高真」剑身上的雷篆秘文发出耀眼的电光,雷声随即从山外传来。 “轰!” 又是地动山摇,顶上有巨石掉落。 “雷来!” “雷来!” “雷来!” 程心瞻大吼三声。 雷霆似瀑布倾泻,打上失魂涧山顶上。 “咚!” 终于,裂缝顶上,大山被雷霆击穿,露出个大洞来! 程心瞻再次闪过袭来的拂尘,绕到沈照冥身后,手指沈照冥,口念, “曌!” 明光短暂压过了鬼门关符纹。 “定!” 沈照冥身子一僵。 “缠!” 虚空里生出绿枝来,将沈照冥团团缠绕,形成一个茂密的绿球。 “摄!” 程心瞻飞身朝着头顶的大洞去,绿球紧随其后。 白无常法术古怪,曹烬尚未出手,程心瞻不想久留。 “想走?你哪也去不了!” 白无常冷哼一声,此时,便见裂缝顶上深处,那巨大的楼船动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出其不意(月底了,弱声求月票~) 那巨大的楼船是一件法宝,现在看来还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兴许就是白无常的渡劫之物。 因为程心瞻在看到楼船动后,马上再次引雷,去打那楼船,但楼船身上撑起一个乌蒙蒙的光膜,竟然把天雷拦住,自身毫发无伤。 紧接着,楼船上放下无数乌黑锁链,远看着像头发丝一样疯涨,而且每个锁链上都爬满了恶鬼,程心瞻从下往上看,漫天的恶鬼从船上跳下来,仿佛雨落,竟然把他刚刚用天雷击穿的洞都遮蔽了。 他正欲施展火法烧鬼,却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扭头一看,只见虚空中荡漾出水波来,随后便见虚空像是被划开了许多道口子,似月光白霜一样的澄明的水从虚空里流出来,汇成一条河,往沈照冥周身一圈的鬼门关符纹上涌去。 那水不知是什么水,但那鬼门关符纹就像石上的沙尘一样,被水一冲,就消失了。 “心瞻可以放开我了。” 沈照冥的声音从木枝绿球里传出来,与此同时,白色的拂尘已经从枝叶缝隙里往外窜。他并非不能破开这个咒,只是不想让心瞻受到反噬。 程心瞻大喜,连忙放开咒术。 白色拂尘又一次化作了天河,这一次是倒卷而上,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来的浩大,像是倒流的庐山飞瀑。 “净明敕令,许祖临坛; 水光净世,涤荡万鬼; 六丁破秽,六甲诛邪!” 沈照冥大声念着咒语。 小小拂尘上的白丝在变长的同时也在不断分化变多,到最后竟然不比那船上垂下来的锁链少,每一根白丝上都泛着盈盈的水光。 白丝与锁链接触,每一根白丝此时都化成了一道溪流,每道溪流里都幻化有六丁六甲的虚影,溪流把锁链包裹住,在锁链上拂过,六丁六甲手持神兵,链上的恶鬼一冲即散,即便是锁链本身,也像是在被时光长河冲刷,被快速的消磨。 这道法术华丽而强大,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白无常心中更是惊怒,这座楼船跟了他许多年,自他还是一境时就开始祭炼,到如今已经度过了四次雷劫,船上的鬼魂都是船灵化生出来的,这一下子消弭了这么多,对器灵是极大的损伤。 白无常冷哼一声,口中念念有词,那楼船船身上先前隐藏的各种鬼篆符纹此刻也全部显露出来,同时,那船低头往下冲,巨大的船身在狭小的山缝里坠落,发出尖锐的爆鸣。 漫天倒冲的溪流与六丁六甲虚影在巨船的撞击下逐渐粉碎。 沈照冥见状,背后长剑出鞘,落在他手中,他挥剑连斩,雪白剑气如一轮轮高升的弧月,汇成了一道洪流,往楼船本体斩去。 “轰—轰——” 连番巨响传来,楼船上的鬼篆文字抵挡着剑光,有些鬼篆被剑光消磨了,但楼船本体安好,像山一样往两人头上压下来。 程心瞻自然不会束手旁观。 他右手挥动火剑,剑身上浮现起紫色的火焰,这是从「紫火烂桃煞」里炼出来的南疆地火,紫火凝成凤凰的神形。 他左手屈指弹在雷剑上,法剑吟啸,剑身上迸发出湛蓝色的雷霆,这是从「龙吟水雷罡」里炼出来的东海天雷,雷光凝成真龙的神形。 两道剑气逆冲而上,地火伴着天雷,凤凰与真龙齐驱,南疆的阴煞与东海的阳罡在此刻交汇,浩大的声势让天象都发生了变化,此刻在失魂涧的上空,火霞和阴云竟然同时出现。 这一剑,不光是震惊了白无常,连八臂龙王曹烬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直直盯着程心瞻看。 “轰——” 雷火剑气打到楼船上,火光、雷光混着沈照冥的水光剑气,炸成一片,那船竟然像活物一般,发出厉鬼一样的凄嚎,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到底一个是鬼道魔宝,一个是道门正法,楼船在强大的法光下缓缓变小,闪烁的鬼篆符纹又逐渐黯淡隐藏到船身里,最后楼船只剩下巴掌大,化作一道乌光,想要飞回白无常的手中。 白无常大为心疼,魔道法宝炼制不易,能度过雷劫的更是少有,他自然要伸手去接。 而「桃都」追逐白无常却因其鬼魅身法久不建功,已然暴怒,此刻见鬼船飞回,便让它找住了机会,化作疾驰流光,往鬼船落点飞去。 “啊——” 白无常大叫一声,右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左腕,左腕之下,已经是空空如也。 白无常的左手被飞剑消融,那鬼船也被「桃都」击飞。 “焚!” 程心瞻手往那飞出的鬼船上一指,鬼船当即就燃起了金色的阳火,任凭那船如何变大缩小,还是发出什么鬼叫什么乌光,都灭不掉阳火。 白无常大恨,可是他需躲避飞剑,却是无瑕再去捞鬼船,也不敢去捞。 此时,金色的阳火还在他手腕上燃烧着,只见他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散发着黑雾的水来,这不知是什么水,但却能暂时压住阳火,不让其继续往白无常的手臂上燃烧。 程心瞻借机收回上清箓,和沈照冥继续上飞逃遁,方才两人施展的法术对法力的消耗都是极大的,这样的法术他们也施展不了几次,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而白无常吃了这样大的亏,又岂能让他们离开,于是又祭出了一个铃铛似的法宝,捏在手里摇晃起来。 “叮铃铃——” 铃声响起,马上要飞出涧顶窟窿的两人闷哼一声,又似中了箭的大雁一样往下坠落。 程心瞻紫阙中,幽精和胎光被铃声所摄,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外飞! 两道魂灵飞出了紫阙,飞出了内景世界,飞出了肉身。 沈照冥那边,同样是如此,三道魂灵都飞了出来。 什么大教道种,什么南北魁星,不过如此。 白无常脸上挂起笑意,曹烬也换上了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 但就在这时,没了程心瞻的意识操控,心府里的卯日星官自行睁开了眼,昂首啼叫。 “喔喔喔——” 鸡鸣声在失魂涧里的回荡,压过了诡异的铃声。 程心瞻离体的魂灵听到鸡鸣,便止住了魂形,重返肉身。 白无常也眼睁睁看着程心瞻肉身重新睁开眼,止住了身形。 而沈照冥则是眉心处裂开一道口子,生生长出第三只眼来! 这是一只竖眼,不知是法宝还是神通,眼中放出白色神光,照到了离体三魂上,三魂就瞬间清醒,摆脱了铃声,沿着第三只眼中的神光进入眉心,回到了紫阙。 程心瞻再次祭出上清箓,内景神卯日星官入主其中,直接化作了怒睛公鸡本相,奋声高啼! 「桃都」听到鸡鸣声,很兴奋,也发出鸡鸣似的剑啸,法相鸡鸣声混为一体,在失魂涧里回荡。 这鸡鸣声响彻失魂涧,威力竟然比方才的水雷夏官将军的击鼓雷声还要大! 白无常抱头痛叫,只见无数的鬼魂从他体内飞出来,这都是他多年来摄来的魂灵,此刻,这些魂灵全部脱离了白无常的控制,在失魂涧内茫然的飘荡着。 至于方才没有被雷声吓走,还在失魂涧内的弟子长老们,更是如此,魂灵从他们的体内或是法宝内飞出,无论他们怎么施法呼唤也叫不回来,他们惊慌失措往外逃,不想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失魂涧终年不散的青雾逐渐被化去,魂灵从雾中飞出,同样飘荡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程心瞻和沈照冥望着满涧的幽魂,随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手上掐诀,齐声念咒, “木公破缚符命,敕开铁围重关; 金槌震裂劫锁,玉剑截断链缠; 三涂五苦皆消散,长夜开光返本然; 急急奉东华青童天君律令!” 