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求你当个人》 第1章 病娇皇子惹人爱 大盛王朝贞宁十四年,长安城 刚过夏至时节,天气就已经炎热的不成样子,百姓们在烈日底下讨生活,各个都热的汗流浃背。 宫墙深深,戒备森严的皇城中,一座不起眼的矮院里,正在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四个二!没人要是吧?两个王!走光啦,给钱给钱!” 身披白狐裘大氅,肤色苍白如雪,容颜如玉的萧策,正喜滋滋的数着手里的铜板。 “六殿下,奴婢们的钱都输光了,要不改日再玩儿?” 掌班太监李厚摸着干瘪的钱袋,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 萧策顿时目光一凝,“你们几个阉货玩不起啊,手风不顺就想跑?” “可我们的月例都输给了您,是真的没钱了呀!” 一群小太监都露出苦瓜脸,叫苦不迭。 这种纸牌游戏本来就是六皇子发明的,他们怎么可能玩的过? 萧策看这帮穷光蛋是真输光了,就又把目光投向了最边上一直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你叫余福是吧,滚过来陪我耍耍。” 余福上个月刚入宫,如今才年仅十六岁,不敢对上萧策凶巴巴的眼神,只能小步跑到近前。 “奴婢蠢笨不懂规则,还烦请六殿下教我。” 萧策拍了拍余福的脑瓜,“不懂就问,这是个好习惯。” 随后萧策就拢起地上散落的扑克牌,一边洗牌,一边从地上抄起一个酒葫芦猛地灌了几口。 “这局就我们两个人,那就玩个节奏慢一点的,小猫钓鱼。” 接下来,小太监余福就被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堂课,永远也不要试图赢过六皇子! “我钩!我再钩!我钩钩钩!” 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余福厚厚的一叠牌,就全都被萧策钓到了自己的手中。 捧着这个月刚领的例钱,余福委屈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萧策正想伸手接过余福的钱袋子,这时院子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老头,脸上带着惊恐焦急的神色。 “六殿下快跑!皇后娘娘的人找过来啦!” “我去!改日再战!” 萧策跟太监们吼了一嗓子,捡起酒葫芦,捏着一坨扑克牌,一个箭步就飞扑到了小老头背上。 小太监余福只看到眼前划过萧策狐裘的衣角,小老头就背着余福光速跃上房顶逃之夭夭。 看着手里萧策没来得及拿走的银钱,余福有些发愣的转头看向李厚。 “李公公,六殿下他。。。还会回来找我要吗?” 李厚拍了拍余福的肩膀,“算你小子走运,六殿下奉行买定离手,现在没拿,以后也不会再跟你讨回去。” 余福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顶怔怔出神,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六皇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款式的一个人。 “你也别觉得六殿下不靠谱,他自小就中了寒毒,大热天也只能裹得严严实实,其实很可怜的。” 李厚语重心长的告诉余福,这时另外一个太监也凑上前来。 “而且我听说六殿下身上的毒没有解药,陛下早在十多年前就请神医葛思佗给他诊治,但断定了六殿下活不过二十岁!” 李厚又把话接了过去,“所以六殿下自小就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百般宠爱,在这个皇宫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六皇子,你只要记住对六殿下的话言听计从就行。” 余福感激的点点头,掏出自己的皇宫生存手册,记录下这宝贵的经验。 另一边,萧策被小老头背着,在皇宫的众多宫殿屋顶上不断闪转腾挪。 “哎呀,那个小太监输给我的钱!我忘记拿了!” 萧策一脸气急败坏,忍不住捶了小老头的后背几拳。 小老头名叫梁宝,是萧策中毒之后,皇帝为他精心挑选的高手护卫。 梁宝顶着一口稀疏的老黄牙,有些胆怯的说道。 “殿下啊,今个儿你本该去上书房读书,结果现在被皇后娘娘抓包,不会挨罚吧?” 萧策一脸的无所畏惧,“反正母后又不会责罚我,顶多是打你板子,拿你出气,我怕个蛋!” 梁宝顿时一脸苦逼,每次萧策惹祸之后,都是他替主子挨罚。 萧策又掏出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寒毒时刻侵蚀着他的身体,必须要靠烈酒驱散寒意。 “听说大哥又被父皇罚了,他又干了什么?” “今天上朝的时候,赖御史弹劾太子殿下荒淫无度,出宫勾搭良家妇女。” 萧策一听就上火来气,又狠狠捶了梁宝几拳。 “这个老赖真是闲的蛋疼,平日里人事不干一件,就会盯着管这些狗屁倒灶的闲事!” 梁宝的灰发在空中凌乱,小心谨慎的压低声音。 “据说这次陛下龙颜大怒,罚太子殿下跪在武德殿外,估摸着现在都已经几个时辰了。” 萧策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说道。 “老萧这是又犯什么恶疾了?大哥不过就是喜欢女人嘛,又不是有龙阳之好,至于对亲儿子那么狠?他装这种严父明君给谁看啊?” 这种话梁宝可不敢接,只能悻悻闭上嘴。 “走去武德殿,我替大哥讨个说法。” 于是梁宝背着萧策在屋顶间几个起落后,便来到了武德殿附近。 太子萧炎正跪在大殿门口,面庞坚毅不屈,身姿挺拔如松,可脑门上已经浸满细密的汗珠。 这时萧炎就看到,梁宝背着萧策从空中垂直落下,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老六,你要再不来,我这膝盖可就要废了。” 萧策赶紧走到萧炎身边,小声嘀咕起来。 “大哥呀,你干嘛那么倔强,老萧罚你跪,你就随便东倒西歪应付一下,跪的那么如此板正做什么?” 萧炎眼中燃起不屈的烈火,字字铿锵。 “你说过不争馒头争口气,我对悦娘的心意天地可鉴,一定要让父皇看到我的决心!” 萧策扶额一阵无奈,萧炎身为大盛太子,却喜欢上一个民间小寡妇,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会有结果。 “大哥,你可是太子,父皇母后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的太子妃出身寒微,更何况她还是个寡妇。” 萧炎却是嘴角上扬,一脸鸡贼的看着萧策。 “所以我才一直在等你呀,父皇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你帮我求求情,至少暂时别让我跟悦娘断了往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哥! 萧策用手指不停的戳着萧炎的胸膛,可现在大哥给他戴了高帽,身为至爱亲朋,手足兄弟,萧策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 掏出葫芦又喝了几口,酒壮怂人胆,萧策按捺下紧张的情绪,又把葫芦递到萧炎嘴边。 “整两口断肠烧?待会老萧怕也得传你问话。” 萧炎闻了闻葫芦口,一股呛鼻火辣的酒味,冲的他脑仁疼。 “这是你让匠作监捣腾出来的那种烈酒?这味儿也太大了,我要是喝了肯定会睡翻过去。” 行吧,不喝拉倒,我还舍不得给呢。 萧策转过去身去,深呼吸一大口,随后推开了武德殿的大门。 第2章 太子想娶寡妇?那你别当太子了 “爹!爹!你搁哪儿呢?儿子来看你咯!” 刚一踏入武德殿,萧策就大声嚷嚷起来,还目光不善的四处乱瞥。 武德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对上萧策的眼神,就赶紧低下头去匆匆忙忙离开。 偏殿里,大盛皇帝萧世成正捧着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的翻瞧。 听到萧策的呼喊,萧世成眉头一挑,赶紧把小册子藏了起来。 可萧策已经闯到了偏殿中,正巧瞧见了这一幕。 萧策顿时露出了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贼笑,“爹啊,又偷偷看小黄书呢~~” 萧世成老脸一红,随后就是大怒呵斥,“逆子!进来不知道行礼敲门?朕正在处理军国大事,被你吓了一大跳!” 面对萧世成的窘迫,萧策看破不说破,一个滑跪就扑到了萧世成的脚边。 “爹爹~~大哥的膝盖好痛痛噢,放他进来歇一会儿好不好~~~?” 萧道成被肉麻恶心的想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就想一脚踹上去。 可看到儿子这张帅脸,又想到他身子孱弱,忍了又忍还是将腿收了回去。 “是你大哥托你来替他求情的?” 萧世成用力捏着眉心,快要被这帮儿子气出毛病来。 “当然不是,大哥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会找人求情呢?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萧策一脸大义凛然,可自家儿子们的尿性萧道成怎么会不知道? “你少为你大哥开脱,朕不吃这套,赶紧滚出去告诉他,乖乖娶了王珅家的女儿,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小寡妇!” 王珅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朝廷财政。 其独女王添香被誉为长安城第一才女,是萧世成为萧炎钦定的太子妃人选。 一听这话,萧策当即跪不住,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老萧,你这话就过分了,大哥和悦娘情投意合,你还想棒打鸳鸯,简直是太没有人性了!” 萧世成简直快被气出脑溢血,指着萧策破口大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炎作为太子更当以身作则,为天下臣民之表率!你个小王八蛋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大哥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轮得到你在这里跳脚?” 然后,威严深重的武德殿中,便回响起了萧世成与萧策父子俩的互相亲切问候。 其中的不雅词汇暂且屏蔽,武德殿外的一群宫人们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萧炎跪在殿门外,也有些胆战心惊,老六还是那么勇啊。 整个大盛王朝,敢跟皇帝叫板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想到这萧炎又有些羡慕,萧策因为自小中毒,父皇母后对他无比宠爱,其他皇子谁都不可企及。 武德殿内的争吵声一直持续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消停下来。 随后萧炎便看到,萧策气喘吁吁的打开殿门,朝他招了招手。 “大哥,我尽力了,喷不过老萧啊,他让你进来自己跟他说。” 萧炎连忙想要起身,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双腿发麻都快失去知觉,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萧策见状上前一把扶住萧炎,随后恶狠狠的瞪向梁宝。 “没看见我大哥站不稳?不知道过来扶一下?” 梁宝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和萧策一起扶着萧炎进入武德殿。 武德殿中,萧世成高坐在御案后方,一副严厉君父的做派,丝毫看不出刚刚和萧策激情对线的痕迹。 “太子,既然你弟弟为你求情,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娶那寡妇?” 萧炎一脸懵圈,如何娶?当然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迎进东宫。 可对上萧世成严肃的目光,萧炎将这话咽了回去,仔细斟酌着开口。 “儿臣与悦娘情投意合,自然是用真心换真心,三书六礼,合乎法理的将悦娘迎进门。。。” “谁问你这个!”,萧道成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龙笔就甩到萧炎的脸上。 萧炎被一笔甩脸,只能更加恭敬的趴在地上,“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朕问你,先不论那女子还是个寡居之人,单说她出身低微,你身为太子,你的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你如何说服百官接受,未来的皇后是个身份如此低贱的女子?” 听到父皇一口一个低贱的称呼悦娘,萧炎牙关紧咬,心中怒火中烧,可却丝毫不敢有什么怨言。 这时一旁的萧策看不下去,出声帮忙打圆场。 “老萧,过了啊,都是你的子民,分什么三六九等,你这样人身攻击可不是明君所为噢。” 萧世成闻言大怒,又抓起桌上的奏章,劈头盖脸的丢向萧策。 梁宝见状身体化作残影,瞬息闪现到萧策身前,奔雷手快速将奏章全都接住。 可见到梁宝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萧世成却见怪不怪,反而对他的忠心护主十分满意。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今天逃课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待会等你母后到了,朕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世成骂了一句后,便不再理会神情蔫巴的萧策,又将目光投到萧炎身上。 “先不论百官如何看你,你身为太子也是你这些兄弟姐妹的榜样,朕且问你,今天让你随着心意娶了一个寡妇,明天若是老六想要娶一个反贼过门,朕又该怎么处理他?” 说着萧世成的手指还用力的点着萧策,萧策无辜躺枪,只能在心里默默画着小人。 “最后朕再问你,若是将来百姓有样学样,以此为晋升阶梯,让那些贫贱女儿都去引诱你的弟弟们,我萧家皇室血脉会不会因此而被玷污?” 萧策很想反驳,什么年代了还讲血统论,可想到自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又从心的闭上嘴巴。 面对萧世成的步步紧逼,萧炎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几次嗫嚅着却都张不了口。 “这就是朕选的太子啊,事到临头就只会缄口不言,当真学到了帝王无为而治的精髓啊,将来要是你登基了,那么天下臣民得了一个哑巴皇帝,做梦都得笑醒过来!” 萧炎被打击到怀疑人生,二十出头的血气小伙,竟是眼眶中都含着泪水。 看着太子这副不成器的衰样,萧世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几岁的人?还只会哭鼻子?你知不知道太子妃一直悬而未决,朕跟你母后愁的都睡不着觉!你要那么想娶那个小寡妇,你这个太子干脆别当了!” 萧策闻言目瞪狗呆,老萧,你这话可就说的太重了! 第3章 装着装着,弄巧成拙 听到父皇动了换太子的心思,萧炎彻底心灰意冷。 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为何就会有那么难? 萧炎整个脑门都贴到地上,声音无比压抑。 “儿臣无能,还请父皇罢免太子之位,另择一位优秀皇子稳固国本!” 萧世成愣住了,萧策也彻底傻了眼。 “靠靠靠!大哥这是准备摆烂了啊!都说情种只会出现在大富之家,诚不欺我啊!” 萧世成手指颤抖指着趴在地上的萧炎,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孽障啊!为了个女人居然连太子之位都敢放弃!真要让你继位,岂不是要上演烽火戏诸侯!” 萧炎整个人都快嵌入地板缝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哭出了声。 眼见事态如此严峻,萧策不得不赶紧开动脑筋,想办法缓和这紧张的氛围。 然后萧策干脆眼睛一翻,双腿一蹬,就那么直直的倒了下去。 萧世成见状大惊失色的从御案前起身,地上的萧炎也注意到,惊慌失措的抬起头。 梁宝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搂住萧策的身体,萧策便趁机捏了他一把。 梁宝心领神会,立马焦急大喊。 “陛下不好了!六殿下他又毒发了!” 萧世成赶忙来到萧策身边,从梁宝手里将儿子接了过去。 “酒呢?策儿他随身带着的酒呢?” 梁宝赶紧将葫芦递了过去,萧世成摇晃两下,便发觉葫芦里早已见底,酒水所剩无几。 “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朕取酒过来!” 武德殿外的宫女太监,听到传唤赶紧拼命跑了进来,顿时大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萧策打小目无礼法,在皇宫里四处玩闹,为了防止他随时毒发,各个宫殿中都得备着能压制寒毒的烈酒。 很快宫人们就扛着一大坛烈酒来到皇帝身旁,萧炎赶紧上前扯开酒坛上的封层。 萧策本来还心里感动,父皇和大哥真是无比的关心我啊,却听到萧世成浑厚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这酒水太凉,老梁快过来热一热!” 梁宝??? 工具人小老头只好化身加热包,环抱着酒坛催动内力加热。 咕噜咕噜,很快酒水就冒起了热气 萧世成接过酒坛,朝萧炎急声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弟弟的嘴掰开!” 萧炎也是赶紧捏住萧策的脸,撬开了他的嘴巴。 萧世成救子心切,竟直接将一坛子酒哗啦啦全倒进萧策的嘴里。 咕咕咕咕! 萧策本就是装的,口鼻里突然被灌进大量酒水,险些呛的他弹起来。 可要是被父皇发现他是装的,定会狠狠收拾他一顿,于是萧策只能努力忍耐。 梁宝看的牙花子酸,六殿下不会被泡发了吧?这得算是龙骨酒?不对不对,殿下顶多算条小蟒。 没过一会儿,萧策就坚持不住了,噌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萧世成见儿子醒了,连忙搀扶住萧策,“赶紧拿毯子过来!” 宫女们又着急忙慌的去取毯子,而萧策站在大殿里东倒西歪,显然是被呛了无数口烈酒,已经喝的大醉。 萧炎也急忙扶住萧策,却发现此刻萧策的手掌如同寒冰般冰冷刺骨,身体也开始不断颤抖。 就连萧策身上的酒水都开始结霜,在大氅表面不断生成冰晶。 “父皇!老六他!” 萧炎焦急万分的大喊,萧世成也立马注意到了萧策的变化,更是心急如焚。 梁宝见此就知大事不妙,萧策这是弄巧成拙,在陛下一通操作后,真的毒发了! 萧策平日里喝烈酒,其实只是靠着酒水中那股微不足道的暖劲,用意志力硬扛着身体剧烈的寒意。 此刻显然萧策酩酊大醉失去意识,寒毒又开始肆无忌惮暴虐起来。 “陛下,把六殿下递给奴才!” 将萧策接过来,梁宝便赶紧运足全身内力,双掌按在萧策的天灵盖上。 股股热流自头顶逐渐流遍全身,萧策冰冷彻骨的身躯终于有了知觉。 见萧策的情况稳定下来,梁宝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无力虚脱的坐倒在地。 “陛下放心,六殿下暂时脱离危险了。。。。” 见状萧世成赶紧从宫人手中取过毛毯,裹在萧策的身上,他浑身的酒水早已被梁宝的内力蒸干。 “来人,扶老梁下去休息。” 宫人想要搀扶梁宝,却是被他摆手拒绝,“奴才无事,还得守着六殿下。” 这时武德殿的宫门被人推开,慕容皇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花容失色的闯了进来。 “策儿!策儿!你怎么样了?” 见到慕容皇后赶来,萧世成和萧炎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要是让皇后知道萧策是因为两人的争吵才引得毒发,那皇后是真的会吃了他们两个。 可慕容皇后哪里有功夫管他们,从入殿后眼睛一刻未曾离开过萧策。 等到了近前,更是不顾仪态推开皇帝,一把搂住昏迷的萧策。 “怎么会这样?刚刚不还说是在跟太监们赌牌吗?为何会昏迷在武德殿?” 慕容皇后焦急无比,时而摸摸萧策的额头,时而拉着他的手掌感受温度。 萧世成和萧炎对视一眼,父子俩便心有灵犀的读懂对方的心思。 “策儿本来跟朕在殿中叙话,突然就寒毒发作,幸好老梁运功输气,策儿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萧世成想要解释一番,可在慕容皇后听来是那么苍白无力。 今天萧炎被弹劾的事满朝皆知,她怎么会不清楚其中肯定有古怪? 不理会作蜡的皇帝和太子,慕容皇后命人将萧策裹得严严实实,抬着就离开了武德殿。 萧世成和萧炎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萧世成才干咳了两声。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今天朕的情绪也没控制好,咱们父子俩都冷静几天。” 撂下这句话后,萧世成便也带着一帮太监离开武德殿去追赶慕容皇后。 萧炎仔细咀嚼了一下今天武德殿中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很快就发现了华点。 “老六肯定是为了帮我,故意装作毒发,没想到弄巧成拙真的毒发了。。。” 念及此处,萧炎又觉得眼眶有泪要流出来,赶紧抬起袖袍擦拭。 “老六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的苦心白费,就算天下人反对,我也一定要娶悦娘为妻!” 皇后寝宫甘露殿中,萧策盖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盛夏时节大殿内燃起了炭火。 慕容皇后守在床边一脸担忧,紧紧握着萧策冰凉的手想为他驱散寒意。 望着萧策的脸色比起前些时日更加苍白,慕容皇后的心都要揪到一起。 当年神医葛思佗在离京前留下的遗嘱还言犹在耳。 “六殿下中的是天下奇毒冷香寒,若是没有解药根本无他法可解,而且六殿下年岁尚小,长年受此毒折磨,最多寿数不超过二十岁。” 萧世成这些年投入了无数财力物力,始终未能寻到冷香寒的解药。 今年萧策已经年满十八岁,距离葛思坨推测的大限只剩不到两年。 第4章 赢得生前身后钱 直到黄昏时分,萧策才从昏迷中醒来。 刚一睁眼,就看到萧世成和慕容皇后担忧期盼的脸。 “爹,娘,你们守了我多久?” 看了看窗外橙黄的天色,萧策也没想到他这次会昏迷那么长时间。 慕容皇后宠溺的揉了揉萧策的脸,“策儿醒过来就好,娘等多久都行。” 萧世成则吩咐宫女出去,传召太医进来给萧策检查。 很快太医令荣年就拎着药箱走了进来,他如今年事已高,身子骨却仍显硬朗。 在给萧策望闻问切一番后,荣年又用银针扎了萧策的手背好几下。 随后看着银针上带出的丝丝寒气,荣年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萧策倒是还算淡定,萧世成和慕容皇后却已经是心情沉入到谷底。 不想让父皇母后跟着担惊受怕,萧策主动开口询问。 “荣老太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荣年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殿下所中的冷香寒,如今已经侵入到脏腑,日后毒发的频次会越来越多。” 一听这话,萧世成急的站了起来,声音都变得尖锐高亢。 “策儿不是说断肠烧可以压制寒毒吗?为何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闻听此言,萧策歉疚的低下头,为了不让父母日夜担忧,他撒了一个小谎。 可荣年才不管这些旁枝末节,直言不讳道。 “六殿下调配的断肠烧,老臣也有幸品尝过,可烈酒终究只是酒而不是解药,只能勉强压制寒意,却并不会消解毒性,殿下的身子还是在日渐衰弱。” 慕容皇后闻言,直接忍不住落下泪来,老天何其不公,要如此对待她的爱子。 萧策轻轻抹去母后眼角的泪花,而后又拍了拍父皇的手背。 “喜鹊姐姐,劳烦你送荣老太医出宫吧。” 喜鹊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听到萧策下令后,便引着荣年恭敬离开甘露殿。 见父皇母后依旧愁云惨雾,萧策不禁笑出声来。 “策儿,你笑什么?”,慕容皇后不解的询问。 萧策双臂环起,枕在脑后,一脸的轻松惬意。 “其实我已经知足啦,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子能如我这般,从小受到父皇母后的百般疼爱?老天爷已经待我不薄,你们是不知道,大哥他们几个羡慕我羡慕的牙根痒痒。” 并不是想要讨父母欢心,萧策是真正的心满意足。 前世萧策是个福利院的孤儿,靠着勤工俭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没想到出去兼职时遭遇意外挂了。 重生成大盛王朝的皇子后,反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温暖。 按照一般穿越的剧情,萧策本来都准备好应对被冷落,被陷害,然后奋发图强成功夺嫡的戏码。 可是这辈子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父母慈爱,兄友弟恭,家庭和谐的不要不要。 死过一次后能再重活一世,萧策对自己生死已经看得很淡,所以才无忧无虑度过了十几年无比幸福的生活。 即便是真的天意弄人只能活到二十岁,萧策也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可看到萧策的笑容,帝后二人只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 “策儿你别怕,父皇就算是把整个大盛掀过来,也一定会找到冷香寒的解药!” 萧策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便从怀中搂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你们看,今天重华宫那帮新来的小太监,全都被我剥削过一遍,赚了个盆满钵满!” 萧世成一贯不喜欢萧策整日里走鸡斗狗,于是目光一凝眉头紧蹙。 “你怎么又跟太监赌钱?都跟你说了多少次,缺钱就跟朕说,不要做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本来慕容皇后也对萧策逃学的行为很不满,可听到皇帝数落儿子,心里又有些不忍。 “陛下,策儿还小嘛,贪玩也属情理之中。” 萧策也跟着在一旁赞同点头,看得萧世成眉头狂跳。 “慈母多败儿啊!他都十八岁了还没个正行,整日里就想着算计太监们那点可怜的月奉,名声都全搞臭了!” 慕容皇后不解的转头看着萧策,他这些行为可以说是屡教不改,但始终搞不清原因。 “策儿,你跟娘说说,为什么你总惦记着赚钱呢?” 一提起这个萧策就来劲儿啦,“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得多攒点棺材本,等以后挂了带到墓里去!” 受前世盗墓小说的荼毒,萧策深刻意识到,像他这样受尽皇帝宠爱,最后英年早逝的皇子,那可是盗墓界里绝对的香饽饽。 为了预防将来杀千刀的摸金校尉把他的坟刨开,萧策连墓志铭都想好了: 拿了老子的陪葬品,可就不许鞭我的尸咯~ 可帝后二人完全无法接受萧策这破碎的人生观,都是一脸被噎住的神情。 “朕都还没放弃你,你就想着风光大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就是最大的不孝!” 萧世成被气的青筋狂跳,他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堆逆子? 太子大逆不道想迎娶寡妇,老六更是丧尽天良,人还没死就想着搜刮陪葬品,连阉人的棺材本都不放过! 早知道生块叉烧,都好过生这帮孽障! 可慕容皇后心思细腻,听到萧策已经开始准备身后事,心更是碎成一片两片三四片。 “不许你再说这种丧气话,娘只想你好好活着!” 手掌被紧紧握住,望着母后眼中的泪水,萧策也有些哽咽,只能默默点头,将陪葬计划拖到备忘录里。 很快夜幕降临,萧策留在甘露殿陪着父皇母后吃了晚膳,而后返回自己的住处。 萧策今年十八岁,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出宫开府另住。 可由于他身体的原因,帝后二人严禁他离开皇宫,以免突然毒发死在外面。 所以萧策成了唯一还住在宫里的大龄皇子,寝宫就在内廷的长生殿。 带着梁宝回到大吉殿,萧策望着殿门牌匾上的长生两个烫金大字,父母的期盼可见一斑。 “老梁啊,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出宫看看外面的景色吗?” 梁宝能理解萧策的渴望,也只能龇着大黄牙赔笑。 “等殿下的身子好些,陛下肯定会同意你出宫的。” 萧策无力的摆摆手,踱步进入长生殿,面对父皇母后无微不至的关爱,萧策也是压力山大。 毕竟自重生到大盛王朝,十多年来他从未出过皇宫半步。 身为一名曾经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自由青年,被硬生生困在皇宫中十几年。 萧策已经把他能想到的东西全给捣鼓出来玩了个遍,可依旧看不到自由翱翔的希望。 今天他又被再次确诊病入膏肓,想来父皇母后更不可能让他出宫。 躺到自己的床榻上,萧策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怔怔出神。 开始时因为不习惯被人伺候,萧策便将所有宫女太监全都赶走了。 后来即便被封建社会腐蚀,已经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萧策依旧只让梁宝跟在身旁。 全因为他的长生殿中,有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巨大秘密! 第5章 挖出自由! 深夜的皇宫中,除了巡夜站哨的御林军,就连守夜的宫人都靠在廊柱边打着瞌睡。 萧策一直瞪着眼睛,干巴的盯着房顶,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终于等到了月黑风高夜,正是大展拳脚时。 “呲呲,梁老狗起床干活啦!” 萧策对着空气喊话,很快房梁上就探出梁宝睡眼惺忪的老脸。 “殿下。。。今晚还要赶工啊?白天耗了太多内力,我现在没劲儿。” 萧策抓起枕头就朝房梁砸去,“等老子死了,你想睡多久都行,现在赶紧下来帮我干活!” 梁宝只好强打起精神,从房梁上一个翻身落到地上。 随后萧策就带着梁宝鬼鬼祟祟出了寝宫,一路来到长生殿旁的耳室中。 这里本该是宫女太监歇息的地方,如今却是设施陈旧,空无一人。 萧策四处张望一番,才朝梁宝点了点头,梁宝走到床边,掀开了其上覆盖的席子。 席子下方还搭着木板,梁宝便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将木板一块块挪开。 木板全部搬开后,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洞! 萧策举着烛台,跟做贼一样打着奇怪暗号手势,示意梁宝先下去。 梁宝翻了个白眼,一步就跃入了地洞之中。 听到沉稳的落地声响,萧策便先朝洞里扔下烛台,梁宝稳稳接在手中,跟着萧策也跳入了地洞中。 梁宝轻轻接住萧策后,二人便在烛火的映照下,朝着地洞深处走去。 好一会才走到地洞尽头,前面出现一面土壁,旁边还摆放着好几把不同大小的铁铲。 萧策接过烛台,找了块稍微干净些的地方便靠墙席地而坐。 “梁老,您可以开始施工啦。” 可怜的梁老宝,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还要被黑心主子逼着在深夜加班干活。 萧策由于身体虚弱无力,只能在一旁看着梁宝挖地道,边观看还边打着呵欠。 “啊~~老梁,咱们现在挖到哪了?” 梁宝一边挥舞铁铲,一边回应,“按照殿下画的图纸,这段应该是快到安乐门附近。” 萧策一听顿时兴奋不已,上前掀开梁宝后背的衣衫,内衬夹层里绣着一幅皇宫布局图。 这些年萧策在各个宫殿间乱窜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皇宫的布局都被他一点点记录下来。 顺着地图走向划拉,安乐门是皇宫南五门之一,说明地道距离彻底挖通,就快要大功告成。 “加油啊,梁宝宝,咱们很快就能出去啦!” 梁宝被萧策激动之下捶了两拳,萧策的力气虽然绵软,可颇具侮辱性。 “我若想出宫走两步就出去了,现在明明就是为了殿下才挖的地道,而且你又不干活,干嘛要带上咱们?” 暗自在心里吐槽一下,梁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地道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着。 “?在小小的皇宫里面挖呀挖呀挖~?~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他~?。。。。” 萧策的歌声在地道里回荡,地表上的皇宫中一片静默祥和。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萧策按照蜡烛燃烧的程度,推测出时辰不早,便招呼着梁宝原路返回。 将耳室中的一切恢复如常,萧策和梁宝二人便回到长生殿开始呼呼大睡。 夏日的清晨总是格外明亮,萧策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六哥!六哥!起床上学啦!” 长生殿外,一道稚嫩的童音回响。 年仅四岁的安阳公主萧柔,在一大帮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正蹦蹦跳跳的叫嚷着。 本来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就让浅睡中的萧策感到不适。 如今外面还有熊孩子的聒噪,萧策的起床气简直快要引爆大吉殿的房顶。 砰! 殿门被粗暴的打开,萧策怒气冲冲走出来,恶狠狠的瞪着萧柔。 “安阳!你上的是学前班!跑来烦我干什么!” 慕容皇后共育有三子两女,萧策是最小的儿子,而最小的女儿就是安阳公主萧柔。 萧柔也不懂学前班是什么意思,只牢牢记住母后的叮嘱。 “只要你一直撒娇,你六哥绝对会对你言听计从。” 于是小安阳语气糯糯的开始卖萌,“六哥哥,严夫子昨天留话,你若再不去上书房露面,就要去朝堂上弹劾你咯。” 萧策皱起了眉头,严夫子可是国子监祭酒,在上书房专门负责教授十二岁以上的学子。 “他以为我跟大哥一样,会怕他们这些老冬瓜的弹劾吗?” 萧柔的小嘴张成o型,六哥的反应简直和母后预测的一模一样,就连说的话都丝毫不差。 “母后也让我来跟你说,只要你乖乖去上书房报到,每待一天她就给你一两金子。” 有钱拿?还是黄金?萧策的睡眼都明亮了起来,露出兴奋的光芒。 一两黄金虽然看似不多,可胜在日日有不菲的收入,就性价比来说,可比敲太监宫女那些牛马的血汗钱更赚! 现在攒钱大计和地道大计得同时进行,否则出了皇宫却没钱潇洒,那萧策还越个屁的狱? “柔儿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收拾一番就跟你走!” 萧策乐呵呵的回了大吉殿洗漱更衣,就是苦了房梁上刚眯了一会的梁宝。 身为萧策的贴身护卫,走到哪儿跟到哪,于是梁宝也只能苦逼的跟随着萧策。 可怜的老人家呐,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和萧策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走吧,去见见我那些久违的同学!” 萧策身披一件崭新火红皮裘,精神抖擞的站在安阳公主旁边。 “六哥,你长得好英俊噢!” 小女孩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我藏得那么深都被发现啦? 萧策得意的摸了摸鼻子,随后牵起安阳的小手,兄妹俩便朝着上书房赶去。 上书房设立之初,本是专门用以皇子读书之用,后来萧世成继位,便恩准国公爵位以上的王公贵族子弟,都能到上书房中求学。 上书房共设五间课室,等到了上书房门口,安阳便和萧策分开,朝着稚童蒙学的最后一间课室走去。 萧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皮裘,又悄悄喷了点口水抹了抹鬓角的细发,才闲庭信步迈入到第一间课室中。 刚一进入教室,萧策的出现就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 主要如今正值炎炎夏日,萧策却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而且衣服的颜色还红的发骚,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六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到上书房来?” 课室最右边,十四岁的八皇子萧佑兴奋的跑到萧策身前,萧策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瞧天气不错,就来看看你们。” 萧佑是淑妃所出,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萧策与这些同胞兄弟的关系都还不错。 主要是他只想吃喝玩乐,又随时可能会嗝儿屁,这样没有威胁的兄弟,谁都乐意和他交好。 而且萧策极受皇帝宠爱,和他友好相处,也能在皇帝那里刷刷好感度,所以同辈人都与他关系不差。 可并非是所有人都看得惯萧策的张扬放肆,角落里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堂堂皇子穿成这副德行,真是折损皇室的颜面,你怎么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算了?” 萧策听到这个声音就想吐,耐住性子转身朝角落里望去。 一个明艳的少女正目光不善的瞪着他。 第6章 可爱的同学们 “沈寸心,你很嚣张啊,嘴那么臭今早是吃了粑粑?” 一身劲装短打的沈寸心从座位上站起,和萧策怒目相视。 “萧策,别人怕你我可不惧,你每天正事不干,只会贪图享乐,我就是看不起你这骚包样!” 沈寸心是镇守大盛西北门户,国朝唯一异姓王,武定王沈南天的独女,封号兰阳郡主。 沈南天与萧世成乃是拜把子兄弟,所以自幼起萧策便与沈寸心相识。 本来应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剧本。 可沈寸心自小就被宠的无法无天,五岁时二人第一次见面,居然就用暴力相要挟,逼萧策给她当坐骑。 萧策岂会惯着她,忍辱负重驮着沈寸心到了御花园,使出吃奶的劲将她抛进了池子里。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结下梁子,只要一见面必定会针锋相对。 此刻面对沈寸心的嘲讽,萧策带着嘲讽的竖起中指。╭n╮( ̄▽ ̄)╭n╮ “去你的吧,谁在乎你怎么看我,本殿下就是要当全场最闪亮的仔!” 说完萧策还抖了抖身上的红皮裘,恨不得原地转两圈展示。 沈寸心这个小仙女更破防了,你怎么能不让着我? “陛下英明神武,娘娘贤德淑婉,为什么会有你这种无耻的儿子?” 萧策一脸无所谓,“诶~本殿下就是受宠,诶~本殿下就是惹人爱,你这个没人要的男人婆羡慕不来~” 二人知根知底,萧策自然知道什么话最伤人。 沈南天镇守西北,阖府男丁都在边关,只有王妃带着沈寸心留守京城。 沈寸心今年十八岁,早过了及笄之年,可由于泼辣骄纵,爱用暴力,至今婚事都还没有着落。 “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挑!谁像你这个短命鬼,什么时候冻死在房里都没人知道!” 萧策也火了,男人婆居然敢咒他? “本殿下要是冻死了,谁喂你吃冰棍儿?”,说着萧策还冲沈寸心顶了顶腰。 “下流!”,沈寸心那个恨呐,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萧策身子实在太弱,她不管怎么骂都行,但要是动手伤了萧策,帝后二人是真的会找王府问责。 课室中一帮王孙贵族只管吃瓜看戏,谁也不敢插嘴。 萧策是帝后最宠爱的嫡子,沈寸心是军权在握的王府郡主,两边都得罪不起。 见沈寸心吃瘪哑火,萧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身体又感觉凉飕飕的,萧策便掏出酒葫芦自得意满的闷了两大口,“啊~~爽!” 萧策根据前世记忆,指导匠作监的工人蒸馏出了这种高度酒,取名为断肠烧。 由于只在皇宫里流传,所以极少有人能品尝到。 此刻萧策拿着酒葫芦乱晃,一股浓郁的酒香登时铺散在课室中。 所有人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就连沈寸心都咽了咽口水。 这时一个十分娇柔的少女,步摇微颤,小心的走到萧策身旁。 “六殿下,多日不见,你身子可好些了?” 萧策转头看去,然后就露出了和煦笑容。 “原来是小书呆啊,你刚刚猫在哪个旮旯里?我都没看到你。” 慕容瞳是慕容皇后的兄长,修国公慕容无忌的女儿。 由于从小就性格胆小内向,只喜欢看书,萧策便给她取了个小书呆的绰号。 慕容瞳的身材娇小,整整比萧策矮了一个头,说话都只能昂着脖子。 “父亲时常挂念殿下,托我见到殿下,一定要询问殿下的身体情况。” 萧策礼貌的点头致意,心里才不信这种鬼话。 慕容无忌作为国舅,皇后的子女时常会在宫中与其见面。 慕容无忌对萧炎,萧柔这些侄子侄女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待萧策时没有好脸色。 全因为萧策有次捣鼓出了一辆木制独轮车,还骗慕容瞳骑上去,结果小姑娘差点把满嘴牙全给摔爆。 可慕容瞳却并未和萧策计较,自小就对萧策的话百依百顺。 全因为慕容皇后曾跟她们这些小辈叮嘱,萧策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性格有些古怪,希望大家能多包容他。 善良的小书呆自然觉得萧策十分可怜,所以总是不会对萧策的坏主意生气。 “慕容瞳,从小到大你就只会当萧策的应声虫,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沈寸心看到慕容瞳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萧策那么可恶,女孩子们应该团结起来,怎么总是胳膊肘向外拐? 慕容瞳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脸泛羞涩看向沈寸心。 “六殿下他。。。长得好看。。。” 羞羞切切,欲语还休,却是让整间课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萧策都愣了一下。 小书呆那么直白的嘛?这个小闷葫芦,没想到还是个颜狗? 萧策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又一个蛰伏在我的魅力之下的死忠粉~~ “小书呆你很不错,秉持着颜值即正义,你可要一直站在我这边噢!” 萧策满意的拍拍慕容瞳的脑瓜,惹得小姑娘脸更加红了。 “可恶啊,他除了一副臭皮囊还有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就是个纯软蛋!” 看到萧策如此得意,沈寸心都快被气的抓狂。 萧策皱着眉,恶狠狠的朝沈寸心挽起袖子。 见状沈寸心也来劲了,“你长本事了,还想跟我动手?” 可萧策只是露出白花花的胳膊,然后轻轻弹了一下。 “本殿下浑身上下都冻的邦邦硬,可是个实打实的硬汉,你敢叫我软蛋,小心我的利剑出鞘!” 沈寸心彻底闹了个大红脸,招架不住萧策的无耻,重重哼一声回到座位上生闷气。 这时萧策才注意到课室角落里,坐着一个翩翩公子,此刻脸上愁云惨雾。 一把拉过八皇子萧佑,萧策小声好奇询问起来。 “萧战这是咋啦?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萧佑看了两眼,才贴着萧策嘀咕。 “靖王伯病重,京里这些天都传遍了,估计萧战心里难受吧。” 靖王萧世勋是皇帝萧世成的兄长,萧战作为靖王世子,这些日子肯定不好受。 萧策走到萧战身旁,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一脸肃容。 “世子节哀。” 萧战一脸被苍蝇噎到的表情,“滚滚滚!我父王还健在呢!” 两句话没说完,萧策险些被萧战提着凳子打,赶忙跑开去找自己的座位。 见萧策今天一露面就到处惹事生非,萧佑身旁一名刚回京城的贵族子弟探头过来。 “八殿下,六殿下他够虎的啊,谁都要去撩拨两下,就不怕犯众怒吗?” 萧佑无奈的摊手,“六哥他就这脾气,以捉弄他人取乐,而且父皇又极其宠溺他,除了沈寸心,萧战这几个地位超然的,谁敢给他脸色看?” 第7章 再次毒发,时间不多了 萧策坐在椅子上熬着时间,距离他走入上书房,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六殿下,要不要尝尝我带的蜜饯。” 慕容瞳小脸含笑,朝萧策递过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萧策接过去打开一看,心情好上不少。 “我最爱吃的梅干,小书呆你有心啦!” 见萧策一口一个吃的津津有味,慕容瞳也露出会心一笑。 这梅干本就是为萧策准备的,慕容瞳每次来上书房读书都会备上。 沈寸心在后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慕容瞳多文静乖巧的一个丫头,怎么就眼瞎了看上萧策,就不怕洞房还没入就成了寡妇?” 不过沈寸心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她算是怕了萧策那张贱嘴。 很快国子监祭酒严立松就提着戒尺,迈着大步走进上书房。 抬眼一扫,就看见正往手里吐果核的萧策,严立松的老脸就皱到了一起。 萧策是出了名的老师杀手,自幼教过他的名师大儒不计其数, 可萧策顽劣至极,动不动就在课堂上闹出乱子,偏偏又身体不好。 老师们想打他手板?皇后那关就过不了。 老师们想罚他抄书?皇帝又会跳出来心疼。 其他皇子随便打随便骂,就算是太子你们都可以骑脸输出,但就是萧策你们得捧着。 最后所有大儒不堪重负,统统被他给气走了。 上一任礼部尚书范升更是因为教过萧策三个月,之后再也没有收过一个弟子。 直到范升年事已高,辞官回乡前都还一直对萧策的恶行耿耿于怀。 “六皇子平日里整天逃课,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比老夫还先到一步。” 严立松在心底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提防着萧策闹出幺蛾子。 “都拿出大学衍义,咱们今天学朝廷者,天下之本。人君者,朝廷之本。而心者,又人君之本也。。。” 叽里呱啦一通讲解开始,课室内所有人都捧着书本,努力装出认真听讲的模样。 唯有萧策听得脑壳发昏,他是个大学生不假,可学的是工科,哪里听得懂这个“大学”。 于是萧策便又犯多动症,开始在座椅上东倒西歪起来。 严立松努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要萧策别影响其他人就行。 随着日头渐渐升起,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多时辰。 严立松惊讶的发现,萧策除了开始时有些坐不住,后来竟是像焊在椅子上般纹丝不动。 对此严立松老怀甚慰,萧策估计是年纪到了,知道要用功读书,发奋图强。 可此刻萧策是不想动吗?他是根本动不了! 窗外艳阳高照,可室内的萧策就如同正值寒冬腊月,光着身子坐在雪地里,身体已经僵直到动弹不得。 旁边的慕容瞳一直在暗暗留心,注意到萧策情况不对,赶紧转过身。 就看到萧策正止不住的打着冷颤,口鼻里都呼出明显的寒气。 “六殿下!” 顾不得还在上课,慕容瞳瞬间站了起来,冲到萧策的身旁。 这一举动引得课室内所有人瞩目,严立松也停止了讲课。 “小。。。 小书呆。。酒。。。酒。。。” 萧策的嘴巴哆哆嗦嗦,声音细若蚊蝇。 慕容瞳贴近了才听明白,于是赶紧从他身上解下酒葫芦,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 点点酒水入腑,萧策只感觉到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寒毒还在不断侵蚀。 见此慕容瞳顿时慌了神,发出生平最大的声音。 “六殿下他毒发了!快去请太医!” 这下子课室里所有人也坐不住了,萧策要是挂在这里,那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寸心和萧战忙不迭的奔到萧策身边,查看起他的情况。 摸了摸萧策的手,沈寸心只觉得触碰到了一块寒冰。 “怎么办?怎么办?” 沈寸心也六神无主起来,她虽然和萧策不对付,可她并不是真的想看到萧策英年早逝啊! 这时一直在屋外廊柱下打盹的梁宝,急迫万分的冲了进来。 扶住萧策的身子就开始输送内力,这一次萧策的寒毒发作来的更加措手不及,也更加凶猛。 梁宝几乎是快耗光精气神,才堪堪稳住萧策的情况。 身子终于有了热气,萧策这才恢复了知觉,可紧接着就是噗的一声! 萧策痛苦的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鲜血,整个人又更加萎靡三分。 梁宝顾不上自己的虚弱,连忙查看地上的黑色血渍,心里拔凉拔凉。 “六殿下的时日不多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严立松早就已经出去寻太医。 萧策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说话的力气。 “沈寸心。。。你哭个卵子。。我还没死呢。。。” 看到泪眼朦胧的沈寸心,萧策也有些意外, 不过听到萧策的话,沈寸心很快吸了吸鼻子,然后就一脸无所谓。 “谁哭了?我怎么可能为你哭?” 说完沈寸心就快步离开,萧策又将目光转到慕容瞳身上。 “小书呆别哭,我还死不了,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慕容瞳哭的梨花带雨,刚刚是真的被吓坏了。 虽然萧策嘴上说着没事,可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 虽说萧策从小就中毒,可还从来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的如此严重。 想到萧策今年已经十八岁,众人便清楚他的大限可能是快到了。 萧战目光复杂的拍了拍萧策的肩膀,许是想到了病重的靖王,随后也离开了。 今天闹这一出,课是肯定上不下去,众人都怕惹上麻烦,都纷纷你追我赶的离去。 最后课室中只剩下萧策梁宝主仆,以及慕容瞳与八皇子萧佑。 “老八,你也回去吧,要是父皇问起,你就说不清楚情况。” 萧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暖心话后便也离去。 “小书呆,跟你商量件事,你带的梅干我很喜欢吃,下次能不能多给我带些。” 萧策努力挤出微笑,想转移慕容瞳的注意力。 “殿下你好好养着,想吃多少梅干我都给你弄来。” 萧策又摆了摆手,“大家都走了,你也别杵在这,赶紧回家吧,我也得回去休息会儿。” 等慕容瞳依依不舍的也离开后,梁宝才背上萧策,慢慢向长生殿走去。 “殿下,寒毒连续两天发作,你的身子。。。。” 梁宝欲言又止,萧策也再难故作轻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彻底冻成冰雕,我也一定要活着撑到加冠礼,至少要让父皇母后看到我长大成人呐!” 梁宝努力憋着,才不让泪水滚落,这次萧策并未捶他,只是装看不到。 等严立松带着太医匆匆折返回来,上书房里空空荡荡,哪还有半个人影? 第8章 选个看大门的工具人 长生殿中,萧世成和慕容皇后正陪在萧策的床边。 萧策身上裹着狐裘,外面又罩上棉被,整个人像是被埋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一次帝后二人罕见的没有情绪失控,只是守着萧策说些闲话。 “策儿不是一直想要件黑色大氅?娘可是命人准备了好久,终于给你做好啦” 一名宫女恭敬的捧着件黑亮的罩衣,双手奉到萧策面前。 萧策刚想伸手出来,萧世成就将大氅接了过去。 “你就别乱动啦,你的身量跟爹差不多,朕试穿给你看看就行。” 萧世成将大氅披在身上,一股威风凛凛的霸气扑面而来,显出深沉的帝王威仪。 “老萧,你不愧是我爹,穿出一种我没有的王霸之气啊!” 被儿子夸奖,萧世成也颇为得意。 “没有朕这么威严的皇帝,哪来你这样俊俏的皇子?” 慕容皇后只是笑看着父子俩插科打诨,一家三口就如同民间寻常百姓般温馨。 待到萧策因疲惫睡着,萧世成才带着慕容皇后离开长生殿。 帝后二人并未乘坐辇轿,而是携手漫步在宫苑中。 “无垢,刚刚梁宝跟朕说,策儿的身子骨已经撑不住了。” 慕容皇后努力平复心绪,才压制住放声大哭的冲动。 “陛下,就真的半点法子也没有吗?策儿才十八啊,他连媳妇都还没娶,还没有出过皇城。。。” 说着说着慕容皇后就再难克制,不断的抽泣起来。 萧世成亦是心如刀绞,像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贴到慕容皇后的耳边低语。 “慎行司接到密报,浑天教主海朝云,不知因何中了天下第一火毒,赤练蛇毒!” 慕容皇后出自传承数百年的大门阀,淮南慕容家,自小就学习易经算学,天文医理。 萧世成只是点到即止,慕容皇后便懂得了皇帝口中的重点,在于相生相克之理。 慕容皇后重新燃起希望,萧策中的是寒毒,海朝云中的是火毒,二者是否可能有机会中和在一起,化解毒性? “目前此事还没定论,但朕和王兄已经布局,就看能否引出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浑天教主。” 萧世成目光深邃,为了儿子他也算是拼了,这一次行险一搏,要玩就玩票大的! 萧策在昏睡几个时辰后,才浑身无力的醒来。 他能感受到,每一次寒毒发作后,他的身体就会更加虚弱几分。 “老梁?老梁?跑哪儿鬼混去了?不在本殿下床边守着,我要是嘎了都没人知道。” 萧策嘀咕半天,也不见梁宝露面,于是只好起身下床出去寻找。 在长生殿中搜索一番,始终不见梁宝的身影,于是萧策便走向耳房。 果不其然,地洞口已经露了出来,下面还能听到哐哐的声响。 “这个老梁,有心了。” 萧策明白,梁宝是见自己身子不行了,想赶紧挖通地道,全了自己出宫看看的心愿。 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萧策还觉得有点小感动。 可地洞那么深,萧策哪里下的去,只好在洞口呼唤起来。 “梁老宝,赶紧过来接驾!再不过来本殿下可就跳咯!” 好在长生殿周围只有主仆二人居住,随便萧策怎么叫嚷也不会引起注意。 梁宝在听到萧策的呼唤后,很快就出现在洞口,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殿下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已经挖通啦!” 萧策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身子骨都觉得有了气力,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梁宝刚接住萧策,他便急不可耐的朝着地洞深处小步疾走。 “快快快!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等地洞向上的出口真的已经挖好,萧策兴奋的快跳了起来。 “这外面是通到长安城的何处?” 梁宝挠了挠头,“我是按着图纸挖的,为了尽快挖好,出口就开在皇城边上,还没来得及出去查探,殿下你就唤我过去,我也不知道外面是哪儿。” 萧策想了想,便按耐住好奇心,“现在天色尚早,咱们等晚上再出去,先把入口封好,别让人发现了!” 梁宝又扛来水桶和荷叶,用泥巴混着荷叶糊了一块盖子,贴到了出口上面。 二人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回到长生殿中,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老梁,你说咱俩都出去了,谁来看家啊?” 萧策坐在大殿中不断思量,梁宝得保护他的安全必须跟着。 到时候长生殿里空无一人,要是有人过来找他,连个帮忙搪塞遮掩的人都没有。 “殿下,这宫里太监宫女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保不准寻来的就是个心里藏奸的,选人需得慎之又慎。” 听到梁宝那么说,萧策才知道招聘一个看大门的都有这般讲究,于是又开始仔细斟酌。 平日里一起赌牌玩乐过的小太监在脑海里不断闪过,萧策只觉得每一个看起来都面目可憎。 突然一道矮小怯懦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萧策顿时有了人选。 御膳房柴火间中,小太监余福正抱着一捆刚劈好的木柴,准备放到仓库中。 入宫一个月来,余福因为无钱无势,便只能在此做粗活。 这时同期的另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余福,李公公说有贵人要见你!” 余福虽然心里纳闷,可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赶去了重华宫。 重华宫也是皇帝的居所之一,掌班太监李厚负责平日里的宫殿管理。 萧策站在硕大的重华宫中,有些奇怪父皇为何放着更大的宫殿不住,反而喜欢待在武德殿。 “六殿下,余福到了。” 李厚恭敬的禀报后,便带着怯生生的余福走进重华宫。 萧策上下打量一番,对余福那是相当满意,年纪小又懦弱,简直就是个底子干净的标准工具人。 “还记得我不?你还欠我好几两银子呢。” 萧策一开口,余福就本能的捂住衣襟,钱袋子就放在那里。 见此萧策更满意了,爱财可是人类的优良品德,这一点很好,随我! “回。。。回六殿下的话,奴婢有幸见过殿下,怎敢忘记。。。” 余福磕磕巴巴的乱答一通,却丝毫不提钱的事。 萧策也不跟他计较,反而笑的越发灿烂。 “就决定是你了,跟着本殿下回长生殿混,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余福一脸懵圈,李厚也是满脸问号。 “殿下,余福是个新入宫的雏儿,担不起什么事儿,要不您换个人选?” 李厚出于好意,怕余福办不好事,反而得罪六皇子。 可萧策却以为李厚是出于私心,想安插自己的人,于是便语气不善道。 “都已经是太监了,还想着是不是雏?本皇子至今未婚,也是个雏儿!” 说完就不理会更加呆愣的李厚,而是转头看向余福。 “还在装什么傻?动作再慢些本殿下可要反悔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余福又不是傻子,柴火房和长生殿,没长脑子的人也会选。 小太监余福兴高采烈的跑出重华宫,回去收拾自己的破烂。 第9章 还说你不会武功? 萧策闲庭信步走在甬道前方,余福拎着大包小包步履艰难的跟在后面。 “跟了本殿下,日后自是吃香的喝辣的,你这小气巴拉的习惯要改改。” 萧策看余福竟是连个木凳都扛在背后,估计恨不得连地皮都给扒起来带走,就苦口婆心的教育起来。 “奴婢谨记殿下教诲。” 余福只是小鸡啄米点头不止,至于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 花了比平时多出近一倍的时间,三人才终于回到长生殿。 中间余福累的气喘吁吁,萧策和梁宝只是冷眼旁观,既然要拖上那么多累赘,就得有受累的觉悟。 扑通!一堆包裹被堆放在殿外,余福大汗淋漓的站在殿门口喘粗气。 萧策仔细观察一番余福,发现这小太监生的细皮嫩肉,一看就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 “本殿下看你也不像是干惯粗活的样子,怎么会沦落到进宫当太监?” 余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奴婢本住在通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 萧策连忙抬手制止余福鬼扯,“打住打住,本殿下懒得听你这些凄惨故事,先把东西搬到你的房间去。” 梁宝给余福指了方位,余福便只能又扛起包裹往耳房跌跌撞撞走去。 “殿下,这小太监不像好人呐。” “噢?何出此言?你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梁宝眼神晦暗的注视着余福的背影,“虽然他装出一副累成狗的模样,可我留意到他的下盘极为扎实,扛这些东西根本不费事,想必他身上有些武艺,却故意扮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八成是心里有鬼。” 萧策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他会武功不是更好?否则你不是又多个拖油瓶,而且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嘛,他想隐瞒许是有难言之隐,反正我随时会挂掉,他从我身上又图谋不到什么,且先观察看看。” 梁宝沉默无言,六殿下这个人看似嚣张跋扈,其实心底最是善良,总不会把人往坏处想,看来也只有小老头自己多长几个心眼才行。 在梁宝眼中愚蠢清澈的萧策,正一脸兴奋的盯着耳房。 “你说余福多久能发现?” “若这小子真的深藏不露,估计就算发现地洞也只会当没看到。” 不过片刻,耳房里就传出咚咚的声响,然后就听到余福的惨呼,“哎呦!” “走走走,咱们去搭把手!” 萧策虽然身体发虚,但还是小跑着往耳房赶。 “殿下你慢些,当心摔跤。” 梁宝十分无奈,像哄小孩般紧紧跟在萧策身旁。 耳房之中,余福脸色带着惊恐,仰躺在地洞底下。 刚刚他本想铺床,可才沾到床板,就感觉身下一空,床板塌陷下去,余福猝不及防之下摔进地洞里。 “呀!这里为何开了那么大一个洞?余福跑哪去了?” 洞口上方传来萧策的声音,余福赶紧呼救。 “殿下!奴婢在下面!” 萧策被梁宝扶着熟练的落到地道中,随后就满脸奸笑的看向余福。 “余福,你可真是个小倒霉蛋,第一天上班就发现了本殿下的秘密!” 一上来萧策就恶人先告状,搞得余福更加懵圈。 “殿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余福也反应过来,这种规模的地道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工,想必是六殿下筹谋许久,现在被他给撞破了。 可萧策的表情更加狰狞,“既然如此就别怪本殿下心狠手辣,只能杀你灭口咯!”,接着朝余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老梁,办了他!” 梁宝也有样学样,一张老脸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逼向余福。 余福被吓得亡魂俱冒,手脚开始在地道里不断乱摆,“殿下!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 梁宝一直在注意着余福的动作,时刻提防着他突然暴起。 可余福除了哭嚎求饶之外,再无半分多余的动作,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都沾满了泥土。 萧策见火候差不多,就走到涕泪横流的余福面前。 “看你那么诚恳的份上,本殿下就给你个机会,以后负责看好这条地道,若是被人发现,定斩不饶!” 余福满脸感恩戴德,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殿下!” 萧策满意的摆摆手,“赶紧起来吧,擦擦鼻涕,都哭成大花脸了。” 余福脸上泪水混着泥巴,整张脸都糊得脏兮兮,连忙用袖袍擦拭起来。 梁宝则是在心中暗自可惜,没能试出余福的深浅,始终存在着隐患。 “先回长生殿,等晚上再行动。” 现在有了看大门的保安,萧策顿感踏实,便让梁宝先送他上去。 梁宝拖着萧策,轻轻一跃就离开了地洞口。 “殿下!殿下!奴婢还没出去呢!” 萧策直接往门外走,连头都懒得回。 “把余福也拉上来,记得把现场复原。” 梁宝又朝洞口里探出手臂,“拉着我的手。” 余福一脸感激的伸手,蹦跳着抓住梁宝的胳膊。 梁宝便顺势提起余福脱离地道,可就在余福的身体快要出来时,梁宝却是突然松开了手。 余福突然失去重心,本能之下手掌猛地发力,紧紧扣在梁宝的手腕上。 梁宝眉毛一抖,眼神微眯,“小东西,露出鸡脚了吧?” 余福也再不复方才的慌乱,同样目光平淡的仰视着梁宝。 “从离开重华宫起前辈就多番试探,我不记得曾和前辈有过节,不知是何缘故要针对我?” 梁宝身上的杀气节节攀升,五指成爪也反扣住余福的小臂。 “你身怀武艺却要藏拙,我怀疑你图谋不轨。” 余福一听就乐了,反唇相讥道,“前辈这番话好没有道理,我在柴火房干的好好的,是六殿下主动把我要来长生殿,怎么反倒成了我图谋不轨?” 梁宝却依旧不依不饶,“殿下身边的人,即使是他亲自挑选,我也必须排查的一清二楚,不能留祸患!” 余福颇为无奈,“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我对殿下并无任何企图,绝对不会加害于他。” “你明明有一身好武艺,却甘心入宫当太监,即使不是针对殿下,也定是有别的阴谋!” 二人就这样隔着地洞口,互相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臂,悬空对峙暗中较劲。 这时萧策的声音又自门外响起,“你俩打完没有?我都等半天了!分不清大小王啊,敢让本殿下等你们两个下人!” 梁宝只好将余福从地洞里提了上来,还不忘再次警告。 “若是让我发现你敢对殿下不轨,定叫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余福则是恢复成怯懦的模样,但说出的话依旧不卑不亢。 “殿下心细如发却胸怀宽广,自是不会多计较这些旁支末节,咱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管伺候好殿下就是。” 第10章 地洞尽头,究竟通向何方? 长生殿门口,余福和梁宝像没事人般走到萧策面前。 萧策目光奇怪的上下打量二人,见他们身上都没有伤痕,便也不过问刚刚发生何事。 “余福看好殿门,我跟老梁进去休息,晚上得从地道出去。” 萧策不问他的底细,余福便也识趣的不提地道之事,只是恭敬应命,随后就走到外面站岗。 “怎么样?这小子算是个老实人不?” 梁宝摇了摇头,“我也摸不清楚,这小子言行都很克制,但应当对殿下没有恶意。” 萧策又无奈的摊手,“不是针对我就行,没想到挑来挑去,还是选了个身份复杂的,这个皇宫水太深咯,不过我就是个将死之人,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破事上,你只要看紧他,别让他惹出乱子。” 梁宝点点头,十分认同萧策的话,宫墙之内,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有难处,有时候像萧策这样装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夜色逐渐深沉,月亮悄悄爬到天空中央。 萧策经过两个时辰的养精蓄锐,终于感觉精神好转些。 余福捧着水盆毛巾,一直等候在殿外,听到萧策醒来,便进入殿中伺候洗漱。 “有没有人来过?” 萧策拧干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遍,又递还给余福。 “刚刚甘露殿的喜鹊姐姐来过,说是皇后娘娘让她过来看看殿下的情况,不过见殿下睡得香就又回去了。” 萧策取出慕容皇后给他做的新大氅,穿戴整齐后披在身上。 “喜鹊没有打听你的来路?” “奴婢只说是殿下觉得缺人手,便调了我过来伺候。” 萧策站在铜镜前照了照,这黑亮大氅穿着虽然没有父皇那么威武,但也显得十分贵气。 “老梁,来次够!” 梁宝早已等候多时,见萧策收拾完毕,便从房梁落下跟在他身后。 耳房中,萧策惊奇的发现,余福竟然在地洞口周围镶了一圈棉花。 “奴婢怕殿下进进出出,会不小心磕着碰着,就自作主张用旧棉被改良一下。” 萧策捏了捏棉花,转头看向梁宝,“老梁!你看看人家这无微不至的服务!我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然后萧策又拍了拍余福的狗头,“有心了有心了,要继续保持噢!” 余福露出腼腆的笑容,却是不经意的瞥了梁宝一眼,其中的挑衅意味十足。 梁宝气的差点喷出脏话,小太监居然想争宠?他这么有上进心的吗? 萧策看破不说破,对于空气里的火药味只觉得沁人心脾。 卷吧!卷吧!你俩卷的两败俱伤,到时候我可就享福咯! “余福,关紧门窗,守好洞口,有人来访,说我在睡,懂整?” 萧策又叮嘱一遍,见余福还掏出小本本记录,这才带着梁宝跳进地道里,消失在黑暗中。 余福神情平静的注视洞口好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的搬来床板被褥,将洞口掩盖了起来。 之后余福便枯坐在房中,守着床铺怔怔出神,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放余福一个人待在长生殿,他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 走在幽暗的地道中,梁宝在前面举着火把,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萧策双手抱胸,走的轻松自在,丝毫不在意,“老梁,你就放一百个心,他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洞口。” “殿下何出此言?”,梁宝有些疑惑,萧策这是哪来的自信。 萧策嘴角上扬,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刚刚咱们打盹的功夫,他就在不停的忙活,显然是想拍本殿下的马屁啊,说明他想长期给我打工,不然他那么上心作甚?所以他不仅不会闹幺蛾子,反而会牢牢把我的话当作金科玉律。” 好有道理啊,这就是上位者才有的视角吗?梁宝在心里暗自佩服,第一次觉得萧策似乎也不是个纯憨憨。 萧策拍了拍梁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长点心吧老梁,别总想着倚老卖老,要多学习新思想,将来等我挂了,你投奔新主子才不会被嫌弃。” 可恶啊,梁宝又有点想哭,六殿下真是个好领导!临终还不忘给下属指导再就业。 一老一少很快就走到地道尽头,洞口虽然被草草封盖,但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下来。 “快快快,抬我上去,这种开封仪式肯定得让我来!” 萧策迫不及待攀到梁宝身上,伸手就想往上够,梁宝怕他摔着,便只能躬着老腰,尽力把他顶高些。 武定王府,沈家大院后宅中,沈寸心正在自己的院中演武场上挥汗如雨。 “狗萧策!烂萧策!你让让我会死啊!每次见面都要惹我生气!” 演武场中央,一个贴着萧策画像的木桩,正被沈寸心挥舞着长鞭不断的鞭挞。 呼呼呼呼!啪啪啪啪!长鞭呼啸如雨,甩得木桩摇晃不止,却始终没有损害萧策的画像。 咚——咚—— 两声微弱的轻响声,自身后的兵器架传来,沈寸心耳聪目明,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谁在那?”,演武场只有正中燃着火把,周遭一切都处在黑暗中。 沈寸心抱着长鞭小心翼翼朝着武器架走去,咚咚声又再次响起。 “是谁!再不出来,别怪我的鞭子不长眼!” 沈寸心仗着从小习武,性子泼辣,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阿飘。 连续问候两次都无人应答后,沈寸心壮着胆子走到兵器架旁,才发现声响是从边上的空地下方传出。 咚——咚—— 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沈寸心好奇的俯下身子,贴到地面上仔细倾听。 细微的少年声线自下方响起,“老梁,你在洞口糊了坨什么玩意儿?我捶了好几拳都顶不开!” 另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附和,“殿下你的气力不足,得用上双手才行。” “这两个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沈寸心正在疑惑,刚想把耳朵贴近听的更清楚些,下一刻就是嘣的一声! “我打!” “哎呦!” 沈寸心的脸因为紧贴着地面,被萧策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一大块硬泥巴盖生生顶在她的脑袋上。 由于没有防备,沈寸心结结实实被打懵了,脸上带着碎泥巴倒向后方。 “我好像打到了什么动物?” 地洞出口大开,萧策赶紧先把脑袋探出来,就看见一个少女仰躺在地上。 \"糟糕糟糕偶买噶,那是个银!“ 沈寸心并未受伤,只是有些摸不清情况,听到有男人的声音,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 霎时间四目相对,两人全都愣住了。 “狗策?” “男人婆?” 第11章 讲义气的沈寸心 尬,尴尬,好尴尬,非常尴尬。 萧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把脑袋探出来后,发现自己正在一间蹲坑里。 沈寸心在错愕半晌后,立马察觉到不对。 “大半夜你怎么会从我家院子里钻出来?该不是从皇宫里挖了条地道吧?” 女人啊女人,你的直觉要不要这么准?萧策在心里叫苦不迭。 原计划本是隐藏行踪,谁能想到地道的尽头会是武定王府?萧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寸心啊,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干啥呢?” 萧策尽量挤出他生平最灿烂的笑容。 因为此刻他只有脑袋露出地面,而沈寸心的三十七码标准玉鞋,正抬在半空中对准他的脑袋。 “狗策,快求我,不然我就把你踹回洞里去。” 沈寸心露出得意的坏笑,鞋子还不停的晃悠,萧策都能感觉她鞋底的泥掉到脸上。 “男人婆,你不要乘人之危!我可告诉你,下面深不见底,我要是摔出个好歹,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萧策无能狂怒,不断恐吓威胁,但沈寸心现在不仅抓住他挖地道的把柄,而且还控制住了他的狗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梁宝在下面拖着你,我蜀道山,要是你还不肯求我,我就让你怎么爬出来的,又怎么原封不动滚回去。” 萧策那个气啊!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但我萧策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沈仙女求求你,策策对你比心心,?劳你抬起美玉足,策策脑袋不舒服~~~” 一阵恶心至极的歌声响起,萧策差点就顺嘴亚比炯炯炯。 让他诚恳的求沈寸心,他实在做不到,只能用唱歌来彰显他的不屈不挠。 沈寸心差点当场呕吐出来,地底下的梁宝也忍不住干呕。 “别唱了,算我反过来求你!” 见沈寸心捂着胸口后退,萧策当即大喝一声,“老梁!送我上去!” 梁宝收到指令,顿时双臂迅猛发力,疾速将萧策抬了起来。 巨大的力道下,沈寸心只看到萧策拱开地面的泥土,以旱地拔葱之姿,砰的飞了出来。 在惯性的作用下,萧策笔直朝着空中上升,眨眼就蹿到二层楼那么高。 “喂喂喂!梁老宝你干嘛使那么大力!本殿下要摔死了!” 萧策在空中胡乱扑腾两下,然后就朝着地面砸了下来。 沈寸心见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就跨越了数丈距离,转瞬来到萧策的落点。 “啊啊啊啊!我造!” 萧策鬼哭狼嚎着跌了下来,稳稳落入沈寸心的怀中。 “喂!你抱够了没有?” 萧策瑟瑟发抖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公主抱着,一阵温香软玉好不舒服。 抬头一看,就对上沈寸心那快吃人的眼神。 萧策赶紧从沈寸心怀里跳下来,拉开好几米的距离。 “额。。。那个。。。谢谢你啊。。。” 厚实的棉靴,都快被脚趾扣烂,萧策恨不得再钻回地洞里去。 沈寸心虽然故作凶恶状,实则小心脏也在噗噗乱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异性如此亲密接触。 “行了行了,算我欠你的,不用想着报答我。” 沈寸心摆了摆手,掩饰内心的窘迫,刚刚一见萧策有危险,为何会脑筋一热,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 这时萧策也反应过来,梁宝把他推上来的,罪魁祸首怎么没来接住他? 抬头张望一番,才发现梁宝正环抱双手站在一旁看戏,老脸上满含欣慰。 “殿下总算是长大啦,都知道抱姑娘啦。” 萧策怒气冲冲的走到梁宝面前,照着那张老脸就是劈头盖脸的王八拳伺候。 “狗东西!见到本殿下有危险,你居然敢旁边看戏!” 梁宝捂着脑袋,故作痛苦不堪的叫嚷着。 “殿下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我给你创造机会,人家沈郡主能抱你吗?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准心里正在暗爽呢!” 嘿,您还真别说,沈寸心那挺翘的胸膛,坚实的臂弯,真是给弱鸡萧策,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呸呸呸!我真是饿了,居然会很享受男人婆的怀抱!” 萧策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努力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殿下这就是你不对,沈郡主虽然刁蛮任性,可脸长得是真没话说,英气中又不失妩媚,给你当皇子妃都够够的。” 梁宝居然还敢拱火,萧策真想捶死他,奈何老家伙皮糙肉厚,萧策的痒痒挠根本破不了防。 “滚一边儿去,今晚这一笔笔账我可都记着呢!回去再跟你算账!” 沈寸心见萧策主仆一直在那嘀嘀咕咕,便皱起眉头走了过去。 “狗策,偷偷在皇宫挖地道,还深更半夜擅闯王府,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萧策想了想,如今人在屋檐下,只能老实交代,要是沈寸心去找王妃告嘴,那隔天全皇宫都得知道。 接下来萧策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沈寸心和盘托出,就连招聘余福看大门的事也没落下。 沈寸心听完后,满眼同情的看向萧策,“狗策,你好可怜呐,想出个宫都那么艰难!” 萧策赶紧平举手掌,“打住啊,我可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你只要帮我保守秘密就行。” 沈寸心拍了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虽然咱俩不对付,但毕竟也是自小相识,你这点遗愿本郡主还是会满足你的。\" 萧策偷偷瞄了两眼,目测有b到c区间,基础硬件还算完善,可惜系统装的一塌糊涂。 “行吧,既然沈大郡主这么讲义气,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记得在我挂掉之前找我讨回去。” 见沈寸心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萧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准备带着梁宝离开王府。 “你回去睡吧,我和梁宝出去逛逛。” 沈寸心练了一晚上武,又被萧策折腾一番,早已十分困乏。 “那我就不奉陪了,本郡主得去睡美容觉,你们自己翻墙出去,别让我娘发现。” 说完沈寸心便起身离开演武场,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 萧策这才转头看向梁宝,“武定王府离着皇城很近吗?怎么会挖到这里来?” 梁宝想了想才回答,“安乐门连着大平坊,周围都是王公贵族府邸,想来怪我图省时省力,才不小心把洞口开在王府里。” 萧策点点头便不再过问,如今木已成舟,沈寸心又这么给面子,以后洞口就留在这里应当无妨。 “咱们也走吧,去看看长安城!” 萧策兴奋不已,蹦到梁宝的背上,梁宝背着他找准一座王府院墙,轻车熟路便翻了出去。 第12章 皇帝的暗中谋划 皇城至高点,临云阁顶楼,皇帝萧世成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灯火辉煌的长安城。 在萧世成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立着两名老者。 左边是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钦天监监证,张玄相。 右边则是面白无须,鹤发童颜的大内第一高手,贾珏,贾公公。 “阿翁,你说今晚会钓出多少大鱼?” 萧世成转头看向贾公公,贾公公耄耋之年却依旧精神矍铄,在皇宫几十年间守卫了三代帝王,所以即使是阉人之躯,也能受到皇帝的尊重礼遇。 贾公公满脸慈祥,就像个小老太太,声音却不显阴柔,反而富有磁性。 “老奴掌管慎行司,这些日子确认在京畿一带现身的就有剑鬼李红袖,弥陀拳韦我峰,落生剑赵惊鸿等近十名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想必今夜不会太冷清。” 监证张玄相也在一旁开口补充道,“靖王爷如今传出病重消息,这些江湖游勇必定蜂拥入京,想要报十四年前的龙蟒吞侠之仇。” 贞宁初年,萧世成继位后,立即着手整顿混乱不堪的江湖势力,侠以武犯禁,各个武林门派争斗不休,已经波及到寻常百姓的生活。 靖王萧世勋武功盖世,奉皇命带领大内高手扫荡江湖,以江湖人的方式制裁江湖人。 结果中原武林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被萧世勋杀得人头滚滚,死伤无数,之后江湖上便将此次皇家灭杀江湖的行动称之为龙蟒吞侠。 萧世成双手杵在栏杆上,抬眼眺望皇城东面,那是肃王府的方向。 “可如今依旧没有海朝云入京的消息,朕和王兄安排这场盛宴,要是缺了他这道主菜,其他的小鱼小虾就算再多也于事无补啊。” 张玄相出声安慰道,“老臣近日又为六殿下卜过一卦,卦象显示寅日占卦,金爻绝于寅,卦中有土爻动而生之,是绝处逄生也,想必六殿下定能过此难关。” 张玄相身为龙虎山当代掌教,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信服力的,萧世成当即又多了几分信心。 “其实浑天教主海朝云虽然重要,但若是能将割鹿楼也引出来,那才是一劳永逸!” 萧世成的目光冰冷,提到割鹿楼时咬牙切齿,抓着栏杆的手都在发力,骨节根根发白。 贾公公走到皇帝后面,落后一步身位也望向远方的夜空。 “自十四年前长安大乱后,割鹿楼就彻底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若是有了线索,老奴会亲自前往调查。” 萧世成沉闷的叹息一声,“朕早就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策儿只要尚在人间,割鹿楼就不可能现世,否则他们如何报复朕和皇后?” 十四年前先帝突然驾崩,萧世成作为太子,本应顺理成章登基称帝。 可燕王萧世绩野心勃勃,妄图窃取大统,联合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割鹿楼,在长安城中发动叛乱。 萧世成虽在众多忠心臣子的拥护下,平息叛乱,顺利继位,可当时年仅四岁的幼子萧策,却在长安大乱中,被割鹿楼掳走。 在贾公公和靖王两位当世顶尖高手的联合追击下,虽然救回了六皇子萧策,却发现萧策已经身中奇毒,冷香寒。 自此以后割鹿楼便消失无踪,从未出现在江湖上,冷香寒的解药也再难寻觅。 张玄相也跟着扶须长叹,“而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海朝云身上的赤炼蛇毒,若能生擒住他,老臣就能用秘法剔出他体内的热毒,看能否为六殿下炼出有效抵御冷香寒的丹药。” “反正浑天教全是一帮叛逆乱党,海朝云作为教主更是死不足惜,只要他敢现身,朕就是将他扒皮抽筋,也要给策儿找到续命的法子!” 萧世成的目光锐利如刀,身上的帝王威势尽显,让一旁的贾公公和张天师都暗暗心惊。 武定王府中,沈寸心本来觉得困倦不堪,想着回房倒头就睡。 可才一沾到枕头,反而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沈寸心仰躺在床上,伸出青葱玉指,在空中抓握两下。 “太瘦了。。。仿佛没有重量。。。” 沈寸心喃喃自语,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刚公主抱萧策时的触感。 萧策的身体太弱,即使裹着厚厚的大氅,沈寸心抱起来还是感觉轻飘飘的。 “那么高的个头,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他平时嘴又贱,还爱捉弄人,看似嚣张跋扈,可被寒毒折磨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不知不觉间,沈寸心落下两行清泪,滑落到软枕上。 沈寸心赶紧揉了揉眼睛,“都说祸害遗千年,狗策这种不当人子的坏东西,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少女怀着复杂的心绪,在寂静的夏夜中自言自语,只有窗外的阵阵蛙鸣,回应她的柔肠百转。 大盛王朝不设宵禁,为了改善百姓生活,萧世成下令允许长安城的街市居民,只要身子抗的住,通宵达旦营业都可以。 萧策拿着一串糖葫芦,悠哉游哉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市上。 大红灯笼高高挂,美味佳肴阵阵香,让萧策真有一种回到后世大唐不夜城的既视感。 “殿下,这长安街市一百零八坊,就属这永昌坊到了晚上最是热闹,许多高档酒馆,食舍都开在这里。” 梁宝在萧策身旁给他当导游,萧策不能轻易出宫,只能时不时让梁宝出宫,给他带些好吃的。 于是梁宝这个陇西老汉,这些年倒是把长安城摸了个门儿清。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萧策也是感慨不已,大盛的百姓夜生活真是丰富。 如今都快到子时,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比起后世也丝毫不差。 “这个糖葫芦齁甜,我要是吃完非得打胰岛素不可。” 大盛已经有了纯熟的蔗糖提炼工艺,所以老百姓也能享用到甘甜的糖。 萧策说完就把糖葫芦递给梁宝,梁宝接过去就啃了起来,平时萧策因为食欲差,吃不完的东西都交给梁宝解决。 “殿下,你都逛了半天啦,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 “噢,还有什么好去处?” 梁宝一张老脸笑成菊花,“不知殿下想去青楼还是赌馆?我都有熟人儿。” 萧策目光不善的瞥了梁宝一眼,狗东西每次出宫都要好半天,感情是背着他出来享受。 “俗气,本殿下不想去那些地方。”,说完萧策踮起脚尖张望一番才问道,“长安城最高的建筑在哪?” 梁宝想了想,抬手指向西面,“除了皇宫里的临云阁,就属安邑坊里大相国寺的钟鼓塔为最高。” 萧策拍掌敲定,“那咱们就去钟鼓塔。” 梁宝虽然疑惑不解,还是引着萧策朝安邑坊行去。 第13章 会当临绝顶 大相国寺作为皇家寺院,香火鼎盛,高僧云集。 正值深夜,不同于外面街道上的热闹,寺庙中的僧侣们,除了少数还在参禅念经,其余大多都已歇息。 萧策和梁宝轻手轻脚走在大相国寺的甬道中,生怕被人发现踪迹。 一路穿过好几座禅院,萧策站在钟鼓楼前,昂着脖子啧啧赞叹。 “一座和尚庙罢了,敲钟的塔楼都修的那么壮观,老萧的银子没地方花可以给我呀。” 梁宝在一旁提醒,“殿下慎言,佛门清修之地可不能乱说话,要心存敬畏。” 萧策作为无神论者,无所谓的摆摆手,不过也并非真的对佛门有成见。 “这塔楼那么高,你这把老骨头能把我背上去吗?” 梁宝目瞪口呆,萧策竟是想攀爬到塔顶?现在钟鼓塔的大门早就被大锁牢牢锁死,想要上去就只能爬墙。 “殿下你就饶了我吧,这么高的塔楼,别说背着你,就算是我自己单独都不一定上的去。” 萧策眯起眼睛,心里清楚梁宝就是想偷懒。 “你少装蒜,我可是听大哥提过,你这老家伙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你的大名却记录在慎刑司的天字卷中。” 梁宝眼中闪过刹那的错愕,随后便不情不愿的弯下腰。 “行吧,今天小老儿也豁出去,尽我所能满足殿下的心愿。” “这才是梁老宝嘛,本殿下的忠实狗腿子。” 说完萧策就退后两步,随后助跑冲向梁宝,梁宝气沉丹田,扎好马步。 在萧策跃到他背上后,梁宝再次嘱咐,“殿下,你可一定要抓紧咯。” 嘣! 下一刻梁宝就背着萧策,双足狂震地面,如同火箭升空般,平地起惊雷冲向高空。 一跃五六丈后,二人才落到钟鼓塔外围的栏杆上。 随后梁宝再次如法炮制,运气点踏栏杆,借力又向上俯冲,这次又上升了好几丈的距离。 钟鼓塔作为大相国寺的地标,高度足有三十丈。 梁宝经过好几次重复飞跃,才终于带着萧策攀到塔顶。 虽正值夏夜,可塔顶吹过的徐徐清风,依旧带着丝丝凉意。 萧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俯瞰着下方一览无遗的长安灯火夜景。 “这才叫城市越野,跨界生活呀!” 萧策大吼一声,只觉得心潮澎湃,肆意昂扬,颇感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情。 可梁宝就没他那么兴奋,虽然武艺不俗,可毕竟年事已高。 这波不停运气爬升,真是把小老头累的够呛,坐在塔顶直喘粗气。 “殿下,快找个位置坐好,当心摔下去!” 萧策这才仰躺到塔顶的琉璃瓦上,塔顶宽阔平坦,足够好几十个人铺开来睡。 望着远处的皇宫轮廓,萧策心绪难平,仍觉得激动不已。 “老子终于出来了!” 掏出酒葫芦,萧策便豪迈的猛灌几口,他时常幻想如那些大侠般,高坐楼阁,畅饮美酒。 梁宝舔了舔嘴唇,有些眼馋,萧策注意到就把酒葫芦递给他。 “老梁,你辛苦啦。” 梁宝接过去也喝了两口,一股辛烈酒香贯脑,冲散了刚刚的疲惫。 “啊~~殿下酿造的断肠烧,当真是天下一绝!” 萧策又从大氅中拿出一个羊皮袋,“尽管喝个痛快,本殿下准备的够够的。” 主仆二人便躺在钟鼓塔顶,吹着夜风,小口小口啜饮美酒,人生肆意,好不快哉! 萧策闭着眼睛敲着腿,享受着这份安逸,可梁宝却突然神情郑重的站起身,朝着四周不停张望。 “老梁,咋啦?想小解?直接居高淋下啊!” 萧策依旧悠然自得,可梁宝现在没心思开玩笑,如临大敌般不断警戒周围。 “殿下,有好几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萧策闻言睁开眼睛,也翻身坐了起来,好奇的朝四周张望。 这里可是三十丈的高空,有什么人会过来?还是在快速靠近? 很快萧策就看到,几团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四面八方的房顶上疾速穿梭。 每一道身影都带着极强的气势,就连萧策这个毫无武功的小白都能清晰感受到。 不过这些高手的目标并不是萧策二人,只是在空中不断起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集。 萧策眯着眼睛不停打量,这些人中有背着长剑的青衣男子,有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有须发狂舞的老者,甚至还有女子的身影。 他们都借助下方的房屋跃起,从钟鼓塔的中段掠过,并没有朝塔顶进发的意思。 