在度人超鬼一道上,三清山和万寿宫虽然比不上阁皂山,但同为道门大教,要说不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豫章道门还曾联合成立一个南昌炼度司,又称「朱陵火府」,是专门超度世间幽魂恶鬼的。 此时,两人合念的便是「朱陵火府」里超度经文中用于解禁放生的经文: 《东华洞玄破狱解缚咒》。 程心瞻在念咒时,更是驱动木府内景神,东华帝君神形亲自念咒,于是,虚空中涌现青莲和法文异象,汇集成漫天的流萤华光,往山涧顶上的窟窿飞升而去。 那些飘荡的魂魄受到了指引,便紧跟着青莲与法文离去。 程心瞻和沈照冥跟在幽魂之后,也飞离了失魂涧。 突见光明自然,两人眯了眯眼,还有些不适应。 “尔敢!” 白无常大叫着,这两个天杀的是要毁了自己法统,毁了失魂涧的根基! 他飞身直追,也来到涧外,与此同时,他在胸腹上连点数下,最后在胸前掐诀,随后,便见一粒金丹从其天灵顶上飞出。 这是一颗乌青色的金丹,形色如鸭卵。 金丹上逐渐闪现毫光,最后明光大放,教人无法直视,等待光芒渐敛,原处金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高达六七十丈的青面翻牙猛鬼法相。 这不是上清派独有的内景神外显法相,也不是什么唬人的障眼法或者是幻术,而是实打实金丹法相。 金丹法相昭示着道途,与后面的元婴道境以及合道自然息息相关,缔结金丹法相的时机人人不同,有人一洗结法相,有人五洗难成,只在于何时能看清自己的道。 白无常的道是猛鬼道,如果有一天他能祖坟冒青烟上四境,那么他的道境很有可能就是一方鬼国。实话说来,鬼道魔修,登顶五境基本是不可能的,如果真让他得天之幸,进了五境,那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合道一方幽冥地脉,称霸一时,至于成仙,恐怕他自己都不敢想。 闲话少叙,白无常法相现世后,风云突变,乌云摧山,这一片的地域灵气都被影响到,这恶鬼法相六只臂膀,持矛,持链,持铃,持刀,齐齐攻来。 程心瞻和沈照冥头皮有些发紧,这白无常手段太多! 程心瞻御使着「桃都」飞剑,再以法剑辅以咒术、符术,而沈照冥也是法剑、拂尘、符箓,又祭出了一道之前未曾见过的圆月一样的白玉镜,这才堪堪与白无常的金丹法相战平。 两人几度寻到间隙伤到白无常肉身,本能找到机会离开,但每次只要两人遁逃,八臂龙王曹烬就会拦住两人去路,逼的两人退回来,等到白无常喘过气来再度出手。 这样三番四次下来,白无常更能放开手脚了,打法也愈发凶猛。 在这样的境地下,两人的法力都在急剧的消耗,但那猛鬼法相却看不出动作有丝毫的迟滞。 “小心!” 程心瞻又一次施展摄法,把沈照冥从虚空中横拉一段距离,他自己五行齐修,又是学的观想食气法,缔结多位内景神,还是极高品阶的金丹,所以法力比同境人要高出许多,沈照冥虽然也是道种人物,但时间一长,法力还是消耗的厉害,方才便是施法不继,让人抓住了破绽。 “呜吁———” 一声像长笛一样空灵而低沉的声音在湘西群山之巅晃荡,久久不散,程心瞻施展出气舍神通「鲸吸」,又恢复了不少法力,一边掩护着沈照冥,一边力斗白无常。 他不知他的表现早已让白无常与曹烬惊诧非常,这样的法力,已经超乎寻常三洗的金丹了! “镇!” 程心瞻施咒,三山五岳虚影闪现,他再一次打退了法相,但曹烬又堵在了他的身后。 程心瞻心里憋屈,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没有犹豫迟疑,当即就掐了一个咒诀,一枚灿灿金丹从他天灵顶上飞出,泛着朦胧雷光。 他手往金丹一指,大念一声, “现!” 金丹自有灵性,被程心瞻这么一指,当即便放出了无量毫光,宛如金阳,丹上面的龙纹虎相仿佛活了过来,飞离了金丹,在毫光中游走, “昂——” “吼——” 一声龙吟,一声虎啸。 金丹毫光照在恶鬼法相身上,法相面容顿时扭曲起来,龙吟虎啸使其震颤不休,六手抱头嘶嚎。 在嘶嚎声中,法相渐渐无法维持,最后竟又化成了乌青金丹本体,往白无常肉身飞去。 白无常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荒唐的事,大喊着, “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 金丹压制果真有效,程心瞻当即收回了自己的金丹,同时心中暗道: 凭我五行齐修,凭我贯通百窍,凭我太子骑黄龙、月神坐青虎,凭我有句曲之地煞第一等,凭我有宗门之千年雨甘霖。 你白无常又是拿什么结的丹? 魔头失态,而程心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时,另一个程心瞻突然出现在白无常身后,一口白骨飞剑似绣花针一般不知从哪冒出来,从白无常的后脑刺入,又从其眉心飞出,飞出后,大放紫朱虹光,又撞到了正要归来入体的乌青金丹上。 金丹表面形成了龟甲一样的裂纹,白无常惨叫一声,喷出一大口心血。 没能彻底毁掉金丹程心瞻并不意外,「幽都」淬炼时间还不长,而白无常的金丹已经四洗,但是令程心瞻没有想到的是,白无常紫阙里不知有什么宝贝,飞剑贯颅而过,竟然没能毁掉他的元神。 带着裂纹的乌青金丹被飞剑击飞,发出哀鸣,随即便亡命似的,以更快的速度往回飞,投入到白无常的腹中。 程心瞻连续两次出其不意才能建功重伤白无常,此刻自然要痛打落水狗,「桃都」大放光明,追着白无常的肉身便飞刺过去,要是被「桃都」击中,程心瞻不信白无常的元神和金丹还能抗住。 不过此时八臂龙王的脸已经比锅底还要黑了,他想趁机试试白无常的深浅,同时也不想亲手杀两个极有名气的道门大教子弟,但是没想到,这个程心瞻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点把白无常给杀了! “好胆!” 曹烬牙间里蹦出两个字,抬手打出一颗霹雳子,撞开了「桃都」,救了白无常一命。 竹身和肉身站在一起,两个程心瞻同时放声大笑,异口同声道, “曹烬!此刻你还能袖手吗?尽管来吧,贫道奉陪到底!”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武当山外有天真(月底求月票) 对上曹烬,程心瞻自然严阵以待,白无常坠落到山间,程心瞻也不去管他了。 失魂涧在湘西乃是整个武陵山区的名声可谓极臭,如今树倒猢狲散,白无常又身受重伤,除非曹烬带他回百蛮山养起来,不然有太多的仇家不想他活着。 “那我便试试你的斤两!” 曹烬冷笑一声。 他本意不想和这两位道种动手,可是程心瞻的话已经挤兑到这份上,他要是还不动手,往后也没法见人了。 曹烬脚在虚空上一踩,整个人便瞬间消失。 好快! 程心瞻两眼骤然睁大,瞳孔里倒映出曹烬的掠空残影,只是一瞬间,就抵近到了身前。 来不及施展任何法术咒印,飞剑回头也要时间,程心瞻右手还握着火剑,都来不及放开,他马上左手虚握做持剑横切状,只是须臾之间,虚握变实握,他从虚空里抽出「秋水」,斩向曹烬的脖颈。 然而,曹烬只是一低头,沉肩往程心瞻胸口上一撞,程心瞻被似断了线的风筝,往后倒飞。 他五府里的内景神齐齐震动,出手护住脏腑。 怎么这样快!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道! 程心瞻搓揉着胸口,艰难喘着气。 “咦?” 曹烬还有些意外,吃了他的贴山靠,这个人族胸不陷血不吐,这倒是少见。 竹身慢了一线,御使阴阳飞剑来攻,不过曹烬在虚空中横移,躲闪阳剑,又挥袖打飞阴剑,同时他还有闲心抽动鼻子嗅了嗅,又运转法眼,露出竖瞳来看程心瞻肉身。 “嗯?” 他又很意外,“我说呢,你胸上怎么会有我蛟族的鳞?难怪能挡我这一下,这鳞在你身上生了根,那就不是夺来的,你体内有蛟血?是你父亲还是母亲?” 竹身见曹烬没有趁着肉身虚弱进一步来攻,也就没有再度出击,来到肉身前守着。 “咳咳,你猜错了,我父母都是凡人。” 程心瞻回了一句。 “哦?难道还有蛟族自愿送鳞给你?你对蛟族有恩?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曹烬和程心瞻说着话。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程心瞻并不领情,曹烬被峨眉追杀而投入魔道,是有无奈之处,但既然入了魔,又替辛辰子办事,那也就回不了头了,程心瞻不愿和他虚与委蛇,也不需要他的人情。 “呵呵。” 曹烬笑了笑,他感觉自己有些欣赏这个道士了,本事不差,性格也有意思,只是这个道士能明白的道理,自己又何尝不懂呢? 他是道,自己是魔。 于是他再次欺身上前。 而趁着说话的功夫,程心瞻肉身放开了火剑,竹身接过,将雷火法剑高祭于顶,同时御使阴阳飞剑。肉身继续握着秋水,秋水剑他倒没有换持,与他而言,左右手早已没有分别,他右手此刻掐印,指向飞来的曹烬,口念, “陷!” 那处的虚空忽然闪现波纹,曹烬好似陷入了泥沼,趁着这个功夫,两口飞剑都刺过去。 但是这个蛟龙力量和速度都太强横,只是稍稍耽搁了半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挣脱出来,轻易躲开了两把飞剑。雷火两剑剑尖涌出天雷地火,但曹烬在天雷地火中徜徉,仿佛无事一般! 曹烬还是冲着肉身过来,程心瞻以秋水御敌,这次有其他手段协助,他撑过了三个回合,不过随后再度被曹烬一拳打在右肩上,锁骨断成两截,皮肉凹陷进去。 而竹身虽然一旁辅以法术飞剑,但竹身到底还是二境初的境界,施展起这些手段威力总有不足,都被曹烬轻松化解。 不过饶是如此,程心瞻也不敢以竹身持秋水近身,让肉身在远处施法术,否则等曹烬打飞了竹身,再来贴近肉身,程心瞻连个抵御的手段都没有。 曹烬大笑,“你呀,法术法宝都不错,但遁法身法却算不得高明,总是能被我撵上,肉身又脆薄如纸,所以遇见像我这样的,就没得办法了。” 程心瞻自然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先前他还真没有跟这种人交过手。 之前在海外一战,在雷暴海被那些妖魔围攻,他们虽然也是这个近身路数,但那时候是同为三境之下,他们的速度和力量并没有远高于自己,所以自己凭着飞剑与咒术可以周旋乃至胜之。 只是现在遇见曹烬这样的大修士,着实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曹烬再次来攻,程心瞻以秋水抵御,同时顾不得右肩疼痛,要再次掐诀施咒。 然而,曹烬看准了时机,一掌劈在程心瞻的右腕上。 程心瞻吃痛,紧咬牙关,闷哼一声,只见他右手已经拧到了一个古怪的角度,和胳膊仿佛只靠一层皮连着,他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我给你手卸了,看你怎么掐诀,你要是敢张口,我就给你下巴卸了,看你怎么念咒。” 曹烬笑着说。 沈照冥看见好友被欺侮成这样,自然是大恨,他再次开出法眼照过来,看得出来,以他现在的状况施展法眼有些勉强,三只眼睛都流出血来。 法眼神光的速度极快,连曹烬也躲闪不及,被击中了后心,不过曹烬闷哼一声后却是抓住了程心瞻已经断开的右肩,提到了自己的身前,来挡住神光。 无奈,沈照冥又只得收起法眼。 程心瞻周身都在痛,不过他的脑子还是清明,竹身扶起险些脱力当空掉落的沈照冥,竹身传声道, “照冥,你不必留在此,寻救兵去,我在此地无妨,我这两幅身躯,分魂而居,还有金丹后手,无论如何,定会逃得一条命来,没准,还能赚上一笔。” 沈照冥闻言瞪大了眼,看向竹身,他听明白了,心瞻这是已经抱着舍身重修乃是自爆金丹的念头了。 他立即传声,“此事因我而起,我现在去贴近你肉身,伺机将你换出来,你走,我来拖着。” 竹身摇摇头,“我留能活,你留则死,不必多言。” 沈照冥还要说话,他自然也有压箱底逃命的手段,不过此时,一道稚嫩清雏的童声从北方传过来,打断了两人, “八臂龙王好大威风,以大欺小似乎还很得意。” 曹烬此时把程心瞻肉身挡在身前与沈照冥对望,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他正要扭头去望,但这时一股生死危机萦绕在他心头,这是有一道远比净明派道种印堂法眼更快更强的手段从身后袭来了。 他立即放开程心瞻肉身,手上变出一根十二节铁锏,双手持握,回身奋力一打。 这一打,打在一道玄色剑气上。 剑气与铁锏相击,发出一道轰鸣,迸发出法蕴灵光,强大的灵力劲气把程心瞻肉身掀飞,他也趁机逃离。 曹烬后退两步,站定虚空,沉声道, “来者何人?” 一个人影自北方而来,踏着玄奇的步调,几步之间,跨跃百里,声音由远及近, “玄帝座前扫霞人,真武殿内驻鹤身; 炼得龟蛇成剑魄,武当山外有天真。” 等到诗声唱罢,人影已经来到众人面前站定,众人惊诧,来者竟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面相不过幼冲的道童! 不过来者唱诗道意高邈,言辞浅白,众人也就不难猜到其身份了。 “真武观主?” 曹烬问道。 道童唇红齿白,可爱非常,身着一件小巧宽松的深蓝羽衣,袖口绣着龟蛇,头顶乌木冠,腰间系一把小剑,他负手而立,口说, “正是贫道,此二人贫道保了。” 道童朝程心瞻和沈照冥招招手,两者连忙躲到道童身后。 “呵!” 曹烬气极反笑,“我看观主还没修到四境吧,但这口气却是比四境高修还要大了。” 道童哂笑,“斩你这条恶蛟,不需四境。” 曹烬被这一句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狂,今个却是见到了比自己还要狂的。 不过不知为何,这条蛟龙眼珠子一转,居然还能笑出来, “好说,好说,观主请便。” 道童闻言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恶蛟这么好说话,不过他也懒得究其根源,转身便走,程心瞻和沈照冥紧跟其后。 而曹烬果真站在原地不动,目送几人离去。 “龙王!” 一声叫喊吸引了曹烬的注意,他循声一看,原来是还倒在地上呻吟的白无常。 他落身下去,站到白无常身边。 白无常两眼充斥着怨恨恶毒,嘴里还在大口大口涌着鲜血。 曹烬看着白无常这凄惨的模样,心里其实有些可惜。 凭心说这白无常本事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在湘西称霸,只是这老鬼一身修为都在叫魂和炼鬼这两个路子上。但今天却是被那个叫程心瞻的道士克的死死的,那道士的雷法、火法、纯阳、鸡鸣、定魂、超度,乃至煌煌金丹,如此种种,仿佛是白无常天定的克星一般。 其实这在修行界有个名头,叫道敌。 这金丹老鬼遇见了自己的道敌,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冤,也不冤。 白无常不久前还是一教之主,与八臂龙王谈着条件,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就到了这副境地,自然是恨,他哭嚎着, “龙王为何放任他们离开啊?!莫不真是怕了真武观主吗?!” 曹烬撇了他一眼,不屑一笑,随后把右手抬到身前,摊开。 而白无常定睛一看,那掌心分明摆着几根长发! “这是?” 曹烬笑了笑,“杀人,不一定是打打杀杀,动动脑子!” 说罢,曹烬脚一蹬地,这就化虹升空离去了,看其方向,是回南荒了。 白无常错愕不已,看着曹烬离去的方向呆愣了半晌,随后忽地反应过来,惊慌大叫, “龙王!龙王为何离去啊!带上我,我愿意投奔南辰老祖,八大金刚我做小,我愿意!小的愿意啊——” 白无常的声音在群山里回荡着,但早已离去的曹烬已经听不见了。 ———— 湘西密林,一处无名山头,坐落着一方小观。 山无名,隐在湘西群山中,没几个人知晓其具体位置。观是小观,不过一殿一院,无人进献香火。 但是这观的名声却是极大,大到整个武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为:真武观。 小观殿内,供奉着真武大帝神像,大帝按膝而坐,面目慈悲,左脚下是玄龟游水,右脚边是螣蛇吐雾,神像前面是宝案香炉。 程心瞻和沈照冥敬香行礼。 程心瞻右手已经恢复了,他炼丹多年,接骨续筋丸这样的丹药自然不可能不随身备着。 两人向真武大帝敬香行礼后,又向真武观主行礼,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即便两人躬身,拳头也比真武观主头顶高,真武观主还得把手举过头顶才能扶起两人,观主笑着说, “都是道门,同气连枝,说什么谢不谢的。” 程心瞻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位素未谋面的道长救下。 