每一个气息强悍的高手在路过钟鼓塔时,都会皱眉抬头打量,见是个黑衣公子哥儿,便收回目光不作停留。 一名手持长剑,英姿飒爽的女子,高高梳起的马尾随风飞舞,在路过钟鼓塔时,同样感受到异常,抬起头查看。 萧策一直在观察下方这些高手,注意到女子的目光,便同样回看了过去。 惊鸿一瞥下,女子清冷秀丽的面庞映入眼帘,让萧策感到一阵心神摇曳。 “好飒的女侠,好冷的眼神。” 而女子只是匆匆一眼,在心里感叹一句,这小子看起来好呆,便快速飞过钟鼓楼,朝着前面高手们的方向掠去。 等一帮高手早已走远,萧策还在出神发愣。 梁宝则像是虚脱般,又一屁股坐回瓦片上,“呼~好险好险,还好不是冲咱们来的。” 刚刚梁宝将气势运至顶峰,随时做好接敌的准备,也正是如此才让一众高手注意到塔顶有人。 萧策回头看向梁宝,“那些是什么人?” 梁宝神情凝重,眉头紧蹙,“我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全都是一流高手,为何会突然聚集出现在京城?” 萧策又指着刚刚高手们离开的方向,“我看他们全往那边赶,那是什么地方?” 顺着萧策手指的方位看去,梁宝眉头狂跳不止,“那是靖王府的位置!他们是冲着靖王去的!” 萧策也满脸震惊,“靖王伯不是病重了吗?他们莫非是想去行刺?” 梁宝心里不断思量,却摸不清楚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殿下,如今形势不明,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尽快回宫比较稳妥!” 可萧策却有些兴致盎然,“这么大的热闹,你让我回宫?我还没见过武林高手对战,好想去看看!” 梁宝一时语塞,不知道萧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萧策十分兴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抄起酒葫芦,准备喝上两口就赶去靖王府凑热闹。 刚一拔开瓶塞,塔顶就突兀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过去,靖王府今夜可不太平。” 萧策和梁宝同时大吃一惊的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正站立在塔顶外沿的塔刹宝珠之上。 第14章 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梁宝的背后浸出冷汗,赶紧将萧策拉到身后护住。 刚刚那么多高手经过,梁宝都只是有些紧张,并不像此刻如此惊慌不安。 这个白衣公子竟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塔顶,梁宝却丝毫没有察觉,可见对方的武功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你是何人?” 梁宝双拳紧握,随时准备背起萧策跳楼。 可白衣公子并未理会梁宝,而是五指成勾,朝着萧策一个虚握。 萧策手中的酒葫芦像是磁铁被吸住,转瞬飞入到白衣公子的手中。 这一手隔空取物将萧策二人震得不轻,只能默不作声观察情况。 白衣公子高举葫芦,长身玉立于塔楼之上,仰头豪迈一饮而尽,说不出的风流惬意。 “好酒!” 火辣辣的灼烧感自喉头滑进胃里,白衣公子忍不住放声赞叹。 “喝你一顿酒,给你们提个醒,今夜绝对不可靠近靖王府,也算是还了这壶酒钱。” 说完白衣公子便动作潇洒,将酒葫芦抛还给萧策。 捧着空空如也的葫芦,萧策当即忍不住跳脚。 “我的酒是你想喝就能喝的?还不赶紧报上名号!” 白衣公子这才转头,仔细打量着萧策,却并未说出姓名。 “正值盛夏,你为何穿的那么厚实?” 注视着萧策身上的黑毛大氅,白衣公子光是看着都想流汗。 “老子乐意!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梁宝心里那个着急,殿下你能不能语气好点?对方可是深不可测的大高手啊! 白衣公子却并未动怒,反而随和一笑。 “在下还真的姓海,倒是让公子说中了。” 话音一落,白衣公子再不停留,足尖一点就从三十丈高的塔楼一跃而下。 本就是路经此地,闻到一阵酒香才多做停留,如今两不相欠,无需再做纠缠。 萧策爬到塔顶边缘,胆战心惊朝下望去,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白衣公子的身影? “老梁,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能没事儿吗?” 梁宝脸色无比难看,没有回答萧策的问题,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推测。 这般年纪就身怀绝世武功,而且又偏巧姓海,这世上只可能有一人! “殿下,咱们必须立刻回宫,长安城里今夜真的很危险!” 萧策还是第一次看到梁宝如此严峻的神情,不由得心里也在打鼓。 “没那么邪乎吧?莫非你认出那小子的身份?” 梁宝无比艰难的点点头,“浑天教主,海朝云。” 萧策嫌弃的撇撇嘴,“名儿起的挺响,我还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呢。” “海朝云是江湖公认五魁之一的青魁,同辈中无人能敌,年纪轻轻就已力压天下英杰。” 萧策听到这一串更响的名头,更是语气酸溜溜,“还同辈无出其右,要不是我中毒无法习武,高低跟他争上一争。” 梁宝颇为无奈,知道萧策就是纯纯嫉妒人家长得帅又武功高。 “浑天教是朝廷公认的逆党,海朝云就是反贼头子,如今连他也现身京城,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殿下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萧策却不为所动,双手负于身后,睥睨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老梁,论起江湖轶事,我不如你,可若论眼光毒辣,你拍马也赶不上我。” 梁宝满心疑惑,都到这个时候了,殿下你还在装什么? 可接下来萧策的话,差点把梁宝的舌头惊出来。 “海朝云,应当是名女子。” 萧策有充分的自信,在后世无数大硬盘小u盘的熏陶下,他断定海朝云一定是女扮男装。 就凭海朝云饮酒时,酒水浸湿衣衫,萧策狗鼻子闻到的丝丝奶香味,她就绝不可能是个男人! “殿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梁宝打了一辈子老光棍,只见过青楼里的莺莺燕燕,自是没有萧策的火眼金睛。 “本殿下的眼睛就是尺!只要瞄上一眼就可以精确测量,扣除裹胸布的误差,海朝云应该有大d之姿!” 说着萧策还比划两下,梁宝彻底是心服口服,“殿下你久居皇宫,上哪知道的这些事情?” 随后萧策一派大义凛然的看向梁宝。 “如今靖王伯卧病在床,萧战定是焦头烂额,府外又有高手围攻,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本殿下怎能不去帮他吸引火力?” 梁宝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殿下你能否把口水擦干净再说话? “所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况且本殿下只是远观欣赏,别用你那龌龊的眼神玷污劳资!” 萧策又教育一番梁宝,才收紧身上的大氅,蹦跳到梁宝背上。 “老梁,刚刚一直忘了问你,咱们怎么下去?” 梁宝实在不想跟萧策说话,只心如死灰的沉默着,一个纵身就跃了下去。 耳边狂风大作,萧策被吓得口沫横飞,可下降到一定高度后,梁宝猛地探出双手,牢牢抓住塔楼边缘。 然后梁宝便这样在塔楼外围降降停停,缓冲着很快便落回到地面上。 萧策心有余悸的从梁宝身上下来,又抬头看了看塔顶,不敢相信自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海朝云也是用你这种办法下来的?” “她是直接跳下来的,不需要卸力,我背着个拖油瓶,怎么跟人家比?” 听到前半句,萧策还震惊无比,可后半句入耳就是青筋狂跳。 “好你个老梁!现在学会蹬鼻子上脸了?又欠捶了是不是?” 萧策怒气冲冲举着小拳拳,可一会儿的功夫,梁宝早奔到十四五丈外,远远躲着萧策。 “殿下,你想看热闹得快些咯,再过一会天可就亮了!” 萧策看了看夜空,见远处已隐隐泛白,就知时辰不早了,夏天总是天亮的更早些。 “走走走!再慢点儿靖王府都快没了!我还上哪去看女侠!” 萧策努力朝梁宝奔跑,平时梁宝就是用这种激将的方式,逼着萧策多跑几步路,既能暖暖身子也能稍稍增强体魄。 等萧策完成高难度晨跑,梁宝才背上萧策,离开大相国寺,朝着靖王府快速奔去。 平康坊,靖王府中,数十名江湖武人冲入靖王府,与王府侍卫展开了激烈厮杀。 院子里四处起火,喊杀声震天响。 王府卧房中却是一片安静祥和,靖王世子萧战神色如常的守在床前。 靖王萧世勋捧着一本十荣春宵图,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听着屋外的动静越闹越大,萧世勋才合上画册。 “战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战看了看窗纸透进来的火光,摇了摇头,“我也分不清,反正从子时开始就没消停过。” 靖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嗯~~西院有个使剑的正在屋顶观望,柴房边上有个女娃子也用剑,不过并未出全力,倒是本王院子里这个耍拳的,现在正打的水深火热,什么来路?” 萧战想了片刻,才对着慎行司给出的名单确认身份。 “应该是弥陀拳,韦我峰。” 第15章 各方汇集靖王府 靖王萧世勋听到韦我峰的名字,仔细回想半晌,才不解的看向萧战。 “为父记得上一代弥陀拳传人好像是姓康,这个人是他的徒弟?” 萧战拿出慎刑司的名册又看了看,“韦我峰,吕梁人士,年逾三十有四,师承弥陀拳康寅,身形高大丑陋,性情粗暴鲁莽,江湖评级地字甲上。” 靖王摸索着下颌胡须,“当年本王扫荡江湖时,康寅仗着一双铁拳,在汾河一带称王称霸,后来被本王废了双臂,从此销声匿迹,看来是培养出个徒弟来为他报仇。” “目前除了韦我峰正和江湖杂鱼们一同进攻王府,其余慎刑司重点记录的高手均还未露面。” 萧战合起名册,不禁想吐槽韦我峰的愚蠢,其他高手都还在观望,就他憨出出的,跟着几十个小鱼小虾,就敢闯进靖王府,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让平清去处理吧,海朝云现身之前,本王都不能露面,省的把这些大鱼们都给惊走了。” 萧战应命而去,去通知王府门客苏平清主持大局,而床上的靖王又拿起画册,慢慢欣赏起来。 王府大院中,韦我峰双拳挥舞的虎虎生风,王府侍卫们根本无法靠近三丈之内。 可其他前来寻仇的路人甲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刚刚还有几十人的队伍,如今半数都已倒在血泊中。 “不对劲儿啊,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都已经闹了这么半天,除了靖王府的卫兵,莫说是慎刑司,就连普通的官府捕快也没见到,朝廷的反应会有那么慢?” 韦我峰举着两坨沙包大的拳头,和一群王府卫兵僵持着,身边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 “韦大侠,不是说赵大侠等人也来了吗?为何还不出来搭手?” 一个不配有姓名的江湖杂鱼,战战兢兢的看向韦我峰,今夜一同前来的伙伴都快死光了。 “你问老子作甚!赵惊鸿就是条狐狸,不确定靖王爷真的病重,岂会露面?” 韦我峰也有些烦躁,本来怀着杀一个不亏,杀一群血赚的心思,才跟着这些废物一起冲了进来。 可看着门洞中,回廊下不断涌出的精锐甲士,显然靖王府早就做好充足的准备。 “花了那么大功夫,连靖王爷的房门都没摸到,老子不想再跟你们浪费时间。” 韦我峰大喝一声,便躬身蓄力,两道霸道强横的冲拳,凶猛的轰向距离最近的卫兵。 嘣!卫兵连反应的机会都无,铁甲被重拳轰击的凹陷变形,口中喷出鲜血向后倒飞,砸倒了好几个身后的甲士。 身前清出一片空地,韦我峰再不耽搁,健硕魁梧的铁塔身躯,如同炮弹般高高跃起,冲向房顶准备落跑。 “韦大侠深夜造访,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江湖中人还不笑话我靖王府失礼?” 韦我峰刚落在房顶,身旁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顿时大惊失色转头。 就看到一名中年文士站在房顶,负手而立身姿修长,正含笑注视着他。 “苏平清!你终于肯出现了!” 韦我峰双拳捏的咯吱作响,浑身的肌肉紧绷,全神戒备的盯着苏平清。 苏平清只是儒雅随和的摆摆手,“韦大侠莫慌,王爷身子不适,我们可不能吵到他老人家。” “苏平清,老子刚要走你就冒出来,莫非就是想把我留在这?” “来者是客,我自是想好生招待一番韦大侠。” 从始至终苏平清除了说话便无其他动作,可韦我峰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既然如此,老子就来领教下,玉陵亭主苏先生的高招!” 韦我峰摆开拳架,双拳之上缠绕磅礴真气,虎目圆瞪大喝一声,“哇呀呀呀!” 下一刻,韦我峰踏碎屋顶瓦片,身形暴起激射向背负双手的苏平清。 漫天拳影如同雨点般泼向苏平清,苏平清步伐轻盈,在每一次韦我峰的铁拳将至时,都刚好避开。 韦我峰拳风呼啸越打越快,屋顶的砖瓦纷纷爆裂四散,可连苏平清的衣角都未能沾到。 “长安大,居不易,王府的一砖一瓦都需要耗费银钱,咱们还是回地上交流吧。” 苏平清说了一句,下一刻不退反进,擦着韦我峰的拳头,瞬息栖身到了近前。 苏平清直直推出一掌,看似轻柔缓慢的贴在韦我峰的胸膛。 砰!韦我峰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遭受到撞城锤轰击,巨大的身躯被一掌打飞,向着院中摔落。 但韦我峰毕竟是江湖成名的高手,在空中强行运气,卸去浑厚的掌力,稳稳落在院中。 苏平清也轻盈落地,拍手称赞,”韦大侠拳法生猛,势大力沉,不愧弥陀拳之名。” 韦我峰羞怒交加,“你把老子当猴耍?” “怎么会呢?我一文弱书生,自是不敢硬接韦大侠的铁拳,只能走迂回路数。” 强行压制下喉头的鲜血,韦我峰再蠢也意识到,他和苏平清之间的武学造诣犹如云泥之别。 平康坊一座门楼之上,一名青衣男子背负长剑,独立风中,正远远注视着靖王府中发生的一切。 “赵惊鸿,你还是那么谨慎,躲到这么远,真打算把韦我峰给卖了?” 赵惊鸿闻声转头,就看到一身白衣,风华绝代的海朝云,身姿如仙般飘逸的落到门楼上。 “海教主不也是在暗中观望?咱们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海朝云平静注视着赵惊鸿,“江阴赵家贵为百年豪阀,和靖王素来交好,你如今出现在京城是何目的?” 赵惊鸿目露感伤望着靖王府方向,“若靖王爷当真命不久矣,我想要亲眼看到武林神话的陨落。” 海朝云神情平淡,语气有些不善,“你作为赵家嫡脉,若是真想关心靖王,大可直接入府探望,如今和江湖人勾结在一起,无非是想贪图靖王府中的武学秘籍罢了。” 靖王萧世勋一身武艺通神,又主导了当年的龙蟒吞侠,期间搜罗了无数江湖门派的武功秘籍,都存放在府中。 赵惊鸿被海朝云点破,并不见恼羞成怒,只是微笑着不作过多解释。 “怎么?还想着打败我,将青魁的名头夺回去?” 赵惊鸿闻言,这才郑重的转头看向海朝云。 “当年一招之差败在你手,我始终无法释怀,青魁的虚名何足挂齿,可若不能堂堂正正赢你一次,我这辈子在武学上也别妄想更进一步。” 赵惊鸿时年二十六岁,当年与海朝云为争夺青魁一战之后,就此留下心障,武艺踟蹰不前再难寸进。 “所以你趁着靖王病重,想要浑水摸鱼,从靖王府的秘籍中找出打赢我的办法?” 海朝云有些无奈,赵惊鸿这人太过执拗,终究是出身名门,从小过的太顺,才会接受不了失败。 赵惊鸿不置可否,又将目光移回靖王府,“看着吧,不会那么容易的。” 第16章 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靖王府后巷,一道高耸的院墙边,正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殿下,你贵为皇子,想入王府为何不走正门?” 萧策捶了梁宝一拳,“没听见里面杀的热火朝天,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你想当活靶子啊?” 此刻萧策正撅着腚,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王府内的动静。 远远传来的哼哼哈嘿声很不真切,萧策还用力掏了掏耳朵。 “交战地点好像是在前院,咱们这里应该安全。” 萧策支起身体,朝梁宝比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梁宝只好不情不愿的蹲下身。 萧策动作艰难的骑上梁宝的脖子,梁宝站起身来将萧策举过头顶。 沿着院墙边缘,萧策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就见到墙里边是个狭窄的小院,应当是柴房之类的王府角落。 刚想让梁宝把他推上院墙,萧策就看到一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长剑的女子从柴房中缓缓走出。 赤红色的长剑还在滴淌着血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柴房里飘出。 女子踏出房门的瞬间,就发现院墙上有颗俊秀的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是方才塔顶的那人。” 女子的眼神冰冷如刀,隐隐残留着厮杀过后的戾气。 萧策毫无惧色,龇着一口大白牙打招呼,“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我和女侠当真是有缘呐!” 女子看到萧策这副轻浮的嘴脸,不喜的皱了皱眉。 “你也是来靖王府寻仇的江湖人?” 萧策脑筋急转弯,拍了拍身下的梁宝,“咱们赶紧进去,女侠要问话。” 虽然看不见院中的情形,可梁宝能感应到女子身上强劲的气息。 梁宝很想扔下萧策,转身远离这是非之地,最后还是举着萧策一跃而起,落入到柴院中。 看到萧策和梁宝如此别致的出场方式,女子明显愣了片刻,然后又恢复成清冷寡淡的神色,只是目光一直在戒备着梁宝。 “我们也是想来靖王府找麻烦,只是不巧迷了路迟到几步,还未请教女侠的芳名。” 萧策虽然面带猪相,拱手抱拳,可他依然高坐在梁宝的肩膀上。 对于萧策居高临下的俯视,女子感到很不舒服,但还是语气冷淡的回应,“李红袖。” “噢~原来是李女侠,你称呼我为阿策就行,这是我的仆从老梁。” 萧策依旧乐乐呵呵,但梁宝的目光却是严肃不少,“姑娘便是人称剑鬼的李红袖?” 见鬼?这姑娘如花似玉,何来见鬼一说?萧策疑惑不解,但保持沉默静静观察。 李红袖默认的点点头,将滴血长剑收入剑鞘,入鞘时剑刃摩擦,似如山魈哭嚎。 “前辈气息浑厚绵长,武功深不可测,绝非泛泛之辈,为何会听命于这样的纨绔浪荡子?” 萧策听到这话本能就想喷人,梁宝按在他腿上的手紧了紧,示意萧策不要说话。 “老夫见姑娘的呼吸有些乱,刚刚在与何人交手?” “一个靖王府的门客,我还没来得及问姓名,他就已经咽气了。” 萧策往昏暗的柴房里偷偷望去,只见黑暗中地上无声无息躺着一个人。 “女侠好武艺哈,杀人于无形。” 面对萧策的称赞,李红袖置若罔闻,而是又看着梁宝。 “既然前辈也是来寻仇,那就同我赶去前院搭把手,我们有一名同伴正在苦战。” 梁宝点了点头,示意李红袖在前方带路,从头至尾无人询问萧策的意见。 被人无视,萧策十分生气,拍了拍梁宝,“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 梁宝轻手轻脚的放萧策落地,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李红袖师承蜀中剑阁,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剑法空灵飘逸,犹如鬼魅,遂有剑鬼的名号。” 萧策目光古怪的打量梁宝,“老梁,怎么这些江湖人不管男女老少,你都如数家珍,这些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上哪儿知道这些事情?” “咳咳,殿下咱们先跟着李红袖,去看看前院的情况,要是形势不对咱们立马跑。” 见梁宝转移话题,萧策也懒得过问,“人家一口一个前辈的叫你,遇到危险你就想跑,是不是太跌份儿了?” “这些人都是来靖王府行刺的逆贼,咱们还能真的同流合污不成?” “诶,别带上咱们,我就一无能纨绔,动手的事儿还得看前辈~~” 萧策撇着嘴快步追上李红袖,梁宝无奈摇摇头,觉得萧策有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爱。 “李女侠,你这把剑能否借我观摩一二?” 萧策借机想与李红袖套近乎,狗爪子刚想靠近剑鞘,就对上李红袖冰冷刺骨的眼眸,“滚开。” 老虎屁股摸不得!萧策心中怒骂,但还是赶忙和李红袖拉开身位。 “殿下,你好像在李姑娘那里吃瘪了。” 萧策狠狠踢了梁宝一脚,“不用你提醒!赶紧走!” 一路上经过亭台楼榭,时不时就能见到披甲兵士和江湖武人的尸体。 萧策忍不住皱紧眉头,他一直久居皇宫,前世也是太平盛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李红袖却突然停下,“前院里有人在交手,而且有一方武功奇高。” 梁宝也走到李红袖身旁,与其并肩而立,“内劲圆融,挥洒如意,应当是靖王府的苏先生。” 萧策看着二人的背影,满脑袋黑线,这里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你们是装了雷达还是探测器? “走吧,想必我的同伴就在前院。” 李红袖神情凝重,苏平清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据说是靖王手下武功最高的客卿。 王府前院,韦我峰被苏平清按在地上摩擦。 不是比喻,而是真的被按在地上。 苏平清五指如勾,按着韦我峰的大脑袋,巨大的身躯像是被死死钉入地面。 “韦大侠,我不信你会单刀赴会,烦请告知其余高手的下落。” 韦我峰的整张脸被挤得变形,呼吸都有些困难,“老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何需与他人为伍!” 苏平清微微蹙眉,慎行司查到那么多人,可直到现在也只有韦我峰一个人露面。 簌!剑鸣声起,李红袖身形如电,手持长剑直冲苏平清的咽喉。 苏平清露出微笑,双指轻轻一点,就弹开了李红袖的剑锋,“终于又来了一个。” 李红袖一击不中早有预料,瞬息步伐后撤,与苏平清拉开距离。 “前辈!请助我一臂之力!” 李红袖娇喝一声,可无人回应,不由得转头望去。 身后哪里还有萧策和梁宝的身影? 第17章 天纵奇才苏平清 靖王府外院屋顶,萧策和梁宝蜷缩着身体,只露出两双无辜的大眼睛。 “殿下,还好你反应快,不然我们就得和苏平清正面接触了。” 梁宝心有余悸,刚刚李红袖出剑的瞬间,萧策就一把拽着他跑路。 “我的身份见不得光,要是被靖王府的人认出来,你信不信老萧能派十个八个高手十二个时辰盯着我。” “殿下,李姑娘那么漂亮,你也真狠的下心。” 萧策忍不住掐了一把梁宝的老腰,“漂亮能当饭吃?就她刚刚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本殿下没落井下石,帮着苏平清砍她就算大好人了!“ 梁宝揉着腰杆,见萧策整晚都是游戏人间的态度,还是忍不住询问。 “殿下,为何我见你丝毫不担心靖王爷的安危呢?” 萧策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亏你还自诩老江湖,瞧不出今晚这水有多深?咱们两个把握不住,掺合进去作甚?” “殿下是发现什么端倪吗?” “之前在塔顶时,足足十数个高手从咱们眼皮子底下飞过去,请问现在他们在哪?我可是记着当时李红袖吊在最后,如今却冲在最前面,明显就是地位不够,被推出来当炮灰。” 听萧策这么说,梁宝才意识到暗处肯定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伺着靖王府,但在确认靖王病重前,无人敢轻举妄动。 “而且自打我们踏进王府,除了江湖人和侍卫的尸体,诺大一座王府,你可曾见过一个家丁丫鬟?靖王府作为亲王府邸,都被江湖人围攻了,也不见京兆府和御林军有动作,摆明了是想瓮中捉鳖,不过要捉的是谁,本殿下就不得而知。” 梁宝震惊万分的看向萧策,殿下冻僵的脑瓜今晚怎么转的那么快? 院子里,李红袖反应过来,被那个阿策和他的老仆摆了一道,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纨绔,别再让我碰上你!” 可既然已经决定出头,即使没有萧策中途出现,李红袖还是会挺身而出。 苏平清刚刚听到李红袖呼喊,像是在召唤同伴,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再有人出现,于是看向李红袖。 “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剑鬼,没想到居然是个清秀的姑娘,不知你和靖王爷又有何仇怨?” 李红袖倒提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刃震颤发出呼啸声,“苏先生可识得此剑?” 望着剑身中央那道赤红色的沟壑,苏平清不禁皱起了眉头。 “剑阁七锋之一的赤魈剑,我记得剑主应当是李思归,怎么到了你手上?” “李思归正是家父。”,李红袖的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感情。 “怪哉,李思归当年是江湖上有名的豪侠,为人侠肝义胆,并不在朝廷的清剿名单中,从头至尾也与王爷没有交集,你这报仇一说从何而来?” 李红袖冷喝一声,“胡说八道!当年我父在南阳遭到无数高手围攻惨死,他们声称是受了靖王之命!” 苏平清的神情更加严肃,当年的龙蟒吞侠虽说是靖王统领,可靖王又不会分身术,自然是命令手下人散到天南海北,处理不服管束的江湖人。 “莫非当年有人浑水摸鱼,借着王爷的名义,公报私仇迫害李思归?” 苏平清沉吟半晌,当年的情形错综复杂,现在黄泥巴掉裤裆,肯定已经追查不出真相,反正靖王仇家满天下,虱子多了不怕痒,无需多费唇舌。 “既然李姑娘想要替父报仇,就请亮出本事吧,不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你是见不到王爷的。” 苏平清轻甩儒衫袖袍,好整以暇等待李红袖出招。 “李红袖!你不是苏平清的对手!赶紧离开这里!” 这时地上趴着的韦我峰焦急的呼喊,他刚刚亲自领教过苏平清的厉害,不想见到李红袖自投罗网。 “韦大哥。。。我必须试一试!”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李红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想到娘亲临终前还在为父亲之死耿耿于怀,李红袖的双眸都充斥着猩红的杀意。 双足猛然发力,李红袖持着赤魈剑的身影原地消失,转瞬之间就突破到了苏平清的面前,森寒的剑锋直刺苏平清的咽喉。 苏平清脖颈微微后倾,赤魈剑擦着儒衫衣领疾速划过。 李红袖一剑未中,手腕快速翻飞,赤魈剑在掌中抖动旋转,再次划向苏平清的咽喉。 苏平清并起右手双指,闪电般探出,稳稳将剑刃夹在指缝当中。 ”你总妄图一剑封喉,身为女子未免杀心过重。“ 李红袖努力想要抽出长剑,可苏平清的双指仿若有千斤之力,赤霄剑纹丝不动。 下一刻苏平清左手成掌,朝着李红袖的腰腹快速打去。 李红袖瞳孔骤缩,原地极速弹起,双脚猛蹬向苏平清的面门。 苏平清右手双指发力,强行扭动赤霄剑,将空中的李红袖拽的身形不稳。 可李红袖死死握紧赤魈剑,即使已经失去重心仍不敢弃剑。 苏平清的左掌接踵而至,凶狠焊在半空中的李红袖身上。 嘭!李红袖腹部遭受重击,喷出一大口血,整个身子向后倾倒。 可右臂还在顽强的不肯松手弃剑,巨大的反方向拉扯下,李红袖的右手差点当场扯断,身体被掌力扭成麻花状,摔跪在苏平清跟前! ”就这?名头吹的天花乱坠,一个照面就被秒杀?” 屋顶的萧策目睹交手的整个过程,忍不住发出质疑。 可梁宝却是脸色凝重,“李红袖距离一线高手只差半步之遥,不是她太弱,而是苏平清太强!” 萧策望向院中儒衫文士的身影,“这个苏平清什么路数?跟你相比谁的武功高?” 梁宝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苏平清雅号玉陵亭主,十六岁时才以文转武,但凭着天资卓绝,短短十几年就成为顶尖高手,我没有和他交过手,可他年纪更轻,正处在武人的巅峰,想必我不是其对手。” “这么厉害!”,萧策又上下打量苏平清,恨不得挖靖王府的墙角,这种高手居然给萧战那厮当门客,真是屈才了。 “他刚过不惑之年,就已经是王府除了老王爷外的第一高手,假以时日以他的天赋,未必不能赶超靖王爷,成为俯瞰江湖的山巅之人。” 梁宝虽然看似怂的一批,其实和萧策相处多年,也多少沾染了些萧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毛病。 听到他居然破例给苏平清做出如此高的评价,萧策总算明白,那些江湖高手为什么都躲在暗处观望。 即便靖王萧世勋真的病入膏肓,不久人世,可靖王府中还有苏平清在,没有打赢他的把握,谁也别想刺杀靖王。 院子里,李红袖半跪在地,嘴角不断流淌鲜血,可依旧倔强的握着赤魈剑不肯松手。 “执念太深,误人误己,姑娘何苦如此执着,枉送了卿卿性命?” 苏平清也有些不落忍,轻轻松开手指,赤魈剑缓缓滑落在地。 第18章 但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 李红袖右臂撕裂般剧痛,无力的垂落,可手中依然捏着剑柄。 刚刚苏平清已经手下留情,可由于李红袖倔强的不肯弃剑,才会硬扛所有伤害受了重伤。 “李姑娘,你走吧,我不会与女子为难。” 苏平清摆了摆手,准备放任李红袖离去,可李红袖却又强撑着抬起头,声音悲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见到靖王问个清楚,我父亲生平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凭何会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莫非朝廷就能妄定他人生死,滥杀好人吗?” 李红袖喉头哽咽,泪水顺着清秀的脸庞滑落,混着嘴角的血渍不断滴落。 苏平清转身,平静的望着李红袖,“李姑娘既有着剑鬼之名,想必手上也是沾满鲜血,难道你敢说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吗?” 李红袖闻言一怔,这些年漂泊无依,她不得不依靠武艺成为杀手,以杀人为生,死在她剑下的亡魂,足有数十条人命。 可她只接受雇主委托,从不过问刺杀对象的善恶,想必其中无辜之人不在少数。 “而且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靖王爷虽然清剿过江湖,可处理的都是不服朝廷管束,以武犯禁的逆乱,从未下令杀害过侠义之士,你爹李思归素有侠名,王爷绝对不会命人找他的麻烦,其中定有隐情。” 李红袖想要再争辩,可话到唇边又不知如何开口,靖王萧世勋杀穿了整整一代江湖,结下的仇家满天下,没理由单单在李思归的事上矢口否认。 莫非当年围杀父亲之人不是靖王的手下? 屋顶上的萧策,听到下方的对话,眼神晦暗,喃喃自语。 “但知江湖者,都是薄命人,既然入了江湖,就要做好横死的准备。” 梁宝看着萧策脸上化不开的愁绪,忍不住开口,“殿下,你没走过江湖,为何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萧策撇嘴摊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我借来感慨一下咯~~” 梁宝时常不能理解萧策嘴里蹦出些奇怪的话,于是又把目光投向院中。 李红袖像是遭受到沉重打击,神情空洞呆坐在地,苏平清悠悠叹了一口气。 “李姑娘,望你日后少作杀孽,好自为之。” 一语言罢,苏平清再不多看李红袖一眼,又转头盯着地上的韦我峰。 “韦大侠,咱们继续方才未完的谈话。” 韦我峰??? “苏平清!你怎么还区别对待?老子被揍得半死,还要乖乖等你问话,李红袖只是哭哭啼啼,你就肯放她走?” 苏平清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妥,“李红袖之父非靖王所杀,自是和靖王府无仇无怨,如今话说开自当放人离去,可你的师傅康寅,确确实实是被王爷所废,当然得让韦大侠报了此仇。” “韦大哥,我先走了。” 见苏平清没有加害韦我峰的意思,李红袖冷冷说了一句,便提起赤魈剑,踉踉跄跄朝着院外走去。 望着李红袖失魂落魄的背影,韦我峰想说等等我,却又不好开口。 毕竟只是临时结伴入京报仇,也没理由让人家留下来同生共死,李红袖肯出来打一场,已经比赵惊鸿那个缩头乌龟强一万倍! “今天算老子认栽,划条道道吧,怎么才能放了我?” 韦我峰破罐破摔,将大脑袋舒服的靠在地上,也懒得再挣扎。 苏平清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不善的打量韦我峰,看的他毛骨悚然。 屋顶上,萧策看到李红袖的身影消失,便冲梁宝勾勾手,”走啦,去干点正事。“ 梁宝疑惑不解,“不是还有个大汉躺在地上嘛,咱们不看热闹啦?” 萧策裹紧大氅,身子又感到阵阵寒意,“苏平清武功太高,暗中的人不会再冒头了。” “那咱们去干嘛?” “一个血债累累的杀手受了重伤,你说她的仇家会不会凑巧就在附近?” 萧策语气玩味,可苍白的面容因为寒意显得有些阴冷。 李红袖神情麻木,跌跌撞撞走出靖王府,沿路并无人阻拦。 深夜的长街上,夜色寂寥空无一人,李红袖不知该去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仿若幽魂。 右臂完全失去知觉,完全依靠剑客的本能,才不让长剑落地。 无力的拖着赤魈剑,在青石板上划出擦擦声,回荡在漆黑如墨的街巷中。 李红袖眼前阵阵发昏,脏腑的内伤十分严重,她步履蹒跚的前行,嘴角还在渗出鲜血。 “堂堂剑鬼居然都伤成这副德行,靖王府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巷尾的黑暗中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李红袖呼吸急促,视线模糊,艰难转过身,就看到一道瘦削的黑影缓缓靠近。 到了近前,李红袖才看清那张阴郁的脸,声音虽然虚弱无力却依旧冰冷。 “钱婴。。。你果然也在长安城。。。” 钱婴仔细又观察了一阵李红袖,确认她重伤无疑,才舔了舔嘴唇。 “李红袖,你就跟了我吧,我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呐,只要你点头,你杀我爹的事既往不咎,以后孩子都跟你姓!” 望着钱婴这张恶心至极的脸,李红袖啐了一口血沫。 “呸!。。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义的小人。。。不配跟我说话。。你直接杀了我吧!” 李红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深陷如此绝境,她只能求死个痛快。 “嘿嘿嘿,从金陵到长安,我足足追了你两千里,岂会舍得你死呢?” 钱婴兴奋不已,步步逼近李红袖,手指贪婪的比划着。 李红袖连勉强站立都很困难,为避免受辱失节,只能选择咬舌自尽。 可努力尝试一下,她甚至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要这般惩罚我?” 钱婴的魔掌已经近在眼前,“红袖啊,为夫会好好怜惜你的~~” 就在李红袖内心绝望至极时,一声轻浮孟浪却又似曾相识的话语传来,“咦~~兄台也是同道中人~~~?” 钱婴的咸猪手定格半空,慌忙转头,“什么人!” 李红袖也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来人。 就见萧策骑在梁宝背上,笑眯眯的从昏暗的巷子里走出来。 “本来想捡个尸,倒是被兄台捷足先登。” “阿。。。阿策。。?” 李红袖声音微弱,努力辨认出是在王府中水了她的公子哥儿。 萧策只告诉过李红袖他叫阿策,可钱婴不知道,听到这句有些亲切的称呼,当即把萧策视为情敌。 “走路都需要人背的病秧子,还敢跟本公子抢女人?” 因为寒毒已经发作,萧策的脸色显得更加病态苍白,可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 “我就是要跟你抢,你又能怎么样?” 第19章 你依然欠本殿下一条命 正值深夜,容颜玉树临风的萧策,跟长相不拘一格的钱婴之间火药味十足。 钱婴听到萧策敢呛他,忍不住邪魅丑笑,“本公子乃是金陵千罗门的掌门,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萧策挑动眉毛,同样不羁灿笑,“我家的看门狗也是掌门,跟你倒算是同行。” “牙尖嘴利的病秧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钱婴怒不可遏,五指紧握如钩,凶狠的扑向萧策。 萧策还被梁宝背着,见到钱婴来势汹汹,拍了拍梁老宝,“轮到你表现了,给我把他打出翔来。” “得令!”,梁宝下盘弓步前冲,右拳带着浑厚真气,轰向一往无前的钱婴。 钱婴感受到面前袭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匆忙撤招提起双臂格挡。 咔嚓!一阵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起,钱婴的双臂尽断,惨嚎着摔在青石板路上。 “怎么可能!”,钱婴躺在地上怒吼,双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令他短时间根本无法起身。 梁宝弯腰将萧策轻轻放回地面,才走到钱婴面前,“这世上有何事不可能?千罗门钱家也是传承了几十年的武林世家,没想到这一代的掌门竟是你这种三流货色,江湖真的走向没落咯。” “你究竟是谁?”,钱婴语气不甘,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竟能一拳废了他,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萧策因为身体寒冷,只能步伐缓慢挪到钱婴身前。 口中都在喷吐寒气,萧策还不忘甩了钱婴一个嘴巴子。 “还叫吗?狗东西?连我家下人都打不过,还敢调戏良家妇女!” 钱婴好汉不吃眼前亏,选择闭上嘴巴,忍气吞声,萧策见他这副怂样,失去兴趣站起身。 街角处,李红袖靠坐在墙边,努力保持清醒望着萧策。 在短暂的接触中,萧策一直给李红袖无良纨绔的印象。 见到萧策向她缓步走来,李红袖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还站的起来吗?” 听到萧策的声音,李红袖睁开眼眸,就对上萧策古井无波的面庞。 萧策的眼神平淡,脸上丝毫没有亵渎之意,李红袖才稍稍安心,“我。。。我没事。。。” “没死就行,记得你欠我一条命,以后得还。” 李红袖眼中闪过诧异,挟恩图报如此直接,倒让她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老梁,过来看看,这妞儿还有的救吗?别白费我一番功夫。” 梁宝又恢复成狗腿子模样,屁颠屁颠小跑到萧策身边。 二话不说就伸出手指,在李红袖周身大穴连点了六七下。 “这就行了?要是她待会噶了怎么办?” “殿下放心,李姑娘的伤刚刚我瞧得清楚,先帮她稳住混乱的气血,性命自然无忧。” 殿下?李红袖心中惊颤,可顾不得多想,梁宝刚刚的点穴起了作用,身体恢复了些许气力,李红袖赶紧盘腿调息起来。 “去搞辆推车过来,估计李红袖调息完也走不动道。” 梁宝听命离开去找小推车,萧策见李红袖双眼紧闭,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便裹紧大氅挨着她坐下。 体内的寒毒蚀骨磨心,萧策本能的蜷缩起身子,把自己包进大氅里,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 李红袖正在运行周天,稳定伤势,忽然感到肩头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可她现在无法分心,否则可能伤上加伤,便只能听之任之。 钱婴早被遗忘在角落,孤零零躺在青石板路上,见到萧策缩着身体靠在李红袖的肩头,眼中寒芒一闪,杀意丛生。 “既然那个老头不在,那你就给我去死吧!” 钱婴双手尽断,脏腑也被震伤,根本无法动弹,所以梁宝才敢放心出去找小推车。 可此刻钱婴腮帮鼓起,像是一只蛤蟆,口腔像是在蓄力。 梁宝推着从周围破旧民房里找到的木板车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焦急大喊,“殿下小心!” 这一声呼喊划破夜空,惊动了李红袖,也叫醒了即将昏睡的萧策。 钱婴一见大事不妙,孤注一掷将口中含着的毒针疾速喷出。 噗!毒针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梁宝运足全力奔逃,仍旧未能赶上。 毒针擦着他的指缝穿过,激射向墙角坐着的萧策。 萧策因为身子冻僵,根本躲闪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苍啷!赤魈剑出鞘,李红袖左手持剑平扫,瞬间挡开空中的毒针。 萧策都还没反应过来,李红袖在强行中断运气,递出这救命一剑后,身子便软软倒在萧策怀里。 “好。。。好冷!”,在昏迷的前一刻,李红袖只觉得摔在一片冰天雪地里,之后便不省人事。 钱婴目眦欲裂,刚想出声说话,梁宝就已经来到近前。 凶狠一掌狠狠拍在钱婴的天灵盖上,梁宝惊怒交加,将他当场格杀。 “殿下!属下失职,害殿下陷入险境!” 梁宝着急忙慌赶到萧策身边,查看起他的情况。 “我没事,本就是我让你去找推车,谁也料不到这逼还藏了阴招,怪不到你头上。” 萧策安慰了惊魂未定的梁宝几句,才望向怀中昏迷的李红袖。 方才要不是李红袖及时出剑,他这副残躯还真有可能去阎王殿报到。 萧策眼帘微敛,注视着李红袖清隽的容颜,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 “虽然你舍身相救,但咱们可不算扯平,你依然欠本殿下一条命。” 萧策抬起手掌,示意梁宝扶他起身,握着萧策冰寒刺骨的手掌,梁宝的心又狠狠一揪。 “别磨蹭啦,再不回宫取暖,本殿下真扛不住咯,赶紧把李红袖抬上板车,咱们回宫。” 梁宝迟疑片刻,李红袖是江湖杀手,怎么能带进皇宫? 可看到萧策虚弱萎靡的神色,梁宝终究心软,不想违背萧策的意思。 首次踏出宫门就一波三折,萧策现在无比怀念长生殿里的大床。 将李红袖放到木板车上,梁宝背起萧策,推着板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等萧策几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海朝云和赵惊鸿才飘然落地,站在钱婴死不瞑目的尸体前。 “本跟着你来接应李红袖,没成想我倒看了场好戏。” 海朝云一直注视着萧策消失的方向,赵惊鸿却有些发愣晃神。 “梁老师。。。他居然就在京城。。。” 海朝云察觉赵惊鸿眉头紧锁,偏头看向他,“你认识刚刚那位不俗的老者?” 赵惊鸿吐出一口气,“八臂天龙梁宝,二十年前关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曾应家父之邀,教授过我拳脚功夫。” 海朝云的脸色也郑重几分,“若我没记错,八臂天龙已销声匿迹十多年,江湖上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 “方才梁老师称呼那公子哥为殿下,莫非他是做了皇子亲王的门客?” 海朝云想到今晚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策,回想着他的言行举止,嘴角微微上扬,“倒是个与众不同的皇子。” 第20章 找工作?上长生殿啊~ 梁宝带着两个行动不能自理的拖油瓶,好不容易才回到武定王府外围。 先带着萧策跃进府内,梁宝又折返回去,将板车上昏迷的李红袖也扛进院墙。 “殿下,你现在毒发行走不便,我必须背着你,可李姑娘怎么带回去?” 梁宝颇为头疼,萧策执意要带上李红袖,可他又不能同时驮两个人,真当他是牛马不成? 萧策淡淡瞅了一眼地上的李红袖,才轻轻开口,“脱衣服。” “啊?\",梁宝愣了一下,“殿下,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萧策气的仰倒,要不是身体冻僵,真想踢梁宝一脚。 “狗东西!我让你把外袍脱了,给李红袖垫在身下,你拖着她走!” 梁宝哑口无言,原以为殿下你是禽兽,结果你连禽兽都不如!哪有人这般对待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动作快点儿!本殿下快冷的撅过去了。” 萧策的牙关都在打颤,梁宝不敢耽搁,解下外袍垫在李红袖背后,然后背起萧策,抓着李红袖的靴子,就在地上拖行起来。 天边晨曦微露,武定王府一片宁静祥和,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 一路小心翼翼前行,萧策等人终于回到了沈寸心的演武场,来到地洞出口前。 “先把李红袖送下去,再上来接我。” 萧策轻声吩咐,又确认一眼李红袖的状况,好在武定王府的路面平整,否则李红袖非得被硌出个好歹。 梁宝扛着李红袖先行落入洞中,萧策独自一人站在洞口等待。 今晚刚出宫时,因为夜色黑沉,萧策没能看清,此刻余光才注意到。 沈寸心的私人演武场上,孤零零竖着一个木人桩,上面还贴着副画像。 萧策眯起眼,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画像上的人就是自己。 木人桩伤痕累累,饱受摧残,可画像却崭新完整,一尘不染。 萧策怔怔出神,接着无奈摇摇头,最后只能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唉。。。。。” 梁宝很快从洞中出来,见到萧策神色复杂,“殿下,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回宫吧。”,萧策浑身寒意阵阵,没有气力再多说废话。 地道中,还是刚刚的阵型,这次李红袖可就倒霉了。 梁宝花了几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挖通的地道,哪里有功夫好好修缮? 李红袖的后背,肩膀,脑袋不知被拖行着,在土路上撞了多少回,看的梁宝都有些过意不去。 “算了吧,我下来自己走,再这么拖下去,咱们可以直接就地把她埋了。” 萧策主动落到地上,梁宝只能将李红袖扛起,由于萧策身体不适,二人走的极为艰难缓慢。 皇宫长生殿中,耳房窗外天光大亮,余福坐在小板凳上东倒西歪。 咚咚咚—— 床板传来敲击声,余福立马坐直身子,“殿下终于回来了!” 迫不及待掀开洞口,萧策苍白无力的脸就映入到余福的眼中。 “殿下。。。您怎么搞成这样?” 萧策顾不得多说废话,赶紧先伸出手,让余福拉他上去。 相触到萧策的手掌,余福只觉冰寒入髓,心底不由沉了沉。 等萧策上来后,余福才看到,梁宝扛着个昏迷的女子,也跟在后面。 “阿福,会医术吗?” 余福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萧策喊得是他,忙不迭回应。 “回殿下,奴才略懂一些医理。” 萧策也不过问他是从哪学的,朝着门外走去,只留一个背影。 “这个女的受了内伤,右臂伤的也很重,你看着处理一下。” 直到萧策已经走出耳房,他的声音还远远传来,“还有以后在长生殿别自称奴才。” 等梁宝拖着李红袖上来,发现余福还傻站在门口。 “你看什么呢?快过来搭把手。” 余福这才转过身,梁宝便将李红袖交到他手上。 “你可得照料好了,这可是殿下看上的人。” 梁宝看到余福乌青的黑眼圈,就知道他不眠不休守了一夜。 “唉,你也辛苦了,帮李姑娘处理一下伤势,也赶紧去歇着吧。” 等梁宝也揉着老腰离开后,耳房中就只剩蒙圈的余福和昏迷不醒的李红袖。 殿下偷偷出趟宫,居然带回来一个女人? 余福偷偷打量几眼李红袖,瓜子脸,削肩膀,一个颇具英气的标准美人儿。 “殿下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吗?” 余福呢喃一句,马上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心底默念多看多想少说话! 长生殿外,萧策仰头望着牌匾,明明才过了一夜,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萧策感慨一句,还是自己的狗窝最舒服,寒毒侵蚀四肢百骸,他只想赶紧躺着。 刚迈出步子,一股难以抑制的痛苦袭来,萧策捂着嘴不断闷咳,“咳咳咳咳咳!” 等痛楚稍稍平息,萧策抬起眼睑,发现满手都是黑褐色的鲜血。 “你奶奶的腿,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策心中暗骂,防止有人发现,赶紧将血迹全擦在大氅上,反正大氅是纯黑的也看不出来。 “殿下,你怎么还站在殿外,不进去休息?” 梁宝适时出现,感觉萧策有些反常。 但萧策只是点点头,就朝正殿走去,“累死了,赶紧回床上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红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锦床上。 “枕被用的居然是苏州的云名锦?这可是皇家贡品!” 李红袖心中惊异不定,艰难坐起身,发觉被窝里一股药味,右臂已经被包扎好,还好没伤到骨头。 环视四周,这是一间空旷的殿宇,只有些许简单的家具,几座烛台掩映着灯火。 以她走遍大江南北的阅历,自能看出这些家具都价值不菲。 空!空!空! 突然几声响动,接着李红袖眼前一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余福奋力拽着绳索,控制着烛台后的大铜镜,将烛光集中反射到李红袖脸上。 “总算醒了,赶紧起来应聘!” 萧策坐在一张雕花太师椅上,隔着晃眼的光线躲在阴影里。 李红袖抬手挡住额头,可聚光灯下,她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通过声音辨认。 “你是那个叫阿策的小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策怒拍太师椅扶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老板亲自应聘还敢打岔?” 李红袖不懂萧策的意思,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策整理一下袖摆,坐姿端正几分,才沉声说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本殿下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大盛六皇子,萧策是也!” 李红袖已有心理准备,并不见慌乱,“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做什么?” 萧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传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桀桀桀桀,李红袖你欠本殿下一条命,所以你得还!” 第21章 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李红袖半坐在床上,听到萧策的笑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可是不顾伤势为你挡了钱婴一针!我不欠你了!” 萧策耍起无赖,“你欠你的,我欠我的,不冲突~不过你得先还我的恩情。” 李红袖很想骂无赖,可自己此刻重伤未愈,又不知身在何方,实在不敢挑战萧策的肚量。 “那你想要我怎么还?” 李红袖终究认怂,萧策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需要你帮我去查件事,办成了不仅恩怨清账,而且本殿下还重重有赏。” 李红袖不禁皱起眉头,“你要我去调查何事?” “割鹿楼。” 萧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不止李红袖错愕,就连边上的梁宝都面露震惊。 “殿下!皇上命令禁止你插手割鹿楼之事!若是让陛下。。。。” 梁宝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策扬手打断。 “所以本殿下才要瞒着父皇,自己想办法调查。” 萧策说完又转向李红袖,“想必你之前扑在我怀里也感觉到了,我的身体寒冷异常。。。” 这次是李红袖羞红着脸打断萧策的话头,“谁扑在你怀里了!我只是昏迷不受控制!” “咳咳咳,反正本殿下中了一种奇毒冷香寒,出自江湖门派割鹿楼,我想请你帮我调查。” 萧策赶紧把话说完,等着李红袖的反应。 “我曾听江湖前辈提及过,割鹿楼神秘莫测,十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我上哪儿去给你查?” 萧策指尖轻敲太师椅扶手,右手摸索着下巴,“慎刑司密案房。” 李红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望向萧策。 “慎刑司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我如何闯的进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萧策早预料到李红袖的反应,轻轻笑着。 “反正你有伤在身,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况且本殿下也没指望就靠你一个人。” 李红袖指了指刺眼的灯光,“能否先收了神通?我快睁不开眼了。” 萧策这次挥了挥手,“阿福,可以停下来了。” 余福听令绳索一收,几面大铜镜当即调转方向,房间内才变回原本的亮度。 李红袖的眼前忽明忽暗,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视力。 “即使靠着我跟梁前辈,也决计无法潜入慎刑司。” 萧策起身站到李红袖面前,再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江湖人可以聚拢起来围攻靖王府,为何就不能再去攻打慎刑司?” 李红袖神情凝重,“你什么意思?” 萧策蹲下身,和李红袖面对面,李红袖本能向后缩了缩。 “既然现在你答应为本殿下做事,可否告诉我,除了你和那个壮汉,还有哪些高手是你们的同伴?” 虽然萧策笑得柔和,可李红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瘆人。 “我被你所救,所以帮你一次理所应当,可其他人你就别指望了,我们是临时凑在一起,彼此之间并无多少交情。” 萧策无所谓的摆手,“这你别管,本殿下自有打算,你把认识的高手名单告诉余福就行。” 说完萧策站起身,余福便拿着小本本跑到李红袖面前,“劳烦李姑娘告知。” 李红袖无可奈何,只能跟余福慢慢叙述起来。 萧策带着梁宝走出长生殿,回来后一觉睡到傍晚,昨晚是真的累坏了。 “殿下,你为何事先没和我通气,要自作主张?” 梁宝忍不住询问,萧策偏头看向他,“跟你说,你会同意吗?” 梁宝摇了摇头,他是绝不会帮着萧策去谋划如此冒险之事。 萧策眸光深邃,望着染红天际的火烧云,悠然长叹。 “我的确是不畏惧死亡,可让我就这么白白等死,也实在不甘心!割鹿楼手段阴险,神出鬼没,本殿下四岁时就领教过,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父皇母后不愿我犯险,那我就靠自己的方法找到解药。” 从小到大萧策似乎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梁宝有时都会忘记他曾经被割鹿楼劫持,小小年纪就遭遇生死危机。 此刻是梁宝第一次见到萧策露出如此认真的神色,想到陛下跟娘娘对萧策的过分保护,萧策身边根本无可用之人。 难怪昨晚萧策见到江湖高手那么兴奋,原来是打着收为己用的主意。 是呀,只要还有一丝可能,谁愿意放弃生的希望? “殿下,我必定为你赴汤蹈火,达成所愿!” 梁宝躬着的背脊似乎都直了几分,萧策眼睛笑得眯成缝。 “梁老宝,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等我招募到足够的人手,就让他们都听从你的调遣。” 这时余福小碎步赶过来,“殿下,皇后娘娘命人过来,传你去甘露殿用晚膳。” 于是萧策便带着梁宝前往甘露殿,留余福和李红袖待在长生殿中。 甘露殿中,萧世成扶着桌沿,努力克制住急躁的心绪。 “昨夜靖王府只冒出大猫小猫三两只,海朝云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慕容皇后安抚着皇帝的情绪,可她自己也是忧心忡忡。 “陛下,那些江湖人会不会就此罢手退去?” 萧世成平复心绪,才沉声说道,“昨夜大多数高手都在观望,想必之后几天才会陆陆续续动手,是朕有些心急,也怪王兄家的那个苏平清太可恶!三两下就收拾了打前哨的人,其他暗处的怎敢冒头?” 这时太子萧炎,带着安阳公主萧柔,款步走入甘露殿,帝后二人连忙噤声。 “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二人异口同声行礼后,萧炎才看向慕容皇后。 “老六还没过来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小安阳扑到皇后怀里,声音里带着些委屈,“母后,六哥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慕容皇后生有三子两女,大女儿瑜庆公主早已远嫁江南,第二个儿子也不在长安城。 大儿子萧炎时常跟着皇帝忙于政务,住在宫里的就只有小儿子萧策跟小女儿萧柔,所以二人最为亲近。 慕容皇后抚摸着小女儿的发梢,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此情形皇帝和太子都只能默默神伤,甘露殿中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 “唉,你们怎么都在?还以为母后就只叫了我吃饭呢。” 不等宫女传报,萧策已经大剌剌缓步走进甘露殿,才一眼就察觉到氛围不对。 “六哥!抱抱!” 小安阳带着哭腔冲向萧策,以前萧策身子骨还算硬朗时,总是抱着她在皇宫里四处玩耍。 可这次萧策的身体就跟纸糊的一般,刚接住萧柔就踉跄不止,险些被四岁稚童给撞倒。 这一幕让皇帝和皇后的心都狠狠一揪,太子抑制不住握紧双拳。 萧策面色为难,努力挤出笑容,蹲下身抚摸妹妹的脑袋。 “柔儿对不起啊,六哥这两天不好好吃饭,没什么力气,你可不能学我。” 此话一出,甘露殿内的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第22章 签了合同才有报障 萧策不喜欢这种伤春悲秋的感觉,就把目光投向萧炎,准备祸水东引。 “大哥,你今儿怎么有空到娘这里,不去陪小寡妇了吗?” 萧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心里狂吼,“老六!你能不能当个人?” 慕容皇后闻言果然将注意力转到萧炎身上,皱起眉头。 “炎儿,你还与那民间妇人有往来?” 萧世成也恶狠狠的瞪着萧炎,“朕叫你反省,莫非是当耳旁风?” 萧炎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儿臣这两日都在东宫,没有踏出宫门半步!” “哼!你最好是真的已经想通,过两日朕宣王珅带着女儿进宫,你去见一面看看。” 萧世成说完,慕容皇后又接上一句,“添香那丫头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是将来皇后的不二人选。” 萧炎好想逃离甘露殿,可又逃不掉,只能低头沉默,无声抗议。 “炎儿,你莫要怪父皇心狠,天家无私事,你的太子妃关乎未来的国本,不能由着你的心意,你要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妇人,大可将来给她个侧嫔的位份,就已经是天大的殊荣。” 皇帝语气软了下来,明显是做出让步,可萧炎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是轻轻点头。 萧策看着萧炎这副蔫巴的模样,心里就没好气。 “大哥你就知足吧,古往今来有哪位帝王会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绝大多数君父都是以强权压人,逼你不得不就范,咱们能摊上这样的父母,睡觉都能笑醒,你还在倔强什么?” 萧炎偷偷抬眼,就对上萧策责备的眼神,更是火冒三丈,狗老六,拿我做筏子,现在倒还埋怨起我来了? 萧世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得心累摆摆手,“传膳吧,朕用完饭还有奏折要看。” 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吃了一顿晚膳,席间无人再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 等萧世成前往武德殿处理政事后,萧策和萧炎才结伴离开甘露殿。 “大哥,靖王伯的身子真的不行了吗?” 萧策小心试探询问,萧炎面露感伤,“是呀,父皇说王伯他年轻时习武,落下了多处暗伤,现在都爆发出来了。” 萧策还是不太相信,小时候他被割鹿楼绑架,还是靖王伯将他给救回来的。 印象里靖王那气宇轩昂,那龙筋虎猛,怎么可能刚过知天命的年纪,就病的下不来床? 但萧策思索许久,也想不通靖王称病的理由,若是单纯想对付江湖人,再来一次龙蟒吞侠就是。 “对了老六,去年母后生辰时,你送了她一瓶叫香水的物件,不知你那里还有没有?” 萧炎搓着手,目光灼灼,萧策贱兮兮的一笑,“大哥是想送给小寡妇,讨人家欢心?” 萧炎顿时有些脸红,“你就说有没有吧!” “那玩意儿费时费力,而且现在工艺也不成熟,我当初为了给母后做一瓶,可是差点把御花园给搬空了。” 萧策一边斜瞥着萧炎,一边还摩擦着手指。 萧炎就知道想从萧策手里要东西,肯定得大出血。 “东宫里有尊汝窑瓷瓮,归你了!” “嘻嘻嘻!谢谢大哥!你直接去找匠作监的杨齐,他手里应该还有一两瓶小样。” 萧炎有些不乐意,“小样?那不就是一丁点嘛,怎么拿的出手?” “嘿!皇后御用之物,民间女子能得一小份都是天大殊荣,你居然还嫌弃上了,不要拉倒!但说好的瓷瓮我还是得拿走!” 萧策扭头就走,萧炎忙不迭拉住他,“要要要!六弟倒腾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宝贝,悦娘肯定喜欢!” 兄弟二人又结伴走了一阵,萧炎才带着随从太监回了东宫,萧策和梁宝便回了长生殿。 偏殿中,李红袖坐在烛台前出神,灯火掩映下,睫毛微颤,容色清冷。 萧策站在门口注视许久,才迈步走了进去。 “李女侠,在想什么呢?” 听到萧策的声音,李红袖茫然抬头,怔了一会似乎才反应过来萧策是谁。 “我已经把名单给了余福。” 萧策笑着坐到李红袖对面,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苦味。 “这事先不急,你先把伤养好,对了阿福那小子跑哪儿摸鱼去了?” “殿下我在这!” 偏殿角落里传出余福的声音,萧策转眼看去,就发现余福正蹲在一个小火炉前拨弄着炭火。 炉子上陶罐蒸汽升腾,药味儿就是从里面散出来的。 “你给李女侠煮的什么玩意儿?” 萧策捂着鼻子,虽然从小泡在药罐里,可他实在受不了苦味。 “这是我从太医署要来的药材,对李女侠的伤势有好处。” 李红袖被两人一口一个女侠称呼着,又回想起苏平清说过的话,表情不自在的说道。 “你们唤我红袖即可,别女侠女侠的称呼。” 萧策闻言双手一撑,上身趴在桌上,抬眼目光炙热的看着李红袖。 李红袖没来由心底一慌,眼神躲闪,“殿下有何事?” “你让我叫你红袖,那你也可以接着叫我阿策嘛~” 萧策声音轻柔,闹得李红袖心跳都有些乱,语气更加慌张,“阿。。阿策,你想跟我说什么?” 余福在角落里默默观战,心想殿下这是在撩妹吗? 萧策笑的跟朵烂柿花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为了咱们的关系更进一步,麻烦红袖你看看这个。” 望着萧策手里的纸张,李红袖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余福更是兴奋不已,莫非殿下还写了情书? 李红袖小心打开纸张,心里连怎么拒绝萧策都想好了。 可定睛一看,纸张上赫然醒目的四个大字:劳务合同 李红袖这下子是真蒙圈了,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她又继续往下翻看内容,越看心越凉,最后重重将纸拍在桌子上! “萧策!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走狗?当奴才?” 萧策的笑容依然不变,“你把这个签了,将来你在我手底下做事,我心里踏实,你日后想维权也有凭证。” 李红袖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压下暴揍萧策的冲动。 “我只是答应帮你调查割鹿楼,不是把自己卖身为奴,你这跟卖身契有何区别?” “诶!你可别乱说,本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这些条款多人性化呀。” 李红袖牙关紧咬,右手发不上力,只能捏紧左拳。 “什么无奉例薪资,不包食宿这些先不提,无条件听从萧策一切命令安排,这配叫有人性?” 李红袖怒不可遏指着其中一条,恨不得跟萧策同归于尽! 第23章 被人给蹲点了 萧策和李红袖隔桌对坐,一个笑容灿烂,一个怒目而视。 “你先别激动,虽然本殿下的要求是过分了些,可我能帮你达成夙愿。” 李红袖闻言眉头紧蹙,“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追查父亲的真正死因吗?本殿下可以帮你。” 李红袖瞳孔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 “爬房顶上听的呗,你找靖王伯报仇,结果闹了乌龙,想必你现在很迷茫吧?” 萧策的声音带着蛊惑,李红袖不由自主坐正身子。 “你身中寒毒,又没有实权,如何帮我查?” 萧策的声音带着蛊惑,“慎行司搜罗掌控天下情报,你爹的档案会不会也收录在密案房里呢?” 慎行司作为皇帝鹰犬,监视百官,控遏江湖,眼线遍布天下,还真有可能知晓当年围杀李思归的真相。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红袖神情严肃看着萧策,萧策将桌上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签了它,本殿下才敢真的用你,慎行司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本殿下要担杀头的风险。” “希望你言而有信!”,李红袖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签下这纸堪比卖身契的狗屁合同。 等李红袖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萧策才心满意足拿过合同,弹了弹纸张。 “齐活儿了,欢迎李红袖加入长生殿大家庭,大家掌声鼓励!” 整个偏殿中,只有余福一个人热切的回应,李红袖只能唉声叹气,遇人不淑啊! “既然现在你正式成为本殿下的属下,就要牢记自己的使命,有人敢欺负我,你得帮我打他,我要是欺负别人,你更得帮我打他!” 望着萧策那张欠揍至极的脸,李红袖真想问问他,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见萧策目的达到,抬腿想走,李红袖又连忙追问。 “合同最后一条,最终解释权归六皇子萧策所有,这又是什么意思?” 萧策朝着门外走去,随意扬扬手,“不相干,你无需在意。” 等萧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红袖还有些不敢置信,我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这时萧策的脑袋又突然从门口探出来。 “对了,忘记通知你,合同上可写着不包食宿,等你伤养好了,记得把这些天的医药费,住宿费找余福结清,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你多多包含~~” “萧策!” 李红袖那个恨呐,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向门口,萧策立马闪人,茶杯哐啷砸在门框上。 一直当透明人的余福,这才小跑上前,默默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你们六殿下一直都这么无耻吗?” 面对李红袖的疑惑,余福笑着回应,“殿下是个好人,李女侠你以后就知道了。” 萧策回到正殿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如今手下终于有了第一个可用之兵,心里美汁汁~ 第二日中午,萧策用过午膳后,便迫不及待唤来李红袖。 “咱们出宫逛逛,顺便打探一下昨夜靖王府的消息。” 李红袖点了点头,现在她成了萧策的护卫,即使有伤在身,也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耳房中,照例留余福看家,梁宝抱着萧策率先进入地洞,李红袖紧随其后。 走在地洞中,李红袖不断打量,上次她是昏迷状态,被拖回皇宫,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条地道。 “你身为皇子,千方百计想要收服江湖人,又敢在皇宫私挖地道,莫非是想造反?” 李红袖觉得萧策似乎毫无敬畏之心,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干。 “你看本殿下这命不久矣的衰样,我造反有什么用?我这是狗急跳墙啦,大姐!” 看着萧策连路都走不动,只能让梁宝背着,李红袖又有些同情他。 三人一路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出口处。 “红袖,你先上去看看情况。” 李红袖一跃而起,就轻松推开了封盖,虽然受了内伤不能动手,但轻身功夫还能使出。 可李红袖刚一出了洞口,就发现身旁居然蹲着一名少女。 沈寸心本想着,来看看萧策会不会又出宫,结果居然等来了一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 沈寸心手持长鞭,神情戒备,李红袖虽然意外,可对方显出敌意,她也不得不做好准备。 沈寸心正欲攻向李红袖,洞口就传出萧策的呼喊。 “男人婆!别打别打,她是自己人!” 很快梁宝便背着萧策跃上来,就看到两个女人对峙的场面。 “狗策!她是谁?” 沈寸心语气不善,显然心里压着火,萧策居然敢偷偷带一个女人入宫,简直是无法无天! “她是我新招揽的护卫,江湖女侠李红袖,你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萧策一边说,一边还按向沈寸心握鞭子的手,沈寸心直接甩开萧策的胳膊,怒声道。 “你不是有梁宝保护吗?为何又找了个江湖人?你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沈寸心不断追问,每个问题萧策都回答不上来,只能不断尬笑。 李红袖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策语塞,不由得多打量沈寸心几眼。 不到双十年华,小嘴唇翘鼻梁,浑身透着英姿飒爽的利落感。 “这是武定王府的兰阳郡主沈寸心,红袖快过来见礼。” 果然,能让皇二代吃瘪的,也得是个王二代,李红袖听闻过武定王沈南天的威名。 “李红袖见过兰阳郡主。” 趁李红袖行礼的功夫,沈寸心也快速扫视对方。 削肩膀,水蛇腰,还有一双大长腿,配上那清冷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狐媚子! “免礼吧。” 沈寸心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就又把目光投向萧策。 “我就知道你前夜尝到甜头,这两天肯定会再溜出宫。” 萧策小声嘀咕,“你真是闲的蛋疼,居然在这里蹲我。” 沈寸心耳聪目明,自是听到萧策的抱怨。 “你的身子虚成这样,还敢胡乱出宫,我不盯紧一些,出了事儿陛下娘娘不得问责?” “是是是,劳烦郡主关心,小的先走一步。” 萧策敷衍的抱拳一礼,就打算带着手下跑路。 “等等,你要去哪?” 沈寸心一步跨到萧策身边,“我也要去!” 萧策岂能带着她,万一计划暴露,恐怕会捅出大篓子。 “寸心呐,我就是随便逛逛,你就不必作陪啦。” “谁要陪你?我只是也凑巧想要逛街罢了。”,沈寸心说着还挽上萧策的胳膊 萧策刚想把手抽出来,沈寸心就使劲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痛痛痛!别掐了,咱们一起去!” 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自古一物降一物,李红袖总算见识到萧策的克星。 萧策心不甘情不愿,只能带上沈寸心一起离开武定王府。 第24章 再遇海朝云 时值正午,日头高起,盛夏的暑气越发强盛。 长安城街市上,百姓们都穿着轻薄外衫,糙汉们大多挽起袖口裤脚,更有甚者直接打着赤膊。 萧策今天没有披厚长的大氅,而是穿了件金丝云纹皮袄,可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过往的行人,见到萧策这反常的装扮,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可萧策一身贵气,又无人敢上前多话。 沈寸心额头浸出细汗,显然有些受不住毒辣的日头。 “狗策,咱们都转了快一个时辰,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萧策闲庭信步,只有在这样炙热的艳阳下,才能生出些许气力靠自己行走。 “都跟你说了我单纯想逛街,你还非要跟着,受不了就赶紧回王府去。” 沈寸心有些不满,回头看去,李红袖和梁宝只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后面,她也就不好再多说。 几人又穿过一条长街,来到了聚宁坊。 李红袖一直在留意周围环境,这时视线突然定格在角落里一块砖石上。 砖石上画着一道简洁的月牙图案,是赵惊鸿用来传信的标记。 “阿策,他们就在楼上。” 李红袖贴到萧策身旁,小声报告情况,她还是先入为主,习惯称呼萧策为阿策。 萧策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月牙标记,又抬头打量面前的楼房。 这是一间名为安逸阁的茶楼,里面还能听到说书先生的吆喝声。 “胆子够肥的啊,光天化日就敢出来抛头露面,咱们进去会会他们。” 说罢萧策抬步就进了茶楼,李红袖和梁宝赶紧跟上。 沈寸心嘟着嘴,“还阿策呢。。。叫的那么亲热,果然是狐媚子。”,嘀咕完也跟着进了茶楼。 茶楼中人声鼎沸,大家都抱着避暑的心思,点一壶凉茶,躲在楼里听书解乏。 二楼雅间中,赵惊鸿与海朝云对坐在桌子两侧。 “查出那个皇子的身份了吗?” 海朝云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如此炎热的天气,让她浑身难受。 “我从叔父口中得知,前夜那人应当就是六皇子萧策,当今皇后最小的嫡子,自幼养在深宫中,皇帝皇后严禁他踏出宫门半步。” 赵惊鸿的叔父,江阴赵家二房赵平生,正是老尚书范升致仕后,继任的礼部尚书。 “我瞧着萧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还未出宫开府?” 海朝云唇角勾起,越发觉得有趣,萧策既然从未出过皇宫,前夜却又出现在靖王府,八成是偷跑出宫。 赵惊鸿仔细聆听四周动静,确认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说道。 “据传萧策自幼身中奇毒冷香寒,神医葛思坨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所以帝后二人将他视为宝贝疙瘩,百般呵护,你应当也清楚,冷香寒是出自消失多年的割鹿楼,当年的弯弯绕绕不是咱们能参与的。” 听到冷香寒三个字,海朝云瞳孔剧颤,握着瓷杯的手不自主紧了紧。 原来如此,海朝云这些天一直隐于暗处,始终疑惑靖王病重的消息太过蹊跷,此刻终于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海朝云左手手指轻敲桌面,右手瓷杯不断转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猎人设置陷阱,想要抓捕野兽炖汤,为家中病弱的孩子滋补身子,没成想野兽先一步发现了病弱的孩子。” 赵惊鸿听不懂海朝云的话,但看着她倾城的笑容,不禁有些失神,赵惊鸿不得不承认,海朝云身为一个男儿,未免也长得太过妖孽了些。 这时楼板响起嗒嗒声,显然有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海朝云与赵惊鸿同时向雅间外看去。 就看到萧策裹得严严实实,带着沈寸心大摇大摆走上二楼,身后还跟着李红袖和梁宝。 “海大教主,咱们真是有缘,又碰面啦~~” 萧策一眼就发现了雅间里的海朝云,二话不说走入雅间,一屁股坐在海朝云身旁,沈寸心只好跟着落座。 “前夜匆匆一别,六殿下别来无恙啊。” 面对萧策的自来熟,海朝云谈笑自如,都是成了精的王八,谁也没有意外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 可下一瞬,李红袖跟梁宝便站立在萧策左右,摆出一副护卫的架势,让海朝云跟赵惊鸿都是神情一凝。 才不过一夜之隔,李红袖居然已经成了萧策的手下? 顾不得心中惊讶,赵惊鸿站起身,朝着萧策见礼,“江阴赵氏赵惊鸿,见过六殿下。” 赵家作为世家门阀,自是得在明面上和朝廷保持和谐,赵惊鸿不得不摆正姿态。 “原来大名鼎鼎的落生剑,竟是赵家的子弟,那咱们更得好好熟络熟络。” 萧策早从李红袖口中了解清楚赵惊鸿的底细,此刻自然显得亲和有礼。 赵惊鸿见礼后,又把目光投向梁宝,这一次真诚了许多。 “梁老师,自江阴一别,咱们已十数年未见。” 梁宝面色如常,并不见惊喜之色,“惊鸿少爷,你长大啦。” 萧策有些错愕,梁宝居然还跟赵惊鸿有旧,这老货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 “梁老宝,你认识赵大公子?” 听出萧策语气里有些不爽,梁宝当即一改沉着的神情,化身狗腿子弯腰禀报。 “我当年游历江湖时,曾在江阴赵家做过门客,教授过惊鸿少爷武艺,殿下您可别多想。” 这谦卑的姿态,这谄媚的笑容,赵惊鸿看的目瞪口呆,印象里的梁宝可是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一个人。 “嗯~算你识相,回去站好。”,萧策满意的摆摆手,梁宝又回到原位恭敬侍立。 从始至终,李红袖都未发一言,仿佛从不认识赵惊鸿一般。 赵惊鸿注意到李红袖冷漠的神情,就知道她心底肯定在埋怨他见死不救,拿她和韦我峰当炮灰。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赵惊鸿也不好多做解释,只好又坐回原位。 这时海朝云才把注意力放到萧策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寸心身上。 “这位姑娘好生俊秀,六殿下不引荐一下?” 上楼前萧策就曾嘱咐沈寸心,只准听只准看,不许多话,否则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 面对海朝云轻浮的话语,沈寸心也听话的缄口不言。 “这人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花花公子,真是跟狗策一丘之貉。” 沈寸心按捺着急躁的脾气,不去看海朝云,萧策见状心底暗自偷笑,但还是出言解围。 “海大教主慎言,这位可是武定王府的郡主,你可别轻慢唐突了郡主大人。” 萧策这种调笑的语气,更惹得沈寸心恼火,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萧策一脚。 嘶——萧策疼的倒吸凉气,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海朝云轻轻一笑,抱拳致歉,“是在下孟浪,还请郡主赎罪。” 第25章 同时毒发 茶楼之上,沈寸心如坐针毡。 她常年习武,自是能感知出,对面二人的气息浑厚,内力深不可测。 “狗策怎么会跟这些人搅合在一起?” 沈寸心只能压住心中的好奇,等回去再想办法跟萧策问清楚。 “如今正值盛夏,殿下为何穿的那么厚实?” 海朝云率先发问,想要再试探一番。 萧策一脸无奈,“身子不好,受不得凉,只能多穿些。” 海朝云默默注视萧策的皮袄,心想再怕冷也不用穿的这么厚吧?肯定是寒毒已经侵蚀筋脉。 “那我倒是跟殿下反了过来,我最怕热,一点热都受不住。” 萧策这才注意到,海朝云额头,脸颊都有细密的汗珠,心中纳闷,武功那么高还会怕热?怕不是裹胸布勒得热吧? 赵惊鸿有些意外,海朝云素来目高于顶,怎会问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 “等等!”,这时沈寸心突然后知后觉,惊诧莫名的看向海朝云,“你叫什么名字?” 海朝云笑着抬手,“在下海朝云。” “浑天教主海朝云?” “正是。” 沈寸心死死抓住萧策的胳膊,不管不顾的喊道。 “狗策!浑天教是朝廷定性的叛党,海朝云就是叛逆头头!你怎么能与反贼为伍?” 萧策被沈寸心抓的生疼,赶紧将胳膊抽出来,甩了甩驱散酸胀感。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人家就是在这喝茶聊天,又不是要打打杀杀。” 沈寸心见萧策拎不清情况,赶紧接着急呼,“他可是海朝云!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狗策你是疯了吗?” 萧策烦的咬牙切齿,一把按住沈寸心。 “姑奶奶,你再吼大点声儿!当心人家真的杀你灭口!” 沈寸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闭紧嘴巴,但目光依旧死死警戒着海朝云。 萧策有些无奈的看向海朝云,“你会杀我们吗?” ““自然不会,你我素无仇怨,平白无故杀你作甚?” 海朝云觉得场面有些滑稽,萧策则是朝沈寸心耸耸肩。 “这下你放心了吧,他不会杀我们。” 萧策又看向海朝云,有些好奇询问,“你杀人不眨眼,眼睛不会干吗?” 海朝云被逗笑了,也开起玩笑,“有时候眨眼太麻烦,我杀人都是闭着眼。” 萧策也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习惯不错,吾也好梦中杀人。” “哈哈哈哈哈,六殿下真是个妙人!” 海朝云豪爽大笑,赵惊鸿也是有些无语的摇头轻笑。 萧策一顿插科打诨,总算是把沈寸心造成的紧张氛围圆了回来。 “对了,向二位打听件事儿,不知昨夜又有哪些高手造访靖王府?” 见萧策终于切入正题,海朝云跟赵惊鸿也认真几分,赵惊鸿开口说道。 “昨夜靖王府共出现了四名高手,除了吞云和尚跟中庭枪杨顶外,其余二人我并不知其底细。” 萧策抬头看向李红袖,李红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认识这些人。 “那这四人昨夜战果如何?有杀到靖王伯的面前吗?” 海朝云跟赵惊鸿面色古怪,怎么萧策一副看戏的模样,完全不担心王伯的安危,甚至还有些兴奋? “苏平清武功太高,四人合力也未能靠近靖王的住所,但苏平清似乎也在昨夜的交战中负了伤。” 萧策摸索着下巴,估计这些江湖人打算车轮战,耗死苏平清,也不知今晚过去能不能再捡两个高手带回去? “在下也有疑问,不知殿下可否帮忙解惑?” 萧策看向海朝云,“说吧,本殿下如果知道定告诉你。” “靖王贵为一字亲王,府邸不停遭到江湖人攻击,为何朝廷始终不见有所行动?” 萧策故作思索的模样,才说出早就打好腹稿的猜想。 “本殿下虽久居深宫,但也知道当年龙蟒吞侠,靖王伯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带领手下高手横扫武林,并未动用朝廷的兵马,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如今这些人趁王伯病重入京报仇,朝廷依然不会插手,估计王伯若真的遇害,才会招来朝廷的雷霆报复吧。” 虽然萧策的理由很牵强,可按照目前的情形,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大盛以武立国,习武之风盛行,江湖势力驳杂,历来只要不以武犯禁,扰乱治安,朝廷都不会过多干涉。 靖王压制了整整一代武人,如今各凭本事报仇,朝廷暂时不出面干预,也是对江湖最后的尊重。 “赵公子在茶楼下堂而皇之留下印记,应当是在等什么人吧?” 萧策紧盯着赵惊鸿,始终觉得这个不温不火,一直躲在暗处的落生剑,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谋划。 “我并未特意在等待某人,留下印记只是守株待兔,至于是谁会来,我也不清楚,倒是没料到江湖高手未露面,殿下却先找上门了。” 说着赵惊鸿还特意看了一眼李红袖,也不知萧策用了什么手段,堂堂剑鬼居然真的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行吧,反正本殿下闲闲没事干,两位不介意我在这一起等候吧?” 萧策笑眯眯的望着对面二人,虽是在笑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意思。 海朝云现在对萧策十分感兴趣,自是乐见其成,赵惊鸿也想摸清萧策的意图,便也欣然答应。 这时海朝云突感不适,有一股灼烧之气,自丹田处向着周身筋脉蔓延,显然是赤练蛇毒作祟。 好死不死的,萧策也觉得寒意席卷,四肢像是在慢慢结冰。 二人都强自镇定,装作无事发生,可雅间内的空气时而炎热时而冰寒,傻子也能发现不对劲。 “狗策,你又毒发了?” 沈寸心感受到身旁的冷气,连忙查看起萧策。 赵惊鸿也注意到海朝云神色异常,体温升高,也把视线投了过去。 “海朝云,你这是怎么了?” 萧策朝沈寸心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以免被对面发现端倪。 海朝云凭借着强横内力,稳住心神看向赵惊鸿,“我没事,最近新练了一套功法,还不能驾驭的很纯熟。” 海朝云身中赤练蛇毒一事,在江湖上至今都是绝密,赵惊鸿自是不得而知,于是只当海朝云是练功出了岔子。 “我中毒的事,只有浑天教里少数高层知晓,如今靖王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就是我身上的蛇毒,看来浑天教里肯定有朝廷的奸细!” 海朝云目光锐利,正盘算着如何揪出叛徒,却感觉身下长凳一沉,有人靠在她旁边。 萧策不由自主倚靠到海朝云身边,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啊~~~海教主,坐在你边上好舒服啊!~~” 第26章 冰冰凉,心飞扬 雅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萧策突然发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海朝云本能就想推开萧策,可萧策才一靠近,就感到阵阵冰凉,蛇毒造成的炙热感都减退几分。 “冷香寒居然真的能压制赤练蛇毒!”,海朝云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 萧策完全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冰寒不断侵蚀,下意识就想靠近温暖的事物。 这时萧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抱歉啊,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想挨着你。” 海朝云故作轻松,微笑致意,“无妨,六殿下性情中人,随意行事即可。” 虽然二人嘴上彬彬有礼,身体却十分诚实,简直都快要贴到一起,萧策还不断蹭啊蹭。 沈寸心实在看不下,连忙上前拉扯,“狗策,你又在作什么妖?居然在一个大男人身上腻歪!” 不容萧策分说,沈寸心强行拖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 和海朝云拉开距离,刚刚那股温暖的感觉瞬间消失,萧策又觉得寒冷刺骨。 海朝云也是在分开的一瞬,有种怅然若失之感,炽热的蛇毒又开始灼烧筋脉。 “海教主,本殿下略通点黄老之术,要不让我帮你看看手相?” 萧策又不死心的朝海朝云伸出手,寒毒的折磨太痛苦,眼前似乎有救命稻草,他一定要抓住! “你平时书都看不进去,懂什么黄老之术?” 沈寸心再次拆台,萧策今日太过反常,她必须将他矫正过来。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海朝云也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毫不犹豫将手掌放到萧策手中。 接触到萧策手掌的瞬间,一阵沁人心脾的冰凉传来,令海朝云身心一酥。 萧策握住海朝云的手,五指纤长如玉,肌肤细腻滑嫩,还带着一股十分温暖炙热的触感。 二人居然同时发出一声舒爽的低吟,“呼——” 这一幕看的众人毛骨悚然,赵惊鸿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两货该不是看对眼了吧? “虽然海朝云长得俊美,可他是个男人啊,时常听闻王公贵族很变态,没想到这个六皇子还有龙阳之好!” 沈寸心跟李红袖同时后退,跟萧策拉开距离,眼中都带着惊恐嫌弃。 萧策见气氛不对,赶紧若无其事的注视起海朝云的手掌。 “嗯。。。生命线很长,你的寿数估计得有个八九十岁,婚姻线也很长,定会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萧策开始神神叨叨的分析起来,海朝云就像是个无知小儿,竟听的无比认真,时不时还点头。 二人其实都在心照不宣的拖时间,想要熬过毒发的这段时间。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萧策在乱说一通后,激动的看向海朝云。 “海教主福泽深厚,将来必有大造化,本殿下定要跟你多多亲近才是。” 海朝云也装的有模有样,“若能与殿下相交,真是在下的荣幸!” 沈寸心好想现场能有一名画师,把这两个人的丑态画下来,堂堂大盛皇子,居然跟一个反贼头子把臂言欢。 萧策感觉寒意似有加重的趋势,握着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瞧着海教主的年纪,应当比我稍大些?” 海朝云一身白衣,容颜俊美无双,风姿卓绝,但气质沉稳,眼神空灵,不像是少年人。 “虚岁二十有二。”, 海朝云大方报出年纪,手上同样握的很紧,没有一点缝隙。 “我今年十八,就厚颜直接称呼一声海兄。” 萧策说着还用火眼金睛,光速扫了一眼海朝云的前襟,果然是海兄呐! 海朝云并未察觉,反而笑的灿烂, “能结识六殿下这位兄弟,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唱着双簧,雅间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过了一会儿,楼梯处再次传来嗒嗒声,终于有人出现来打破这恶心的僵局。 萧策紧握着海朝云的手,还不忘艰难的扭过脖子观望。 楼梯处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身披僧袍,体型肥硕的大光头,跟一个背着长布包,长相平庸的中年人。 “赵惊鸿,你个阴险的小王八蛋,贫僧昨晚出生入死,你居然又躲在暗处看戏!” 大光头跟中年人一进入雅间,就直接朝着赵惊鸿直接开炮。 “吞云大师勿恼,实在是小弟学艺不精,不敢正面迎战苏平清。” 赵惊鸿起身抱拳致歉,一副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吞云和尚扫视了雅间一圈,目光定格在萧策跟海朝云握着的手上。 “这怎么还有两个恶心的兔爷儿?” 萧策跟海朝云长得都很俊,吞云和尚自是往那方面想去。 海朝云目光一凝,浑身散发出磅礴的气势, “吞云和尚,你见到本座竟敢这般无礼?” 吞云和尚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袭来,丝毫不亚于昨夜的苏平清。 海朝云的杀意太过浓烈,令萧策都有些害怕,沈寸心更是吓得狂咽口水。 梁宝默默观察,心底慨叹, “这就是海朝云起杀心时的真正面目吗?当真不负青魁之名啊!”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出来打圆场, “想必这位就是海教主吧,中庭枪杨顶,见过教主。” 海朝云见杨顶还算恭敬,这才收了气势看向赵惊鸿, “这是你的场子,还是由你来主持吧。” 吞云和尚终于捡回一条命,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贫僧嘴巴不干净,还请教主赎罪!” 海朝云根本懒得搭理他,往桌子里面挪了挪,让出位子。 萧策便被拉着转移阵地,紧挨着海朝云坐下。 沈寸心见状更是窝火,也跟着萧策坐了过去,于是萧策便被两个大美人夹在中间。 看到海朝云居然会甘愿坐在一个少年人身侧?而且剑鬼李红袖只配站在其身后充当护卫。 吞云和尚跟杨顶再也不敢对萧策起轻视之心。 “敢问这位公子是?” 吞云和尚壮着胆子打听,却又换来海朝云冷冷的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哇塞!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萧策借坡下驴也装出一副冷漠不好惹的表情。 吞云和尚不敢再多话,于是便给杨顶打眼神,二人随后也落座在茶桌旁。 杨顶忽略了隔壁紧紧挤在一张条凳上的三个人,看向赵惊鸿。 “昨夜苏平清中了碧澄师太一剑,伤势不明但绝不好受,今夜就是最佳机会。” 听到碧澄师太的名号,除了海朝云外,包括梁宝在内,所有江湖人都显出错愕之色。 只有萧策跟沈寸心两个生瓜蛋子不明就里,于是萧策便问梁宝,“这个碧澄师太是什么人?” 海朝云出声,替萧策解答了疑惑。 “碧澄师太是剑魁裴铭的大弟子,江湖上十分有名的剑客。” 第27章 她是本殿下的人 “噢~原来是剑魁的高徒,那我就放心多了。” 萧策不懂装懂,努力维持好人设,心里却在纳闷,这个剑魁又是什么东东? 吞云和尚觉得萧策有些二百五,可他不敢说啊,只能对着海朝云恭敬谄媚。 “不知今夜教主是否同行,若能得教主一臂之力,定能手撕了那不可一世的苏平清!” 海朝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颇为玩味的看向萧策。 “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萧策心中吐槽问我干鸡毛,面上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 “海兄武艺高深,小小靖王府还不是手拿把掐?正好给咱们江湖人出一口恶气!” 海朝云认可的点点头,这才回了吞云和尚,“今晚算我一个。” 听到浑天教主也愿意一同前往,吞云和尚露出势在必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靖王霸道了一辈子,没料到临终会被咱们狠狠清算吧!” 杨顶倒没什么表情,眼神偷偷打量着萧策,江湖盛传海朝云行事杀伐果断,怎么还要问询他的意见?这公子哥究竟是谁?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赵惊鸿终于开口, “昨夜共有四名高手,除了在座二位跟碧澄师太,这最后一人是谁?” 提起这个,吞云和尚跟杨顶都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杨顶思索一会儿才说道。 “此人是个形貌平平的汉子,就连师太也不知其底细,昨夜之战我跟吞云只配从旁协助,真正能与苏平清过手的只有师太跟他,虽说苏平清被师太刺伤,但其实更重的伤势是被这汉子造成的。” 赵惊鸿眼神微眯,又多了一个变数,自十四年前龙蟒吞侠后,江湖上幸存的高手都是有数的, 能伤到苏平清不可能是岌岌无名之辈,可连碧澄师太这个老江湖也不知其跟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暂且先抛开此人,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今夜的计划,毕竟靖王府除了苏平清外,还有些不弱的门客高手,还需仔细分工合作,才能确保攻到靖王房前。” 接下来吞云和尚与杨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谋划着如何才能宰了病重的靖王。 李红袖跟梁宝两个沉默的守护神都快蚌埠住了,海朝云也是在极力忍着笑意。 当着一名皇子的面,就这么光明正大讨论如何刺杀人家伯父,完全都不背人,这样真的好吗? 萧策的表情相当精彩,眼睛不断在二人身上游走,又看向认真听讲的赵惊鸿,眼神示意你不发下炎? 不过赵惊鸿完全没有要提醒这两个笨蛋的意思,只做出副一切听从组织安排的模样。 等吞云和尚跟杨顶终于敲定好计划后,才起身准备告辞。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夜亥时集结在靖王府,师太那边我们两个去通知,到时候赵惊鸿你再敢藏头露尾不肯出力,休怪我们不念江湖道义!” 赵惊鸿礼貌的拱拱手,“吞云大师放一百个心,今夜此等盛事赵某定不会缺席。” 二人又向海朝云拱手告辞后,才神色匆匆的离开了茶楼。 临行前杨顶又瞄了一眼萧策,始终觉得此人看不透,还是不要打交道为好。 “杨顶一直在怀疑你,你不怕暴露身份?” 海朝云眉眼弯弯的望着萧策,萧策自然早就察觉到杨顶的目光,“管他作甚,一个路人甲还那么多戏。” 一旁的沈寸心早就被惊的外焦里嫩,她临时起意跟萧策出来,到底是听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狗策,你居然帮着江湖人谋害靖王爷?” 萧策连忙否认,“你可别乱说,我都不认识他们,纯粹是来看个热闹罢了。” 沈寸心忍了又忍,脸都憋成猪肝色,还是没忍住,怒气冲冲的伸手一指, “那你为什么一直拉着人家的手不放!” 从刚刚到现在,萧策和海朝云二人的手就一直紧紧牵着,谁也没有放开! 纵使萧策厚如城墙的脸皮,此刻都有些老脸一红。 海朝云的手暖烘烘,握着实在太舒服了,毒发早就过去也没舍得放开。 萧策现在也只好松开海朝云的烫手,“不好意思啊海兄,刚刚我听得投入,倒是有些失礼了。” 海朝云面颊微红,挤出一个从容的笑颜,“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我兄弟相称,不必那么客套。” 沈寸心看着二人居然还在你侬我侬,简直恶心的快吐出来,气鼓鼓的跺了跺地板,“我要回家了!” 见沈寸心扭头要走,萧策连忙拉住她,“你等等我呀。” 玉手被萧策拉着,沈寸心有了片刻的心颤,随后就赶忙甩开,“你别拿牵过男人的手碰我!” 萧策有些无奈,他总不敢承认已经发现海朝云是个女儿身吧,那样恐怕会被海大教主恼羞成怒一掌毙了。 “行吧行吧,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萧策跟海朝云打完招呼正准备离开,赵惊鸿又不合时宜的出声,“李姑娘稍等片刻。” “怎么,找红袖还有事儿?”,萧策有些不耐烦的转头。 赵惊鸿并未理睬萧策,而是直接看着李红袖, “江湖讲究有始有终,此次我们一同结伴入京,还希望李姑娘今晚也能前来相助。” 李红袖闻言眉头一皱,短暂的接触下来,她感觉赵惊鸿心思太重,没看打前哨的韦我峰至今还生死未卜嘛。 正准备出言婉拒,李红袖就听到萧策冷冷的声音。 “红袖现在是本殿下的人,你何德何能敢教她做事?” 萧策眉头轻挑,神色倨傲,语气中的敌意再明显不过,就连海朝云都不禁侧目。 李红袖在听到萧策的话后,心跳刹那漏了半拍,“我是。。殿下的人?” 赵惊鸿似乎也没想到,萧策会突然如此不善,还是保持住风度说道。 “李姑娘身为江湖剑客,并非六殿下豢养的死士,我想殿下不该以势压人,应当让李姑娘自己做选择。” 萧策嘴唇讥诮,“不好意思,昨晚过后李红袖就只专属于本殿下一人,她只能听本殿下的话。” 沈寸心???海朝云??? 昨晚过后?莫非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李红袖见萧策越说越歧义,赶忙顶着绯红的脸拉住萧策,“阿策。。。让我自己来说吧。” 赵惊鸿跟海朝云都是心中一惊,二人之间居然已经有了爱称?这短短一夜萧策究竟对李红袖做了些什么? 李红袖整理了一下心绪,才郑重的对赵惊鸿说道。 “我如今是殿下的护卫,只听凭殿下的命令,只能得罪赵公子了。” 说完李红袖就恭恭敬敬退回到萧策身后,先不提李红袖心里作何感想,单是这态度萧策就十分满意。 赵惊鸿无话可说,只能略表遗憾的拱拱手,萧策心满意足的带着几人离开了茶楼。 第28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长安街市上,自离开茶楼后萧策就一言不发,只是步伐轻快走在前方。 沈寸心见萧策似乎心情很好,忍不住问向梁宝,“你们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梁宝望着萧策的背影,笑的神神秘秘,“殿下现在念头通达,想必是浑身轻松吧。” 沈寸心皱起眉头,今天跟萧策出来一趟,听到了诸多耸人听闻的事,越发搞不懂萧策在玩什么把戏。 萧策蹦跶着走过一条街,似乎梳理清楚了头绪,才兴奋的转头。 “老梁,你先回宫一趟,把余福领出来,记得再捎上我的那根望远镜。” “殿下是准备今夜展开行动吗?” “机不可失呀,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 主仆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让沈寸心看得更是抓肝挠心,“狗策,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萧策想了想,今晚需要沈寸心的帮忙,必须得跟这个急躁的男人婆把话说清楚。 “我打算今晚潜入慎行司,查割鹿楼的消息。” 沈寸心闻言刚想出言呵斥,“你疯了吗?。。。。” 萧策赶忙伸手,‘’你看你又急,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沈寸心只好按下这口气,等待萧策的解释。 “我昨日去甘露殿用膳,从大哥的话里捕捉到很重要的信息,父皇说靖王伯是年轻时习武留了暗疾,突然暴发才病倒,既然事发突然,为何消息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传遍天南海北,引得无数江湖人蜂拥入京寻仇?” 沈寸心也回过味来,“你的意思靖王爷其实是装病,目的就是为了引江湖人上钩?” “是也不是,若是朝廷想收拾江湖人,大不了再来一次龙蟒吞侠,可靖王称病,示敌以弱,应该是为了引出某个特定的人。” 梁宝今天一直当闷葫芦观察局势,此刻适时补充,“目标应该就是海朝云。” “bingo!还得是老梁聪明,跟得上本殿下的思路。” 李红袖也是此次被钓上钩的鱼之一,忍不住说道, “虽说海朝云是青魁,可也犯不着靖王如此大费周章,浑天教本就是叛逆,朝廷大可出兵镇压,为何要兜那么大个圈子?” 萧策眉眼皆是笑意,“若不是针对浑天教,而是只为了海朝云这个人呢?” 梁宝看到萧策眼中的光芒,再联系起萧策异样的举动,语气都有些急切,“莫非海朝云身上有冷香寒的解药?” “冷香寒出自诡秘的割鹿楼,海朝云有没有解药不好说,但她身上一定有能压制冷香寒的东西,也许是她练了某种功法,也可能是什么天材地宝,又或者。。。是热毒?” 萧策眉头挑动,他可是一直留意,海朝云当时的反应似乎很难受,而且体温高的吓人,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就是体内有着某种毒。 沈寸心跟李红袖闻言同时一惊,原来萧策死皮赖脸拉着海朝云的手不放,是为了确认他是否能压制冷香寒。 萧策当然不会告诉她们,缓解寒意只是其一,海朝云的手又滑又嫩,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呐!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精力放在海朝云身上,反而还要潜入慎刑司查割鹿楼?” 沈寸心更加费解,眼前就有现成的解药,萧策为何舍近求远? 萧策斜瞟了一眼沈寸心,“当年龙蟒吞侠是谁发起的?” 沈寸心不明所以,“不是靖王爷带人横扫的江湖吗?” “龙蟒龙蟒,靖王伯只是那条身先士卒的蟒,我问你真龙是谁?” “是。。。当今陛下。。。” “你觉得这次引蛇出洞,背后会没有父皇授意?海朝云只要敢现身靖王府,等待她的只有被捉拿的份,到时候不管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了给我解毒,父皇都会将她送到我面前,我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沈寸心有些瞠目结舌,狗策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使? 这时李红袖出声插话,“可你不是说要多招募一些江湖人,再进入慎刑司吗?” 萧策甩了甩袖子,满脸不屑的说道, “我之前的想法太天真,终究是吃了江湖经验太浅的亏,高估了这帮酒囊饭袋,今天见到那和尚与耍枪汉,我就知道竖子不足与谋,他们跟红袖你完全比不了。” 听到萧策这话,李红袖表情古怪,也不知萧策是不是真在夸她。 萧策肯定不能说实话,今天见到的这些人心眼子太多,想要收服得花费许多功夫。 而李红袖看似冷酷难亲近,实则脑子直心思浅,随便忽悠两句就能为己所用。 今夜的机会千载难逢,萧策没时间再一个个千金买马骨,只能用手上现成的人手。 “男人婆你先带着老梁从王府回宫,出来这么久我怕武定王妃起疑,等晚上咱们再碰头,到时候我再把计划告诉你们。” 沈寸心犹豫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今晚还有我的事?” 萧策一脸的奸诈,“你知道了本殿下这么多秘密,你必须给我出力,否则以后我再也不带你玩了!” 李红袖觉得萧策这种程度的威胁实在太儿戏,可没想到沈寸心居然还真被唬住了。 “我帮你就是了,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置气。” 等沈寸心带着梁宝离开后,只留下李红袖在萧策身边保护。 “我们接下来去哪?” 李红袖看向萧策,此刻才值正午,距离夜晚亥时还早的很。 萧策掏出酒葫芦嘬了两口,“本殿下肚子饿了,得立刻马上吃饭。” 于是二人便在街上逛荡起来,寻找萧策中意的饭馆子。 等漫无目的走了两条街,萧策的狗鼻子突然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 “咦。。。这味道不是臭豆腐嘛。。。” 萧策赶紧顺着香味的源头找去,就看到街角支着一座小摊,旁边放着一张小桌跟几条板凳。 摊位上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的热油翻滚,炸至金黄的豆腐块在油锅里上下翻飞。 “老板,来盘炸豆腐!” 萧策馋虫大动,好多年没吃过这种食物了,御膳房收到皇后的吩咐,每天送来的饭菜都营养丰富,可一般这种食物都很难吃。 听到有客人上门,摊子后走出一个温婉娴静,肤白貌美的妇人,看的萧策跟李红袖都是一愣。 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头上挽着妇人发髻,打量了一下萧策华贵的服饰,才有些为难的说道。 “这位贵客,我这豆腐是贱食,怕您会吃不惯。” 萧策带着李红袖大马金刀在路边小桌旁落座,“民以食为天,哪有什么贵贱之分,你只管给我炸一大盘过来。” 妇人见萧策虽然气质高贵,可并不摆架子,这才放下心,在油锅前操作起来。 李红袖看了看摊位里还有清豆腐,对着妇人说道,“劳烦给我来份咸豆花。” 妇人冲着李红袖温婉一笑,“马上就来。” 萧策看了看妇人,联想起刚刚妇人的谨小慎微,才小声对李红袖蛐蛐, “这小妇人生的这般好,却独自在外面抛头露面卖豆腐,她男人怎么也不来帮衬一下。” 李红袖嗔了萧策一眼,“普通百姓讨生活不容易,女子也需要干活,兴许人家丈夫在别处务工呢。” 这时一个老妪走到摊子前,声音慈祥的问道,“悦娘啊,今个儿生意如何呀?” “劳王婆挂念,都卖出好些了呢。” 名为悦娘的妇人跟老妪攀谈了起来,李红袖看着这副街坊邻里互相关心的画面,觉得挺有烟火气。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萧策眼珠都快瞪出来。 第29章 剑魁往事 街市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萧策坐在小桌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摊子前忙活的悦娘。 李红袖发现萧策的举动,语气顿时有些不善,“你干嘛一直色眯眯的盯着人家?” 萧策赶忙伸手按在李红袖嘴上,“姑奶奶别瞎说!我会被大哥捶死的!” 李红袖用力拍开萧策的手,“别动手动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策的大哥就是当今太子,李红袖想不通一个卖豆腐的妇人,会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萧策有口难言,哪里敢告诉李红袖,打死他也想不到,随便寻到的豆腐摊,摊主居然就是大哥的相好。 这是萧策第一次见到大哥口中的小寡妇,又忍不住打量了悦娘几眼,不得不承认大哥的眼光够毒辣! 等了一会儿,悦娘才将炸豆腐跟咸豆花端上桌,萧策趁机开口打探。 “老板,你认不认识萧炎?” 悦娘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公子哥会跟她问话,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平日都在这条街上出摊,不认识公子口中的人。” 说完悦娘就走开了,萧策仔细观察过,确认悦娘不似作伪,应该真的不认识大哥。 “奇了怪了,看大哥死心塌地的表现,他们肯定是两情相悦,为何小寡妇又说不认识?” 萧策正在疑惑,可李红袖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先是牵海朝云这个男人的手,现在又似乎对良家妇女起了兴趣,这个六殿下真是变态的够可以。 左右想不通,萧策便把此事抛在脑后,反正现在见到正主的庐山真面目,以后要挟大哥的筹码又增加了。 注意到李红袖一边吃豆花,一边还偷偷瞄着自己,萧策就知道她肯定又想歪了,赶忙转移话题。 “一直忘了问你,那晚想要轻薄你的细狗是哪儿来的?” 李红袖努力理解半天,才反应过来细狗是指谁,语气当即有些恼怒。 “去年我在金陵接了一单,是刺杀千罗门的掌门钱槐,没想到任务完成后才得知,雇主就是千罗门的少主钱婴,从那以后我就被钱婴缠上了,他虽然武功不高,可阴险手段层出不穷,之后他更一路尾随我进京!” 萧策见李红袖被痴汉恶心的不行,觉得有些好笑, “别生气啦,反正他现在应该快到奈何桥了,以后对臭男人可得多长些心眼。” 李红袖本来还想抱怨,对上萧策神采奕奕的眼眸,又低下头去沉默着吃起豆花。 “红袖,你平时要多笑笑,长得那么好看总冷着脸,这样会倒霉的。” 李红袖还是丧着脸不说话,心里忍不住吼道,“我最倒霉的就是遇见你!” 萧策自讨没趣,就端起盘子,毫无形象的单脚搭在凳子上,边啃豆腐边观察过往的行人。 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子从身旁经过,见到萧策俊秀的面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每次萧策都会微笑着,跟看他的姑娘打招呼,“你好呀,衣裳真漂亮,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姑娘们只会羞红着脸跑开,没人能接住萧策的热情。 李红袖实在看不过眼,将赤魈剑重重扣在桌子上。 “你聪明绝顶,心有城府,为何总要装成轻浮放浪的纨绔模样?” 萧策嘴里的豆腐还没嚼干净,就乌里哇啦的开口。 “什么叫装?本殿下爱看美女这是天性,就只许我看你,不能看别人?” 李红袖被顶的咬牙切齿,又闷闷不乐的低下头,不再搭理萧策。 直到豆腐吃完,萧策也没能见到萧炎的影子,估摸着今天应该是逮不到大哥出宫约会。 “走吧,去街上逛逛消消食。” 萧策礼貌的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才起身带着李红袖离开。 悦娘见状连忙跑出来,“客官!给多了!要不了这么多!” “嫂嫂别客气!” 萧策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街边只留下悦娘原地发懵,不解其意。 皇城武德殿中。 靖王世子萧战如坐针毡,悬着半个屁股恭恭敬敬坐在椅子上。 在他周围全都是大盛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要不是代替父王出面,他都没资格参与议事。 皇帝萧世成高坐龙榻之上,慕容皇后坐在其身侧,慎刑司司主贾公公侍立在侧。 下首依次坐着修国公慕容无忌,尚书令杜言,钦天监监正张玄相,御林军统帅黄灞先,萧战只能坐在末尾。 历来后宫不得干政,慕容皇后本不应出现在这里,可事关儿子的生死,皇后是一定要亲自过来的。 “战儿,王府那边情况如何?”,萧世成看向萧战。 萧战赶紧起身行礼,“回陛下,昨夜有四名高手闯入王府,其中剑魁大弟子碧澄师太与身份不明的男子联手,伤到了苏先生,但均未能靠近父王的卧房。” 听到提起剑魁裴铭,慕容无忌眼神古怪,偷偷瞄了一眼皇帝,果然下一刻就见萧世成怒拍扶手, “裴铭不乖乖龟缩在蜀地,还放任大徒弟入京行刺,是真当朕不敢杀他吗?” 眼见皇帝动怒,在场没一个人敢说话,当年的弯弯绕绕彼此大多知晓些情况。 慕容皇后轻轻拐了萧世成一下,示意他息怒,“陛下,策儿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萧世成语气酸酸的小声抱怨,“都过去这么多年,你还在为裴铭开脱。。。。” “陛下!”,慕容皇后有些恼怒,偷偷掐了一把萧世成的大腿。 萧世成当即闭嘴,又转向萧战,询问起靖王府的布防。 慕容无忌看着帝后二人,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剑魁裴铭,当代剑道至高之人,蜀中剑阁之主,本来裴铭武艺再高,也不该与朝堂有牵扯,偏偏这样一名江湖侠客,却是皇帝萧世成心中的一根刺。 当年裴铭未成名前,出蜀游历天下,途径淮南,结识了当时淮南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无垢,二人一见如故,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不知不觉间裴铭便倾心于慕容无垢。 奈何造化弄人,裴铭离开淮南闯荡江湖期间,慕容无垢被宣召入宫,成为了太子妃。 裴铭曾入京求见慕容无垢,但被已嫁为人妇的慕容无垢婉言谢绝,自此之后二人再未见过面。 慕容无忌作为兄长,了解这件事的全过程,如今往事已矣,再追究已经毫无意义。 等萧战说完靖王府的情况后,贾公公才出声禀报。 “陛下,老奴方才接到暗子回报,海朝云已经现身,今夜便会前往靖王府。” 闻听这个好消息,武德殿中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处心积虑谋划那么久,终于将这该死的浑天教主引出来了! 萧世成激动的赶忙急声下令, “今夜做好万全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将海朝云捉拿起来,策儿的性命就全系于此!” 第30章 嘉宾登场,大幕拉开 夜至亥时,大多数百姓都已熄灯休憩,长安街市静谧安宁,唯有靖王府灯火通明。 苏平清坐在偌大的庭院中,脸色有些许苍白,青袍下的伤口还在不断作痛。 在其周围,十几名王府门客错落分布,全都神情戒备,随时准备迎接来犯的强敌。 靖王世子萧战从卧房中走出,朝苏平清点了下头,苏平清也回以放心的微笑。 靖王府已经肃清干净,除了王府护卫与门客,萧战便是最后一个闲杂人等。 萧战确认万事俱备后,便头也不回出了王府,骑上大门外一匹高头大马快速逃之夭夭。 靖王府外的一座门楼上,萧策抱着一只造型精美的单筒望远镜,望着萧战风驰电掣的背影,忍不住咋舌。 “萧战这个软蛋,人家都打到他家门口,这厮居然提前跑路,丝毫不管老父亲的死活。” 梁宝笑呵呵的说道,“世子跑的毫不迟疑,不更加证明靖王爷身体无恙,王府已经做足准备。” 沈寸心站在萧策身旁,有些眼馋他手中的望远镜。 萧策注意到她热切的目光,又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欸,佬子不给~~ 古代的工艺太差,萧策又只知道原理,技术上完全帮不上忙,让匠作监磨烂了无数水晶,耗费数年时间才终于搞出了这么一小支能用的望远镜,萧策准备当成陪葬品带进棺材里,惊艳一下后人。 “阿福,本殿下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一直窝在后面当木头人的余福,听到萧策的呼唤,赶忙扛着包裹小跑上前。 “殿下,都在里面啦,是现在拿出来吗?” 余福虽然表情镇定,心里还有些小兴奋,这还是萧策第一次愿意带着他共同行动。 “先拿出来,给老梁跟男人婆换上。” 沈寸心跟梁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宫后余福就被安排去准备东西,他们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等余福将包裹打开,二人才看清里面是两件黑袍,上面还有红线勾勒。 梁宝一眼就认出了这服饰的含义,“这是。。。割鹿楼的衣服!” 沈寸心跟李红袖也是心脏狂跳,“狗策,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萧策扶着栏杆,眺望远方巍峨的皇城,声音轻飘飘的。 “靖王府闹得再凶,都在父皇王伯他们的可控范围之内,唯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将御林军与慎刑司的人都引过来,我和红袖才有机会潜入密案房。” 梁宝明白了萧策的意图,“殿下是想我与郡主假扮割鹿楼的人,将贾公公等人都引过来?” “正是如此,所以寸心呐,本殿下可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你可得给我演好这出戏。” 沈寸心望着萧策那张欠抽到极点的脸,真想把他剁成七八段,本郡主到底是上了条什么恐怖的贼船? “我虽然武功还行,可你让我假扮割鹿楼的高手,不消片刻就会被人看穿,如何帮你拖延时间?” 萧策笑得鸡贼,拉着几人的脑袋凑到一起,不停的嘀嘀咕咕起来。 等萧策说完后,所有人都用你在逗我的表情望着他,萧策拍了拍沈寸心的肩膀。 “你就按我说的做,要是情况实在危急,你直接亮明身份,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沈寸心依然心中惴惴,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你们先装扮一下,等我再观察到靖王府有异变,咱们就开始行动。” 趁着二人换装的空当,李红袖走到萧策身边, “即使慎刑司的大部分人被引过来,也一定会有人留守在衙门,如今我重伤未愈,很难保住你顺利潜进去。” 萧策向后指了指,“别怕,还有阿福跟咱们一起。” 李红袖蹙着眉头看向余福,这些天她只以为余福就是个工具人小太监。 “余福他。。。会武艺吗?” “反正我没见过,但老梁说他武功不弱,那就一定够用,梁老宝的眼光可是很毒辣的。” 见萧策一脸胸有成竹,李红袖虽然心中依旧不安,但密案房可能也藏有她父亲身死的线索,事到如今即便对面是龙潭虎穴,她也只能跟萧策一条道走到黑。 夜色愈发深沉,苏平清静坐庭院中,手上捻动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这是他自幼读书时就保持下来的习惯。 数道疾风骤雨般的破空声席卷靖王府上空,苏平清停止转动棋子,唇角上扬。 位于门楼上的萧策同样聚精会神的举着望远镜,轻声提醒着周围人,“他们来了。” 靖王府正院四周的围墙屋顶上,此刻站立着数道身影,全都散发着惊人的气势。 苏平清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 “今晚的贵客真多呀,靖王府越发热闹咯。” 除了吞云和尚,中庭枪杨顶,碧澄师太三人,屋顶上还多出了几道陌生面孔。 一名背负桃木剑的中年道人朗声开口,“齐云山陈道子,特来领教玉陵亭主苏先生的高招。” “参天刀方胜,为父报仇而来!”,一名手持九环大砍刀的男人怒声大喝。 一名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眼神冰冷,“无为山庄曹安,为曹家一十三口性命,向靖王讨要公道!” 江湖人重名气,报仇扬名的大好机会下,几名高手都催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扩散得很远。 萧策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这些高手的长相,一边听清他们的名号。 “呵!这些家伙名头一个比一个响,而且都是苦大仇深啊。” 这时一名背负着巨大刀刃的少女,自远处快速袭来,边急行还边大声叫嚷。 “还有我!还有我!霸刀唐霜霜!” 萧策用望远镜仔细打量少女的模样,如杏大眼闪着明媚活力,精致的小圆脸上配着一张挺翘的嘟嘟嘴。 “怎么这样的小萝莉也来凑热闹?” 见萧策不停自言自语,沈寸心有些心痒难耐,她只能看清楚个大概,好奇的不得了。 沈寸心转头想跟周围人抱怨,就发现除了梁宝外,李红袖跟余福也都神情专注,显然除了她外都能看清。 “哼!”,沈寸心不满的娇哼,但武功不如人,玩科技也不如萧策,她就只能干着急。 名为唐霜霜的少女,扛着巨刀姗姗来迟,跌跌撞撞的落到房顶。 苏平清看着她矮小的身量配上那巨大的刀刃,都有些担心她被压垮了。 “多说无益,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苏平清往前踏出一步。 见苏平清打算直接动手开打,吞云和尚赶紧出言制止。 “等会儿!还有人没到!” 吞云和尚有些急切,赵惊鸿跟海朝云都还没现身,他该不会又被晃点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他们是来找靖王府麻烦的,怎么被这吞云和尚一句话,搞得好像他们是来跟苏平清友好切磋武艺似的,还得等嘉宾都到齐。 苏平清眼神微眯,海朝云没露面的话,计划就进行不下去。 第31章 以一敌二 靖王府庭院中,双方人马诡异的对峙着,似乎真在等着海朝云的到来。 在场年纪最大已过五十的碧澄师太反而率先沉不住气,利剑苍啷出鞘直指苏平清。 “昨夜你已被贫尼重创,还不速速让开,免得枉送了性命!” 望着碧澄师太手中泛着橘色光泽,如玉石般的宝剑,无为山主曹安心中一动。 “剑阁七锋之一的橙华剑,这老尼姑还真是有件好宝贝。” 远处门楼上的李红袖,看到橙华剑也有片刻失神,轻轻摸索着手中的赤魈剑,剑阁七锋中的其中两柄名剑,此刻聚首在靖王府。 面对碧澄师太的威胁,苏平清不为所动,“不知师太昨夜那位朋友身在何方?” 碧澄师太眼神闪烁,昨夜要不是靠着那名神秘的高手牵制住苏平清,她是绝没有机会刺中那一剑。 见碧澄师太不答,苏平清也不追问,昨晚那名高手没来更好,省的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时庭院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我早就来了。” 一名粗布麻衣,长相平凡的中年人自假山后走出,目光平静的望着苏平清。 苏平清心中大惊,他竟完全没有发现此人的行迹,对方昨夜莫非还有所保留,没有展现全部实力! 王府门客们也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锁定住男子的气息,不敢有半分大意。 门楼上,萧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中年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货是从哪冒出来的?也不自报个家门,老梁,这人什么路数?老梁?老梁?” 接连喊了几声都无人回应,萧策转头望去,就发现梁宝双眼血红,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靖王府方向,口中喃喃。 “仇仙尺。。。仇仙尺。。。” 萧策还是第一次见到梁宝这般失态,连忙走上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梁宝被萧策打断,这才回过神来,“殿下,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刚才跟见鬼了似的,那个中年人是你仇人?” 梁宝连忙摆了摆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突然见到此人有些吃惊罢了。” 萧策眉头一挑,“噢?能让你吃惊的人可不多,对方是什么人?” 梁宝深呼吸一口,压制住暴动的情绪才说道。 “仇仙尺是个极致的武痴,但江湖上知其根底的人并不多,因为和他交过手的人只要战败,都会被其残忍杀害,为此慎行司追缉了他多年,可他就跟人间蒸发一般,十几年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萧策皱了皱眉,意有所指的说着,“那倒是跟你的作风挺像,估计也是在某处藏匿十多年吧。” 梁宝刚欲辩解,萧策已经转过身,又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梁宝也只好悻悻然作罢。 王府庭院中,仇仙尺的现身,将双方的平衡打破,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苏平清神情严肃,第一次摆出大开大合的掌势,面对仇仙尺他没有什么把握。 仇仙尺上一秒还古井无波的脸,见到苏平清严阵以待,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下一瞬,仇仙尺一步重踏向前,将青石板都踩的粉碎,毫不花哨的一拳,平铺直叙打向苏平清。 苏平清丝毫不敢大意,在拳锋接触到他的前一刻就后发先至,一掌拍向仇仙尺的天灵盖。 二人交手的瞬间仿佛是战争的号角被吹响,屋顶上的所有江湖高手同时行动,冲着苏平清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王府门客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迎击上来犯的江湖高手,双方瞬时间在院中打作一团。 仇仙尺面对苏平清的杀掌,不闪不避,竟是用脑袋直接顶了上去,苏平清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他的天灵盖上。 可仇仙尺只是闷哼了一声,刚刚挥出的一拳已经贴到了苏平清的胸膛。 砰!苏平清只觉得胸口剧痛,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二人同时向后倒退。 仇仙尺同样不好受,用脑袋硬接苏平清一掌,耳鼻都开始流淌鲜血,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苏平清的衣袍渐渐渗出血迹,仇仙尺不惜以伤换伤,攻击的正是胸膛处昨夜被碧澄师太刺出的伤口。 “不要命的疯子!”,苏平清吐出一口血水,不明白对方为何上来就拼命。 仇仙尺目光血红,却依旧怪笑不止,“嘿嘿嘿嘿,玉陵亭主,我这一拳如何?” 苏平清越发觉得不对劲,昨夜的仇仙尺虽然同样武艺高,但沉默寡言且下手有分寸,完全不似今夜这般疯魔。 可来不及多想,碧澄师太从旁偷袭,剑锋直刺苏平清的视野盲区! 苏平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闪电般疾速侧身,一把抓住碧澄师太的手腕,向前用力甩去。 碧澄师太右手被制,果断松开剑柄,身体借力迅速反转,一记狠辣的鞭腿扫向苏平清的面门。 苏平清抬起手臂,挡住这凌厉的一击,只得松开碧澄师太的手腕。 碧澄师太一击未中并未停滞,在落地的瞬间抄起橙花剑,以回马的方式扭转腰部,又朝苏平清一剑掠去。 苏平清刚准备后撤,仇仙尺以极快的身法闪现到背后,紧紧环抱住苏平清,使其动弹不得。 眼见剑锋直抵咽喉,苏平清暴喝一声,双脚蹬地猛然跃起,带着仇仙尺向后仰去。 而碧澄师太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是被悬空的苏平清双腿交织,将剑刃紧紧扣住不得寸进。 三人就保持着奇怪的姿势相互角力,碧澄师太料定苏平清以一敌二会先脱力,便加紧用力剑刃前突。 门楼上萧策望着这险象环生的一幕,忍不住大声叫喝,“精彩,太精彩了!这不比职业摔角好看!” 李红袖却有些神情晦暗,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还都是成名高手,苏平清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可下一刻苏平清趁着碧澄师太不断发力的间隙,突然松开双腿,用力往上翻动身躯,露出后面仇仙尺的腹部。 碧澄师太来不及收力,带着惯性剑锋朝着仇仙尺的腹部刺去! 仇仙尺见状心中惊骇莫名,瞬息松开苏平清,抽身向后急退,碧澄师太这一剑才险之又险没有误伤友军。 可苏平清岂会放过这种机会,落地之前在空中强行腾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势大力沉一记鞭腿重重踢在惊魂未定的碧澄师太脑袋上! 嘭!可怜的老尼姑年过半百,跟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温文尔雅的书生一脚扫飞,摔在几丈之外。 周围原本正打得火热的江湖人与王府门客,惊得目瞪口呆,都忘了要跟面前的对手生死相搏。 “太强了吧!我都快变成他的小迷弟了!” 萧策站在门楼上,举着望远镜手舞足蹈,看着苏平清满眼都是小星星。 苏平清气喘吁吁站在庭院中央,脸上丝毫不见轻松之色。 碧澄师太踉踉跄跄起身,刚刚那一脚不足以使她失去行动能力,但也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仇仙尺也有些后怕,刚刚反应慢点,他就得被长剑透体而过。 两个被苏平清伤了脑袋的高手,就这么一前一后忌惮的望着苏平清,无人敢再草率出手。 第32章 主角终于现身 苏平清谨慎的戒备着,防止碧澄师太与仇仙尺再突然发难。 可胸口的衣襟大半都已被鲜血浸染,刚刚大幅度的动作下,伤口迸裂出血更加严重。 仇仙尺望见苏平清的胸口,忍不住伸出舌头舔嘴唇,起初不计后果的一拳终于有了回报。 苏平清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这时齐云山陈道子见苏平清状态急转直下,挡开身前的王府门客,手持桃木剑就向苏平清奔去。 参天刀方胜也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抽身脱离出战团,朝着苏平清持刀而去。 曹安虽有心坐收渔利,可杀掉苏平清,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便也舞动起折扇,逼退身前的门客,飞掠向苏平清。 瞬息之间,苏平清就从刚刚的以一敌二,陷入到以一挡五的险境中。 王府门客们见势不妙,都往苏平清身边赶,可这时吞云和尚与杨顶突然杀出,堵在几人中间。 他们武功不行,只能想办法拖住这些门客,让其余高手耗死苏平清。 一直在院中里摸鱼的唐霜霜见到这番情景,不禁蹙起好看的浓眉。 “刚刚二打一就已经理亏,现在居然还五打一,这些人太不讲武德咯!” 唐霜霜对于这种以多欺少的行为感到不耻,竟一屁股坐到院墙角落,巨刀横放于膝前,决定不再参与。 众人本也没有将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只当她是来蹭热度的江湖杂鱼,所以根本无人在意她打不打。 苏平清被五人围在正中,虽然气息有些乱,但神色还算镇定。 陈道子抬起桃木剑指向苏平清,“苏先生,既入穷巷请及时回头,我们只取靖王首级,念你是一代人杰,若你缴械投降,我们绝不为难。” 曹安也做出斯文有礼的姿态,“本公子也算粗通文墨,更敬重苏先生这样文武双全的英才,劝你还是投子认输,莫要枉送了性命。” 苏平清只是淡淡一笑,如春风拂面。 “苏某还是方才的话,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冥顽不灵!无需跟他多费口舌!”,碧澄师太再次抢先出剑,如浪潮般的剑气倾泻而出,此刻五打一胜券在握,她再也不做保留。 陈道子,曹安,方胜三人也从不同方向同时攻向苏平清。 唯有仇仙尺伫立原地岿然不动,神色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仿佛刚刚状若癫狂的是另一个人。 苏平清深吸一口气,弓腰前倾,眼睛不断闪烁,捕捉着四面八方敌人的动向。 “曹安最快!”,苏平清双臂平举,以不可思议的反应躲开曹安的纸扇横扫,而后双掌合十紧紧抓住纸扇。 曹安邪魅一笑,单手奋力一抽,扇骨便从扇面中脱离出来,根根扇骨锋利如刀,又斜着划向苏平清的咽喉。 苏平清两指轻点,精准点在扇骨尾端,将曹安的攻势化解。 可下一瞬陈道子的桃木剑跟碧澄师太的橙华剑已经裹挟着暴烈的真气,一前一后夹击而来。 苏平清紧咬牙关,将身法发挥到极致,在方寸间左右腾挪,与两柄剑刃擦身而过。 可剑刃上鼓荡的真气如同千万细针,将苏平清的衣袍割的千疮百孔,脸颊上也被划出道道血痕。 就在苏平清好不容易又避过一波攻击,方胜的九环大砍刀趁着他身体僵直的空隙,横着劈向苏平清的腰腹! 苏平清瞳孔剧颤,可惜避无可避,只能强行运气护住要害,雪亮的刀锋划过腹部,带出一道冲天的血线! 沉闷的声响传出,苏平清无力的倒在地上,身上浸满血迹,青石砖缝里无声流淌着鲜血。 门楼之上,梁宝跟李红袖看到这一幕心惊肉跳,连忙看向萧策。 “殿下!我们还不出手吗?苏平清真的会死!” 萧策捏紧拳头,但还是咬牙说道,“时机未到!” 沈寸心不能理解,“萧策!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若靖王府这个圈套是为了捉捕海朝云,那苏先生的血其实就是为你而流!” 萧策并未回话,只死死握着望远镜观察局势,用力过猛下指节都在根根泛白。 余福倒是没有多话,对王府内的情况不为所动,只默默注视着萧策的举动。 庭院中苏平清仰躺在地,虚弱无力的咳出血沫,自嘲的一笑,“咳咳咳!以一敌五还是太勉强啦。。。。” 碧澄师太在确认苏平清失去行动能力后,才提着剑一步步靠近, “你太自负了,愿你来生不要再跟错人。”,说完就举起橙华剑,欲要一剑结果苏平清。 可这时房顶上又传来声响,“你看你看,都怪你那么胆小,差点错过最精彩的戏码。”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袭白衣,风姿出尘的海朝云傲立在屋顶的脊兽之上,身旁还站着赵惊鸿。 见到海朝云终于现身,苏平清不易察觉的微微嘴角上扬,门楼上的萧策也长舒一口气。 “赵惊鸿你这个缩头乌龟,居然又等着捡现成的,贫僧与你势不两立!” 吞云和尚无能狂怒,赵惊鸿只是微笑着抱拳拱手,“大师受累啦。” 海朝云与赵惊鸿轻盈落入院中,望了望地上半死不活的苏平清,又扫视一圈周围的一众高手。 王府门客大多倒在地上,刚刚苏平清被围攻,他们想要支援都被吞云和尚跟杨顶打趴下。 海朝云观察了一下情况,不禁皱起眉头,“不对劲,堂堂靖王府怎么会除了苏平清,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赵惊鸿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躲在暗处,担忧着靖王会不会突然杀出来,直到感应出苏平清重伤,气息骤降,二人这才现身,可看到院子的情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海朝云现身后,刚刚还上蹿下跳的一众高手们全都缄口不言,青魁的名头太响,加上浑天教数万教众,根本无人敢跟海朝云搭腔。 这时后续再未参与团战的仇仙尺走到海朝云面前,“海教主,靖王就躺在里面,您不亲自进去看看?” 海朝云好奇打量一眼仇仙尺,不认识,应该是当年龙蟒吞侠后藏匿起来的某个高手。 但他身上总有种违和的气息,海朝云距离武道山巅只差临门一脚,自然能发现仇仙尺的异常。 “你怎么不自己去?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海朝云拒绝了仇仙尺的美意,如今形势不明,谁敢踏入靖王的卧房?就不怕下一刻里面埋伏的数百弓弩手将人射成刺猬? 仇仙尺被拒绝也不恼,似乎又有些想发癫,用奇怪的姿势走到苏平清面前。 “既然大伙儿都不着急,我们还是先处理一下玉陵亭主,让他早登极乐免受痛苦。” 仇仙尺一边说还一边舔舌头,活脱脱一副嗜血变态的嘴脸,海朝云看的越发皱眉,这人实在太过古怪。 这时卧房中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霎时间肝胆欲裂。 “本王还没死,谁容许你们如此放肆!” 第33章 靖王爷数落众人 靖王萧世勋的出场,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特效乱飞。 他就只是寻常的轻轻推开房门,缓步从卧房中走出。 可每一步似乎都踏在院中之人的心口上,带来如山般的重压。 海朝云看着门口那道身穿蟒袍,伟岸挺拔的身影,虽然额角滴下一点冷汗,但早已有所预料,不见惊慌之色。 可院中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全都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异动,连呼吸似乎都快停滞。 靖王卧床不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绝大部分江湖人都信以为真。 靖王迈入到庭院中,向着仰躺着的苏平清走去。 刚刚还围在苏平清身旁的五名高手当即让出一条道路,武功最差的方胜握着九环刀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靖王没有急着收拾这帮以武犯禁的江湖客,来到苏平清身旁微微皱眉。 “演的太过了,赶紧起来。” 话音刚落,碧澄师太就目眦欲裂的看到,方才还油尽灯枯的苏平清,像个没事人般捂着腹部慢慢站起身。 苏平清这次真是豁出去了,拼着被开膛破肚,总算是把海朝云逼出来。 “王爷,我没演啊,是真打不过,差点把小命交代了。” 儒雅风流的苏先生,像是突然见到长辈撑腰,在靖王面前笑得如同一名孩童般天真。 “回后面找芍药给你治伤,接下来有本王在,你无需再出来。” 苏平清抬起血呼里拉的手躬身,“谨遵王命。”,说完就步履轻松的朝着后院而去,无一人敢多嘴质问。 门楼上,萧策看到这一幕终于有了笑意。 “太能演了,害的本殿下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李红袖跟梁宝也有些咋舌,刚才他们要是贸然出去支援,真的会画蛇添足,扰乱靖王的布置。 沈寸心颇为局促,有心跟萧策道歉,“狗策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么沉不住气。。。。” 萧策还抱着望远镜,只是向后伸手,精准的轻拍沈寸心的手背,“没事没事,下辈子注意。” 沈寸心刚生出的一点歉意,瞬间烟消云散,又气鼓鼓的把注意力转到靖王府。 靖王萧世勋在苏平清安然离开后,又朝着地上躺着的一堆王府门客说道。 “你们也各自回去歇着,不过办事不利,明天都去后院领罚。” 接着令吞云和尚更无法接受的一幕出现,被他打的满地打滚痛苦呻吟的王府弱鸡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听到靖王要处罚他们,各个在离开前还嬉皮笑脸,“多谢王爷!”,然后才屁颠屁颠的一哄而散。 此刻所有人才如大梦初醒,他们都被靖王当成羊羔,给狠狠的涮了一遍。 碧澄师太身为出家人,性子又急又暴,顶不住这股压抑的氛围,先破防出声。 “靖王!你处心积虑诱骗我们入京究竟是为何?” 靖王淡淡瞥了一眼碧澄师太,“贞宁初年,峨眉山静清庵不服朝廷管束,私自收留蜀王逆党,本王带人灭了静清庵,唯一幸存的碧澄,逃往蜀中寻求剑阁庇护,本王才饶你一命。” 碧澄师太顿时有些语塞,十四年前当今天子即位,蜀王曾生篡位之心,但很快遭到朝廷镇压,静清庵其实也参与了谋逆。 碧澄当时已年近四十,但为了苟活保命,不得以改换门庭,拜在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剑阁主人裴铭门下。 靖王没有理会碧澄师太的窘迫,又把目光投向陈道子。 “贞宁二年,齐云山华真观大行巫蛊之术,哄骗愚弄当地百姓,本王只诛首恶,宰了华真观掌门魏阳子,其余人本王都只是小惩大诫,你应当对本王感恩戴德。” 陈道子也无话可说,握着桃木剑低下头,不敢与靖王对视。 “无为山庄曹家,在岳阳无恶不作,鱼肉百姓,将当地官府视若无物,本王只灭了曹家主脉,你不过是支脉同族,窃据曹家家产,有什么理由来报仇?” 曹安哑口无言,此次入京本就只为博取江湖名望,真正的曹家人他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靖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扯开这些所谓江湖豪侠的遮羞布。 明面上大家都是义士,与残害江湖的靖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深挖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实则各有各的龌龊。 靖王又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墙角靠坐着的唐霜霜身上,看到其膝上横着的巨刃,眉头不禁一皱。 “霸刀?莫敬棠是你什么人?” 靖王本尊当面,唐霜霜有些胆怯,缩在墙角糯糯的开口,“是我师傅。” “他去世了?” 靖王的声音有些干,唐霜霜轻轻点头,眼圈有些泛红。 “怎么死的?” “挑战刀魁凤陲阳,刀断人亡!”,唐霜霜已经带起哭腔,坚强的小丫头用力揉了揉眼睛。 靖王闻言长叹一口气,莫敬棠身为刀客,想要登上世间用刀之人的顶峰,就一定要跨过刀魁凤陲阳这座大山。 江湖儿郎江湖死,刀在人在,刀断人亡,霸刀莫敬棠死得其所! “本王与你师傅有旧,你为何跟这些人一起前来刺杀本王?” 唐霜霜有些茫然抬起头,“我不是来刺杀王爷的呀,师傅说靖王府有许多武功秘籍,我是想着趁乱浑水摸鱼,看能不能盗走几本上好的刀谱。”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用古怪到极点的眼神望着唐霜霜,就连心性坚韧的靖王都被小姑娘的耿直搞得有些愣神。 她说出来了,她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说出来了,完全不见羞于启齿,仿佛偷秘籍是什么无上光荣的事。 靖王突然豪迈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莫敬棠收了个好徒儿,比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百倍!” 唐霜霜被弄得有些难为情,抱着巨刀慢慢站起来,“王爷,那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靖王停了笑声,但眼角的皱纹都还有笑意,“先别急着走,你帮本王一个忙,若能办成,武库的秘籍随你挑!” 唐霜霜一听有这种好事,当即蹦蹦跳跳到靖王身前,“王爷要我做什么?” 靖王抬手指了一圈四周的所有人,声音里含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给本王将除了海朝云外的所有人,打得连他们老娘都认不出来。” 所有人闻言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靖王,他莫非是想害这个蠢萌的小丫头? 可唐霜霜接到任务丝毫不怯场,跃跃欲试的望着一众高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时赵惊鸿预感大事不妙,赶忙开口,“王爷,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就是来救个朋友。” 靖王看了一眼赵惊鸿,“你是江阴赵家的人,念在你父亲赵平经的份上,本王饶你这一次。” 赵惊鸿闻言作出惊喜模样,小心的询问,“前些日子我有位朋友叫韦我峰,鲁莽冲撞了王爷,不知他现在何处?” 靖王冷笑一声,“哼,那个夯货就锁在王府的柴房里,你自己过去接人。” 赵惊鸿如蒙大赦,忙不迭道谢,“多谢王爷,我先告辞了。” 海朝云一直保持着平静的神色,赵惊鸿从身旁经过时小声说了句,“海教主保重。” “赶紧滚。”,海朝云冷冷回了一句,看都不看他一眼。 望着赵惊鸿再次出卖队友,吞云和尚几人敢怒不敢言,因为接下来他们得倒霉了! 第34章 怪力少女巨刃飞舞 靖王在处理完不相干的破事后,终于将目光看向今夜的正主海朝云。 “浑天教主海朝云,本王已恭候你多日了。” 海朝云背负双手,一派云淡风轻,实则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王爷为了请君入瓮,不惜让苏先生身负重伤,本座真是不慎惶恐。” 靖王微微蹙眉,为何海朝云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莫非他知道这个局是为他而设? “浑天教盘踞南疆,啸聚数万教众,公然与朝廷抗争,本王今日缉拿你,你可有话要说?” 海朝云冷笑不止,“王爷,别总想占着大义名分,给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觉得赵惊鸿这些人道貌岸然,可王爷又何尝说了实话呢?” 靖王越发觉得奇怪,海朝云明显话里有话,似乎真的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海朝云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靖王府外的某座高楼,王爷啊王爷,你为了子侄殚精竭虑,人家可是想着偷家呢! 门楼上看着两方对峙的萧策,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咦——怎么又觉得有些冷。。。” 萧策收回望远镜,转身吩咐,“老梁,男人婆,你们做好准备,接下来轮到咱们上台啦。” 沈寸心紧张万分,将宽大的黑袍罩在身上,“狗策,我有些害怕。。。。” 萧策走到近前,将纯白的面具戴在沈寸心脸上,“别怕,即使被人识破,有靖王伯跟老梁在,没人能伤到你。” 这时李红袖压低声音,目光锁定庭院,“他们要动手了。” 萧策几人连忙都走到栏杆旁,仔细观察起来。 庭院中,唐霜霜扛着比她人还宽的巨刃,不怀好意的瞪着碧澄师太。 “老尼姑,王爷让我收拾你们,只好得罪啦!” 碧澄师太被靖王数落,自然不敢多话,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也敢叫嚣,若是不打得她满地桃花开,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看剑!” 苍啷!橙华剑震颤出清脆的剑鸣,带着破风之势径直刺向唐霜霜。 唐霜霜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无比灿烂,一双小手环住刀柄,挥起巨大的刀锋,凶悍的劈向碧澄师太。 碧澄师太才掠至半路,就见巨大的黑影疾速朝自己头顶压来,携着遮天蔽日的威势。 碧澄师太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撤招收剑,奋力上挑剑锋格挡。 嘣!巨大的刀刃就像是一把大锤,沉重的撞在橙华剑上,碧澄师太就像一根钉子,震碎地上的青石板,双足生生陷入土里两寸不止。 “噗!怎么可能!”,碧澄师太口中喷血,咬牙硬抗着唐霜霜不断下压的刀刃。 陈道子等人还没能反应这是什么情况,仇仙尺已经身形化作残影,瞬息出现在唐霜霜身后。 仇仙尺以掌作剑,朝着唐霜霜的后心刺去,唐霜霜大喝一声,甩动起巨大刀刃,疯狂转向仇仙尺。 仇仙尺不敢用手掌与刀锋相抗,飞身而起一脚重踏在刀刃上,想要趁势将霸刀踩在地上。 唐霜霜竟是双臂猛然发力,硬拖着仇仙尺举起巨刃,将仇仙尺抛飞出去。 “这小丫头有问题!大伙儿一起上!”,曹安几人终于有了动作,快速栖身到唐霜霜近前。 唐霜霜面对从不同方向袭来的强敌,身形下坠放低重心,横扫巨刃形成一圈破坏力惊人的圆环,逼得陈道子等人刚靠近就只得狼狈后退。 唐霜霜动作不停,人随刀走,娇小的身躯被巨大的刀刃以惯性带着旋转,如同一阵飓风,向着四面八方切割,似乎要撕碎周围的一切事物。 刀刃旋转的越来越快,弥漫着冲天杀意的刀气包裹其上,以唐霜霜为圆心,周遭一丈内竟是无人敢近身。 碧澄师太刚刚被震得双臂发麻,只能持剑在场中不断游走避其锋芒。 陈道子想要强行中断唐霜霜的刀势,仗着眼力过人,不退反进一剑点向圆心正中的唐霜霜。 可惜霸刀舞动只要成势,就会形成攻防兼备的绝对领域。 陈道子的桃木剑刚接触到圆圈外围,就被瞬间卷碎崩烂,木屑如同齑粉四散漫天。 结果就变成唐霜霜满场疯狂席卷,一堆人只能不断躲避。 门楼上萧策都快看呆了,“这怪力萝莉,居然那么虎!” 梁宝也是出声赞叹,“这少女才这般年纪,就已经将霸刀使得炉火纯青,当真是天资卓绝啊。” 李红袖捏着剑柄,在心中不断预演,可惜得出的结论是,她拿霸刀也无可奈何。 海朝云斜眼看着carry全场的唐霜霜,轻声笑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这丫头不愧为霸刀传人。” 靖王也颇感欣慰,唐霜霜的表现出乎他的预料,“是个好苗子。” 海朝云调整好气息,郑重的望向靖王,“王爷,正菜可以上桌了吧。” 靖王挽了挽蟒袍袖口,“差不多了,来吧。” 海朝云率先出手,如一挂长虹,裹挟着风雷之声直撞靖王。 靖王单手前推出一股雄浑刚猛到极致的真气,欲要阻拦海朝云的前进路线。 海朝云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摇,翩若游龙转瞬躲过这道真气,冲势不见丝毫凝滞。 在海朝云即将一拳打中靖王之际,靖王同样挥出铁拳正面硬接。 砰!两拳相触如同彗星撞地球,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两股真气对冲下掀起无比澎湃的气浪,席卷了在场所有人。 原本还在当小陀螺的唐霜霜被气浪冲击,不得不停止旋转刀刃才能稳住身形。 “什么情况啊?”,唐霜霜被震起的烟尘遮蔽视线,只能略微看到其中有两道身形不断对轰。 二人拳来腿往间,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闷响,并伴随着不断有砖石碎裂之声。 等烟尘散尽,众人才看到,庭院中所有假山立柱,全都被损坏殆尽。 海朝云与靖王的战斗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两人的拳脚犹如疾风骤雨,互不相让。 靖王的拳法刚猛无比,每一拳都仿佛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力,以霸道深厚的内力不断压制海朝云 而海朝云则以灵活的身法和巧妙的招式应对,两人的战斗引得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扭曲。 二人都是江湖上的巅峰武人,一招一式间尽显深不可测的武学造诣。 在场的所有高手都目不转睛盯着场中战况,不敢漏过一丝细节。 靖王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有倾轧天地之威,而海朝云则如同一叶扁舟,在波涛中摇摆却始终不沉。 在短时间内互换上百招后,海朝云双掌鼓荡出雄浑真气借机后撤,暂时与靖王拉开距离。 “王爷威风不减当年。”,海朝云笑得勉强,这一番激战不过是投石问路。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盛名之下无虚士,不愧是江湖公认的青魁。” 靖王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方才双方都在试探,接下来才是见生死的时刻。 第35章 开始行动 宽阔的庭院中,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这场武人的巅峰较量即将进入高潮。 海朝云大步向前,身形旋转如一道流星,再次攻向靖王。 这一次靖王没有使出繁复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一拳挥出,却伴随着虎啸龙吟。 海朝云以身作剑,对准了靖王的心窝直插而来,不躲不闪硬抗住靖王这一拳。 仅有转瞬的停滞,海朝云便闷出一口血,但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的一掌稳稳印在靖王的心口。 靖王受了一掌身形纹丝不动,但身后的屋门却被强劲的掌力直接震的四分五裂,门框周围都有细密的蛛网裂纹。 海朝云却被靖王一拳击退数丈,在残破的青石地面上划退出两道沟壑。 高手对决,一招可窥全貌,海朝云的武功终究还是差了靖王一筹。 海朝云化作一道白芒拔地而起,直插夜空,白衣飘飘如羽化登仙。 众人都以为他是想逃走,只有靖王知晓海朝云是想借下坠的冲势,给他一招迎头痛击。 靖王高大雄伟的身体同样紧跟着弹射升空,以惊人的爆发力后发先至,一跃超过海朝云的头顶。 “下去。” 靖王轻飘飘的一句,出手却是迅猛无比,海朝云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靖王一掌按在额头上。 海朝云被打落快速下坠,如同一颗小型陨石,轰然砸回到王府庭院中,连萧策所在的门楼都有震感。 陈道子,碧澄师太等人都不敢靠近,只有唐霜霜这个虎逼,大着胆子走到砸出的坑洞前。 就见海朝云躺在坑里,额头嘴角都在渗血,如谪仙般出尘的白衣也变得脏乱不堪。 海朝云发现唐霜霜好奇的目光,咬牙用袖袍擦干血迹,再次运起内力从坑洞中一跃而出。 海朝云站在庭院中,气息紊乱喘气不止,抬起头杀意滔天的瞪着屋顶的靖王。 靖王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海朝云如今二十出头,就有这样的武学造诣,已实属世间奇才。 可惜青魁终究只是同辈无敌,跟位于江湖顶点的其余四魁相比,依旧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江湖公认的五魁中,本王曾与刀魁凤陲阳,剑魁裴铭,枪魁沈无伤都交过手,你虽是与之齐名的青魁,但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本王绝不为难你。” 海朝云不断喘着粗气,气血翻涌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呈现出病态的红晕,赤练蛇毒有些压制不住了! 陈道子等人见海朝云也已败阵,全都心如死灰满脸颓败,靖王是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的。 靖王落回到院中,刚欲伸手擒住海朝云,正值此时,一道响彻夜空的破风声传来,矛头直指靖王! 靖王随意挥动蟒袍袖口,便打散了袭来的气团,蹙起眉头望向西面。 就见两名身着红线黑袍,戴着纯白面具的神秘人正站在院墙之上。 见到这身装扮的瞬间,连靖王都忍不住瞳孔颤动,十四年前长安大乱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燕王萧世绩在先帝驾崩之际,受到割鹿楼蛊惑,发动了谋逆叛乱。 当时靖王杀了无数割鹿楼门人,每一个都是这样统一的黑袍白面装束。 海朝云艰难的转过头,也望见了院墙上的神秘人,当即就是眉头一跳。 “萧策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靖王眼皮底下玩这种瞒天过海的把戏。” 靖王丝毫没有生疑,当年割鹿楼近乎被朝廷斩尽杀绝,只有极少残余势力逃出京城,全天下无人敢冒充。 “没想到本王装场病,还能钓上这么大一条鱼!” 一名身形略显佝偻的黑袍人站出来,声音沙哑艰涩,“割鹿楼门人,前来拜会靖王爷。” 靖王仔细辨认一会儿,确定没有听到过此人的声音,才开口说道。 “这位朋友,割鹿楼销声匿迹十数年,今夜突然造访意欲何为?” 佝偻黑袍人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身向后方身形修长的黑袍人躬身一礼。 “主上,是否诛杀靖王?” 音量控制的极佳,刚好能让下方的人听见,又不会起疑心,不愧是老戏骨。 修长黑袍人轻轻点头不发一言,实则藏在袖袍里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靖王闻言心绪更加激动,对方称呼主上,明显是个割鹿楼的大人物,机不可失! “平清!”,靖王大喝一声,躲在后院的苏平清当即心领神会,朝着夜空中拉出一炮。 传讯烟火极速升上夜空,闪耀在靖王府上空。 海朝云望着夺目的烟火,忍不住轻轻苦笑。 “萧策你还真是不计后果,把老王八们全往我这里引,要是我死了,看你上哪找解毒的法子!” 白天时萧策离开茶楼后,海朝云就一直隐藏气息跟着对方,目睹了萧策几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没能听到具体的计划,但海朝云还是推断出萧策今夜会有大动作,而且他会是计划的关键。 只是想要知道萧策的真实目的,海朝云唯有以身入局亲自走一趟靖王府。 门楼上萧策见到传讯烟火,转身朝着楼梯走去,“咱们也开始行动吧。” 余福跟李红袖紧紧跟在身后,李红袖有些担忧的问道,“郡主跟梁前辈不会有危险吧?” 萧策虽然步伐缓慢但毫不迟疑,“寸心只要亮明身份,全天下没人敢伤她。” 等走到黑漆漆的长街之上,几人已经再也望不到靖王府的动静。 萧策刚走两步突然蹙着眉头,“不行!我走不动,你们谁背我?” 梁宝不在,萧策没了代步工具,怕是还没磨蹭到慎刑司,靖王府就已经打完收工了。 ”殿下,我来背你吧。“,余福主动上前,想要承担交通工具的责任。 萧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你那三两重的骨头,也不怕颠疼了本殿下!” 余福被莫名凶了一顿,只好又退到一边不说话,萧策深深怀疑是不是挑错人选,怎会那么没有眼力见? 李红袖见萧策的目光时不时偷瞄她一眼,迟疑一会儿,又看看余福的细胳膊细腿,不情不愿的走到萧策身前弯腰。 “事急从权,咱们得尽快过去,你赶紧上来!” 萧策光速扫了一眼面前挺翘饱满的圆弧,才欢欣雀跃的爬到李红袖背上。 刚背起萧策,李红袖就有些局促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子近距离接触,心底忍不住涌出一股羞意。 “红袖,你脸红什么?” 萧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气息吹拂下一阵酥麻,惹得李红袖缩了缩脖子。 “我没事,你有些重,我背着挺吃力。” 萧策故意在李红袖肩头晃悠两下,“你不是高手嘛,沈寸心都觉得我骨瘦如柴,怎么你倒还比她弱?” 李红袖被萧策弄得更加难为情,“可能是仲夏夜,天气比较燥热吧。” “你忘了本殿下体内有冷香寒,你背我跟背台冰柜差不多,怎么会觉得热?” 李红袖被萧策烦的有些恼怒,“再多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你自己想办法去慎刑司!” 萧策当即闭上嘴巴,但还是偷偷打量李红袖精致的侧颜,真好看嘿嘿! 余福像一个受冷落的小媳妇,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马上就要去闯慎刑司这座龙潭虎穴,萧策居然还有心思打情骂俏,调戏姑娘? 余福悄悄在心底吐槽,“殿下,求你当个人吧!” 第36章 安得病身生羽翼 皇城临云阁,顶层宽阔奢华的花厅。 太子萧炎站在露台边,目光急切的注视着靖王府方向。 帝后二人坐在花厅里,脸上同样带着焦急期盼。 太医署的医官几乎全员集结,人人提着药箱在厅中恭敬侍立。 只要等靖王将海朝云擒来,太医们当场就要开始研究解毒之法。 “都快过子时,王兄为何还没有消息!” 萧世成手指不断敲击座椅扶手,心情急不可耐。 宝贝儿子萧策平时晚上也会在宫里闲逛,可这两天夜里都在寝殿中未出门,肯定是在受着寒毒折磨。 慕容无忌与贾公公站在厅中,等待一旁的张玄相起卦推演。 “阿翁,若抓到海朝云,是否真能为六殿下解毒?” 慕容无忌皱着眉头,性格老成持重的他,始终认为以毒攻毒的法子有些不稳妥。 贾公公执掌慎刑司,海朝云身中赤练蛇毒一事就是他呈报给皇帝,也是他率先提出以火毒治寒毒的方法。 “六殿下的身子已经越来越虚弱,割鹿楼又迟迟查不到线索,如今唯有寄希望于此。” 这时正不断拨弄太极盘的张玄相突然出声,“奇哉怪哉,为何会是这种卦象?” 慕容无忌跟贾公公闻声走到旁边,看着太极盘上复杂的九宫八卦,天干地支,也弄不清出了何事。 张玄相紧蹙眉头,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左手继续拨弄太极盘,右手则开始不断掐动。 直到额头都伸出汗珠,捻动的手指都掐出残影,张玄相的动作戛然而止,抬起头眼神里透着茫然。 “病蛟沐红阳,大梦雄雌归。。。。” 就在这时,一道绚丽夺目的烟花划破夜空,吸引过所有人的注意力。 萧世成顾不得帝王仪态,疾步朝着露台奔去,就听到太子的大喊。 “父皇,靖王府有异变!” 贾公公和慕容无忌也跟出来,望着那道即将消失的烟火心绪难宁。 “陛下,割鹿楼竟然真的现世了!” 慕容无忌看向皇帝,这道烟火是早先就定好,若靖王府出现割鹿楼门人,就向皇宫传讯。 萧世成双手撑着栏杆,声音激动,“好好好!牛鬼蛇神全都到齐,策儿这次有救了!” 贾公公与张玄相当即躬身请示,“陛下,老奴(臣)请旨前往靖王府!” 萧世成龙袍袖摆挥舞,大声下令, “贾珏召集慎刑司所有主官,张玄相通知黄灞先率领御林军,立刻赶赴静王府驰援,务必将在场一干人等全部缉拿,把海朝云和割鹿楼门人带到朕面前!” “遵旨!” 贾公公与张玄相齐声应命,而后两位皇城最厉害的老人,同时从高耸的临云阁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等二人各自领命离去,萧世成又转身吩咐萧炎。 “太子速去长生殿,传召策儿过来。” “儿臣领旨!” 萧炎带着一帮太监侍卫,赶往长生殿召唤他那身娇体弱的弟弟。 临云阁花厅中只余帝后二人,萧世成轻轻揽过慕容皇后的肩头。 “无垢你放心,咱们的策儿这次一定能安然好起来。” 慕容皇后靠在萧世成怀里,眼角泛着喜悦的泪花,还未出声便已哽咽,欲语泪先流。 另一边,全然不知即将大难临头的萧策,带着李红袖跟余福躲在一条暗巷中。 慎行司府衙就位于巷外的琳琅街上,府衙占地极广,屋舍绵延,漆黑大门透着威严肃穆。 大门外一排盏橘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乍一看和普通朝廷机构差别不大,却是令无数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地方,素有小地狱之称。 此刻府衙门口,一群身着黑色官袍,腰佩制式长刀的玄衣卫,接到命令后整装列队,蓄势待发。 萧策隐在幽黑的巷子中,谨慎观察这群玄衣卫,虽然看起来颇有声势,但跟电视剧里的衙门捕快也差不多。 “朝廷就靠这帮人管控江湖?看起来很普通嘛。” 萧策好奇的看向李红袖,李红袖却神情严肃,不敢有丝毫轻视之色。 “慎刑司挑选玄衣卫的要求极为严苛,不仅对武艺要求颇高,而且必须家世清白,祖上没有作奸犯科之辈,对朝廷抱有绝对的忠诚。” 萧策的表情有些古怪,这套审查标准怎么有点眼熟? “慎行司设立东南西北四大主官,率领玄衣卫管控整个大盛境内的江湖势力,在当年靖王清剿江湖后,慎行司在贾公公的操纵下,对江湖的掌控力更是达到顶峰。” 望着李红袖忌惮无比的神情,萧策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贾公公他从小经常见到,不过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糟老太监。 但萧策不是江湖人,也没有离开过京城,无法理解慎行司给江湖人带来多大的阴影,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又过了一会儿,慎行司府衙中又分别走出三男一女,年龄各不相同,装扮也是五花八门。 等四人在玄衣卫队伍前站定,一身朱红内侍服的贾公公才缓步从衙门中走出。 同一时间在琳琅街另一头,不断响起整齐划一的踏地声。 四周熟睡中的百姓都被惊醒,惶恐不安以为长安城发生了大事。 御林军统领黄灞先,率一千披甲附弩的兵士,自长街之上浩浩荡荡而来,停在慎行司府衙门口。 李红袖看到这副巨大的阵仗,忍不住瞪着眼睛望向萧策。 “为了对付两个割鹿楼门人,朝廷居然出动这么多人马?” 萧策十分臭屁,洋洋得意说道。 “单纯抓捕江湖武人,靠慎行司足矣,父皇应该是确保万无一失,才出动御林军,这都是为了给本殿下找解药呀。” 李红袖之前只从余福和梁宝的只言片语中,大概了解萧策十分得宠,但没想到皇帝为他能做到这种份上。 “那么多人在为你解毒之事奔波,你为何还要执着于查清当年割鹿楼的信息?” 萧策明显怔了一瞬,而后脸色显出几分惆怅。 “被保护的再好,终究只是笼中雀,我渴望做自己的主人,查清当年之事,这对我很重要。” 萧策重生在大盛王朝,距今已过去十四载,记忆开始在一座暗无天日的阁楼。 年仅四岁的孩童,还没弄清楚情况,身形伟岸的靖王便打开一束光,将他从阁楼中抱出。 之后的十四年人生,便是在深宫高墙中度过,随时都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虽然父母兄弟都对自己百般宠爱,可萧策的灵魂是一个人格独立的成年人,他需要得知真相,需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前因后果都被蒙在鼓里,只能对父皇母后的话听之任之。 难得见到萧策露出正经的模样,李红袖轻轻笑了笑。 “安得病身生羽翼,长随沙鸟自由飞,我很认同你的想法,因为我也是如此。” 萧策也回以感激的微笑,但一直默不作声的余福,盯着两人的眼神交流,似乎看到有电光闪烁。 第37章 诡异的余福 黄灞先率领御林军赶到慎行司后,便利落翻身下马,走到贾公公跟前。 “黄将军,张天师不是前去通知你,为何不见他与你一同过来?” 黄灞先挠了挠铁头盔,也是一脸困惑。 “来的路上张天师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蟒蛟入海,潜龙在渊之类的怪话,我也没听太懂,后来张天师说他有急事需要立马确认,就直接赶去靖王府。” 贾公公闻言眉头一蹙,回想起刚才在临云阁,张玄相推演后呢喃的卦辞,莫非萧策身上又起了变数? “事不宜迟,我和主官们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由黄将军统调。” 东南西北四大主官跟着贾公公同时飞跃而起,几个起落间就已出现在数十丈外,朝着靖王府方向疾驰而去。 黄灞先也赶紧翻身上马,带着玄衣卫跟御林军向着靖王府开拔。 贾公公带着四名下属,将移速提到最快,心中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当年正是因为萧策出生后,帝后命钦天监为其问卜测命,才引出割鹿楼入京作乱之事,希望这次不会再起波澜。 刚刚还人马聚集的琳琅街上,此刻只剩府衙门口的一排灯笼随风而动。 萧策探出头见街上人都走光,才鬼鬼祟祟从巷子中走出,望着黑漆漆的大门。 慎行司鎏金黑底的门牌悬挂其上,在夜色下就像是张催命符,看得萧策心里直发怵。 “里面应该没人了吧?”,萧策语气怂怂的。 余福走到大门前,闭上眼睛屏息凝神,萧策就见余福的耳廓开始不停抖动。 萧策刚想好奇伸手摸一摸余福的耳朵,李红袖按住萧策的咸猪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 余福仔细分辨一会儿,才睁眼看向萧策。 “殿下,大门附近没有守卫,咱们可以先潜进去。” 萧策走上前勉励的拍拍余福的肩膀,“没想到阿福还懂听声辨位的功夫,本殿下真是捡到宝啦!” 余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能得萧策一句夸奖,让他心里倍有成就感。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李红袖带着萧策越过墙头,落入到慎行司府衙中。 余福跟在后面,身形灵巧很轻松就落在地上,令李红袖也忍不住侧目。 过了大门后,四通八达的道路出现在眼前,萧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余福再次悉心聆听,指了指东面的方向。 “这边屋舍里有四人步伐沉稳,功夫底子扎实。” 萧策思索片刻,“密案房是慎行司存放卷宗的地方,应该会在更里面,我们绕开这些人。” 于是三人便轻手轻脚朝着后方更深处的房屋走去。 “殿下,走这边。” “等会儿,有人在巡逻。” 期间余福走在前面,不断分辨留守玄衣卫的动向。 李红袖一直在偷偷观察余福,忍不住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萧策。 萧策读懂对方的眼神,耸耸肩摊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余福的来历。 只要有能力,肯踏实办事,萧策向来不会追究下属的过往,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想说自然会说,不必刻意追问。 慎行司密案房隐在府衙最后方,是一座占地颇广的三层高楼。 萧策三人躲在甬道围墙边,由于大部分主力都被抽调赶往靖王府,密案房门口只有两名玄衣卫在值守。 “阿福,听听房子里面有没有人。” 余福这次像是壁虎,整个人趴在砖石路面上,将耳朵紧紧贴服于地。 “殿下,除了一楼门口二人,楼内每层还另有两名玄衣卫。” 萧策微微蹙眉,“红袖,你有把握以一敌六吗?” 李红袖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稳胜六名玄衣卫联手,何况如今伤势未愈,更没什么把握。 “不行,若只有门口两人还好说,一旦闹出动静,楼内四人也必将出来支援,到时候我们想走都困难。” 萧策开动脑筋,不断思考着如何进入密案房,这时余福又站了出来。 “殿下,能否让我去试试?” 萧策跟李红袖都吃惊的看向余福,“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被擒住,本殿下可是会扭头就走。” 余福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殿下放心,我还是有几分把握,倘若不敌我也会尽力将这些玄衣卫引到别处。” 于是萧策只好同意让余福试试,但还是小声吩咐李红袖。 “待会儿阿福要是顶不住,你不用管我直接带着他逃走,这些玄衣卫不敢拿我如何。” 李红袖点点头,心里想着萧策虽然嘴硬,但其实还挺有人情味。 余福躬着身体,如同一条潜行的毒蛇,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着密案房摸索过去。 萧策跟李红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一眨不眨注视着余福的动作。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余福的步伐不慢,却是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像是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直到余福已经靠在门口的侧面的立柱旁,两名玄衣卫依旧毫无察觉,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萧策跟李红袖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不知余福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下一刻,余福如同幽魂鬼魅,轻飘飘走到其中一名玄衣卫后方,朝着后脖颈就是一记手刀。 玄衣卫一声不吭便软倒下去,旁边的同伴终于惊觉异常, 可连转头的动作都没做完,余福便闪电探出手指,点在这名玄衣卫的颈窝,然后也无力的向后倒去。 余福右手支撑着昏迷玄衣卫的身体,左腿则挑住另一面率先被打晕的玄衣卫,就这么举着二人慢慢下压,无声无息将其放平在地上。 萧策看得目瞪口呆,余福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轻松放倒两名大汉。 “惯犯呐,阿福一定是惯犯!他以前该不会是神偷或者采花贼吧?” 李红袖同样目光颤动,她在江湖上靠杀人谋生,自然能看出余福的恐怖之处。 方才余福在密案房前不断游走,却没有带出一丝丝气机流动,仿佛只是夜风拂面,他就已经靠近到近前。 之后出手的时机角度更是刁钻果决,两名玄衣卫毫无反应的机会,就这么被无声击晕。 李红袖能看出来余福的内力不高,而且手上的力道也不大。 可就是这诡异的隐匿之法,以及那一击必中的出手方式,证明对方绝对是擅于暗杀行刺的高手。 余福在清理完门口两名守卫后,耳廓抖动聆听楼内动静。 确认好各层人员的方位后,余福便攀上楼房立柱,像一只轻巧灵活的猿猴,无声无息爬到二层。 萧策跟李红袖只看到余福消失在廊道中,而后过了一会儿,余福又从二层走出,同样还是一点声音没有发出。 余福如法炮制,抓住二楼栏杆,又朝着三楼爬去。 “他不会是已经解决掉二楼的守卫吧?” 萧策有些难以置信,他究竟是捡到了一个怎样的大宝贝,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才! 夜色下,黑洞洞的密案房透着诡异,配上余福的无声穿梭显得更加死寂。 在萧策欣喜难耐时,余福从三楼探出脑袋,朝着下方挥手示意,密案房中所有守卫已经被他全部撂倒。 第38章 齐心协力,生擒靖王! 靖王府,随着传讯烟火划破夜空,在场所有江湖人都意识到,他们即将在劫难逃。 梁宝望了望皇城方向,面具下一双老眼微眯,果然一切都按照殿下的预想在发展。 沈寸心攥紧袖袍,手心微微出汗,心中紧张万分,不断默念萧策交代的话。 “不说话装高手!要配上逼格十足的动作,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沈寸心掸了掸身上宽大的黑袍,风轻云淡落坐在屋脊上,一派好整以暇的姿态。 梁宝偷偷竖起大拇指,郡主这番做派,肯定更令下方的人投鼠忌器。 果然靖王看到被称为主上的神秘人坐下后,心中生出一丝忌惮,对方不是对武艺有绝对自信,就是狂的没边。 “割鹿楼的朋友,何不下来与本王叙叙旧?” 面对靖王的试探,现在绝不能露怯,梁宝躬身向沈寸心请示。 “主上,请批准属下跟靖王单挑!” 声震如雷,气势滔天,令所有江湖人心折,靖王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海朝云眼神古怪,根据身材特征,他已经猜出眼前二人是谁,会不会演的太过火了些? 沈寸心轻轻抬手,指向下方的靖王,然后收回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梁宝高声大喝,“属下得令!” 下一刻,梁宝身影暴起,朝着靖王气势汹汹俯冲而去。 劲风席卷,带着浑厚真气的炮拳势不可挡,靖王向前重踏,一掌便接住梁宝的铁拳。 梁宝立足未稳,另一只手五指成勾,抓向靖王的面门。 靖王微微侧头,便轻松避开这一击,而后手掌发力,将梁宝震退出去。 梁宝刚一落地,双手运转真气,双臂之间有璀璨的光华流转,瞬间挥出无数气拳,朝着靖王铺天盖地打去。 靖王神色不变,体内真气汹涌澎湃,翻掌打出一只巨大的手印,朝梁宝如雨般密集的气拳对撞而去。 气拳刚一接触到手印便溃散崩解,化为无数气旋,迅速消失于空气中。 梁宝趁机快速前奔,突破到靖王跟前,再次连珠炮疯狂攻击,或掌或拳,看似杂乱无章,但却越打越快,双臂逐渐化作残影,如疾风骤雨般毫不停歇。 靖王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出拳再出拳,一力降十会,无论梁宝如何进攻,都被靖王一次次阻挡在外,不得前进分毫。 碧澄师太观察一会儿,心中已有了计较,“此人虽然招式五花八门,可根本不是靖王的对手。” 曹安也神色晦暗,“连青魁都奈何不了靖王,莫说是丧家之犬的割鹿楼,等朝廷大军杀到,我们全都得交代在这。”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靖王跟梁宝身上时,海朝云余光不经意的瞥见。 那个奇怪的仇仙尺正默不作声的悄悄走动,朝着靖王的后心在不断靠近。 靖王武艺通神,梁宝根本不能给他带来威胁,自然发现背后有宵小偷袭。 仇仙尺摸到近前,凶狠一掌朝着靖王打去, 靖王连头都懒得回,手上还在接着梁宝的招式,单腿向后一记猛蹬,蛮横不讲理的踢中仇仙尺。 仇仙尺被一脚踢退数丈,刚刚偷袭的手掌虎口崩裂,险些当场被废掉一臂。 梁宝注意到这突然的异变,停止进攻的动作与靖王拉开距离。 靖王这才转身,目光微凝看向仇仙尺,“阴险鼠辈,就这么急着送死?” 仇仙尺丝毫不见恐惧惊慌,而是大声朝着周围的江湖人吆喝。 “朝廷大军稍后便至,各位莫非就此坐以待毙?无论靖王再厉害,在他真气耗尽之前,也未必能杀光我们在场这么多人!” 碧澄师太,陈道子几人也是反应过来,刚刚被靖王吓破了胆,连逃跑的勇气都不敢生出。 吞云和尚重新燃起希望,赶忙跟着附和, “咱们大伙儿一拥而上,靖王也未必能把我们怎么样!” 仇仙尺露出阴险的笑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生擒住靖王,就有跟朝廷谈判的筹码!” 海朝云不可思议的望着仇仙尺,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可其余江湖人在求生本能催动下,根本不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全都握紧手中武器盯住靖王。 仇仙尺见话语起了作用,继续蛊惑, “大伙儿合力,即使不能重创靖王,只要能伤到他,朝廷兵马到来时,咱们早已作鸟兽散,为了活命值得一试!” 陈道子的桃木剑已毁,但还是摆开拳脚,碧澄师太提起橙华剑,眼中斗志昂扬。 方胜与吞云和尚也从两侧合围过来,唯有曹安目光闪烁,看似打算搏命,实则想趁乱起时直接跑路。 “呵呵呵呵呵,对对对!就是这样,靖王武功盖世又如何,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咱们无需怕他!” 仇仙尺不停怪笑,艰涩的声音听着让人极不舒服,但又确实给了江湖人莫名的鼓舞。 梁宝身体僵直伫立原地,望着仇仙尺诡诈的模样,双拳捏的咯吱作响,面具下牙关都快咬碎。 “这个卑鄙无耻的败类!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令人无比作呕!” 仇仙尺未察觉到梁宝的杀意,率先一步走到包围圈最前方,俨然化身主心骨,大喝一声,“杀!” 所有江湖人瞬间一拥而上,将靖王淹没在排山倒海的攻击中。 庭院中只有四人未有动作。 海朝云环抱双手,趁机运气调息,想要暂时压住体内躁动的赤练蛇毒。 梁宝目光死死锁定住仇仙尺,心中的暴戾怎么也压不住。 唐霜霜扛着霸刀有些发懵,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帮助王爷,万一拖了靖王后腿反而弄巧成拙。 而最后一人则是,今夜从头至尾都毫无存在感的中庭枪杨顶,他手握长枪,望着靖王深陷一众高手围攻,眼神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寸心高坐在屋顶,看着下方乱成一锅粥的局势,有着荒诞的无力感,不知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碧澄师太长剑不断袭扰,陈道子运起道家内功,依靠拳脚进攻,方胜九环刀挥舞如风,朝着靖王疯狂挥砍。 靖王看似深陷重围,但依旧进退自如,只在原地腾挪出招轻松应对,数名高手的围攻根本造不成丝毫威胁。 仇仙尺叫嚷的最凶,可此时根本没有尽全力,只在战圈周围不断游走,像只苍蝇般时不时偷袭出手。 吞云和尚见靖王被围在中间,自己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径直一跃而起,从空中朝着靖王使出佛门绝学狮子吼。 “吼!”,一道携着兽吼的音波直冲靖王, 靖王右手单指弹开橙华剑,左手震退九环刀,还不忘回头朝着半空猛吹一口气,浑厚的声波便被轻松震碎。 曹安将扇子骨柄拆开,朝着靖王根根激射,但脚步却在不断后撤。 刚退出到交战圈外,曹安正准备飞上房顶落跑,身后就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曹公子这是想去哪?” 曹安汗毛倒竖,刚一回头,就见到杨顶手中锋利的枪尖,已经抵在他的喉头。 第39章 江湖评级 突然的异变,打了曹安一个措手不及,忍不住大声呵斥。 “杨顶!你疯了不成?不去合力对付靖王,居然把枪头对准自己人?” 杨顶不为所动,枪尖又往前压,语气冰冷,“谁敢走,我杀谁。” 曹安喉头一痛,目光颤抖,“你。。。你是内鬼!” 这一声怒吼传入所有人的耳中,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将目光投向这边。 吞云和尚焦急大喊,“老杨,你在作甚!” 杨顶眼神无波无澜,“慎行司杨顶,奉司主之命,缉拿以武犯禁之人。” 吞云和尚气的脑袋嗡嗡作响,刚刚才被赵惊鸿摆了一道,现在杨顶又跳反,吞云和尚只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海朝云忍不住拍手赞叹,难怪苏平清前些天战神附体,今晚突然就萎了,原来是杨顶把他现身的消息透露给朝廷,才有了今夜引君入瓮这场戏。 靖王背负双手,刚刚众人的围攻连蟒袍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杨顶,把枪先放下,这些人一个都走不了。” 杨顶闻言移开曹安喉头的枪锋,“属下遵命。” 曹安见状立马窜出十几步,跟杨顶拉开距离,与陈道子等人站在一起。 仇仙尺看着杨顶,又恶心的伸长舌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杨顶忍不住皱紧眉头,今晚他最看不透的就是此人,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仇仙尺在杨顶身上来回逡巡,接着突然发难,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杨顶瞳孔骤缩,根本看不清仇仙尺的动作,仅仅依靠本能提枪格挡。 可仇仙尺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杨顶的长枪才提到腹部,他的胸膛就已经遭到一掌重击。 “噗!”,杨顶狂喷鲜血,朝着后面倒滑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砸出数道裂缝。 仇仙尺脸色癫狂的揉着手腕,“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得死!额呵呵呵呵呵!” 靖王咬牙大怒,此贼居然敢当着本王的面,残害朝廷官员! 可靖王还未有动作,一道身影已急速飞掠而过。 仇仙尺的行为跟言语,仿若是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梁宝不管不顾发了疯般杀向他。 仇仙尺还没弄清缘由,肩头就遭受到梁宝一记狠辣的膝撞,骨头崩裂的声音传出。 在疼痛的刺激下,仇仙尺面孔变得更加狰狞,不顾肩头的伤势,怪吼着一爪扣在梁宝的小腿上。 指节嵌入皮肉,喷出五道细密的血线,梁宝吃痛之下也更加愤怒,双臂凝聚真气,朝着仇仙尺疯狂攻击。 方才还同仇敌忾对付靖王的江湖人与割鹿楼,突然就展开了残忍的生死搏杀,让所有人都有些懵圈。 这时数丈外又出现五道强横的气息,正朝着靖王府疾驰,其中为首一人更是透着森罗万千的气象。 碧澄师太无力的垂下手臂,橙华剑无声拖在地上。 “贾公公跟四大主官到齐,我们完了。。。。” 陈道子也认命的闭上眼睛,此番为了博取江湖名声进京,落得这般下场怨不得人。 曹安恨意滔天的瞪向角落里躺着的杨顶,要不是这厮突然搅局,此刻他应该已经顺利逃遁。 方胜将九环刀扔在地上,抱着头无声哭泣,只有他是真的为报父仇而来,但此刻心中无比恐惧懊悔。 靖王并没有将注意力投向贾公公等人,而是仔细注视着场中正在激战的二人。 梁宝虽然身形佝偻,但精妙的招式层出不穷,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每一招都蕴含着强劲的内力。 仇仙尺的攻击则是杂乱无章,但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与梁宝的招式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等贾公公带着四大主管抵达靖王府,就看到这副荒诞的场景。 此次行动的正主海朝云,抱着手在角落里看戏,记录在册的江湖高手们如丧考妣,似乎是束手就擒,而他安排的暗子杨顶则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而正在交战的双方,一个是割鹿楼门人,一个是失踪已久的通缉要犯仇仙尺。 “司主,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身材壮硕,劲装短打的男子皱着眉发问,正是四大主官之一的北官梁襄。 贾公公并未作答,将目光转向对面屋顶上,一直纹丝不动坐着装高手的沈寸心。 沈寸心此刻远没有看起来的淡定自若,紧绷着的身体心绪难宁,都快忍不住哭出声。 梁宝不按计划行事拖住靖王,却莫名其妙和其中一名江湖人生死相向,沈寸心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狗策,你到底还要多久?我快撑不下去了!” 就在心乱如麻之际,沈寸心却突然听到身旁响起一道慈祥和蔼的声音。 “姑娘的心很乱,不知在为何事烦扰?” 沈寸心惊得差点跳起来,慌忙转头望去。 一身青白道袍的张玄相,已不知何时坐在她身侧不远的屋脊上。 慎行司密案房,萧策正坐在一排堆积如山的书架前,仔细翻找着线索。 密案房中收录了慎行司自成立以来所有卷宗,成排成排的书架紧凑排列在厅中,中间还有四通八达的过道。 萧策刚踏进来时,以为自己是身处在某间历史悠久的图书馆。 因为不懂慎行司的分类索骥之法,萧策只能让李红袖与余福各自分工,一人在一层盲目的搜寻。 六名看守密案房的玄衣卫,被五花大绑住横放在角落里,按余福的话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萧策此刻身处三楼,一般最重要的资料应当都会保管在最高处。 可萧策已经穿过两排书架,翻阅到的都是一些王侯,世家的秘辛。 “永昌侯狎妓不给钱。。。康宁伯跟小姨子有一腿。。。鲁国公喜好娈童。。。这都泥码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策气急败坏的将几本书册扔回书架上,虽然这些消息也很劲爆,可他现在没功夫欣赏别人的八卦。 又耐着性子翻了几本,萧策可以确定第三层收录的全是朝廷官员的情报,没有江湖人的讯息。 于是萧策折返下楼,来到第二层,就看到李红袖正站在一排书架前。 “红袖,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红袖见萧策下楼,就知道他应该是无功而返,便扬了扬手中的书册。 “你来看看这个,还挺有意思。” 萧策接过书册,发现封面标着川蜀二字,于是好奇的翻看仔细观瞧,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峨眉山碧澄师太,门派静清庵,于贞宁初年改投剑阁门下,江湖评级地字甲上。” 萧策的眉头轻挑,慎行司居然还给江湖人分门别类做出评级,这就很有意思了。 又往后翻了翻,萧策谁都不认识,便一目十行快速扫视,直至翻到川蜀江湖人的最后一页。 “蜀中剑阁之主裴铭,当世剑魁,于宣化二十三年问鼎江湖剑道,后因未知缘由,自困守于剑阁,至贞宁十四年再未离开蜀地,江湖评级。。。无字!” 第40章 大祸临头还在撩妹? 萧策像是发现新世界的大门,开始在书架上不断翻找起来。 “陈道子。。。地字甲中。。。” “曹安。。。地字乙上。。。” “方胜。。。地字丙上。。。” 萧策将各地的名册都码在身旁,将见过的高手逐一对照。 这时萧策拿着其中一本名册,目光有些怪异。 因为这本名册不是按区域划分,而是直接注名浑天教。 略过名册前面一堆没有听过的护法,使者,萧策直接翻到最后。 “海朝云,浑天教现任教主,浑天教创教人海擎天之子,贞宁十二年海擎天暴病而亡后继任浑天教,贞宁十三年于南境盘龙岭力压同辈武人,当选江湖青魁,江湖评级。。。天字甲上。” 萧策合上名册,原来就连慎行司也没查出,海朝云其实是女儿身,自己岂不是一眼就看穿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又往前面翻了翻,萧策并未查到海擎天的记录,看来慎行司只会将还在世的武人收录到名册中。 萧策抬头望向李红袖,“怎么我翻了半天,也没从哪本名册里看到你的名字?” 李红袖有些赧颜,但还是递给萧策一本名册,“我在这本上面。” 萧策接过来一看,标注是江南,想必是囊括了江南四省的所有武人。 翻阅一阵,萧策倒是先看到了另一人的名字。 “赵惊鸿,江湖人颂外号落生剑,江阴赵氏家主赵平经嫡次子,自幼不喜舞文弄墨,好寻访名师习练武艺,贞宁十三年于南境盘龙岭,败负海朝云之手,江湖评级天字乙上。” 萧策不禁陷入沉思,赵惊鸿是此次靖王府唯一具有世家大族与江湖武人两种背景的人,而且其人一直避免与靖王府正面冲突,似乎有其他谋算。 “你是如何结识的赵惊鸿?” 李红袖不知萧策为何会突然对赵惊鸿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我跟韦我峰本就混迹在江南武林,所以早就知晓落生剑赵惊鸿的名头,此次靖王对外传出病重消息,我们二人都与靖王有死仇,于是赵惊鸿便找到我们,提议一同入京打探靖王府的情况。” 江阴赵氏百年门阀,和朝廷一直联系密切,赵氏更有数人在朝中担任要职。 萧策实在想不通,赵惊鸿放着好好的世家公子不当,偏要闯靖王府这摊浑水,公然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虽然赵惊鸿从头至尾没有出手,可他与江湖人伙同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萧策不信他的行为会不影响到赵家。 “赵家不可能与靖王伯有仇,否则早被父皇收拾了!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来京城的目的?” 李红袖仔细回想一路同行下来的细节, “我倒是偶然听到他提及,入长安城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我开始还以为东西藏在靖王府,可方才他见势不对扭头就走,似乎更像是去靖王府凑热闹。” 李红袖满脸困惑,萧策也是愁眉不展,总觉得赵惊鸿这逼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 “算了算了,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别算计到咱们头上,就别多管闲事。” 萧策摆摆手清空脑袋,又拿起江南名册翻找起来。 当李红袖三个字映入眼帘,萧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李红袖,江湖人送外号剑鬼,蜀中剑阁赤霄剑剑主,关中大侠李思归之女,贞宁二年李思归于关中遇伏身亡,赤霄剑由其母宁氏保存。。。贞宁十年宁氏病逝于姑苏城。。。李红袖继承赤霄剑踏足江湖,以受雇刺杀谋生。。江湖评级。。。地字甲下。。。” 萧策开始还有逗弄李红袖的心思,可越念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脸色都带上歉意。 李红袖倒没什么感觉,这些都是实情,而且名册已经先看过,所以望着萧策的小表情,难得觉得他还有几分可爱。 “红袖,一直没问你,今年有几岁?” 冒昧问女孩子的年纪可是大忌,萧策之前一直没问,此刻却想多了解一点李红袖。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李红袖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大大方方的说出年纪。 “我今年四月刚满二十。” 萧策按照名册记载,推算出李红袖应该是十六岁母亲病逝后就出来闯荡江湖,忍不住吐槽。 “靠!怎么又是一个姐姐!” 李红袖轻轻蹙眉,眼神微凝,“什么叫又?还有谁是你姐姐?” 萧策连忙捂住嘴,海朝云二十二岁,李红袖二十岁,唯独俊美无双的他十八一枝花,是个纯纯的弟弟。 “这不是看你长得如花似玉,还以为顶多才十六七呢!” 萧策信口胡诌,逗得李红袖面颊悄悄爬上红霞,也顾不得追问另一个姐姐是谁。 就在萧策胡乱撩妹的时候,皇宫长生殿中。 萧世成站在空洞的地道前,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太监宫女们跪成一片,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被帝王的愤怒压的喘不过气。 太子萧炎之前受命来长生殿找萧策,可宫殿里黑压压一片,完全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萧炎怀着疑惑带人进入长生殿,在宫殿所有房间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萧策的踪迹,就连护卫梁宝跟新来的小太监也都不见了。 萧炎当即预感大事不妙,命令太监宫女们将长生殿翻了个底朝天,于是耳房中这条地道就被人扒了出来。 亲眼目睹地洞的一瞬间,萧炎连萧策以后葬在皇陵哪个方位都想好了。 可在场十数个太监宫女,萧炎想帮弟弟掩饰都不可能,只好派人通知父皇过来。 慕容皇后心中万分担忧,也顾不得萧世成正处在暴怒中,紧迫焦急出声。 “陛下,策儿肯定是偷跑出宫去了,他身子那么弱,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萧世成龙目圆瞪,恨不得将逆子抓回来掐死,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许踏出宫门半步,结果居然敢在皇宫里挖地道! “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孽障的安危?宫闱重地私开密道,他萧策有几个脑袋够砍?朕看也不必为他处心积虑寻解毒之法,就让那个孽障死在宫外面,我们以后都安生了!” 萧炎知道父皇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触霉头,可他心中也担心萧策的安全,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父皇,六弟平日里深居简出,身边连个得力的太监宫女都没有,定是憋得郁结苦闷,才会一不小心犯这种错误。。。” 萧世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指着黑漆漆的地洞厉声咆哮。 “不小心能在这深宫中挖出这么大一个地洞?那某天反贼们一不小心站在朕的床边,朕是不是也该宽宏大量,赦免他们的小小错误?” 萧炎也知道萧策这次闯了大祸,可他身为大哥,不能对亲弟弟见死不救啊。 “父皇,当务之急是先将六弟寻回来,长安城里今夜聚集那么多江湖高手,即使有梁宝在旁,也难保他能单枪匹马护住六弟啊!” 慕容皇后也紧紧攥住龙袍衣角,哭的梨花带雨。 “陛下,就算你要治策儿的罪,也要先将他寻回来啊!他是你的嫡子啊!他要是出事,臣妾如何活得下去!” 萧世成气的感觉头重脚轻,不停做着深呼吸,才稍微压抑住想杀人的冲动。 皇后跟太子的话说的很有道理,萧策那风吹就倒的单薄身子,要是真出了意外,萧世成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立刻传朕旨意,命御林军,城防营全部出动,就算把长安城的地皮掀起来,也一定要把那个小王八蛋给朕安然无恙带回来!” 第41章 慎行司密室 萧策跟李红袖将密案房二楼的书册都大致翻阅一遍,并未寻到任何割鹿楼的蛛丝马迹。 “看来二楼收录的也都只是江湖明面上的内容,现在只能看余福在一楼有没有发现。” 将书册都放回原位后,萧策与李红袖下到一楼。 一楼没有窗户本就光线昏暗,加上护卫原本在大门口,所有并未点亮烛火。 萧策跟李红袖摸黑在一楼寻找,穿过几排书架都没发现余福的踪影。 一直走到一楼最里面,李红袖才发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二人走近一看,发现里侧放着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还放着笔墨跟一些散乱的纸张,应该是玄衣卫办公的地方。 余福拿着微亮的火折子,就趴在桌案下面,正聚精会神的聆听。 萧策蹲到余福旁边,“阿福你不去翻书,趴在这里干什么?” 余福耳听六路早就知道萧策二人靠近,但并未起身依旧紧紧贴在地上。 “殿下,地板下面有很微弱的风声,但声音时有时无,似乎有不小的空间。” 萧策闻言也好奇的趴到地板上,可耳朵都挤红了也没听到半点声响。 “先别管这个,你在一楼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余福抬起身子摇摇头,“一楼都是慎行司历年来的办案记录,但都是些普通案子,涉及机要的一件也没找到。” 萧策紧皱着眉头,又俯下身去,用手敲了敲木质地板,声音厚实沉重,并没有中空的回响。 “想办法打开看看。” 余福跟李红袖也都来帮忙,可三人趴在地板上摸索半天,连可以撬动的一丝缝隙都没有找到。 “这种密室肯定有机关,分头去四周找找。” 三人又在书案周围不停翻找,几乎将每本文书都拿出来抖抖,扭扭,看看能否触发机关。 余福甚至抱着书架转动,可地板依旧没有变化。 萧策走到宽大书案前,将桌上的物件都拿起来查看,毛笔砚台这些都是寻常可见,唯有一方造型奇特的镇纸有些醒目。 镇纸上雕着一头老虎,躬着身子做出前冲姿势,呈现出虎扑之相。 萧策想要拿起镇纸,发现颇具分量拿不动,便转头呼唤。 “红袖,你看看这镇纸能不能拿起来。” 李红袖闻声放下书册,走过来试图拿起镇纸。 刚开始并未太使劲,李红袖发现镇纸像是焊死在桌面上,接着使出吃奶的劲甚至运足真气,依然无法挪动镇纸分毫。 “不行,这东西好像跟桌子是一体的。” 萧策见状上前在虎型镇纸上左捏捏右摸摸,思索片刻后才说道。 “阿福你去桌子底下趴着,听到地板下面有风声就通知我。” 余福听命又钻到桌子底下,仔细辨听地板下的声响。 “殿下,起风了。” 紧接着萧策便朝着镇纸连拍三下,桌下的地板便响起机括转动的声音,余福赶忙钻了出来。 整块地板缓缓收缩,露出了一条方形的坑洞,洞里有一条向下的石阶,一直通向深处的黑暗。 “果然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萧策站在地道前,笑得有些得意,刚刚他拍的就是老虎雕塑的屁股。 李红袖走到萧策身旁,往地道中张望一番,才好奇的询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打开密室的方法?” “风从虎,虎属寅,我也只是尝试在风起时连拍三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萧策其实也觉得侥幸,若不是余福察觉地板下有蹊跷,寻常武人即使潜入密案房,也未必能发现还有一条密道。 狭长的石阶笔直向下,像是通往地狱的大门,令人望之生畏。 “下面会不会有陷阱机关?” “应该不至于,咱们下去看看就知道,阿福留在外面把风。” 萧策带着李红袖踏足石阶,朝着幽深的地下走去,余福坐在书案前,默默注视着萧策的身影消失。 靖王府内,梁宝与仇仙尺的激战还在持续。 梁宝的招式层出不穷,双手来回进攻快若奔雷,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其速度,只能看到如疾风般的残影。 仇仙尺看似应接不暇处于被动,可脸上的神情依旧癫狂,每一次出招都带着暴戾的气息。 “师兄,少见!”,仇仙尺眼中射出精光,望着面前的神秘人语气亢奋。 梁宝的声音像是压抑到极致,发出狂怒的震吼,“仇仙尺!!!” 贾公公落在靖王身边,看着场中二人。 “王爷也看出来了吧?” 靖王微微颔首,眼神中透着古怪。 “嗯,八臂天龙梁宝,策儿的贴身护卫。” “看来这都是六殿下的手笔,但不知他意欲何为?“ 贾公公笑得和善,丝毫没有对萧策闹这出幺蛾子的不满。 靖王将目光抬向屋顶,“那是个女娃子,策儿估计是躲在暗处吧。” 十四年前的长安之乱,割鹿楼手段诡谲莫测,难缠至极,所以两名神秘人刚亮相时,靖王还颇为忌惮。 可刚和梁宝交手,靖王就识破对方的的身份,之后便以不变应万变,想瞧瞧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慎行司追捕仇仙尺多年未果,没成想他今夜会自投罗网。” 听到贾公公的话,靖王转向仇仙尺目光微凝。 “当年仇仙尺杀人如麻,在关中到处作恶,本王记得他最后一次露面,是被四大主官联手围攻,伤及本源才杀出重围,而后便销声匿迹。” 贾公公的神情也严肃几分,“梁宝正是因为与仇仙尺有着血海深仇,才甘愿入宫充当六殿下的护卫,只为借助朝廷之手揪出仇仙尺。” 靖王语气低沉, “别让这二人的恩怨喧宾夺主,抓捕海朝云才是正事。” 贾公公笑着回应, “也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屋顶上,张玄相和沈寸心并排坐着,看起来似乎在聊天叙旧。 “姑娘,贫道坐这半天啦,你怎么都不跟贫道唠唠嗑?” 张玄相年过古稀,依然精神矍铄,正式场合一派仙风道骨,但相熟的人都知道,他私底下就是个老顽童。 沈寸心目睹那么多大人物亲至,早就紧张到浑身僵硬,哪里敢和张玄相说话,生怕一张嘴就全露馅。 “别说话,高逼格!” 沈寸心强自镇定,坐直身体,抬头挺胸,将双手随性搭在膝盖上,摆出一副不凡的姿态。 张玄相修行道法数十载,早已练就一双皓眼方瞳,可窥破迷惘,直见本真,自然能看穿面前只是个窘迫的小姑娘。 但沈寸心缄口不言,张玄相也就不自讨没趣,将注意力放到院中抱手而立的海朝云身上。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倒是与六殿下的命格颇为契合。” 第42章 可为皇后 沈寸心听到张玄相的呢喃,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海朝云。 那张绝美的容颜,足以令世间所有女子汗颜,可偏偏是个风流男儿。 “张天师,海朝云是个男子,怎么会跟狗策相合呢?” 沈寸心是出于本能下意识问出这一句,白天时萧策死皮癞脸拉着海朝云的手不放,给她造成不小的阴影。 可刚一张嘴沈寸心就想扇自己两耳光,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哈哈哈哈,提到六殿下,姑娘终于肯开金口啦?” 张玄相笑得爽朗,沈寸心却坐立难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玄相笑眯眯指着激战正酣的梁宝。 “这是六殿下的护卫梁宝吧,敢问姑娘六殿下现在何处?” 沈寸心再也装不下去,面具之下的脸满是震惊,双手死死揪着黑袍。 张玄相也不再废话,像拎小鸡仔般提住沈寸心的袍子。 沈寸心毫无察觉之下,一转眼便被张玄相带着落到院中. 等沈寸心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靖王和贾公公面前。 “姑娘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沈寸心只感受到眼前刮过两阵风,张玄相与贾公公已经消失在原地。 在场的江湖人全都在盯着梁宝与仇仙尺,两人的搏杀异常激烈,招招都冲着取对方的性命而来。 唯有海朝云与唐霜霜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交战双方的头顶。 贾公公闪身出现在梁宝头顶,梁宝全然未觉正准备朝仇仙尺挥拳,就被贾公公一掌击退。 力道之大竟将梁宝的面具跟黑袍顷刻震得稀巴烂,露出那张苍老却愤怒的面庞。 张玄相同样如风般快速出现,在仇仙尺周身大穴连点数下,将仇仙尺直接震出数十步无力的蹲坐在地上。 梁宝已经彻底杀红眼,不管不顾就又想朝着仇仙尺扑去。 沈寸心见状焦急大喊,“老梁!你冷静点!” 张玄相一步踏出,瞬息来到梁宝身前,一指点在梁宝的眉心,声音低沉却晃如晨钟大鼓。 “梁宝,莫被仇恨冲昏头脑,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梁宝的灵台逐渐恢复清明,呼吸粗重,双臂无力的垂落。 “多谢张天师。” 见梁宝恢复理智,沈寸心慌忙奔过去,压低声音说道。 “老梁,咱们暴露了,现在怎么办?” 梁宝连连苦笑,刚才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坏了殿下的大事,只希望萧策已经在密案房找到线索。 这时已经被张玄相封住筋脉的仇仙尺,半跪在地上突然猖狂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梁宝你居然当了朝廷的走狗,师傅要是泉下有知,估计会从棺材里蹦出来!“ 梁宝闻声再次胸中恨意滔天,怒不可遏指向仇仙尺。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你没有资格提师傅!” 仇仙尺笑得越发乖张得意, “师傅一生都在追求白璧无瑕,做一个清清白白的江湖人,你倒是说说谁更欺师灭祖?呵呵呵呵!” “聒噪!” 靖王目光凝结,一指真气挥出,瞬发命中仇仙尺桀桀怪笑的嘴巴。 仇仙尺筋脉受阻无法抵抗,被打得仰倒在地,痛苦挣扎着再难说话。 靖王走到梁宝面前,眼神睥睨,声音霸道,高大的身躯带着如山的压力。 “策儿在什么地方?” 梁宝年近花甲,明明比靖王年纪大,可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压制,根本不讲任何道理。 “殿。。。殿下他。。。” 梁宝牙关打颤,但就是不肯说出实情。 沈寸心见此一把扯下面具,露出英气秀丽的面容,拯救梁宝于重压之下。 “别为难老梁,假扮割鹿楼是我的主意,不关萧策的事!” 此刻靖王跟贾公公是真的被震惊到,对方居然是武定王府的兰阳郡主! 他们只能看破沈寸心黑袍下是名女子,但又没有透视眼,自然无法知晓容貌。 “混账东西!简直无法无天!” 靖王盛怒之下踏碎青石板路,这次是真的发火了。 武定王沈南天镇守西北四州,为大盛王朝抵御北方金国的侵扰。 萧策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夜居然敢诱拐兰阳郡主假扮割鹿楼,简直是将名门贵女的清誉当成儿戏。 若是让沈南天知晓萧策如此轻贱自家女儿,有可能伤到武定王府与萧氏皇族多年的君臣情分! 靖王突然暴怒,让在场所有人胆战心惊,都感受到如排山倒海般的重压。 贾公公也目光冷冽,他执掌慎行司,更清楚最近金国在西北有异动,此事绝不能影响到前线的沈南天。 “东南西北!将在场所有人控制起来!” 江湖人们吃瓜都还没吃明白,就见慎行司四大杀神从天而降,对着他们一帮人虎视眈眈。 碧澄师太是暴脾气,下意识就想抬剑反抗,陈道子见状赶紧制止,“你不要命了!” 曹安,方胜两人都如丧考妣,根本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吞云和尚见朝廷要动真格,赶紧跳出来指向海朝云。 “靖王爷!你们不是针对海朝云吗?您抓他就好,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海朝云莫名躺枪,无奈的摊摊手。 “你这花和尚真没眼力见,收拾你们只是顺带,等你们服帖了就该轮到我咯。” 见海朝云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靖王与贾公公同时皱眉,莫非这小子还有其他依仗? 这时张玄相缓步上前,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贫道有个不情之请,海教主能否透露你的生庚年月?” 海朝云斜瞥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张玄相笑容不变,下一刻便突然闪身到海朝云身前。 海朝云急忙后撤,但张玄相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扣住海朝云的手腕。 “嗯。。。教主的根骨当真世所罕见,可惜被赤练蛇毒侵蚀的一塌糊涂。” 海朝云心中大惊,这臭道士居然在号脉! “死牛鼻子!赶紧放开本座!” 海朝云奋力挣扎想要将手腕抽出,可张玄相的手掌像是铁钳,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张玄相并未理睬,而是在仔细观察着海朝云的面相。 海朝云心中焦急万分,生怕张玄相看出端倪。 张玄相突然挑动花白的眉毛,压低声音说道。 “你的官星旺盛,比劫有力,命途显赫,贵不可言,可为一国皇后。“ 海朝云震惊到无以复加,表情错愕呆愣原地,连反抗都忘了。 张玄相见海朝云如此惊讶,也不想过多干预,继续轻声说道。 “女娃娃,你应该已经见过六殿下,否则他的命数不会再次生变。” 海朝云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惊疑,害怕暴露自己的女儿身,只能跟着压低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玄相笑得高深莫测,“天意如此,贫道只能顺水推舟,帮你一把。” 海朝云正欲接着追问,心绪纷乱之间猝不及防,被张玄相一掌印在丹田处! 众人只看到海朝云被龙虎山掌教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海朝云捂着腹部艰难起身,丹田内的真气乱窜,赤练蛇毒无法抑制的暴走! 第43章 要么加入慎行司,要么死 灼烧之感瞬间传遍全身,海朝云只觉得燥热难耐。 丹田内的真气像是煮开的沸水,正肆意扑腾。 “臭道士,你对我做了什么?” 海朝云原本凭借强横的体魄,浑厚的内力,可以勉强控制住赤练蛇毒,让其只在丹田四周作祟,即便偶有毒发,也在能承受的范围。 可此刻海朝云的皮肤都呈现出涨红,洁白如雪的面容也成了通红一片。 张玄相笑而不语,似乎对自己的手笔很满意,藏在道袍下的手指还在轻轻捻动。 海朝云不得不盘膝坐定,竭力压制住毒素蔓延,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可体内的真气仍在持续躁动。 这时王府外院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街上也传来奔马踏地的响动。 御林军统领黄灞先神色焦急,身后跟着乌泱乌泱一大群人。 左边是持枪附弩的甲士,右边是杀气腾腾的玄衣卫。 目睹这番阵仗,江湖人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完全破灭,纷纷都不由自主惊恐战栗。 “靖王爷!太子殿下刚刚奉皇命出宫,要求我们全力搜寻六皇子的下落,连城防营都已经入长安城了!” 黄灞先声音急切,表情慌张,六皇子无故失踪,他若是找不回来,一群下属都得跟着遭殃。 可黄灞先惊奇的发现,长安城武艺至高的三人听到萧策失联,全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靖王只是冷哼一声,贾公公面无表情,而张玄相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奇怪了,今夜这么多布置,不都是为了六殿下,怎么现在正主失踪,反而全都不在乎?” 靖王满脸无奈,用力揉了揉眉心,“太子去了何处?” “太子殿下说六殿下从未出过宫,也许会想找刺激,所以他带兵去搜寻各坊的青楼勾栏。” 贾公公有些想笑,指向旁边的沈寸心与梁宝。 “不用那么麻烦,他们肯定知道六殿下的去向。” 黄灞先这才发现沈寸心,惊讶的说道,“兰阳郡主!您怎么打扮成这样?” 沈寸心披着宽大的黑袍,将脑袋埋的很低不肯接话。 这时一直战战兢兢的江湖人们,推出陈道子当代表,壮着胆子开口。 “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四大主官凶神恶煞,玄衣卫也将他们围在角落里,心理素质最差的方胜都快尿出来了。 “全都给本王站好!” 如今海朝云已经失去反抗能力,萧策又闹出乱子,靖王只能赶紧将府里的乱局先摆平。 最佳影帝苏平清本来已经杀青,又被靖王传唤出来,身旁还有两个侍卫抬着桌椅。 苏平清冲着陈道子等人拱手,笑容儒雅和煦,“麻烦各位配合一下。” 见苏平清除了因为失血面色有些苍白外,步伐稳健,气息均匀,江湖人们全跟生吞苍蝇般难受。 侍卫将桌椅摆放在院中,又拿来笔墨纸砚。 苏平清便坐在椅子上,俨然化身一个账房先生。 “一个一个排好队,咱们抓紧时间结束。” 陈道子又被曹安几人推着,最先走到桌子前。 苏平清提着毛笔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轻声开口。 “姓名,籍贯,师承,善使兵器。” 陈道子十分困惑,不知苏平清这是闹哪一出,但还是如实作答。 苏平清在纸上详细记录,然后将文书向前一送,“在这里签字画押。” 陈道子将纸张拿过来仔细观瞧,突然就愤怒出声。 “给慎行司卖命?而且还是以十年为限?” 一石激起千层浪,碧澄师太等人都聚拢到陈道子周围,将文书看过一遍后都是满脸义愤填膺。 苏平清抱着手靠在太师椅上,“敢来靖王府闹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签不签随你,我们也可以依照朝廷律法行事。” 话音刚落,十几把长刀苍啷出鞘,玄衣卫们已将刀锋架到陈道子的脖子上。 陈道子吞咽口水,哪里敢有异议,手指颤抖着接过毛笔,满心屈辱签上自己的大名,还按了手印。 苏平清接过文书,用手弹了一下才放到桌上的木匣中。 “下一个!” 碧澄师太挪了半天,才站到苏平清面前,还想再挣扎一下。 “苏先生,我师傅是剑魁裴铭,若我加入慎行司,江湖上。。。。” 话都还没说完,苏平清便放下毛笔,抬起头目光冷冽。 “江湖人敢作敢当,不要婆婆妈妈。” 碧澄师太瞄了眼雪亮的刀锋,只能悲愤的签字画押。 唐霜霜见到大伙都在排队,也赶紧凑上去,生怕自己被落下。 靖王见此更加头疼脑胀,“霸刀丫头不用签,待会平清会带你去武库挑选秘籍。” 唐霜霜兴高采烈的跑到苏平清后面,扛着巨刃站桩充当门神。 江湖人们羡慕的都快炸了,早知道就跟着这个傻人有傻福的小丫头一起反水,真是悔不当初啊! 靖王此次设套,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海朝云,但其他敢上门找事的江湖人,就地正法太可惜,放他们离去又太儿戏,所以废物利用,让他们加入慎行司当打手,也算是物尽其用。 如今还没有处置的江湖人只剩两个,盘坐调息的海朝云以及筋脉被锁的仇仙尺。 “这两人都是朝廷钦犯,将他们收监看押起来。” 披甲军士们分作两拨,一批人持着长枪包围住仇仙尺,另一拨人则拉弓搭箭靠向海朝云。 陈道子等人见如此区别对待,心里顿时没那么憋屈了,虽然被迫沦为慎行司走狗,但至少目前性命无忧。 海朝云跟仇仙尺若是被关入慎行司大牢,估计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外面的太阳。 仇仙尺目光怨毒,死死瞪着远处的梁宝。 “师兄,你就如此不顾同门之谊,眼睁睁看着我落入朝廷的魔爪?” 梁宝恨不得仇仙尺能换着花样死上一万次,咬着后槽牙回应。 “按照江湖规矩,你这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现在只能按律处置你,已经算便宜你了!” 仇仙尺露出狰狞的笑容,眼睛里迸射出凶光,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我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仇仙尺吼叫一声便将药丸吞入腹中。 紧接着药力快速发挥,仇仙尺的身形开始鼓胀,肌肉虬结,脸上的血管根根分明,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 仇仙尺表现得比之前更加疯狂,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朝最近的一名兵卒挥出一拳。 凶狠的拳头连同铁甲一起贯穿兵卒的胸膛,仇仙尺的手中还握着兵卒尚在跳动的心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全场哗然,都没想到仇仙尺在筋脉被封的情况下,还有能力突然发难。 仇仙尺疾速冲入御林军中,双爪舞动如风,瞬间又将两名甲士的头颅拧下来。 贾公公见此情形,急忙朝着仇仙尺掠去。 仇仙尺仿若突入无人之境,再次疯狂出击,残忍的收割着兵卒的性命。 贾公公终于赶到,朝着仇仙尺的天灵盖就是杀招, 可仇仙尺露出诡异一笑,不退反进一掌迎上贾公公。 双掌相接,爆发出强烈的碰撞。 气浪席卷过院中,苏平清赶紧将桌上被吹起的纸张按住。 令人瞠目的是,大内守护神贾公公,居然被仇仙尺一掌震退,被迫与其拉开身位。 仇仙尺趁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天而起,跃入进深沉的夜色,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远处的风中还传来他疯狂的声音,“师兄,我们后会有期!” 第44章 真相 贾公公皱眉望着夜空,沉声下令,“东南西北,去追!” 四大主官当即应命追击而去,这时靖王走到贾公公身旁。 “追不上的,仇仙尺本就武功不低,加上药力作用,速度更会超乎常人。” 贾公公点了点头,目光微闪。 “割鹿楼的秘药黑罗刹,能短时间榨干武人的体魄,爆发出超常的力量,当年燕王手底下的死士正是服用这种丹药,才能在长安城掀起那么大的动乱。” 靖王轻轻勾动唇角,“割鹿楼终归还是现身了,只要露出水面,以后就不可能再藏匿下去,迟早会再冒头。” 江湖人们全都围在苏平清桌旁大气不敢出,瞎子也能看出来仇仙尺有大古怪,为免惹祸上身只好保持沉默。 沈寸心有些手脚发颤,刚刚仇仙尺大开杀戒,血腥场面令她感到极度不适。 梁宝死死握紧双拳,用力过猛手缝中都渗出血迹,仇仙尺刚刚不知嗑了什么大力丸,竟能突然实力大涨与贾公公硬刚,梁宝已经没有信心能亲手手刃仇敌。 一直在闭目调气的海朝云,六识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自然也察觉到仇仙尺的所作所为。 “萧策,你没料到今夜居然会混进来一个真的割鹿楼吧?真想看看你得知后脸上的表情。” 刚刚御林军统领可是亲口说,皇帝下令要搜寻萧策,海朝云虽不知萧策具体去了哪里,但他身中冷香寒,这么费心的将朝廷注意力全引到靖王府,肯定是去追查割鹿楼的线索。 海朝云不知为何突然心底有这种想法,但一想到萧策与真正的割鹿楼失之交臂,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就忍不住窃喜。 不过现在体内的真气在不断翻腾,似乎就快要到一个临界点,海朝云不敢再分心,继续全力压制。 靖王见今夜的闹剧告一段落,便沉声下令。 “平清留在府里主持大局,黄将军带人赶去与太子一同寻找策儿,其余人押上海朝云,随本王入宫面圣。” 可就在这时远处夜空中突然亮起火光,并伴着浓浓黑烟直冲天际。 贾公公目光凝结,心中预感大事不妙,起火的方向正是慎行司的方位! 稍早之前,萧策与李红袖走入密案房的地库中。 地库里一片昏暗,李红袖拿出火折子,找到烛台点燃,地库的全貌才被照亮在二人眼前。 四四方方的房间中,沿着墙壁整齐排放着书架,房间中央则是码放着八个大木箱子,上面都贴着封条。 萧策唯恐有陷阱机关,没敢乱动室内的陈设,和李红袖分别小心翼翼拿起书架上的文书翻看起来。 不同于外面三层收录的信息,地库中每一份文书上都是惊心动魄的大事。 萧策手中正拿着一本封皮标着慕容的名册,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淮南慕容家是江南第一门阀,现在的老家主慕容权正是萧策的亲外公。 萧策想了想还是将书册放回架子上,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其中藏污纳垢,阴暗狠辣之事数不胜数。 萧策怕自己看完档案之后,再也无法正视自己的亲外公与亲舅舅。 李红袖在另一旁的书架上仔细翻找,与此次目的无关的书册一概不多看一眼。 拿起一本封皮标着存疑待查的书册,李红袖才捧着快速阅览起来。 这本文书中记录的全都是至今尚未破获真相的江湖大案,李红袖虽然万分好奇这些案子,但还是抓紧时间先找有用的线索。 直到李思归三个字映入眼帘,李红袖翻书的动作一顿,才有些紧张的逐字默读。 “贞宁二年春,靖王萧世勋巡查江湖至关中,莫家剑派,渭南严家等数家江湖门派联合,欲对靖王队伍展开截杀,疑似关中大侠李思归曾出面阻拦,后同年八月,李思归于大散关遇伏身亡,凶手未知。” 李红袖目光闪烁,忍不住攥紧手中书册,莫家剑派与渭南严家都是江湖上颇具名望的大派,当年龙蟒吞侠时,这两家由于奉公守法,都未被朝廷过多苛责,又长盛不衰十数年。 若父亲李思归之死真与这些门派有关,李红袖必须找他们讨要公道,报仇雪恨! 就在李红袖思绪百转时,萧策同样在最靠里的书架上,找到一册关键的文书。 封皮上赫然就标着萧策的名字! 整个书架上,全都是萧氏皇族的记录,不单是长安城中的皇子亲王,连同各地的萧氏藩王,宗亲也都收录在册。 慎行司作为天子耳目,不止单单控扼江湖,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官小吏,全都在慎行司的监视范围,令萧策都有些胆寒。 萧策收拢一下情绪,才谨慎的翻开自己的记录。 “宣化二十三年六月初五,皇六子萧策诞于太子寝殿重华宫,为太子妃慕容氏嫡三子,后由钦天监测算卜命,皇六子萧策紫霞盈面,龙气绕顶,身负大气运,龙虎山天师张玄相批语,皇六子富贵以极,可堪国本。” 萧策才读了一段,下巴差点就掉在地上,钦天监的张天师,他只偶尔在皇室祭祖时远远见过几面。 本以为就是个封建王朝供养的神棍,没想到居然敢大放厥词,说萧策能当皇帝! “你妈妈的吻,本殿下这开局有点太高了吧?主角模板不该是天煞孤星,人人喊打才对吗?” 萧策忍不住吐槽,只能又接着继续查自己的档案。 “宣化二十三年腊月初六,太宗皇帝驾崩,太子萧世成克承大统,定国号贞宁,同年燕王于京师发动叛乱未果,伙同江湖势力割鹿楼,掳劫皇六子萧策,以奇毒冷香寒破除萧策真龙气运。” 书册无力的滑落,萧策忍不住坐到地上,抱着头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居然会是这种原因。。。老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卜算,遭了十四年的大罪。。。” 李红袖本在出神思索,发觉萧策双目空洞瘫坐在地,赶忙来到他身旁。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策感到浑身冰凉,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指向身旁摊开的书册。 “你自己看,我有些接受不了。” 李红袖疑惑着捡起文书,才看了一小段就目露震惊,在看完前因后果后,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比起萧策身上这种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似乎自己刚刚受到的冲击显得微不足道。 虽然萧策内心五味杂陈,可见到李红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你有没有查到父亲的线索?” 李红袖努力调整好情绪,翻开存疑待查的书册,将李思归的记录放到萧策眼前。 萧策仔细阅读过后,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狭窄闭塞的地库中陷入沉寂,两个迷茫无措的年轻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45章 唯胜者得鹿而割之 萧策越想越气,又拿起自己的档案翻看起来。 除了开头几段文字惊世骇俗外,后面的内容就全是萧策这十四年来在宫里的生活。 “贞宁三年五月廿二,皇六子萧策不服皇帝管教,在武德殿墙壁涂鸦乱画报复。” “贞宁四年六月初五,皇六子萧策于生辰宴,欺压皇五子萧泽,萧泽痛哭流涕,帝后无视之。” “贞宁八年隆冬,皇六子萧策于长生殿,以猪骨制作麻将牌,风靡后宫,扰乱宫纪。” “贞宁十年秋分,皇六子萧策命匠作监酿制断肠烧,以美酒诱骗诸皇子带其出宫,引发诸皇子宫闱斗殴。” 。。。。。。。 萧策重重合上文书,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些黑历史。 “记得小时候我不是挺乖的嘛,母后都夸我像个瓷娃娃,怎么在别人的记录里跟个混世魔王似的?” 萧策将文书放回书架,想知道的都已知道,再看下去有损自己伟光正的高大形象。 李红袖也已经整理好心情,将书册放回原位。 “该离开了,距离咱们潜入慎行司,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 萧策瞄了一眼地库中央贴着封条的八口大箱子。 “有阿福在外面盯着,不用那么着急,你就不好奇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被萧策蛊惑,李红袖其实也有些心痒难耐。 慎行司掌管天下情报,能被专门收藏到地库中的箱子,里面肯定是不得了的大宝贝。 “那就。。。试着打开看看?” 李红袖语气有些不确定,万一里面的东西更见不得光,他们就是自找不痛快。 萧策毫无顾忌,一把扯下最近一口箱子的封条。 “贼不走空,咱们都已经进来了,不捞几件宝贝回去,被沈寸心知道又得笑我怂。” 可令萧策傻眼的是,撕了封条后,箱子口还挂着一把大铁锁。 萧策抓着铁锁往外拽,可惜手无缚鸡之力,还将自己细皮嫩肉的玉手弄得生疼。 “红袖你来试试,这玩意儿真硬呐。” 李红袖蹲到箱子旁,拿着铁锁仔细观瞧一番, “这锁是玄铁打造,没有钥匙几乎不可能用外力破开。” 萧策有些不死心,也蹲在箱子边上,用手敲了敲, “这箱子也硬得跟石头似的,估计选用的木材也是了不得。” 两人无可奈何只能站起身,这时萧策又瞄到李红袖手里的赤魈剑。 “你这把剑不是号称什么剑阁七锋嘛,试试能不能将玄铁锁砍开?” 李红袖本能的握紧剑柄,有些舍不得,毕竟是父母留给她最重要的遗物。 可架不住萧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她。 “好姐姐~~江湖上都说剑阁出品,必属精品呐,你就帮我砍一下嘛~~~” 李红袖有些犯恶心,赶紧把手掌按在萧策脸上。 “别肉麻!我砍就是了!” 赤魈剑苍啷出鞘,雪亮的剑锋在烛火照映下泛着银白的光泽,剑身上赤红色的血槽闪烁着危险的气息。 李红袖有伤在身,可为了满足萧策,还是强行运气灌注剑身。 赤魈剑包裹着凌冽的剑气,重重劈砍在玄铁锁上。 叮!金铁碰撞,火花迸射,玄铁锁应声而碎,赤魈剑毫发无损。 “好剑!” 萧策眼里带着小星星,都顾不上先翻箱子,而是盯着赤魈剑,口水都快流出来。 这样的旷世宝剑,本殿下也想要! 李红袖注意到萧策热切的目光,赶忙将赤魈剑藏在背后,萧策这人可没什么底线,万一贪图她的宝剑就惨了。 “小气,本殿下想要也肯定抢别人的,怎么舍得动你的东西?” 萧策又逗了一下李红袖,才又蹲下身,费力的抬起虚掩的箱盖。 想象中被金银珠宝刺瞎狗眼的场面并未出现,箱子里依旧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卷轴。 萧策本想骂娘,可当一行文字进入视野时,萧策就已经挪不开目光。 长安京畿驻军布防图。 萧策无比胆战心惊,害怕到额头冒出细汗,又小心翼翼在箱子里观察其他卷轴。 无一例外全都是大盛王朝各大城池的驻军布防图。 嘣!萧策重重合上木箱,脚趾快把棉鞋抠穿。 箱子里的任意一份都算是军方最高机密,萧策但凡看过其中任何一册,都可以直接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妈蛋,差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本殿下还不想英年早逝!” 萧策坐在地上有些后怕,离着八口大箱子远远的,完全没有再打开其他箱子的欲望。 李红袖后背也早就被冷汗浸湿,刚刚箱子内卷轴入眼的一瞬间,李红袖就已经退出一大段距离。 “阿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出去为妙!” 萧策点了点头,“等我缓口气,刚刚被吓得够呛。” 过了一会儿,萧策才缓缓起身,正欲朝着石阶外走去,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最里侧的箱子上有一个奇特的图样。 那是一个精雕细琢的鹿头,鹿头下方还雕着一柄刀。 萧策瞬间瞳孔骤缩,那是他到死也绝不会忘记的图案。 “割鹿楼!” 此行潜入慎行司,除了知道当年被绑架的真相,完全没有见到任何割鹿楼的线索。 可现在割鹿楼的线索近在咫尺,萧策岂能就此离去? 李红袖已经踏上石阶,却发现身后没有动静,转身才发现萧策魂不守舍,又朝着里面的箱子走去。 “阿策,你干什么?” 李红袖大步走回地库,来到萧策身旁,萧策已经蹲在箱子前,五指死死扣在鹿头图案上。 “红袖,帮我打开。” 听到萧策压抑低沉的嗓音,李红袖便意识到箱子里收藏的是什么。 毫不拖泥带水,赤魈剑瞬息将玄铁锁斩的支离破碎。 萧策克服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慢慢掀开箱盖。 不同于存放满布防图的箱子,这口箱子里面只有轻飘飘的一张纸,跟一个奇形怪状的石盒。 萧策先取出其中这张纸,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泛黄模糊,显然已经有了年月。 「盛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 萧策目光闪烁,原来这就是割鹿楼的由来,这个组织就是为了造反,推翻大盛王朝。 李红袖只在江湖上只言片语的传闻中,知道割鹿楼是一个极为神秘的门派,其余一切都藏在迷雾中,如今见到纸上的话也有些骇然。 “哼!浑天教也是反贼,他们的教主本殿下都能谈笑风生,小小割鹿楼不足挂齿!” 虽然萧策故作轻松无畏,可声音骗不了人,李红袖还是能从中听出他内心的起伏不定。 毕竟浑天教只是蜗居在南疆一隅之地,从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可割鹿楼是曾将已承平近百年的长安城,又拖入到战火中的恐怖组织。 甚至在燕王兵败后,割鹿楼还能杀入皇宫掳走萧策。 只为破掉萧策身上的气运,给大盛社稷增加隐患。 第46章 古怪的石盒子 萧策将纸张放回箱子中,才拿起箱子里另一个造型奇特的石盒。 入手质感有些许温热,盒上雕刻有无数繁复的花纹,表面严丝合缝如同一个整体,完全不知从哪里打开。 萧策不停翻转盒子,始终没有发现一丝缝隙。 ”这玩意儿就是个方形石头嘛,红袖你看看能不能劈开?“ 李红袖翻了个白眼,把本女侠的赤魈剑当菜刀使啊?还砍上瘾了! 但等萧策将盒子放在地上,李红袖还是拔剑硬刚上去。 铛! 盒子所用材质十分奇特,被赤霄剑砍出闷响,显然内部是中空的,可惜连豁口都没有造成。 李红袖皱着眉头,刚刚如切豆腐般砍开玄铁锁,萧策艳羡的目光,让她对自己的家传宝剑颇为自信。 可现在这怪盒子居然砍不动,让她顿时有些不服气。 铛铛铛铛铛铛! 李红袖像是剁肉般,挥舞着赤魈剑不断劈砍,这架势活像一个屠夫。 萧策看的龇牙咧嘴,想提醒李红袖保持淑女仪态,但见到她气势汹汹又很从心的闭嘴。 李红袖似是跟怪盒子杠上了,叮呤哐啷足足砍了半刻钟。 直到手臂被震得发麻,手掌虎口酸胀,盒子依旧完好无损,李红袖只好泄气得收剑入鞘。 “太硬了,根本就打不开!” 李红袖闷闷不乐走到墙边靠着休息,有伤在身又频繁动气,让她感觉有些脱力。 萧策捧着石盒反复观察,见其上除了奇特的花纹,连用手抠的空洞都没有。 “摸起来暖和和的,估计用的是火山岩,而且还是质地极佳的岩浆石。” 这怪盒子能跟刚刚的字条存放在一起,肯定也是与割鹿楼有关的东西。 萧策将大箱子全部关紧,又掩耳盗铃的把刚刚揭下来的封条贴了回去,才抱着石盒起身。 “带回去好生研究,没准儿里面就藏着解药呢。” 萧策虽然嘴上自我安慰,可心里也知道几乎没有可能。 若是石盒里真有冷香寒的解药,皇帝为了将盒子撬开,估计早就把全天下的高手召集入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破开石盒。 萧策回头巡视一圈,地库里的陈设已恢复如初,跟自己刚进来时别无二致。 萧策又仔细斟酌片刻,回身拿起自己的档案,才熄灭墙上的烛台,带着李红袖踏上石阶离开。 等从幽暗的地道中走出,萧策不禁皱起眉头。 一楼厅堂内一片诡异的沉寂,本该放哨望风的余福不见踪影,整个密案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李红袖也嗅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氛围,上前一步将萧策护在身后。 萧策谨慎的观察四周,正欲伸手摸向桌上的镇纸关闭地道,一道疾速的破风声便朝他袭来。 李红袖当机立断,拔剑快速上挑,依靠经验将这道气旋挡开。 “什么人藏头露尾?赶紧滚出来!” 李红袖心中警铃大作,对方的杀意虽不强烈,却是一道实打实的剑气。 但周围依旧无人应答,仿佛刚刚的剑气是凭空冒出来的。 下一瞬,数道几乎凝成实质的磅礴剑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李红袖右手负伤不能发力,只能使左手剑,在萧策身前不断来回格挡,想要抵御这波凌冽的攻势。 可对方的目的似乎并非是想伤人,剑气飞来的轨迹杂乱无章,胡乱落在地板上,书架上。 顷刻间坚实的木地板被划出道道沟壑,书架上的书页也崩碎炸裂,纸屑四散飞舞。 萧策见状伸手拉住李红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对方的出招明显只是警告试探,若是想取他们的性命,早就直接骑脸输出。 萧策望着空气中飘飞的纸屑,往前踏出一步,淡定的开口。 “赵惊鸿,都是老熟人啦,何必玩这种敲山震虎的把戏,赶紧出来现身一见吧。” 话音刚落,阴影遮蔽的书架后方,缓缓走出两道人影。 一人是阔别已久,身形高大的韦我峰。 另一人便是手提长剑,风度翩翩的赵惊鸿。 “殿下为何能一眼便猜中是我?” “今夜大多数高手都在靖王府,除了藏于暗中的本殿下外,提前离开靖王府的用剑之人就只有你,这还需要猜吗?” 韦我峰是第一次见到萧策,见对方神态气定神闲,果然如赵惊鸿所说,是个深藏不露的皇子。 赵惊鸿笑得随和,先看了看后面尚未关闭的地道,又观察着萧策手中的石盒与书册。 “不知殿下从地库中搜寻到何物?能否借在下一观?” 萧策将东西藏到背后,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本殿下一直都在怀疑,你这逼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也是在打密案房的主意。” 赵惊鸿正欲反唇相讥,萧策藏在身后的手,便悄悄拍在桌上的镇纸上。 轰隆!地道口当即一阵颤动,机括运转着又恢复成原本平整的地面。 赵惊鸿目光严肃几分,抬剑指向萧策。 ”殿下不厚道啊,自己拿了想要的东西,就不给在下留点机会?“ 萧策同样不肯让步,抬起手指做出一个手枪的姿势,瞄准赵惊鸿的脑袋。 “你有本事就自己过来打开呀~~” 赵惊鸿再也维持不住虚伪的风度,一剑势如疾风就朝萧策掠去。 萧策吓得赶紧往后站,口中还在大喝。 ”红袖,削死这丫的!“ 李红袖的剑锋已经迎上赵惊鸿,两道剑锋在空中激烈碰撞,将软蛋的萧策直接震倒在桌子底下。 赵惊鸿无意多做纠缠,临空一脚踏在赤魈剑上,就想往后方桌子杀去。 可李红袖岂能让他如愿,伸手一把抓住赵惊鸿脚踝,奋力又将他拖了回来。 赵惊鸿在空中翻滚,稳稳落在一座书架上,居高临下瞪着李红袖。 “李姑娘,你我毕竟是旧识,我只为寻找东西而来,并不愿与你大动干戈!” 李红袖眼神冰冷,丝毫不肯退让,“各为其主,无需多言!” 下一刻,李红袖双足迅猛发力,眨眼就已突到赵惊鸿近前,剑锋直直抵向咽喉。 赵惊鸿从容不迫,斜拉着剑刃横扫,带出凌厉的锐鸣,似要将空气切割,一剑便挡开赤魈剑的攻击。 李红袖攻势受阻,运气用力上提剑锋,划向书架上赵惊鸿的下盘。 赵惊鸿轻点书架,腾跃而起,轻盈躲开攻击,稳稳落在地上。 李红袖招招攻向要害,丝毫没有留手之意,赵惊鸿也再不念旧情,身形化作残影,卷起重重剑气,凶猛刺向李红袖。 李红袖本就不是赵惊鸿的对手,此刻还有伤在身,只能拼尽全力挥舞起赤魈剑,如平地起龙卷,将全部内力释放出来。 砰!二人剑锋相撞的瞬间,霎时间如日月对冲,轰鸣声炸响,一股猛烈的气浪朝着周围扩散。 成排成排的书架被震的向两侧倒塌,地面激起一阵浓烈的灰尘。 第47章 黑暗中的隐杀 灰尘尚未落地,李红袖已经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木桌上。 赵惊鸿持剑而立,纹丝不动,身前原本闭塞狭窄的书架全部倾倒,硬生生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萧策慌忙的跑上前扶住李红袖,“红袖,你没事吧?” 李红袖艰难摇摇头,“我还顶的住!” 可萧策发现她嘴角已经渗血,握剑的左手都在微微颤抖。 赵惊鸿抬剑指向李红袖,“李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紧退开,以免枉送性命。” 萧策恨得咬牙切齿,“闭上你的狗嘴!” 萧策无能狂怒,只能抄起地上散落的书本,朝着赵惊鸿不断挥砸。 面对这种弱鸡的攻击,赵惊鸿连躲的心思都没有,书册尚未碰触到他,就已经无力的落在地上。 可萧策像是动了真怒,不管不顾用仅有的力气,将眼前能找到的所有物品全部砸向赵惊鸿。 赵惊鸿本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却突见李红袖借着萧策抛飞的物品,已经瞬息再次朝他攻来。 李红袖一剑如苍龙出海,呼啸着精准刺向赵惊鸿的心口。 赵惊鸿依旧神情自若,单手持剑轻轻一划,就将李红袖又震退出去。 李红袖刚一站稳,又再次强行运气,挥洒出漫天剑气,如同遮天蔽日的雨幕,将赵惊鸿锁定在方寸之地。 赵惊鸿同样一剑斩出,仅仅只挥出一道剑气,却比李红袖发出的所有剑气加起来还要气势恢宏。 剑气以无可匹敌的态势,卷碎李红袖所有的攻击,又朝着李红袖激射而去。 李红袖慌忙格挡,赤魈剑乃天下名剑,自能承受住这道刚猛的剑气。 可她本人却像断线的风筝,被反震之力打得向后方飞掠,重重摔在萧策面前。 “噗!”,李红袖沉闷吐出一口血水,以剑支撑起身体,还想要艰难站起来。 站在后方的韦我峰看到这一幕,想要出言制止李红袖莽撞的行为,可嗫嚅半天还是未能张嘴。 慎行司的江湖评级中,赵惊鸿高居天字,而李红袖只是地字,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宛如鸿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萧策走到李红袖身旁,将她虚脱的身体温柔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就先放这狗东西过去,日后本殿下一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躺在萧策的怀抱中,明明只感到一阵冰寒,可李红袖躁动不甘的内心,却逐渐归于平静,不再挣扎。 赵惊鸿望着旁若无人,抱在一起的二人,眼神玩味。 “难怪短短数日,李姑娘就对殿下忠心耿耿,原来是郎情妾意啊。” 李红袖听到这话,羞愤交加又想起身拼命,却被萧策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别急,等阿福。。。” 赵惊鸿见二人不再阻挠,便倒提长剑,准备朝着木桌走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韦我峰焦急的呼喝,“赵惊鸿,当心背后!” 赵惊鸿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可闻声还是本能朝着侧面快速躲闪。 无声寒芒疾速划过,几点血珠飞溅,赵惊鸿的面颊上出现一道细微的伤口。 赵惊鸿顾不得心中的震惊,赶紧紧张的朝周围查看。 可韦我峰站在十几步之外,萧策还抱着李红袖坐在地上,除此之外再未见半个人影。 “韦大哥,刚刚是何人偷袭?” “我。。。我没看清。。。。” 韦我峰不知该如何形容,刚刚赵惊鸿背后无声闪出一道黑影,动作快到不可思议。 韦我峰只能勉强看到黑影出手,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就连如何伤到赵惊鸿的也没能看仔细,黑影便又瞬间消失。 赵惊鸿将长剑挡在身前,如临大敌警戒四周。 刚刚他并未感受到半点武人的气息波动,甚至连周围空气流动都没有丝毫异样。 除了他们几人站立的地方有烛火,密案房一楼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 方才偷袭之人像是完全融入黑暗,出现的猝不及防,消失的无声无息。 望见萧策唇角上挑,得意洋洋,赵惊鸿就知道对方是萧策的人。 “六殿下,在下还真是不敢小觑你,没想到你手底下居然还有这种高手。” 萧策其实也很意外,原以为余福只能对付寻常玄衣卫,没想到居然还能伤到天字评级的赵惊鸿,等回宫之后一定要将这个大宝贝供起来! 心中虽然窃喜,可萧策还是嘴硬说道。 “本殿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学艺不精被偷袭,别赖到我头上。” 赵惊鸿不再理会萧策,全神贯注提防四周,对方神出鬼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倏—— 直到刀锋已至近前,赵惊鸿才感知到危险。 定睛一看黑暗中一把匕首闪着寒光,朝着他的面门直刺而来。 赵惊鸿一剑抵在匕首上,将其挡飞出去,正欲向前追击,对方又再次悄无声息消失在黑暗中。 “好诡异的身法,好奇怪的行气法门。。。” 赵惊鸿眉头紧蹙,对方的攻击瞬发即至,而且不会有一丝气息泄露,甚至连半分杀意也感知不到,偏偏又都是朝着取人性命而来,简直棘手至极。 倏倏倏—— 余福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刹那出现在赵惊鸿身侧,朝着其持剑的右手腕连捅三刀。 赵惊鸿目光微凝,抡圆手中剑刃,覆盖周身一丈之内,将余福的攻击化解。 这次偷袭未中,余福并未抽身遁走,而是在黑暗中不断游离,凭借诡异的步伐,在赵惊鸿周围不断袭杀。 萧策只能看到黑暗中不停有寒光划过,赵惊鸿疲于挥剑应对,却看不清余福具体的方位。 余福的攻势越打越快,短小的匕首如同点点微光,逐渐覆盖在赵惊鸿周身。 赵惊鸿只能感觉到有人在周围的书架间来回穿梭,不停从刁钻的角度刺出匕首。 “不行,此地太过狭窄,对方天然占据优势,必须将战场转移到空旷地带!” 赵惊鸿双足发力,一步跃出数丈,撞破密案房的大门,冲到宽阔的庭院中。 余福失去目标,便又如法炮制攻向韦我峰,韦我峰哪有赵惊鸿那般了得的功夫,在匕首划向脖梗时,顿时汗毛倒竖,凭借武人本能朝着前方空气疯狂挥砸拳头,才堪堪将余福逼退。 差点被余福一刀枭首,韦我峰也急忙逃出密案房,奔到赵惊鸿身旁严阵以待。 密案房中又陷入死寂,赵惊鸿望着门里深处的黑暗,心中颇为恼怒。 对方像是幽魂厉鬼,他根本无法再进入密案房寻找想要的东西。 密案房中,余福悄声靠近到萧策身旁,“殿下,你没有受惊吧?” “滚滚滚,本殿下是纯爷们儿,别说这种恶心话。” 萧策扶着李红袖站起身,才质问起余福,“让你在地道口把风,怎么赵惊鸿都杀进来了你也不通知我?” 余福有些为难的说道,“对方二人的武艺都很好,正面迎敌我根本没有胜算,为免过早暴露,只能偷偷藏在暗处观察,想着等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再趁机偷袭。” 念在余福刚刚表现神勇,萧策便也不计较他守门不利的失职行为。 “赵惊鸿那贼死鸟就守在门外面,他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这下可麻烦了。。。。” 第48章 背刺者终被刺 赵惊鸿站在密案房门口,目光闪烁,面色阴郁。 不能再拖下去,靖王府那边估计已经收尾,等四大主官回援,他就再没机会进入地库。 “韦大哥,李红袖已负伤,剩下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只是身法诡谲,单论内力还不如李红袖,你想办法从正面佯攻,将他逼出来,我定能一剑将其拿下。” 赵惊鸿离开靖王府前,还假仁假义要带走韦我峰,正因看中他是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人,而且危急时刻还能推出去背锅。 一路自江南入京,赵惊鸿已摸清了同行两人的性情,李红袖看似生人勿近,其实心思直白,韦我峰则是个实打实的憨货,江湖上典型的无脑莽夫。 可赵惊鸿说完后,发现身旁的韦我峰一言不发,不由得转过头去。 韦我峰此刻却是直勾勾盯着赵惊鸿,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处心积虑想进密案房的地库,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 赵惊鸿微微蹙眉,怎么工具人开始有自己的思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韦大哥你也知晓,我一直执着于从海朝云手上夺回青魁之名,所以想要从密案房中搜寻出上乘的武学。” 赵惊鸿说着还装出一副赧颜的模样,自认为足够糊弄脑子缺根弦的韦我峰。 韦我峰果然认同的点点头,可心里却是惊疑不定,真当老子的脑袋是泥捏的?寻找武功秘籍不去靖王府的武库,跑来存放机要密文的慎行司,你是在哄鬼不成? 赵惊鸿不疑有他,又将注意力放到密案房大门处,萧策迟迟不肯走出来,明显是为了拖延时间,必须将他们逼出来。 可突然身旁爆发出一阵凶悍的气息,赵惊鸿完全没有设防,被韦我峰一记铁山靠,重重撞在右肩上! 赵惊鸿当即倒滑出数丈,肩头吃痛传来骨裂的闷响,整条右臂差点被当场撞断。 “韦我峰!你tm吃错药了!” 赵惊鸿捂着右臂忍不住爆粗口,不可思议望向韦我峰,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背刺自己。 韦我峰深吸一口气调整心绪,江湖人最重侠义,他不能做到像赵惊鸿一般,抛弃队友还面不红心不跳。 “苏先生早有交代,你身为赵氏嫡脉,肯定所图甚大,要我必须盯紧你的行动。” 赵惊鸿闻言,差点怒急攻心喷出老血,他算计着利用韦我峰,可没成想被关在靖王府这两天,韦我峰早就已经被苏平清策反了! “难怪刚刚靖王干脆利落放人,丝毫没有追究我的意思,原来是把你当成钉子埋在我身边!” 韦我峰郑重的摆开拳架,正气凛然的说道。 “我劝你主动坦白,究竟在密案房找寻何物?又是在为何人做事?” 两天以来,苏平清对韦我峰进行了花式拷打,逼着韦我峰将赵惊鸿卖了个干干净净。 苏平清便判断出赵惊鸿背后肯定还有势力,但不知其真实目的,只能静观其变。 赵惊鸿不把同伴当人,韦我峰也好,吞云和尚也罢,该舍弃时毫不手软,此刻总算也尝到被人出卖的滋味。 “韦我峰,就凭你也配审问本公子?” 赵惊鸿虽然右臂受伤,可天字评级的实力摆在那,依然稳操胜券。 韦我峰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赵惊鸿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他也就不能再隐藏下去。 一拳悍然挥出,韦我峰一上来便使出全力。 赵惊鸿临空一跃,长剑在双手间迅速交替,换作左手持剑,凌厉递出一剑。 韦我峰咬牙前冲,拳头硬磕在剑身之上,挡住一剑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又打出一拳。 赵惊鸿毫不示弱,在空中挽出剑花,顷刻间便发出数道剑气。 韦我峰不敢硬接只得狼狈后撤,赵惊鸿以游龙之姿身形旋转,滑行着向前直冲追击。 韦我峰仓皇抵挡,双拳打出残影,不断挥洒真气。 赵惊鸿以剑作盾,将拳风逐一弹开,四散砸落在密案房前的庭院中,发出一阵阵爆响。 萧策躲在一楼厅堂中,本来还在思索如何脱困,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外面出了何事?赵惊鸿在拆迁不成?” 余福眼神怪异,一直在细心聆听外面的动静。 “殿下,赵惊鸿跟大个子打起来了。” 萧策一听就来了精神,还有这种好事? “都还没分赃呢,就先起内讧,江湖人的吃相还真是够难看的。” 话音刚落,李红袖就有些躺枪的不爽,“我也是江湖人。” 萧策赶紧圆场,轻轻揉捏李红袖的肩膀。 “我家红袖侠骨柔情,怎么能跟这些货色相提并论呢?” 肩头酥酥麻麻,李红袖有些脸红,轻轻将萧策的手抖开,心里颇为羞恼。 萧策现在身体接触越发自然,总是搞得李红袖心底七上八下。 “走出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萧策率先走出大门,余福在后面搀扶李红袖跟随着出来。 就见赵惊鸿与韦我峰在院中正你追我逃,打得昏天黑地,地上留下无数浅浅的坑洞。 韦我峰不断挥拳,真气都被赵惊鸿挡飞,看似完全就是在被动挨打。 可萧策才观察片刻,就突然对余福沉声吩咐。 “阿福,快去把楼里昏迷的六个玄衣卫唤醒。” 余福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的又跑回密案房里。 庭院中韦我峰的拳头挥砸如风,在地面上不断炸响,声音越来越大。 赵惊鸿身处战局,尚未意识到情况不对,可李红袖已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韦我峰在制造动静,吸引其他地方的玄衣卫赶过来!” 萧策眼神讥诮,“待会儿前后夹击,轮也能轮死赵惊鸿。” 果然没过一会儿,十几个在各处衙房里值守的玄衣卫,高举着火把朝密案房这边赶来。 赵惊鸿也终于明白韦我峰一直避战的用意,心中顿时怒海翻腾。 “我居然被这个蠢货耍了!” 同一时间,密案房中七道身影,先后撞破木墙冲了出来。 余福跑在最前面,口中还在不断大喊。 “殿下!救命啊!” 六名玄衣卫被余福无声放翻,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追杀余福。 见冲出来的居然是个貌不惊人的小太监,赵惊鸿更加恼羞成怒,他刚刚居然就是被这么个小东西硬生生逼出密案房! 萧策赶紧将余福护在身后,朝着六名杀气腾腾的玄衣卫大喝。 “本殿下乃皇六子萧策!有贼人闯入慎行司,你们还不赶紧过去擒拿贼人!” 六名玄衣卫原地发懵,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又看向庭院里负剑站定的赵惊鸿与韦我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留守的十多名玄衣卫终于赶到密案房外,见到庭院里的乱象,为首一人当即怒喝。 “擅闯慎行司重地,全部扣押起来,听候司主发落!” 第49章 吾命休矣! 萧策真想骂娘,可惜身上没有带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万一被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抓起来,他以后也不用在长安城混了! 好在余福是个可靠的,当即从衣襟中掏出一块铜牌,上面雕刻有瑞兽祥云。 “此乃宫中内侍腰牌!六殿下当面,尔等岂敢放肆!” 余福入职长生殿的当天,他就去内侍监申领了一块腰牌,而且作为六皇子身边唯一服侍的太监,余福获得的腰牌是可以出入宫闱的。 为首的玄衣卫名叫王镇,官拜副尉,是今晚留守的指挥官,自然识得这皇宫腰牌,又看了看萧策身上厚实的皮裘,以及那贵不可言的气质。 传言六皇子萧策身体孱弱,常年都需要穿着厚衣,虽然尚未弄清楚六皇子为何在这里,王镇还是上前恭敬行礼。 “属下王镇,参见六殿下!” 剩余玄衣卫也有样学样,齐声朝着萧策行礼,“参见六殿下!” 萧策内牛满面啊,阿福真是贴心小棉袄,比梁老宝还要靠谱! “王统领无需多礼,先速速擒下作乱的江湖人。” 王镇起身应命,扫视周围一圈沉声下令,“结阵!” 连同密案房门口的六名玄衣卫,共计十八人迅速集结成圈,将赵惊鸿与韦我峰包围其中。 韦我峰见状赶紧咋咋呼呼的呼喊,“殿下!殿下!我是自己人呐!是苏先生派我过来的!” 萧策思索一番,左右韦我峰跟赵惊鸿也起了内讧,管他是不是自己人,先拉出来一起对付赵惊鸿再说。 “王统领,让这傻大个也协助你们。” 王镇点了点头,所有玄衣卫便将目标全放在赵惊鸿身上。 赵惊鸿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今晚是别想进密案房了,为今之计只有设法突围。 韦我峰急于表忠心,率先出拳攻向赵惊鸿,其余玄衣卫也望风而动围攻上去。 赵惊鸿剑锋呼啸,在包围圈中上下翻飞,剑刃所过之处,竟是将两名最近的玄衣卫一剑挑飞。 韦我峰趁机一拳重重打在赵惊鸿的后背上,赵惊鸿只是身形稍微凝滞,手上动作却不停,丝毫不顾及腹背受敌,朝着前方疾速长剑横扫,又将三名玄衣卫削翻在地。 包围圈顷刻被破开一道缺口,赵惊鸿身形急掠想要突围。 王镇一马当先跃至赵惊鸿面前,举刀就朝着头顶凶狠劈下。 赵惊鸿电光火石间闪电出手,一剑点在王镇的手腕处,轻轻一挑便带出一条血线。 王镇手腕剧痛,再也握不紧长刀,仓皇后撤间,赵惊鸿已奔至近前,一脚重踏在王镇的胸口。 借着反震的力道,赵惊鸿拔地而起,朝着府衙外急奔,韦我峰又再次以高大的身形拦在必经之路上。 赵惊鸿眼睛在四周不断游弋,注意到地上插着玄衣卫的火把,当机立断调转身形,居然又往回跑。 众人尚未搞懂赵惊鸿的用意,萧策远远的惊呼之声已经传来。 “他想放火!赶紧阻止他!” 玄衣卫们当即心中一沉,密案房中全是重要文书,若是不慎走水,这份罪责他们承担不起,众人纷纷朝着密案房狂奔,想要阻止明火进入书库。 可赵惊鸿并未将目标锁定在密案房,而是在院中飞快游走,用剑将地上的火把不断挑飞到空中。 众人还未搞清楚他的用意,萧策已经忍不住呢喃一句,“捉不住这个王八蛋了。。。” 赵惊鸿飞掠到空中,一剑寒芒划破夜空,将火把劈向四面八方,冲着慎行司各个角落激射而去。 巨大的力道下,根根火把窜入到树林中,屋檐下,衙房内,霎时间炸开火花四溅。 长安城入夏以来,已经许久未有过雨水,天干物燥,极易起火。 这些火焰四处乱散,顷刻间便将树枝点燃,屋檐下的干柴也已起火,衙房里的书本纸张更是早就已经烧着。 慎行司中各处不断升起黑烟,玄衣卫们惊吓得肝胆欲裂,赵惊鸿居然胆大包天到将整个慎行司点了! 赵惊鸿趁众人手忙脚乱之际,飞快跃上屋顶,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萧策张着嘴,望向四处升腾上夜空的火光与黑烟,喉咙里沙哑干涩,“吾命休矣!” 长安城荣宁坊,太子萧炎带着手下,刚从一家青楼走出来,脸色有些颓丧。 这已经是他搜寻过的第六家青楼,依旧没有萧策的踪影,莫非自己想岔了?老六偷跑出宫不是来找快活的? 这时身旁一名甲士指向夜空,朝着萧炎慌乱的禀报。 “太子殿下,慎行司的方向走水了!” 萧炎抬头看向火光与浓烟交织的方向,眉头紧蹙,心里预感大事不妙,这火该不会是老六放的吧? “赶紧随本宫赶过去救火!” 萧炎翻身上马,带着一帮士兵风风火火朝着慎行司赶去。 靖王府中,突然升起的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寸心仔细辨认一下方位,就焦急万分的惊呼出声。 “狗策就在慎行司!他有危险!” 靖王怒不可遏的回头瞪向沈寸心,“你说什么!策儿去慎行司做什么!” 沈寸心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只能带着哭腔说道。 “靖王爷,您快去救救萧策,他没有武功,万一陷进火场怎么办!” 贾公公面色凝重,已经猜到萧策为何要潜入慎行司,“王爷,老奴立即赶过去,你先押着海朝云回宫面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盘膝不动,红的发紫的海朝云,突然像是撑爆的皮球,砰的发出一声暴喝。 被张玄相打中丹田后,海朝云虽然努力压制,可到此时赤练蛇毒终于彻底压制不住。 海朝云如同地狱厉鬼,双目猩红如血,肤色由红转黑,发了疯般冲向人群中央。 贾公公当机立断,飞掠到海朝云身前,以胸膛硬抗海朝云失控下的全力一击。 海朝云推着贾公公朝着院墙不断后退,可贾公公宛若一尊不动明王神像,身形笔直如松,连一丝摇摆晃动都无。 贾公公一掌印在海朝云额头上,想要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可惜未能奏效。 海朝云被如地狱烈火般的灼热痛楚折磨到神志不清,心中只存下一个念头,毁灭眼前的一切事物。 贾公公被海朝云推着撞碎院墙,冲入到隔壁的院落中,而后又接连撞塌一座房舍,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只能看到院墙上一个巨大的窟窿,以及窟窿后方不断扬起的烟尘。 靖王克制着暴虐的怒气,望向身旁老神在在的张玄相。 “你这牛鼻子,究竟在这小子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张玄相丝毫不畏惧,还振振有词的说道。 “海朝云浑身筋脉受蛇毒所累,早就被糟蹋的千疮百孔,一身武艺只剩不到七成,贫道若不帮她将体内的热力发散出来,恐会影响将来子嗣不利。” 第50章 收尾 海朝云彻底陷入失控,追着贾公公在坍塌的废墟中疯狂攻击。 贾公公生怕伤到海朝云性命,影响到萧策解毒,只能在夹缝中闪转腾挪,不断消耗海朝云体内过剩的热力。 院墙上的窟窿里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以想象海朝云使出多大的力道。 苏平清面色严肃,望着烟尘滚滚的窟窿,手握毛笔,指节还在不断摩挲笔杆。 曹安站在方桌前有些胆怯,本来轮到他签卖身契,可见苏先生这副紧张神色,还以为他想动手收拾海朝云。 却听苏平清轻声呢喃,“姑苏的御窑金砖,太湖石假山,楠木制的廊柱,大理石影壁。。。这些损失是该找慎行司索赔。。。还是直接算在六殿下头上呢?” 发现曹安眼神古怪望着自己,苏平清赶紧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长安大,居不易,让曹公子见笑了,咱们继续。” 曹安哪里敢多置喙半个字,规规矩矩报上自己的信息。 唐霜霜见苏平清一直写写画画,等的有些着急。 “苏先生,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武库挑选秘籍呀?” 苏平清头都没有抬,“唐姑娘莫急,等把这些人都处置妥当,王爷一诺千金自是不会诓骗姑娘。” 恰好此时,海朝云追着贾公公又撞塌院墙,折返回到这片院子中。 碧澄师太等江湖人看的暗暗心惊,海朝云不知何因突然发狂,这造成的破坏力也太骇人了些。 贾公公身影如同鬼魅,速度之快仿若贴地飞行,在地上轻盈的倒滑。 海朝云双拳挥舞如龙,带起强筋的旋风,连空气都被打得震颤爆鸣。 唐霜霜干等着有些无聊,听着旁边不绝于耳的轰鸣,有些手痒难耐,想要会会当代青魁。 扛着巨刃一大步踏出,唐霜霜一刀重砍在海朝云与贾公公中间,强行分割开战场。 “公公您歇会儿,我来帮您对付他。” 唐霜霜龇着大白牙,单臂抡起巨刃,朝着海朝云劈头盖脸乱砍。 贾公公乐的躲清闲,退到靖王身旁,目光不善的看向张玄相。 “张天师,陛下若是追问起来,我可不敢帮你辩解。” 张玄相抚着花白胡须,笑得见眉不见眼。 “海朝云武艺高强,不将她功力耗光,万一解毒时暴起伤到六殿下怎么办?陛下会明白贫道的良苦用心。” 唐霜霜本来自信满满,可刀锋还未贴到海朝云衣角,就被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打在刀身上,险些连人带刀直接被撞飞出去。 海朝云浑身白汽升腾,热力不断挥发,皮肤逐渐恢复正常,可神智尚未彻底恢复清明。 唐霜霜被震得手臂发麻,却犯了虎劲儿,又扛着刀冲向海朝云。 当代青魁同辈无敌,贾公公与靖王能拿捏海朝云,可唐霜霜这样的江湖雏鸟,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论起刚猛霸道,唐霜霜自诩罕逢敌手,可海朝云比她更加凶悍,拳风劈里啪啦如雨点般密集,像是连珠炮般不断轰砸。 唐霜霜根本连挥刀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双臂拖着巨刀当作盾牌格挡。 砰砰砰砰! 海朝云一拳连着一拳,狂风骤雨捶打在霸刀上,越打拳速越快,同时头脑也越来越清醒。 可小姑娘就遭大罪咯,青石板路被重压挤碎,双足深陷到地下两寸有余,本就娇小的身躯又生生矮了半截。 唐霜霜小脸憋得通红,真想喷口老血顺顺气,但在场那么多江湖名宿看着,小姑娘可是很要面子的,硬是挺着没有倒下。 就在唐霜霜以为自己要被锤成肉饼时,霸刀上泰山压顶的重压突然就停止了。 海朝云气喘吁吁,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虽然精疲力竭已然虚脱,但筋脉中的灼烧之感顿消,竟是久违感到一阵通体舒泰。 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海朝云软软倒在地上,根本生不出一丝力气再站起来。 靖王见时候差不多,便向苏平清沉声吩咐。 “平清去准备一辆马车,毕竟是当代青魁,还是该给他留些体面。” 苏平清整理好桌上的纸张,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唐霜霜捂着酸痛到快爆开的手腕,有些气馁的起身站定。 靖王见小姑娘神情蔫蔫,难得柔声宽慰。 “你年纪尚小,打不过青魁也没人会取笑你,日后勤加苦练,终会有雪耻的一天。” 唐霜霜是天生的乐天派,能被靖王爷开导,那可是江湖人求都求不来的,当即又笑逐颜开起来。 这时远处急掠来一道女子的身影,是四大主官中的南官司徒廉贞。 司徒廉贞刚一落地,就急忙奔到贾公公面前。 “禀报司主,属下四人未能追上仇仙尺,但慎行司突然走水,太子殿下与六殿下都在那边,梁襄他们三个都已经赶回去支援。” 靖王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咱们都过去吧,不见到策儿平安无事,本王先行入宫也不放心。” 贾公公点头同意,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碧澄师太等人。 “加入到玄衣卫队伍中,跟着回慎行司。” 碧澄师太与陈道子对视一眼,如今白纸黑字已成既定事实,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 沈寸心与梁宝被晾在边上大半天,听到众人准备启程去找萧策,沈寸心赶紧跑上前。 “王爷,我也要去找狗策!” 靖王蹙起眉头,沈寸心身份特殊,再跟着胡闹也太失体统。 “兰阳郡主还是赶紧回王府去吧,本王在策儿不会有事。” 沈寸心却固执的摇摇头,“我不看到狗策安然无恙,同样无法安心!” 靖王想了想,都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估计皇宫里也早已知晓今晚的事。 “如此也罢,郡主就跟随我们一同入宫吧。” 等苏平清将马车准备好,靖王便像拎小鸡仔般,提着半死不活的海朝云,将其随意丢到马车上。 玄衣卫与御林军开道,一大帮人离开靖王府,浩浩荡荡赶往慎行司。 太子萧炎赶到慎行司所在的琳琅街时,一眼就看到萧策坐在门口石阶上。 慎行司里正兵荒马乱,抢险救火,玄衣卫们提着水桶进进出出。 萧策脸上身上都是被烟熏火燎后的黑灰,神色木讷,眼神空洞。 沈寸心与余福站在萧策身旁,韦我峰无处可去,也厚着脸皮等候在一旁。 萧炎快马加鞭,奔到萧策面前就跃下马匹,声音中带着焦急。 “老六,你没有受伤吧?” 韦我峰看到萧炎背后成群结队的披甲将士,下意识就想落跑,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为朝廷办事,就又止住脚步。 当朝太子驾临,余福赶紧躬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红袖与韦我峰这才知道原来是太子当面,也慌忙学着余福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炎随意的应和一句,没工夫思考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就又将注意力放在萧策身上。 见萧策神情萎靡,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萧炎一屁股坐在萧策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 被亲哥哥轻抚安慰,萧策复杂难平的心绪才稍稍安定,声音有些沙哑。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看到萧策手里标着姓名的文书,萧炎的瞳孔轻颤。 第51章 小狐狸的眼泪 萧炎见萧策有些反常,就知道真相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语气故作轻松的开口。 “老六,你是不是怪大哥抢了你的太子之位?” 按照文书中的记载,若萧策真的身怀龙气,那他就该顺理成章成为太子。 萧策知道大哥是故意挑明,不想兄弟之间产生嫌隙,于是轻轻拐了萧炎一下。 “大哥你想什么呢?太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白给我都不稀罕。” 兄弟二人的对话看似寻常,内容却足以惊世骇俗,李红袖与韦我峰远远的躲开,生怕将来被灭口。 萧炎轻轻揉了揉萧策的脑袋,“那咱们家老六还生个什么闷气?” 萧策不爽的拍开大哥的手,“我就是烦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事都瞒着我,害我跟个白痴一样抓瞎。” 萧炎见萧策满脸的黑灰,抬起衮龙袍袖摆,为弟弟擦去污秽。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那都是父皇与大哥需要承受的担子,你身子不好我们不愿你被这些事牵绊。” 萧策无奈的叹气,过度保护有时候也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大哥,你说父皇会如何处置我?”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还能拿你怎么办?顶多就是关禁闭呗。” 萧策忍不住站起身来,“我就是怕这个呀,你是不知道,为了能逃出宫我花了多少心思,要是又被关在宫里,我真不想活了!” 萧炎有心宽慰,却又不知说什么,割鹿楼这些年虽悄无声息,可一直都隐于暗处,即使萧策身上的气运已经被冷香寒破除,但只要萧策在外界抛头露面,难保不会又遭到割鹿楼的迫害。 萧策也能明白父皇的担忧,只能又无力瘫坐在石阶上,“算了,毁灭吧,我累了。” 稍微等待一会儿,琳琅街上便响起密集的兵马声,靖王终于杀到。 萧策缩在大哥身后,小心打量街上的动静,就见四匹高头大马,在玄衣卫与御林军的簇拥下向慎行司驶来。 靖王萧世勋,贾公公,张玄相三人居中,沈寸心因为身份尊贵,也混到一匹马骑着吊在后面。 “大哥,你说靖王伯会不会打死我,他可不像父皇那样好说话。” 萧策见到街上的阵仗,终于有些害怕,靖王这个人刚正不阿,古板严肃,是真有可能动手惩治萧策。 靖王远远就已经见到两个侄子坐在路边,当即皱着眉头飞身而起,眨眼就已经落在大门口。 先是看了萧炎一眼,当即沉声呵斥。 “身为当朝太子,居然跟市井百姓般席地而坐,成何体统?简直有损皇家威仪,还不赶紧起来!” 靖王不止是皇帝的兄长,同样是萧氏皇族的大宗令,管着皇室宗亲事宜。 萧炎哪敢仗着身份与王伯叫板,只能讪笑着站起身。 靖王见萧策还杵在地上不动弹,心中更加恼怒。 “萧策你聋了不成?赶紧滚起来!闯出这么大的祸,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去?” 可萧策就是死死低着头,一副装死到底的架势。 靖王严肃的眉头拧成川字,正欲将萧策拎起来, 就见萧策慢慢抬起头,脸上已经留下两行清泪,嗲嗲的唤了一声,“王伯。。。。” 泪水混着黑灰,顺着脸颊滑落,形成两道痕迹,配上萧策这张帅脸,真是我见犹怜。 萧炎目光古怪,知道老六又装可怜,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待会被溅一身血。 可没想到靖王见萧策这般凄惨模样,竟然真的态度软和下来。 等贾公公带着大部队来到近前时,碧澄师太等江湖人已经全看傻了眼。 威武雄壮,不可一世的靖王,居然蹲在一个黄口小儿身前,声音还出奇的温柔。 “受伤了?” 靖王伸手捏着萧策的胳膊,想看看有没有哪里受损,可入手就像握着冰锥子,当即心中就是一沉。 萧策瘪着嘴,故意用力摇头,声音带着哭腔,“策儿没事,就是心里委屈!” 萧炎都快恶心得吐出来,老六为了不被训斥,也是真豁得出去,脚下不自觉又离远些,万一忍不住笑出声咋办? 靖王轻轻搓了把萧策的狗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哭啼啼,不小心闯祸罢了,又不是天塌了,本王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赶紧止了眼泪。” 萧策奸计得逞,心中狂笑,可面上依旧梨花带雨,“王伯,您真疼策儿!” 靖王还被萧策搞得有些难为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韦我峰与李红袖躲在树下,看到门口这副场景,三观都快被震得稀碎。 “红袖,你就是为了这种人,才跟我们拔剑相向?” 李红袖也被恶心的够呛,萧策真是害她颜面尽失,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韦我峰。 贾公公笑意盈盈走上前,也冲萧策打招呼,“六殿下,多日未见,你倒是给老奴找了大麻烦。” 萧策站起身,羞愧的挠挠头,“对不起啊阿翁,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贾公公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萧策脚边,那里正放着萧策的档案以及割鹿楼石盒。 “殿下查到想知道的真相了?” 萧策笑得无比灿烂,偷偷用脚将石盒往身后勾了勾。 这时张玄相也走上前,想与萧策套近乎,“殿下,贫道今晚也是出了不少力呢。” 要不是张玄相的算命,萧策岂会中毒,顿时就没了好脸色,“本殿下跟你很熟吗?” 张玄相微微愣了一会,这话似乎刚才也有人说过,但想到萧策已经得知前因后果,会迁怒于他也实属正常。 “殿下身份贵重,切莫与贫道这山野粗人一般见识。” 张玄相自得其乐,白眉下的目光锐利,将萧策的面容仔细查看一番,白须下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 唐霜霜原本见靖王带人杀气腾腾往外赶,以为又是去迎击强敌,就兴致勃勃跟着来凑热闹。 可没想到见了面,对方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而且看他气息虚浮,容色苍白,怕是都活不长。 唐霜霜忍不住问向身旁的碧澄师太,“师太你是老江湖,看出这公子哥的门道了吗?” 碧澄师太与陈道子几人哪有闲工夫理这个神经大条的小丫头。 镇守长安城,位于武人顶峰的三位绝世高手,围在一个灰头土脸的公子哥身旁不断寒暄。 这副场面的冲击力,对于在场的江湖人来说,不亚于青天白日就见到百鬼出行。 “想必这位就是六皇子,只是没想到居然地位高到这种程度,都放火烧了慎行司,靖王与他对话还和颜悦色的。” 陈道子小声蛐蛐,曹安等人只敢讷讷点头,周围全是玄衣卫,他们根本不敢对萧策评头论足。 沈寸心一直坐在高头大马上,看到萧策平安无事,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 可转念一想,今晚为萧策鞍前马后,冒着风险演戏,结果现在萧策连正眼都不往她这边多瞧,心中顿时恼怒不已。 梁宝在旁边牵着马,任务搞砸了害萧策暴露,现在也有些不敢上前。 “郡主不过去跟殿下说说话吗?” “哼!他不搭理我,我也不理他!” 第52章 启程回宫 晨曦微露,天边已逐渐透出鱼肚白。 慎刑司内的火势已经得到控制,所幸刚一走水所有人就开始救险,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萧策见混乱平息,才捧起地上石盒,走到贾公公面前。 “阿翁,我碰巧在府衙里捡到这个盒子,你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贾公公的嘴角直抽抽,六殿下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发精深了。 “殿下的意思是,你在老奴离开后碰巧误入慎行司,又碰巧迷路逛到了密案房,接着碰巧触发机关摔进地库,又又碰巧把坚固的玄铁锁给磕掉了,最后箱子里飞出来的石盒碰巧掉在殿下手上?” 萧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厚着脸皮说道。 “阿翁,你真不愧是我们萧氏的守护神,一下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还真是这么捡到盒子的。” 贾公公还能说什么,皇上最疼的亲儿子,他们当下人的也只能宠着呗。 “这石盒是当年靖王爷解救殿下时,从割鹿楼人手上缴获的物件,可惜这么多年我们尝试诸多方法,也无法打开盒子,反正存在地库里也无用,既然殿下喜欢就拿回去研究吧。” 萧策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将石盒抵向身旁的余福。 “阿福你可得把盒子抱紧咯,要是敢弄丢了,本殿下把你吊在长生殿门口,三天不准吃喝。” 余福诚惶诚恐的接过石盒抱在怀里,不经意对上贾公公的眼睛,见贾公公微微颔首,余福又将头埋得更低。 靖王见到萧策这副没脸没皮的德行,又忍不住想出言教训。 可注意到萧策的身体在微微打颤,便也熄了越俎代庖,教训侄子的念头,还是让皇帝头疼去吧。 “后面准备好了马车,赶紧随本王回宫,听候陛下发落。” 萧策其实已经手脚冰凉,有些挪不动步,只好转头向树下的李红袖使眼色。 李红袖不明所以,看不懂萧策为何冲她挤眉弄眼,但还是走到萧策身旁。 就听萧策压低声音,“红袖,我身体冻僵了,你扶我上马车,别让人看出端倪。” 说完萧策就将胳膊抬起来露出空间,示意李红袖挽着他。 李红袖便很听话的伸手挽着萧策,慢慢朝着人群走去。 可刚走出几步,李红袖就后悔了,众目睽睽之下,她挽着萧策就跟一对小情侣似的,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李红袖怀疑萧策趁机占她便宜,可扶着萧策的胳膊,能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寒气,便也只能忍气吞声接着往前走。 人群自动退让到两边,留出一条空旷的过道。 萧策还有闲情逸致四处乱看,玄衣卫跟御林军们分立两侧,整的像首长视察工作一样隆重。 隐在人群中的吞云和尚,看着萧策从眼前走过,忍不住问向身旁的杨顶。 “老杨,六殿下就是咱们白天在茶楼里见到的公子哥,他不是跟海朝云很热络吗?为何朝廷还要抓捕海朝云?” 杨顶被仇仙尺打出内伤,此刻脸色还有些差,压低声音回道。 “你如今入了慎行司,就牢牢记住多听多看少说话,王公贵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们下面的人只管听令行事,多嘴多舌死的快。” 今夜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又不断横生枝节,杨顶作为慎行司在江湖中安插的钉子,自然也察觉蹊跷。 可既然与海朝云玩断袖的就是萧策,其中的弯弯绕绕就不容他们这些小卒子置喙。 梁宝站在马车前,见萧策步伐有些虚,当即也意识到不对,奔到近前从另一边扶着萧策。 “殿下,您又毒发了?” 萧策强撑着笑容,不露出半点破绽。 “有什么话等回长生殿再说,这里人多眼杂,保不准就藏了割鹿楼的人,先扶我进车厢。” 