之前他曾在银铃苗寨寨主口中得知过真武观,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到了观中,还被这位久负盛名的观主救下。 他没想到,这般鼎鼎有名的真武观,竟这般朴素,观主什么弟子香客也不见,只有观主一人。 他更没想到,传说中的真武观主竟然如此驻颜有术,是个孩童模样。 他说, “道长救命之恩,敢问道长名讳,也好让我等谨记诵念。” 观主摆摆手,“你这小道士忒客气,还说什么谨记诵念,大可不必,姓名倒是好说,贫道姓闻,名天真。” 程心瞻拱拱手,自报家门,“三清山弟子,程心瞻,谢过闻观主”。 沈照冥也紧随其后,“万寿宫弟子,沈照冥,谢过闻观主”。 天真道长负手腰后,笑着点头,“好呀,都是我道门后秀,都很不错。” 随后,道长又看向程心瞻,说道,“你的飞剑很不错,再拿出来我看看。” 程心瞻称是,他有两把飞剑,但是能让这位看上眼的肯定是「桃都」。 他递出阳剑,一团凝实的剑光。 天真道长接过。 很奇怪,平日里绝不让人碰一下的「桃都」躺在天真道长手里,十分安静,之前谁要是敢握「桃都」,那肯定是要被灼伤的,君不见,先前的峨眉天骄女侠也是驾驭不得。 此刻,天真道长掂这剑光,「桃都」还在轻悠悠鸣叫呢。 不光如此,「桃都」剑灵还自动显化,化成一只袖珍的白羽公鸡,站在剑光中,歪头瞧着天真道长。 程心瞻看着啧啧称奇。 天真道长笑了笑,伸出一指点了一粒金光喂给了剑灵。 剑灵啄食了金光,高兴的啼鸣。 道长把剑还给了程心瞻,看到程心瞻好奇的眼神,便轻飘飘解释了一句, “贫道身兼真武荡魔与吕祖纯阳两道法脉,所以与此剑亲近。”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武(第一更,最后一天求月票) 身兼真武荡魔与吕祖纯阳两道法脉。 程心瞻心知这句话的份量,传出去的话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他接过天真道长递回的飞剑,心说难怪「桃都」如此亲近闻观主,也难怪这位观主在武陵山中威名赫赫,在观则静修,出观则杀魔,照样活得好好的。 程心瞻收起飞剑,心里还有个疑问,之前自己和这位道长素未 李炳赫脸上怒意满满,眼中杀机不加掩饰,脚下一点,身体如大鹏鸟一样飞上半空,而后重重落下,轰隆一声,整个大地都好像在颤动,有碎石子滴溜溜四处滚动。 那人痛得嘴都扭了起来,可依然恶狠狠,极其嚣张的威胁柳一鸣。 乔纳森的住处距离中央巡捕房并不算远,就在巡捕房后面的弄堂里,是一棟青砖碧瓦院子,弄堂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中央巡捕房的巡捕。 看着满眼的绿色,洛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 秋叶原是acg的圣地,这里拥有数量众多的游戏和动漫商店,每年有无数日国和其他国家的游戏,动漫迷,来到秋叶原朝圣。 果然,众人的第一反应和二皇子一样,全都是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 “化成烟……那他和你说了什么?”洛澈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的皱了皱眉头,随即问道。 他都已经想好了,若是这句话说完,厉青还是毫无反应的话,他便上前搀扶,查探厉青体内骨头。 狂屠等人听云飞把话说到这了,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们得到的消息被夸张了?如果说续命丹有5颗的话他们还能分一分,可是现在只剩下一颗,他们怎么分?割成七份? 创建公司付出的精力,会比索菲娅做th集团第一副总裁还要多,徐青可不希望索菲娅这样。 宝钗同众人说过,贾琮不会厚此薄彼,姊妹们过生儿一般都会这样送。 鹊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并不急着去打字,如果能找到其中规律的话,说不定也能通过这个干掉一些愚蠢的废物。 干柿鬼鲛金色双瞳紧紧锁定了金色披风男子,此刻的他似乎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嘴角露出很是兴奋的笑意。 其实,像卓伟这么亮眼的狗仔,不单单是娱乐记者时刻关注着他的微博。 哪怕是按照天道循环的定数来说,新党已达至盛,接下来,也该走下坡路了。 老妈跟他说,自己这本漫画要出版了,而刚才画的这张画就是要作为出版的第一页彩页插图。 “这是我一个堂哥开的私人酒吧,平常只有他的一些朋友会来这里聚会,很少有生客的。”林家茂解释道。 宝钗更是诧异,因为这婆子是她薛家之人,她哥哥薛蟠的乳母叶嬷嬷。 无论将来如何,这份秉持着知性的善良,有着界限的公正,高度的自律与责任感。。。 譬如在皇后有子时,就算这个皇子是个傻子,也一定要扶持为太子。 河海之中,好几名掌握冰河山川道域的修士们,战场放在了河海当中。整片河海都在剧烈的翻滚着,仿佛河床下面的火山即将喷发一般,汹涌的力量不断的朝着外界迸发出来。 不过忙完,团长巴德也不敢松口气,带领着车队急急忙忙的上路,希望能早点赶到北方把货物卖掉,这样他才有可能不赔钱。 虞妾冷哼了一声,自己想爬起来,但是她的脚筋断了很多年了,根本起不来。 “别忘了去找我哟,我很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萨拉塔斯的声音远远传来。 金毛大黄狗疑惑的扭头一瞅,这才发现碧碧虽然没有抓住它的狗头,却抓住了它的狗尾巴,毫不客气的把它提起来。 就算她们身上鳞片化成的衣服,即坚固又耐用,还很好看,还能一套当作无数套穿。 而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些稀有的药材,以及不知名矿石,乃至一些一看就很值钱的稀有材料等等。 但目前,只有“水精”亲自督率的一股军队12万战士抵达了汇合点,另外四股北路军根据搭乘空中飞虫的信使回报,还在2-4天路程之外,“水精”之前的担忧成为了现实。 塞完后,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托付什么人生大事,之后向着远处指了一个方向。 然而,就在野乃宇期待的目光中,阿国在她身上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就略过了,片刻后带着卑留呼和枫夜离开去开始排练。 大黑牛哞地一声,立马挡在了我的身前,紧接着一股子像海浪一样的风,呜呜地一波一波地吹了过来,异常的邪乎,胡大拿将弯月刀插在地上,跪着倒退出去七八米,没成想这狼蛛如此能耐。 这一刻穆西风睁开了双眼,心念一动,出现在了一个废弃星球之上。这个废弃星球之上灵气稀薄的可怜,其上只有一些低级的生物,但却有一人例外,这人便是擎天。 没有人敢相信,竟然有强者可以对万年之后的轮回进行如此复杂的布局。 肥龙坐下去看都不看我,气地呼呼直喘气,花猴子赶紧过来给他倒了盏茶水。 穆大少身处于压力中心,巨大的身躯瞬间下降,这股压力之强,宛如星球降落一般,压的穆大少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我见水眼的水非常的清凉,透彻的直达水底,我拿着煤油灯去仔细观瞧,能够看得见一些黑色的石头。 可以预见,就算是在这片十方星域,相信就连步惊天这等存在,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那就试试吧,如果人家不让你上可不许哭鼻子。”钟岳妥协了。 那天她正和几个师哥师姐讨论那期校报配的插图,听到有人招呼:“谭海成”,一抬头他已经进来了,浅色的牛仔裤,蓝色的t恤,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很熟络的。 “好。童阿姨,你以后还能再来接我吗?我可以经常看见你吗?”宇豪兴奋地拼命点头,期待地目光紧紧盯着童恩。 还是说,他抓自己是为了报复巫山?因为巫山曾经在公共场合当众训斥他反驳他,让他下不来台? 非正文章021 3月初月票抽奖活动公告 书友们,加更的第二章今晚搞不定了,才写两千多字,熬不动了,眼皮打架,明天上午再发出来。 