沈寸心坐在马上置气,直到萧策来到近前,才发现他需要两个人驾着才能行走,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小情绪,跳下马跑向萧策。 “狗策。。。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策出声打断。 “你怎么不回家躲起来,待会入宫父皇必定问责,你会被牵连的。” 沈寸心倔强的摇摇头,“事儿是我们一起干的,本郡主义字当头,岂能让你一个人挨骂。” 萧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兄弟!” 说完就又朝着马车走去,留下沈寸心一脸懵圈。 梁宝掀开车帘,扶着萧策艰难登上马车。 萧策刚将身体探进车厢,就对上海朝云那双绝美的眼眸。 海朝云神情颓靡,歪七扭八靠在车厢里,绝世无双的面容显出病态红晕,出尘飘逸的白袍上也混着泥灰血渍。 四目相对,二人谁也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萧策缓慢挪动到车厢中央,在海朝云身旁落座,梁宝见状便轻轻放下车帘。 靖王等萧策坐入马车,才沉声下令,“入宫面圣!” 御林军统领黄灞先率领甲士上前开道,靖王与萧炎也各自翻身上马,准备朝着皇城出发。 这时一直躲在树下的韦我峰急忙跑到靖王的马前。 “王爷,我怎么办啊?” 靖王差点忘了这个憨货,思索片刻才问道。 “念你将功补过,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随其余江湖人一起加入慎行司,二来。。。你可愿到六皇子身旁充当护卫?” 萧炎本想插话,萧策身旁的人手只有父皇可以安排,但惧于靖王的淫威,还是不要多嘴为妙。 靖王自有考量,从萧策今晚的所作所为判断,日后一定不可能再甘心窝在皇宫里,韦我峰这个人与其他江湖人不同,空有蛮力心思不多,留给萧策正合适。 韦我峰连想都没想,马上做出抉择,“王爷,我以后跟着六殿下!” 慎行司可是江湖公敌,要是成了玄衣卫,日后还不人人喊打,痛骂江湖败类。 韦我峰虽然鲁,但又不傻,萧策闯出这么大的祸事,贾公公等人还将他当祖宗供着,只要跟了六殿下,以后谁还敢小瞧他弥陀拳? “梁宝是策儿身旁的护卫总管,你去后面跟着他,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韦我峰得到靖王应允,当即兴高采烈的跑到马车旁,跟梁宝开始套起近乎。 李红袖与韦我峰自江南一路同行,也了解这个莽夫的心性,所以并未觉得有不妥之处。 贾公公安排四大主官处置这些新加入慎行司的江湖人,便也上马朝着皇城赶去。 玄衣卫们按部就班回到慎行司府衙中,御林军随着萧策的马车快速离开。 刚刚人声鼎沸的琳琅街上,顷刻间便空空荡荡。 时值凌晨,夜风中透出一丝凉意,已远远听到鸡鸣报晓。 霸刀唐霜霜张着小嘴,目光呆滞,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琳琅街,被全世界遗忘在角落。 第53章 车厢中的交锋 马车行驶在凌晨的长安街头,梁宝坐在车辕上充当马夫,余福捧着石盒坐在旁边。 李红袖与韦我峰走在马车两侧,恪守着六殿下护卫的职责。 前方军容严整的御林军,踏出的步伐整齐划一,即使奔波劳累一夜,依旧无人显出疲态。 沈寸心骑着马行驶在马车前方,一想到车厢里只有萧策跟海朝云,又忍不住一阵恶寒。 “狗策不会又跟海朝云乱搞吧?” 但念及萧策寒毒发作,估摸着也不能行出格之事,沈寸心这才稍稍安心。 车厢中,萧策抱紧身体,缩成一团,口中散出阵阵白雾,在昏暗的车厢中格外醒目。 “殿下身中剧毒,还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在下也真是佩服。” 海朝云瘫在车厢里,见萧策一直不说话,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萧策浑身冰冷刺骨,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哆哆嗦嗦着转向海朝云。 “你怎么搞的这么狼狈?” 海朝云浑身筋脉都被靖王锁住,加上之前被张玄相逼着将内力挥发干净,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你把贾公公跟张玄相全引到靖王府,就没想过万一我死了,你还怎么解毒?” 萧策冷的发抖,但还是忍不住冷笑。 “你只是身上正好有能克制冷香寒的东西,又不是有对症的解药,能不能起作用还另说,本殿下当然得将首要目标放在割鹿楼上,反正靖王伯也一定会把你抓到我面前,我又何必操空心。” 海朝云见萧策那么现实,也反唇相讥道。 “今夜靖王府可是有真的割鹿楼现身,殿下舍近求远,跑到慎行司查线索,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策当即目光一凝,回想着方才路边今夜见过的脸孔,唯独少了一人。 “仇仙尺。。。” “他跟你的护卫梁宝有仇,二人打得好不热闹呢,梁宝莫非没有告诉殿下?” 萧策冻僵的双手紧了紧,他早有预感梁宝与仇仙尺有恩怨,只是没料到仇仙尺居然是割鹿楼的人! 海朝云发现萧策的脸色黑如锅底,又接着火上浇油。 “殿下废了那么大功夫,差点烧了整座慎行司,只取到一堆无关痛痒的东西,结果跟真正的割鹿楼失之交臂,想想都有些心酸呢。” 萧策斜瞥着海朝云,“无妨,找不到解药的线索,这不是还有你在嘛。” 海朝云轻轻冷哼一声,“我体内中的赤练蛇毒,是一种至刚至阳的兽毒,与你体内的冷香寒虽然毒性相冲,可并不一定就能化解,劝殿下还是别高兴太早。” 萧策见不得海朝云这种强势的态度,阶下囚就该低声下气才对,眯着眼凑到海朝云面前。 “你别装出一副受我牵连的样子,若不是冷香寒有可能解你体内的蛇毒,你会故意在靖王府现身吗?朝廷想抓你研究解药,你又何尝不是反过来将计就计,也想着利用我解毒?” 海朝云心思被看穿,眼中闪过一丝羞怒,靖王府的圈套太明显,傻子才会往里跳。 海朝云此番自南境一路入京,就是为了寻找能解赤练蛇毒的法子,直到萧策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真正看到希望。 白天遇上萧策,知晓他必定也在寻找解毒之法,海朝云才甘愿走入靖王府,看看朝廷究竟打算如何用她身上的蛇毒,为萧策找出解毒的办法。 “无论我出于何种目的,但我也实打实出了力气,为你进入慎行司争取到时间,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跟恩人说话吗?” 萧策又更加凑近几分,几乎快贴到海朝云脸上,扑面的寒气让海朝云燥热的身体倏的一荡。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别说的好像你是在成全我。” 白天时二人在茶楼见面,还是一副风度有礼的互相客套。 此刻狭窄闭塞的车厢中,二人今晚都吃了大亏,肚子里都憋着火气,所以都撕下伪善的面具,变得针尖对麦芒。 海朝云被萧策近距离逼视,眼底闪过慌乱,此刻她经脉受阻,身体脱力,根本阻止不了萧策。 “你。。。你离我远一点!” 萧策觉得现在的海朝云才有点像女人的样子,所以明明身体都冻僵了,还强撑着往前靠。 “白天当着那么多人,你都抓着本殿下的手不肯放,现在咱们有机会单独相处,怎么你反而怂了?” 萧策那双明亮的眼眸近在咫尺,喷吐的寒气顺着脸颊散向脖颈,纵使海朝云当代青魁,武功盖世,此刻也只是个失去防抗能力的女子。 “萧策!你不要得寸进尺!” 海朝云无能狂怒,可一教之主的身份不允许她露出惧意,但眼角微不可察的水气,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慌乱。 萧策也不是想真的趁人之危,就是吓唬吓唬这个不可一世的青魁教主。 “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别总装的比男人还帅,本殿下现在心情不错,就先放你一马。” 萧策缓缓又退回到车厢中央,可海朝云并未感到轻松,目光更加震惊瞪着萧策。 “你是何时发现的!” 萧策嘴角微微上扬,“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本殿下在钟鼓塔见你第一面,就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 海朝云不可置信望向萧策,她自小就被当作男儿培养,修行武功也是最为至刚至阳的路数,所以别人才会用同样至阳的赤练蛇毒对付她,起火上浇油之意。 即便脸蛋长得惊世骇俗,但气息流转,身量气度都跟男子无异,旁人也只当她是男生女相。 张玄相那样可堪破迷惘的道门高人,能识破她的身份并不稀奇,可萧策这样毫无半点武艺的人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见海朝云眼中的震惊藏都藏不住,萧策自然不会坦白,在后世无数影视剧的洗涤下,这种女扮男装不要太好辨认。 车厢中陷入诡异的沉默,海朝云的女儿身被揭露,二人刚刚的近距离交锋就显得有些暧昧。 海朝云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不愿自己在萧策面前落入被动,又主动找起话题。 “你从慎行司查到些什么线索?” 萧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手边的书册递给海朝云。 “都在上面,你自己看。” 海朝云有气无力接过书册,看着封皮上标着萧策的名字,心中还有些意外。 ”你就这么相信我,敢把自己的秘密让我知道?” 萧策轻轻蹙着眉头,“不是你问我的嘛,给你看还那么多话!” 海朝云很气恼萧策的态度,白天还一口一个海兄,现在就呼来喝去,一副完全吃定了她的模样。 但海朝云现在处于劣势,也只能忍气吞声,接过档案仔细查看起来。 当看到真龙气运记载时,海朝云的双手死死攥紧书脊,瞳孔剧颤,心中滋味莫名。 “怎么样,是不是被本殿下牛气哄哄的身世所折服,想要纳头便拜?” 萧策得意洋洋看着海朝云的反应,可海朝云只是紧盯着书册,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张玄相在靖王府时那句看似随意的批语,却在海朝云脑中如闷雷般不断炸响。 命途显赫,可为皇后! 第54章 只准红袖来背 皇城武德殿,明明即将天亮,可宫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被盛怒的帝王之威压得喘不过气。 萧世成坐在高榻上,手里已经捏碎第三个茶盏,慕容皇后也熬了一晚上,但还是强打精神等待外面的消息。 慕容无忌不像帝后那般心绪不宁,气定神闲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喝着茶水提神。 武定王妃也正靠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立难安,她原本早早就已睡下,可宫里突然来了传旨太监。 原本应该在后院休息的女儿,居然伙同六皇子一起大闹靖王府,而且六皇子出宫的密道,居然就开在武定王府里! 沈王妃在看见女儿院中那条密道时,差点当场昏死过去,要不是府里常年有太医坐镇,远在西北的沈南天就要惊闻家中噩耗。 沈王妃万分焦急,火急火燎赶往宫里请罪,可皇后娘娘居然让她稍安勿躁,耐心等待,沈王妃便也只能在武德殿中如坐针毡。 萧策违抗皇命,擅自出宫,还牵连慎行司遭遇火灾,皇帝从临云阁摆驾至武德殿,也就意味着要严肃处理萧策,当成一件政事来处理。 就在萧世成心态快爆炸时,殿门外一名太监火急火燎跑进来。 “启禀陛下,靖王带着六殿下,已至承天门外!” 总算回来了,萧世成心底松了一口气,可面上的愤怒更加毫无遮掩。 “将与萧策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押来武德殿,朕要亲自问话!” 承天门口,靖王收到内官通知,让黄灞先率御林军离开后,才和萧炎,贾公公翻身下马。 张玄相那老匹夫中途就已经落跑,以耽搁清修为由,躲回了钦天监。 萧策被梁宝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宫中严禁跑马驰骋,剩下的路他们只能脚进去。 靖王跟萧炎原本可以乘轿,但考虑到皇帝正在气头上,还是陪着萧策一起走进去。 萧策原本还想让梁宝带着手下们先回长生殿,但皇帝下令所有人都要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大伙全带上。 “王伯,海朝云也要带过去吗?” 靖王瞥了眼车厢中,低头沉默的海朝云。 “带上吧,估计陛下收拾完你,就要命太医着手研制解毒之法。” 萧策听的牙花疼,扫视一圈周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李红袖身上。 “红袖,你背着海朝云。” 李红袖满脸大大的问号,为什么现在背人的活计都是她来? 韦我峰作为刚入职的新员工,急于在老板面前表现,抢着跳到李红袖前面。 “殿下,我力气大,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可没想到萧策突然眼神冷冽,不容置疑的吩咐。 “不行!只能让红袖来背!” 韦我峰主动揽活,没想到反而被凶了一句,委屈巴巴的又退回到队伍末尾。 沈寸心很是不能理解,“海朝云可是个男人,为何非要让李红袖背?” 未经海朝云同意,萧策岂能擅作主张,将她是女子的事公之于众。 但要是让韦我峰那个杀胚将海朝云背进宫,萧策心里得被膈应死,本殿下都还没背过呢! “反正你别管了,红袖依令行事,不要多问!” 李红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背萧策她能忍,但海朝云是外男,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能不介意? 可萧策的眼神不容拒绝,而且靖王与太子就在旁边,李红袖只好将委屈咽进肚子,姑且给自家殿下一个面子。 李红袖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看向海朝云。 “海教主,奉六殿下之命,由我背你入宫面圣。” 海朝云打量一番李红袖,看的她浑身不自在,轻声吐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总算萧策还有点良心。” 海朝云艰难从车厢中走出,趴到李红袖背上。 李红袖本还在困惑海朝云刚刚话里的意思,背后就传来两团柔软的触感。 身为女子,李红袖自然能感受出,那是少女峰被挤压后变形,而且还是被裹缚勒紧过。 海朝云轻轻贴到李红袖耳边,“李姑娘,烦请替我保守秘密。” 李红袖不动声色点点头,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原来海朝云居然是女儿身,难怪萧策死活不肯让韦我峰背,他肯定一早就知道! 李红袖用满含幽怨的眼神望向萧策,萧策只能无声的眨眨眼,表示自己也是无奈之举。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李红袖也不再计较,手臂环着海朝云的大腿,又往上抬了抬,让她趴在背上能舒服些。 萧策见此也总算放心,也跟着让梁宝将他背起,朝着武德殿行去,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武德殿中,慕容皇后还在不停唠叨。 “陛下,策儿身体不好,你待会儿骂几句就成,可千万别罚板子,不过也别骂太狠,策儿从小就听不得重话,你别吓到他,还有还有。。。。” 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听的萧世成耳朵都快起茧子。 “皇后,如今萧策已经触犯律法,朕许你旁听已经是逾矩,你就别再瞎操心了。” “陛下现在是嫌弃臣妾人老珠黄,话多啰嗦了?那干脆将臣妾打入冷宫,到时候你想怎么惩罚策儿都行,我这个当娘的眼不见为净,陪着策儿一起抹脖子一了百了!” 萧世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可他与皇后结发情深,携手走过多年风雨,孕育了三子两女,哪里舍得对皇后说一句重话。 “反正待会儿你只管听,一切事宜朕自会做主,策儿若是再不严加管教,日后保不定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萧世成又软言细语哄了半天,慕容皇后才勉强答应,让他自行处置萧策,但绝不能伤到萧策一根头发。 慕容无忌一直偷瞄着帝后二人的小动作,心里还是颇感欣慰。 当年萧世成还是太子之时,淮南慕容家对于是否将慕容无垢嫁入东宫争论不休。 幸亏慕容无忌与萧世成私交甚笃,才力排众议支持妹妹成为太子妃。 这不终于媳妇熬成婆,自己的大外甥成了当朝太子,小外甥也是最受宠的皇子,连带他这亲娘舅也跟着沾光。 又稍微等待一会儿,门外才有小太监高声通传。 “太子驾到!靖王驾到!” 太子萧炎与靖王萧世勋走在最前面,率先进入到武德殿,与帝后二人行礼问安后,萧世成昂着脖子张望半天,也没看到萧策的身影,才皱着眉头发问。 “王兄,策儿不是跟着你一起回宫了吗?他人呢?” 靖王与萧炎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透着难言的古怪,靖王见萧炎不敢吭声,只能站出来发言。 “陛下还是自己看吧。” 萧世成脸色阴沉,目光锁定在殿门口。 过了没一会儿,萧策就顶着一张贱兮兮的笑脸,从殿门外探出一颗脑袋。 “嘻嘻!爹爹,娘亲,孩儿回来啦!” 第55章 龙气枷锁 见到萧策平安无事,慕容皇后总算彻底放心。 可萧世成发现萧策还敢嬉皮笑脸,更加火冒三丈。 “逆子!还不赶紧滚进来!” “yes,sir!” 萧策挺起胸膛敬礼,然后才向身后招呼。 “你们赶紧麻溜的进来,本殿下的父皇要亲自接见你们!” 李红袖扶着海朝云站在殿门外,都有些古怪的望着萧策,他怎么还是一副赖皮模样,都不会害怕的吗? 由皇六子萧策领衔,华丽的长生殿天团,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入武德殿。 等梁宝等人在萧策身旁一字排开,萧策才抖抖袖摆,一个饿虎扑食跪到地上,高声发号施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盛王朝以武立国,不提倡奴性,只有在祭天大典,皇帝登基等重要场合时才会跪地高呼万岁,平常时候面圣只需简单行礼即可。 萧策明摆着是想做足认错的姿态,讨好自己的父皇母后。 可李红袖,韦我峰这些江湖粗人,哪里懂什么皇室礼仪,闷头闷脑跟着萧策就一起跪下。 余福和梁宝自然明白礼制,可自家殿下都跪了,他们岂还敢只是躬身行礼?也只好恭恭敬敬跪在萧策身旁。 沈寸心自进入武德殿,就发现沈王妃居然坐在殿中。 对上母妃那吃人的眼神,沈寸心心中惊恐万状,害怕到失去思考能力,心虚惶恐下,也稀里糊涂跟着跪下。 结果就是皇帝还没发难,武德殿里就稀里哗啦跪倒一大片,主犯萧策更是五体投地,认错态度无比虔诚。 唯有海朝云站的身形笔直,鹤立鸡群立于大殿中央,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萧策额头触地,伸手拉了拉海朝云的裤脚,声音闷闷的。 “这种时候就别装酷了!不想死就赶紧跪下!” 海朝云却依旧不为所动,抬腿扫开萧策的手,话语铿锵有力。 “本座乃浑天教主,与朝廷势不两立,岂能跪大盛天子?” 萧策还是没有抬头,竖起一个大拇哥以示尊敬,“有种!” 萧世成高坐龙榻,并未被这放肆的言语激怒,上下打量一番海朝云,才有些玩味的开口。 “朕还以为统领数万教众的浑天教主该是个身高八尺,腰宽八尺的无双猛汉,倒没想到居然是个如玉佳公子。” 萧策把头埋在地上,忍不住声若蚊蝇吐槽。 “身高八尺,腰宽也是八尺,那就是坨正方体,父皇的数学是哪个蠢蛋教的?” 海朝云毫不退缩,迎上皇帝的目光。 “陛下处心积虑抓捕我,如今我就在这里,不知打算如何处置我?” 萧世成贵为一国天子,胸襟气量自是宽博,心里还在感慨,这种不畏强权的年轻俊杰,不能为朝廷效力实属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 “你不用上赶着激怒朕,想求个痛快,等处理完萧策,朕自会给你安排妥当。” 萧策听到还要处置他,心里顿时叫苦不迭,人家都跪下认错,怎么还得受罚呀? 不再理会海朝云,萧世成将目光锁定在萧策身上。 “六殿下好本事,居然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挖出那么长一条地道,宫外那些刺客估计都在为你拍手叫好。” 萧策就知道一上来就得先说地道的事,讪笑着扬起狗头。 “爹~我就是想着出宫耍耍,真没有坏心思。。。。” 萧世成怒拍扶手,大声斥责,“你别叫朕爹!朕没有你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子!” 萧策知道父皇是动了真火,赶紧用膝盖搓着地板,卖着惨朝萧世成爬去。 “爹!你息怒,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见萧策在地板上摩擦,萧世成当即站起身,“你给朕跪好!” 萧策立马不敢再乱动,规规矩矩又趴在地上。 萧世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被逆子气的肝疼,朝着旁边的宫女摆摆手。 “拿张垫子过来,这孽障的膝盖受不得寒。” 嗯?靖王跟萧炎同时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您这弯转的有些急,当心闪了腰。 慕容皇后躲在一旁偷笑,明明陛下才是最疼儿子那个,偏偏还要扮严父。 等宫女将软垫放到地上,萧策才舒舒服服又跪到垫子上。 萧世成见萧策跪好了,才又怒气冲冲的开口。 “你想出宫为何不跟朕直说,若是让御史言官知道你在皇宫里私开密道,弹劾你的折子能把武德殿淹了!” 萧策很无奈的摊手,“爹,我从小到大求了你无数回,说是想出宫看看,可你一直拒绝我啊,还勒令各座宫门戒严,我但凡靠近半步就会有人向你通报。” 萧世成岂能被儿子问倒,走下御座来到萧策面前,居高临下的审问。 “外面陷阱刀剑如此之多,朕怎敢放心让你出去乱跑?你身上的毒怎么来的难道忘了?你要是又被割鹿楼盯上,是不是想让朕跟你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哥哥姐姐们都能出宫,就我被当成吉祥物似的关在宫里,再过一两年我就嗝儿屁了,身上难不成还会有劳什子龙气让割鹿楼惦记?” 萧世成见萧策委屈巴巴跪在地上,话里的愤懑藏都藏不住,只好抬手轻抚萧策的额头。 “你以为失了龙气,割鹿楼就会放过你?当年他们给你种下冷香寒,就是冲着夺你性命去的,只是你福大命大,神医葛思坨当时正好在长安城,才将将吊住你的小命。割鹿楼居心叵测,只要你还在世,就会将你当作隐患,欲除之而后快。” 萧策心里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声音都抬高八度。 “他们有毛病吧?想要颠覆大盛江山,冲着大哥这个太子去啊,为何老是针对我这个路人?” 萧炎又无辜躺枪,瞪了弟弟一眼,可又不敢现在跳出来还嘴。 “朕知晓你天生爱玩好动,这些年被迫拘在深宫中,实在是苦了你,可所谓龙气并非是无稽之谈,自古记载的身怀大气运者,无不和一国兴衰息息相关,太子没了可以再换,可全天下与国运紧密牵连的皇子就只你一人。” 萧炎????? 萧策还是不服气,又继续愤愤不平。 “可冷香寒不是已经破除我身上的气运了吗?我如今只是个随时会凉的病秧子,他们还能从我身上图谋什么?” 萧世成知道若不和盘托出,依照萧策的倔脾气,日后一定还会继续折腾,只能又语重心长的解释。 “因为父皇母后还没有放弃你,这十四年来一直在寻找冷香寒的解药,你身上的气运消失,正是因为冷香寒损了你的寿数,一个英年早逝的皇子,何来大气运之说?这冷香寒就如同一道枷锁,一旦你身上的毒被解开,龙气就会再次出现,这是当年葛思坨与张玄相二人合力推算的结果。” 萧策闻言,满脸的生无可恋,这下好了,死是一时半会死不成,活着也得继续担惊受怕。 第56章 处罚 皇帝吐露的真相石破天惊,武德殿中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靖王跟贾公公早就知晓,所以并未露出意外神色。 可慕容无忌是第一次听说,心中虽惊讶万分,却又突然想通前因后果。 他即便是萧策的亲舅舅,也觉得帝后二人将萧策保护的太过分,让他的地位凌驾在众皇子,有时候甚至太子萧炎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若是萧策当真身怀有与国运相关的龙气,那再多一倍的保护也不为过。 海朝云一直盯着萧策的后脑勺,目光中阴晴不定。 若是能杀了萧策,必定会动摇大盛的国运,身为浑天教主,海朝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一点。 可刚升起的丁点杀意,很快就被莫名的情绪取代。 “萧策这人不坏,而且聪明绝顶。。。要是就这么死了。。。有点太可惜。。。” 海朝云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舍不得,赶紧驱散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先利用萧策解了赤练蛇毒,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沈王妃也在暗暗观察萧策,如果不是进宫请罪,武定王府是绝不可能了解到这种秘辛。 但皇帝是当着众人的面公开,显然也没有背着她的意思,念及此处沈王妃又安心不少,看来陛下对王爷还是十分信重的。 萧策似是认命般,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早知道父皇你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真相,我何苦冒着巨大风险潜入慎行司。。。” 别提还好,一提起这个,萧世成的怒火又噌噌往外冒。 “你还好意思说巨大风险?王兄他们为了你跟江湖人死磕,你倒好,伙同兰阳郡主假扮割鹿楼,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居然怂恿着做出这种出格的事,等沈南天回京,朕如何有脸见他?” 听到终于提起自家闺女,沈王妃赶紧站起身。 “陛下息怒,是臣妇教女无方,才带坏了六殿下。” 沈寸心当即昂起小脑袋,不可置信望向母妃,萧策这狗东西坏的淌水,明明是他带坏我! 皇帝当然知道沈王妃是在说场面话,但还是得给武定王府留脸面。 “寸心丫头是朕自小看着长大,心思单纯,品行纯厚,若不是被这孽障怂恿,万不会跟着犯傻!” 慕容皇后也跟着帮腔,“本宫这逆子从小缺乏管束,险些连累兰阳郡主的清誉受损,该是本宫这个当娘的,给王妃赔不是才对。” 沈王妃哪里敢受当朝皇后的礼,立马恭敬的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臣妇这女儿从小就被惯坏了,刁蛮任性,泼辣无礼,如今早过了及笄之年,可这婚事一直没有着落,京中适龄的高门公子,根本无人敢娶,愁的我成天成宿睡不着觉。” 话题突然拐到儿女的婚嫁问题,慕容皇后显然也是感同身受,除了大女儿萧雅远嫁江南外,就连太子萧炎都还在打光棍,帝后二人也是忧心不已。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子公主的婚姻都是政治资源的交换,可显然萧世成与慕容无垢这对帝后是一对异类。 虽说二人如今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可当年也是包办婚姻,完全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随着利益结合在一起。 再加上当初长公主萧雅嫁往江南时,闹出乱子险些喜事变悲剧,帝后二人更不愿擅自为儿女做主。 “陛下与本宫太过溺爱子女,总想着一世亲缘来之不易,尽可能不要强迫他们,没成想拖着拖着,他们越发的不像话,如今东宫太子妃位空悬,本宫也是辗转难眠。” 两个为子女婚事操碎心的女人,显然找到了共同话题,也不理会武德殿还跪着一拖拉机人,就开始旁若无人交流起来。 矛头突然转向太子妃的问题上,萧炎只觉得武德殿的地板上有钉子,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惜萧世成已经将炮火转向他,目光不善的瞪着萧炎。 “你不仅是太子,更是策儿的大哥,将心思放在政务上固然值得嘉奖,可你也要多关心自家的同胞手足,长兄如父,在朕无法察觉的地方,你不是应该更早注意到策儿的举动,阻止他这些错误的行为?” 萧炎好想哭,不,他直接想死!怎么每次到最后挨刀都是他? “父皇,京畿已经快数月没有下雨,儿臣一直与詹事府的属官们商量如何应对旱灾,根本分身乏术啊!况且老六天天躲在宫里,儿臣又不是神仙,哪能预料到他会挖条地道偷跑出宫,父皇你该重重惩戒一番老六才是啊!” 萧策一听这还了得,大哥居然敢撺掇父皇惩罚自己,目光不善的望向萧炎。 “大哥,弟弟我这些天在宫外发现了一家十分地道的豆腐摊,那炸豆腐味道真是没话说,我想着你肯定喜欢!” 扑通! 萧世成还没搞懂,萧策为何要莫名其妙提起豆腐摊,太子已经直挺挺跪在地上。 “父皇!六弟平日乖巧懂事,孝顺有加,此次不过是思虑不周,犯了一个小小错误,还请父皇千万不要责罚六弟!” 萧策斜瞥一眼身旁跪着的萧炎。 “大哥,我可没让你替我求情,千万别勉强噢~” 萧炎面容坚毅,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一点也不勉强,此乃正义执言!” 萧世成看着兄弟二人打哑谜,只觉得心累到极点,又忍不住揉揉眉心。 “朕先不跟你计较这些事,火烧慎行司的账又该怎么算?” 萧策立马坐直身体,“爹,放火的可是赵惊鸿,那逼绝对有大问题,你赶紧派人抓他呀!” 萧世成闻言眼皮一跳,转身看向贾公公,“阿翁,这又是怎么回事?” 贾公公走上前禀报,“入宫前老奴问过留守的玄衣卫,纵火之人确实是江阴赵家的赵惊鸿。” 萧世成眉头轻蹙,沉声下令吩咐,“宣礼部尚书赵平生入宫!” 等领班太监出宫传旨后,萧世成才看向萧策。 “赵惊鸿的事朕自会处理,但你也罪责难逃,朕要处置你以及你这些手下,你可有异议?” 萧策还想再挣扎一下,“爹,他们都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能不能别罚他们,你罚我就成。” 萧世成闻言冷哼一声,“哼!你小子现在还懂得收买人心,出宫一趟也算有点长进。” 扫视一圈萧策身后跪着的阿猫阿狗,萧世成又有些不满,自己儿子这是收了一帮什么玩意? 那个小太监骨瘦如柴,跪着都比别人矮半截,能顶什么事? 还有这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就算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还有梁宝这个废物,皇帝让他保护萧策,也是想让他看紧萧策,可这老货居然还帮着萧策闯祸,是不是该换个人? 萧世成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李红袖身上,看了看她的姿色,心中才稍稍满意,总算傻儿子还有些眼光。 被天下至尊亲自审视,那股无形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李红袖与韦我峰都有些战战兢兢,他们本就是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悍匪,身上都背着人命,生怕下一刻皇帝就下令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萧世成用龙威恫吓一番这些杂鱼后,才轻轻开口。 “皇六子萧策,即日起幽禁于长生殿,为期一个月,期间不可离开半步,其余人等也尽皆跟随萧策关在长生殿。” 第57章 听长辈训话 听闻最终惩罚只是关一个月小黑屋,萧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李红袖与韦我峰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就连海朝云也面露讶异之色。 在皇宫私挖地道,潜入慎行司偷东西还引发火灾,没有任何实质性严惩,居然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关禁闭,而且还是关在自己的寝宫里,萧策在皇帝心中究竟得有多受宠? 注意到萧策在窃喜,萧世成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打算跪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去跟这些陪着你担忧了一晚上的长辈们致歉问安!” 萧策欢快的站起身,先是走到靖王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王伯费心为策儿奔波,策儿日后一定好好听话!” 靖王虽然生性严肃,可若不是真心疼爱侄子,又怎会以身作饵,拿自己的王府当作陷阱。 “你日后万不可再独断专行,做事之前都要询问你父皇和大哥的意思,下次再惹出祸事,即便陛下袒护你,本王也一定亲自进宫把你吊起来打!” 虽然嘴上依旧在教训人,可萧策心里却能感受到那份关心不是作假,冲靖王憨憨的龇着牙花傻乐。 靖王也被萧策的可爱模样搞得没脾气,搓了搓他的脑袋。 “赶紧去跟武定王妃赔罪,小心沈南天回京找你算账。” 萧策并未立即动身,而是先转头冲沈寸心勾了勾手指。 沈寸心跪在地上,不明白萧策的用意,而且没有陛下的首肯,她哪里敢擅自起身。 见沈寸心还傻跪着,萧策没好气的说道。 “你镶在地里啦?还不赶紧过来!” 萧世成望见沈寸心脸上的怯意,估摸着小姑娘是害怕被责罚,于是便微笑着开口。 “寸心丫头起来吧,去跟你母妃好好说,她不会太过苛责你的。” 沈寸心谢恩后,才起身慢慢朝着大殿里挪步,萧策见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就走上前一把拉住沈寸心的手腕。 “男人婆你别怕,祸是本殿下闯的,王妃那边我替你分说。” “狗策,你可不许顶撞我母妃,不然我跟你没完!” “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你别暴脾气上来跟你娘呛声就行。” “哼!当谁都跟你似的不当人子,本郡主可是很孝顺的!” 两人手拉着手,习惯性的咬耳朵,并没有察觉到不妥。 可这一幕落在大殿众人眼中,就别有一番深意。 慕容皇后露出姨母笑,萧策与沈寸心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沈寸心肯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帮助萧策,而且看二人这亲密架势,似乎有机会凑成一对。 萧世成与靖王也是颇感欣慰,就像目睹自家养的小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可萧世成转念一想,眼底又闪过忌惮,武定王沈南天镇守西北四州之地,手中握有二十万雄兵,这些年与朝廷中枢的关系越来越微妙,萧策与沈寸心结合在一起,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沈王妃心中却是滋味莫名,萧策固然地位高,容貌好,可他身中剧毒,活不过二十岁,若沈寸心真嫁给萧策,岂不是得年纪轻轻就守寡? 萧策哪里会料到,只是下意识的一个无心之举,落在父母辈眼中,居然加出那么多戏! “王妃,今夜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寸心也是被我逼着帮忙,还请你不要责罚她。” 面对萧策恭敬行礼,沈王妃微微还了半礼。 “六殿下无需多礼,我这女儿的脾气自小就倔,若是她不愿意,别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会屈服,想必也是跟殿下感情深厚,才会心甘情愿相帮。” 沈寸心立刻炸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母妃你在说什么呢!我跟萧策哪有什么深厚感情?” 沈王妃只觉十分心累,这傻女儿怎么连客气话也听不懂?萧策贵为皇子,难不成还当着帝后的面,指责他带坏了自家女儿? 萧策自然站出来打圆场,“王妃勿恼,我急于自救才出了昏招,寸心也讲义气陪着我胡闹,我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再给寸心添麻烦。” “殿下言重了,寸心作为武定王府的郡主,为殿下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倒是她性子刁蛮,估计反倒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这下就连慕容皇后也听明白了,沈王妃看似在恭维萧策,贬低自家女儿,就是不想将二人的关系往私情上扯。 萧策可是人精,也能察觉到沈王妃不希望女儿跟他发展出别的关系,便也笑着递出台阶。 “寸心是本殿下的好兄弟,王妃回去后可别太过苛责,免得日后她埋怨我这个兄弟不厚道。” 沈王妃也笑着应承,至于回王府后会不会再收拾沈寸心,萧策就不得而知咯。 最后萧策才挪到慕容无忌的面前,露出讨好的谄媚笑容。 “大舅,你也在啊。” 慕容无忌看见萧策这张脸就来气,女儿慕容瞳小时候被萧策欺负,结果现在长大了反而还对他言听计从,简直让当爹的不能忍。 “策儿,你以后做事多过过脑子,别再这样毫无顾忌,你得多学学太子,做一个稳重踏实的皇子。” 萧炎听到这话,心里那个感动啊,总算是亲舅舅还说了句人话。 萧策自然是笑着点头哈腰,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还能喷回去不成? 见萧策已经在武德殿中打了一圈太极,萧世成才稍微满意,萧策从小最讨厌被人教育,现在让他跟长辈们低头,这也是惩罚中的一环。 “行啦,都折腾了一宿,各自出宫回去歇着吧。” 皇帝下逐客令,众人便也纷纷行礼告辞。 等靖王与慕容无忌离开后,沈王妃带着沈寸心又与慕容皇后寒暄一番,便也离开皇宫。 “阿翁,传吕好问到武德殿,也该办正事了。” 贾公公领命而去,萧世成又朝地上还跪着的梁宝下令。 “梁宝,朕暂时不追究你护主不利的事,带着你们殿下的人,先回长生殿去。” 吕好问是太医署医博士,梁宝自然知道接下来要着手为萧策研究解毒之法,便也不敢违抗皇命,与李红袖等人又恭敬行礼后离开武德殿。 武德殿中就只剩下萧策一家子,以及被冷落好久的海朝云。 海朝云浑身筋脉及周身大穴全都被靖王暴力封锁,莫说是再出手伤人,就连正常行动也很困难。 可海朝云依旧身形挺拔如苍松,站在武德殿角落里闭目养神,仿佛完全不担心接下来的处境。 萧世成与慕容皇后一夜未眠,此刻也有些困乏,见海朝云不敢搞小动作,便也坐回高榻上耐心等待。 太子萧炎也累的不行,坐到殿中的太师椅上,让宫人给他奉上茶水。 萧策无事可做,轻手轻脚走到海朝云面前,压低声音。 “你的脖子是抹了印度神油不成?低头服个软会死啊!好歹也混张椅子坐坐呀,你看看你这满头的细汗,别吕太医还没到,你就先昏死过去。” 海朝云在靖王府受了内伤,加上筋脉受阻,赤练蛇毒又隐隐作祟,此刻那是相当难受,但还是眼皮都不眨一下,语气冰冷。 “滚一边儿去,你与其在这说风凉话,不如自己趴着给我当椅子!” 萧策愤愤掐了一把海朝云的脸蛋。 “还敢这么嚣张,自己站在这慢慢熬吧你!” 海朝云被萧策掐脸,杏目圆瞪,脸色羞红一片。 可萧策早就跑到椅子上,大摇大摆舒服坐下。 第58章 毒性研究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贾公公才带着吕好问进入武德殿。 吕好问年逾八十,虽然比不上神医葛思坨,但已经是皇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 昨夜所有太医都在临云阁候着,结果中途出了差错,皇帝便让太医们都回去歇息。 吕好问年纪大了,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被贾公公唤醒,头脑都还没清醒就忙着赶来武德殿。 萧策靠在黄花太师椅上,看着殿门口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子,眉毛胡须花白,头发稀疏都没几根毛。 “可怜的打工人呐,这么大把年纪还得随叫随到。” 吕好问进入殿中后,先是跟帝后行礼,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在萧策身上。 “六殿下,请容许老夫为您诊脉。” 声音苍老嘶哑,听的萧策有些后背发凉,生怕这老登下一秒就翘辫子。 萧策将手腕露出来,吕好问便将手掌轻轻搭上去。 “殿下的脉象微弱,但又不似油尽灯枯,更像是被阻滞凝结,这冷香寒还真是一种奇毒呀。” 吕好问确认一番萧策的身体情况后,才抬起昏花的老眼四处观瞧。 “不是说还有一个中热毒的娃娃嘛,老夫怎么没看到?” 萧策越发觉得这老货不靠谱,朝大殿角落里指了指。 “诺,就是在罚站那个,吕太医你看看她还有没有气。” 吕好问艰难的眯着眼睛,等看清海朝云的方位,才慢悠悠的朝她走去。 海朝云依旧闭着眼睛不动弹,萧策看不下去起身走到海朝云身旁,硬拉着她往前走。 “尊老爱幼懂不懂,别只想着装高冷,让人家老头子等你。” 海朝云心中羞恼,但也只能不情不愿,被萧策拖到吕好问跟前。 慕容皇后一直在注意萧策的动静,忍不住低声询问萧世成。 “陛下,臣妾瞧着策儿似乎跟海朝云很熟悉的样子,他们不是今晚第一次见面吗?” “这死小子估计还有事瞒着咱们,等先想法子解毒再说,日后慢慢再问他。” 海朝云伸出如玉皓腕,肌肤白里透红,看的萧策偷偷咽了咽口水。 吕好问搭脉仔细辨认,一张如树皮的老脸逐渐皱在一起。 “怎么是个女娃娃。。。” 话还没说完,海朝云就是目光一凝,萧策连忙捂住吕好问的嘴巴。 “吕太医啊,你诊脉就诊脉,别瞎说些没用的,当心以后被灭口!” 吕好问也感受到海朝云杀人的目光,赶紧改了口风,认真说出诊断结果。 “脉象如火,热气积压,显然脏腑都被灼伤,若六殿下的寒毒是钝刀子割肉,一点点侵蚀身体,那这位公子体内的热毒就如烈火烹油,随时有暴体而亡的风险,不过老夫查探一番发觉,公子体内的热力似乎已经集中挥发过一次,短时间内性命并无大碍。” 海朝云沉默不语,心中稍稍安定,看来张玄相没有弄鬼,还真是帮了她一把。 吕好问确认完二人的身体状况后,向萧世成躬身请示。 “启禀陛下,老臣需得取六殿下与这名公子的血液,才能辨别两种毒性的生克与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吕好问想要放萧策的血,肯定得征得皇帝同意。 萧世成点了点头,“你大胆施为,他们会全力配合你。” 吕好问从药箱中取出两个瓷碗放到桌上,又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小刀。 “你们两个谁先来?” 萧策前世就最怕去医院打针,看到吕好问手里的刀就有些发怵,压低声音对海朝云说道。 “女士优先,本殿下把这个福利让给你。” 海朝云鄙视的瞥了一眼萧策,“怂包。” 然后将手腕递到吕好问眼前,意思是随便你割,本教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吕好问笑了笑,抓住海朝云的手掌,只是用刀在掌心轻轻一划,便拉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鲜血顺着伤口开始快速淌出,吕好问便小心翼翼用瓷碗盛接。 等小瓷碗装满血液,吕好问从药箱中取出金疮药跟纱布,处理起海朝云的伤口。 “六殿下,该您了。” 萧策目露惊悚摇头不止,望着锋锐的小刀,根本不敢上前。 海朝云最是看不惯这种软蛋行径,不由分说抓住萧策的手,强行拽到吕好问面前。 萧策别别别的话语尚未出口,吕好问就已经拿刀划了上去。 手掌传来辣辣的疼痛,萧策的血液并不像海朝云那般快速流出,而是像堵塞一般,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渗入到瓷碗中。 吕好问包扎好萧策手掌的伤口,就盯着桌上两个瓷碗开始不断观察。 帝后二人与萧炎走到近前围观,萧策吹了吹手掌,也跟海朝云凑了过去。 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一家人,就像市井百姓看热闹般,围拢在一张小桌前。 两个瓷碗分明盛放的同样都是鲜血,却能清晰分辨出血液的主人。 萧策的瓷碗里,血液如同覆着一层冰膜,才放置一会儿就有些微凝固的迹象。 海朝云那碗则截然相反,肉眼微不可察的热气飘散,时不时还会鼓出一个小血泡,明显温度超乎寻常。 萧策看的龇牙咧嘴,依照他上辈子浅显的生物学常识,根据两碗血液的诡异情况,他跟海朝云两人早就应该坟头草一丈高,现在居然还活着,真他娘是人类奇迹。 慕容皇后出生世家门阀,也通晓一些粗浅医理,看到二人这种情况都是心中一沉。 其实根本不用懂医,连萧世成跟萧炎这样只要长了眼睛,都能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 “活久见呐活久见,老夫行医问药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现象。” 吕好问感慨一句,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更大的瓷碗,将两碗血液一起倒进去。 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那种冰与火的碰撞并未发生,两种血液如同互相排斥,在碗中逐渐分离,分作泾渭分明的两团,各自占据碗中一半空间。 众人的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本想着以毒攻毒,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两种毒素根本不会互相消解,反而还各自安好。 可吕好问却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中迸射出金光,捂着胡须不断咋舌。 “有意思,有意思,这两种旷世奇毒间竟还真能互补!” 面对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吕好问才出言解释。 “若是冷香寒与赤练蛇毒之间无法相互作用,定会有强势一方吞噬弱势一方,绝不会出现这样平衡共存的情况,这只能说明两者符合阴阳互补,相生相克之理,才能达到这种微妙的均衡。” 萧策只觉得吕好问在瞎扯淡,但帝后二人可是发现了希望,就听慕容皇后焦急询问。 “吕太医,那能否为策儿配置出解药?” 吕好问思索良久,才谨慎的回答。 “老臣需要对两种毒不断中和毒性,才能知晓如何对症下药,这需要大量时间,也时常需要六殿下与这位公子提供血液,以供老臣研究。” 萧策一听这还了得,自己岂不是经常要被小刀放血,正准备出言干预,皇帝已经激动的下令。 “朕允了!策儿跟海朝云会一直待在宫里,你需要鲜血时可到长生殿自取,无需再另行禀报,若你真能解了冷香寒,你就是我大盛的功臣,朝廷必定重重有赏!” 第59章 三皇子与赵惊鸿 天光大亮,朝阳炙热,洒在来往的宫道之上。 萧策与海朝云坐在软轿中,正被太监们抬着送回长生殿。 吕好问又从二人身上各取了一次血后,便兴致勃勃回到太医署研究。 萧世成龙颜大悦,破例让宫人用软轿送萧策回寝宫,海朝云也跟着沾光。 软轿中,海朝云手掌轻轻按压着棚顶,脸上充满疑惑不解。 “我还以为皇帝会将我下狱,没想到居然会放心让我跟着你。” 萧策靠在舒服的软榻上,声音有些慵懒。 “不用铁锁加身难道不好吗?乖乖跟着本殿下吃香喝辣。”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浑天教可是朝廷命令打击的叛逆,但皇帝对我的态度未免太亲和了些。” 萧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懒洋洋的回应。 “你以为对于朝廷来说,浑天教是什么大麻烦不成?父皇压根就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估计也是念在你对我解毒有用,才让你跟在我旁边。” 海朝云仔细思量后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浑天教的活动范围一直出不了南疆,被朝廷死死遏制在中原之外,能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不如中原这些世家大族更让皇帝忌惮。 “我如今筋脉被靖王锁住,体内还有暗伤,只能任人拿捏,皇帝应该是打算等解药做出来,再来处置我吧。” “安啦~~看在本殿下的面子上,父皇也不会为难你的。。。” 听见萧策的声音越来越轻,海朝云才发现他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望着萧策毫无戒备的安然入睡,海朝云的眼神不断变幻,拳头捏了又松,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武德殿正殿中,皇后与太子都已经回去歇息,但萧世成还有一件正事要处理。 礼部尚书赵平生已经奉旨入宫,正战战兢兢跪在御案下方。 “赵平生,你侄儿赵惊鸿昨夜在慎行司纵火,别跟朕说你毫不知情?” 赵平生抬起脑袋,面上止不住的惶恐。 “陛下!微臣是真的毫无所知,赵惊鸿入京后确实曾见过微臣,但也只当是家中子侄探望,微臣从未听他提起过在京城的行动,若是微臣提前知晓,死也会拉住他!” 萧世成愤怒一拍桌案,天子之威如排山倒海。 “朕平日里是不是太过宽仁,才让你们敢如此放肆!慎行司密案房乃朝廷机要重地,赵惊鸿一个世家子,究竟想潜进去找什么!你们江阴赵家是想造反不成!” 赵平生浑身被冷汗浸湿,瑟瑟发抖战栗不止,他是真的不知道赵惊鸿的举动,甚至也没有从兄长那里听到任何风声,此刻脑中完全是一片浆糊。 “陛下!赵惊鸿的罪行全是他一人所为,与我赵家绝无半分关系啊!而且赵惊鸿十多岁起就在江湖上闯荡,结识的三教九流不计其数,早就脱离了赵家的掌控,他的所作所为微臣一概不知啊!请陛下明察!\" 萧世成压制暴怒捏着座椅扶手,力道之大都快将扶手捏爆。 世家门阀根深蒂固,在各自的势力范围里盘根错节,如同赵家在江阴地界上,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朝廷想要有所动作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牵一发动全身,可能会引起所有世家的联手反弹。 赵惊鸿固然已经触犯国法,可照目前掌握的情况的确全是他一人所为,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赵家。 皇帝若是想以此为由向赵家发难,显然光赵惊鸿一枚棋子还不够分量。 “朕给你赵家留一个脸面,不会向天下发布海捕文书,只让慎行司暗中调查赵惊鸿的下落,但若是让朕查出你们赵家知情不报,欺上瞒下,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这既是让步,也是敲打,赵家若是敢私藏赵惊鸿,或者赵惊鸿的行为本就是由赵家授意,那皇帝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动赵家,估计到时候赵家会倒大霉!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我赵氏也必定全力追查赵惊鸿,给陛下,给朝廷一个交代!” 赵平生再三保证后,萧世成才勉强放他离开武德殿。 贾公公一直侍立在皇帝身旁,走上前一步小声询问。 “陛下,赵惊鸿武艺不低,是否让四大主官亲自缉捕,顺便也派人到江阴查一查赵家?” 萧世成靠坐在椅背上,眼里有隐忍,有无奈。 “追查赵惊鸿的事根本不能放到明面上,否则一定会牵扯出策儿,到时候皇家反而不占理,而且看赵平生的反应,赵惊鸿的行为若是真的与赵家无关,那他到底又是在为谁办事?” 贾公公沉吟片刻才继续开口。 “昨夜出现在靖王府的仇仙尺,是割鹿楼培养的药人,赵惊鸿会不会也是割鹿楼的人?” 萧世成眼神中晦暗不明。 “不管他是哪一方派出的人,先想办法查出他的下落,但千万别打草惊蛇。” “老奴遵旨。” 长安城平康坊,一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中。 和煦的阳光自窗纸投入到宽大的卧房中,三皇子萧恪睁开眼睛,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萧恪抬起眼帘,发现有一道身影正坐在床榻旁。 “惊鸿,你怎么天亮才回来?得手了吗?” 赵惊鸿坐在边上,冲三皇子歉意的摇摇头。 “我没能进到地库,在慎行司放了一把火才逃出来。” 萧恪并未急着追问过程,而是先注意到赵惊鸿苍白的面容,忍不住蹙眉。 “受伤了?谁干得?” 赵惊鸿眼里划过暖意,轻笑着解释。 “被韦我峰偷袭,不小心伤到了右臂。” 萧恪闻言离开床榻,从旁边的柜子中取出一个木箱。 “把上袍脱了,我帮你看看伤势。” 赵惊鸿有些惶恐的摆手,“殿下乃千金之躯,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 萧恪却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现在的身份见不得光,府里人多眼杂,让人发现你的行踪就糟了,赶紧把衣服脱了,别婆婆妈妈!” 赵惊鸿只好脱去上袍,露出遭受韦我峰大力撞击后,已经青紫乌黑的肩膀。 萧恪面色阴沉,从箱子里取出外伤药酒,仔细为赵惊鸿揉搓起来。 “把昨晚的事详细说给我听。” 赵惊鸿肩膀疼痛难当,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高兴,笑着将昨晚的来龙去脉都转述给萧恪。 萧恪在听完前因后果后,止不住的冷笑。 “靖王搞这么大的动作,果然是为了老六那个废物,全天下除了太子,也就只有老六能有这么大的体面。” 赵惊鸿见自家殿下脸色难看,便好奇的询问。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陛下会如此偏宠六皇子?” 萧恪揉捏药酒的手微微一顿,才调整心情继续说道。 “因为在父皇眼中,只有跟皇后生的才是亲儿子,而我们这些庶出皇子,对于父皇而言不过是臣子罢了。” 赵惊鸿意识到问了个蠢问题,就又赶紧转移话题。 “昨夜唯一进入地库的只有六殿下,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的意图?” 萧恪揉完前胸的淤青,又涂满药酒绕到赵惊鸿身后,继续说道。 “老六这个人生性自私,又胆小怕事,进入地库也只会找与割鹿楼有关的物件,为免引火烧身,其余重要文书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父皇为了保护老六,肯定会命贾公公在暗中调查你的下落,这些天你就躲在府里,哪里都别去。” 赵惊鸿微微颔首,静静享受着这二人独处的时光。 第60章 萧策的房间 等软轿行到长生殿宫门口,萧策已经四仰八叉睡得流口水。 太监们缓缓将软轿停放,海朝云实在忍不了,萧策的腿还搭在她的腿上,便用力推了一把。 “起来了!到地方了!” 萧策被推了一个踉跄,半梦不醒间就准备起身下轿,刚一掀开轿帘,就被外面刺目的阳光激得睁不开眼,跌跌撞撞又靠坐在海朝云身上。 海朝云又羞又急,双手撑住萧策的身体,“你有完没完!” 萧策甩甩脑袋才歉意一笑,“拍sei拍sei,睡得有些懵了。” 等太监们恭敬行礼问安,又扛着软轿离开后,萧策和海朝云才站在宫门口。 两名披甲持戟的御林军,正守在长生殿中门外。 萧策忍不住蹙起眉头,走到其中一名御林军跟前。 “本殿下的寝宫外不需要你们站岗,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御林军老实巴交,躬着身子露出牵强的笑容。 “陛下有令,殿下幽禁期间需得安排御林军轮流值守,不能放殿下走出长生殿。。。” 萧策心里那个气啊,老爹这次是玩真的,这下岂不是连找太监们打牌赌钱也没戏了? “你们不用那么恪尽职守,去外面喝茶听曲儿,父皇问起来就说我一直在乖乖关禁闭就行。” 御林军听的额头冒汗,“这可是欺君之罪,殿下您别为难小的们啦,左右一个月的期限,殿下您就忍一忍。” 萧策只好无奈叹口气,拍了拍御林军的钢盔,才带着海朝云穿过中门,进入到长生殿外院中。 庭院内空无一人,萧策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迎接,闷闷不乐朝着殿门走去。 海朝云抬头望向长生殿的牌匾,又扫视一圈四周的建筑布置。 “虽说你是皇子,可这寝宫的规制是不是有些逾矩?” 萧策转过头有些意外,“哟,你还是个懂行的,这里原本叫未央宫,贵妃以上品级才能居住,本殿下五岁搬进来后,父皇母后嫌名字不吉利,才改成了长生殿。” 海朝云盯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长生二字,心中无限慨叹。 父母究竟是包含多少疼爱与期盼,才会给孩子的住处取名为长生? “别在门口眼馋啦,赶紧进来!本殿下困得都快昏过去了。” 萧策已经迈步跨过门槛,海朝云也只好赶紧赶上去。 正殿中,余福靠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晃来晃去,显然是在打瞌睡。 萧策走到余福身前蹲下,在他耳旁打了个响指,余福才突然惊醒,带着欣喜抬起头。 “殿下,你回来啦!太医怎么说?能否配出解药?” 萧策按了按余福的脑袋,“吕大医说还需要时间研究,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守着,红袖跟老梁他们呢?” “昨晚大伙儿奔波一夜都累坏了,李姑娘与韦大哥安排在后院偏房,梁老说他自己找地方睡去。” 长生殿占地颇广,除了正殿偏殿外,周围还有许多空落的房间,再来上百人也住的下。 萧策打了个呵欠,“啊~~耳房里的密道怎么样了?” “陛下命宫人将地道堵死了,还用砖石将地洞口又围了一圈。” 得,歇菜,以后别想再偷偷出宫了。 “你也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回去睡觉。” 余福闻言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小心翼翼偷瞄了一眼萧策身后的海朝云。 注意到余福的目光,萧策就知道他担忧海朝云图谋不轨。 “没事的,大海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跟咱们待在一起,研究解药还需要她配合。” 余福这才放心,小跑着离开正殿,回自己的耳房中睡觉。 海朝云等余福离开,才有些不解的问萧策。 “你刚刚为什么要叫我大海?” 萧策连忙打哈哈,“因为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呀~~行啦别纠结这些小事,赶紧进去歇着。” 穿过正殿大厅,二人进入到萧策的卧房中。 海朝云四下打量一圈,室内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些寻常桌椅跟几口箱子,就只有一个宽大的衣柜,以及一张极为醒目的大床。 “没想到你还挺简朴,我还以为皇子的住所应该都是摆满珍奇古玩,名家字画。”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本殿下并不在意。” 萧策岂能告诉她,这些年搜罗来的值钱玩意都锁在箱子里,准备将来带入地下。 海朝云见没什么可赏玩的物件,才走到大衣柜前,“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萧策点了点头,“随意参观,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海朝云刚一打开衣柜,就险些被衣柜内壮观的场面晃瞎眼睛。 各式各样用貂皮、狐皮、羊皮、银鼠皮等珍稀皮草制成的大氅,棉服,皮袄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每一件放到寻常市面上都是天价。 还有各种进贡锦缎,丝绸制作的长袍,外衫,镶嵌珠玉的发冠,棉鞋,也都存放在衣柜中。 海朝云这下是真被震惊到了,还以为萧策过的简朴,原来是内有乾坤,奢华藏里。 萧策见海朝云被唬住,有些得意走到衣柜前。 “我从小就被寒毒折腾,一年四季都只能穿厚实的衣裳,父皇母后就经常给我准备这些,可是东西太多啦,我根本穿不完~~” 海朝云感觉萧策在炫耀,不能给他这个装逼的机会,于是便轻轻合上衣柜门,强自嘴硬道,“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没什么可显摆的。” 最后只剩下卧房正中那张十分宽大的床榻。 “你一个人住,为什么要睡这么大一张床?” 萧策自小睡习惯了,倒并没有特别注意,此刻海朝云问起才想到些往事。 “小时候每到夜里,寒毒就会隐隐发作,我全身冰凉刺骨,根本就难以入睡,父皇母后便抱着我一起睡,用身体给我捂热,这张大床就是那时候准备的,后来我睡习惯了就一直留到现在。” 萧策轻轻摩挲着床沿,似乎陷入到追忆中,这次海朝云没有再嘲讽,而是柔声开口。 “你真的很幸福,皇帝与皇后真的很爱你。” 萧策注意到海朝云眼底的艳羡与迷惘,想到海擎天已经亡故,不能在人家伤口上洒盐,便拍了拍床榻。 “大海你躺上去试试,本殿下的床又大又舒服。” 海朝云本想拒绝,毕竟这是男子的床榻,可昨晚身体透支,内里虚浮,望着这松软的锦被,就有些想躺着感受一下。 可刚一躺上去,海朝云就有些舍不得再起来,身下似乎铺了极厚的软垫,整个人被包裹着陷进被褥里,枕头也是出奇的绵软舒适。 海朝云早已困顿到极点,才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匀,面容安逸。 萧策蹙眉站在床边,望着海朝云眉目如画的精致睡颜,气急败坏的低声吐槽。 ”本殿下就是借你躺着感受一下,你把床铺占了,让我上哪睡去?” 萧策困得睁不开眼,内心挣扎半天,反正床这么大,再躺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便蹬开靴子麻溜的钻到床上,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 清晨的阳光铺满在长生殿的各个角落,疲惫的众人都沉浸在安然睡梦中,只余一片静谧祥和。 第61章 庭院切磋 一觉睡至申时末,窗外日头高悬,海朝云才微微睁开眼眸。 先是有些迷茫望了望房梁,海朝云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竟然在萧策的床榻上睡着了,本来是打算随便躺躺的。 但这一觉虽然时间不长,却是海朝云这一年多来睡得最踏实最舒服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只觉神元完满,通体舒坦,竟像是还未中赤练蛇毒之前的状态。 刚想起身,海朝云就感觉身上很沉,往旁边微微偏头,一双美目就差点惊得瞪出眼眶。 萧策像一条壁虎似的,牢牢缠在海朝云身上,嘴边流着口水,睡得无比香甜。 明明十分宽阔的床榻,可两人就挤在中间,紧紧贴在一起,也不知用这种姿势睡了多久。 “登徒子!” 海朝云怒吼着重重一把推开萧策,险些把萧策直接推下床去。 萧策被突然惊醒,一脸愁眉不展,眼皮都还没完全睁开,“地震啦?” 海朝云面颊羞红,都快能滴出血来,从小到大第一次跟男子睡在一张床上,此刻羞愤交加,恶狠狠抓住萧策的衣领。 “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策总算醒神,也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同样伸手揪住海朝云的衣领,态度比之更加恶劣。 “你他娘的占了老子的床,我不睡这还能睡地上?” 海朝云依旧不依不饶,“就算是这样,明明这么大一张床,你为何要挤过来抱着我睡,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萧策也有些困惑,“记得早上躺下来的时候,我就是睡在边上的呀,离你至少有一大段距离。” 海朝云无力的垂下手,估计是二人睡得太熟,这床又太舒服,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一起。 “你还不赶紧把手放开!” 萧策被吼了一句,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海朝云的领口,偷瞄一眼可惜啥也没看到,才悻悻然松手。 海朝云气个半死,往床榻里侧挪动,不想跟这个登徒子靠的太近。 萧策却没心思关注海朝云,蹙着眉仔细感受身体,突然开口询问。 “大海,你有没有感觉一觉醒来,身体都好像变轻了一截,从里到外透着舒坦?” 海朝云闻言抬起头,“你也有这种感觉?” 萧策靠回到软枕上,认真琢磨一番,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该不会是像之前咱们牵手时那样,两种毒相互作用,吸引着睡梦中的二人,不由自主贴到一起,我给你降温,你给我保暖?” 海朝云也皱着眉沉思,“还真有这种可能,吕老头说过冷香寒与赤练蛇毒相生相克,我们二人也许是在睡着的时候毒发了也未可知。” 萧策甩了甩脑袋清醒片刻,才起身下床穿起鞋子。 “想半天也没甚鸟用,日后再慢慢研究,本殿下肚子饿了,得出去觅食。” 被萧策这么一说,海朝云也觉得腹内空空,便也跟着起身。 离开卧房走到正殿,依旧不见李红袖等人的身影,但殿门外却传来叮铃咣啷的兵器碰撞声。 萧策与海朝云推开殿门,走入到庭院中,才看到李红袖正在跟余福过招。 梁宝与韦我峰站在树下乘凉,见萧策总算起床了就想上前问安。 萧策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先观战再说,就一屁股坐在木制地板上,看着院中的交锋。 李红袖双眼缠着黑布,正手持赤魈剑不断防御。 余福握着匕首,在院中以诡异的身法不断游离,从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向攻击李红袖。 发觉海朝云也落座在身旁,萧策便轻声询问。 “红袖干嘛要缠着黑布呀?这不是反而会影响行动吗?” 海朝云认真观察会儿院中二人的打斗,才给萧策解释局势。 “余福虽然身法灵巧,但院落终究狭窄,无法施展开速度,而且现在天光大亮,余福完全是暴露在眼前,毫无藏匿的可能,李红袖应当是为了学习如何应对这种擅长袭杀的手段,才会蒙上黑布演练夜晚迎敌。” 萧策心中微惊,没想到海朝云只看一眼,就能判断出余福的攻击方式。 “不愧是江湖青魁,那你点评一下,我家红袖跟阿福谁更厉害?” 海朝云慵懒的撑着下巴,目光锁定在庭院中。 “还得看他们打完,才能做出判断。” 于是萧策便也聚精会神,观察起二人的对战。 李红袖持剑而立,视线受制,其余五识更加敏锐,但依旧无法感知到余福的丝毫气息流转。 余福步伐如风,似在庭院中滑行,不露出半分声响。 海朝云眼神微眯,总觉得余福的身法似曾相识,带着些许贾公公的影子。 余福已贴到李红袖背后,手中匕首寒光突显,径直朝着后心刺去。 李红袖终于有所察觉,剑锋反握就向着身后斩去,余福一刀未中绝不恋战,抽身就想后撤。 但李红袖已经捕捉到他出手的时机,岂会就此放过,转身就舞动剑刃,擦着余福不断挥斩。 庭院中剑影重重,李红袖只能估算到大致方位,便以铺天盖地的剑势,不断压缩余福腾挪的空间。 余福脸色丝毫不见慌乱,总是在剑锋触及的前一刻,险之又险的避过去。 下一瞬,李红袖原本一往无前的剑锋,突然在手中急转,反方向朝着背后掠去。 原来余福已经悄悄摸到李红袖身后,正扬起手中匕首。 余福见李红袖居然能反应过来这次偷袭,选择不退反进,贴着剑锋轨迹,一刀逼向李红袖的咽喉。 “停手!” 梁宝的吼声适时响起,余福跟李红袖的动作同时定格,匕首与剑刃悬停于半空。 李红袖揭开眼上黑布,才发觉余福的匕首,停在她的喉间咫尺距离,可刚刚她反身一剑却是跟余福擦身而过。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若是生死搏杀,李红袖已经被余福一刀毙命。 “还是做不到吗?” 李红袖眼中闪过不甘,正午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她就邀请余福陪自己过招。 到现在已经是第三轮交锋,李红袖依旧防不住余福的袭杀。 海朝云见胜负已分,才转头对萧策做出评价。 “李红袖太过心急,急于求成之下,剑法虽然犀利,却失了准头,换而言之就是剑都没握稳,何谈一剑制敌?而余福的问题在于内力太弱,他能藏匿气息也全依赖内力近乎于无,只能依靠外家功夫袭杀,若是李红袖不遮视线,与他在空旷地带正面交手,只需一招就能瞬杀余福。” 海朝云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自然院中的李红袖跟余福都听到了。 能得江湖青魁指点,李红袖自然赶紧反思海朝云提到的问题,握着剑柄抬起手,心中有些自嘲。 “一名剑客,连剑都握不稳,怎敢大言不惭,妄谈为父报仇?” 第62章 长生殿团建 李红袖此次冒冒失失进京,先是被苏平清虐了一顿,昨晚遇到赵惊鸿又被秒杀,自信心已经有些崩溃,所以才会急着想要提升武艺。 可现在又被余福拿捏,显然已经有些心态爆炸,陷入到自我怀疑。 萧策注意到李红袖失落的神情,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不必操之过急,那些人又跑不了,老梁跟余福都可以当你的陪练,还有当代青魁为你指点迷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武艺突飞猛进,一家一家打上门去为李大侠讨个说法。” 听到萧策的温言细语,李红袖也知自己有些心急了,便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我知道了,反正要被关在长生殿一个月,我会多向梁前辈他们请教。” 李红袖自幼丧父,武功都是靠着父亲留下的剑谱以及娘亲的粗浅讲解,才学了个一知半解,不上不下,等母亲病逝后,就靠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所以能更加珍惜机会。 见李红袖心情放松不少,萧策便捧着肚子抱怨道。 “御膳房怎么还没送饭过来,本殿下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 梁宝闻言神情异常激动,“殿下,你肚子饿?” 萧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本殿下不能肚子饿吗?就昨天傍晚吃了点东西,现在都过去多少个时辰,不饿还能叫人吗?” 梁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高兴,殿下从小到大还从没说过肚子饿这种话呢。” 萧策也才明白过来,因为冷香寒的缘故,他打小就食欲不佳,吃不下太多食物,才会长成个瘦竹竿。 就连昨天在悦娘的豆腐摊上,萧策虽然很高兴见到炸豆腐,可其实也没能多吃几口。 这还是萧策头一次主动想吃东西,心中也是纳罕不已,忍不住转头望向海朝云。 “跟你睡觉还有这种效果?” 海朝云被萧策的口无遮拦臊得脸颊通红,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叫你不许再提!你怎么还这么嘴欠!” 萧策只好闭嘴不再提这茬,转头吩咐余福。 “阿福,你去通知御膳房,准备一桌席面,咱们今晚搞个团建。” 余福虽然搞不懂团建是什么,但还是领命朝着中门走去。 门口的御林军守卫并没有阻拦余福,只要萧策跟海朝云不离开,像余福这样跑腿的小太监还是能放行的。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余福就领着一班太监宫女进入长生殿,人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萧策让韦我峰从正殿里搬出一张大方桌,摆到庭院中,宫人们便将精美的菜肴整齐码放到桌上。 见席面颇为丰盛,萧策夸奖余福两句,便将太监宫女们全打发离开。 “干饭,干饭,饿死我啦。” 萧策坐到主位上,提起筷子准备开旋,却发现众人都已落座,只有余福还恭敬的伺候在旁。 梁宝跟萧策在一起生活多年,每天都是跟自家殿下一起同桌吃饭,早就习以为常。 李红袖跟韦我峰都是江湖人,莫说宫中繁琐的规矩,就连朝廷法度也置若罔闻,自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海朝云则是单纯不拿萧策的皇子身份当回事。 “阿福你还傻站着干嘛?坐下吃呀。” 余福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众人,“殿下,我们只是护卫与奴仆,不能跟主子同席而坐,若是在宫中传开,会说我们长生殿的人没规矩。” 韦我峰已经很自觉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听见这话就不爽的大声嚷嚷。 “直娘贼!皇宫里还有这种破规矩?是不是不把咱们当人看呐!” 李红袖横了韦我峰一眼。 “你嗓门敢不敢再大些?生怕外面的御林军听不见?” 萧策皱着眉头看向余福,声音里有些不满,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觉得自己是奴婢,本殿下宫里不讲究这些,赶紧麻溜坐下!” 余福见萧策真的动怒,不敢再忤逆自家殿下的意思,赶紧靠着韦我峰也坐在桌子旁。 “这才像话,以后你们也都记住,跟着本殿下,不许搞上下尊卑那套,大家一视同仁都几把哥儿们!” 韦我峰最是豪爽,激动的举起酒碗敬萧策。 “殿下真是对我的胃口!小老韦敬您一碗!” 李红袖听着小老韦这个称号真是别扭,但萧策才不在乎,有酒就是干,和韦我峰对碰之后一饮而尽。 海朝云微微抿了一口碗中酒水,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头滚落,眼中就是一亮。 “这是在钟鼓塔时,你给我喝过的那种酒?” 萧策斜瞥她一眼,“什么叫我给你,分明就是你从我手里抢的。” 韦我峰吨吨吨就连干两大碗,生平从未喝过如此生猛的烈酒,只觉得胸腹间有烈阳炙烤,舒服的浑身打颤。 “这酒实在是天下一绝!殿下是从哪弄来的?莫非是御酒?” 萧策也被韦我峰的豪迈感染,赶着也豪饮一碗,潇洒的用袖摆擦擦嘴,才得意洋洋的说道。 “区区御酒岂能与本殿下的断肠烧相提并论,这可是本殿下命匠作监经数年研究,才酿出来的极品琼浆玉液!” 李红袖也端起碗小小抿了一口,登时就被酒气冲昏了头,连忙咳嗽两声。 “咳咳咳!这酒确实烈,不愧取名断肠,有没有适合女子喝的酒水?” 余福赶紧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瓷壶,“我想着会有人喝不来烈酒,便也让御膳房备了些果酒。” 萧策举着碗,遥遥敬向余福,“我家阿福真是面面俱到,不愧是本殿下的贴心小棉袄!” 余福也赶紧端起果酒,陪着萧策一饮而尽,脸上难得见到受宠若惊的神色。 梁宝一口菜一口酒,慈祥的笑看着一群年轻人觥筹交错,自打他住进长生殿保护萧策,还从未像今夜这般热闹过。 海朝云抱着碗小口啜饮,被酒精上头的萧策看到,忍不住蛐蛐她。 “大海,你可是堂堂一教之主,喝酒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咱们兄弟就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海朝云白了萧策一眼,只觉得他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反而跟个没文化的山大王似的。 李红袖也发现萧策有些语无伦次,海朝云明明就是女子,萧策还把人家当成男人一般劝酒。 萧策是真的好久没有那么高兴过,这样与朋友痛快饮酒作乐的活动,还真他娘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海朝云又小嘬一口,才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酒太过辛辣,我体内有热毒,不敢喝太多。” 萧策闻言从桌子底下拿起一盅小酒坛,放到怀中捂着。 ““你想吃冷酒还不容易,本殿下可是中外驰名的冰箱巨头!” 海朝云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萧策是想用寒体将酒水捂凉。 过了一会儿,萧策便从怀中取出酒盅,往海朝云的碗里倒酒。 “冰冰凉凉刚刚好,再捂会儿就冻到喝不成了。” 海朝云无奈的笑着摇头,六殿下您玩的是真6啊。 萧策见海朝云毫不扭捏端起酒碗,便用力碰在她的碗上,震得酒水四溅,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月亮已经悄悄爬上天空,黑夜下的长生殿中充斥着欢声笑语,此刻的肆意畅快将会一直铭刻在众人心中。 第63章 真正目的 第二日,萧策费力撑开眼皮,头脑因为宿醉还有些昏胀。 刚想翻身再继续睡,这回轮到他感觉身体被人压住。 海朝云躺在边上,双手环抱着萧策的胸膛,依然还在熟睡中。 昨晚众人都喝嗨了,后来稀里糊涂的,萧策只勉强记得,是梁宝将他跟海朝云又丢到大床上。 “还得是梁老宝啊,对本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萧策默默感慨一句,小心翼翼抽出身子,生怕弄醒海朝云,两人又得掐架。 轻手轻脚起身,萧策又欣赏片刻海朝云的盛世容颜,才缓步离开卧房。 梁宝靠坐在正殿房梁上,一只腿还耷拉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老梁,怎么就你一个人闲闲没事干?” 梁宝探出老脸,笑得十分猥琐,“嘿嘿嘿,殿下跟海教主睡得香,我在这守着,别让他们进来打扰。” 萧策懒得理会这老不羞,迈步出了正殿,就看到李红袖已经又在庭院中跟韦我峰过手。 顶着毒辣的日头,李红袖眉眼间都已渗出细汗,但依旧刻苦的修行武艺。 就是苦了韦我峰,酒都还没醒,就被李红袖逼着给她喂招,因为带着怨气,所以出手也极为凶残霸道。 萧策找到阴凉处,靠坐在廊柱边,静静观赏二人对战。 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日头高悬,萧策也不禁开始忧心起来。 “之前听大哥说京畿可能会大旱,也不知父皇他们处理的怎么样了?” 贞宁十四年自入夏以来,长安京畿地区已近三个月滴雨未落。 三夏农事忙,沃野绿意浓,本该是夏忙播种的时节,但长安京畿向外扩散直至关中,河道沟渠干涸枯萎,千里良田荒凉皲裂。 莫说周遭乡野的百姓叫苦连天,就连天下首善之地长安城也已经出现了用水危机。 武德殿中,萧世成在今日下了大朝会后,就紧急召集忠臣议事。 尚书令杜言率先提出观点,“陛下,受京畿道旱情影响,京城粮价近日已经连翻三成,臣已经命户部紧急从江南征调储备粮入京,但尚需时日。” 户部尚书王珅也跟着出言,“长安漕渠水位连日骤降,大型货船只能自江南行至渭河口,之后便无法再通航,只能转由陆路运输粮食,恐会耽搁更多时日。” 萧世成轻点御案桌面,眉头始终未能松开。 长安城中人心浮躁,百姓哄抢粮食,才会造成粮价上涨,但靠着全国各地供给,粮荒暂时不会出现。 目前最严峻的就是吃水问题,长安城的各处水井沟渠都有干涸迹象,更遑论周边地区的百姓更加饥渴难耐。 三皇子萧恪站现在担着户部度支郎中,加上皇子身份便也有资格参与议政。 “启禀陛下,黄河在关中上游河道并未受旱情波及,是否能征调民夫,以工代赈,挖通河道引流连通京畿各处河渠?” 杜言眼前一亮,觉得三皇子这个提议虽然有些大胆,但若是处理好细节,既能安抚百姓,救济灾民,也能缓解京畿的用水危机。 “陛下,老臣以为,三皇子这个提议大有可为,能解决眼前的困局。” 这时太子萧炎站出来据理力争, “黄河自古多沙善淤,变迁无常,改道本就十分频繁,当年太祖定都长安,正是考虑到长安城不会遭受黄河决堤的风险,若是引汹涌黄河入京畿,恐有旱地变泽国,旱情未去又遭水患的可能。” 自己苦思出的良策被太子一言否决,萧恪的脸色明显阴沉下去,但也不好当着群臣跟太子叫板。 慕容无忌也站出来相帮侄儿,“历朝历代治理黄河都是大难题,况且自我朝开国以来,不到百年间黄河就改道过两次,每一次关中道都受灾严重,臣以为引黄河水一事需慎之又慎。” 此言一出,武德殿中就分作两派,开始你来我往争论起来。 萧世成只是目光平静,沉默不语,听着下方的臣子们各抒己见,时不时还会留心太子跟三皇子的反应。 这时萧恪余光注意到,贾公公在父皇耳旁悄声说了什么,父皇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挖掘黄河引水之事可从长计议,各部先协同户部,首要稳住长安粮价,不可令百姓缺了基本的生存条件。” 皇帝拍板决定,众臣便也不再争论,纷纷躬身领命。 “尚书令杜言,兵部尚书韩进,户部尚书王珅以及太子留下,其余人都各自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萧恪眼神微眯,留下这些人议事无可厚非,但兵部尚书也被留下来,就有些耐人寻味,莫非朝廷要动兵? 可萧恪现在无权参与到更高层的决策,只能隐忍着随一众官员退出武德殿。 等官员们都退下后,萧世成才沉声对贾公公吩咐,“让他进来吧。” 贾公公便朝后殿走去,很快带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太监走入正殿中。 萧炎疑惑着扫了一眼,当即眼皮狂跳。 此人居然是老六身边的小太监余福! 余福恭敬的朝皇帝行礼问安后,萧世成才意味莫明的出声询问。 “海朝云可有异动?” 萧炎面露不解,讨论旱灾跟海朝云有什么关系? 可发现除了他之外,杜言跟韩进这帮老狐狸都没有什么反应。 余福趴在地上,一五一十将自昨天开始,海朝云在长生殿的一举一动统统汇报给殿中众人。 萧世成目光冷冽,盯着地板上的余福,此刻身上有着帝王的高深莫测。 等余福说完后,萧世成才轻声开口。 “韩进,剑川折冲府抽调了多少府兵?” 兵部尚书韩进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眼神中透出杀伐果决的寒芒。 “自川蜀,湘南共调集三万府兵,连同折冲府一万守军共计四万,由剑川都督曹华亲自率领,王尚书命户部整备的军械粮草,已经送往剑川,大军可随时开拔。” 萧炎总算彻底听明白,剑川城毗邻南疆,是朝廷控制南疆领域最前沿的坚城。 天下之大,能与冷香寒相生相克的火毒绝非找不到,而且赤练蛇本也是南疆大山中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蛇,朝廷若是派重兵入山搜索,也未必不能寻来。 偏偏一定要让靖王放出假消息,将目标锁定在海朝云身上,原来真正目的是为了调虎离山! 海朝云为了寻找解赤练蛇毒之法,也为了能报当年龙蟒吞侠之仇,一定会离开南疆进入长安。 届时盘踞南疆的反叛势力浑天教,就会陷入到群龙无首的状态,朝廷便可趁机大军压境,剿灭浑天教! 萧炎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萧世成。 “父皇,你利用为老六寻解药的契机,将海朝云困在宫中,原来真正目的是浑天教?” 萧世成并未有任何心虚,甚至连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 “为策儿寻觅解药是真,借此剿灭浑天教也是真,萧策生于帝王家,这是他不容抗拒的职责,朕只是将能索取到的利益最大化,既能解了他的寒毒,又可拔去南疆的隐患,你身为储君,要有放眼天下的视野,不要总拘泥于一家亲情,这天下才是你的棋盘,要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利用起来。” 萧世成不再理会萧炎,让他自己在旁边消化,转头对韩进沉声下令。 “八百里加急传信剑川城,命曹华即日率军开拔,务必在一个月内剿灭浑天教!” 第64章 慕容兄妹 萧策就这样百无聊赖被关了三天,心态已经无比炸裂。 三天来,每到晚上入睡时,海朝云与萧策都各自躺在大床的两侧,等第二天起来时,两人又会诡异的搂抱在一起。 但海朝云没有提出换房间,萧策也没有赶她走,两人保持着微妙的默契。 因为只有跟对方睡在一起,体内的剧毒就不会发作,每天都感觉身体舒畅。 期间吕好问来过一次,取了二人的鲜血后又匆匆离开,只说是还在研究中,请耐心等待。 今天萧策照常坐在房檐下,晒着炙热的阳光驱散寒气。 海朝云躲在廊柱下的阴影中,也是无聊的想抓狂。 李红袖忙的热火朝天,在庭院中挥汗如雨练习剑法,手中长剑都舞出残影,在日光照耀下似天女散花。 韦我峰躲在角落里乘凉,实在热的没力气再当李红袖的陪练。 “红袖,歇会儿吧,都在太阳下练一上午了,当心被晒成黑妞。” 李红袖闻言收了剑势,走到萧策身旁坐下,头上的香汗不断滚落,别有一番独特的风情。 萧策看的有些出神,眼神还出奇的放肆,惹得李红袖不敢与之对视,避开了目光。 注意到海朝云穿着萧策的外袍,懒洋洋靠在廊柱下,李红袖才有些难为情的轻声开口。 “阿策,你能不能让余福帮我找些衣裳?” 萧策这才反应过来,李红袖没日没夜的苦练,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虽然每天晚上余福都会打来热水,但衣服已经脏得不行。 “女孩子还是应该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是我考虑不周。” 海朝云的身量颇高,常年女扮男装,自然能撑起萧策的衣裳。 李红袖虽然高挑,但身材纤细,若是穿萧策的衣服明显就有些太大了,衣角拖在地上还怎么练剑? 萧策正欲寻找余福的身影,门外就走进来一名御林军。 “启禀六殿下,宫外有人求见,指名要见殿下。” 萧策有些疑惑,自己常年深居简出,除了上书房的同学,在宫外就没几个相熟的人,会是谁特地找到宫里来见他? “把人带进来吧。” 皇帝只是让萧策禁足,并未禁止他人探视,御林军很快将人领到长生殿。 萧策打眼一看走入到庭院中的一男一女,嚯!还真是老熟人呐。 “小书呆,你怎么会跑来看我?” 萧策热情得迎上去,来到慕容瞳身前站定,脸上带着和煦的灿烂笑容。 慕容瞳小脸微红,因为个子不高,只能扬着脑袋跟萧策说话。 “我听爹说殿下被禁足,想着你肯定憋得无聊,就求着哥哥陪我进宫看看殿下。” 说完慕容瞳还捧着几本时兴的话本递到萧策面前。 萧策接过话本,都是些古文写成的志怪演绎,他其实很难看进去。 但也不想辜负小姑娘的一片心意,便如获至宝般抱在怀里。 “太好啦,本殿下这些天闲得发慌,正好看书打发时间。” 慕容冲轻摇折扇,一直等着萧策跟他打招呼,可等了半天萧策都不搭理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咳!咳!咳!” 但萧策充耳不闻,依旧只盯着慕容瞳,跟她热络寒暄。 慕容冲实在忍无可忍,怒声咆哮。 ”萧策你个狗东西,没看见旁边还有个喘气儿的?哥哥我好心来看你,你把我当空气啊!“ 见慕容冲破防,萧策才似大梦初醒般,转头高兴得喊道。 “呀!这不是冲表哥嘛!你这花花太岁今个儿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慕容冲是慕容无忌的长子,仗着家世与地位,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十多岁开始就是长安城中人人谈之色变的超级大纨绔 ,人送外号花花太岁。 慕容冲见萧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妹妹一个人出门,娘亲不放心,以为哥哥我想来见你呀?” 萧策上前一把搂住慕容冲的肩膀。 “几个月不见,冲哥脾气见长嘛!在国子监修炼的如何?” 慕容冲脸上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你快别提这茬了,那些大儒得了父亲授意,真是往死里收拾我啊!天不亮就得起来读书,读不好就得挨手板,前天小考我作弊还被当场捉获,险些被我爹吊在东华门外示众!” 萧策听的想笑,但见表哥过的这么惨,也就不好再嘲讽他。 慕容冲作为皇后的亲外甥,自小便与萧策熟识,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凑到一起,险些把上书房闹翻天,于是慕容冲就被父亲领回家读私塾。 可慕容冲跟萧策的情谊却没有断,萧策在宫里为非作歹,慕容冲在宫外作奸犯科,俨然是大盛王朝的两颗老鼠屎。 慕容冲时常会进宫找萧策玩耍,英雄相惜的二人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直到三个月前,慕容冲在长安城的名声实在臭不可闻,慕容无忌才无可奈何把他丢入国子监,任由那些大儒折腾,反正他是教不好了。 “你读书读成这个狗屁德行,大舅怎么还会放你离开国子监?” 面对萧策的疑问,慕容冲显然有些心虚,讷讷半天也不回答。 慕容瞳见兄长不好意思说话,便用手帕捂面偷笑。 “哥哥昨晚回家,向父亲承诺今年秋闱下场科考,父亲才允了他入宫见殿下一面。” “瞳儿!你怎么能告诉他?。。。。” 慕容冲气急败坏,话都还没说利索,耳边已经响起萧策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慕容冲考科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大舅是脑抽了,居然会相信你能考科举?笑死我了!” 慕容冲就知道萧策肯定会嘲笑他,出门前还叮嘱妹妹别说,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本公子好歹还在国子监认真学过几天,你身为堂堂皇子,到现在连四书五经都认不全,你没有资格笑话我!” 二人勾肩搭背一阵笑闹,萧策才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你不是连童生试都没考过,哪来的资格参加秋闱?” 秋闱是乡试别称,由各地州府主持,由于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 只有过了童生试中的三道关,县试,府试,院试后成了秀才,才能有资格参加乡试。 所以萧策十分疑惑慕容冲凭什么能参加秋闱? “叫你多读书你偏要养猪!国子监的监生本来就自动获得乡试资格,我在入学那一刻就已经不用再考童生试。” 慕容冲鄙夷的瞟了一眼萧策,还尼玛皇子呢,什么都不知道。 萧策当然不服气,也针锋相对的说道。 “你这种关系户都能参加秋闱,才是对科举最大的讽刺,你让那些皓首穷经的老童生心里如何服气?本殿下劝你还是别去丢人,科举舞弊可是要蹲大牢的!” 慕容冲闻言倒是没有再回嘴,只是悠然一叹。 “我也不过是被裹挟着往前走,根本没有舞弊的必要,将来我就算是头猪,也能在家族的庇护下,捞一个闲散小官当当。” 第65章 危机 萧策与慕容兄妹在门口寒暄一番,便带着他们进入到庭院中。 李红袖见有外客造访,身上香汗淋漓,有些羞于见人便默默退至房檐下。 慕容冲是出了名的纨绔放浪,刚一踏进院子,就先是注意到廊柱旁的李红袖,眼前迸射出光芒。 “小生乃长安第一才子慕容冲,冒昧请问姑娘芳名,日后也好多亲近亲近。” 慕容冲轻轻摇动折扇,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风流倜傥的笑容。 但落在李红袖眼里,这人怎么看怎么猥琐,好想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考虑到这是萧策的客人,李红袖只好转过头去装没听到。 “哟,冰山美人儿啊,萧策你是从哪捞来的这么个美娇娘?” 话刚说完,萧策直接一个大笔兜呼在慕容冲的脑壳上,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 “别在本殿下宫里玩你那套恶心玩意儿!这是老子新招揽的江湖高手,小心她一剑把你脑袋削下来!” 慕容冲捂着后脑勺有些发懵,疑惑今天萧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差点给他打背过气。 “你相中这姑娘倒是早说呀,哥哥我还能横刀夺爱不成?也犯不着打那么重嘛!” 萧策横了慕容冲一眼,“本殿下宫里的人,你最好放尊重点。” 慕容冲只是出于职业习惯,见到漂亮姑娘就得口花花两句,也并非真的有坏心。 “行吧行吧,我收敛一点,难得咱们六殿下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还以为你要跟梁宝那老货过一辈子呢。” 萧策懒得搭理这个长安败类,转头引着慕容瞳往正殿走。 “小书呆,你回去记得给大舅打小报告,说你哥秽乱宫闱,把他送进宫来给本殿下当看门太监。” 慕容瞳小步跟随在萧策身后,仪态娴雅,步履从容。 “我回去一定跟爹爹说,不过殿下若是宫里缺人手,要不要我去求皇后娘娘,给殿下多配些太监宫女?” 慕容冲看着亲妹妹对萧策言听计从,毫不在乎他这亲哥哥的感受,简直生无可恋。 “瞳儿,我才是你亲哥呀,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慕容瞳已经跟着萧策进入正殿,根本不再搭理他。 慕容冲也只好赶紧跟上去,在经过门廊时余光不经意一瞥。 一身宽大莲花青袍的海朝云,正盘膝靠坐在廊柱下,如仙似幻,难辨雄雌。 “我去,萧策这狗东西真是艳福不浅呐!” 海朝云微微睁眼,目光冷冽如刀,偏头扫视慕容冲。 “有杀气!” 