另外,今晚将会开始本书本年度第三次月票抽奖活动,活动时间为2025年3月1日0:01——2025年3月7日23:59,广大书友可以多投票抽取奖励。(舵主群3月也会有抽奖活动,能力之内的书友可以加群参与抽奖) 【活动奖品】 价值66零食礼包50份 月票超过6000张,每增加100张月票增加一份零食大礼包。 活动奖励发放方式会在群内进行说明。 【参与要求】 本次活动仅限于起点主站,在活动要求时间范围内进行投票。 【兑奖方式】 作者单章公布中奖月票编号,以月票序号、二维码以及个人主页截图核实兑奖。 月票序号查看方式:起点读书app——我——月票——月票纪念册 注意:在兑奖前请勿把中奖票根分享至书友群或书友圈中,避免冒领。 【兑奖时间】 2025年3月8日开奖,2025年3月12日晚21:00截止领奖,逾期视为自动放弃领取奖励,注意领奖截止时间。 中奖信息将在书评区置顶公示至截止时间,请注意核对信息。领奖时进群联系兑奖管理员(兑奖管理均设有备注),核对月票序号、二维码及个人主页。 《蜀山镇世地仙》非正文章021 3月初月票抽奖活动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忽然劫至(补昨天许诺的加更) 以《太乙秘法》淬丹数月,令程心瞻的初劫提前了四年,他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因为毕竟是雷劫,是天之劫数,能用这种取巧的办法缩短四年已经颇为不易了。 但也只是四年啊! 距离自己第一次洗丹劫应该还有四十五年才是,为何会忽然劫至?! 程心瞻想不明白。 他是希望洗丹劫早点来,但并不想这劫来 然而,晗兵不仅没有滑落,反而像是跟天晶红玉柱子粘到了一起,丝丝精纯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晗兵体内而去。 海里驶过一艘客轮,远远传来哀怨的音乐和鞭炮鸣放的硝烟,隐隐约约看出船上的乘客站在甲板上在向海里撒些什么。大家看明白了,这是大连市民政局海葬的轮船在实施海葬。 王虎他们这次主要目的,就是要杀掉对他们不怀好意的人,并警告其他人,自然不会把这些尸体处理的太过干净。 呵呵!说白了,就是他向她献殷勤罢了。老天爷无奈,想着他干嘛非要做让别人恨她的事儿不可呢? 宁宗吾看自己出的十道题,越来越得意,于是决定去虐虐自己的四个弟子。 从那以后,玉儿又变了,把所有的苦全默默吞进肚子里,只将美好的东西与妹妹分享。 洗完澡,三人一人搬了一把凳子坐到门口纳凉,蛙叫虫鸣声不绝,漫天繁星闪烁,抬头只需看一会,就觉得心中万分的宁静。 但是,朕真没想到,凤儿你会自己提出来……呵呵!看来,凤儿对朕是上心了。 现在徐川可是炼药师公会的一个传奇,每个进入炼药师公会的学徒的榜样,以他为标杆,进行奋斗着。 可是由于屠彪的力量太过巨大,死死的紧抓住手中的巨刃,不管上官云刀这么控制就是无力控制夺下屠彪的巨刃战刀。 因为没有人口普查,谁也不知道,莱茵大营到底死了多少人,有人说二十万人,有人说七十五万,也有人说一百多万。并且这些数据都不是德国提供的,而是第三方提供的。 “兰心,对不起,我要与勺子离开。”白墨紫始终昏迷不醒,兰心夜夜不眠的守着,照顾着。 洪亮的卡车鸣笛声把兰博车主吓傻了,即便已经狂踩刹车,兰博基尼仍要撞上了卡车,眼看就是车毁人亡的节奏。 听到唐唐的骂声越来越大,忍不住皱眉,在他心里,白少紫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谁敢动白少紫,他就和谁拼命。 “找我?找我干什么?”昆仑派的掌门轩辕凌峰疑惑的看着盘宇鸿。 奥黛丽在睡梦里习惯性地向旁边偎依了一下,却没有感受到温暖。她的手向身边探了一下,也没有感受到周南的存在,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迪莫森一边用凄厉的声音叫喊着一边冲到船舷,逐根逐根砍着绳钩。 除了无比臣服叶梵天之外,他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便是叶梵天霸神国度的强大,其中笼罩的诸神虚影,可以度化强者,让其成为自己的奴隶。 万战生以长枪抵挡,好在这金色长枪不是凡物,竟也挡下了洛宇削来的一刀。而后,趁着机会,洛宇再度一刀刺出,刀刀凌厉无比,如闪电疾风,加上元气暴涨,竟将万战生逼得连连败退。 卡德安侯爵的眼神中满是对无人机这种神奇侦查设备的艳羡,就连说话的时候也舍不得从屏幕上挪开眼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天三九癸水雷劫(月初求月票) 程心瞻掐印,运转金丹,一颗明晃晃的丹丸便从他天灵处飞出。 这枚金丹呈现炽白色,像是炎夏正午的太阳,白得透出金光来,教人无法直视。 金丹现世,伴随着虎啸龙吟,便是在滚滚雷音下,也听得分明。 围观众人统统变了脸色,这是什么品相的金丹? 许多人在看到金丹的第一眼就自行排除了这人是散 “当初我在明灯罗汉的佛国之中曾得明灯罗汉的馈赠,进入过一次顿悟,那次之后差不多就触摸到人剑合一的门槛了,不过一直到大比前夕才真正踏出那一步。因为想留作底牌,便没有声张。”宋明庭淡定的回答道。 所以天言真人在吞下了一枚丹药后,修为已经暂时恢复到了我道期。而反观寒蟾尊者,他明显不在全盛状态。不仅仅是寒蟾尊者本人,吞月寒蟾蛊和虚绦阴龙蛊身上也带着伤势。 这样一战,若是发生在大千世界,他毫不怀疑会把整个大千世界都给毁灭,甚至连魔界和虚无界都要波及。 直到此时陈征才发现他们的准备其实还是出了问题,探索者机器人身上的传感器虽然很丰富,但依然少了一样——麦克风。 异空间中,一名老者噗的一下吐出了血,满脸骇然的的望向远方,原本摆动的手还没有放下。 打斗之间,叶子又开发出了几个手势配合想像控制火妖剑的攻击招式。 “想不到相隔了十万年,你我再次相聚饮酒,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宁江喃喃,目露哀伤。 自己何不趁这两人缠绵之时,先去林飞房间寻找自己的长白山人参和林飞的人参丸。 然后果然见到苏妍那本来已经有所收敛的怒气又开始翻涌了起来。 沉浸在血腥味和叫喊声的刺激疯魔里,他们的神经也会一点点的麻痹,理智也会崩溃,从而变成自己都胆寒的魔鬼。 “怎么回事?”何建国看着何保国身后熟悉的魁梧脸。有些疑惑,亦有些不喜。 赤橙黄绿青蓝紫,仿佛是反复确认一般,每种颜色都闪烁了三遍,第一遍的时候速度很慢,第二遍开始加速,第三遍几乎是秒过,七种颜色之后便回归到了金色,就好像是太阳光一样,随之而来的则是十二块金板的移动。 夜间,大雪更像是扯碎了的棉絮,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让人寸步难行。 虽然血霾的出现时间极短,但却很有效果,且颜向暖的境界提升后,她发现她控制血霾的力量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纯粹了,以前她试图掌控血霾都很吃力,如今却可以控制血霾幻化成各种各样的模样神态,甚至威力十足。 长离连搭理她都不愿意了,他径直的收着自己的东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苗然跟路红相视一笑,也扔下包裹坐到了一旁,包里都是王立志李桂芳还有铁牛他们给预备的特产,其实两边都是山林地带,好些东西青山沟也有,不过到底是一片心意,她们也就没拒绝。 而现在,灵气如潮汐一般涨起,无从捕捉的天道也露出了痕迹,这一位对道之感悟十分深刻的祖师实力一定更为强大,修为境界可能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把人都救出来之后,他们还要趁着天色未亮,把这些人给弄到安全区附近他们早就想到的地点去,让他们醒转之后可以就近进入安全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劫雷开阙,蛟龙起坛(月初求票) 用劫雷开辟紫阙,是一条可行之路,但也是一条兵行险着之路。 金丹是以黄庭为炉,以罡煞为药,以五行法力为火,熬炼锻打凝成,成浑元无漏之真形,求金刚不坏之真意。 君不见,即便是这样炼成的金丹也是在洗丹劫下瑟瑟发抖,稍有不慎便是分崩离析,更何况是脑中泥丸宫? 雷霆入脑,若是真出了差池,轻则 陆奇便再注入一些白色融力,火焰的温度再度提升,鼎内的这三种物质迅速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颗丹药的形状。 至于商户飞船上的人都绝望了,他们本来以为新出现的飞船上面会装有武器,要是能够一同抵御星际海盗的话,他们也许这一次能够幸免于难。 抵达惊澜港以后,乌恩奇便向沫沫公主抱怨,他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简直像是一名囚犯。沫沫公主只是单纯一些,并不傻,她嘻嘻的笑,仍然安排波洛斯先生与乌恩奇陪着她一起去拜会惊澜港冒险者工会。 乌恩奇淡然一笑,开口背了一段斗气“断虚刃”的口诀,艾彦听罢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斗气“断虚刃”早已失传,熟悉这套口诀的人只有他和教给他“断虚刃”的废世子阿莱夫。 “哟!这不是陆健嘛!”不远处,一名男子朝陆健走来,身后带着家族的九名参赛队员,说道。 营地中央,河东郡兵将士们围坐成一个大圈,圈四周燃着火把。中央的空地上,穆离将被他击飞的一名校尉拉了起来,对方露出心服的目光,朝穆离施了一礼,高声认输一声才离开了比试场。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联军兵士中箭倒地。 在魔都·欲望之扉,一名训练有素,精通灵术,又以忠贞而著称的妖灵鬼魂会排上大用场。伯纳德·肯宁子爵自以为淘到了宝贝,剩下的死斗他早已经无心观看了。 “咦——才百十人就有如此威势,真难想象上万的骁果右军会是什么场景!”崔长芳没能去成骁果右军,自己也觉得可惜,跟着杨浩一起观看穆离他们训练,不由感慨了一声。 话间,他把头转向扁舟子。扁舟子与附近的雪族巨人见到异象,也都在看着他。 不过就在李逸晨抱拳行礼之际,四周温度骤然下降,哪怕以李逸晨如今修为也感觉全身一凉,仿佛血液要被一起冻结起来一般。 一番虚套之间,李逸晨也得知,眼前三人分别是紫云大师、九星大师和天元十师!与星罗大师一样,乃是当今阵神殿的十大阵师,哪怕是在造化境一阶中,在阵神殿也有超然的地位。 做生意他陈大伟当然可以给他们添点堵,只是在外地就不是很好办了。 唐柠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那一幕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又仿佛就在昨天。 欧阳蓁察觉到母亲的反应,她领会到了那份目光里饱含的含义,精神为之一振,抓紧将包子两三口的吃进嘴里就溜了。 “……谢谢了。”桐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的点点头道,换哪个男人都不会在听到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差点掳走都还会开心的。 午时左右的时候,李泰便来到了工坊,找墨凌薇学技术,墨凌薇利用“填鸭式”的教学方法,将工坊最新产品直流电动机、蓄电池、二极管等的原理,全部灌输给了李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濯丹炼神竟全功(5K字,求月票) “你感觉到没有?” 傅守真传音。 “嗯。” 董守仁回应,“是有南边的高境在窥探。” “十有八九是绿袍那个老泥鳅。” 傅守真道。 程心瞻渡第一波雷劫的功夫,天真童子已经把程心瞻在失魂涧诛魔、与曹烬交手再到随自己学真武体术的事都说完了。 三境往上的修士,要是赶时 “我已经是联系好了那些可靠的兄弟,今夜万无一失了,哈哈哈。”一名汉子哈哈大笑的说道。 “那你尝尝这种元气汤,我再慢慢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木婉音笑着说道。 白宝国与二哥他们一行四人在经历了搜身之后,才被那些楼梯口站岗混子放进了大厅里。 北辙挠挠头,其实以帝尊之能,要彻底把那火灭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他始终把那火海留着,还刻意用药力提升苾玉的禀赋气海,由她出手去灭这火? 我大骂一句:“md!”身体就被牙擦苏踢的向后退了几步,我看不行了,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把人还回来。”吴师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头,往后靠了靠,蜷缩在了椅子里,似乎他是有些困了,不停的打着哈欠。 凌霄知道她是在说笑,他也想配合着微笑一下,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断崖上,风扑面而至时多了一股闷热的气息,苾玉一身红色紧身劲服站在崖边。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但里面包罗万有,你想到的,和沒有想到的,里面都不会或缺。 断了的弦,就如你我的命运,既然不能紧密相连,那便断了吧……当断不断,省的欲理还乱。 “祭祀大人,你忘了我们说的么,神降临从老虎那救了我们,那只老虎八成就是攻击我们的那只……还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是被这猛虎带领的猛兽给驱赶出来的。这大概是神不想被打扰吧……”他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大,充满了惊恐不安,会是什么东西呢?李龙飞越发好奇了。 就这样和谈在方天的忍气吞声的妥协下结束了。至此,俞牙国被叫做俞牙联盟,由临杭、威武、龙泉、黄泉四个郡为俞牙国和方天的方国组成。 当他听到毛球管家那“命中带煞”这四字,他恨不得撕了毛东西的嘴。 “对,所以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带上你好李耀杰叹了一口气,并说道。 “晕,不叫进化,我们这里叫先进,先进懂不懂?”冯六子猛的翻了两下白眼道。 “声东击西!让我们去做出头鸟或替死鬼,他坐收渔利,而且是一个阴谋的渔利!”冯六子狞笑的回答道。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在搞什么?三角。。不,是四角恋?”暗月妖精一出现就是一句刺人的话。被她拉着的明月妖精吓坏了,心说没事说这些,不是找打吗?可想劝住暗月妖精已经来不及了。。 “原百纳分坛的弟子,这个问题,朕建议你还是直接找他问,散了吧,朕累了。”沂轩烦了,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虽说四个病友各有各的风采,但贺熠绝对是最能当之无愧地担起“神经病”这个称号的一个。论“心理扭曲度”和“丧病指数”,就更不用比了,他可以直接爆灯,秒杀另外三位。 湖水翻滚,之前那翻着肚皮,漂浮在湖面之上的黑鱼妖这个时候突然动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十四年弹指(求月票~) 明四百四十八年,二月廿二,清明。 豫章地界,广信府。 天还未亮,但道门圣地毓秀山今日注定热闹非凡。 不知从哪来的这么些人,山下的樟香镇是一房难求,许多人把马车停在镇子石道上,人就住在马车里,还有些拮据的,裹着席子搭着帐篷就坐在地上。 尤其是青瓦巷,墙脚下座无虚席。 至于 “来了来了。”叶爸脸上带起了讨好的笑容,很狗腿的跑到饭桌前问起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一点没有了对叶陌时候的那寡言少语的样子。 刘修望着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眼中浮现出一丝的柔情。他身为庶子,父亲不爱,兄长不亲,但还有支持他的老师,还有关心他的爱人。 但是,吕卓提前叮嘱过这些大将,谁也不能杀掉公孙瓒,这个功劳,让给袁绍的人。 叶陌猜测着,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异能又有了进步,这只是自然而然的变化,亦或者,只是这次的梦境世界的场景实在是很有限,自己的异能就有更多的能力来真实化自己的身体。 