慕容冲心惊胆战,一个箭步就冲进正殿,着急忙慌去寻萧策,头都不敢回。 萧策坐在太师椅上,提起瓷壶斟茶,慕容瞳就乖巧的坐在桌旁。 “小书呆,你最近有没有沈寸心的消息?” 一上来就打听其他女人的消息,寻常女子都会有些不满,但慕容瞳只是浅笑着开口。 “我听母亲说,沈郡主被王妃禁足在房间里,派了十几个丫鬟家丁守在房门口,不允许她再出去闯祸。” 萧策将茶杯轻轻推到慕容瞳面前,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唉,怪我连累她受罚,不过幸好她没有挨打,只是被禁足也不算太糟。” 慕容瞳偷瞄一眼萧策,“长安城这些天都传遍了,殿下与郡主大闹靖王府,母亲说郡主这下更难寻到好人家了。” 萧策只是笑着摇摇头,“婚嫁之事都由父母做主,本殿下也爱莫能助。” 沈王妃明显不愿萧策跟沈寸心再有牵扯,萧策也不敢对沈寸心的婚事指手画脚。 这时慕容冲走到桌旁,很自来熟的抢过萧策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压惊。 “外面的小白脸是谁啊?瞪我一眼差点把我吓尿!” “浑天教主,海朝云。” 慕容冲满脸震惊的看向萧策,“他可是朝廷通缉的反贼呀,怎么会在你的宫里?不是该关押收监吗?” “她的筋脉都被靖王封锁,没有行凶的能力,父皇说是方便太医研究解药,就让她暂时跟着我。”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这些天萧策也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纵使海朝云体内的赤练蛇毒对他有帮助,朝廷也应该将海朝云下狱,然后严刑拷打逼问浑天教的详细情况。 可父皇像是完全不在乎,就这么把海朝云放在自己宫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但萧策左思右想,也不知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海朝云这些天与他同吃同睡,身上寒毒被压制的很好,便也不再过多考虑。 慕容冲大剌剌躺在椅子上,有些抱怨的看着萧策。 “你倒是躲清闲,都不知道这些天朝臣们都吵翻天了。” 萧策气定神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每次大朝会,那些大臣都得吵来吵去,这有什么稀奇的?” 慕容冲坐直身体,态度严肃几分。 “两天前,京畿道受旱灾的百姓,拖家带口大量涌向长安城,朝廷这两日焦头烂额,正在为处理灾民的事争论不休。” 萧策微微蹙起眉头,“我之前听大哥说京畿会有旱灾,朝廷应该早有预案,怎么会突然闹得这么严重?” “户部前些天从江南调粮,运到长安城救急,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粮食投放到城中,不仅没有稳住粮价,反而粮价还在持续飞涨,长安城的百姓都食不果腹,更别说京畿周边郡县,听说都已经饿死人了!” 慕容瞳也跟着补充,“父亲说朝廷怀疑有人中饱私囊,派人从上往下详查,可并未有官员从中牟利,也无粮商恶意存粮哄抬物价,那些运入京畿道的赈灾粮,像是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容家家风严谨,并不轻视女子,日常对子女的教育一视同仁,慕容瞳时常也能和兄长一起,听父亲谈论朝廷大事,学习各种为官之道。 萧策手指不停轻敲桌面,不断思索其中蹊跷,可他被困在深宫中,手里掌握的情报近乎于无,一时半会也琢磨不出什么。 慕容冲又继续面露忧色的开口。 “不单是粮食危机,旱情愈演愈烈,京畿道各处水源干涸,有些乡野间河床裸露,赤地百里,百姓们甚至连一口水都喝不上,据传都有人渴到挖草根嚼,只为那一丁点汁液。” “莫非这些朝廷重臣都在吃干饭?派人挖地下水,开井凿渠,或是从其他河道引流啊!” 慕容冲叹了一口气。 “你都能想到,朝臣们自然也早就试过了,京畿道多处地下水也所剩无几,前些天三皇子提出掘开黄河,从关中道引水入京畿,但被太子否决,黄河汹涌难测,如今又即将入盛夏,黄河水位上涨,贸然引流恐会引发洪乱。” 萧策仔细思量片刻,才轻轻开口。 “大哥的顾虑是对的,黄河水势若不能加以控制,整个京畿道会变成人间地狱,但三哥说的法子,其实操作性很高,只要避开地形落差,绕道自平原修挖河渠,中途再多设巨轮水车倒流,不断减缓黄河流势,就能顺利引水入京畿,可惜这工程量太大,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百姓们现在都在生死线挣扎,估计等不起。” 第66章 水车图纸 萧策只是随意口嗨,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行性。 但慕容冲听完后却是一脸认真,凑到萧策身边。 “水车我在乡下见过,但你说的巨轮水车长什么样?” 萧策无所谓的摊手,“本殿下就是纸上谈兵,慕容大公子那么认真作甚?” “哎呀,你从小鬼主意就多,还都能成功,况且你又懂那些奇巧淫技,让匠作监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放到外面都值老鼻子钱了!” 萧策闻言就是一愣,随后就目光不善打量慕容冲。 “你这狗东西该不是把本殿下的东西拿出去卖钱了吧?” 慕容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不是父亲不肯给银子,我在外面总需要银钱撑场面,就到匠作监找杨奇,让他给我弄了几坛子断肠烧跟两瓶香水。” 萧策恶狠狠又呼了慕容冲一巴掌。 “断肠烧只是蒸馏酒,你拿出去卖也就罢了,香水可是本殿下送给母后的贺礼,全天下只有母后能用,你想死啊你!” 萧策越想越气,他都还没想着拿这些东西赚钱,倒是先便宜了慕容冲这个王八蛋。 不过杨奇只是匠作监的一名小小监事,慕容冲找他讨要根本不敢拒绝,萧策也没有再寻杨奇麻烦的意思。 慕容冲捂着脑袋自知理亏,赶紧将话题拉回来。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我这点无心之失,先把那个巨轮水车画出来看看呗?” 萧策又鄙视一番慕容冲,还是站起身走到书案边。 慕容瞳正准备帮萧策研墨,就被自家哥哥抢了先,“妹妹别累着,让为兄来吧!” 慕容冲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萧策拿他也是没辙,等砚台里磨好墨汁后,便提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寻常农用水车都是在车轮上装载水兜,用以提水灌溉之用,本殿下设想的巨轮水车,必须是与河道等宽,用巨大轴承带动扁平的扇叶,在滚动中起到拦阻河水流速,放缓水势平稳流淌的作用。” 慕容冲望着萧策画出的水车模型,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与其说是水车,不如说更像是风车,但只要细细观察,就能看出一排排宽大的木板旋转起来,定能起到缓流的作用。 “还得是你呀,居然轻轻松松就能想出这种东西,这下旱灾有救了!“ 慕容冲说着就想去拿桌上的图纸,被萧策一把拦下。 “我都跟你说过,造这种东西费时费力,况且还得丈量河道,你把图纸拿出去,朝廷就算能利用起来,等河道挖成,水车搭建好,灾民早就死光了,你还不如别拿出去添乱。” 可慕容冲显然十分激动,紧紧攥着图纸一角,无比认真的盯着萧策。 “死马当做活马医,让本公子干看着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那才是败坏了慕容家数百年的门风,不管这方法可不可行,总得呈上去试试,能多挽救一条百姓的性命都是好的!” 萧策与慕容冲对视半晌,才轻轻松开图纸,“你拿去跟大舅邀功吧,但别说是我画的。” 慕容冲将图纸卷好,慎重的收拢到怀中。 “做了好事不留名,那不等于锦衣夜行嘛,你就等着本公子的好消息吧!” 萧策还想叮嘱几句,慕容冲已经火急火燎往外赶,慕容瞳见状也只好跟上哥哥的步伐。 “殿下,我改日再来看望你。” 慕容瞳声音柔软,依依惜别,似有些不舍。 萧策走到她身旁,低头嘱咐道。 “小书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慕容瞳自然是满口答应,郑重的点点头,“殿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萧策微微轻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下次来的时候,帮我准备几身修长女子能穿的衣裳。” 慕容瞳面露疑惑,还以为萧策是叮嘱她关于旱灾的事。 又转念想起刚刚庭院中见过的李红袖,慕容瞳的桃花眼中渐渐流露出些许异样,但还是答应了萧策的请求。 等慕容兄妹的身影消失在中门外许久,萧策依然有些出神的站在殿门口。 海朝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旁,轻声开口。 “你就是想让慕容冲将图纸带出去,好解救受苦受苦的灾民,才会刻意引导他的吧?” 萧策转头盯着海朝云,”本殿下就是一时兴起,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说完萧策就转身走入殿中,背后又传来海朝云的声音。 “你该多学学慕容冲,明明有经世之才,别总想着躲在暗处。” 萧策并未回头,只是微不可闻的呢喃一句。 “你不懂。” 渭河流域,受到京畿道灾情影响,往年应该夏汛涨水的渭河,如今水位也在不升反降。 一艘巨大货船行驶在河面,甲板上站满了披甲军士,人人都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这已经是自江南道运送粮食的第三艘货船,舱里足足有近十万石粮食。 负责运送粮草的押运官顾伦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缓缓流淌的河面,心中忧心忡忡。 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渭河口岸波云渡,可昨日在船上受到飞鸽传书,前两拨送入京畿道的赈灾粮全都石沉大海,没有起到一点作用,那可是近二十万石粮食! 顾伦原本以为,加上目前船舱里这十万石,共计从江南紧急抽调的三十万石粮食,定能解了京城的燃眉之急。 可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这十万石运到长安,也估计是打水漂。 江南道虽为天下粮仓,富庶繁盛,可短时间内能筹措到三十万石已是极限,若旱灾再不能得到控制,京畿道就会成为一个无底洞,将全国其余各道也拖进泥潭。 顾伦双手撑在船杆上,仔细思量入京后的处境,丝毫没有意识到,原本平缓的河面下,突然暗潮汹涌。 十数道黑影似鲨鱼捕食猎物般,在河面下以惊人的速度靠近货船。 顾伦虽为押运官,也觉得不可能预料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胆大妄为到公然劫掠朝廷货船! 等顾伦视野中发现奇怪的黑影,已经为时已晚。 十几道人影撞破河面冲天而起,激起数丈高的浪花,瞬间将货船包围其中。 甲板的士兵瞬间做出反应,人人抽刀出鞘准备迎敌,顾伦也赶紧冲到甲板中央。 “有贼匪袭船!列阵迎敌!” 等水花落回河面,十几道人影已经无声无息落在船上,顾伦手握长刀,惊恐的扫视四周。 桅杆上,甲板上,船帆下十几人分立站定,都披着黑底红纹的长袍,河水顺着黑袍不断滴落。 一名立于桅杆之上的黑袍人发出诡异怪笑。 “桀桀桀桀桀,杀光船上所有官兵,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十几个黑袍人瞬间闻风而动,杀入到官兵阵型中。 顷刻间货船上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如今长安城陷入困境,朝廷无比重视此次运粮入京的队伍。 萧恪身为户部度支郎中,又是当朝皇子,萧世成派他带领兵马,亲自赶赴波云渡,迎接护送江南粮队。 “三殿下,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顾伦的船只还没有见到踪影,会不会是出事了?” 一名户部官员站在萧恪身旁,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萧恪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皱眉望着平阔的河面。 “派人准备船只,随本皇子前往下游,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等萧恪带领手下坐着轻舟,一路顺着渭河搜寻下去,终于行到一处宽阔的水域时,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众人。 萧恪仓惶无力的坐倒在船板上,浑身颤抖,目眦欲裂。 自江南道行来,载着十万石粮食的巨大货船,在河面上燃着冲天的熊熊烈火,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船上四百名官兵无一人生还! 第67章 天理自然 第二日天蒙蒙亮,萧策尚不知道外界发生的大事,还在大床上睡得踏实舒坦。 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余福已经在卧房外通传。 “殿下,你醒了吗?吕大医在长生殿外求见。” 萧策睡眠很浅,听到余福的声音,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与面前的人四目相对。 海朝云睫毛轻颤,目光平静,也已经被余福叫醒。 二人挨得很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空气里都透着一丝尴尬。 明明已经同床共枕很多天,可每次醒来都要经历一番这种诡异的沉默。 萧策有点扛不住海朝云的凝视,偏头挪开目光。 “醒了就起来吧,本殿下脸上有花啊,每次醒了都要盯着我。” 海朝云不言不语,又盯了萧策半晌,才穿着洁白里衣从另一侧起身下床。 萧策微不可察呼出一口气,便也麻溜的穿起衣服。 打开卧房大门,余福就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萧策发现他的眼神还不断往室内偷瞧,忍不住给余福头上一个爆栗。 “你也是魔怔了,天天都要偷窥,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本殿下跟大海又没做什么!” 余福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见萧策已经往外走,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海朝云,才跟随萧策赶往正殿。 海朝云坐在卧房中,怀里还抱着萧策的衣袍,心中滋味莫名。 怎么就鬼迷心窍,把日子过成这种不尴不尬的处境? 本想着利用宫中资源解毒,却变成了萧策的暖床工具,海朝云竟是还觉得神清气爽,难得过段踏实的日子。 “唉。。。我大抵是病了。。。” 海朝云望了望手里的墨色对云长裳,萧策的衣柜俨然成了二人的共同财产。 海朝云之前自己的白袍破损脏乱,早被萧策命余福拿去当抹布。 这些天海朝云都穿着萧策的衣裳进进出出,连带着李红袖与韦我峰都时常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性命无忧,赤练蛇毒又稳定不爆发,海朝云便也暂时将窘迫抛在脑后。 吕好问大清早就跑来求见,估计是寻到了解冷香寒之法,海朝云正好也去听听,看看能不能反推出解蛇毒的法子。 正殿中,吕好问好整以暇,靠在舒服的太师椅上品茶。 萧策走出来时,发现吕好问两手空空,连药箱都没拿,就忍不住开口。 “吕太医,今个儿有什么好消息吗?” 吕好问放下茶杯,笑得见眉不见眼。 “恭喜殿下,小老儿苦苦研究多日,总算寻到了解殿下身上寒毒的法子,这不是赶着来给殿下报喜嘛!” 萧策一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振奋精神朝余福吩咐。 “把老梁他们都叫过来,本殿下身上的寒毒有救啦!” 余福也十分欣喜,步伐都有些飘飞,跑到各个房间去喊人。 吕好问的一双老眼滴溜溜乱转,可看萧策这兴高采烈的模样,想必当着众人的面公布也无妨,便也不再多话。 海朝云也已经穿好衣裳,悄悄走到萧策身旁坐定。 吕好问作为宫中太医,自然只会琢磨解冷香寒的法子,绝不会好心到替海朝云想办法。 萧策知晓海朝云也急着解毒,便也默许了她在侧旁听。 等梁宝带着李红袖几人进入正殿,萧策才激动的开口。 “梁老宝,吕太医找到解毒法子了,赶紧过来!” 梁宝从萧策还是小娃娃起,就一直护在他身边,此刻心中也是万分庆幸,跑到吕好问面前一个劲感谢,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李红袖跟韦我峰也是满脸喜色,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吕好问。 可众人越是热情,吕好问的老脸上越是青一阵白一阵,嗫嚅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萧策发现吕老头神情有异,便耐着性子说道。 “吕太医,是不是解毒条件很苛刻?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或是灵丹妙药?” 吕好问仔细斟酌好措辞,偷瞄了一眼海朝云,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小老儿这些天将殿下与海教主的血液来回试药,发觉受奇毒阻隔,寻常药力能起到的化解效果都大打折扣,反而是两者毒血混合到一定程度,便会开始相互融合,彼此消解。。。。” 见吕好问吞吞吐吐半天,总提些毒性药理却说不到重点,萧策便有些急不可耐。 “你不用告诉我们这些原理,直接说你想出的解毒之法即可。” 吕好问深呼吸一口气,才谨慎试探着说道。 “简而言之,就是需要殿下与海教主将体内的两种奇毒相互作用,直至二人精元完满,交融入体,方能顿开枷锁,重获新生。。。” 吕好问已经尽可能说的委婉,但此话一出口,整个长生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梁宝想笑不敢笑,只能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半天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李红袖压低脑袋,额前秀发垂下,遮挡住如玉面庞,不让人瞧出她脸上古怪到极点的神色。 只有韦我峰这个憨八龟,没能听明白吕好问的话,昂着大脑袋瞎问。 “吕老头你说的怪高深呢!是不是要让殿下跟海朝云换血啊?海朝云底子扎实倒无妨,可殿下身子那么虚,能抗的住吗?” 话刚说完,萧策与海朝云两道锐利如冰刀雨雪剑的目光,同时凶狠的锁定在韦我峰身上,吓得韦我峰缩着脖子退到后面当哑巴。 萧策脸上有尴尬,有无奈,心底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 海朝云则是完全面沉如水,像是山雨欲来前的暴风积蓄,脸色黑的吓人。 其实这些天朝夕同床,体内的毒都控制的很好,二人早就各自在心中隐隐察觉到这种解毒之法的可行性。 但这种难以启齿的解毒之法,谁也不敢多想更不敢提,没想到吕好问直接将之坐实了。 吕好问发现两个当事人都不说话,脸色都很难看,便秉承着悬壶济世的大无畏精神,开始游说起来。 “其实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避讳,两种毒性相互生克合乎天理,而男女阴阳相合,更是顺应天理自然,借助两人精元引导,冷热交替,能完美消解中和掉两种毒,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下好了,就算是韦我峰这个文盲也彻底听懂了,看一眼萧策,又看一眼海朝云,韦我峰很从心的也把大脑壳埋了下去,不让自己笑出声。 吕好问见劝说萧策没有反应,转头又看向海朝云。 “海教主也不必畏之如虎,殿下身份尊贵,仪表堂堂,必不会白误了女儿家清白,将来殿下若是反悔,想必陛下与娘娘也不会允许殿下做出始乱终弃的事,况且教主舍身相救,既是救了殿下一命,同样也能解了教主体内的蛇毒,何乐而不为呢?” 吕好问还在苦口婆心劝说,但萧策发现海朝云的手掌已经扣紧桌面,根根指节嵌入到木桌里,抓出五道深深的裂痕,赶紧出声打断这个作死的老头。 “吕太医,本殿下已经知道解毒之法,就不劳你再多费心,还是让我们自己决定吧。” 吕好问犹不自知死亡临头,兀自喋喋不休。 “殿下啊,你的身子耽误不起了呀,海教主同样没有太多时间,你们二人还是应当尽早圆房。。。” 砰!坚硬的黄花梨桌面,硬生生被海朝云抓爆一边桌角,木屑溅得四散飞舞! 吕好问被杀意笼罩,瞬间将屁话全咽回肚子里,老迈的腿脚登时变得无比利索,逃也似地朝殿外跑去,口中最后留下一句。 “殿下请仔细斟酌利弊,切莫为小节误了身子!” 等吕好问夺门而逃后,正殿中鸦雀无声,梁宝等人全都低着脑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策转头看向海朝云,海朝云同样迎上萧策的目光,牙关咬得咯吱作响,眼中的恼怒似要掀破屋顶。 “萧策,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人?” 萧策也知海朝云正在气头上,堂堂一教之主,江湖青魁,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唉,你也别往心里去,吕老头也只是提一个方案,采不采纳都不要紧,日后咱们再想别的解毒法子。” 海朝云见萧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意图,反而神色还有些落寞,便也只能默默点头,不再多说。 第68章 朝议 江南粮船遇袭沉河,第二日消息震动朝野,使本就处在混乱边缘的长安城更加人心惶惶。 修国公慕容无忌坐在马车内,正在赶往皇城太极殿的路上,手中还拿着一卷图纸细细观瞧。 据不成器的儿子慕容冲所说,这是六皇子萧策想出来的引水之法。 慕容无忌在看到图纸的刹那,就敏锐的从中发现可行性,急需带着入宫面呈圣上定夺。 今晨本不是大朝会时间,可突然发生惊天大案,萧世成勒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必须立刻赶往太极殿开朝会。 马车停靠在宫门外,承天门下已经聚集了无数身着朝服的大小官员。 慕容无忌下了马车正欲走向承天门,却发现户部尚书王珅站在人群后方怔怔出神。 “王尚书,这次漕粮入京是由你户部牵头,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王珅体态臃肿,大腹便便,不像是名朝廷大员,倒像是个富家翁。 “国舅爷快别问了,本官现在可是焦头烂额,若单单是户部失责,大不了把本官的帽子撸了,可十万石漕粮沉河,陛下恐怕会杀人的!” 慕容无忌其实也知道,这么大的祸事,户部从上到下贬一遍官也于事无补。 “那之前投入长安城的二十万石粮食,依旧没查出什么眉目吗?” 王珅一脸苦逼的摇头,稳京畿必先稳长安,所以朝廷为免长安城物价崩盘,将粮食投放到市场,本意是通过百姓买卖,将粮价恢复到平日情况。 可二十万石粮食却跟消失了一般,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户部都在忙着追查,却没成想昨天最后十万石粮食直接在渭河遭到劫掠,船沉人亡。 “就是苦了三殿下,他一个度支郎中,哪能预料到会出这么大的状况,现在罪责全在他担着。” 慕容无忌闻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三皇子萧恪是四妃之一的华妃所生,又不算他的亲外甥,自然无需多做关心。 “先入宫吧,听听陛下的意见。” 王珅也只能跟着官员们过承天门,朝太极殿行去,路上还在不断思索。 之前陛下曾暗示过,有意选女儿王添香为太子妃,还让他找时间带女儿入宫。 王珅出身琅琊王氏,若是女儿成了未来皇后,家族必将更加兴盛,可旱灾越演愈烈,女儿的婚事就被耽搁下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改了主意。 “唉,命里无时莫强求呀。。。” 王珅无奈感慨一句,闷着脑袋走进太极殿,才发现萧恪正跪在朝殿中央。 萧恪本是为了贪功,才前往波云渡迎接漕粮,现在船沉人亡,他即使心中悔恨遭了无妄之灾,也必须赶紧做足姿态,在群臣面前向父皇请罪。 朝臣们见三皇子跪的笔直,也没人敢上前搭话,都纷纷绕开朝着自己的班次站定。 王珅毕竟是萧恪的主官,硬着头皮走到萧恪身旁压低声音。 “三殿下,此事太大你完全无需揽责,若是等会陛下到来,看到你跪在这,可能会把火气撒在你身上,赶紧先起身吧。” 萧恪就是想在父皇面前摆好敢作敢当的态度,跪都已经跪好了,再站起来才叫人笑话。 “多谢尚书大人,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需征得父皇同意才能起身。” 王珅见此也只好作罢,烦闷的回到队伍里站好。 太子萧炎进入太极殿时,一看到萧恪跪地就皱起眉头。 “老三,赶紧起来,你这样当着群臣跪着,若是让父皇看见,不想罚你也得罚你了!” 萧恪看都不看一眼大哥,硬梆梆的回应道。 “此次事件本就是臣弟失职,不劳太子多费心了。” 萧炎无奈摇头叹气,走到御前站定,这些弟弟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当长子好难啊! 过了一会儿,萧世成才在太监的高唱中缓缓走入太极殿,坐在龙椅之上。 群臣全部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萧恪见父皇到来,立马跪地叩首。 “儿臣失察渎职,未能及时发现粮船遇袭,致使朝廷遭遇重大损失,请陛下责罚!” 萧世成斜瞥了一眼三儿子,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嗯,先跪着吧。” 萧恪满头黑线,父皇若是想赦免他,应该让他起身,若是想发火,就该命兵士直接将他叉出去,现在这无所谓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萧世成见萧恪跪在地上疑惑不解,心中轻轻冷哼。 “哼,跟你老子玩以退为进这套,那不能够!喜欢跪你就一直跪着吧!” 不再理会萧恪,皇帝将目光放到王珅身上,声音突然愤怒起来。 “江南好不容易凑齐三十万石粮食,现在全部损失殆尽,户部的人莫非是死绝了不成!王珅你干不了趁早卷铺盖滚蛋!” 王珅心中叫苦不迭,做出惊恐万状的模样,出班跪在萧恪身旁,嗫嚅半天也解释不了。 “大理寺与刑部可有查到昨日袭船凶手的眉目?” 大理寺少卿郭阳连忙出班奏对,“据后来打捞起的粮船残骸判断,凶手预计应是先袭杀官兵,再放火烧粮,应当是数十名高手早有预谋,相互配合。” 萧世成克制着暴怒的情绪,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朕是在问你,能不能确认凶手的身份?” 郭阳躬着身体瑟瑟发抖,“船身毁坏严重,官兵尸体又遭火烧,实难判断出凶手的武功路数与根脚底细。。。” 萧世成握紧拳头,一股疲劳感袭来,“户部国库还有多少存粮?” 王珅赶紧如实呈报,“国库中尚有八万石紧急存粮,长安城各家粮商手中应当也还有不少粮食,但维持长安城的基本运转已是捉襟见肘,城外昨夜又涌来大量灾民,据估算长安城外此刻已聚集上万灾民。“ 此话一出,整个太极殿就陷入到焦虑中,长安城作为大盛京城,人口近百万之数。 王珅口中提到的粮食储备,供应到偌大长安城,估计连五六天都撑不住,更遑论城外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 萧世成脸色黑成锅底,旱灾未除又遇粮荒,还有身份不明的匪人借机袭击粮船,霍乱朝纲,目前的状况已经岌岌可危。 这时太子萧炎站出来躬身开口。 “启禀父皇,儿臣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前些天运抵长安的二十万石粮食未能压下粮价,反而诡异消失,但并未遭受到匪人劫掠,独独是最后一艘十万石粮船遭遇了匪祸,内阁两天前鉴于之前的教训,原计划是将这十万石粮食直接发放给百姓,偏偏就在昨天出了事,儿臣有理由怀疑这两件事是同一批人所为,就是为了借灾情动摇我大盛根基!” 第69章 献计献策 太子萧炎说完自己的推测,顿时在朝会上炸锅,朝臣们议论纷纷,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户部尚书王珅跟着接话。 “微臣一直都在疑惑,二十万石粮食即便是排队分发给百姓,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消失殆尽,可查来查去都没发现经手的官员或粮商弄鬼,但若是如太子殿下所言,有另外隐在幕后之人从中作梗,趁朝廷稳定粮价时在暗中大肆屯粮,就有可能造成这种局面。” 尚书令杜言也出班说道。 “将十万石漕粮直接分派到百姓手中,是臣等在内阁商定的决策,昨日刚将命令传达下去,粮船未抵京便遭受到袭击,老臣怀疑朝廷内有奸细,定做了匪人的内应。” 萧世成沉吟片刻,仔细梳理其中脉络,才望向下方还跪着的三皇子萧恪。 “老三,听明白其中的道道了吗?别一出事就想着怎么圆过去,要像太子这般思量前因后果,寻找解决的法子,你懂吗?” 萧恪心里比吃了翔还难受,昨天亲眼目睹船毁人亡,让他有些六神无主,确实是欠缺考虑,只想着怎么躲过责罚,这次是真被太子比下去,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思虑不周自乱阵脚,还需向太子殿下多多学习!” 萧恪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规规矩矩行礼叩拜。 就听龙椅上萧世成轻飘飘的开口,“朕念你只是在户部挂职磨砺,经验不足下失了方寸,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大理寺与慎行司会全力配合你,务必在五天内查明那二十万石漕粮的去向,你可有异议?” 萧恪虽然心中发苦,但也知道此案事关重大,若是能办好他就咸鱼翻身了,便郑重做出保证。 “儿臣定竭尽全力,追查出漕粮的下落!” 萧世成见敲打的差不多,也不能真折了儿子的骄傲,便摆摆手说道,“起来吧。” 萧恪恭敬起身,退到户部官员的行列中,开始只听只看不再多说。 萧世成又转头吩咐萧炎,“长安城外聚集近万灾民,太子身为储君,需以身作则,明日起从户部国库及京中各高门府邸筹措钱粮,赈济灾民,安抚百姓!” 萧炎也是有些无语,这份差事比起老三追查粮食下落还要刁难人。 出城救济百姓是无可厚非的分内之事,但父皇居然要求他找高门大户筹粮,这才是真的令人头大。 长安城作为大盛京城,权贵云集,门阀林立,哪一家不是只进不出的无底洞? 如今正值旱情严峻,各家都只想着自保储粮,想从这些高门大户里抠出钱粮,估计难如登天。 但萧炎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儿臣遵旨!” 萧世成给两个儿子安排好差事后,才继续下令。 “礼部协同大相国寺设置祭台,五天后朕将率群臣告天祈雨。” 古代君权神授思想深入人心,皇帝作为天的儿子,代表上天的意志又崇敬老天爷,所以当发生旱灾时,皇帝也会亲自祈雨以求感动上苍降雨消灾。 旱情至此皇帝祈雨是很有必要的,群臣都没有什么异议。 礼部尚书赵平生受赵惊鸿的事拖累,最近可不敢在朝堂冒头,闻听皇帝下令,赶紧躬身出班,“微臣领旨。” 萧恪隐在大臣队伍中,看着赵平生的背影,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确认皇帝传达完指令后,慕容无忌才捧着一卷纸张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今日从犬子处得到一封图纸,上面描绘了一种能有效引黄河水入京畿的重器。” 哇!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众臣并非惊叹于慕容无忌口中的引水重器,而是前面那句故意声音抬高八度的“犬子”。 花花太岁慕容冲,三岁炸茅厕,五岁掀房梁,十四岁嫖遍京城无敌手,前有大闹上书房,后又玷污国子监。 据神秘的长安群众透露,其顽劣不堪的程度,只有皇后娘娘那位常年居于深宫的嫡三子,才能与之一较长短。 这样一个臭名昭着的纨绔膏粱,能献出什么狗屁的引水重器?反正殿内群臣无一人相信。 萧世成虽然眼中也流露出狐疑,但还是让太监将慕容无忌的图纸呈上来。 展开图纸,入眼就是一行如狗爬过般的狂草,萧世成当即眉头一跳。 萧策从小不学无术,加上前世不会用毛笔,所以一手不堪入目的臭字,可谓是驰名皇室内外。 之前萧策命匠作监制作物件的设计图,萧世成也早就看过。 所以此刻看到图纸上那画风清奇的设计图,就知晓这个大水车是自家儿子的杰作。 萧世成将图纸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出声传唤。 “工部尚书何在?来看看这图纸是否可行。” 工部尚书吴启云是个淳朴的中年人,闻声当即出班接过太监手里捧着的纸张仔细观瞧。 殿中诸公本都当慕容无忌是拿着破烂来为儿子邀功,可看到吴启云神色越来越专注,恨不得双眼在纸上看出两个洞,大伙儿便觉察过来,貌似这图纸是真有东西。 吴启云足足观摩了图纸近一刻钟,期间无人敢打断他的思路,整个大殿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等吴启云想通所有关窍后,才捧着图纸如获至宝的大声朝龙椅禀报。 “陛下,京畿旱情有救了!慕容公子献上的大水车极具可行性,只是需要因地制宜,根据不同河口的具体情况再修改细节,微臣请旨工部立刻着手准备引水之事!” 吴启云平日里不苟言笑,有些严肃古板,可现在居然如此激动,众臣都清晰明白这图纸对救灾究竟有多大作用。 萧世成当即龙颜大悦,直接从龙椅站起来,大手一挥。 “准奏!命户部,吏部,工部三司协同,尽全力按照图纸所记,沿京畿河道建立巨轮水车,引黄河水解救灾民!” “微臣领旨!” 等六部长官们都领命退下后,萧世成才笑着看向慕容无忌。 “慕容冲献图有功,等旱情结束,再对其论功行赏!” 匠作监属于工部管辖,吴启云自然也见过萧策以前画的图纸,此时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不是六殿下画的嘛。。。要赏不也该赏六殿下吗?” 可吴启云无意抬头,正好对上皇帝的目光,见陛下轻轻摇头,吴启云立马反应过来,决口不再提有关萧策的事。 慕容无忌倒是笑得合不拢嘴,等趁这次机会给慕容冲谋个荫封,再让他秋闱去镀个金,没准自家这逆子将来还有机会走仕途呢! 至于巨轮水车的设计者萧策,慕容无忌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气,这都是皇家的无奈啊。。。 这时尚书令杜言站出来奏对。 “启禀陛下,本次京畿旱灾,暴露出内阁决策不统一,政令下发不及时等诸多弊病,老臣以为首辅之位已空悬近两年有余,急需选拔新首辅统领内阁。” 杜言原本只是内阁次辅,由于首辅之位空缺,才被安了尚书令这个虚衔,暂时领导内阁。 可内阁五位辅臣原就各自政见不一,又谁也压不住谁,总会出现争执不下的局面,影响朝廷运转速度,加上杜言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才冒险向皇帝提议重启首辅之位。 太极殿中群臣听到杜言的大胆提案,全都眼观鼻鼻观心装死,这种时候谁说话谁倒霉。 萧世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平静无澜,又像是在斟酌思量,沉吟半晌才一锤定音。 “首辅之事容后再议,眼下当务之急,朝廷众臣需全力解决京畿旱灾之乱,其他一切都先放在一边,散朝!” 第70章 皇后驾到 中午日头毒辣,长生殿中反而透着一股肃杀冷意。 自早上吕好问撂下一句阴阳相合就落荒而逃后,萧策跟海朝云就陷入无比尴尬的气氛中,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李红袖,韦我峰,梁宝,余福四个门神,并排坐在正殿前的石阶上,庭院里再热也没人敢进去触霉头。 “殿下也真是的,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扭捏个什么劲儿?” 韦我峰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吐槽,招来李红袖一记冷冽的白眼。 “你这张臭嘴再口无遮拦,信不信海朝云能把你切成八段,连阿策也保不住你。” 韦我峰毫不畏惧,眼睛还斜瞟着李红袖。 “你倒是阿策阿策叫的亲热,若是吕老头让你帮殿下解毒,你怕是早就从了吧?” 噌!李红袖闻言瞬间脸色羞红,提剑就想跟韦我峰开干。 “韦憨子!你是活腻了不成!” 韦我峰也撸起袖管,一脸的跃跃欲试。 “老子也正有此意,这大热天晒鸟,闲着也是闲着!” 梁宝见状赶紧拉着二人又坐回去,“你们就消停会儿吧,小心吵到殿下拿你们出气。” 李红袖十分羞恼,坐在石阶上仍兀自生闷气,可心底却有些异样。 “若是能帮萧策解毒的人是我,我会愿意吗?” 余福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紧闭的正殿大门有些出神。 “梁老,殿下跟海教主不是每天都同吃同睡吗?怎么解毒之法摆在面前,他俩又都退却了呢?” 三人想到余福是个太监,这辈子也不会了解男女之事,都不约而同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 梁宝觉得余福不懂也实属正常,便出言解释。 “殿下跟海朝云两人天天睡在一起,美其名曰是在压制毒性,其实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像殿下说的都几把哥儿们,睡一张床罢了有什么大不了?海朝云也可以用是急从权,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些借口掩饰,但吕太医今天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两人感情才刚有一点萌芽,就直接要他们圆房,这不就变得扭扭捏捏,不上不下了嘛。” 听完梁宝的分析,余福跟李红袖都是似懂非懂的点头摇头,只有韦我峰一脸的赞叹。 “看不出来呀,梁老头你有故事啊!” 梁宝捂着几根稀疏的胡须,一张老脸得意洋洋。 “谁年轻时还不是个仗剑江湖的少年游侠?与几个红颜知己爱恨纠葛一番,体会的多感受的多自然也就懂了。” 砰!梁宝正在装逼,正殿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海朝云一言不发,杀气腾腾的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桌子腿,梁宝当即脑袋一缩,恨不得钻进地里。 萧策连忙从殿里小跑出来,一把抢过海朝云手里的桌子腿。 “你看你,怎么一言不合又动粗,你以前的风度翩翩哪去了?” 海朝云蹙着眉头望着萧策,“你说我为什么失态?还不是都怪你!” 萧策一个头两个大,海朝云最近越来越娘了,说好的绝世佳公子呢? “你别激动嘛,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这一种解毒法子,咱们可以再找呀。” 海朝云甩开萧策的手,心里莫名有些委屈,这个长生殿太古怪,她都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既然待在宫里无法解赤练蛇毒,我想离开长安城,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萧策一听这还得了,让你跑了本殿下睡谁去?呸!找谁解毒去? “大海,你看你又说气话,你筋脉被锁能上哪儿去?况且本殿下宫里好吃好喝,你就先安心待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若是眼神能杀人,萧策已经被海朝云千刀万剐,可事到如今海朝云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一刀宰了萧策,再等着皇帝将她五马分尸吧? “我昨晚没睡好,午膳不用叫我。” 海朝云不知如何面对萧策,只好转身又朝着卧房里走去,嘣的一声关上房门表示她很生气! 萧策见总算暂时稳住海朝云,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梁宝小心翼翼走到萧策身旁,“殿下,这一上午你们都待在正殿里,还没谈拢呢?” “谈个屁啊,两个人干瞪眼瞪了几个时辰,谁也不好开口,只能慢慢来咯。” 韦我峰也凑过来,笑得无比猥琐。 “还得是殿下有办法,海朝云可是浑天教主,江湖上谁见了不得绕着走?就只有在殿下面前才会这样手足无措,进退两难,小老韦佩服佩服。” 萧策恶狠狠刮了一眼韦我峰,你个夯货敢看本殿下的笑话? “韦我峰降为长生殿二等侍卫,以后都归李红袖调遣,从午膳起餐食减半,月俸对半砍!” 韦我峰当即跳脚,一个滑跪抱住萧策的大腿。 “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啊!钱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让我吃不饱饭呀!” 慕容皇后的凤辇行至长生殿中门口,宫女扶着皇后刚下车架,就听到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哀嚎。 “策儿的宫里倒是越发热闹啦。” 慕容皇后笑得慈爱,萧策自小身边就不要人伺候,现在能有人陪他瞎胡闹这是好事。 守门的御林军见皇后驾到,正欲行礼问安,就听慕容皇后柔声开口。 “免礼吧,也无需向里面通传,本宫自己进去。” 御林军让开道路,慕容皇后便带着太监宫女缓步穿过中门,朝宽阔的庭院中走去,一入眼就是一副十分滑稽的场面。 壮硕的韦我峰被余福跟李红袖按在地上,萧策正骑在他身上左蹬右踹,时不时还用力捶几拳。 “以后再敢多话,你也别想吃饭了,本殿下直接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萧策的拳头绵软无力,韦我峰根本没有痛感,但也只能装出惊恐痛苦的神色,“殿下,我不敢辣!” 慕容皇后见萧策打得差不多了,才柔声唤了一句,“策儿!” 萧策闻声抬起头,见是母亲来了,当即一脚踏在韦我峰的肚腩上,弹射起步奔向慕容皇后。 萧策再瘦也有几十斤,韦我峰这次是真被踩疼了,捂着肚子只能在心中叫苦,“殿下你真不是人呐!” “娘,你来看我啦!” 萧策无比乖巧的走到母亲身旁,挽住慕容皇后的胳膊,一副撒娇卖萌的恶心嘴脸。 慕容皇后刚刚看的真切,心中无比高兴,萧策的身体明显比之前好转很多,冻僵的四肢也灵活不少。 看来余福传来的消息属实,跟海朝云睡在一起真的能延缓冷香寒的发作。 慕容皇后宠溺的揉了揉萧策的脸,才被萧策引着朝院里走去。 韦我峰跟李红袖早就收了神通,规规矩矩站好给皇后行礼问安,慕容皇后特意留心在李红袖身上。 “这姑娘看着身长胯宽,是个好生养的,以后能给策儿当个妾室。” 李红袖发现皇后正不断打量自己,还时不时点一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等慕容皇后扫视周围一圈,才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萧策。 “海朝云在什么地方?” 萧策眉头轻轻一挑又很快收敛,看来吕好问已经把他们给卖了。 第71章 萧策的顾虑 萧策引着慕容皇后进入正殿,余福赶紧奉上瓜果茶点。 慕容皇后总不经意的打量余福,萧策也只当没看见,并不在意余福是在为谁做事。 余福能在长生殿服侍这么久,底子肯定已经被查了个底朝天,估计只有可能是父皇安排的人手,萧策早已心知肚明。 慕容皇后轻抿一口茶水,才往卧房大门看了一眼。 “海朝云就躲在里面?也不出来见一见本宫?” 萧策拿起一块芙蓉糕递到皇后面前,“娘,你别整的像是见儿媳妇似的,我跟大海就是被强行绑定的cp,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人姑娘家心里正乱着呢。” 皇后接过糕点,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萧策。 “你是个男子,就不能主动些?虽然说这解毒方法的确十分强人所难,可男未婚女未嫁,大可将来迎进门,成为你的正王妃,母后并没有门第之见。” 慕容皇后想的通透,萧策的身份注定了此生只能当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既然如此又何必拿婚事当筹码笼络其他势力? 况且等朝廷剿灭了浑天教后,过个几年谁还记得海朝云曾是反贼? 即使将来被人翻出来,也能给萧策自污名声,为他再多上一重保命符。 最重要的是海朝云容颜绝世,又武艺高强,既能生个漂亮娃娃,还能保护弱鸡儿子,慕容皇后算盘珠子噼啪作响,都快蹦到萧策脸上。 萧策只觉得蛋疼,人家大海都还在避如蛇蝎,母亲就已经想着将正王妃先安排上。 “娘,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我跟海朝云就知道个彼此名字,你们就想着逼我们圆房,这未免太儿戏了些。” 慕容皇后爱子心切,显然有些操之过急,语气不由得高了几分。 “你今年都十八了,距离葛神医定下的期限不到两年,眼前有现成的救命法子,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萧策捂着脑袋有些无语,偷偷瞄了一眼卧房门,发现门扉掩着一条细细的缝隙,当即坐直身体义正言辞。 ”娘,儿臣还是想尊重海朝云的意愿,日后要是能培养出感情,解毒之事自然水到渠成,但若儿臣始终不能打动海朝云的芳心,也绝对不会跨越雷池半步,就算你和父皇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逼她!” 慕容皇后被萧策突然高声吓得愣了愣,见傻儿子正在不断挤眼睛,立马也跟着开演。 “唉,都依你都依你,身子是你们自己的,到时候你冻死了,海朝云烧死了,本宫就将你们葬到一处,生前不能同寝,死后就一起同眠吧。。。” 萧策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亲娘欸,虽说话糙理不糙,可您这话也太糙了吧! 海朝云还躲在门后偷听,萧策觉得再聊下去就没有操作空间了,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今天怎么就娘一个人来看我,父皇跟大哥呢?” 慕容皇后闻言面上现出忧色,悠悠叹气。 “昨天江南粮船在渭河遇袭,船上的官兵被贼人杀光,十万石漕粮也被一把火烧毁,你父皇与大哥正在为此事焦头烂额,没时间来关心你。” 萧策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立马收了玩闹心思,眉头蹙起追问。 “娘,你将这些天外面发生的事都说给我听。” 于是慕容皇后便将京畿的旱情程度以及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事都转述给萧策。 萧策听完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没料想到短短几天京城的情况居然发展到这种严峻的态势。 慕容皇后望着萧策紧绷严肃的面庞,有些心疼的开口。 “策儿,你画的那张水车图纸被工部采用。。。功劳却算在了冲儿身上,你会不会有怨言?” 萧策的本意也是想帮慕容冲一把,早有预料父皇不可能让人知道图纸出自他的手笔。 可看着母亲担忧惶恐的神色,萧策便明白她心中的顾虑,只得轻声说道。 “娘,你放心,我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只要能对救灾起到帮助,功劳算在谁头上都行,而且冲表哥也需要这笔功劳,估计大舅舅都已经在谋划着向父皇求个荫封呢。” 萧策越是语气轻松,慕容皇后就越发歉疚。 “策儿,你不要怪你父皇,逸儿当年的事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他不想再见到你们兄弟阋墙。。。” 萧策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花,不愿慕容皇后想起这些伤心事。 “当年是四哥自己做出的选择,娘你不要再为这些事伤神,我是一定不会跟大哥争什么的。” 慕容皇后也知自己有些失态,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每次提起嫡次子萧逸,心里就跟被剜下一块般疼。 萧策仔细思索半晌,突然对慕容皇后郑重的说道。 “娘,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次旱情处处透着蹊跷,暗处之人图谋甚大,我想去求父皇同意,让我出宫帮大哥。” 萧策有种不祥的预感,袭击粮船的神秘人手段残忍,杀害官兵却不劫走粮食,而是直接一把火烧毁,显然目的是为了让长安城的困境加剧,好趁乱谋夺更大的利益。 慕容皇后闻言却犯了难,皇帝将萧策禁足,表面是为了惩罚他私自出宫,实则是用他牵制安抚住海朝云,不让其生疑,好为朝廷争取时间剿灭浑天教。 一旦萧策去求皇帝放他出宫,海朝云肯定不愿再独自被拘禁在宫中,万一她在宫外收到风声,赶回南疆主持大局,势必会对朝廷大军造成阻碍。 可若是将海朝云下狱看押,那她势必宁可自戕也不会再帮萧策解毒,这完全就是无解的难题。 萧策见慕容皇后目光躲闪,踌躇无言,还以为是父皇不愿他参与到朝政中,便也只能暂时打消念头。 “好啦,娘你不必为难,我也只是想着为大哥分忧,不能出宫就算了吧,想必以大哥的能力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慕容皇后有苦说不出,担忧寒了萧策的心,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又跟萧策聊起其他琐事。 在长生殿待了近两个时辰后,慕容皇后才带着宫人乘上凤辇离开。 萧策站在门口目送母后的车驾远去后,又愤愤的瞪了门口站桩的两个御林军一眼,才折返回到长生殿中。 这时梁宝凑了上来,面上有着忧色。 “殿下,根据皇后娘娘提到的情况,我倒是想到一个可疑的人。” 萧策眉梢一动看向梁宝,“噢?什么人?” “我的师弟仇仙尺!这种将官兵杀的一干二净残忍至极的手段,我第一个就想到他,而且自从前些天他从靖王府消失后就下落不明,袭船一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所为。” 萧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据贾公公等人分析,仇仙尺已经投身割鹿楼,若袭船一案真是仇仙尺干的,那这次京城粮荒背后就有割鹿楼的影子。 念及此处,萧策更加按耐不住,他跟割鹿楼之间的账还没清算,岂能放过这种机会。 等走回正殿,萧策发现余福正在擦拭桌椅板凳,便将他唤到跟前。 “阿福,你立即出宫打探消息,只要发现长安城里有紧急情况,必须立马回来禀报!” “是!” 余福正欲动身出宫,萧策又将手按在他肩膀上,凑到耳边轻声低语。 “本殿下不管你是在为父皇办事,或者是母后授意,这次都不许泄露出去半个字,否则你就不用再继续留在长生殿了。” 余福错愕的抬起头,瞳孔中轻轻颤动,对上萧策古井无波的眼眸,有些讷讷无言。 萧策又一巴掌呼在余福的脑壳上。 “赶紧滚去办事,再搞砸了本殿下削死你!” “属下告退!” 余福连忙行了一礼,慌不择路的跑出长生殿,出宫为萧策打探消息。 第72章 屋顶看星星 华灯初上,月明星稀,受旱情影响,长安城的夏夜无比燥热。 海朝云一个人躺在宽阔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心思纷乱,身上还因为赤练蛇毒有些难忍的灼烧感。 “我尊重海朝云的意愿!” 白天时萧策这句话语仍在脑海中不断回荡,海朝云本以为依照皇族高高在上的行事风格,慕容皇后会让萧策直接用强,逼迫她为萧策解毒,可萧策的风度让她颇为意外。 本已生起逃离皇宫的心思,海朝云却又产生动摇,想着再等等看,却又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等萧策良心发现,主动放她走? 还是等彼此情根深种,水到渠成的解毒? 海朝云揪着锦被一角,心中百转千回焦虑难安,她原本就想借助萧策解毒,都已经做好搓骨削皮的准备,却没想到解毒之法居然是那样难以启齿。 自从继承浑天教,成为江湖青魁以来,海朝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坚毅不容动摇。 可这次心中的慌乱与迷茫,让她意识到无论武功再高,她终究也是一名女子,涉及到名节之事还是会无比纠结。 “好热啊!萧策跑到哪儿去了?” 海朝云因心思杂乱,又被热毒侵蚀,万分烦躁不安的坐起身,扫视一圈空荡的卧房,又突然神情蔫蔫。 她躲在卧房中逃避,萧策从白天时就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这些日子以来夜夜抱着萧策入睡,此刻海朝云一个人坐在床上,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海朝云起身下床,打开卧房门走入正殿,殿中黑漆漆一片连烛火也没点燃。 望着深沉孤寂的黑暗宫殿,海朝云莫名有着被全世界遗弃的失落之感,她不得不承认,与萧策住在长生殿这些天,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闲适。 离开正殿走入幽静的庭院中,海朝云发现梁宝一个人抱着酒壶靠在树下。 梁宝见海朝云终于肯露面,以为她已经自我攻略成功,便抬手朝屋顶指了指。 “其他人都回房休息了,殿下在屋顶看星星,你想找他就上去吧。” 海朝云发现廊柱旁靠着一条长梯,便顺着长梯爬向屋顶。 长生殿规模庞大,屋顶平坦开阔,萧策仰躺在琉璃瓦片上,望着夜空怔怔出神,身旁还放着一张小矮桌,上面备着酒水与点心瓜果。 屋檐处传来响动,萧策便坐起身子,看见海朝云漂亮的大脑袋探出来,不由得会心一笑。 “终于肯起来啦,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躲在房间里呢。” 海朝云踏上屋顶,缓步走向萧策,脸上又恢复成目空一切的漠然。 “房间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海朝云坐在矮桌的另一侧,与萧策之间隔开距离,似乎仍旧在为解毒的事耿耿于怀。 萧策也不在意,将桌上的点心往海朝云那边推了推。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啃些糕饼垫垫肚子。” 萧策说完便不再理睬海朝云,抱着酒葫芦又躺了回去。 海朝云从瓷盘中取出一块雪榕糕,放到嘴边轻咬一口,甘甜入喉似乎心情也跟着好转不少。 发现萧策只是躺在一旁,抱着酒葫芦时不时抿上两口,目光一直注视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中,海朝云忍不住开口询问。 “有心事?” 萧策又猛磕一口断肠烧,才稍稍坐直几分身体,眼神玩味看向海朝云。 “难得你会主动关心我哈。” 海朝云扭过头去,“不说拉倒。” 萧策熄了逗她的心思,悠悠然开口。 “白天你躲在房间里也听到了,长安城出了这么多事,我却只能待在宫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海朝云偷听了全过程,自然也了解如今朝廷面临的困境,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可是最受宠的皇子,想要出宫为百姓做事,为何皇帝会不允许?” 萧策目光有些暗淡,“父皇不愿我接触朝政,是害怕将来我成势会跟大哥起嫌隙。” 海朝云更加不能理解,“我明明都听到,三皇子不也被派了差事,皇帝就不好猜疑他?” “因为他不是嫡子。” 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海朝云顿时愣在当场。 萧策又喝了一口酒,才继续说道。 “在父皇心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母后生的三个嫡子罢了,其他皇子无论再优秀,做再多事,父皇都不会给他们机会,我知道这对我那些兄弟们不公平,可父皇是个大权在握的帝王,在皇位继承上任何人都没有抗争的资格,无论立嫡立长,皇位都必须传给我大哥,才能保证大盛不起动荡。” 在萧策仅有的一些前世历史记忆中,凡是手中握有权柄的帝王,都想把天下最大的荣耀给予最心爱的人,也只有她生的孩子才有继承权,故剑情深的汉宣帝与唐太宗李世民都是最好的例子。 海朝云还想据理力争,似乎是想为萧策打抱不平。 “可你只是想去帮助太子,又没有争储君之位的意思,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吗?” 萧策无力的仰躺回瓦片上,望向明亮的夜空目光深邃。 “你白天也从母后的话语里听到了,我一共有两个亲哥哥,你只见过我大哥萧炎,就不好奇另一个哥哥跑哪去了?” 海朝云这才想起来,据传皇后共有三个亲儿子,却从未听萧策口中提过他的另一位兄弟。 “我另一个亲哥哥四皇子萧逸,两年前与大盛首辅左静春勾结,陷害我大哥萧炎,密谋篡夺储君之位。” 海朝云闻言眼中的震惊压都压不住,双手撑在矮桌上直勾勾盯着萧策,她身为浑天教主,居然从未听说过这等秘辛。 “这怎么可能!若是发生皇子谋逆,早就传遍天下,为何我从未听闻?” 萧策眼中流露出伤感,隐隐甚至有泪光浮动。 “四哥没有造反,也从未想要害大哥的性命,他只是心气太高,不愿将来屈居人下,才想将大哥拉下来自己当太子,母后因此大病一场,父皇到最后也终究不忍心,为了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罢黜左静春的相位,将四哥贬为庶人,秘密流放出京,严禁朝堂再提及此事,所以很快风波便平息了下去。” 海朝云总算想明白,为何皇帝不准萧策参与朝政,有四皇子这个前车之鉴,若是萧策尝到权力的滋味,也生出夺嫡的心思,莫非再亲手流放一个亲儿子? 萧策整理好情绪,才继续倒苦水。 “而且我跟四哥不同,我身上还有另一件能威胁到大哥的东西。” 海朝云目光一凝, “龙气!” “虽然我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但身处这样的时代,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相信,一旦我接触朝堂,便会有人为了从龙之功将身家性命压在我身上,在不知不觉间推着我往前走,即便我不愿意,也已经威胁到属于大哥的太子之位,你说到时候我们兄弟之间还能共存吗?” 海朝云不知再说些什么,她虽然从事造反活动,可这样的皇储之事终究离她太远,便也只能轻轻拍了拍萧策的肩膀,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第73章 大声宣誓 萧策一脸失落,抱着酒葫芦就像个受气包,激发出海朝云的同情心,不停的柔声安慰。 “大海,你人还怪好的嘞。” 海朝云对上萧策灼灼的目光,莫名有些心慌,将搭着的手又收了回去。 “本座看你可怜罢了,你可别多想。” 萧策面上委屈巴巴,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果然谈恋爱还是先得谈呀。 “一直都是我在抱怨,轮到你说心里话啦。” 海朝云面露疑惑,“怎么还得轮着倒苦水?” 萧策故意用很做作的腔调回应。 “哎呀哎呀,我都告诉你这么多深藏心底的秘密,你要是不说我不是很吃亏?” 海朝云浑身起鸡皮疙瘩,受不了的举手投降。 “大男人别娘们儿唧唧,你想问什么直说!” 萧策摸着下巴想了想,一上来不能问太尖锐的问题,会引起女生的反感,便随意的开口问道。 “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中的赤练蛇毒?总不会是不小心在山里被蛇咬到吧?” 一提起这个,海朝云脸上明显露出愠怒,拳头都不由自主握紧了几分。 “下毒之人是南疆的一个臭婆娘,她把赤练蛇毒炼成毒瘴,在上门找麻烦时将突然蛇毒直接炸在我面前,我猝不及防才将毒素吸进体内。” 萧策闻言面露不解,“浑天教雄踞南疆,居然还有女子敢打上门找你的麻烦?你不会是杀人全家了吧?” 海朝云显然是被气的不轻,继续咬牙切齿说道。 “那就是个疯女人!她说看上我的品貌,想嫁给我当教主夫人,对我百般纠缠,我念在同为女子不易,数次对她手下留情,可她却变本加厉,有次甚至趁夜爬到我床上,我忍无可忍直接在她面前亮明女子之身,她崩溃大哭夺门而走,我本来以为事情就算完了,可没过几天她居然跑到浑天教总坛与我约战,我不愿真的伤到她,出手时也处处忍让,可那贼婆娘竟然直接给我下毒!” 萧策目光呆愣,嘴巴张张合合,脑补一遍事件全过程,想到要是他倾心一个姑娘,结果到床上时发现她居然是个男人,估计也会当场破防。 不过趁人不备投毒确实可恨,对方就是个黑丝被硬扯成蕾丝,爱而不得恼羞成怒的疯女人。 “那你为何不找她讨解药?抓住她剥皮抽筋,不信她不将解药交出来。” 海朝云无奈的叹息,“她就是个南疆大山里的毒女,当时放出的毒瘴足足覆盖近十丈,教众们全都在撤退,等毒雾散尽她早就跑的没影了,十万大山层峦叠嶂又是她的地盘,近万教众足足搜寻近两个月也没能寻到她的踪迹,教中护法也有善使毒物者,坦白告诉我赤练蛇极其罕见,可遇不可求,估计那毒婆娘手里也没有解药,便劝我离开南疆到其他地方寻找解毒之法。” 萧策头脑风暴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只得露出一脸自认无比爽朗潇洒的笑容。 “倒也不算亏,现成的解药就摆在你面前,等解了毒再回去慢慢收拾那个疯婆娘!” 海朝云见萧策摊开双手,有种投怀送抱的意思,当即翻了个白眼。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愿意用清白之身换求解毒,大不了让蛇毒待在体内一辈子。” 萧策一听顿时急眼了,“大海,有事好商量嘛,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了呀!” 海朝云唇角轻微上扬,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斜觑着萧策。 “你总算肯说实话了,你就是想让我帮你解毒!” 萧策脸皮厚如城墙,完全没有被揭穿的窘迫。 “行吧,本殿下摊牌啦,不装啦~~我就是想睡你。。呸!就是想让你帮忙解毒。” 反正意思都一样,海朝云也懒得跟萧策计较,抢过萧策的酒葫芦兀自喝了起来。 “你我本是萍水相逢,突然就让我同你圆房,恕我实在办不到,左右距离你二十岁还有两年,到时候看情况吧。” 萧策见海朝云嘴上含糊其辞,其实态度已经有一丝松动。 而且海朝云毫不见外抱着他喝过的酒葫芦啃,萧策心中更是信心倍增。 “这可是你说的看情况噢,那就别怪本殿下手段毒辣啦!” 海朝云继续鄙夷的望着萧策,“怎么?你打算软的不行,直接对我用强?” 萧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当然不是,本殿下要追你!” “追我?我也没跑啊?” “嘻嘻嘻嘻,这句话的意思是,本殿下要让你喜欢上我!” 海朝云闻言一愣,脸色顿时阴沉下去。 “萧策,你觉得我是外面柔弱的闺阁女子吗?能忍受你这种言语轻薄?” 海朝云面上凶狠,可红透的耳根,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羞怯。 萧策毫不畏惧,竟是突然站起身,将内心慌乱的海朝云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萧策傲立于长生殿屋顶之上,没有正面回答,先是冲海朝云甜甜一笑,才转身朝着夜色下的皇城,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吼道。 “大海!本殿下一定会得到你的心!” 声如长虹,响彻夜空,传遍巍峨寂静的皇城每个角落。 甘露殿中,萧世成正躺在慕容皇后的膝上,享受着爱妻的放松按摩,萧策嗷的一嗓子差点将皇帝惊得蹦起来。 “刚刚的喊声,莫非是策儿?” 萧世成目光中带着困惑,自家弱不禁风的傻儿子,何时这么有劲儿了? 慕容皇后似乎早就预料到,并没有意外,而是笑着继续给皇帝揉按太阳穴。 “策儿最近跟海朝云同床共枕,据说冷香寒被压制的相当好,你看连声音都变得中气十足。” 萧世成心中只是闪过片刻的欣喜,很快又被愁云惨雾所取代。 “无垢,若是策儿真的倾心于海朝云,等他知晓朕背地里剿灭了浑天教,会不会为了海朝云跟朕闹起来?” 慕容皇后面色也有担忧,但还是柔声说道。 “策儿本就极重情谊,才会为了炎儿甘愿窝在长生殿,正是有此顾虑才会瞒着他,若是海朝云真的舍身为他解毒,以策儿的品行必定会将海朝云视如珍宝,只愿陛下能宽宏大量,不要与策儿计较,也求陛下到时候能留海朝云一命。” 萧世成闻言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再回应皇后的恳求。 情感永远不是一位帝王优先考虑的事,海朝云将来愿意跟着萧策还好说,若是敢为浑天教之事继续与朝廷为敌,萧世成一定会将其诛杀! 长生殿屋顶上,萧策畅快淋漓的大吼一声,只觉得胸腔中澎湃激昂,似乎自己的身体真的有很大好转。 可坐在一旁的海朝云只苦于屋顶没有地缝,恨不得钻到琉璃瓦缝隙中去,简直是太丢人了! “你赶紧坐下来!” 海朝云羞恼的拽着萧策又坐回到矮桌旁,萧策却是一脸喜形于色。 “大海,你就等着瞧好吧!” 海朝云无可奈何,只能摆过头去继续喝闷酒,心中却默默傲娇的说了一句。 “看你表现再说吧~~” 梁宝坐在庭院中,笑看着屋顶喝酒谈天的男女,只感慨年轻真好。 这时韦我峰光着个大腚从偏房中跑出来,脸色还有些余怒未消。 “大半夜的殿下孤苦狼嚎什么?老子正在闭目调息呢!” 梁宝瞥了一眼韦我峰半拉着的绸裤,就明白老手艺人估计是被吓到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不举。 “赶紧滚回去玩儿你的,扰了殿下的雅兴,当心跟余福一样被赶出宫打探消息去。” 韦我峰不敢跟梁宝呛声,只能提提裤子,又步伐大开大合走回房间去。 梁宝抬头注视明亮的夜色,又朝偏房的方向看了看,估计今夜有人注定难眠了。 偏房中,李红袖是真的在盘膝打坐,努力运行周天积攒内力。 在听到萧策的宣誓后,李红袖缓缓睁开眼眸。 望着身前不算宽敞的房间,李红袖眼中有失落,有疑惑,更有着化不开的迷惘。 第74章 长街现杀机 京畿遭遇严重旱灾,导致长安城中的物价一日三变,百姓们都带着恐慌情绪。 原本热闹喧哗,车水马龙的各个坊市,近些天也变得有些冷清。 余福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穿行在长安城各条街道上,远远看着就像是普通百姓家营养不良的黄毛小子。 自昨日出宫为萧策打探消息,余福已经在长安城中晃悠了一夜,如今依旧没探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平康坊毗邻皇城,是达官显贵,高门大户的聚集地,余福走在平康坊的主干街上,一直留意着来往的行人。 一辆奢华的马车自眼前驶过,吸引了余福的注意,因为马车上悬挂的标牌写着慕容两字。 想到自家殿下与慕容家的关系,余福反正也漫无目的,就想着跟上去打声招呼,顺便打探些情况。 可今天路上行人很少,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余福不敢暴露武艺,便也只能不远不近慢慢跟在马车后方。 宽大的车厢中,慕容冲正笑得猖狂,自昨天父亲散朝后,告诉他水车图纸被采纳,皇帝将功劳记到他头上,慕容冲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慕容瞳乖巧的坐在车厢另一侧,身旁的贴身丫鬟月牙正捧着一本画册让她观瞧。 “小姐,这都是绣春居推出的最新款式,你瞧着有没有喜欢的?” 慕容瞳看的无比认真,将每一种纹样,花饰都挑选的无比仔细。 “这个会不会太素了?。。。。这个又有些太花俏。。。。” 慕容瞳一边翻阅一边自言自语,月牙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纳罕不已。 慕容瞳打小只对书籍感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各种收集各式孤本古籍,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会对衣裳如此上心。 等慕容瞳选好款式后,想找月牙再确认一遍。 “月牙,你说这种穿花对襟适合身材高挑的女子穿吗?” 月牙闻言一愣,感情小姐不是为自己买衣裳,但还是压住心底的疑惑,耐心给慕容瞳解释起来。 慕容瞳听着月牙的建议不住点头,旁边的慕容冲却在无奈的摇头晃脑。 自家妹妹平日里在家除了看书,就对其他琐事漠不关心,可对于萧策拜托的事简直当作圣旨一般重视,也不知慕容瞳到底为啥这么听萧策的话。 马车在行驶出一段路程后,突然停了下来,慕容家的护卫在外面禀报。 “公子,遇到了当阳侯家的谢玉。” 慕容冲闻言便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就发现谢玉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正站在马车旁。 都是一个纨绔圈子里混的,慕容冲高兴的跳下马车,跟谢玉打起招呼。 “今个儿倒是赶巧了,能跟谢小侯爷在这里偶遇。” 谢玉显得比平时还要热情,抓着慕容冲的胳膊有些羡慕。 “听说你昨日给陛下献了一张图,被工部采纳用来赈灾,我在家听说后老鼻子羡慕啦,这不看见你家的马车就迫不及待拦下来,想跟你这个大功臣见一面。” 周围一群纨绔子弟也跟着捧哏,围着慕容冲开始溜须拍马起来。 慕容冲被众星捧月,笑得更加肆意张狂。 “哈哈哈哈,小意思小意思,那图纸本公子也只是偶然所得,没想到竟是入了陛下的眼,能为赈济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岂能谈论那些不足挂齿的功劳?” 慕容冲话语谦虚,可谢玉等人看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脑后跟了,但人家这次确实是出了风头,大伙心里酸面上还是得捧臭脚。 等慕容冲过足了被人吹捧的瘾,谢玉便开口相邀。 “择日不如撞日,慕容兄何不与我等一起去万芳楼庆贺一番?” 慕容冲往马车里看了一眼,才有些遗憾的摇头。 “抱歉啊谢兄,今日我是陪着妹妹出来采买,无法与你们同行啦,改日我再做东宴请诸位!” 谢玉等人虽然想继续撺掇,可慕容冲还是婉言谢绝。 等打发了一群纨绔子弟,慕容冲才意犹未尽的坐回车厢中,脸上的笑容都还未散尽。 慕容瞳看着哥哥得意忘形的模样,心里就有些小埋怨。 “哥哥,水车图纸明明是出自六殿下之手,你已经抢功占了大便宜,怎么能还拿着这件事到处吹嘘呢?” 慕容冲无所谓的摆摆手,“萧策自己都不在意,用不着你替他鸣不平,况且我这不也是为他着想,所有人都知道图纸是出自我手,谁还会怀疑到他头上?” 慕容瞳不想再理睬这个赖皮兄长,继续闷头研究起花册上的衣服样式。 马车继续行驶在街道上,朝着临坊的绣春居行去,路上的百姓逐渐增多,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操纵马缰的两名护卫似乎没有察觉,街道上正有三三两两行人,似有意似无意的从车旁经过,之后便悄悄和马车并排行走起来。 在出了坊门的刹那,道路两旁突然窜出四名百姓打扮的武人,朝着马车突然发动袭击。 能做慕容家的护卫,也绝非泛泛之辈,驾车的护卫王纲,当机立断扬手甩出马鞭,带着破风声劈向其中一名歹徒。 另一名护卫曲阳,从车辕中抽出朴刀,电光火石间便当头斩向一名歹徒的脑袋。 啪!砰!一道清脆,一道沉闷的声响同时在街上响起,两名最先靠近马车的歹徒被瞬杀当场,鲜血顷刻撒上坊市大门。 余福一直隐在暗处,尾随在慕容家的马车后方,此刻见街上起了打斗,便悄无声息不断朝着马车靠近。 慕容家的两名护卫已经翻身下车,护在马车两侧,目光冰冷望着剩余的两名歹徒。 慕容冲有些慌张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王纲,外面出了何事?” 王纲朝着车厢中沉声示警, “公子,小姐,有歹人袭击马车,你们躲在车里别出来。” 曲阳则杀气毕露,注视着剩余两名歹徒。 “何方宵小,胆敢冲撞慕容家的马车?” 两名歹徒面上毫无惧意,一语不发,接着悍不畏死提刀砍向曲阳。 曲阳挥舞手中朴刀,刀光划破长街,将两名歹徒拦腰斩成两截,顿时血光冲天,惊得周围百姓纷纷作鸟兽散。 慕容瞳本躲在车帘后小心观察,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登时被吓得面无人色。 慕容冲见状赶紧将妹妹拉回车厢中,目光闪烁,惊疑不定。 王纲也从车辕中拔出长剑,眼中并没有任何轻松神色,朝着空旷的街道高声喝问。 “阁下无需藏头露尾,投石问路对我兄弟二人没有意义,何不当面现身一见?” 一道身影自日光照不到的巷弄阴影中缓缓走出,青天白日下却穿着一件极其不协调的黑袍,袍上勾勒着红线交织的图案。 余福藏匿气息躲在不远处,在看见这身黑袍后瞳孔骤缩,割鹿楼的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出现在长安街头! 王纲与曲阳如临大敌,都从来人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纷纷抬起手中兵刃严阵以待。 黑袍人走到街道中央,距离马车十步开外才站定,慢慢抬起头,面容都被隐藏在纯白的面具之下。 “割鹿楼虚日鼠,有请慕容公子跟在下走一趟。” 车厢中的慕容冲闻言身子打了个颤,割鹿楼恶名昭彰,他只在父亲口中听过,没想到今日对方主动现身,居然指名道姓要找他。 慕容瞳也面带惧色,但还是声音弱弱的认真开口。 “虚日鼠是二十八星宿中玄武七宿其中之一,此人用的是化名。” 慕容冲一个头两个大,哭丧着一张脸。 “妹妹呀,都快大祸临头,就别卖弄你那些书本知识啦!” 第75章 绑票 慕容家的两名护卫,见传闻中的割鹿楼出现在眼前,目的居然是自家公子,眼神中都透露出惊愕,彼此对视一眼,王纲率先提着长剑攻向虚日鼠。 虚日鼠黑袍无风自动,抬头望向跃至半空的王纲,面具下不知是什么表情。 王纲双手高举长剑自上而下,朝着虚日鼠的天灵盖一剑直坠。 虚日鼠轻轻抬起双臂,竟是想要用肉身硬抗剑锋。 铛!长剑落在虚日鼠的双臂之上,发出一声如同金石撞击的脆响。 虚日鼠只是身形向后滑了寸余,王纲的剑势却硬生生被格挡在半空中,当即沉声低喝。 “是外家横练金钟罩,攻他的罩门!” 曲阳已经手持细长朴刀,第一时间贴地滑行奔至虚日鼠身前。 曲阳与王纲同为慕容家的门客,多年来二人培养出极为浓厚的默契。 王纲的喊声刚刚发出,曲阳的重心已经压得极低,整个人如同平躺于地,将朴刀向上突刺,直冲虚日鼠的下盘,目标正是金钟罩的致命弱点会阴穴。 王纲也趁势继续在半空中发力,压住虚日鼠的双臂,不让其有机会逃脱。 可虚日鼠竟是双腿突然并拢,以强横的肉身蛮横的夹住曲阳的朴刀,刀尖无法再向上挪动哪怕半寸。 曲阳与王纲瞳孔同时颤抖,这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被轻描淡写化解。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出现尴尬的凝滞,可下一秒虚日鼠突然闷哼一声,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巨力,夹住朴刀用力一拧,竟是将刀刃硬生生崩裂扭断,连带着曲阳手握半截朴刀在猝不及防下,被巨大力道直接甩飞出去! 王纲见势不妙,双腿在半空猛蹬虚日鼠的胸膛,想要借力弹走拉开距离。 可虚日鼠硬扛住这记飞蹬,身形都没有丝毫晃动,在王纲逃脱的前一刻,用手掌一把抓住长剑,将王纲又拽了回来! 王纲同样无法反应,眼中闪过震惊错愕,可身体已经被拖到虚日鼠近前。 嘣!一声开碑裂石般的巨响,虚日鼠一记刚猛霸道的炮捶悍然轰在王纲的心口,似乎是在报刚才的飞蹬之仇。 王纲口中抑制不住狂喷鲜血,整个人被打得如同炮弹,倒飞向身后的马车。 咔!王纲的身体撞上慕容家的马车,竟是将坚固的车厢撞的四分五裂,碎片横飞! 马匹受惊之下往街道外狂奔,慕容兄妹与丫鬟月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跟着炸碎的车厢一起被弹飞出去,重重摔在不远外的街道上。 “我去。。。对方有大炮不成?” 慕容冲被摔得七荤八素,捂着脑袋从一地狼藉中爬起来,发现妹妹也被摔得不轻,顾不得查看周围情况,连滚带爬过去搀扶慕容瞳。 等慕容瞳被扶起,慕容冲才发现她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前方,眼中的战栗恐惧几乎快凝成实质。 慕容冲心中预感大事不妙,连忙转头往街对面望去,差点惊得当场呕吐出来。 王纲口鼻全是鲜血,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在刚刚的剧烈撞击下,整个人被粗重的车辕贯穿身体,被插入青石板的车辕半举在空中,鲜血顺着车辕不断低落。 而再往前的街面上,披着黑袍的虚日鼠正单臂高抬,如同捏住一只小动物般,提着曲阳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曲阳的双腿在半空乱蹬,口中同样不断渗血,出气多进气少显然也快活不成了。 慕容瞳看到眼前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坐倒在地大哭起来。 慕容冲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颤颤巍巍走到妹妹面前,将其护在身后。 虚日鼠一把拧断曲阳的脖子,将其像破麻袋一般扔到地上,无视还没咽气的王纲,缓步朝着慕容兄妹走去。 余福隐没在暗处,见情势如此危急,再也按耐不住,正欲冲出去解围,可喉间突然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冰冷! 余福想往外冲的身体顿时凝固在原地,有人从后面无声无息靠近,正将武器贴在他的脖颈上。 “小子,贾珏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会萍踪蝶息这套法门?” 身后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余福顿时瞳孔颤动,喉头滚动,周身被对方的气息锁定,一股死亡的威胁迫在眉睫,内心惊疑不定。 贾珏正是贾公公的原名,而萍踪蝶息是贾公公的独门功夫,取自如浮萍般飘逸轻盈,如蝶舞般无声无息,正是余福施展出的身法与匿气手段。 连海朝云都没看出余福与贾公公的关系,此人居然能一眼识破,而且竟在余福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就靠近到背后这么近的距离,不敢想对方的武艺究竟高到何种地步。 余福的视线偷偷向下瞟,发现对方顶在他喉间的居然只是一截细长尖锐的手指甲! 双方武力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余福连反抗的念头都省了,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一脸的宁死不屈。 可身后之人见余福不说话,竟是咯咯怪笑起来。 “呵呵呵呵,能得贾珏的真传,你必定也是宫中的内侍,割鹿楼今日只是来带走慕容冲,询问他关于水车图纸之事,念在你是故人之后,老夫今日放你回去报信,转告萧世勋跟贾珏,割鹿楼天玑星禄存,回到长安城了。” 话音一落,周身笼罩住的重压便倏的一松,余福气喘吁吁的急忙回过头,昏暗的巷弄中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顾不得心中的惊惧,余福连忙朝着主街上奔去,可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等他跑到马车废墟前,慕容兄妹早已不见踪影,地上只有慕容家两名护卫残破的尸身。 余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动,注意到一地狼藉中有一抹艳丽的色彩,便弯身从地上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本绣春居的画册,余福见此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将画册小心收入怀中,余福拼尽全力往皇城方向赶去,长安城要变天了! 长安城千街百坊,错综复杂,藏匿在城池阴暗中的角落数不胜数。 慕容冲牵着妹妹的手,走在一条日光都照不到的幽深巷弄中,丫鬟月牙紧紧跟在两个主子身旁。 割鹿楼的虚日鼠走在三人的后方,驱赶着慕容冲等人向前走。 慕容冲在长安城活了近二十年,还以为各坊各市都是光鲜亮丽,还从不知道城里有这些阴暗的犄角旮旯。 虚日鼠杀掉两名护卫后,只是霸道的让慕容冲跟他走,否则就横尸街头,慕容冲只好硬着头皮被带走,之后在城中七拐八拐,虚日鼠除了指路外,再未跟慕容冲多说一句话。 慕容瞳望着四周潮湿昏暗,污水横流的窄巷,惶恐不安的缩在慕容冲身边。 “哥哥,他为什么要抓我们?” 慕容冲的脑子一团乱麻,心里不安恐惧到极点,但还是柔声安慰妹妹。 “瞳儿别怕,他没有当场杀我们,肯定是想利用我们达到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应该暂时是安全的,想必父亲他们很快就会得知我们被绑架,带人来寻找我们。” 等穿过数条巷弄后,几人进入到一条死胡同,道路尽头只有一面湿滑的砖墙。 “让开。” 虚日鼠厉声呵斥一句,慕容冲便拉着两个姑娘缩到一旁让路。 咚咚咚—— 慕容冲见虚日鼠在砖墙上很有节奏的敲击,努力想要记下暗号。 可没成想这根本不是敲门,而是在向墙内示警,下一刻就见砖墙后飞掠出三道黑袍人影,落到慕容冲等人面前,不由分说就一人一掌,将慕容兄妹全都拍昏在地。 第76章 奇特的异香 皇城长生殿,海朝云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昨晚因为跟萧策谈心,心思被搅得百转千回,不知不觉间就喝多了,连最后她跟萧策是怎么回的卧房都不记得了。 尚未睁开困倦的眼眸,海朝云先是习惯性往旁边摸了摸,发现空无一人,才稍微放松些身心。 可海朝云刚刚睁开眼睛坐起身,就发现萧策已经端着托盘,目光炙热的坐在床前。 “小懒猪~~起来啦~~来尝尝本殿下为你准备的爱心早餐~~~” 萧策故意夹得矫揉造作,声音又嗲又骚,恶心得海朝云腹中空空就已经想要干呕。 “呕!萧策你要死啊!大清早就来恶心人!” 见海朝云一脸作呕的神情,萧策更加肉麻,还贴心得轻抚海朝云的后背。 “大海,你得争点气啊,本殿下还没上手呢,你就吐成这样,等将来有了孩子,你不得害喜害到本殿下心疼死?” 海朝云宿醉导致头脑有些昏,实在不想再跟萧策斗嘴,一把抢过托盘,拿起碗筷就在床上吃了起来,还不忘恶狠狠瞪了萧策一眼。 “我已经开始吃了,你不许再说这些恶心话!” 萧策故意笑得无比温柔,一眨不眨盯着海朝云吃爱心早餐,心里早乐开了花。 “烈女怕缠郎,好女怕舔狗,看本殿下不把你舔得晕头转向,老子就不姓萧!” 海朝云带着极重的心理负担,艰难吞咽下这份满满爱意的早餐,等吃完后发现萧策收拾起碗筷,才有些奇怪的问道。 “怎么是你亲自做这些事?余福跑哪去了?昨晚开始就不见人影。” 萧策将托盘放回桌几上,才转身又坐回床边。 “我担心京中有情况发生,就派阿福出去打探消息,况且伺候媳妇儿吃饭这种事,当然是得亲自来才能表现诚意。” “谁是你媳妇儿!” 海朝云闻言当即恼羞成怒,抬手就想呼萧策一巴掌。 可萧策这条老舔狗居然不闪不避,把脸凑到海朝云的巴掌前。 “打吧打吧,打在我身,痛在你心,你要是心里不会痛的话,你就扇死我好了。” 海朝云是真想一掌毙了萧策,再自己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可看着萧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还有身上崭新的蟠螭锦袍,明显是精心收拾过一番,配上那张明明很贱但确实俊美的容颜,海朝云愣是下不去手。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了!” 海朝云似是彻底摆烂,无力的放下手掌,整个人又瘫回床上。 昨晚听萧策说要追她,海朝云还以为会发生老戏码的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可谁能想到这逼怎么恶心怎么来,心中觉得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萧策在海朝云的底线周围疯狂蹦迪,就是为了提早锻炼她的耐心,省的将来动不动就拳脚相加,夫纲不振。 萧策见海朝云躺着,便也想跟她躺在一起,蹬掉靴子就往床内侧爬去。 可萧策刚一靠近,海朝云原本在生无可恋的葛优躺,突然鼻尖微动,嗅到一股若有似无奇异的香味。 萧策见海朝云莫名皱起眉头,以为她是反感自己靠近,正欲口花花解释,海朝云就直接翻身坐起,凑到萧策身前不停闻来闻去。 萧策被搞得有些懵,老脸故作微红。 ”大海,原以为是我一个人的狂欢,没想到你也这么急不可耐,那就来吧!康忙北鼻!” 萧策张牙舞爪就想往上扑,海朝云一巴掌按在他脸上,神情依旧十分专注,鼻尖还在不断耸动。 “你身上怎么会有一种奇怪的异香?” 萧策闻言一愣,抱着自己的手臂闻了闻,才有些娇羞的说道。 “今早为了你,本殿下特地泡了个澡,偷偷涂了点香粉,这都被你闻出来啦?” 可海朝云却是轻轻摇头,“这不是香粉的味道,味道实在太过奇特,可凑近了仔细似乎又闻不出来。” 海朝云很难具体形容,这是种沁人心脾的异香,但又十分稀薄,多闻几遍竟是有心神一荡的错觉。 萧策慢慢也察觉不对,香粉的味道海朝云会分不出来?可他抱着自己左闻右闻,愣是一丁点异香也闻不到。 “算了,管他呢,就当是本殿下的体香好了,大海你要是喜欢让你闻个够。” 说着萧策还扬起胳膊,海朝云登时被恶心的不行,因为那股异香勾起的诡异感觉也顿时烟消云散。 “滚滚滚!赶紧起床!” 海朝云控制力道,一脚将萧策蹬下床,从另一侧穿上鞋子就往卧房外走。 萧策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越来越有老夫老妻那味儿了,解毒大计指日可待啊。 等二人走出正殿,发现李红袖又已经在院中练剑。 庭院中剑锋翩飞,气势恢宏,举手投足间尽是凌厉的杀气,就连萧策这个门外汉也察觉出李红袖情绪有些异常,小声问向海朝云。 “红袖这是咋啦?跟要吃人似的。” 海朝云默默观察,眼中闪过些许复杂,但并未回答萧策的话,有些事旁人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等李红袖足足练了半个时辰,才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脸上仍显意犹未尽。 原本躲在后面避其锋芒的韦我峰与梁宝,见愤怒的小仙女收了神通,立马就搬了张小桌子跑出来,跟萧策乌里哇啦准备开始打牌。 李红袖走到萧策身旁坐定,本想故作平静开口寒暄,突然蹙起眉头,鼻尖颤动。 “阿策,你身上涂了什么?怎么会有股奇怪的香味?” 此言一出,萧策跟海朝云同时一愣,怎么连李红袖也这么说? 韦我峰闻言很自觉的绕到萧策身后,抱着萧策的脑袋一吸到底,抬起头时一脸困惑。 “没有你说的异香啊,殿下还是散发着灵魂的恶臭。” 萧策翻个白眼,用力扒开韦我峰的猪蹄,又转头吩咐梁宝。 “老梁,你来闻一下,我身上有没有异香。” 梁宝走到萧策身旁,凑近猛吸一大口,也是不解的摇摇头,“殿下身上没有香味啊。” 萧策不禁皱起眉头,摊开双手招呼海朝云跟李红袖。 “你们两个再闻闻看,本殿下还纳了闷儿了。” 海朝云跟李红袖一左一右,仔细的嗅了嗅,这股味道微不可察,但香味奇特古怪,二人竟是都能清晰分辨出来。 “就是这股我起床时闻到的异香,很难察觉出来但就是存在。” 李红袖也跟着点点头,“而且这股香味很奇特,竟是有种沁人心脾之感。” 韦我峰跟梁宝这下可坐不住了,抱着萧策左闻右闻,愣是一点味道没闻出来。 萧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们说,本殿下身上这股香味,该不会只有女子才能闻到吧?” 第77章 大事不妙 萧策又再三测试,确认除了海朝云跟李红袖外,谁也闻不到那股异香,连他本人也闻不出来。 “这就奇了怪了,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体香啊。。。。” 萧策坐在屋檐下满脸困惑,李红袖等人围坐在他身边,也是觉得有些蹊跷。 海朝云沉吟片刻,才认真的说道。 “我可以确认,你身上这股香味,是今早才出现的,之前绝对没有。”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海朝云确信萧策的异香是今晨才突然出现的。 萧策拧着眉头细细沉思,突然灵光乍现,抬起头有些不确定。 “我身上中的毒叫冷香寒,名字里就带着一个香字,身上突然的异香会不会就是毒素导致的?” 梁宝也是皱着眉头接话,“殿下这么多年来毒发时都只会冰寒刺骨,还从未出现过散发香气的情况,难道说现在中毒更深了才出现这种症状?” 萧策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心中疑窦丛生。 “这些日子跟大海睡在一起,受她的热毒滋养,我浑身上下都有劲儿,只是四肢不断发凉,并未像从前那样冻到浑身抽搐,这怎么也不像毒入膏肓的样子呀。” 海朝云面色酡红,为萧策的口不择言羞恼不已,什么叫受她滋养?他们二人可还什么都没发生呢!清清白白的名声都快被毁干净了。 不过众人都在忙着考虑冷香寒的事,倒是没人注意到海朝云的异样。 就在萧策苦思冥想时,中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余福不顾御林军的盘查,径直穿过中门,朝着庭院里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两名御林军唯恐余福带了违禁品,跟在后面追了进来。 萧策一行人听到余福的呼喊,都有不祥的预感,纷纷起身迎了上去。 余福急奔到萧策近前,来不及喘息便焦急的说道。 “割鹿楼的人当街袭杀慕容家的马车,劫走了表公子跟表小姐!” 萧策闻言瞳孔地震,双手用力锢住余福的肩膀,急不可耐的追问。 “赶紧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割鹿楼为什么会对慕容冲他们兄妹下手?慕容冲是得失心疯了!明知道城里藏着歹人,为什么要带小书呆出门?” 余福疯狂赶路,内息紊乱,磕磕绊绊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当听到天玑星说劫走慕容冲,是为了水车图纸之事,萧策当即明白他们兄妹二人是遭了无妄之灾。 这次京畿旱情,割鹿楼一直隐在暗中对朝廷的赈灾搞破坏,肯定是获悉朝廷寻到引水之法,便将矛头对准了献上水车图纸的慕容冲。 萧策头脑飞速运转,压下不安的情绪,思索半天后才沉吟分析。 “割鹿楼光明正大劫持慕容兄妹,就是为了向朝廷施压,告诫朝廷他们已经知晓引水的办法,朝廷只要敢建造水车引水,割鹿楼一定会去搞破坏阻挠朝廷救灾,这样朝廷便会陷入被动,不造水车就不能救济百姓,可费尽心血建造水车又要做好准备应对割鹿楼的破坏,简直是可恶至极!” 余福以为萧策已经冷静下来,便小心从怀中掏出花册,递到萧策面前,试探着开口。 “殿下。。。我在现场找到这本花册。。。应该是慕容小姐遗落下来的。。。。” 萧策不明所以接过画册,翻开一看表情顿时呆立当场。 每一页服饰旁边都有详细的批注,提醒着哪些款式适合高挑女子穿着,显然极为用心。 萧策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自足底瞬间充斥全身,一股难以言明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刚才听余福说完,萧策还在心中无比恼怒,责备慕容冲不知轻重,现在情势如此严峻,怎么能将小书呆带出府? 可看到画册上的内容,萧策才明白,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慕容瞳,今天为何会跟着慕容冲出门。 他只是随口的一句嘱托,慕容瞳竟是如此认真对待,正是为了帮他去绣春居购置女子衣裳,才会遇到割鹿楼的袭击。 回想起儿时被割鹿楼捆绑着关在暗无天日的阁楼中,身中剧毒寒冷刺骨,又分不清白天黑夜,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苦回忆,萧策只觉得遍体生寒。 慕容瞳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如何能扛得住? 李红袖一直在留心萧策的表情,见他原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变得惨无人色,呼吸越来越粗重,整个人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连忙着急的上前搀扶住萧策。 