当即就是有着三名实力同样达到第三变巅峰,但没有席镇山厉害的长老,怒气滔天地冲了出来。 一阵阵生涩无比的撑持声响起,只见所有的黑雾在断层之中左冲右突,疯狂地想要冲破牢笼。但是,星河断层死死地将之钳制,令得它们无法挣脱。 紧接着,其中部分裂层就像是拱起的山丘,被强行拖拽向了他面前。 此鱼人的举动,倒更像是个深藏不漏的人类,虽然低调,可那隐隐间透露的气息,给牧元的感觉,反倒比那手持长枪的元龙都要危险不少。 叶陌有看过他的比赛,他经常利用强壮的身体硬抗对手的攻击,然后用极强的力量打击对手。往往对手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而他只需要几次攻击就可以击倒对手。 月璃厌恶地摆开他的手,平时奶包他们染这头发就挺好看的,怎么一到他们这就像一窝鸡窝呢? 说实话,天劫雷霆凝出的雷蛇,能对之不起觊觎之心的人真的不多,沧海归田要骁勇抹去雷蛇上的神识印记,也不乏有这方面的考虑,当然,更多的还是宗门的要求。 再者说了,即使其他人没有那份可能性,单单就是她们两个的安危之事,就令骁勇必须要对那位大能动手。 不过因为发射的是林沐所制造的特殊捕兽网弹丸,攻击力和穿透力较弱,如果巨熊发动了防御力场,捕兽网将无法覆盖住目标。 而叶星辰的移动速度,若是保持在一息六十四步,那么他很可能在一百零二息的时间内,完成第三轮水上漂的考验。 “对了,瑶瑶,你上次说的那个皮肤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林飞不敢问得太直接,怕被系统知道。 而今,又来一个,那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寻常,只怕关系也匪浅吧。 另外一边,北哲圣、屠三千和羽‘玉’真也都看着,他们要探探古灵宗的实力如何? 这么多的武装直升机同时起飞,齐齐的向敌人扑去,那场面太壮观了,想不吸引敌人注意都不行。 这一行为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刘胜被打的面目全非,杨乐冒着被处罚的风险,硬把此过错担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一次为了让叶依柔多恢复一些信心,他请了穆千雪帮忙,但是期间没有太照顾过穆千雪的心思,关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些歉疚的,所以如此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野火烧不尽(求月票~) 武陵山区,湘西。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正是水帮石二当家的商队从南往北折返的时候。 石二当家路子广,胆子大,他的商队总是能让人淘到想要的货物,这次往南走听说都深处到南荒一带了,就是不知道那边特有的「紫火烂桃煞」石二当家能不能弄点回来?那种瘴煞在武陵山定然好用。 沅江下游的修者翘首以盼着 说着话,陆枫再次将绮梦拥在了怀中,然后两人就静静的躺在床上闲聊了起来。 这时,灯光亮了起来,我猛的翻身起来,寻找着救我的人,可是我的面前空无一人。 “默默,你很恨我吧?”洛祈风低声地问了句,他的手失控般颤抖,如此大面积的纹身,他并非第一次看到,却是第一次揪心得难以呼吸。 洛祈风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客厅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你们主子在哪?”绾翎有些泄气,看来今天颜离是不打算让她走了。 “打造枫城最权威拍行的计划已经开始运作了,盈嘉明年的春拍将是枫城最受瞩目的拍会,没有之一。”乔奕谌谈工作时很严肃,认真的样子特别有魅力。 希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拐卖的,因为没有这个身体以前的那些记忆。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就连有一辆轿车缓缓地靠近她也没发现。 倾城的头也擦破皮了,她捂着脸不好意思看思勿,也没有接受思勿的搀扶,而是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往火堆那里走。思勿有些奇怪,她们一定发生了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 艾以默没有回答,但心底却是有些波动的,她可以理解为这个男人,是在关心自己么? “名师出高徒,你和雪莉两人教出来的徒弟,就算是没有任何的天赋都至少是有几层的。”爱儿道。 “咳!”康桥猛的咳嗽一声。雷子这才意识到杜片片还在,晚上可不能带着她去玩。 这是郑达世的推测,所以,郑达世才会问这些人,有谁在锦湖苑拿过太多的好处,还害死了锦湖苑的财务经理刘丽琴。 那是双有无尽杀机的眼睛,让人感到冰冷却不乏疯狂,两个青帮帮众还没反应过来,凌天的双手已经cha入他们的胸膛,准确而猛,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不过虽繎不知道戴维斯来此啲真正目啲,但也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胡说八道,欺我中国没人只会附和你吗? 看来神傲和富家子弟他们都是收到了信息,知道了六脉神山的坐标以及特殊任务‘至上神器’的事,但估计却万万没想到,这任务,地图都被我和诗洛夜先行探索并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其他的混混看老大已经行动。便也不再犹豫。纷纷举起手中的家伙。一股脑的向白虎涌了过去。反正这么多人一起上。谁挨了子弹。那就只怪他倒霉呗。 老蒋对熊医生没有生气,医生怎么能了解这么多秘密,一个政治大外行让他说去吧。 她没那么骄傲,不平等就不平等吧,看他眼色就看吧,总好过被那些歹人抓住迫害,她有些不知羞耻的默默想着。 陆飞点了点头,随即便盘膝坐在了地上,先将“旱魃之心”摆在了自己的正前方,随即双手掐印,这才炼化起了“旱魃之心”。 李自成眨了眨眼睛,他没听明白许朗说的这件几年后他做过的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杏黄梨白又一年(求月票~) 二月末,正是梨花盛放的季节。 梨雪山此刻名副其实。 当年三清山为栽种人参果移山造阵,新立了这梨雪山,山上种满了一种名为「晴雪」的梨树。 此刻恰逢春时,晴空高照,梨花盛放,枝头便宛如白雪纷飞,千树万树梨花开放后,便是满山积雪。 有青龙似的檐角隐在梨林中。 这里有一座道观, 那位元婴真君愣在原地好久,方才下山了,他要去跟掌门回信去,泽天上神答应去看大比了。 而油漆男那边,仅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便从十公里外的一路疾驰重回侧蒲果时,刚刚进入侧蒲果时,便看到下方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大量和平会士兵,在自己刚刚进城的瞬间,各种的激光射线不要钱般的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在食堂大厅落座,周某人注意到,好像有不少人都有意识无意识,将目光朝他们瞥过来。 毕竟好歹是个基础技术,没有他们阵法就运行不了,也算是先置类的条件。 而不远处的竹染脸色黑了黑,虽然与平常的样子不差分毫,但跟着他的落无伤,却分明感受到了空气的温度下降了几分。 阿碌找来了不少冰块儿,又按照池星鸢的吩咐打了一个上开口的木箱子。 当场挂断了联系,白亮再次联系其他队伍,凛寒军团当然不会才只有那这点人,一共被分为三队,而另外两队也在进行着自己的事情。 李大夫人挥了一下手,屋里服侍的四个下人退了出去,还把门关上。 对此,苏岭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存活数十万年的玄龟,真正爆发最强战力,绝对不弱于冰龙。 