众人见状也赶紧围在萧策身边,生怕他的寒毒又复发。 萧策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导致寒毒已经不受控制,此刻极为难受,但还是握着李红袖的手轻轻摇头。 “我没事,必须赶紧出宫找到慕容兄妹,否则等割鹿楼发现图纸不是出自慕容冲之手,会毫不犹豫将他们杀害!” 李红袖还想劝说,却被海朝云摇头制止,现在萧策情绪激动,不能再跟他唱反调。 萧策强打起精神,先是转头看向院子里傻傻发愣的两名御林军。 “你们全都听到了,还不赶紧去禀报父皇?\" 两名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知事态严峻必须立刻上报,二人争先恐后往外冲,急忙往武德殿方向赶去禀报消息,竟是忘了要找人来换班。 萧策看了看庭院外中门大开,也省了再敲晕这两个御林军的麻烦,沉声下令吩咐。 “红袖与韦憨子随我出宫,阿福留下来休息。” 梁宝有些不解,正欲询问萧策为何不带他,萧策已经转过头去郑重的嘱咐。 “老梁,你的武功最高,留下来看住海朝云,若是让她跑了,父皇是真的会雷霆大怒。” 梁宝嗫嚅半天,对上萧策不容拒绝的眼神,也只好无奈的又退回去。 余福见此立马又冲到最前面。 “殿下,我不用休息,还能跟着你一起出去!” 余福眼睁睁看着慕容兄妹被劫走,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也是歉疚与不甘交织。 见余福如此坚决,萧策便也决定带上他,余福的本领用来侦察刺探最合适不过。 萧策最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海朝云,海朝云神色如常,并未在意萧策让梁宝留下来看守她的事。 发现萧策正望向自己,海朝云便轻柔一笑,示意萧策去你的吧,不用管我。 萧策再不停留,爬到韦我峰的背上,带着李红袖与余福快速离开长生殿,朝着宫门赶去。 庭院中只剩下如丧考妣的梁宝跟云淡风轻的海朝云。 “萧策把你看的很重。” 梁宝闻言抬起头,对上海朝云的目光后便苦涩一笑。 “是呀,我就是觉得不能帮到殿下,心里有些憋屈。” 海朝云走到屋檐下,十分惬意的躺在摇摇椅上,开始闭目凝神,口中继续说道。 “割鹿楼今日堂而皇之现身,就已经是向朝廷宣战,若在宫外遭遇仇仙尺,萧策担忧你会拼掉性命。” 梁宝也慢悠悠的坐靠在廊柱旁,拿出他与萧策一人一个的酒葫芦小口啜饮起来。 “我从小看着殿下长大,那些太监宫女们都说他心黑的不像人,只有我知晓殿下才是这世上心肠最软的人。” 海朝云闻言沉默片刻,闭紧眼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萧策问过你跟仇仙尺的恩怨吗?” 梁宝轻轻笑了笑,捧着葫芦望向湛蓝明媚的天空。 “殿下从不追问他人的难言之隐,他从小身中剧毒自身难保,不想掺和到他人的因果中,否则殿下看不过眼却又无能为力,会觉得非常难过。” 海朝云闻言终于睁开双眼,也将视线放在晴空万里的天上。 萧策即便是喝得酩酊大醉,也从未刺探过与浑天教内部有关的任何内容。 念及此处,海朝云细不可闻的微微叹息。 愿君顺遂,诸邪退散。 第78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欸 慕容冲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手脚绑缚,关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妹妹!妹妹!” 慕容冲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慕容瞳心中焦急万分,但很快角落里便有一道柔弱的声音回应。 ”哥哥,我在这里。“ 听到妹妹平安无事,慕容冲才稍微松一口气,可眼前的情况让他更加心绪难宁。 他们兄妹二人名义上是慕容家的继承人,可现在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就是两只在家啃老的米虫。 在这长安城中,拿他们兄妹作人质,除了父亲慕容无忌会急翻天之外,怕是也威胁不到任何人。 可割鹿楼不惜当街行凶,触怒朝廷也要绑走他们兄妹,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房间一角打开一道缝隙,光亮从外面射进来,照的慕容冲睁不开眼。 慕容冲偏头往旁边躲避,才发现慕容瞳跟月牙也被捆绑着靠在地板角落里。 慕容瞳借助光亮也看到了哥哥,正欲呼唤就被慕容冲摇头制止。 “你们绑我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冲输人不输阵,即便身处困局,依然保持住世家公子的气势。 自光亮处响起一道嘶哑难听的公鸭嗓。 “公子的嗓门倒是挺大,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冲听到这种戏谑的口吻就来气,声音继续提高八度怒吼道。 “老子管你是谁!你他娘的知道我爹是谁吗?家父慕容无忌!” 公鸭嗓继续怪笑着传入到暗室中。 “呵呵呵呵,我不在乎你爹是谁,我们找的只是你慕容公子本人罢了。” 慕容冲闻言一愣,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就是个废柴纨绔啊! 不等慕容冲质问,对方已经继续说道。 “昨日慕容公子呈报给工部一封图纸,据传能顺利引黄河水入京畿,不知可有此事?” 慕容冲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么大费周章原来目的是这玩意儿,当即怒喝出声。 “你有病是不是?那图纸又不是我画的,你抓错人了知不知道!” “噢?那敢问慕容公子,这图纸出自何人之手?” 慕容冲正欲脱口而出萧策的名字,突然又反应过来急忙咽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那张图是我在路上捡的,觉得瞧着新奇,就呈上去想骗取功劳,我也没想到真的会被陛下采纳啊。” 公鸭嗓对于慕容冲的胡扯半点不信,不再追究图纸的出处,转而换了问题。 “但慕容公子肯定是见过图纸的,那可否告知在下,这巨轮水车究竟是何等规模,又会建造在哪几条河渠之上呢?” 关中地区水系庞杂,由黄河主干道延伸向各个方向的大小支流不计其数,萧策在图纸上根据地形高低起落,详细标注了几条需要建立水车的河渠,只有连同特定的几条支流,才能平稳将黄河水引入京畿。 慕容冲为防止被工部追问,自然是仔细看过图纸的,而且对各处细节烂熟于心,但既然都知道割鹿楼的目的是破坏引水工程,又岂能如实告之?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封图纸我只是草草瞄了两眼,上面的内容早都记不清了,你还是自己去找工部确认吧!” 慕容冲吼完就在等对方的反应,这时却又听到一声粗犷的声线。 “跟他废那么多话作甚,直接上重刑不信他不松口。” 公鸭嗓显然常年跟这种世家公子打交道,轻飘飘的撂下一句。 “他现在把自己幻想成宁死不屈的朝廷忠臣,你越是折磨他,他的嘴反而会越硬,等在暗室里先关上三天不吃不喝,分不清昼夜时辰,到时候再严刑拷打,让这种锦衣玉食堆出来的膏粱子弟跟着咱们造反都可以。” 话音一落,光亮缝隙便砰的一声紧紧关上,室内重新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喂!别走啊!给老子留条缝啊!我有夜盲!” 慕容冲表情呆滞,黑暗中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不解,怎么一言不合就走了? 这些割鹿楼的人也太会脑补了吧?本公子不是硬骨头啊!你都不先威逼利诱一番,怎么就敢确认本公子不会招?这下可好了,得先被饿个三天,才能享受酷刑了,造孽啊! 慕容瞳身处无边黑暗中,心中惶恐惊惧,只能依靠在月牙的身边寻找渺茫的安全感。 月牙同样怕的要死,岂会想到平平无奇的一天,出门翻着画册唱着歌,突然就被歹人给绑了! “妹妹你别怕,父亲肯定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得保存好体力,等待朝廷的救援!” 慕容冲柔声安慰妹妹,可慕容瞳并未因此而稍微和缓。 明明睁着眼睛,却无法看清身处何地,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在心中不断放大,导致从小身边最大危险就是萧策的慕容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慌, 慕容瞳只能攥紧衣角在心中不住祈祷,可越是危机的时刻,脑海里却越只剩下一个身影,皮肤苍白如雪,身姿挺拔如松。。。。 皇城永乐门,御林军兵卒尚未知晓城中的动乱,仍在按部就班轮岗守卫。 一名正在门洞下认真站岗的御林军,突然感受到远处有轻微踏地声,好奇的往皇城方向看去,结果这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规矩森严,行坐站定都有严格规范的皇城中,正有一行人步伐迅捷如风,朝着永乐门方向急冲而来。 御林军眯着眼仔细眺望,就看到一个包的比粽子还严实,穿着雪白狐裘的男子,正骑在一名彪形大汉的身上,口中还在骂骂咧咧不断催促。 左边跟着一名内侍打扮的小太监,是半个时辰前才持着腰牌回宫复命的老面孔。 右边则是一个一身黑衣劲装,束着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女子,手中居然还握着一把长剑! 宫闱重地,严禁携带武器,御林军们当即拔刀出鞘,准备拦截下这群不伦不类的怪人。 萧策坐在韦我峰背上,因为寒毒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嘴里仍在喋喋不休。 “韦憨子,你一顿早饭就吃了本殿下一整桶饭,现在怎么跑的比王八还慢?” 韦我峰真是有苦说不出,为自己天生的牛马命感到悲哀,但还是忍不住辩驳两句。 “殿下啊,不是我不想快,可背着你就跟背着一座冰雕似的,我这后背止不住的发凉,想再跑快些都费力。” 萧策也知韦我峰已经尽全力冲刺,心中焦急才压力他,可这时身旁的李红袖突然说道。 “阿策!御林军拔刀了,像是准备拦截我们!” 萧策闻言眯眼向门洞下张望,就看到一大批御林军都手持官刀,做出迎敌的姿态。 萧策本就急怒攻心,现在更加忍不住,竟是拼着锥心刺骨的寒意,硬挤出一声咆哮。 “本殿下乃皇六子萧策!有性命攸关的要事必须立刻出宫!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萧策边吼还边往上抬起身子,都快直接骑在韦我峰的脖子,就是为了让御林军们看清他的脸。 御林军们原本还在严阵以待,可望见雪白狐裘下那张令皇城闻风丧胆的帅脸,纷纷都赶紧将兵器收回去,无人再敢上去阻拦。 能当上拱卫皇城的御林军,谁也不是傻子,即便没跟萧策打过交道,也清楚萧策的地位有多受宠,若是阻拦萧策真被砍死,说白了死也是白死。 萧策在皇宫里动刀兵也罢,带着江湖人到处乱窜也罢,那都是陛下需要头疼的事,御林军们谁也不敢上前触霉头,只需待会把消息报上去,自有大人物们做主。 萧策就这样在一群御林军整齐划一的目送下,骑着高头大韦,带着两名心腹爱将,大摇大摆冲出永乐门,朝着喧哗热闹的长安城中扬长而去。 风中还悠悠传来萧策逐渐远去的猖狂大笑。 “早知道这帮怂蛋不敢拦我,傻子才会挖地道呢!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四方小馆 昌吉坊坐落于长安城西南角,是平民百姓聚居的地方,与平康坊这样高门大户云集的坊市相比,就像是个贫民窟。 低矮的简易民房错落排开,偶尔能见到几家稍微有点模样的商铺,但也都是卖些茶米油盐等生活必需之物。 韦我峰背着萧策,李红袖与余福护在左右,缓步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直朝着昌吉坊的中心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百姓都穿着粗布烂衣,脸上的神色麻木颓靡,唯有注意到萧策一行人奇怪的装束,才会好奇的匆匆看上一眼,但都接着快步离开,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自出宫后,萧策等人便首先赶到案发现场,发现平康坊坊门口已经聚满了京兆府的官差衙役,而且已经驱散了百姓封锁现场,萧策便知道继续留在平康坊已经没有意义。 于是李红袖提议寻找江湖上的消息贩子,查问一下最近长安城中有没有可疑人物出没,几人便马不停蹄赶来昌吉坊。 萧策扫视一圈四周稍显贫瘠的街道,才低头问向旁边的李红袖。 “这里瞧着都是些穷苦百姓,真有你们说的消息贩子?” 李红袖知道萧策江湖阅历几近于无,便细心为他解释。 “大隐隐于市,只有扎根在江湖最底层,才能探听到更多不为人知的消息,之前我们与赵惊鸿进京时,便是来这里打探消息,再穿过这条巷子就到了。” 过了一会儿,几人走到一家略显破旧的客栈门前,门牌上书四方小馆。 韦我峰便开口提醒,“殿下,就是这里了。” 萧策见到地方了,便让韦我峰将他放到地上,免得被有心人的注意到他身体有异。 四方小馆门口,一个衣衫邋遢的老汉,窝在一张摇椅上,手中摇着蒲扇纳凉,见有客人上门,睁开半眯着的老鼠眼,转头打量来人。 “哟,原来剑鬼与弥陀拳,好些天没见到二位,小老儿还以为你们死在靖王府了呢。” 老汉笑眯眯的站起身,佝偻着身子看起来风吹即倒,可偏偏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 萧策闻言就隐隐蹙眉,这怎么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这种江湖上的底层消息贩子,不该是谨言慎行,卑躬屈膝才对? 韦我峰大剌剌走到老汉面前,口中同样不客气。 “皮老头,你个老不死还敢说这种话,要不是你说靖王府即将挂丧,老子岂能被苏平清打的那么惨?” 老汉姓皮,扎根长安城数十年,专门从事江湖消息的传递,毫不畏惧的回应着韦我峰。 “那只怪你点儿背,着了靖王的道,前些时候靖王世子都已经开始准备灵堂,甚至找了工匠打棺材,小老儿查到这些消息,自然是如实相告,况且我只是把消息卖给你们,又没撺掇你们上门闹事,你别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韦我峰也知道皮老头这话没毛病,消息贩子最重诚信,只会将查到的确实消息拿出来交易,绝不会对客人的行为指手画脚。 况且靖王装病做足了功夫,只能怪他们不自量力,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一窝蜂涌向靖王府,人家本来只想抓海朝云,结果一群江湖人被连锅端了。 李红袖注意到萧策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显然是在为慕容兄妹担忧,便赶紧走上前打断韦我峰的瞎扯。 “皮老头,我们今天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而是想向你打听其他事。” 皮老头闻言并没有立即追问所为何事,反而目光饶有兴趣的打量后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策。 “生面孔啊,你俩把赵惊鸿卖了,新找的主子?” 皮老头一小眼睛微眯,萧策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在这种大热天里实在太扎眼,而且看狐裘的做工质地绝对价值连城,在其身旁的小子看打扮像是宫中内侍,便知晓这是个身份比赵惊鸿不知高出多少的贵人。 萧策抱着双手站在后面,本来秉持着降低存在感光看不说,可皮老头主动找他搭话,便主动踏前一步。 “赵惊鸿那个鼠辈只是与红袖他们暂时同行罢了,现在他们才是正儿八经为我办事。” 皮老头有职业操守,不会打听顾客的底细,确认萧策是个不差钱的主,便客气的迎着众人进门。 众人进入到陈设简陋的客栈中,找了一张不大的方桌围坐在一起,皮老头直接开门见山。 “不知这位贵人今日造访,想跟小老儿打听何事?” 萧策稍稍思索,直接提起割鹿楼有些冒险,万一这皮老头有问题就糟糕了,便笑眯眯的开口。 “这些天长安城中有没有出现行踪可疑的江湖高手,就是那种神出鬼没,身份神秘的人。” 皮老头一听萧策这问法,便知道他是个江湖雏鸟,但也不计较这些细节,仔细想了想才说道。 “京畿大旱,有些能力的江湖人大多已经离京避难去了,长安城现在就是个大蒸笼,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入京。” 萧策闻言眉头蹙的越发深了几分,莫非是要无功而返? 这时李红袖主动开口,替萧策继续问道。 “不一定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哪怕看起来是普通百姓,最重要是形迹可疑,藏头露尾聚在一起的一帮怪人。” 萧策听李红袖这么问才反应过来,割鹿楼无比神秘,每个人都以星宿名作为代号,肯定不会披着黑袍到处跑,藏匿在京城总会有寻常市井的身份。 皮老头又仔细思索片刻,似是想起什么,转头往客栈大堂后呼喊一句。 “老六!别他娘在后面躲清闲!赶紧滚出来!客人要问话!” 萧策与余福对视一眼,怎么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很快一个力夫打扮,披着半褂裸露胸膛的壮汉,从后堂中小跑出来,粗声粗气的问道。 “掌柜的,您找我何事?” 皮老头向萧策指了指壮汉,“老六常年混迹在各大码头和作坊里,他之前上报有见过你描述的这帮人。” 萧策好奇打量壮汉一眼,没想到这个外表憨厚的壮汉,竟也是个情报人员,便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壮汉老六挠头想了想才说道。 “前些日子漕渠码头突然出现了一伙人,都是民夫力工的打扮,说是从外地入京讨生活的同乡,可现在旱情如此严重,河道水位都干到走不了船,这些人也没捞到活计,就一直在码头附近转悠,也不像是急着找活谋生。” 萧策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伙人如此反常,很有可能就是割鹿楼的人,而且还将枯水停摆的漕渠码头当作了临时据点,那慕容兄妹也很可能被关在那里。 “我们立刻动身过去,没准还能抓他们个先行!” 萧策急不可耐,都懒得再讨价还价,往桌上放下一锭足重的银两,起身就准备朝外走去。 可皮老头并未接过报酬,反而是将桌上的银子往前推了推,笑眯眯的望着萧策。 萧策有些不解的看着皮老头,“怎么,还嫌不够?” 皮老头笑容不减,“不过是群贩夫走卒的消息,贵人首次登门,小老儿便不收酬劳,权当与贵人混个脸熟,交个朋友。” 萧策嘴角翘起,觉得这皮老头还挺有趣,便抓起桌上银两朝老六抛了过去。 “我不喜欢欠人情,消息是老六递的,报酬就赏他吧,不过你这个朋友,本公子也交下了。” 老六捧着银两露出憨憨的笑容,“谢谢公子。” 萧策不再停留,带着李红袖等人朝着四方小馆外走去,快跨出门槛时,身后又响起皮老头的声音。 “贵人行事磊落痛快,小老儿便再多附赠您一条消息,据传罗生堂正在召集人手,似乎想对朝廷某位大人物不利,小老儿推测有可能是正在城中查案的三皇子萧恪。” 萧策闻听此言,迈出的步子微微一顿,并未再回头纠缠,高声说了一句,“多谢。”,然后便带人急哄哄的离开四方小馆。 等萧策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老六才有些提心吊胆的走到皮老头旁边。 “掌柜的,你怎么能把自己臆测的消息告诉客人,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皮老头笑得高深莫测,轻摇手中蒲扇,他的眼线遍布长安,三教九流中都有消息来源,早就从萧策的穿着与冰寒的气息中推测出其身份,才会想卖个人情,结交上这位大盛王朝最有地位的皇子。 皮老头不再跟老六过多解释,反而沉吟下令。 “长安城要乱起来了,告诉大伙儿都放机灵些,别被卷进无端的祸事中,否则死也是白死。” 第80章 长安无江湖 萧策出了昌吉坊后,便爬到韦我峰背上休息,刚刚虽只是在四方小馆中短暂交流,发作的寒毒可不会跟他客气,体力消退之快如流水倾泻,现在都已经快被冻晕过去。 韦我峰感受到背后寒气逼人的萧策,心中一紧。 “殿下,你需不需要暂时找个地方歇息?漕渠码头由我跟红袖过去查探就行。” 萧策艰难的摇摇头,“我还扛得住,你们谁知道罗生堂在哪?”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一愣,余福看向萧策问道。 “殿下,我们不先赶去漕渠码头吗?若是表公子们就被关在那,也好尽早将他们解救出来。” 萧策也知早一步赶去漕渠码头,就能早一步有机会救出慕容兄妹,可刚刚皮老头那句话摆明了是让他进退两难,若是三哥萧恪会遭遇伏杀,萧策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漕渠码头具体情况,阿福你身法好,先过去查探虚实,发现状况别轻举妄动,韦憨子跟红袖随我去罗生堂,不能让三哥陷入险地。” 余福知晓萧策重情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遇险,便点点头快速朝着漕渠码头赶去。 等目送余福走远后,韦我峰才开口说道。 “我早些年来过京城,倒是知晓罗生堂,是个专门为江湖人介绍生计的地方,充当中间人的角色,什么暗杀,护卫,押镖五花八门的都能在那里接到。” 李红袖这些年闯荡江湖,干的就是杀手,跟着点点头。 “江南也有这样的地方,通常不会直接干预江湖人之间的恩怨,估计罗生堂只是接到雇主的要求,招揽江湖高手办事,一般刺杀朝廷大员,势必得聚集许多人才敢动手,也许他们还没开始行动。” 萧策目露狐疑,上下打量李红袖,语气有些奇怪。 “红袖,你最高杀过几品官啊?该不会江南到处贴着你的通缉令吧?” 李红袖闻言一愣,随后就有些目光躲闪,显然是难以启齿。 “我从来都是单独行动,也只接刺杀江湖人的任务,从未敢与朝廷官员为敌。” 萧策靠在韦我峰背上不由得微微松一口气。 “那就还好,江湖恩怨朝廷不会轻易干预,否则本殿下还得想法子,请人帮忙到刑部帮你擦屁股。” 李红袖听到擦屁股,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眼含羞愤扭过头不再搭理萧策。 韦我峰则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敬佩。 “殿下你久居深宫,居然人脉如此宽广,手还能伸到刑部里呀?” 萧策只是小小装个逼,若是李红袖在刑部通缉名单上,早就被父皇大卸八块了,哪还能让她跟着自己?于是一巴掌呼在韦我峰的脑袋上。 “本殿下最大的人脉就是我爹!赶紧别废话了,带路去罗生堂!” 韦憨憨心里苦啊,怎么就只会打他,对李红袖从来都是温言细语,但还是背着萧策往上又抬了抬让他靠的舒服些,才朝着罗生堂赶去。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其中几座坊市有着特定的功能,比如全是工匠作坊的巧机坊,鸿胪寺所在专门供外邦商旅居住的四夷坊等,而罗生堂所在的仁义坊,则是专门开辟出来供武人生存。 走在仁义坊的主街上,许多膀大腰圆,肌肉虬结的武人随处可见。 大大小小的武馆林立,什么河间神拳,辽东霹雳枪这样响当当的招牌,直接大摇大摆挂在武馆门口。 萧策坐在高头大韦上,东张西望不由得啧啧赞叹。 “梁老宝不是说长安无江湖嘛,我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生龙活虎的,都恨不得找人打一架的样子。” 韦我峰也在四处张望,仁义坊比起他当年来时还要更加热闹,可声音里罕见的有些落寞。 “当年靖王龙蟒吞侠,横扫江湖时,京畿的武人几乎是被血洗最惨的一拨,据说当时长安城周边本有不下十位足以称霸一方的江湖巨擘,但一夜之间死的死,废的废,之后才有了长安无江湖之说,殿下现在看到的这些武馆大多都是外地人入京,凭着些粗浅功夫混口饭吃,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已经不会再随意靠近长安城。” 萧策见韦我峰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连带李红袖也有些神情萧索,便又呼了他的大脑袋一掌。 “你怕个卵子,有本殿下护着你们,贾公公看到你们都得客客气气的,以后在长安城大可以横着走知不知道?” 李红袖闻言不由得轻轻一笑,心情放松不少跟萧策开起玩笑。 “你都还需要我们护着,不然连宫门都出不来。” 韦我峰也是跟着搭腔,“就是就是,殿下你要是真那么屌,有本事下来自己走两步。” 萧策脸皮厚如城墙,趴在韦我峰背上继续大言不惭。 “本殿下就算是只剩一口气,只要有人敢跟我呛声,你看看我爹会不会派个十万八万的军队把对面活刮了?” 李红袖跟韦我峰无言以对,公然冲击皇城宫门,御林军还全都夹道欢送的,古往今来怕也只有萧策一人了。 而且他们还从梁宝那里听说,当年萧策被割鹿楼劫持,皇帝差点将整片京畿的地皮掀起来,路过的狗都得被吊起来抖两下。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韦我峰顺着记忆七弯八拐,在仁义坊中兜了无数圈子,走入一条青石巷,停在一间宽敞院落前。 萧策见院落门口连块牌子也没有,便拍了拍韦我峰的肩膀。 “这看着像是百姓的民房啊,你确定找对地方了?” 韦我峰认真的点点头,“不会错的,当年我就是在这接到了第一份活计,帮一个伯爷家的二公子强抢民女。” 萧策跟李红袖闻言忍不住对视一眼,真想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这个韦憨子。 李红袖走到大门前,轻轻扣动门环,铛铛铛敲了几声,很快门内就传出声响。 “满船明月从此去。” 韦我峰熟练的开口对上暗号。 “本是江湖寂寞人。” 话音一落,院门便微微打开一条缝,一个颇为年轻的面孔小心翼翼打量着院外三人,见粗壮汉子背上还背着一个病恹恹的公子,还以为是家中有人病重,所以想来罗生堂卖命赚钱。 “这位大侠,有何贵干?” “活不下去,讨口饭吃。” 院门慢慢打开,年轻小厮走出来恭恭敬敬将萧策三人迎了进去,“三位大侠里面请。” 走在宽敞的庭院中,看起来和寻常府邸没有区别,萧策忍不住在韦我峰耳边小声嘀咕。 “你上次来这不都是很多年前吗?怎么还对的上他们的暗号。” 韦我峰小声回应,“一般不会换的,江湖人多在各地走动,不会长期待在一个地方,有些人甚至隔十几年才会来一次,要是换了暗号不就将客人拒之门外嘛。” 萧策微微点头,看来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等穿过垂花门,行至一间禁闭大门的正堂前,萧策等人才看到。 沿着旁边的抄手游廊一路过来,每五步就会有一名持刀汉子把守,一直到正堂门口站着两名气息明显不俗的高手。 “韦憨子,你以前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戒备森严吗?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架势啊?” 韦我峰也是一脸纳闷,“以前这院子中有很多江湖人,为了各自接下的差事任务,都是来来往往自由走动,怎么现在会是这般场景?” 引路小厮跑到守门的高手边上小声耳语,很快又跑了回来。 “三位大侠,今天日子特殊,堂内接了一桩极大的买卖,小的需事先向三位说明,一旦入了正堂就必须接下买卖,若是三位觉得不便,小的可以送诸位原路返回,等改日再来。” 萧策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开口。 “多大个买卖,搞得这么神秘?走进去瞧瞧怎么个事儿!” 第81章 罗生堂 年轻小厮能在罗生堂担任迎宾,与江湖人打了许久交道,自是锻炼出点眼力。 本以为萧策是两名江湖人带着的病秧子拖油瓶,可见到这两位明显气息不俗的武人,对萧策的话言听计从,小厮便明白是自己眼拙了,这位狐裘公子哥才是领头人。 “这位公子,里边请。” 小厮恭恭敬敬迎着萧策三人往正堂大门走去,萧策便轻拍韦我峰,示意放他下来,若是让人背着进去,一上来气势就会弱上三分,待会还怎么闹事? 韦我峰将萧策放到地上,李红袖便默契的上前,隐蔽的扶着萧策行走。 门口两名高手,见小厮领着三人走来,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单生意堂主极为重视,可许多江湖人一见到堂里这严格保密的架势,大多都打了退堂鼓,人手到现在都还没凑齐。 萧策在大门前站定,故意露出冷傲狂拽的神情,摆足话事人的派头,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可两名高手并不跟萧策废话,轻轻推开正堂大门,示意他们自己进去,只要这三人跨进门槛,就没有他们再反悔的余地。 萧策见媚眼抛给瞎子看,人家压根不接茬,便带着李红袖与韦我峰信步跨入正堂中。 刚一进入正堂,身后的大门便被砰的一声关上,萧策来不及细想,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有些意外。 堂中十张太师椅依次排列,上面已经坐着形色各异的六个人,而上首坐着一位沉稳严肃的中年人,手里握着两枚铁蛋子滚来滚去,目光落在萧策三人身上。 刘三爷本名刘近山,作为长安城老牌地头蛇,在当年朝廷龙蟒吞侠后,趁机收拢京畿江湖上残存的散兵游勇,一手组建了这专门为江湖人提供便利的罗生堂。 萧策三人进入后,刘三爷坐在主位,率先注意到李红袖与韦我峰,发觉两人身上的气势非比寻常,绝非籍籍无名之辈,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为首的狐裘公子哥身上,想要看出点门道。 可萧策却没功夫关注罗生堂主人的想法,而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第四把太师椅上,正目光闪躲的青年人。 无为山庄的曹安,坐在太师椅上,本来还气定神闲,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可见到萧策等人进来,心下便是一沉,慎行司的上官没和他提过,六皇子居然会跑过来。 萧策见到已被朝廷强行招揽的曹安坐在堂中,便知晓慎行司已经获悉消息,派人将手伸进了罗生堂打探虚实,为免暴露曹安的身份,萧策等人便赶紧将目光移开,装作彼此不认识。 刘三爷见萧策进门后既不说话也不落座,反而是东张西望四处打量,便有些不满的开口。 “三位既是来罗生堂谋差事,就先坐下说话吧。” 韦我峰闻言,瞪了一眼语气不善的刘三爷,才屁颠屁颠跑过去搬了一把空着的太师椅,放到萧策身后。 萧策无视堂中诸人异样的目光,一屁股仰倒在太师椅上,大摇大摆的翘起二郎腿,和高坐主位的刘三爷正好隔空相对。 韦我峰与李红袖分立在萧策左右,充当起护驾门神,脸上同样写着不好惹。 刘三爷紧皱着眉头,这三个人实在太不懂规矩,从一进门就一副目中无人,上门找茬的姿态,完全不把他这个堂主放在眼里。 但这公子哥身旁的两名护卫一看就是了不得的高手,刘三爷还是克制住愤怒的情绪,试探着问道。 “公子这般做派,莫非是来罗生堂踢馆的不成?” 萧策笼着狐裘袖口,缩在太师椅上像个大爷,神态慵懒的悠悠然开口。 “听闻罗生堂接了桩大买卖,本公子很感兴趣,特意上门与堂主求合作。” 刘三爷闻言心中一喜,只要不是来闹事的就行,权当萧策只是某个嚣张跋扈的江湖世家传人,这次生意正好还缺人手,这两个高手来的再及时不过。 刘三爷当即换了副嘴脸,一脸的殷勤热络。 “正巧公子三人到来,总算是凑齐了人手,这笔生意想必是十拿九稳了。” 这时其中一名坐在太师椅上的汉子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刘三爷,从昨日起你就说人手还不足,不肯透露这单买卖的细节,现在总算凑够了,你总该给我们兄弟几个交代清楚了吧?” 其余江湖武人也是纷纷应和,若非刘三爷一再保证酬劳丰厚,他们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曹安趁机偷瞄一眼萧策,想摸清楚他的来意,可萧策都懒得搭理他,目光灼灼的盯在刘三爷身上。 刘三爷放下铁蛋子,站起身冲着堂内众人郑重抱拳。 “我罗生堂以信义为重,不便透露雇主的身份,但兹事体大,今日各位江湖朋友,信任我刘近山的口碑,肯接下这桩生意,刘某先在此拜谢诸位。” 众人见刘三爷一脸的慎重,心底都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架势怎么跟送行似的? 刘三爷行了一个江湖礼后,才继续说道。 “江湖人以武谋生,本就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但这次买卖非同小可,随时都有妄死送命,祸及家小的可能,现在诸位之中若有人想退却,我罗生堂也不会难为他,待在这里好酒好肉伺候着,等事成之后自会放他离去,我罗生堂只是承接任务的中间人,接不接最后还是由诸位自行斟酌。” 刘三爷嘴上说的无比诚恳,可堂内诸人都知道,这是先礼后兵,看门口的守卫力度就知道,一旦有人打退堂鼓,定会被拖出去砍成十段八段。 而且听刘三爷话里的意思,事成之后有可能会牵连家眷,说明此次任务目标绝对非富即贵,身居高位。 萧策面上不见表情,可心里已经笃信了七八分,若非是刺杀朝廷中的大人物,刘三爷是绝无可能如此慎之又慎。 这时另一把太师椅上,别着弯刀的矮小汉子,声音艰涩的说道。 “刘三爷不用一直给哥儿几个强调,我们出来跑江湖的,本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你给的银子足够,就算是杀官老爷,我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策闻言瞥了一眼弯刀矮汉,心想敢这么狂妄,待会儿最先就把你剁了! 刘三爷见众人没有反对之声,才又郑重其事的开口。 “诸位也知晓,今日京畿大旱,朝廷自江南运来的二十万石漕粮人间蒸发,皇帝派人正在长安城中追查漕粮的下落,这次雇主委托罗生堂,正是要求诸位去刺杀经办漕粮一案的三皇子,萧恪。”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几名江湖人饶是做足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刺杀对象居然是当朝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罗生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接这种买卖? 曹安低下头藏住表情,心想果然和慎行司掌握的情报一致,有人在暗中意图对三皇子不利。 李红袖与韦我峰对视一眼,虽然之前早有预料,可当面听闻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雇主究竟许了罗生堂什么好处,让刘三爷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刘三爷将堂内诸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此事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抄家灭族,方才刘某已经最后提醒过一次,事到如今既已入了诸位耳中,就由不得你们再反悔,根据线报三皇子正在纪宁坊盘查,诸位稍做准备即刻动身吧。” 堂内诸人神色各异,但都没有退缩之意,混迹江湖的人大多烂命一条,没有妻儿老小等牵绊,手上或多或少都占了几条人命。 而且明知有危险还敢踏入堂中,便是早就做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敢刺杀当朝皇子,雇主开出的筹码绝对是天价,有两个江湖人脸上甚至已经显出跃跃欲试。 萧策面色沉着,眼神平静,扫视一圈堂内众人,见没有人迷途知返,便也知不用再给他们留机会。 刘三爷下达完命令后,就坐等这些江湖人出发,见刚刚桀骜的公子哥带头率先站了起来,眼中就是一亮,可紧接着萧策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本殿下乃大盛六皇子萧策,尔等以下犯上,胆大妄为之辈,统统做好受死的准备吧!” 第82章 血洗 萧策直接发难,打得罗生堂内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都愣愣的看着这个脑袋进了水的皇子。 这里是可罗生堂的地盘,你自曝身份是想找死不成?不应该先行缓兵之计,等出了罗生堂再算账吗? 萧策没时间跟这帮江湖败类过多纠缠,处理完罗生堂的事,他还得赶紧跑去漕渠码头,小书呆还在等着他呢! 从进入罗生堂开始,李红袖与韦我峰就已经眼神示意,堂内诸人对他们造不成威胁,所以萧策才二话不说,准备直接动手。 刘三爷一张脸阴沉的吓人,起身正欲喊人,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曹安轻声一叹,继而奋然出手! 噗!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曹安身旁那名腰别弯刀的矮小汉子,丑陋的头颅便直接飞入半空,脸上依旧还是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曹安一击得手,自太师椅上一跃而起,持着尖锐的铁扇已经再次杀向另外一名江湖人。 萧策唇角勾起,总算曹安反应不慢,否则待会儿连他一起打。 李红袖见势一步横跨而出,赤魈剑苍啷出鞘,迸发出璀璨的剑鸣,一剑直刺主位上的刘三爷。 刘三爷眼中大惊,来不及呼喊手下,一个翻身滚到地上,避开了李红袖这锋芒毕露的一剑。 李红袖一剑未中,却已经顺势朝着地上的刘三爷又接连递出三剑,招招朝着要害刺去,想要一剑毙敌。 刘三爷浸淫长安江湖数十载,若是无能之辈,岂能主持罗生堂这样的江湖组织。 起先是曹安悍然发难,打了刘三爷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刘三爷心中已有了准备,面对李红袖直逼而来的剑锋,双掌在羊毛地毯上用力一拍,整个人便如同竹竿般笔直的弹射而起。 李红袖的剑刃擦着刘三爷的脸颊划过,带出一条细密的伤口,而刘三爷已经五指成爪扣向李红袖的心窝。 萧策见状心中大怒,赶紧剁了这个老逼登的咸猪手! 李红袖右手握着赤魈剑,左手以掌画圆,一记推手便轻松将刘三爷的狗爪子挡了回去。 刘三爷心中早有预料,面前女子绝非庸手,双膝猛然下沉便想以肩膀撞击。 李红袖微微蹙眉,见刘三爷重心降低,右脚足尖一点便精准踩在刘三爷的膝盖上,整个人借力腾空,足足高出半个身位,左膝提起正面迎上刘三爷撞来的肩头。 砰!骨头相撞的闷响传出,李红袖虽然已借了下压之力,可在硬碰硬的气力较量中仍稍显劣势,碰撞后在半空翻滚着跃到一张小方桌上,持剑居高临下逼视刘三爷。 刘三爷虽略占上风,身体杵在原地未动,可拿肩膀撞人家的膝盖,明显胸膛被撞击的力道震得很难受,脸色有些气血翻涌的酡红。 剩余的四名江湖人正在偌大的厅堂中合攻曹安,纵使曹安武艺不弱,但能来罗生堂接任务的武人也定有点本事,一时间五人战作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韦我峰一直护在萧策身旁,李红袖已经有了交代,她要拿刘三爷喂剑,不许旁人插手。 虽然堂内已经一团大乱,可实则方才一切交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这时门外的罗生堂护卫终于听到正堂中的打斗声,纷纷自廊道下往门口涌。 两名高手预感大事不妙,正准备踹门而入,木制的两扇大门便一左一右砰的炸开两个大洞! 一双势大力沉的铁拳自门内悍然轰出,同时冲向两位高手的面门,两人心中大骇,匆忙提起手臂格挡。 可惜对方的力道太大,两名高手硬生生被震退数步,一路滑到院子中才止住身形,两人的手臂都有些隐隐发麻。 嘣!韦我峰一脚踹烂大门,如同古之恶来,魔神降世,山岳般健硕的身躯似炮弹般冲入到庭院中。 原本刚刚从廊道下赶来门口的四名护卫,连刀都还来不及抽出,就被龙卷风席卷停车场,被韦我峰爆发出的冲击力撞得人仰马翻。 其余护卫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韦我峰已经双拳下落化作疾风骤雨,在院中将两名罗生堂护卫压着打。 李红袖与韦我峰在慎行司的档案记录中,都是高居地字的一流高手,萧策在见识了靖王海朝云等人的武艺后,错误的以为江湖上地字高手上不得台面。 可现在见韦我峰如同壮年捶打幼童,追着两名高手满院子跑,才明白地字评价已经算是相当有含金量。 正堂中,李红袖剑影重重,瓷器古玩纷纷炸裂,在墙壁上,家具上留下数道深深的剑痕,剑气几乎笼罩住刘三爷的周身,不断压榨着其闪转腾挪的空间。 刘三爷赤手空拳,根本不敢用肉掌硬接剑锋,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寻找脱身机会。 可就是这种未战先怯的心理,导致刘三爷破绽百出,身上已经被划出数道伤痕。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盘踞在仁义坊的罗生堂堂主。 刘三爷眼见身中数剑,心中怒火中烧,再不想着避战,迎着李红袖直刺而来的长剑便是一发劲掌。 李红袖见刘三爷总算肯认真对战,眼中闪过昂然的战意,长剑不刺反挑,朝着刘三爷的手筋而去。 刘三爷已经动了真怒,只想先宰了眼前的臭娘们儿,不顾近在咫尺的剑锋,另一只手握拳悍然轰出,准备跟李红袖以伤换伤。 可惜李红袖窝在长生殿练了这么多天,被余福从各种稀奇古怪的角度袭杀,面对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早不放在眼里,只是身姿轻盈灵巧,一个侧身便避了过去,剑刃却已经挑破刘三爷的手腕,一条笔直的血线狂飙而出! 刘三爷吃痛就想踉跄后撤,李红袖见对方大势已去,再不留手,赤魈剑宛若游龙,呼啸着席卷向刘三爷的眉心,准备一剑洞穿头颅。 这时一直抱着手看戏的萧策,适时出声喝止。 “留活口!” 李红袖闻言从容的翻转长剑,擦着刘三爷的面门半寸向上竖提。 几根短碎的细发自额前滑落,刘三爷的眉心处逐渐渗出一条细微的伤口,点点鲜血顺着鼻梁滑落。 刘三爷毫无劫后余生的庆幸,目光死死锁定在李红袖手中的赤魈剑上。 “赤魈鬼哭,魅剑嗜血,你是剑鬼李红袖!” 李红袖收剑归鞘,脸色冰冷凌厉,俨然又是那名令江南武林胆寒的女杀神。 不再理会战栗的刘三爷,李红袖携着长剑走到萧策身旁站定,刚积累起来的气势瞬间就被萧策一句话破功。 “女侠,你好帅啊,哥们儿好有安全感噢~~~” 李红袖立马翻了个白眼,但心中却是微微窃喜,萧策的油嘴滑舌听来总是不觉得厌烦。 刘三爷身体微微发颤,先是看了一圈正堂内,发现四名江湖武人已经全都倒在血泊中,曹安手中的铁扇仍在滴血,除了气息稍显不稳外,连衣角都没有弄脏。 又将视线放到堂外的庭院,地上躺着数具护卫的尸体,韦我峰正一手一个,提着两名罗生堂高薪聘请的高手,像是抡风车一般甩来甩去。 刘三爷绝望的闭上眼睛,口中艰涩的喃喃自语。 “弥陀拳。。。韦我峰。。。我输的不冤枉。。。” 萧策还得马不停蹄赶去漕渠码头,便将目光放在曹安身上。 曹安原本在调息,发现萧策望向自己,以为他杀嗨了准备连自己也收拾掉,连忙虎躯一震,急忙解释。 “六殿下!我是自己人呐!慎行司的小曹,那天晚上您见过的!” 曹安十分狗腿的跑过来表忠心,萧策念在他表现不错,便轻轻拍了拍曹安的肩膀。 “小曹啊,你很不错,把刘三爷带回慎行司去,至于怎么拷问本殿下就不插手了。” 曹安笑得无比恭敬,若非萧策横插一脚,他本打算继续潜藏下去,等到了三皇子面前再跳出来反水,现在萧策将麻烦都解决了,这功劳来的真是容易! 可刚一说话的功夫,原已引颈就戮的刘三爷,听到要被带回慎行司,竟突然毫不犹豫抬起一掌,决绝的闷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等萧策等人听到骨裂声反应过来,刘三爷已经像一滩软泥般瘫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曹安见状大惊,正欲上前查看,萧策却像是早有预料,摆了摆手制止,虽然想留活口追问细节,可既然他自己寻死也无需再纠结。 “不必管他了,受到割鹿楼蛊惑,已经不算是正常人,死了就死了吧,反正雇主绝对是割鹿楼。” 曹安闻言也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慎行司派发的任务便是让他破坏刺杀三皇子的行动,如今任务达成,刘三爷是否活着无关痛痒。 “小曹,你留下来通知人善后,本殿下还有事得先走了。” 萧策急不可耐,再不停留,招呼李红袖与韦我峰,便朝着庭院外走去。 可刚到垂花门前,萧策不由得脚步一顿,看着面前来人有些意外。 一名肩扛巨刀的少女,站在回廊下,小脸上有些脏乱,正泫然欲泣,目光十分幽怨的望着萧策三人。 第83章 饱受摧残的霸刀 霸刀传人唐霜霜,自认为未来江湖的刀道扛鼎人物,从小到大自由随性,烂漫天真,可这几天在长安城的境遇,让这个天生乐观的小姑娘,深深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 自前些时日在靖王府莫名其妙参与了一场大乱斗后,一众江湖人被招揽入慎行司,海朝云与韦我峰跟着萧策回了宫,一直在靖王府上蹿下跳的唐霜霜,却被众人遗忘在长安城的角落。 唐霜霜后来曾去过靖王府,想要讨要事前应允的刀谱,可几本上好的刀谱确实拿到手,却连靖王与苏平清的面都没见到。 京畿地区爆发旱灾,靖王府忙的脚不沾地,刀谱还是因为靖王早就事先准备好,才由一名忙里偷闲的王府门客,送到大门外的唐霜霜手中。 唐霜霜捧着心心念念的刀谱,站在紧闭的王府大门前,顿时茫然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打算求那位温和的靖王伯伯,让她也加入慎行司混口饭吃,可惜连靖王的面都见不到,唐霜霜也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在京城晃悠了几天,唐霜霜因为背着一把比人还宽的大刀招摇过市,无数的客栈掌柜们都怕惹上麻烦,遂毫不讲情面的将她拒之门外。 好在小姑娘天性乐观,过惯了摸爬滚打的日子,没地方住就去睡桥洞,睡破庙,总不会没个栖身之所。 可惜长安城底层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所有能免费住宿的地方,都已经被乞丐占据,起初那些乞丐们畏惧唐霜霜手中的大刀,还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可唐霜霜自幼便被师傅教诲,不能仗着武艺欺压弱小,于是跟乞丐们好言相求,结果就是唐霜霜背着无往不利的巨刀,被一群骨瘦嶙峋,凶神恶煞的乞丐赶得到处跑。 加之小姑娘天生食量大,身上仅有的一些盘缠,全都交代在了路边各种美食摊贩手中。 由于京畿灾民涌向长安城,四处城门全部戒严,唐霜霜身上又没有路费,连离开长安城也暂时做不到。 可怜的唐霜霜,就这样身无分文,孑然一身开始了她的长安城冒险之旅。 渴了喝露水,晚上睡大街,饿了只能站在摊子旁咽口水,有时候遇到蛮横些的商贩,还会直接恶语相向。 唐霜霜今年才十六岁,本该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在短短数日中尝遍人情冷暖,但依然抱着最后一分希望。 经过不懈努力的多番问询,总算是打听出,长安城里有个叫罗生堂的地方,专门为她这样走投无路的江湖人介绍生计。 于是热血少女重新燃起斗志,顶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到罗生堂大门前。 唐霜霜正想敲门,就听到罗生堂里发出激烈的打斗声,还伴随着护卫们的哀嚎。 发觉自己未来的饭票可能正在消失,唐霜霜二话不说就将大门撞开,想冲进去解救能让她吃上饭的罗生堂。 可惜奔到庭院中时,唐霜霜就看见前些天在慎行司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俊俏公子哥,带着两名气息很强的手下正往大门外走,地上还躺满了死状不一的尸首。 唐霜霜性格憨直,但不是真的傻,她知晓公子哥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便想清楚罗生堂应该是犯了事,被朝廷人马上门清算。 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饥困交加的唐霜霜,心知不能责怪朝廷,便只能用一双噙满泪花,委屈巴巴的大眼睛,无助的看着院中三人。 萧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前些天见过的怪力少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一脸幽怨的望着自己。 这时韦我峰悄咪咪的上前,小声的询问萧策。 “殿下,你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 萧策一脸黑线,瞅着韦我峰小声怒骂。 “滚你丫的,本殿下都没和她打过交道,谁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那人家哭哭啼啼的望着你,显然是受了委屈呀。” “我不知道!” 就在二人嘁嘁喳喳的小声交谈时,李红袖已经走上前,掏出手帕轻轻为唐霜霜拭去泪水。 “唐姑娘,你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李红袖见唐霜霜一身狼狈跑来罗生堂,应该是想来寻一份差事谋生。 已经独自坚强了数天,都强忍着没掉半滴眼泪的少女,在听到如此温柔的轻声细语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仿若洪水决堤,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停说道。 “哇哇哇哇哇哇!姐姐,我饿!我饿!” 声震长空,闻者胆寒,惊得原本在正堂里拖尸体的曹安,都急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殿下!还有歹人?” 萧策没好气的转过身,朝曹安摆摆手。 “忙你的,不相干。” 曹安见是那天晚上的霸刀少女在哇哇大哭,想起来她那力拔山兮的巨刀,便缩了缩脖子又退回堂中。 萧策总算是弄清楚了唐霜霜的来意,用手拧着眉头颇为无奈的吼道。 “别嚎了!别嚎了!本殿下带你去吃饭!” 唐霜霜一听到有饭吃,立刻就收了声,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策,哭花的小脸上满是脏污,声音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想吃大肉包。。。” 萧策见小姑娘一脸的狼狈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爬到韦我峰的背上,才开口说道。 “瞧你这点出息,本殿下请客岂能只吃包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可着劲往贵了点!” 唐霜霜闻言一蹦三尺高,嘴里娇喝不止。 “殿下大气!殿下大气!” 说完落在地上,拉着温柔大姐姐的手,就忙不迭往外赶。 李红袖被唐霜霜拉着,挣脱不开只能转眼向萧策求助,萧策坐在韦我峰背上,冲李红袖撇撇嘴,摊摊手,表示本殿下也爱莫能助。 几人很快出了罗生堂所在的青石巷,才走到仁义坊的主街上,打眼就瞧见一群杀气腾腾的玄衣卫,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中间还簇拥着一名年轻人。 各家武馆门口本来聚集了不少武人,突然见到那么多玄衣卫冲出来,吓得纷纷往武馆里面躲,唯恐被这些煞星看不过眼,顺手就给收拾一顿。 主街之上一时间鸡飞狗跳,嘈杂不断,很快街上就只剩萧策四人还傻愣愣站在路中央。 三皇子萧恪骑在一匹颇为健壮的枣红马上,遥遥便看到了韦我峰背上的萧策,不由得目光一凝,加快了奔马的速度,一群玄衣卫健步如飞紧跟在后。 等来到近前,萧恪翻身下马,快步朝萧策走来。 萧策正欲打招呼,三哥还没说出口,屁股上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三哥!你打我作甚?” 萧策十分不满的望着萧恪,萧恪的表情比他还要怒不可遏。 “你疯了不成?冲撞宫门,擅动刀兵,私自涉险,你知不知道父皇都快将武德殿砸了!” 萧恪说完犹不解气,又朝着萧策的屁股蛋抡圆了巴掌,啪啪声不绝于耳,响彻在众人的耳中。 “我让你天天闯祸!我让你不知轻重!我让你这种时候还添乱!” “三哥!别打啦!我知道错了!” 一个边打边骂,一个边嚎边叫,场面显得怪异又温馨。 玄衣卫们全都默默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官靴忍笑,这种兄弟相残的戏码也是他们配看的吗? 韦我峰跟李红袖有心阻拦,可兄长教训弟弟天经地义,他们也没资格在皇子面前说话。 唯有唐霜霜搞不清楚情况,说好了带她去吃饭,怎么殿下被人抽起了屁股? 萧策被当众打屁股,羞愤欲死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身子冷的发虚,连扭动几下躲闪都做不到,韦憨子这个废物也不知道背着他躲开,居然傻站着让三哥抽! 萧恪疯狂输出一阵才总算罢手,连带着对太子的不满也一并发泄出去,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恨不得高歌一曲。 萧策屁股火辣辣的,但萧恪控制着力道,并未造成太多伤害,可侮辱性实在爆表。 “三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把弟弟当个屁放了吧?” 萧恪闻言怒瞪向萧策,“你还想去哪?等我处理完罗生堂的事,你必须立刻跟我回宫!” 萧策立马换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邀功般的说道。 “不劳三哥大驾,我都已经摆平了,曹安正在里面收尸呢~~” 萧恪脸上闪过错愕,但看了眼萧策身边三名气息绵长的高手,便冲身旁一名玄衣卫使了个眼色,玄衣卫们便分出一拨人朝着罗生堂赶去善后。 这时萧策突然一声大喝,“三哥!屋顶有人!” 萧恪心中大惊,还以为赵惊鸿被发现了,连忙转头向屋顶望去。 可萧策见机猛夹韦背,大吼一声,“跑!” 韦我峰当即如脱缰野马,势若奔雷发起冲刺,朝着街外面开始狂奔。 李红袖也瞬间反应,一把拉着还在发懵的唐霜霜,如同鬼魅一般快速窜了出去。 几人都是高手,动作太快,萧恪连阻止都来不及,萧策等人已经冲到街道尽头,眨眼就消失不见。 萧恪见追击不上,便也不再强求,这么多玄衣卫都看到他为体恤父皇,教训犯错弟弟的名场面,目的已经达到即可。 又不动声色瞄了屋顶一眼,萧恪才带着剩余玄衣卫赶往罗生堂。 屋顶上,赵惊鸿脸上蒙着黑布,仰躺在瓦片上,眼神闪烁,轻声呢喃。 “李红袖,韦我峰,你俩倒是忠心,挑了个好主子。” 第84章 蹊跷的灾民 慕容家的公子小姐被歹人掳走,放到常住人口近百万的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中,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可皇城武德殿中,大盛最顶尖的众臣权贵们,在收到消息赶进宫后已经吵翻了天。 “图纸昨天刚呈上来,工部连方案都还未敲定,今天人就被绑走了,朝廷简直快被歹人渗透成筛子!都察院跟大理寺的人都在干饭吗?真是群尸位素餐的废物!” 御史大夫赖仲德年逾花甲,气的口沫横飞,胡子乱颤,之前弹劾太子出宫私会民间女子的也是他。 礼部尚书赵平生也是心有余悸的说道,“礼部与大相国寺已经在着手设坛祈雨的一应事宜,若到时割鹿楼突然出现搅局,本官觉得是否要将祈雨大典推后?” 户部尚书王珅挺着个大肚腩,满腹牢骚。 “二十万石漕粮至今下落不明,三殿下已经带人在长安城中盘查了近千户百姓,都说没有买到朝廷派发的粮食,也不知割鹿楼的人是如何瞒天过海,悄无声息就将那么多粮食给偷走。” 京兆府尹宋濂官职较低,只能弱弱的开口。 “当务之急是先将修国公家的小公爷找回来,若是割鹿楼的人严刑拷打,逼问出图纸的详情,那朝廷该当如何是好?”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表达各自的忧虑,消失十数年的割鹿楼,趁着京畿旱灾之际,突然又冒出来不断作乱,让群臣不禁联想起十四年前当今圣上继位时,由燕王与割鹿楼联手引发的长安之乱。 萧世成高坐在御案后,不理会下方喧哗争吵的众人,手里握着一张纸条皱眉沉思。 贾公公侍立在皇帝身旁,同样也注视着纸条上的内容。 这是余福回宫时送到贾公公手中的信息,上面只是简短的记录着一个人名,割鹿楼天玑星,禄存。 “阿翁,朕记得当年你与王兄曾与割鹿楼七大星官交过手,可惜当时朕在跟燕王作战未能亲眼见到。” “当时老奴与靖王爷一路搜寻六殿下的踪迹出城,撞上了前来阻截的六名星官,老奴与王爷拼尽全力才堪堪斩杀开阳武曲星,天璇巨门星,以及瑶光破军星这三名星官,这个禄存就是当时侥幸逃走的星官之一。“ 贾公公苍老的面容上罕见显出几分正色。 当年若非开阳武曲星的武艺登峰造极,强行拖延他与靖王追杀的步伐,也许当时真有机会将六名星官全部解决掉,今日就不会再出现割鹿楼作乱之事。 萧世成将纸条收入龙袍袖口,才略显疲惫的继续平静开口。 “刚刚永乐门的御林军传报,策儿带着他手底下的虾兵蟹将逃出宫去了,应该是去找慕容兄妹的下落,朕就怕他脑子一热,跟割鹿楼死磕,要是再像十四年前般差点丢掉性命,朕如何有脸见皇后啊?” 贾公公见皇帝脸上难掩的无奈之色,知晓在大臣入宫前,萧世成已经发过一阵脾气,只得轻声劝说。 “陛下,老奴知您舐犊情深,但还是想斗胆劝谏,也许六殿下注定要跟割鹿楼纠缠一生,这是他既定的命数,也是他身为皇子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张玄相也曾谏言陛下,莫要再以爱护之名,强行压制六殿下,该让他顺应天命,走出自己的路。” 一提起钦天监那个老牛鼻子,萧世成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海朝云跟随萧策走进长生殿后,张玄相留下一句命中注定,就以参悟天机为由,直接在钦天监闭关不出,搞得祈雨大典还需要找别人主持。 萧世成有些无力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子在城外安抚灾民,老三在四处追查粮食下落,既然策儿硬是要以身犯险,朕若再从旁干预,倒像是个舍不得儿子的老父亲,等他撞得头破血流,朕帮他擦屁股就是。” 贾公公见皇帝开摆,不由得微微一笑,贾公公年幼时便跟随在太祖皇帝身旁,一路经历太祖太宗再到如今的萧世成,已是侍奉了三朝帝王。 从萧世成出生起,贾公公便一路看着他成长,时至今日虽已贵为天下至尊,但萧世成终归不是刻薄寡恩之人,算是个十分重情义的君王。 萧世成拧着眉心的动作与萧策如出一辙,有些头疼的说道。 “无忌那边怕是急疯了,也不知长安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国舅爷带着慕容家的护卫客卿倾巢而出,正在城中拼命搜寻,老奴也已经将慎行司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太子殿下与三殿下身旁都有主官相随,各处城门严禁出入,想必贼人还藏在城里。” 萧世成沉吟片刻,才高声向下方争论不休的官员下令。 “工部继续筹措水车建造,朕会派黄灞先率御林军随同工部官员前往各地河渠,祈雨大典如期举行,礼部必须加紧准备妥当,城中宵小自有慎行司,京兆府缉拿,众卿需戮力同心,共克此次难关。” 众臣见皇帝从容不迫,丝毫不受割鹿楼的影响,心中也稍稍安定,纷纷躬身应命。 长安城南门明德门外,近万灾民聚集在此,想要入城寻求活路,可城内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朝廷暂时无法妥善安置这些灾民,只得派京兆府官员在现场维持秩序。 明德门外搭建起一座巨大的凉棚,架起十几口大锅,锅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灾民们尽管饿得饥肠辘辘,都在翘首以盼,但还是保持好基本的队形。 太子萧炎穿着寻常服饰,隐在一群同样便衣的玄衣卫中间,正与京兆府的差人衙役一起,为城外的灾民施粥救灾。 作为太子,萧炎原本应该穿着冕服珠冠,代表父皇亲自慰问这些受灾百姓,可这些天他在各家高门府邸碰了一鼻子灰。 太子亲自登门讨粮,各家自然是不敢多话,但似乎早就收到风声,纷纷阳奉阴违献出一丁点粮食,便以家中也无余粮,将萧炎给打发了。 如今虽值灾年,可局面还未到大乱之时,萧炎也没有理由强行带兵进入官员府邸搜查,只能拉着求爷爷告奶奶筹措到的五千石粮米,又从国库中抽调出两千石,先出城救济灾民。 萧炎心中有愧,无颜以太子身份露面,只得扮作朝廷小吏。 从大锅中盛出一碗稀粥,萧炎将碗小心递到身前排队的灾民手上。‘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破烂的衣襟遮盖不住瘦骨嶙峋的身板,萧策将粥碗放到她手中时,明显能看到她的小手都在微微颤抖。 萧策于心不忍,想要问上两句关切的话语,可面对后方看不到尽头的队伍,萧炎只能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此时此刻语言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一上午的施粥救济,灾民们大多勉强维持住了基本的生存,慎行司主官之一的北官梁襄护在太子身边,默不作声开始巡视起灾民的情况。 虽然灾民涌向长安城不过三天,可萧炎发现大多数人脸上已有了麻木之色,似乎在等死一般,令萧炎的心中沉了又沉。 走过路边一群群或站或坐的灾民队伍,萧炎无意间发现,刚才见过的小女孩正坐在路边,手里捧着空碗仍在舔舐,身边并没有家人陪同。 “小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爹娘呢?” 小女孩见是刚刚施粥的大哥哥,便放下了警惕心,有些怯怯的开口。 “我和爹娘走散了,不知道他们在哪。。。” 萧炎闻言眉头一皱,旱灾还未远发展到易子相食的严重程度,而且京畿周边又没有匪患兵祸,灾民们只是从各县乡走来长安城,为何这样一个小女孩会跟父母走散? “小妹妹,你是哪里的人?” “华清县篓网村。。。” 萧炎的神色越发深沉,心中越发隐隐觉得不安。 华清县属于商州治下,处在京畿道的边缘,已经极其靠近河东道,距离长安城靠脚力需要走上近七天的路程。 可根据朝廷掌握的情况,这些灾民明明是近三天前,才陆陆续续从附近各州县涌向长安城。 萧炎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华清县的人,会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便出现在长安城脚下,莫非身后有豺狼在追赶他们不成? 第85章 枪魁沈无伤 距离长安城外十里,有一座望乡亭,通常亲友远行,百姓最远便会相送至此。 世子萧战陪同着靖王萧世勋,正坐在望乡亭中,两匹宝马受不了外面毒辣的日头,都窝在一旁的树荫下乘凉。 萧战见父王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平静注视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官道,心中疑惑不解却又不敢问。 今天慕容兄妹被割鹿楼绑票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长安城的上层圈子,萧战本以为父王会在城中坐镇,想办法揪出藏匿的割鹿楼门人。 没想到靖王会带他出城,也不说来干什么,也不带亲兵护卫,就简单的两骑快马赶来了这望乡亭。 萧战坐立不安,心中牵挂着城内局势,只得试探着开口。 “父王,何人这么大的体面,还需要你亲自出城相迎?” 靖王眼中古井无波,轻声开口。 “为父平日里时常教导你要心有静气,怎么跟陛下家的老六似的没有定力?” 萧战又只好闭紧嘴巴继续等,萧策闯宫门的事已经传开了,俨然就是靖王心中的反面教材。 又足足等了近两个多时辰,就在萧战饥渴难耐时,官道上终于远远出现一道骑着马的身影,在扭曲的热浪中慢悠悠朝着望乡亭驶来。 萧战站起身,走到望乡亭边举目远眺,只能瞧见马背上的人戴着斗笠,低着头遮挡日光。 等一人一马距离望乡亭百步距离,萧战才看清那是个骑着骨瘦老马,一身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 靖王此时也终于起身,缓步走出望乡亭,来到路边静静等候。 老马到了十步距离时停下,中年汉子悠悠然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根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什,不紧不慢朝着靖王走来。 萧战仍在仔细辨认,却看不清斗篱下那张脸,而靖王已经遥声开口。 “沈无伤,你让本王好等啊。” 萧战闻言心头狂跳,枪魁沈无伤!大盛江湖上五名武道魁首之一,号称当今天下枪术第一人! 沈无伤只等走到靖王面前,才将头上的斗笠拿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却又坚毅沧桑的面容,含笑看向靖王。 “王爷急哄哄的召我入京,也没告诉我京城会热成这样啊。”,说着沈无伤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瘦马,“我这老伙计差点死在半道上,靠近长安城五十里时实在走不动了,只得慢慢走过来。” 沈无伤本在洛阳隐居,接到靖王的密信后,就马不停蹄的星夜兼程赶来长安。 萧战瞥了一眼正喘着粗气,只剩一身骨头的老马,就跟被抽干了骨血似的随时会倒过去,想不通堂堂枪魁,怎么会选一匹这般寒碜的坐骑。 靖王注视沈无伤片刻,见其神态闲适,才沉声说道。 “本王还以为你会有所忌惮,不愿靠近长安城。” 沈无伤无所谓的摆摆手,“虽说龙蟒吞侠后,武魁不得擅自踏入京畿,但我跟裴铭,凤垂阳那些家底丰厚的大人物可不一样,横竖就烂命一条,王爷请我相助,这不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海朝云只是差了一线的青魁不算,萧战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处于江湖顶峰的武人,却没想到沈无伤如此平易近人,甚至有点混不吝,跟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完全不相符。 靖王最欣赏的就是沈无伤的洒脱随性,这次才会选择请他入京,帮助一起对付割鹿楼。 跟沈无伤寒暄两句后,靖王将目光放到他手中的油布包上。 “本王倒也多年未曾得见朔寒天罡的锋芒。” 沈无伤听出靖王话里有邀战之意,便赶忙摆了摆手。 “王爷还是饶了我吧,我这枪出必见血,您也是知道的,咱俩要是在这交手,望乡亭都得成为历史,还是等日后平了割鹿楼,我再陪王爷过过手瘾。” 靖王是名副其实的武痴,刚刚见到沈无伤的成名兵器朔寒天罡枪在手,一时技痒才会失言,当务之急还是正事要紧。 这时沈无伤才有空打量旁边小鸡仔似的萧战。 “这位是世子殿下吧,草民沈无伤见过世子。” 萧战脸还没那么大,没见沈无伤跟自家父王也谈笑风生,哪里敢仗着身份受枪魁的礼,连忙避让还礼。 “沈前辈快莫如此,实在折煞晚辈了!” 就在二人相互礼让时,靖王冷冷说了一句。 “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戏弄孩子!” 说完靖王便朝着树下的马匹走去,沈无伤便带着笑意起身,本也就是逗一逗这紧张兮兮的世子爷,让他能放松些。 萧战见父王已经上马,正想跑过去就被沈无伤轻轻拍了下肩膀。 “世子殿下,给靖王爷这老古板当儿子,是不是很苦逼呀? 萧战听到这话人都不好了,惊得差点原地去世,可转身望去,沈无伤嘴欠一句后,已经闲庭信步朝着自己的老马走去。 “沈前辈这让人不敢恭维的品性。。。真的是江湖宗师吗?” 萧战觉得沈无伤的性格让他联想到一个人,但也不敢再杵在原地,连忙跑到树下翻身上马。 等沈无伤蹬着老马晃晃悠悠赶上来,三骑才朝着长安城快速折返。 长安城中,萧策等人逃离三皇子的魔爪后,一路风驰电掣出了仁义坊,只穿过两条长街才停下来。 时值正午,萧策带着韦我峰与李红袖站在一家酒楼门前,旁边还跟着望眼欲穿的唐霜霜。 “早上就随便吃了点,咱们先在这家酒楼把午饭解决了。” 这一路行来,时不时就会看见玄衣卫或者捕快的身影,萧策便知道城里大部分人都在行动,再急也没有用,决定先把属下喂饱了才好继续找人。 酒楼名为悦来阁,算是附近最好的一家饭馆,受到灾情影响,楼内门可罗雀,掌柜伙计闲的蛋疼趴在桌子上打苍蝇。 萧策几人踏入酒楼,掌柜见终于有客人上门,立马无比热情迎了上去。 可一打眼见到大堂里的四人,掌柜的脸当即垮了下去。 一名魁梧雄壮的糙汉子,背着个病怏怏的公子,一左一右两名女子,一个持剑就算了,另一个居然背着一柄骇人的大砍刀,就差把以武犯禁,作奸犯科写在脸上。 慎行司盘查江湖人极为严苛,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掌柜的不想惹祸上身,脸上牵强的笑比哭还难看。 唐霜霜见到这和前些天遇到的如出一辙的模样,就知道又吃不到饭了,小脸上顿时又委屈起来。 就在掌柜的斟酌着如何将他们赶出去时,萧策已经十分不爽的抛出一大坨银锭子,要不是没力气真想直接焊在这个掌柜脸上。 “赶紧带本公子入座!再狗眼看人低把你酒楼拆了!” 掌柜的银锭入手,颠了颠分量十足,当即又换上无比热络的笑容,生意都惨淡成这样了,这公子哥豪横就豪横吧,先把银子挣到手再说,官府的人来了就说自己是被威胁的。 萧策几人在掌柜无微不至的招呼下,大摇大摆走上二楼,来到临窗的雅间里就座。 “把你们店里有牌面的菜全都上一遍!好了你可以滚了,没事别上来打扰我们!” 掌柜巴之不得,捧着萧策又抛来的一锭银子,欢天喜地的跑下去通知厨房。 唐霜霜坐在华贵的雅间中,轻轻抚摸过桌椅板凳,只觉得难比登天的事,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进来了,好似做梦一般。 “小丫头,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几天不见混的那么惨?” 唐霜霜垮着一张小脸,有些气馁的说道。 “师傅说过,不能仗着武艺欺凌弱小,我便不可以暴力威胁他人。。。” 萧策瞥了眼唐霜霜的反应,大致能推测出她这些天的境遇,心中默默慨叹,真是个练功把脑子练坏了的傻丫头。 “你记住咯,面对讲理的人你师傅这套有用,面对不讲理的人就得老拳伺候,你又不是吃饭住店不给钱,他们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不让你进门?” 唐霜霜顶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望向萧策无比真诚。 “因为我真的没有钱呀。” 萧策顿时无语,扭过头去懒得搭理,妈的人穷志也短,这丫头片子没救了。 可唐霜霜似乎对萧策很有兴趣,盯着萧策鼻尖不断耸动,甚至还时不时咽一下口水。 李红袖看的好笑,觉得小丫头很可爱,摸了摸她凌乱的发髻。 “你再忍忍,饭菜马上就端上来了,再饿也不能想着吃他噢。” 萧策也发觉唐霜霜如狼似虎的眼神,蹙着眉头语气凶巴巴的。 “一眨不眨盯着我作甚,本殿下脸上有大肉包不成?” 唐霜霜才不理会萧策的恶劣态度,眼睛放光似乎被什么极有诱惑力的东西吸引。 “殿下!你身上好香啊!比大肉包还要香一百倍!” 第86章 干饭人 萧策目光古怪,盯着邻座的大馋丫头,见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试探着询问道。 “小丫头,你离本殿下这么远,都能闻见我身上的香味?” 唐霜霜十分兴奋的点点头,像是在盯着唐僧肉。 “我还从来没闻到过这种香味,简直是世间最勾人的味道!” 萧策蹙起眉头有些奇怪,早上海朝云闻到时,是二人脸对脸躺在一张床上,可现在明显跟唐霜霜保持着距离,她却能清晰得闻到,于是萧策转头看向对面的李红袖。 “你现在闻得到吗?” 李红袖轻轻嗅了嗅然后摇摇头,\"隔着桌子闻不到。”,随和又往桌前凑近闻了闻,“这个距离能嗅到一点异香。” 萧策心中疑云密布,这冷香寒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莫非是因为他现在寒毒发作,所以香味的范围扩大了? 韦我峰双手杵在桌子上,也是好奇的心痒难耐。 “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可我愣是啥也闻不见,只听说过有些异族美人天生体香,倒不知殿下一个大男人会生出异香,偏生还只有女人能闻见,莫非殿下的天赋是勾引良家妇女?” 见韦我峰说的很认真,萧策忍不住给他脑门来一哈子。 “闭上你个狗嘴,本殿下现在心里烦着呢!万一这是毒发身亡的前兆咋整?” 闻听此言,李红袖与韦我峰的神情也正色几分,江湖上的确有传言说,一些身中奇毒者,死后尸首会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就在萧策冥思苦想时,一张小花脸突兀的冒出来,口里还流着哈喇子。 “我造!滚远点!本殿下的狐裘贵的要死,你口水快滴上去了!” 萧策一巴掌按在唐霜霜的脸上,泪痕混着污渍,入手粘腻湿滑,让萧策感觉十分难受,嫌弃的不得了。 可唐霜霜只是张牙舞爪,想往萧策身边靠,嘴巴被按着仍在喋喋不休。 “殿下!我不吃人!就是你身上太香啦!我想闻着解解馋!” 李红袖见萧策没力气推不开,只好起身将唐霜霜拉回自己的位置上,嘴上略显严厉。 “乖乖坐着!殿下身体不好,你不能跟他这样闹,他会吃不消的。” 唐霜霜看了看萧策惨败的面容,这才听话的坐回原位,也不敢再往萧策身边凑。 可萧策心里苦啊,什么叫我会吃不消,这不是公开质疑本殿下的男人雄风嘛! 注意到韦我峰在捂嘴偷笑,萧策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小姑娘面前挽尊。 “唐姑娘,你可不能借机占本殿下的便宜,待会有真的豆腐让你吃,你既然跟了我,就得尊重你的老板。” 唐霜霜一张小脸满是困惑,“我没占你便宜呀,不对,我没说要跟你呀?” 李红袖与韦我峰也有些错愕,看着萧策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却见萧策在唐霜霜面前竖起四根手指头。 “你帮本殿下做事,以后每天早中晚加宵夜,能让你吃四顿。” 其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唐霜霜已经噌的站起身,朝着萧策九十度鞠躬。 “老板好!” 萧策虽然很嫌弃,但还是象征性的拍了拍唐霜霜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你很不错,以后只要记得,敢跟本殿下作对的人,你就直接提刀砍死他!” 唐霜霜小脸上显出纠结之色,有些犹豫的望着萧策不知如何开口。 萧策看出了她的难处,便轻笑着说道。 “你放心,本殿下不会欺负平民百姓,只会让你去收拾恶人。” 唐霜霜这才彻底没有负担,喜笑颜开的坐回凳子上。 “殿下大气!” 萧策瞥了一眼唐霜霜,总觉得这丫头也不是真的傻,否则拍起马屁来怎么会那么舔? 李红袖与韦我峰对视一眼,才齐齐盯着萧策,暗示他说明一下原因。 萧策见此无奈的说道,“唐霜霜武功很不错,能正面压着碧澄师太等人打,咱们日后要对付割鹿楼,当然是高手越多越稳妥。” 二人闻言这才明白了萧策的用意,便也认同的点点头。 唐霜霜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既然萧策在夸她,便在旁边跟着众人一起点头如捣蒜。 萧策笑得十分鸡贼,真当他是善心大发,才会请唐霜霜吃饭? 这种脑子缺根筋偏又武功高的极品,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最佳打手,萧策岂能放过? 过了一会儿,楼梯处传来响动,四个酒楼伙计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各式精致菜肴,足足有十二道菜。 唐霜霜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托盘上,那饿虎扑食的状态只叫四名伙计头皮发麻。 等菜肴全摆上桌后,四名伙计赶紧退下去,掌柜的才站在萧策身旁赔罪。 “这位客官,长安城大旱,厨房里的食材有限,只能做出这些菜来。。。。” 掌柜话还没说完,桌子上就已经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就像是小猪在疯狂进食般。 唐霜霜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拿着肉包,正在八仙桌上风卷残云,这非人的吃相与速度,就连自诩饭桶的韦我峰都看得瞠目结舌。 萧策见此笑了笑,冲掌柜挥挥手,“没事的,就这些菜也挺好,你先下去吧。” 掌柜望见唐霜霜一个丫头片子,居然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有些惊恐的逃下楼去,生怕这小饕餮没吃饱,再把他给抓回来吞咯。 李红袖与韦我峰本来都提着筷子,可看到唐霜霜这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畅快样,便是各自笑笑将筷子放回桌上。 萧策受寒毒影响,根本吃不下东西,于是就变成了三个人围着唐霜霜,观看她在桌上大杀四方。 唐霜霜真是饿坏了,看到满桌的美食完全失了智,卯足了劲的拼命吃,中途连换气的功夫都没有。 萧策怕她噎死了,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唐霜霜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继续忘情的投入到战斗中。 直到桌上光盘锃亮,汤角子都被喝干净,唐霜霜才捂着鼓胀的小肚子,靠在墙边无比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咯!吃的太爽啦!本姑娘又活过来啦!” 唐霜霜用力伸了伸双臂,恢复到元气满满的状态,才发现萧策三人目不转睛盯着她,眼里都有着惊叹。 唐霜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吃的太忘我,似乎把殿下他们的份也全抢光了。 “殿下,不好意思啊,我全都吃光了害你们没得吃,要不再点些菜上来?” 萧策难得语气柔和,摸了摸唐霜霜的小脑袋瓜。 “我们光看你都看饱了,不用再吃了。” 唐霜霜小脸微红,也不知是为食量太大害羞,还是因为萧策摸她的狗头。 等唐霜霜坐着消化一阵,萧策才站起身。 “既然休息的差不多,咱们就赶去跟阿福汇合吧。” 四人从酒楼出来,站在略显冷清的大街上,萧策正准备爬上韦我峰的后背,唐霜霜也许是出于刚刚抢食的愧疚,又或是想在新东家面前表现,急忙跑到萧策身前。 “殿下,韦大哥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换我来背你吧。” 萧策看着面前足足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冬瓜,觉得有些好笑,轻轻点点头。 唐霜霜能背动上百斤的霸刀,背萧策这个细狗还不是小儿科,可惜她却忽略了身高差。 霸刀虽然宽大粗重,却不至于比萧策还长,又加之背上的萧策是垂直向地。 此时萧策趴在唐霜霜背上,虽然已经被背着离开地面,可鞋尖却总会拖到地上,时不时剐蹭两下。 李红袖跟韦我峰跟在后面,看见这滑稽的一幕,都在拼命忍着笑。 “霜霜啊,要不你把我放下来?本殿下腿太长了,你把握不住。” 唐霜霜有些羞恼,觉得十分丢脸,而且萧策身上还寒气逼人,这种情况下背的人难受,被背着的人更难受。 于是唐霜霜只好十分气馁的将萧策放到地上,韦我峰便顺势将霸刀递还到她的手中。 “小霜霜,以后还是别想着跟我抢活干,你就记得盯住殿下的敌人,往前拼命砍就成。” 韦我峰有些得意的托起萧策,萧策可见不得他这邀宠的贱样,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就你话多,快点赶路!” 韦我峰委屈炸了,又是为了姑娘伤他的心,但只能闷着头往前走。 李红袖见唐霜霜小脸上蔫蔫的,便笑着轻抚她的肩头。 “别放在心上,殿下知晓你的实力,不会因这种小事就看轻你。” 唐霜霜这才转忧为喜,跟着李红袖,小跑着蹦蹦跳跳追上前方的萧策。 第87章 漕渠码头 位于崇宁坊的漕渠作为长安城自内城一路延伸,直通连接京畿渭河的主要运河,一直是长安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之一。 可自从京畿旱灾逐日加剧,漕渠水位不断猛降,加之城内百姓全仰仗着河中所剩无几的水源,如今已经不能通船,规模庞大的漕渠码头也陷入停摆的状态。 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码头边,有些甚至已经搁浅在岸边,抵在裸露的河床上,深陷到干裂的泥土中。 码头上平日络绎不绝的船工,力夫,商贩全都消失,搭建在口岸边的房舍也人去楼空,唯有沿河居住的三两百姓仍在附近出没。 余福为免暴露身份,换掉了内侍常服,穿一身青布麻衣,已经在漕渠码头周围逛了无数圈。 灼热太阳炙烤着大地,暴露在日光下的码头就如同一个大蒸炉。 余福热的汗流浃背,却坚持不懈在码头附近仔细打探。 自晌午到现在,余福连一名船工力夫的影子也没有见到,码头上空无一人,莫非四方小馆给出的消息有误? 可光天化日,余福也不能顺着码头一间一间房舍搜过去,于是只能靠在一幢青瓦屋檐下,暂时歇歇脚避避暑。 这时余福远远就瞧见,对面河岸边正走来一行人,不是殿下又会是谁? 余福露出微笑,立马小跑着往河对岸赶去,与萧策等人在桥头正好汇合。 萧策靠在韦我峰背上,毒辣的日光对别人是折磨,对他来说却是十分享受。 萧策半眯着眼睛,注意到余福已经汗流浃背,便朝身后招呼了一声。 “霜霜,别光顾着吃了!赶紧把阿福那份递给他!” 嘴里含着一个大汤匙的唐霜霜,闻言立马小跑着奔到余福身前,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唐霜霜还是非常热情。 “诺,阿福,这是路上殿下给你买的冰粉,别看就这一小碗,简直贵出天价来啦!” 长安城酷暑难耐,但仍有部分商家在地窖中储存着少许冰块,便趁着机会疯狂抬价,只有大户人家才享用的起。 余福见过面前的少女,虽然疑惑为何她会出现在此,但他向来是不会多问,只小心翼翼捧过油布包着的瓷碗,发现入手仍显清凉,便有些不解的抬头。 “这么热的天,怎么冰没有化掉?” 唐霜霜抱着另一碗冰粉,脸上像是发现了巨大宝藏般兴奋,眼中满是敬佩的光芒。 “殿下实在是太厉害啦!时不时就会把碗放到怀里捂一下,然后冰粉就不会融化,否则别说你这碗,就连我这碗都保不住。” 萧策原本只打算给余福带一碗慰问他一下,架不住唐霜霜这大馋丫头,口水差点将人家的店给淹了,萧策觉得太丢脸,只好忍痛也斥巨资给她买了一碗。 余福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对上萧策的目光中满是感动。 萧策无所谓的摆摆手,忠心为自己办事的下属当然得照拂好。 “赶紧捧着吃吧,一会儿化了本殿下可不会再管。” 余福心中高兴,捧着瓷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清爽冰凉的甜味充斥口腔,瞬间冲走了这灼热难耐的气息。 萧策见日头毒辣,怕李红袖等人受不了,便又随余福回到刚才的青瓦屋檐下乘凉。 一行五人就像是无所事事的该溜子,或蹲或站挤在仅有几尺的阴影下,躲避着炙烈的午后阳光。 “你的意思是说,码头上没有那帮外乡民夫的影子?” 余福觉得自己没办好差事,有些羞愧的点点头。 “不止是民夫,码头上看起来就像是很多天无人出没的样子,连看守船只的人也没见到。” 萧策微微闭目沉思,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可又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来。 就在萧策闭目思索时,突然感觉身旁有点挤,像是左右都有人靠着他,便茫然的睁开眼睛。 就看到右边李红袖虽然脸上高冷,可几乎已经贴着他站立,而唐霜霜更过分,直接半坐在地上,靠在他的小腿边神情怯意。 “你们这是?” “嘻嘻,殿下你身边好凉快啊,难怪韦大哥背着你就不肯撒手。” 萧策低头看见唐霜霜龇着口大白牙,才明白原来她们把自己当成了冷气机,本能就想抬腿踹上一脚,可发现李红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羞怯,萧策便又默默的不再管她们。 韦我峰站在旁边,望着两个姑娘能享受冷气,心中十分羡慕但却不敢靠近,他清楚姑娘家挨着萧策没事,但他只要凑过去一定会挨大笔兜。 余福靠在墙边,抱着空空如也的瓷碗,心里已经满足,自是不会跑过去自讨没趣,他也不敢做这种冒犯之举。 就在这时,两名民夫打扮的汉子,自另一头的街道上缓缓走向死气沉沉的码头。 众人目光一凝,全都起身站好,观察起这两个民夫。 唐霜霜在路上就已经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此刻仗着极佳的目力,认真打量着两个民夫,然后突然跟萧策说道。 “殿下,这两个人有外家功夫的底子,应该是武人。” 萧策四人同时转头,都是一脸不解的望着唐霜霜,等待她的解释。 “看出有武功就算了,你怎么还能一眼瞧出他们练的是外家功夫?” 唐霜霜又盯着两个民夫再次确认一遍,才压低声音说道。 “所谓外家功夫实则就是外练筋骨皮,靠着打熬体魄,强健自身气力,这二人的皮肤在日光下紧实充盈,肌肉匀称圆满,含着极强的爆发力,这绝非单纯靠干体力活就能达到,必需长年累月的磨练肉身。” 听唐霜霜这么说,李红袖三人也不停细心打量,随后都确认了唐霜霜的说法。 萧策就是个废柴,五点零的视力在这四人面前就跟个近视眼一样,除了认出这是两个男人,其他啥也看不出来,但还是维持住老板的逼格沉声下令。 “这两人应该就属于四方小馆提到的那伙人,咱们保持好距离,悄悄跟上去看看。” 由于是从街道另一头径直朝着码头走去,两个民夫并未注意到,有一行五人跟做贼一样,沿着青瓦下的阴影,贴着墙面鬼鬼祟祟朝着码头靠近。 踏上木制浮桥,朝着码头里侧走去,其中一个民夫朝同伴轻声开口。 “刚刚星君派人传话,罗生堂被朝廷给掀了,刘三爷啥都还没干,就直接被玄衣卫给剁了。” 另一个民夫则是语气有些戏谑。 “哼,什么狗屁三爷,不过是半道里加进来投机取巧,非我同门不足为信,本也只是让他想办法拖延朝廷追查的速度,别让那些狗官这么快将注意力放到码头上,罗生堂死绝了也无关大局。” 两个民夫边走边聊,很快来到浮桥边一座木屋前停下,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萧策等人躲在浮桥外的楼梯处,刚好处在民夫的视角盲区,亲眼看着二人进入木屋里。 “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杀进去把这两货拿出来。” 韦我峰摩拳擦掌,已经做好准备拔得头功。 可萧策趴伏在楼梯上,却是眼神微眯。 “根据四方小馆的情报,对方是一帮人,绝不止眼前这两人,可其他人却不见踪影,也许狡兔三窟犹未可知,若是我们提前打草惊蛇,其他人势必不敢再露头,那么线索就断了。” 李红袖也有些心急,出言建议道。 “慕容小姐他们还在等着救援,我们大可先擒住这二人,逼问出更多的消息。” 萧策却是无奈的摇摇头,“刘三爷怎么死的你们也看到了,这两人很可能也是割鹿楼的人,若是再一言不合直接自杀,我们就真的抓瞎了。” 想起刘三爷决绝自戕的场面,李红袖便也认同的点点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策沉吟片刻,才轻声说道。 “等!等到夜里,码头若还是只有这二人,我们再毫不犹豫动手。” 第88章 认真学习的海朝云 午夜亥时,蒸腾的暑气充斥在长生殿的各个角落。 海朝云独自躺在宽阔的大床上辗转难眠,炎热的夜晚使得赤练蛇毒更加躁动。 虽然只是盖着轻薄的锦布,海朝云却依旧浑身浸透香汗,整个人都十分难受。 海朝云额角挂着汗珠,四仰八叉躺着,望向空阔的房梁怔怔出神。 明明只是萧策离开的第一晚,海朝云本该松一口气,单独享受这舒服的床榻。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 “要是萧策躺在旁边,就不会那么热了。” “也不知萧策有没有遇到危险,万一他要是噶了,我上哪找人解毒去?” 海朝云不由自主一阵遐想,突然惊得坐了起来,刚刚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有那么危险的想法,简直是太羞耻了! 横竖睡不着,海朝云也不在床上煎熬,翻身下地点亮烛台。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她孤身一人,寂静空旷的房间都显得有些瘆人,海朝云想不通,为何才跟萧策住了几天,自己竟是会如此难舍难分,连分开的第一晚都那么难熬。 为了摒除脑海中不断冒出来的诡异想法,海朝云在卧房中走来走去,妄图能克制燥热冷静下来。 走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海朝云便想找些事做,来打发漫漫长夜。 来到书桌前看了看,除了些笔墨纸砚,连一本书籍都没看到,也不知萧策这皇子平日里都在学些什么。 卧房中的陈设十分简单,海朝云大致都已经看过,只剩角落里几口大箱子还从未打开过。 萧策曾说过,这房间里的东西海朝云可随意取用,想来打开箱子看一眼也是可以的吧? 海朝云百无聊赖,便先拖出其中一口箱子,上面并未上锁,看来里面也不是重要物什。 轻手轻脚打开箱盖,里面竟是满满当当一堆稀奇古怪的玩具,小木马,拨浪鼓,滑轮车等应有尽有,看大小都是稚童用的,应该都是萧策从小到大收集的。 自小母亲早逝,被父亲当作男儿培养,逼着练烂鬼武功,海朝云从未有过一个玩具,更从未被当作孩童呵护过,可看着这些精致的玩具,可以想象到萧策是在帝后的无限疼爱中长大。 压下心底的艳羡,海朝云一通翻看,意外从箱底发现了好几个木雕的人偶,便好奇的取出来查看。 第一个木偶雕的是一个女童生气的模样,冲天的羊角辫惟妙惟肖,背后还刻着男人婆三个字。 海朝云拿着木偶不禁莞尔,看来这是萧策为沈存心专门雕的。 拿起另一个木偶,是个双手轻附腰间的女童,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背后刻着小书呆。 海朝云觉得十分有趣,没想到萧策为自己的青梅竹马都刻了木雕,还精准抓住了每个人的特征。 又取出其他木偶,有太子萧炎的,有幼妹萧柔的,甚至连慕容冲的都有,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最后剩下两个木雕,却属于海朝云从未见过的两人。 一个比其他木雕都要高,是个宫装女子的形象,后面只是简单刻着阿姐两个字。 另一个则是英气勃发的少年形象,眉眼间的锐气雕刻的生动传神,背后刻着四哥。 海朝云神情微动,想来宫装女子应该就是长公主萧雅,据说是远嫁去了江南,而英气少年就是萧策那个被贬为庶人的四哥萧逸。 看来这些木偶都代表着萧策最珍视的人,海朝云会心一笑,似乎又发现了萧策心底的柔软。 “也不知他将来会不会为我也雕一个这样的木偶。。。” 海朝云忍不住轻声呢喃,殊不知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与萧策有一个将来的想法已经模糊的萌生在心间。 将木偶们又原封不动放回箱子中,海朝云才继续查看起其他木箱。 箱盖刚一打开,海朝云差点被晃瞎了眼睛,幽暗烛光的映照下,箱子里码放着无数金银细软,粗略估计都得有几万两以上的价值。 海朝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发现箱中除了完整的金条银锭外,还有许多散乱堆放的碎银铜钱,也不知萧策是从哪搞来这么多小面额的钱财,有些跟他的身份不符。 毕竟是属于人家的财物,也不好多看,海朝云便合上箱盖,将箱子又推回原位。 可这种翻箱子的行为就像是在开盲盒,感觉就是在更深入了解萧策这个人,海朝云明显乐在其中。 又满怀期待的打开另一口箱子,海朝云还在念想着,不知又会发现萧策不为人知的哪一面。 可海朝云只是瞥了一眼箱内的东西,整张脸登时羞得通红,都快变成熟透的柿子。 各式露骨下流的春宫图,足足塞满了一大箱子,每一本封面上的图画都能羞死人,就这么直白的摊在海朝云眼前。 “呸!果然是个登徒子!躲着看也就罢了,还收集这么多!” 海朝云嘴里喷个不停,可目光却未挪开半寸,盯着箱子里的画册,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就是不肯将箱子合起来。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海朝云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颤颤巍巍从箱子里取出一本画册。 明明房间中只有她一人,海朝云还是四处张望一番,确认安全后才有些做贼心虚的翻开画册开始逐页学习,经验条正在疯狂增长中。 烛台上灯火摇曳,容颜倾城的女子,睫毛微颤,面颊泛红,认真翻阅着宝贵的学习资料,徜徉在新知识的海洋中,在烛火照映下仿若一幅绝美的书香图。 