怕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那时而高亢吟唱,时而婉转悠扬的曲调吧。 “还有别的事?”南宫凰面色不耐,实则却想偷笑,偶尔这样“欺负”一下老实人,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哼!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苟且,真是不知羞耻!”叶琉一挥袖,很是气极,转身出了房门。 没想到傍晚时分,叶芷青就亲自来了盐运使司衙门求见周鸿……以及他身边的三人。 安雪沫听到自己最好闺蜜的声音,突然忍不住的低声抽泣了起来。 许俏俏盯着那张充满自责歉疚,又一脸慈爱和殷殷期盼的优雅高贵的脸庞,想起她对自己的关爱,她怎么能恨得起来? 皇帝的身子晃悠悠的向后仰去,眼睛圆睁,嘴大张,似乎有无尽的话未说完,也似乎是呼吸不够,贪婪的想要吸最后一口气。 她不想要再承受着那些担惊受怕,不想要再没日没夜的睡不着,不想要再这样了。 沈寒宸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抽了一片纸巾,替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又是一声脆响,式神的胸口处立刻破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无尽的灵力自伤口中疯狂的流出,化为青烟飘散。 傍晚时分,周鸿与周琪兄妹俩相携回来,见到周夫人皆惊讶不已。 顾眠看到内容,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就要回复,她刚要打字,就被屠苏按住。 打架的时间不是太长,这不是什秀全和金钟焕不打了而是警察已经出现,制止打架而且把他们带走。 「大哥哥,我告诉你喔,我最近棋艺又进步了。」熙宝黏在秦时温身边。 虽然极少接触,但是仙门在人类世界里仍旧是留下了无尽的传说与神话,并且因为衍生发展的方向体系不同,还不止一处。 第两百章 六手十二眼旱魃 都是此刻觉察到的画面内容,没有任何理由进行关联,尽管这种关联非常合理。 琳琳感觉,自己根本不是躲藏在屋檐的阴影处,而是跟随阿妈一起在战斗。 秦宇很头疼,霍莉丶罗茜和美国联邦调查局有紧密的牵扯,秦宇真的不想和她走的太近,可是不管怎么样,霍莉丶罗茜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程晋松缓慢坐起,努力地搬开虚压在身上的东西,慢慢支起了身体。 这道黑影紧紧的贴合在梁河的体内,仿佛有灵智一般,在叶辰的目光下,黑影散发出一道极为阴邪的气息传进了叶辰的体内,但是被他体内的元力绞杀粉碎。 张浩还在盘算,是不是再弄一辆越野车进山,但是想了一会,张浩觉得还是算了,越野车虽然很牛逼,但是采药那是要上山下水,攀高爬低,开着车限制太多了。 如果张浩估计不错的话那应该是生长在东部山脉里的蓝色海洋,又叫千层花,据说花瓣有千层之数,是炼丹胜药,同时也是炼制化形丹的主药材之一,所以张浩才会感叹龙霸天的运气太好了。 安怀林二话不说,扔了钢管就跑,看着无怀无义的安怀林,张浩再次冷笑,瞪了王有才一眼,转身走了。 血煞宗的人听到振寒的话,一个个盘腿坐下,天地之中的精神力缓缓融入他们体内。 但当我们醒来之后,就是知道自己醒来了,就是知道刚才的一切全都是梦境。 戴非做起手势说,我还不在于政策优惠,而首选是项目的市场空间。搞企业的人都知道第一桶金是最难争的嘞,大多数人就是争不到第一桶金就败下阵来,甚至一蹶不振。 命是保住了,不过由于这次事故,还是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才渐渐恢复。 “回来的正是时候~,跟我走!”季药从屋内奔出待看到天星果真回来后,便把手里正在研究的药罐立刻放下,一把拉住天星手腕便往院外走去。 后秦太子在白洋县城被橘子给逮住了行藏,另一方阿紫也追到了白长天。 “就这般行事。”我也想马上替义父报仇,当下便与郭淮骑马与于禁,桓易军马汇合。二人也非常赞成郭淮的主张。于是,赵舒四人带着人马弃了刚扎好的营寨,一路往上庸而来。 那团火焰在光的外面,粉色霞光像是构成了一道光罩似的,把慕云几人罩在里面不让火焰进来,从而保护他们。 同一时刻,这片‘魂域’内的一些探险的兽人,或是犹豫或是相信,有的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有的则充耳不闻根本无视天星所说的话,只是静静等待着离开‘魂域’的时间到来。 那巨石落下之后“土之惩罚”好像就此结束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已经消失了,那宛如荆棘一般的石头好像也停止了动作。 顾木久久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慕云,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能一直不反驳,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可是代理最高执事,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怎么可能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 苍茫的虚空宇宙之中,星斗灿烂。明亮的恒星,匆忙的流星与慧星,多彩的各色行星,形奇怪状的卫星带,共组成一幅恢宏万千的气象。 让萧怒意外的是,这两头蝎尾狮,同样也是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泥塑一般。 “这是什么等级的魔器,居然连咱们的感知都被彻底遮蔽?”西格山与西格海吃惊不已,心中暗忖着,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萧怒手上正在不断幻形的魔器。 现在令牌,又已经通过林天玄的血祭,重新激活了内部的一些阵法,连带着开启着沉睡之中灵智。 心中所想如此尖酸,戮命先生脸上却是一脸的感慨,看起来极为真诚。 周永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再说话。周瑜直接把他叫上的飞刀拔了出来,周永又是一阵哀嚎,之后满脸敌视的看着周瑜。 紫金成员的实力都算是强劲,一般的玩家很少有能一对一胜之的能力,但好在武曌等人都不是什么一般玩家,各个精锐,面对紫金并不吃亏。 “看来,这嗜血暴熊要败了,现在它已经后续无力了。”林天玄谈了口气道。 同时赵子云也注意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注意的东西,他还是一直把浩瀚当成一款做任务杀怪升级的无脑游戏。 它们的意识中枢试图消化神性,就像八爪鱼,拼命想要捕捉神性丝缕,可惜,神性的丝缕自动交融在一起,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在其间自由游弋,逍遥自在的模样,根本不当回事,极具嘲讽意味。 “狼飞,不要冲动!这通道持续不了多久,一会丧尸还会聚拢,别脱离队伍!”宋凌风提醒道。 吴玥樾知道刘特助和许振凌两人的事情,自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让瓜田黑翼无意地戳中他的伤口,就淡然地把话题接了过来。 婆婆略显得意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装满烟锅,朝老三跟前举了举。老三马上掏出洋火,点燃了烟锅。 看样子,它并不像是发现了地面的美食,而是在有意躲避着什么。 祥子微微一笑,说:“这个念佛方法,叫做‘看贼’念佛法。念佛就是要求得清净心,而妄念,就是偷取清净心的贼。你除早晚课外,平时,不需要刻意念够多少声佛号,而是专注地看住那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