就在海朝云孜孜不倦读书时,位于长安城内的萧策尚不知晓,多年来梁老宝从宫外搜刮得来的宝贝画册已经暴露。 午后在漕渠码头确认见到得两个民夫有问题后,萧策决定晚上再来一锅端,便带着手下们先找了一家客栈歇脚养精蓄锐。 客栈厢房中,萧策裹着狐裘缩在被子里,白天时阳光正好还能勉强硬扛,此刻夜色转凉,寒毒变得越加难耐。 余福正在屏风后往浴桶中倒着热水,现在旱情严重,这桶热水都是花了大价钱才让客栈准备好。 等浴桶中热气升腾,余福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殿下,你到热水里泡一会儿,看看能否舒服些。” 萧策哆哆嗦嗦得点头,在余福的搀扶下走到屏风后,解了衣衫进入到浴桶中,被温暖的热水包裹全身,萧策才总算感觉到好转些。 “唉,要是大海在就好了,本殿下何至于受这罪,抱着她比火炉还好使。” 萧策整个人埋在浴桶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在水里咕噜咕噜的抱怨。 余福将各处门窗关紧,防止热气挥发太快,走到萧策身旁静静等候。 “殿下,留韦大哥在码头看着,他身材太壮目标太大,会不会提早暴露?” “放心,韦憨子虽然批话多,但心里知道分寸,论装扮成力工,没人比他更合适。” 如今才不过亥时,萧策打算等身子恢复些再赶去码头,否则他这病恹恹的样子只会拖后腿。 这时隔壁的厢房中,传来唐霜霜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听起来格外清脆悦耳。 萧策窝在水中眉毛动来动去,抬眼瞄着余福。 “红袖她们不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还在闹哄哄的干嘛呢?” 余福想了想才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刚刚我去找掌柜讨热水时,李姑娘说唐姑娘实在太脏了,让我也替她们准备洗澡水,给唐姑娘好生洗漱一遍。” 萧策闻言脑海中闪过不堪入目的画面,顿时老脸一窘,一个猛子扎进热水里,赶紧冷静冷静头脑。 第89章 夜色下开战 隔壁空间不大的厢房中,李红袖十分心累的抓着唐霜霜,像是老母亲照顾顽皮女儿般,按着脏兮兮的小姑娘在热水里搓来搓去。 “别动别动,赶紧麻溜的洗完!” 李红袖口中严厉,下手也很毒辣,可唐霜霜却高兴的手舞足蹈。 在长安城当了这么多天难民,总算是能洗洗刷刷,唐霜霜又觉得自己行啦! 帮唐霜霜艰难的洗完澡后,李红袖看着屏风旁光溜水滑,粉面桃花的漂亮姑娘,即便衣裙被她瞎胡闹沾上水渍也无所谓了。 “快把衣裳穿好,待会儿殿下可能就会来叫我们出发。” 唐霜霜利落的穿着衣裙,转头笑意盈盈。 “谢谢李姐姐!” 李红袖微笑回应,走回到床榻边,靠着床沿抓紧时间开始休息。 唐霜霜穿戴好后,走出屏风来到桌旁落座,看见李红袖闭目养神,想了想开口问道。 “李姐姐,殿下干嘛不带咱们回府,要来住客栈呢?” 萧策今年十八岁,按照唐霜霜的认知,以为他早就已经开府了,才有此一问。 李红袖闻言继续闭着眸子说道。 “殿下还住在宫里,在城内没有府邸,所以我们只能开客栈。” 唐霜霜有些为将来担忧,小脸上带着踟蹰。 “莫非以后我也得跟着殿下回宫?可听说宫里规矩很多,我什么都不懂,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呀?” 李红袖微微睁开眼睛,偷偷观察着唐霜霜的面色,江湖人与朝廷泾渭分明,会对深墙宫闱有排斥心理很正常,若不是之前萧策趁她昏迷时将她带进宫,李红袖也绝对不想踏入皇城。 “把心放到肚子里,有殿下在,皇宫里没人会挑你的刺。” 唐霜霜虽然内心忐忑,但既已上了贼船,也只能闷着脑壳往前走,她不想再过回风餐露宿的日子。 二人在房中又休息一段时间,萧策才在门外轻敲房门。 “走啦走啦,要是再耽误功夫,韦憨子别已经跟人干起来了。” 李红袖与唐霜霜各自带上兵刃,便跟着萧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客栈。 可站在街上萧策便犯了难,原本是想让余福休整,也不好将另外两个姑娘派去盯梢。 结果现在韦我峰不在,萧策要是靠自己走去码头,怕是韦我峰被人打死之前他们都还没赶到。 萧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游弋,唐霜霜就是个南方小土豆直接淘汰,余福瘦不拉几比唐霜霜也高不了几公分,看来只好再占一次李红袖的便宜,呸!是再委屈李红袖一回了。 李红袖也发现萧策正满含期待的望着自己,顿时心领神会,虽然耳根有些微晕,但还是主动承担下这份苦差事。 “别婆婆妈妈了,还是老样子,让我来背你吧,得赶紧去跟韦憨子汇合。” 见李红袖走到面前躬身,萧策笑得格外明媚。 “嘻嘻,还是咱们家红袖会体贴人。” 萧策舒舒服服挂到李红袖背上,一股勾人的异香顿时冲入鼻腔,让李红袖忍不住心神摇曳。 “红袖,你怎么每次背我都会脸红啊?” 萧策故意逗着李红袖,发现唐霜霜跟余福也在古怪的看自己,李红袖的面色更加酡红。 “别废话了,快点赶路!” 李红袖拧了一把萧策的大腿根,力道恰到好处,让他暂时熄了打趣的心思。 四人不再多聊,快速向着漕渠码头赶去。 一路上李红袖都心绪不宁,这股异香实在太诡异,竟是让她久久无法平静,总会心猿意马,乱想些有的没的。 萧策也注意到李红袖状态不对,可正在忙着赶路,也只能当她是像上次那样,与男子接触会有些害羞。 来到约定好的地点,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萧策就发现韦我峰十分敬业,缩在暗巷中观察着码头上的动静。 发现萧策等人到来,韦我峰赶紧迎上来焦急的说道。 “殿下,你们总算过来了,刚刚码头上又出现六个人,我瞧着武功都不算差。” 萧策从李红袖背上下来,注意力都在码头上,倒是没发现李红袖如蒙大赦般长舒一口气。 “那些人有没有扛麻袋或者搬箱子之类的?” 若是对方搬了这些东西来码头,那里面就很有可能装着慕容兄妹。 韦我峰摇了摇头,眼神中竟是有些忌惮。 “那些人都是赤手空拳,而且我仔细观察过,他们应该同属一个门派,全都练的是外家功夫。” 众人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若是同出一门,这些人之间的默契配合就绝非等闲,即便武功不如韦我峰他们,组合在一起的实力也绝不容小觑。 萧策想了想,才开始下达命令。 “待会儿韦憨子跟霜霜走正面吸引,红袖跟阿福偷摸到近处,先将对方的人全部聚齐,若是有把握就直接动手,韦憨子你们尽量拖延,为红袖跟阿福争取偷袭的机会,最好能让他们全部失去行动能力,即便不好控制也一定要留一两个活口。” 余福闻言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离了殿下左右,谁来保护你的周全?” 萧策抹了抹鼻子有些装的回答,“本殿下这种猛男,当然是跟着韦憨子与霜霜一起冲锋啦,有我这个皇子在正面勾引,你们偷袭的成功率会更高。” 李红袖等人想了想,反正又不需要萧策冲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反而更放心。 万一萧策躲在旁边,对方还有人螳螂捕蝉的话,反而会陷入到被动。 说干就干,在决定好之后,李红袖跟余福二人便快速隐入夜色中,一左一右朝着码头潜行过去。 萧策在韦我峰与唐霜霜的簇拥下,自暗巷中款步走出,朝着码头大摇大摆走过去。 码头上木屋中,八个民夫围坐在小方桌前,正有滋有味的喝着小酒。 “星君说慕容家的小崽子已经安排妥当,会立马赶回来和我们一同看守码头。” “其实要我说,楼里就该多安插些人手到码头上,不用对那什么水车如此上心,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把东西藏到码头里,要是朝廷大军突然杀来,咱们兄弟八人也守不住啊。” “嘘!当心隔墙有耳!码头里的东西能多藏一日,就能给大盛朝廷带去更多麻烦,咱们可得守好了!\" 八个民夫窝在狭窄的房间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杀头的话题。 就在这时,木屋外响起一声嘹亮的咆哮。 “查水表了!查水表了!你们八个赶紧自觉滚出来!” 韦我峰站在浮桥上朝木屋里大喝,喊完后仍旧不解,也不知殿下说的水表是个啥。 屋内八人听到这声呼喊,纷纷意识到被发现了,瞬间破窗砸门冲到屋外,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可想象中的朝廷大军毛都没看见,不远处的浮桥上,一名身着狐裘的公子哥正摇摇晃晃朝着他们走来,那一抹雪白在夜色下显得极为扎眼。 八人担心对方是高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可直到萧策走到他们面前,八人都未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气息流转,甚至可以说对方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正当八人感到疑惑时,萧策已经稍稍站定,抬起藏在狐裘下的修长手指,指着面前的八个人。 “给本殿下拿下这帮贼人!” 听到殿下二字,八人心神巨震,可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狐裘公子话音刚落,其身后的黑夜中,有两道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暴起窜出。 一名壮硕的大汉,双拳真气澎湃鼓荡,似有摧城扞山,开碑裂石之威! 一名娇小女子,居然挥舞着骇人的巨刀,在夜色下发出倾吞天地的霸道气魄! 第90章 如同天上降魔主 唐霜霜一到这种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不再是贪嘴馋舌的智障少女,而是化身混世魔王,扛着百斤重的霸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 当头一个民夫,见小姑娘来势汹汹,正欲运起横练与之硬碰硬,身旁的同伴赶紧慌忙将他拉开。 下一刻唐霜霜势大力沉的一记力劈华山,凶猛砸落在民夫原来的位置。 嘣!木制的浮桥当即四分五裂的炸开,无数的碎木溅射横飞,就连后面的河水都被震得波浪翻卷。 望着身前几尺那恐怖的大洞,民夫才转头向同伴心有余悸的说道。 “还好你拉了我一把,不然我非得被这恐怖的丫头直接砍爆!” 眼前的少女力道刚猛无比,八个人全都神情凝重,这是遇到狠岔子了。 可连犹豫的功夫都没有,转瞬间韦我峰已经越过破洞,双拳悍然轰向最近的两人。 面对这种硬桥硬马的冲拳攻势,二人才稍显从容运气准备格挡。 铛!韦我峰的拳头印在两人胸膛,似是捶在两块铁板上,将二人击退出数步,却只造成些许微不足道的内伤。 “横练金钟罩!看爷爷我不把你们捶成破铜烂铁!” 对方拼命避开唐霜霜的大刀,却硬接自己的拳头,韦我峰本来只是试探一手,可觉得自己被人轻视看扁,当即怒不可遏,拳如疾风,势如闪电,朝着方才那二人再次攻去。 见韦我峰选好了对手,唐霜霜也斜拖着霸刀,在浮桥上擦出深刻的沟壑,快速奔向剩余六人。 “别跟这丫头硬刚!一起上围攻她!” 其中一个民夫大声呼唤,六人便以奇怪的阵型,相互交叉着迎上唐霜霜的刀锋。 唐霜霜战意十足,学着韦我峰也奶声奶气的叫嚷起来。 “看姑奶奶把你们砍的稀巴烂!” 萧策站在浮桥另一头,看着手下以二敌八,唐霜霜那个莽丫头还直接一挑六,颇为无奈的摇头。 “这些江湖人真是太没素质,打起架来就爷爷奶奶的乱叫,看来回去得员工培训一下,省的将来带出去,把本殿下的脸都丢光了。” 浮桥上,唐霜霜身形娇小,却将百斤的巨刃挥斩如风,沾之即死,硬是逼得六名金钟罩不敢近身搏杀。 这时其中一人注意到战圈外围的萧策,便想擒贼先擒王。 “你们拖住这个疯丫头,我去抓住那个公子哥逼他们就范!” 可想法是好的,唐霜霜又岂会让这些人近萧策的身? 那人刚有动作,硕大的刀锋便从半空笔直撞来,那股无可匹敌的杀气,令他惊骇欲绝,下意识运起金钟罩格挡,可惜一力破万法,再强横的肉身都有承受极限,何况他还没练到火候。 噗!护体罡气如同豆腐般被巨刃轻松切开,欲袭向萧策的民夫便在空中被拦腰斩成两截,分别落入到浮桥下的浅滩中,鲜血喷洒如雨花般落在浮桥上。 眼见同门惨死,剩下的五个人咬牙切齿,不管不顾朝着唐霜霜杀来。 “杀了这个女人!为三儿报仇!” 唐霜霜正欲快刀斩乱麻,一刀劈穿五人,可当先一人在含恨暴怒的催动下,毫不畏惧迎上唐霜霜的霸刀,凭着罡气硬是用腰腹擦着刀锋,不惜代价一拳攻向唐霜霜。 刀刃入肉三分,有了片刻的凝滞,唐霜霜的双手紧握大刀无暇防备,那人忍着剧痛一拳打在唐霜霜的肩头。 唐霜霜被一拳震退,刀刃也顺势从中拔出,身形未稳之际,其余四人已经越过重伤的同伴,从不同角度攻向唐霜霜的四肢,想要瞬间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唐霜霜只能咬牙用肩头顶住刀柄,强行将霸刀再次上提,倒划向最近的两人。 噗!噗!二人同样悍不畏死,都用身体罡气最厚的部位硬抗,一人胸膛中刀,一人锁骨被劈断,竟是将唐霜霜的霸刀用骨肉卡住,不让她再挥动分毫。 二人口中不断灌出鲜血,若非练了这横练功夫,可能当场就会被这疯丫头劈死。 “老五!六子!杀了她!” 最后两人在同伴不惜代价创造出机会后接踵而至,一人锁喉一人剜心都是用出了绝命的杀招! 唐霜霜眼中闪过丝丝惊讶,只能暂时松开被束缚住的刀柄想要后撤。 可二人抱了必杀的决心,岂能让她抽身而走! 先头一人快速变招,转手抓住唐霜霜松开的手腕,硬拉着她往回撞向同伴的攻击。 可惜唐霜霜能舞动上百斤的霸刀,又岂会在气力比拼上输给别人? 望着近在咫尺的二人,唐霜霜突然龇出大白牙,笑颜如花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狰狞。 “过来吧你!” 唐霜霜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强行将其拽了过来,突然被巨大的力道拉扯,那人毫无招架之力,瞬间被唐霜霜拉到身前充当盾牌。 一切只是发生在转瞬间,最后一人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一招歹毒的钩爪登时刺入同伴的后心,只能在最后关头收住力道。 就在二人一前一后视线被遮挡之际,唐霜霜立马双足点地,轻盈跃起,踢出一记狠辣无比的窝心脚,蹬在充当盾牌的人心口! 咔嚓!胸前骨骼炸裂发出爆响,二人猛然撞在一起,力道之恐怖,连后方一人的面门都被撞的塌陷下去。 二人被唐霜霜像打桌球般一同踢飞出去,在半空中就已双双气绝,尸身一路高飞摔进后方的河水中。 韦我峰还在跟另外两人缠斗,欲拿两人的金钟罩来磨练拳法,听到炸响茫然扭头。 就见电光火石之间,唐霜霜瞬杀一人,重创三人,还将另外两人踢上了天,战斗力之高简直恐怖如斯! 萧策本来还为唐霜霜捏了一把汗,此刻已是目瞪口呆。 “这泥码是李元霸转世不成?猛得完全不像人啊!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浮桥下方不远处,李红袖跟余福躲在黑夜中,站在裸露出的河床上,原打算伺机而动发起偷袭,可看到唐霜霜这魔神降世般的恐怖战力,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都纷纷缩进黑夜中不再露头。 唐霜霜打的兴起,意犹未尽,见还剩三个人半跪在浮桥上,或是胸口淌血,或是腹部飙血,都已无再战之力,这才拍拍小胸脯心有余悸的说道。 “还好还好,一跟人交手起来就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忘了殿下嘱咐要留活口。” 韦我峰身前的二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再生不出丝毫搏命的勇气,韦我峰见此也失了兴趣,双拳爆发出远超刚才数倍的真气,顷刻击碎二人的金钟罩,将他们打得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 萧策站在远处鼓着掌,看着手下们如此生猛,顿时也是豪气丛生,小小割鹿楼也不过如此嘛。 就在萧策准备过去盘问剩余的活口,原本平静无澜的河面上,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韦我峰与唐霜霜同时心中大惊,转头向河道中心望去,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那股强横的气息却能清晰分辨出来。 顾不得多想,二人立马后撤到萧策身旁将其保护起来。 萧策啥也感觉不到,但见二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了?还有高手不成?“ 韦我峰微微点头,神情带着无比凝重之色。 “高手!很高很高的高手!” 唐霜霜的一张小脸上也满是郑重,方才的游刃有余早已消失无踪。 “殿下,你等会儿别离我们太远。” 萧策也神情严肃起来,努力朝河面上望去,等待着对方的大boos降临。 嗖嗖嗖!数道破空声划破夜色,萧策等人只听到声响,浮桥上残存的五个民夫便无声瘫软倒下,都已经身死当场,脸上还带着解脱的微笑。 韦我峰与唐霜霜的面色难看到极点,刚刚根本没能看清对方是从哪个方位出手,也不知是用了何种暗器。 哗啦!河水冲刷上岸堤,码头四周只剩一片诡异的死寂。 余福跟李红袖也在河床上全神戒备,注意着浮桥上的动静,可身旁竟是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只敢藏头露尾,你们才应该叫鼠辈。” 李红袖与余福心头惊骇莫名,还未能转身迎敌,浮桥下的河床便砰的一声如闷雷般炸响! 萧策三人惊恐万状的目睹,一道人影撞烂一大片浮桥冲天而起,在空中喷出瀑布般的鲜血。 泥水混合着血水自半空洒落,萧策望见空中那道被击飞的瘦小身影,悲愤交加,目眦欲裂。 那人是阿福! 第91章 阴沟里的虚日鼠 余福被击飞到半空,口中鲜血狂飙,胸骨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若非方才凭借着萍踪蝶息,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半边身体,对方刚刚的猝然发难,就足以当场要了他的命。 余福虽然被一招击溃,但还是在空中咬紧牙关,不顾伤势严重,朝着下方河道旁的黑影,将匕首飞掷了过去。 锋锐的匕首带着破风声,激射向正欲对李红袖发动攻势的黑影。 黑影不闪不避,匕首打在其身上竟是发出咚的一声,随后便无力的掉落在河床的泥地中。 而李红袖已经拔剑出鞘,赤魈剑狂舞如风,疯狂攻向面前的黑影。 同一时间就听远处的萧策高声急呼,“韦憨子,快去救阿福!” 余福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痛苦难忍,朝下方垂直坠落,被快步赶来的韦我峰及时接住。 韦我峰见怀中的余福面色惨白,口中不断渗出嫣红的血渍,赶紧在余福周身大穴连点数下,帮助他暂时稳住伤势。 萧策也在唐霜霜的护送下,慌忙赶到余福身前,焦急万分的问道。 “阿福怎么样了!” 韦我峰表情难看,声音中含着压抑的怒气。 “右边肋骨几乎全折了,还不知道脏腑有没有受创!” 萧策急忙蹲下身,伸手拉住余福的手腕,可见余福这气若游丝的状态,心中又急又气都不知该说什么。 手被一股冰寒包裹,余福撑起眼皮艰难的开口。 “殿下。。。快去帮李姑娘。。。下面那人有问题。。。” 萧策刚想让余福别说话,下方的河道就响起砰砰砰的撞击声,就连浮桥地板都有强烈震感。 河滩边,李红袖根本不是黑影的对手,被巨力推着不断倒滑,只能提着赤魈剑在身前格挡,但背后还是接连撞断三根码头立柱,嘴角已经挂上血迹。 直到此刻李红袖才看的分明,对方竟是披着一身黑底红纹的长袍,面上还附着一张纯白面具。 知晓对方绝对不是无名无姓的小喽啰,李红袖强行提气一剑挡开身前的黑袍人,剑锋划破黑袍斩在肌肤上,发出铛的金石碰撞声。 顾不得心中的惊骇,李红袖纵身一跃攀上立柱,一个起落便翻到头顶的码头上。 这时韦我峰与唐霜霜也已经奔至李红袖身旁,三人互相对视点头,准备迎接黑袍人的下一波攻势。 可码头下又陷入沉寂,黑袍人似乎又隐入到黑夜中消失了踪迹。 “这人应当才是割鹿楼的正主,刚才那八个民夫估摸只是炮灰。” 韦我峰目光不断在黑暗的河滩上搜寻,李红袖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此人的横练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和那八人有着云泥之别,我的赤魈剑根本无法破开他的罡气。” 唐霜霜携着霸刀立在身前,宽阔的刀刃能完美防御住这一侧的袭击。 三人形成犄角之势,互相背靠着背,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黑袍人。 却听码头上劲风激荡,有看不见的利器从四面八方朝三人激射而来。 韦我峰赤手空拳,怕暗器淬毒不敢硬接,顿时向后一退,李红袖与唐霜霜已经手持兵刃,默契的向前踏出一步,将袭来的暗器统统挡开。 叮叮叮叮!无数暗器被二人的刀剑击落,钉入到旁边的木板中,三人这才看清,黑袍人发出的是锋锐的银针,其上泛着绿光似乎真的有毒。 对方身着黑袍,此时又是深夜,占据着天然优势,始终隐在暗处,也不跟三人正面硬刚,就只在黑暗中不断偷袭,简直是狡猾无比。 嗖嗖嗖嗖!银针还在不断飞射,黑袍人一直不肯露头,似乎想先消耗一波。 “他娘的,这人不是外家高手吗?怎么跟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韦我峰面对铺天盖地的银针,憋屈的缩在保护圈中,恨不得将对方揪出来正面作过一场。 李红袖与唐霜霜神情戒备,一边格挡银针一边提防着黑袍人趁势偷袭。 远处的码头口,萧策抱着重伤昏迷的余福,借着堆放在角落的麻袋木箱当作掩体,藏在较为安全的位置。 望着怀里的余福面若金纸,萧策知道阿福的技能全点在了敏捷上,防御几乎为零,忧心重重害怕拖得太久,余福会有生命危险。 发现对方借着夜色正在不断袭扰李红袖三人,就是不肯现身正面一战,萧策目光在码头上不断逡巡,最后定格在方才八个民夫待过的木屋中。 点点灯火的光芒从木屋缝隙中透出,想来里面还燃着油灯或是烛台。 萧策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咬牙一跺脚壮起胆子,将余福轻轻放到地上,猫着身子往木屋方向爬去。 耳边不时响起叮叮当当的银针碰撞声,萧策真想问问对方,你莫非有机器猫的百宝袋不成,这银针还能无穷无尽? 一路连滚带爬终于挪到木屋外,萧策打开门扉往里一瞧,顿时乐了。 这帮人应该是想着随时转移,竟然准备的都是火把,就横七竖八插在屋里。 发现桌上还有灯台,里面盛着灯油,萧策直接把灯油往墙上泼去,抄起地上的火把就直接点燃。 轰!如今本就干燥缺水,加之有灯油助燃,一面木墙立马就烧了起来,萧策又将一根根火把扔过去,火势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害怕被烤成乳猪,萧策连忙从木屋中退出来,发现握着的灯台里还剩点油渣滓,萧策又将灯台在栏杆扶手上刮了刮。 李红袖三人还在岸板上应对着暗器,顿时就发觉不远处火光冲天,将他们这一片区域照的通亮。 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还能听到萧策落荒而逃的叫骂。 “娘希匹的,这火烧的也太快了吧!” 韦我峰定睛一看,黑袍人原来就站在对岸不远处,此刻被火光照耀再也无处遁形。 黑袍人也停止了发射银针的动作,望着萧策逃离的方向默然无语,面具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反正银针也所剩无几,黑袍人便转头看向对面的李红袖三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霸刀,赤魈剑,弥陀拳,三位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为何会帮助朝廷来与我等为难?” 见对方终于露面吱声,韦我峰早憋着一团火气,率先朝黑袍人大吼道。 “你懂不懂规矩!打听别人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号!” “割鹿楼虚日鼠。” 李红袖三人顿时无语,还真你娘的是只老鼠,倒算是人如其名了。 虚日鼠似乎对萧策很有兴趣,又沉声问道。 “刚刚对岸放火的那位公子哥是何人?” 唐霜霜最是活泼,见大敌当前哪里还耐得住性子闲聊,扛着霸刀就冲了过去,口中还在娇喝。 “他是你爹!” 虚日鼠见声势浩大的霸刀径直袭来,伫立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高举手臂以手掌硬接。 砰!刀锋落在手掌上,两股真气正面对冲,汹涌的气浪顿时席卷向码头四方,差点将萧策给掀翻在地,连后方的河水都开始剧烈翻滚。 等气浪平息,萧策才目光震惊的看到,唐霜霜之前无往不利的霸刀,竟然被虚日鼠单掌轻松握住,没有造成半分损失。 唐霜霜咬牙想要抽回刀刃,却是根本抬不动,虚日鼠的手掌似千斤铁钳,牢牢禁锢住刀身,还有闲情逸致出言调笑。 “小丫头气力不错,可惜内功还差些火候,相差当年的霸刀莫敬棠更有十万八千里。” 唐霜霜听到师傅的名字,心中更加恼怒,大喝一声握着刀柄临空而起,想要趁势直接将虚日鼠压跪下去。 虚日鼠另一只空着的手掌此刻悍然挥出,朝着唐霜霜就打了过去,唐霜霜绣鞋轻点,踏在虚日鼠的拳头上,接着在半空就是一记横扫飞踢。 虚日鼠见唐霜霜还握着刀柄在空中借力,纯白面具下轻笑一声,将唐霜霜连人带刀一起甩飞出去,那记横踢自然也无功而返。 唐霜霜踉踉跄跄落回到地面上,还被霸刀惯性又带着连退好几步,直至李红袖撑住她的后背才停下来。 虽只是简单交手,唐霜霜的小脸上也满是气馁。 “不行,我不是他的对手。” 本也是想让唐霜霜试试对方深浅,打探一番虚实,李红袖与韦我峰才暂时没有动作,此刻都是面色凝重。 “此人太厉害,咱们得一起上!” 方才是八个民夫一拥而上,此刻换成他们三人合力。 形势逆转,攻守易形。 第92章 铁王八 平静的河面渐渐翻涌,码头上的震荡冲击,逐步蔓延到水位已经极低的漕渠中。 韦我峰老拳开山,狂乱的真气毫无保留,强势印在虚日鼠的心口处,爆发出震天的巨响。 虚日鼠只是身形微动,却未挪移半步,扛着这蛮横的拳击,随后双手变掌犹如磐石,精准抓住迎头斩来的一刀一剑。 李红袖与唐霜霜自左右夹击,早已预料到虚日鼠会正面硬接。 唐霜霜用力横拉刀刃,拖着虚日鼠的左掌向一侧倾斜。 李红袖则手腕翻覆,旋转着赤魈剑,意图搅烂虚日鼠的右掌。 虚日鼠的双手无法抽离,韦我峰的双拳便如千层叠浪,一重压过一重,疯狂轰击对方的胸腹,想要凭借气力堆积,强行破开这横练罡气。 可虚日鼠仿佛真是金刚不坏之躯,任凭韦我峰的拳头如何狂烈轰击,任凭胸膛处如雷鸣般不断炸响,虚日鼠身形依旧坚如磐石,连闷哼也不曾发出。 李红袖努力尝试着剑刃卷动,可虚日鼠的右掌也坚硬无比,空空咔咔一阵脆响,却愣是抓着赤魈剑不松手。 但唐霜霜仗着气力惊人,拖着虚日鼠的左手向外拽,总算是唯一能让其身体挪动的人。 虚日鼠被唐霜霜拽着向一侧倾斜,韦我峰便趁机双拳上提,朝着人体最薄弱的颈部轰砸。 这一次虚日鼠也终于不再单纯被动挨打,抬起一腿就踢在韦我峰的腹部,将其荡飞出去。 身前顿时一空,虚日鼠沉声低喝,左臂发力又将唐霜霜连人带刀拖了回来,甩着撞向李红袖。 李红袖反应迅速,在唐霜霜被迫撞来之际,一跃而起重踏在霸刀刀身之上,又将唐霜霜弹了出去。 三人就仿若孩童争抢玩具,围绕着一刀一剑展开力量对拼。 韦我峰缓了口气又迅猛突来,躬身下压重心,双拳真气涌动,如猛虎出闸,攻向虚日鼠的双腿。 虚日鼠只是双腿微曲,带着李红袖与唐霜霜也下沉半寸,用铁膝盖便挡住了韦我峰的雷霆炮拳。 随后只能听到虚日鼠面具下轻蔑一笑,便猛然爆发出一股雄浑气浪,将三人直接震飞出去。 再次拉开距离,韦我峰的双臂发麻,面色难看到极点。 “这厮莫非真是钢筋铁骨不成,我还从未遇到硬到这种程度的铁王八!” 李红袖的右手虎口也已经崩开,不断有血水渗出,方才只觉得自己在拿剑锋钻一座大山,连土石都没破开还伤到了自己。 “不行,只守不攻我们都奈何不得分毫,若是他正面强攻我们更难对付。” 唐霜霜吃的亏最少,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横练功夫都有罩门弱点,不是在会阴穴就是在神庭穴,要不咱们试试攻他的脑袋跟下盘?” 三人嘀嘀咕咕快速交流,对面的虚日鼠已经环抱双手悠悠然开口。 “三位,还打吗?” 唐霜霜立马跳着小脚,蹦跶着吼道,“当然要打!” 虚日鼠面具下又笑了下,似乎在玩有趣的游戏,“那这次就换我来攻击了。” 话音一落,虚日鼠身形暴起,瞬间消失在原地,眨眼便突到距离最近的韦我峰面前。 韦我峰来不及说话,慌忙提起双拳准备对撞,可虚日鼠一掌打出,似有千斤重力,韦我峰只觉得遭到撞城锤轰击,整个人在一刹那就被拍飞倒退。 唐霜霜与李红袖光速眼神交汇,各自瞬息心领神会,在韦我峰退走的下一秒便朝着虚日鼠闪电出手。 李红袖高抬赤魈剑,直指虚日鼠的面门,意图连同面具与头颅一并洞穿。 唐霜霜则瞬间俯下身驱,霸刀自虚日鼠裆部横扫,想要连人带蛋一起劈开。 虚日鼠连片刻迟疑都无,一瞬间做出反应,右手上抬以手臂挡住剑刃,又微抬左腿以胫骨拦住刀锋。 可李红袖与唐霜霜二人却在瞬息间,突然默契的同时变招。 赤魈剑变刺为撩,向下急速坠落,霸刀则由横扫转为上抬,向上凶猛劈斩。 一刀一剑的目标正是虚日鼠腹部正中的神阙穴,也就是肚脐眼。 虚日鼠身形一顿,明显闪过错愕,神阙穴同样是金钟罩的弱点之一。 右掌与左腿抬起,正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虚日鼠来不及转换身形,只能快速右腿单膝下压,强行降低自己的身躯,刀剑便铛的一声砍在前胸处! 可这样的仓促应对已经露出破绽,虚日鼠的动作扭曲,身体不稳,唐霜霜便突然一拳朝着面具轰去。 砰!纯白面具瞬间被捶的稀巴烂,虚日鼠头部遭受撞击,整个人也朝着后方倒飞出去。 躲在旁边观战的萧策忍不住大声喝彩,“霜霜打得好!” 可下一刻虚日鼠倒滑出去的身体便猛然一顿,强行落在岸板上站定。 咔擦咔擦—— 面具碎片不断脱落,露出一张遍布狰狞老旧伤痕,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半黑一半红,仿若是来自地狱的厉鬼。 准备追击的唐霜霜与李红袖,见到这张恐怖的真面目,纷纷停下动作不敢上前,女孩子总是会对这种模样发怵。 韦我峰这时也赶了回来,预感到大事不妙,赶紧护在两个女孩子身前。 火光中虚日鼠缓缓抬起手臂,捂着自己一团烂肉的脸,意识到真面目暴露人前,心中怒海翻腾,杀意滔天。 “给我死!你们都得死!” 虚日鼠撕碎身上的黑袍,露出同样遍布伤痕,却如金石般坚韧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双足爆发踏碎木板,朝着三人疯狂杀来。 萧策望见这骇人的一幕,心中惊疑不定,那些狰狞疤痕都是老伤,怕是得有好些年头了,虚日鼠这样无坚不摧的强横肉身,究竟是何人能将他伤成这样? 码头上虚日鼠已经陷入暴走,攻势凌厉毒辣压着唐霜霜不断轰击,唐霜霜只得拼命用霸刀格挡。 李红袖从一旁朝对方身上疯狂挥砍,发出一连串的叮当脆响,韦我峰也双拳如风,对着虚日鼠玩命挥砸。 可虚日鼠完全无视二人的攻击,仗着强悍的横练罡气,一个劲儿的要手撕了唐霜霜。 唐霜霜有苦难言,抱着巨刀横在身前,被虚日鼠一拳又一拳的暴击,娇小的身躯不断后退,显然快撑不住了。 这种被按着摩擦的感觉,让小姑娘回想起在靖王府时,被海朝云按在地上捶的悲惨经历。 萧策见李红袖跟韦我峰拼命驰援却无济于事,只得急声高呼。 “别光挑硬的地方打啊!刺他的眼睛!戳他的菊!砍他的蛋!” 这一声提示了李红袖等人,同样也惊醒了暂时失智的虚日鼠。 虚日鼠暴怒的转头,盯着不远处躲着的萧策,心里对这个阴毒的小坏种恨之入骨,说着就要去干掉萧策。 可韦我峰三人已经反应过来,岂还会让他有机会接近萧策? 在虚日鼠注意力被萧策分神的刹那,三名高手同时发出杀招! 李红袖长剑破空,带着凛冽的剑气刺向虚日鼠的双眼。 韦我峰拳风如龙,双膝滑铲,一记上勾拳瞄准了虚日鼠的下裆。 唐霜霜这个老六,抱着刀柄扬起刀尖,朝着虚日鼠的后庭戳去。 三处要害同时告急,虚日鼠避无可避当机立断做出抉择,先将两柄沾之即死的利器挡开。 随后虚日鼠额头猛地下撞,用脑门磕开李红袖的剑锋,又双腿离地朝后猛抬,以十分诡异的姿势临空蹬开霸刀。 最后只剩韦我峰的铁拳再也无法躲避,虚日鼠只能硬着头皮,就这样用铁裆,硬接了这记碎蛋升龙拳。 砰! 咯咯咯! 鸡飞蛋打,卵覆鸟惊。 见者无不虎躯一震,闻者无不菊花一紧。 第93章 为主尽忠 虚日鼠被韦我峰一拳送上了天,萧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并拢双腿,为小鼠鼠沉痛默哀。 在半空中的虚日鼠因惊天的痛苦,整张丑脸都揪在一起。 可好在没有被直接击中会阴穴,只是下阴受创,靠着护体罡气勉强没有破损,仍然尚存行动能力。 虚日鼠心中愤恨,在空中朝着不远处的萧策,突然激射出三根剧毒银针! 萧策面色大惊,没料到有难言之隐的虚日鼠还能动,愣在原地根本做不出反应。 就见唐霜霜那个虎妞眼疾手快,将霸刀当作标枪一样奋力投掷而出。 巨大的刀身铛的一声钉入到萧策身前的木板里,将萧策挡了个严严实实,也将三根银针牢牢隔开。 半空中的虚日鼠见此暗自可惜,未觉察到危机来临,还在头脑风暴,设想落地后如何脱困。 而韦我峰已经拔地而起,凭着刚猛的力道一跃至他的背后,令虚日鼠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韦我峰双手交叉,合抱成锤,用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在虚日鼠惊惧恐慌的目光中,照着虚日鼠的天灵盖就砸了下去! 嘣!这一记韦我峰含怒而发,又是瞄准了头顶的神庭穴,虚日鼠的横练罡气在半空中就已经崩散解体,重重撞穿了岸板,将河床都砸出一个巨大深坑。 萧策见事情解决,忙朝着唐霜霜艰难的奔去,身上寒毒入侵他已经快扛不住了,可接下来才是拷问的时候,萧策还是强行忍着。 李红袖走到岸板破洞前,朝下方的河床张望,发现虚日鼠躺在泥坑中,仍在努力尝试想要站起来。 等萧策也赶过来,和三名手下一起查看泥坑里的情况时。 坑中原本已无反抗之力的虚日鼠,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藏在泥土下的手中,正握着余福刚刚丢失的匕首! 萧策正欲嘲讽两句,可发觉身旁的李红袖与唐霜霜都累的有些萎靡,韦我峰更是在气喘吁吁,自己光动嘴皮子了也没出力,便只是让韦我峰将虚日鼠擒上来。 韦我峰落到河滩边,望着坑中已经被糊成泥人的虚日鼠,想来他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韦我峰刚将大掌探入坑里,想将其提溜起来,原本还一动不动的虚日鼠,突然睁开眼睛,迸发着凶光。 锐利匕首闪过寒光,虚日鼠竟是发动了偷袭,韦我峰立马反应,双手发力钳制住虚日鼠的右臂,匕首当即悬停在半空。 可虚日鼠猛地抬起左掌,重重推在匕首刀柄上,将匕首当作箭矢发射,朝着韦我峰的腹部激射而去! 噗呲!匕首毫无阻滞,将韦我峰的腹部捅了个对穿,韦我峰吃痛之下松开双手,虚日鼠便趁机翻身跃起,一脚将韦我峰踢飞出去。 岸板上的萧策见到这副场景,连忙指着虚日鼠大喝。 “快下去救韦憨子!把这老阴批的手脚全部打断!” 李红袖与唐霜霜当即跃下河滩,忙朝捂着腹部,跌坐在地的韦我峰跑去。 而虚日鼠已经快速腾挪,顶着发胀发昏的脑袋,拼命朝着另一侧上岸。 韦我峰的肚子鲜血汩汩流淌,但还未伤及性命,指着虚日鼠的方向低声急呼。 “这厮想要逃走,快去拦住他!” “我去追他!李姐姐你照看韦大哥!” 唐霜霜说了一句后,便一马当先扛刀追了过去。 河滩上泥土尚未完全干涸,仍带着些水气,虚日鼠急于逃命,又加之受了重伤,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跑的极为吃力。 发觉身后那个疯丫头正在追赶,虚日鼠当即调转身形,迎着唐霜霜发出搏命一击。 唐霜霜眼眸一凝,心中早已怒气升腾,朝着虚日鼠挥来的拳头就是凶狠一刀重劈! 构筑不起护体罡气,虚日鼠的肉身比起寻常人也硬不了多少,霸道无双的巨刃这一次毫无凝滞,瞬间将虚日鼠的手臂平齐砍断。 断臂飞舞,鲜血喷洒的刹那,遮挡住唐霜霜的视线,虚日鼠另一只手掌悍然探出,重重打在唐霜霜的肩头。 唐霜霜被推着倒滑出去,虽然并未造成多大损失,却也被迫跟虚日鼠又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而虚日鼠拼着断掉一条胳膊的代价,已经拼命发足狂奔,转瞬跃上码头岸板。 就当萧策以为虚日鼠要逃走时,却看见他奔跑的方向,居然是正在燃着熊熊烈焰的木屋。 下一秒虚日鼠便迎着冲天的火光,毫不畏惧地撞进一片翻滚的火海之中! 这一下子众人全都震惊了,河滩上的韦我峰与李红袖都有些发愣,追到半路的唐霜霜也满脸困惑,萧策站在不远处,望着火海目瞪口呆。 “这老鼠玩儿了命的逃跑,就是为了自焚?这。。。这是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吗?” 就在萧策感慨割鹿楼全是些不能以常理揣测的神经病时,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火场中,突然又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砰!浑身欲火的虚日鼠,顶着锥心刺骨的疼痛,蛮横的又从火海中冲了出来,完好的左手正抱着一根燃烧着的圆木,断裂的右臂也用腋下夹着另一根燃木,就这样像是发了疯般往河道边冲去。 就在众人全都不明所以时,萧策转头望向河岸尽头,发现虚日鼠狂奔的方向,正是一排排大大小小停泊在岸边的船只。 脑海中当即灵光乍现,萧策瞬间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用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呼喊。 “快拦住他!粮食就藏在那些船里!这厮要放火烧粮!” 李红袖与唐霜霜闻言,顾不得多想萧策是如何发现的,朝着虚日鼠就急速拦截而去。 虚日鼠本就被韦我峰重创,又被唐霜霜斩掉一臂,此刻又被烧的遍体鳞伤,纵然是铁打的身子骨,此刻也再难撑的住,完全凭借着残存的本能,想要烧毁漕粮,自然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李红袖与唐霜霜几个起落间便越到虚日鼠面前,一刀一剑同时出手,将两根燃烧的圆木打飞。 虚日鼠的意识已经模糊,手中没了工具,但他的身上还燃着烈火,踉踉跄跄的朝船只不断靠近,口中只剩呢喃不清的话语。 “大盛。。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李红袖想不明白,割鹿楼究竟是如何洗脑,才会让这样一个硬汉子在临死之际,脑海中只剩这样一个执念? 烈火焚身,血流如注,虚日鼠彻底油尽灯枯,已经没有必要再对他出手。 “萧世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虚日鼠发出人生中最后一句呐喊,重重摔在岸板上,没有了声息。 望着尸体上仍在燃烧的火焰,以及那密布狰狞的伤疤,李红袖叹息一声,上前将火焰扑灭,算是给其留个体面。 李红袖最是敬重江湖豪杰,虽然各为其主,不可与谋,但虚日鼠一身横练炉火纯青,非经年累月的刻苦修行,绝对达不到这样的高度,若不是他们三人合力胜之不武,绝难奈何得了他。 而且最后关头,虚日鼠仍有机会逃生,可他却选择为割鹿楼效死忠,虽然李红袖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一切尘埃落定,唐霜霜背着余福,搀扶着萧策来到船舶停靠的口岸,李红袖也扶着面色有些发白的韦我峰,慢慢赶来汇合。 望着低浅的河水,萧策并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原是为了追查慕容兄妹的下落才来漕渠码头。 可如今线索全断,在场的割鹿楼死伤殆尽,自己的爱将们也不同程度负伤,萧策实在高兴不起来。 萧策并没有急着搜查这些船只,而是转头打量一圈,发现只有唐霜霜气色稍好些,便轻声吩咐。 “霜霜,你拿着阿福的腰牌,去通知京兆府和慎行司,就说失踪的漕粮找到了。” 第94章 漕粮问题 天际渐露晨曦,本该是大梦春秋的好时辰,漕渠码头上却是人头攒动,灯火如昼。 京兆府的官员差役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统合记录着从各艘船只中搬出的粮食。 由于数量过于庞大,京兆府不得不惊醒睡梦中的百姓,征调了上千民夫,赶来码头搬运粮食,周围还围着一大圈百姓看热闹。 望着这么多沉甸甸的粮食,百姓们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京城粮价一日三跳,如今朝廷找回这些粮食,长安城内总躁动的民心总算得以安抚。 慎行司的南官司徒廉贞,正带着手下玄衣卫,维持着码头上的秩序,将围观百姓格挡在外。 司徒廉贞身旁,三皇子萧恪带着户部的一众大小官员干瞪着眼,原本皇帝下令命萧恪五日内寻回漕粮,这份功劳本该是户部的,可现在却被人捷足先登。 萧恪面色努力保持平静,可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也不知该怒还是该喜。 望向不远处,正坐在箱子上打瞌睡的六弟,萧恪心思百转千回,复杂难明。 萧策真是累坏了,要不是还得跟官员说明情况,他早就跑回客栈梦周公了。 码头上人多眼杂,李红袖已经带着韦我峰与余福,跑到城内寻找到郎中,回到客栈中处理伤势。 唐霜霜扛着巨刀,像是个门神般杵在萧策身前守护,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无论谁往边上过,都得被小姑娘恶狠狠地瞪一眼。 萧策困得不停低着脑袋,身上也冷的打摆子,最后实在扛不住,把脑袋抵在唐霜霜背后,微微打起小盹来。 感受到殿下顶着自己,唐霜霜没有任何羞怯,反而觉得自己的使命更加神圣,挺直腰板让萧策靠的更舒服些。 京兆府尹宋濂装作很忙的样子,其实一直余光在两位皇子身上游走。 传闻说白天时三皇子才当着众人的面,惩戒了违反禁令,擅闯宫门的六皇子,结果转头到了晚上,六皇子就将失踪的漕粮找了回来,把原属于三皇子的活儿给干了,也不知这兄弟二人究竟是互帮互助,还是在暗自较劲? 宋濂的官职不大不小,在官场上处在很尴尬的位置,他可不愿随意得罪这两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倍加小心谨慎,连主动上前搭话也不敢,一个劲儿的埋头做事。 萧恪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主动走到萧策身旁,准备表示感谢,毕竟漕粮寻回来,户部官员也能稍微喘口气。 可刚靠近到萧策身前一丈远,沉重锋锐的霸刀便铛的一声砸在地面上,拦住了萧恪的去路。 唐霜霜小脸微沉,盯着萧恪目光不善, “你想找我家殿下做什么?” 萧恪顿时恼怒不已,老三的护卫竟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正欲出声呵斥,后面的萧策闭着眼睛,轻撞唐霜霜的后背,声音慵懒疲惫。 “霜霜,不得无礼,这是我三哥。” 唐霜霜一听是自家人,连忙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冲萧恪点头哈腰。 “原来是三殿下当面,抱歉抱歉,我家殿下困了,吩咐过在漕粮清点完之前,不能让人打扰他。” 萧恪心里憋着火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仗着身份欺压六弟下属,周围还有一群官员在看着呢。 “老六,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漕渠码头?地上那些尸体又是何人?” 萧策只让唐霜霜通知人来收粮食,但在朝廷人马到来后并不多说,只是坐在一边装高冷,直到现在大伙儿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策抬手把唐霜霜扒拉到一边,才微抬眼皮望着萧恪。 “三哥,那些是割鹿楼的人。” 萧恪闻言目光一凝,朝身后的户部官员吩咐道。 “都到一旁等候,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得擅自靠近。” 等户部闲人走开后,萧策冲唐霜霜努了努嘴,唐霜霜便心领神会,扛着大刀开始在一旁巡逻,防止有人偷听。 “老六,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策往一侧挪了挪,拍拍木箱示意萧恪坐下,萧恪迟疑片刻才坐在萧策身旁。 “三哥,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数目,但也粗略查看过,漕渠码头应该藏着不下十五万石粮食,只有极少部分流通到了长安城里,你有想过中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吗?” 萧恪神色阴沉,仔细思索萧策的话,这二十万石漕粮是五日前运入长安城,初衷是为了稳定物价,防止长安城在旱灾发展到最严重前过早崩盘,所以派发漕粮到各大粮商手中的任务是交由户部来完成。 长安城中最大的二十家粮号,每家都有近万石的配额,根据这些天萧恪调查的情况,这些粮号都坚称粮食都被百姓买走,并没有中饱私囊的举动。 而且二十家粮号分散在偌大的长安城,不可能全部同时串通割鹿楼沆瀣一气,所以能精准掌握粮食动向的,除了粮号外,就只有负责派发粮食份额的户部官员。 唯有户部里出了内鬼,将各家粮号的具体库存告知割鹿楼,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城中精准的买走近十五万石粮食,所以萧策才会只通知京兆府跟慎行司,而不跟经手此案的户部提前打招呼。 可萧恪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割鹿楼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这可是十五万石粮食,就算是发动百姓去背去扛,也不可能几天时间内全部运到码头里藏好。 萧恪看向萧策,眼神中带着困惑。 “就算户部出了问题,可割鹿楼究竟是如何让那么多粮食,无声无息从城中消失?” 萧策望着人来人往的码头,目光平静。 “今天过来时,我就在疑惑,据传平日里汇集成千上万贩夫走卒,船夫力工的漕渠码头,为什么只有区区八个人在看守,而且还都是割鹿楼的人,就算是枯水停摆,市舶司竟也没派半个人来这里看一眼,那市舶司登记在册的上千船夫力工都跑哪去了?” “你的意思是,不单单是户部出了纰漏,就连市舶司里也有割鹿楼的人?” 萧策面上也带着凝重,轻轻颔首。 “而且市舶司的问题显然更大,漕渠横贯长安城十几座坊市,一路出城延申至京畿渭河,虽然现在因为水位下降,船只无法行出长安,却可以在城中短暂航行,只需要沿河坊市中有五家以上的粮号在城内收粮,再趁夜派船夫将各艘船只分散停靠在各坊市岸边,力工们就能无声无息将粮食运上船,然后又将船停回漕渠码头,十五石粮食便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城中。” 萧策也是到此时此刻,才梳理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到割鹿楼已经在朝廷中渗透的如此之深,萧策的内心也是一阵后怕。 萧恪听完萧策的话,当即震惊的从木箱上站起来。 “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市舶司从上到下都已经被割鹿楼渗透成了筛子,不杀的人头滚滚,根本不可能清干净!” 此时萧恪也已经想明白,漕渠码头枯水后,这些停泊的船只数额是固定的,容量最多也只能藏住十五万石。 所以前些日子顾伦押运着从江南驶来的粮船,才会在渭河上被一把火烧光,因为割鹿楼已经无法在城中安置更多漕粮。 “三哥,当务之急你必须立刻入宫,将这些情况报给父皇知晓,估计割鹿楼接下来还会有动作,得提早将朝廷里的蛀虫都剔除干净。” 萧恪也知事关重大,绝不能让他人知晓,起身便准备动身回宫,可刚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望向萧策。 “你一直在这等着,不跟任何官员交流,就是为了当面把事情告诉我?你为何不自己回宫向父皇禀报?” 萧策十分无奈的摊摊手,脸上倒瞧不出什么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再回宫,怕是得被父皇关到死,慕容兄妹还没下落,我哪敢回去,只能劳烦三哥你跑这一趟咯。” 萧恪眼神不断闪烁,又意味深长的打量萧策半晌,才转身快步朝皇城赶去。 第95章 客栈歇息 码头上一群官员面面相觑,只看到两位皇子一阵交谈,然后三皇子便似乎心情非常不好,直接拂袖而去,搞不清楚其中原因的官员们不敢多说,纷纷又低头忙自己的事。 等见着萧恪在南官司徒廉贞的护送下登上马车,萧策才从木箱上起身,拍拍屁股招呼道。 “霜霜,这边没啥事了,咱们回客栈去吧,也不知阿福醒了没有。。。” 唐霜霜也不多问,屁颠屁颠跟在萧策身后,由于萧策身体极度不舒服,可又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所以两个人行动速度十分缓慢。 京兆府尹宋濂一直在行注目礼,直到快把脖子给挺断时,萧策才终于慢慢悠悠消失在临河的街道尽头。 宋濂想了片刻,还是唤了一名差役到跟前。 “郑桥,你去跟着六殿下,看看殿下在哪家客栈落脚,回头把消息传去靖王府,陛下有过交代,若发现六殿下的行踪,必须报于靖王爷知晓。” 郑桥躬身应命,随后快步跟随着萧策的足迹而去。 凌晨的长安街头,只有三皇子的马车孤零零行驶在街道上。 司徒廉贞作为慎行司四大主官之一,在罗生堂事件后,只是被临时派来保护萧恪,此刻正在马车周围警戒。 注意到车厢中的三皇子悄无声息,仿佛一动未动,司徒廉贞面上显出异色。 司主早有交代,若是发现六殿下的踪迹,必须立即上报,可看眼下的情况,三皇子也不知跟六皇子说了什么,似乎是二人谈崩了,三皇子竟是没有要抓六皇子回宫的意思,司徒廉贞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将消息传回慎行司。 马车里萧恪靠在车壁上,目光显出稍许疲态,望着脚边的矮几怔怔出神。 萧策突然查出漕粮下落,打了萧恪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借着漕粮一案,萧恪有了调动部分玄衣卫,以及差遣户部官员的权力,正逐渐往身边笼络可以信赖的人手。 所以萧恪是有意在拖延调查的进度,始终只在坊市间盘查粮商与百姓。 反正根据萧恪对父皇的了解,漕粮一案牵涉甚大,即便查不出来,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将责任全扛下来,但趁机收买亲信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萧恪一直在户部担任度支郎中,手中几乎没有什么实权,美其名曰是在学习处理政务,实则就是给闲散皇子安排个去处,免得整日里动歪脑筋,闹出四皇子那样的祸事。 萧恪极度不甘心,都是父皇的骨血,凭什么皇位只能传给大哥,父皇又将全部的偏爱都给了六弟,难道他们这些庶出皇子,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吗? 就连四哥萧逸犯了谋害太子这等大罪,父皇也只是将其贬为庶人,轻飘飘便揭了过去,这更加让萧恪心中意难平,也萌生了更大的野心。 可如今漕粮案告破,萧恪扩张的步伐就不得不停止下来,手中好不容易多出的权力,也会被父皇收回去。 一想到这萧恪就郁结满腹,但萧策追查慕容兄妹,无意间寻到漕粮,解救长安危局,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一件。 加上之前在慎行司时,萧策阻止赵惊鸿进入地库,加起来已经连续坏了萧恪两次大事,但他又不能将这些声张出去,只能硬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老六,希望你真的只是无意为之,若你也对那个位置有兴趣,就别怪三哥也将你视作敌人。。。” 萧恪掀开车帘,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巍峨皇城,无奈的重重叹息。 郑桥作为京兆府一名捕快,本认为自己追踪手到擒来,可沿着萧策行进的方向一路追击,七拐八绕进了一条暗巷后,便失去了萧策的踪迹。 望着前方的分岔路口,郑乔踌躇片刻,只好听天由命选了其中一条,快步追了出去。 等郑桥走远后,唐霜霜身背巨刀,单臂平举着萧策,像是举了一口鼎,从一旁的院墙内翻到巷子里。 “殿下,那人一直跟踪我们,需不需要我把他解决掉?” “你一个姑娘家家,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那应该只是京兆府的人,对我们没有恶意,别让他发现就行。” 萧策望着唐霜霜目光古怪,这小姑娘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可以一忍再忍,被打被骂也不还手,可对上同样身怀技艺的武人,简直比李元霸还程咬金,活脱脱一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混世魔王。 若非霸刀莫敬棠早就归西,萧策真想看看,对方究竟是是何方神圣,能教出唐霜霜这种是非观十分畸形的怪徒弟。 唐霜霜鼓着腮帮子,别过头去不想搭理萧策,但萧策只是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便自顾自朝着原路折返,故意走进这条巷子本就是混淆郑桥的视听,客栈的位置其实在相反方向。 唐霜霜见萧策背着手走远,忙扛着大刀追了上去,“殿下你倒是等等人家呀!” 同华客栈天字厢房中,余福面色苍白躺在床铺上,由于内伤严重,仍处于昏睡中。 韦我峰腰上缠着绷带,坐在桌旁吃着瓜果,气色瞧着倒已恢复不少。 斥重金感动了寻来的郎中,李红袖才将人放出客栈归家,折身回到厢房中。 “郎中说余福的肋骨接上了,但估摸着得一个月才能下床走路。” 韦我峰囫囵吞下一块糕饼,才有些神情愤愤。 “那个虚日鼠是真他娘的难杀,要是割鹿楼都是这样的狠茬子,咱们怕是得交代在长安城里。” 李红袖坐到桌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斜眼瞟着韦我峰。 “怎么,你见情况不对,打算逃离长安城这是非之地,弃殿下于不顾?” 韦我峰有些讪讪的摆手,“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没这种意思,殿下虽然时常打骂我,也动不动威胁不给我饭吃,但总归还算是体恤下属,你瞧余福受个伤,殿下直接大手一挥,银票一甩,就把整个客栈包了下来。”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殿下对你不好,想跟余福争风吃醋?” 韦我峰望了望李红袖冷冷的神情,往厢房外看了眼,才压低声音说道。 “我就是觉着,今晚咱们出了大力气,殿下不得给咱们加钱呐,我刚刚在码头可瞄见,殿下那狐裘里可是一沓一沓的银票呢!” 李红袖闻言突然就笑了,如同雪融冰消,室内温度登时回暖几分。 “呵呵呵呵,我劝你最好别提,免得今晚被殿下扔到大街上睡。” 看到李红袖笑得花枝乱颤,韦我峰都来不及追问,厢房外就响起脚步声。 萧策带着唐霜霜推门而入,就看到李红袖连忙用袖口掩面,但肩头仍在不断耸动,便好奇的询问。 “红袖这是出门捡到钱啦?笑得这么高兴。” 李红袖轻轻抬手,指着韦我峰,毫无心理负担的告黑状。 “韦憨子说,他今晚卖了大力气,阿策你该给他加钱。” 韦我峰见此也索性不装了,满脸期待的望向萧策, “殿下,小老韦想要点银两傍身。。。” 韦我峰搓着大手,期待着银票砸脸。 唐霜霜闻言也在旁边起哄。 “殿下,我也要!” 可萧策上一秒还温柔和煦的面庞,在听到加钱二字后当即乌云密布,眼神极度不善的瞪着韦我峰,直瞪得他头皮发麻。 “韦憨子,本殿下包吃包住,你还想跟我提钱,未免也太伤感情了,你今晚是想扛着伤睡大街吗?” 李红袖捂着脸不停偷笑,唐霜霜突然智商上线闭嘴不说话了,韦我峰被萧策盯得后背发凉,忙不迭得摆手。 “殿下殿下,我不要咯,能跟着你吃香喝辣就足够咯!” 萧策这才收了神通,心里窃喜,还好把韦憨子唬住了,不然他硬是要钱,本殿下还能真的不满足员工诉求? 韦憨子,这可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别怪本殿下小气噢~~ 萧策转忧为喜,不理会蔫头巴脑的韦我峰,朝着床铺的余福走去,韦我峰趁机在背后嘀咕了一句萧扒皮,又逗得两个小姑娘不停偷笑。 第96章 新的线索 第二日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将厢房中照的通透敞亮。 余福慢慢睁开眼睛,刚想起身,胸口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又只好规规矩矩躺好。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余福显出片刻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自己身处何方。 厢房中只有他一人,想来是大伙儿怕打扰他休息,都到其他房间就寝。 咯吱—— 厢房门被轻轻推开,萧策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韦我峰与李红袖,唐霜霜端着个大托盘最后走进来。 余福一见萧策进来,连忙又想起身行礼,萧策赶紧摆了摆手。 “赶紧躺好了,别跟本殿下玩这套虚的,你把伤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余福闻言心底有些感动,可更多的是惭愧,同样都是为殿下效命,其余人都能安然无恙,只有他独自躺着。 昨晚黑灯瞎火,才打了一个照面,余福连对方的容貌都没看清,就被一招秒掉,失去战斗能力,之后全程都陷入到昏迷中,想来给殿下他们添了许多麻烦。 见余福面有戚戚然,萧策便朝身后招呼一声。 “霜霜,你先喂阿福吃些东西。” 唐霜霜将托盘放到桌上,拿起一碗清粥,走到余福床边坐下,也不吹一下也不冷一会儿,块起一大勺就往余福嘴里塞。 “小阿福快吃,我们刚刚都在楼下吃完了。” 余福嘴里被烫的有点麻,但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 “多蟹糖菇凉。” 萧策见两小只打得热络,便也不再管坐到桌旁,韦我峰与李红袖也跟着落座。 “方才我在楼下听到过路百姓说,今早光崇仁坊就有两家粮号被查抄,想来其余各坊的粮号也正在被盘查。” 李红袖说完后,韦我峰也接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据说朝廷直接命户部与京兆府设置临时铺位,撇开了所有粮号,直接按低于市价近半的价格直接向百姓兜售粮食。” 萧策转动着茶杯,昨晚在床上思索了很久,也算搞清楚一点那个便宜三哥,在打着收买拥趸的歪主意,否则若真想调查漕粮,即便没有查到漕渠码头,也该将各家粮号翻个底朝天。 意识到自己似乎坏了三哥的好事,萧策不愿参与到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里,便不想再管漕粮的事。 “漕粮之事自有朝廷处理,咱们无需再理会,当务之急是赶紧寻到慕容兄妹的线索。” 已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萧策心中十分担忧小书呆的安危。 韦我峰颇为遗憾的说道,“可惜那个虚日鼠死的太快,咱们都没机会拷问一番。” 萧策思索一会儿才开口,“虚日鼠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想来这样的人割鹿楼还有二十七个,而之前威胁阿福的禄存星,属于北斗七星之一,应当位份还在二十八星宿之上,我们接下来应当搜寻这些有代号的割鹿楼门人,小书呆他们肯定就在其中一人手中。” 这时躺在床上的余福,听到几人的谈话提及虚日鼠,也反应过来昨晚袭击自己的是谁,顾不得身旁粗手粗脚的唐霜霜,急忙开口。 “殿下,昨日上午当街袭击马车的就是虚日鼠,我亲眼看到表小姐们就是被他劫走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错愕,萧策更是眉头拧在一起,这下可麻烦大了,虚日鼠死无对证,接下来该去哪里再寻找小书呆? 萧策起身来到床榻边,神情十分严肃。 “阿福,之前各种情况耽搁,没来得及细问,你把昨日在街上遇到慕容家马车的全过程再重复一遍,任何细节也别放过。” 余福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将昨日如何偶遇马车,他又是如何尾随,在提及慕容冲遇上一群纨绔,得意夸耀自己的功劳时,萧策蹙起眉头出言打断。 “你是说,慕容冲是在跟那群公子哥寒暄一番分开后,还没出坊门便被虚日鼠袭击了?” 余福起初并未将那群公子哥当一回事,只当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可见到萧策凝重的神色,便也隐隐察觉到事有蹊跷。 “你可还记得,当时拦住慕容家马车的,是哪几家的公子?” “我当时离得远并未全部看清,只听到为首一人被大伙儿称之为谢小侯爷。” 萧策摩挲着床沿,认真回想片刻,才摇了摇头。 “若只是侯爵,是没有资格进入上书房学习,我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长安城中姓谢的侯门,估计也很容易确认身份,此人出现的太凑巧,像是在等着慕容冲,而且他刚一走虚日鼠便冒了出来,极大概率有问题。” 韦我峰听萧策分析完,立马站了起来。 “那咱们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查一查这个谢小侯爷,若真是他在搞鬼,我就一拳锤爆他!” 萧策斜眼瞥了一下韦我峰,“你腰子差点被捅穿,就别跟着出去凑热闹,留在客栈里陪阿福一起养伤,况且对方毕竟是侯爵之子,你一拳把人家打死了,本殿下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韦我峰本就是口嗨表忠心,一听这话又规规矩矩坐了回去,讪笑着,“那我还是跟余福待在客栈算了。” 萧策起身扫视厢房一圈,见唐霜霜目光炯炯,十分期待的望着自己。 “殿下,让我跟着你去吧!” 萧策笑着点了点她,唐霜霜便欣喜的站起身,却听萧策说道。 “霜霜你也留下,一则你扛着霸刀到处跑实在太扎眼,二则也能保护阿福跟韦憨子。” 唐霜霜本来以为萧策选中了她,听到自己也被留下来,当即苦着一张小脸。 “可人家武功最高,保障殿下你的安危才最重要呀,这两个伤号让他们自己歇着就是。” 此话一出可就得罪人了,原本默默坐在桌边的李红袖当即起身,横着赤魈剑冷对唐霜霜。 “小霜霜,姐姐我的宝剑也未尝不利,怎么就不如你了?” 韦我峰也是跳脚,站在唐霜霜面前乱挥拳头。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疯丫头,还敢小看你韦大爷?信不信我带伤都能收拾你!” 唐霜霜就是个人来疯,见状毫不怯场,跳起来就要去扛刀,嘴里还叫叫喳喳。 “说好啦!我把你们打趴下,殿下就得带着我去!” 萧策眼见这帮手下为了争宠要起内讧,十分无奈的扶额叹息。 “行啦行啦,都少说两句!唐霜霜赶紧跟哥哥姐姐道歉,都是一家人分什么高低?我待会儿跟客栈打招呼,你想吃什么只管去要,乖乖待在客栈等我跟红袖回来!” 衣食父母发话了,唐霜霜听到能吃到嗨,立马喜笑颜开,奔到李红袖面前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 “嘻嘻嘻!李姐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啦!” 李红袖也拿这个厚脸皮的丫头没办法,只能摆摆手让她滚远点。 萧策这才看明白,唐霜霜这个馋鬼就是图着跟他出去能胡吃海喝,才会硬是要跟随,只得又心累的扶额,怎么收来的手下脑子都不正常? 又转头看看床上,安安静静不掺和的余福,萧策总算有一丝欣慰,嗯!还是阿福最懂事! 等安置好韦憨子跟唐妞这两个夯货,萧策才跟李红袖离开同华客栈,朝着长安城街道上缓步走去。 第97章 太子微服出访 平康坊,当阳侯府,一座奢华院落中,小侯爷谢玉正坐在摇摇椅上,悠然自得的品着香茶。 身旁站着一名护卫装扮,却浑身散发着不凡气息的男子。 “谢小侯爷,昨夜虚日星官身陨,星君命我来提醒你,最近不要冒头,切莫引起朝廷猜忌。” 谢玉呷了一口茶水,表情十分轻松。 “我爹只是在朝中挂了个虚职,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丢到长安城里都没人在意,朝廷怎么会将注意力放在当阳侯府上呢?想来星君是多虑了。” 护卫男子皱了皱眉,觉得眼前这纨绔还没搞清楚情况,声音里带着点冷意。 “关押慕容冲的地点,除了楼里人外,就只有你跟谢侯爷知晓,星君是担忧你们会出差池,我奉劝小侯爷最好还是将这话听进去,否则一旦事发,没人能救得了当阳侯府。” 谢玉从来人话语里听出威胁之意,抬起头来目光有些不善。 “你们最好弄清楚情况,是割鹿楼有求于当阳侯府,而不是我们主动依附,别总想着控制我们父子,况且昨日那么多双眼睛看到我见过慕容冲,你觉得我要是闭门不出,不就是告诉别人我做贼心虚吗?”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哼,谢小侯爷好自为之,我只是将星君的意思带到,你们父子如何抉择,后果自行承担!” 说完男子便一个闪身消失在院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玉躺在摇摇椅上,面上保持着镇定,可眼神却在不断闪烁,显然内心很不平静。 一开始当得知父亲当阳侯与割鹿楼搭上线,谢玉就是极力反对的,可作为将门世家,谢家已经日渐衰落,手中毫无兵权,注定要跌出长安城权贵圈子,泯然众人。 谢玉也不愿一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才想要行险一搏,妄图打开另一条路,可眼见这些天割鹿楼在长安城中的动作,谢玉心中的担忧惶恐日渐加重,一旦事情败露,当阳侯府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如今当阳侯府已经跟割鹿楼绑在一条船上,只能彻底一条道走到黑,但谢玉也绝不肯陷入被动,反过来被割鹿楼拿捏,所以始终态度强硬。 谢玉想了片刻,才唤来一名心腹小厮问道。 “父亲现在何处?” 小厮贴到谢玉耳边,小心的禀报。 “侯爷出府去了,据说是防止城外有变,需要提早准备。” 谢玉眸光动了动,才故作闲适的起身,拿起一柄折扇轻摇。 “走,陪本公子出府转转,去观摩一下街上的漂亮姑娘。” 谢玉在小厮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出了侯府大门,在街上左瞄右看,满脸写着嚣张跋扈,生怕人家看不出他是个纨绔。 谢玉就这样一摇三晃的压着马路,并未察觉到街旁一座茶馆二楼,正有一个狐裘公子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红袖看了看街上的谢玉,有些不确定的问向萧策。 “阿策,这人瞧着有些呆,真的会是他串通割鹿楼吗?” 萧策其实也不敢肯定,只是如今线索全无,哪怕只是怀疑,也一定要来确认一番谢玉的底细。 “先一路跟着他,看看他都做些什么。” 可李红袖望着萧策苍白的面色,犹豫一番说道。 “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从昨日寒毒发作开始,萧策每时每刻都感觉冰冷刺骨。 尤其是昨夜一番折腾,萧策独自回到卧房后还咳出了一滩黑血,加之没有海朝云陪着睡,萧策几乎就没有合眼,此时看起来无比憔悴。 萧策只是微微摇头,伸手搀住李红袖的胳膊。 “不将小书呆找回来,我无法安心,还是尽快跟上谢玉要紧。” 见此李红袖也不再多说,扶着萧策下楼,朝着谢玉离开的方向追赶。 谢玉似乎真的只是来街上遛弯,不是进茶馆听会书,就是到胭脂铺子里调戏姑娘,完全不像是藏着秘密。 萧策二人跟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瞧出谢玉有什么蹊跷。 在行过一条大街时,萧策余光无意间瞟到一道身影,当即瞳孔一震,拉着李红袖就躲到一旁的树荫下。 李红袖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状况。 “阿策,你发现了什么?” 萧策却是目光古怪,盯着街上那道身影,低声说道。 “是我大哥。” 大街上,太子萧炎穿着一身质朴的书生袍,如同一名寒门士子,正姿态谦恭的走在路上。 萧策看到大哥这副打扮,像是想起什么,也不再搭理谢玉,带着李红袖快步跟了上去。 萧炎一路走得不急不缓,只闷着脑袋赶路,可萧策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眼底的复杂之色越来越重。 街上飘着油炸的香气,萧炎走到一座豆腐摊旁站定。 原本坐在摊后,由于没有客人上门百无聊赖的悦娘,见到萧炎的身影,脸上带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欣喜,又立马掩饰了下去,微笑着起身招呼。 “严公子,多日未见得你光顾啦。” 萧炎望着悦娘那张温婉娴静的脸庞,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 “秋闱在即,这些日子都在家中闭门读书,倒是没得空来看看你。” 悦娘闻言脸颊微红,故意装作没听到,可手上的动作却显出了内心的慌乱。 “严公子你先请坐,我立马给你准备好吃食。” 萧炎也不好一直杵在摊子前,便含笑到一旁的简易方桌旁坐定,等着悦娘将炸豆腐端上来。 悦娘在摊子里忙碌,萧炎就目光一眨不眨的盯在人家身上,只觉得女子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是如此赏心悦目。 就在萧炎一脸痴汉相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两碗炸豆腐!” 萧炎浑身汗毛都起来了,连忙伸长脖子往旁边看去,就发现萧策裹着昂贵的狐裘站在摊子前,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自己。 “哟!这不是严公子嘛!没想到你也在这!” 萧策故意叫的很大声,迈步就朝着萧炎走来,悦娘还以为这是严公子的熟人,便也热情的招呼后面的李红袖。 萧炎嘴巴半张着,眼睁睁看着萧策坐到自己身旁,连忙压低声音。 “老六!你怎么会在这!” 萧策笑得眉眼弯弯,也凑到萧炎旁边低声揶揄道。 ”大哥,真有你的啊,父皇让你在城外慰问灾民,你微服出访泡姑娘~~” 萧炎赶紧拽了拽萧策的衣角将他又拉近了些,抬头见悦娘似乎没注意这边,才有些焦急的说道。 “悦娘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穷酸秀才,你可千万不能说漏嘴了,听到没有!” 萧策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语气贱贱的。 “玩儿还是太子爷会玩儿啊~~大盛王朝最尊贵的储君,在街边泡一个卖豆腐的妞,还泡不到~~~” “老六!求求你当个人吧!我跟悦娘现在还只是朋友!” 悦娘其实一直在留心严公子的动向,见二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知晓二人关系不一般,便又往萧策那碗里多加了很多豆腐跟佐料。 李红袖一直在摊位前等着,太子当面她不敢僭越,同桌而坐更加不合适。 可悦娘见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姑娘只是傻站着,便微笑着招呼。 “姑娘你先过去坐着吧,待会儿我会将豆腐端过来的。” 李红袖还在迟疑,萧策已经悠悠的开口。 “红袖,快过来坐好,严公子格局大着呢,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李红袖见此也只好走到萧策身旁坐定,但却将眼神放到街面上,不理会这兄弟二人打机锋。 萧炎又欣赏一眼悦娘忙碌的背影,才转头瞪着萧策。 “你偷跑出宫,还撞破了漕粮案,父皇都快急疯了,你怎么还敢在街上乱晃?” 萧策不正面回应,反而顶了一下萧炎的肩膀。 “大哥,你这是咋回事儿啊?早先御史就已经弹劾你出宫私会,还以为你们早就情投意合,怎么我瞧着你跟悦娘还处在不尴不尬的阶段?” 第98章 悦娘的过往 萧炎被戳到痛处,连忙又将萧策拉近几分。 “你快别提这事儿了,我到现在也没查清楚,到底是谁把这事告诉的赖御史,我跟悦娘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也不知为何会在宫里传的那么难听!” 萧策闻言往悦娘的方向努了努嘴。 “既然都被人坑了,何不直接亮明身份,将这豆腐西施接到东宫,封个太子嫔的位份,想来那些御史言官也不会再说三道四。” 萧炎却是摇了摇头,“悦娘是个质朴良善,甚至有些胆小的女子,我从见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宫里的生活不适合她,也不愿朝廷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才会一直隐姓埋名不敢捅破窗户纸,现在我只想远远瞧着她好就行。” 萧策看着大哥一脸痴样,真想抠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天下身份最贵重之人,还偏生要玩纯爱,常言道情种只出在大富之家,果然诚不欺我。 “那你天天在东官忙的脚不沾地,是咋跟这悦娘扯上关系的,不是说她是寡居妇人嘛,我瞧着也不过才双十的年纪。” 一提起这个,萧炎就有些讪笑着,抖了抖身上的书生袍。 “压力大的时候,我就会扮作寻常百姓,偷偷出宫四处闲逛,一次无意间路过悦娘的摊子,一眼万年惊为天人!从此我就爱慕难舍,时常来光顾豆腐摊,一来二去便也和悦娘熟络了起来,后来才知道她原是东泽县人,因为家里穷被卖到长安城一户人家,那家的少爷是个病痨鬼,就逼着悦娘嫁给他冲喜,结果才拜完天地,那人就病死在新房了,之后悦娘被当作丧门星赶出家门,可二人已经礼成,那户人家不允许悦娘改嫁,悦娘无依无靠便只能挽起妇人髻,靠着自己在长安城过活。” 萧策见大哥眼中罕见闪过利芒,不由得心底突突,试探着问道。 “大哥,那户人家该不会。。。已经被你给。。。?” 萧炎横了这个没分寸的弟弟一眼,“把你大哥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将那一家人赶出了长安城,而且怕引起悦娘怀疑,还让那家人在离开前,用十分恶劣的态度跟悦娘划清了界限。” 萧策一听那还好,总算大哥没有恋爱脑上头,让人家满门消失在世上,否则估计父皇也得让悦娘也人间蒸发。 兄弟二人都没提,帝后二人是否了解悦娘的底细,因为不用想也知道,从太子出宫私会的事被揭发,悦娘祖宗十八代的记录就已经放到武德殿的御案上了。 “别一直忙着扒我的裤子,你还没说清楚,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萧策又往街上看了看,发现谢玉早跑没影了,才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哥,当阳侯府的谢玉你认识吗?” 萧炎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当阳侯原也是开国武勋,不过早在太宗朝时,随着军队重新大换血,大多数武勋将门都没落了,如今的当阳侯谢琼,在兵部武选司挂职,算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勋贵散爵,我与他也只打过几个照面,至于他儿子谢玉我倒是不甚了解,你为何突然要查他?” “冲大蠢货跟小书呆已经失踪两天了,如今线索全断无从下手,谢玉是最后跟慕容冲打过照面的人,我也只能瞎猫碰死耗子,查查他会不会有问题。” 萧炎面上也显出担忧之色,“我听说大舅已经两日未合眼,他只有这一子一女还全被绑走,估计现在都快发疯了,可是朝廷能动的力量几乎都布出去了,依旧毫无音讯。” 这时悦娘端着托盘走到桌旁,将炸豆腐放好后,不经意偷瞄一眼萧炎,便又默默退到一旁,生怕打搅了严公子谈正事。 兄弟二人也不再多谈,只低着头吃豆腐,李红袖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二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太子一个皇子,就跟两个做贼心虚的寻常世家子,讨论的话题从不是与民争利或是仗势欺人,反而是一些亲热的家长里短,想来帝后二人定是将他们教养的极好,这样的人日后为君,绝不会鱼肉百姓。 等一碟豆腐吃掉一半,萧策便带着李红袖起身,准备继续追踪谢玉。 这时萧炎嚼着豆腐含糊不清的提醒道。 “谢玉跟慕容冲都是京城有名的浪荡纨绔,你若是想揪着他查清楚,我倒是知晓他们那群纨绔圈子里有个人,你可以先从他那里打听。” 萧策闻言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说道。 “大哥,你说的该不是五哥吧?” 萧炎将盘子清光,才抬起头笑道。 “据说老五经常跟谢玉这些人在万芳楼厮混,而且仗着身份似乎还是领头羊,父皇平日里也十分不满,你正好借此机会,直接打到他府上,谅那小子也不敢跟你唱反调。” 萧策会心一笑,大哥你真是够坏的,估计五哥知道又得哭天抹泪了。 但既然有了方向,萧策再不迟疑,拍拍屁股就带着李红袖走了,至于饭钱自然是由大哥买单。 等萧策离开后,街对面的茶摊里,慎行司的北官梁襄慢慢走出,朝着豆腐摊旁的萧炎走来。 悦娘见着严公子的朋友离开,刚鼓起勇气想上前聊两句,就看到一名铁塔壮汉走到萧炎桌旁站定。 “太子殿下,你为何不告知六殿下,城外灾民有异变的事?若是六殿下就这样在城里乱窜,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萧炎慢悠悠起身,望着萧策离去的方向说道。 “老六身边有一群高手护着,昨晚连割鹿楼的星官都能杀,只要不出城就不会有大碍,况且他身子不好,操心慕容兄妹就已经够累了,别拿这些事再让他伤神,若是都要孤的弟弟提刀上阵,那孤这大哥也就当的太不称职了,老六只需要由着他的心意自在行事即可,父皇那边孤会去说明,你不要多事。” 梁襄见到太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只好讷讷地闭嘴不言。 萧炎走到摊前的悦娘身侧,见她望着梁襄有些忧色,便轻拍她的手背安抚。 “悦娘别怕,这人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只是我的一位朋友。” 悦娘这才稍稍安心,又不敢抬眼望萧炎,只能柔声说道。 “严公子,你这是要走了吗?” 其实悦娘心里有些舍不得,每次严公子过来只是稍坐片刻,二人总也说不上几句话。 距离上次碰面都隔了好久,今日严公子好不容易又过来,还是没能跟他好好聊聊。 萧炎看出了悦娘的心思,心中也有不忍,但如今时局动荡,由不得他多做停留。 “悦娘,近日城中会不太平,接下来一个月你都不要再出摊了,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切记切记!” 今日萧炎百忙抽空过来,正是为了提醒悦娘的安全。 悦娘虽只是个寻常女子,但从萧炎每次的谈吐中,也能隐隐察觉到那份气度与威严,便也知晓严公子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恪守本分,绝不会多问半句。 见到萧炎脸上的郑重神色,悦娘知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便毫不犹豫的点头。 ”严公子你放心,我就躲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萧炎见悦娘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感动与欣喜兼之,但还是留下银钱,与悦娘匆匆道别,带着梁襄快速朝着皇宫赶去。 第99章 肥头大耳五皇子 淑华坊丹琳池,作为皇室的御用园林,五皇子府便坐落在旁,似是独享这奢华的园林,又像是在拱卫着这片清净地。 金碧辉煌的府邸中,穿过重重影壁,一间宽阔豪奢的厅堂中,五皇子萧泽像是个大肉包,整个人都镶嵌到太师椅里,正慵懒的打着呵欠。 身旁一群珠光宝气,环佩叮当的美婢正在殷勤的侍奉,萧泽活像一个生活在天上人间的地主老财。 由于生母是出自琅琊王氏的静妃,萧泽虽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却是在出宫开府后,受到王氏的供奉,过着奢靡惬意的日子。 这时老管家从外面着急忙慌的奔进来,进门时还一个不稳绊到门槛,直接跪趴着滑到萧泽面前,口中还在急呼。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啦!” 萧泽半睁着眯眯眼,看着地上的老仆,有气无力的开口。 “老佟啊,都跟你说了多少回,本殿下将来可是亲王,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大呼小叫,有失本殿下的体面,况且本殿下被父皇打发到这丹琳池,周围连个百姓也不敢靠近,能有什么大事?” 佟管家是琅琊王氏的家仆,自幼就服侍着萧泽,自是知晓门外那人有多可恶,忙不迭的解释。 “殿下!六皇子到了!此刻已经过了前院,正朝着这边走来呢!” 萧泽一听到六皇子,肥硕的身子当即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也像个皮球似的滚爬在地。 “你说什么!老六来了?他不是被父皇扣在宫里,不允许他出宫半步吗?怎么会跑来我这里!” 就在萧泽不敢置信时,他不经意的抬起头,就发现屋门口,一身雪白狐裘的萧策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五哥,别来无恙啊~~~” “糙!真的是老六!” 萧泽像是见了鬼一般,又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连退三四步,直到抵在桌子旁才停下来。 萧策依旧笑得和煦,迈步跨过门槛,在一群下人惶恐不安的眼神中,款款落坐在萧泽原来躺的太师椅上。 抬眼打量一圈室内精美的陈设与这些娇妾美婢,萧策忍不住戏谑开口。 “五哥,长安城里正在闹旱灾,弟弟我瞧着你倒是过的比神仙还舒坦。” 萧泽望见萧策这张讨人厌的脸敢怒不敢言,他只比萧策年长半岁,加上从小长得胖,几乎是被萧策一路霸凌到大。 偏偏父皇极度宠爱萧策,其余哥哥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萧泽的童年都被笼罩在萧策的阴影下,时常在府邸里发出既生策何生泽的感慨。 萧泽努力平复心情,才硬挤出一个笑容。 “六弟今个儿怎么有空到哥哥这里来?父皇知晓你出宫的事吗?” 萧策斜瞥着眼前胖成球的便宜五哥,看来他这些天都窝在府里享乐,完全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 “五哥,我是强闯永乐门,干翻一片御林军,硬从宫里逃出来的,这不是忙着逃避父皇的追捕,想来你府上躲两天嘛。” 萧泽一听到这话,整张胖脸肉眼可见的褪成苦瓜色,光是想想萧策说的话就不寒而栗,更遑论萧策已经大摇大摆坐在他家里? “六弟啊。。。哥哥这里不安全呐。。。你要不去求求三哥。。或者出城去京郊大营寻二哥也成啊。。。” 萧策却是摆了摆手,语气十分诚恳。 “昨晚三哥经手的案子被我搅黄了,也正在满世界抓我呢,而且长安城现在戒严,我也没法出去,况且二哥那硬梆梆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思来想去弟弟我只能来投奔你啦,谁叫咱们兄弟俩从小最亲呢?” 萧泽一听老六到处闯祸,沾了一裤裆的翔,居然还敢来拖自己下水,简直是无比盛怒之下!怒了一下! 所有皇子都心里门清,只要萧策不造反,就算是把皇城烧了,父皇也得含泪包庇他。 所以萧泽心里再有怨言,也不敢明着将萧策赶出去,毕竟人家嫡亲哥哥还是太子,未来萧泽还得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 萧策见五哥一脸如丧考妣,也觉得玩笑开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萧泽身旁,一把搂住他的胖脖子。 “好啦五哥,不逗你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萧泽只觉得脖颈被冰碴子裹住,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但怕用力甩开萧策的手,既伤到他的身,又伤到他的心,还是强忍着不适开口。 “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可事先说好,跟父皇作对的事,我打死也不干,父皇不会拿你怎么样,那是真的会扒了我的皮!” 萧策觉得一段日子没见,这小胖子学聪明了些,果然吃喝嫖赌是最好的社会导师啊。 “五哥,听说你经常跟当阳侯府的谢玉厮混在一起,今晚能不能在万芳楼组个局,帮着我引荐一下谢小侯爷?” 萧泽不明就里,转头狐疑的望着萧策。 “老六,以你的地位,还需要自降身份,主动结交谢玉那个憨批?想找他勾个手指不就招过来了?” 萧策忍不住拍了下老五的后脑壳,“你真是在宫外过几天好日子,都不把别人当人看了!我就是有些话想问谢玉,你帮忙牵线搭桥,人家才不会太过提防。” 萧泽却是十分不屑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无利不起早,约见谢玉还必须要定在万芳楼,肯定是看上了人家当阳侯府的家产!” 这一次倒是萧策搞不明白了,“我不是琢磨着你们常去那个劳什子的万芳楼,才想着让你做东,这跟谋夺家产有什么关系?” 萧泽见萧策像是真不知情,想到他久居深宫,估计也不甚了解,这才说道。 “万花楼是平昌坊最大的青楼,那就是当阳侯府的产业,谢玉就是少东家。” 萧策闻言心中一喜,若是谢玉真的与割鹿楼勾结,那慕容兄妹也有可能被关在万芳楼,这下子今晚可以在青楼大杀四方咯! “五哥,今晚就全靠你啦,一定要让谢玉到万芳楼来,弟弟我真是好想跟他深入交流一番!” 萧泽注意到萧策提起谢玉眼睛放光,心里不禁一阵恶寒,这病秧子弟弟该不会是在宫里憋得太久,直接把性取向给憋歪了吧?打算直接在万芳楼透了人家谢小侯爷? 萧策一见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眯眯眼,就知道小胖子肚里没憋好屁,又狠狠揉了萧泽的大油肚几下。 “别把你们纨绔那套恶心把戏套到我身上,我找谢玉另有其他目的,不过得今晚确认过后才能告诉你,你可不许给我搞砸了!” 萧泽讪讪笑着,连忙招呼佟管家过来,拿着他的名帖去各家摇人,五皇子的席面必须办的高调! 等佟管家离去,萧泽便打算邀请萧策逛一逛他这府邸,毕竟是挨着丹琳池建造,周围风景算得上相当秀丽。 而且萧泽也正有在六弟面前狠狠炫耀一把的意思,让这个过了十八还跟父母住的宅男瞧瞧,独立单身男性可以过的有多爽! 李红袖一直在门外等候,见萧策搂着一个大胖子走出来,并不多问跟到萧策身后。 萧泽一见李红袖清丽英气的面容,当即走不动道,忙不迭两眼放光追问。 “这位花姑娘是?” 萧策一拳捶在他腰子上,恶狠狠的威胁道。 “这是我的人!五哥你最好别乱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萧泽只是职业病犯了,见六弟有些恼怒,赶紧缩了缩脖子,继续领着萧策欣赏园子。 李红袖面颊绯红,默不作声跟在二人身后,无心观赏园中风景,只是盯着萧策的背影有些微微愣神。 第100章 满楼红袖招 京畿的严峻旱情只能影响到底层的平头百姓,长安城各大坊市中的知名销金窟,依旧灯火辉煌,夜夜笙歌。 万芳楼便是这样一座豪奢云集的青楼,各色清倌歌姬在楼中献艺,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仿佛底层百姓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一辆堪比小型房舍的豪华马车缓缓停靠在万芳楼门前,门口迎客的龟公与老鸨像是见到了财神爷,纷纷拥挤到马车前,恭候着大金主露面。 五皇子萧泽坐在马车中,此刻并没有众星捧月的得意,反而是面带忧色,望着身旁的狐裘公子。 萧策整个人脸色寡白,浑身抖若筛糠,不断呼出的寒气在马车中清晰可见。 唐霜霜坐在一旁正运足内力,帮萧策不断搓着手,试图给自家殿下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萧泽见到六弟寒毒发作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忍不住开口说道。 “老六,你都冻成这样,要不今晚就先算了吧,你要是在我身旁弄出个好歹,父皇非得宰了我。” 萧策也没预料到,这次寒毒发作会持续那么久,从昨日离开海朝云后,就一直没有平息过,此刻只是艰难的摇摇头。 “不行,多拖一晚,小书呆他们就会多一分危险,今晚必须确认谢玉的虚实!” 萧泽见此也不再勉强,在来的路上萧策便已将来龙去脉告知,他虽不是慕容无忌的亲外甥,但也是自小便认识慕容兄妹,心底也带着担忧。 又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萧策在唐霜霜不断输送真气下,总算稍微恢复一点行动力。 萧泽便轻敲车壁,充当马夫的佟管事就缓缓掀开车帘。 万芳楼的老鸨徐妈妈翘首以盼多时,见五皇子终于露面,赶紧带着招牌笑容热情迎上去。 “五殿下,您可是好些天没来光顾,巧盈那丫头都不再待客,独守空闺日日夜夜盼着您来呢!” 以往萧泽听到这种话都会满面春风,可这次他只是带着尴尬的神色,不停给徐妈妈挤眉弄眼。 徐妈妈不明所以,还以为五皇子眼皮抽筋了,这时就听车厢中又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 “五哥,不愧是你啊,狎妓还能狎出个老相好,弟弟我待会定要跟小嫂子好好喝一杯。” 堂堂皇子岂能跟青楼女子有纠葛,萧策这话明显就是在恶心萧泽,徐妈妈最是会察言观色,见五皇子只是讪讪笑着也不发火,就意识到车厢里那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等萧泽出了马车,徐妈妈却瞧见,车帘缓缓拉开,钻出来一个满面桃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跳下马车后,又向车厢内伸长胳膊,才有一只五指纤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搭在小姑娘的手掌上。 车厢中倒灌出寒气,一身名贵雪白狐裘,肌肤洁白如玉,容貌玉树临风的萧策,在唐霜霜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乍一见这帅到令人发指的公子哥,纵使徐妈妈身经百战,也不免看的有些痴了,竟是忘了要上前奉承。 萧泽见半老徐娘在犯花痴,心里酸酸的,父皇总共八个儿子,其他兄弟各有各的丑法,偏生萧策的皮相生得最好看,从小就是兄弟里公认的颜值担当。 “咳咳咳!徐妈妈!这是本殿下的六弟,你可得伺候好咯,要是怠慢得罪了他,当心他把你这万芳楼拆咯!” 萧泽气哼哼的提醒一句,徐妈妈才赶紧回神,顾不得心中的震惊,连忙躬身给萧策行礼。 “民妇参见六皇子殿下!” 萧策瞪了一眼酸溜溜的五哥,才带着职业假笑一个虚扶。 “不必多礼,本殿下久闻万芳楼群芳荟萃,今夜特地跟着五哥来见见世面。” 两位皇子联袂驾临,徐妈妈心中欣喜万分,这简直是在给万芳楼贴金,岂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诚惶诚恐的抬手相迎。 “二位殿下大驾光临,真是令万芳楼蓬荜生辉!谢小侯爷已恭候多时,快请楼内雅间上座!” 萧策与萧泽正欲踏入万芳楼,唐霜霜就从车厢中抽出一把巨型大刀扛在肩上,惊得簇拥在旁的丫鬟小厮全都推开。 徐妈妈跟龟公见得那骇人的巨刀,脸上带着异色,小心的解释。 “这位姑娘,万芳楼是爷们儿消遣耍乐的地方,您这武器不好带进去。” 楼里全都是达官贵人,徐妈妈忧心这小姑娘带这么显眼的兵器进入,会引起些不必要的事端,给万芳楼招来麻烦。 萧策见此正要开口,旁边的萧泽已经出声厉喝。 “这位是我家六弟的贴身护卫!我六弟金枝玉叶,必须得有人护着,若是在你这楼里磕了碰了,信不信父皇能把你这万芳楼夷为平地!” 萧泽这番连削带打,徐妈妈哪里还敢再多嘴半个字,比刚才更加谦卑的跑到前面引路。 萧策不禁对着萧泽竖起大拇哥,“五哥,你这狐假虎威的功力越发深厚了,你在外面是不是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把父皇的名头搬出来压人?” 萧泽则是挤眉弄眼,“我无权无势的,浑身上下就这皇子的名头值些钱,想要在长安城混得开,不得时刻提醒他们,惹我就是惹父皇,惹了父皇那就得噶!” 萧策无语的笑了笑,被唐霜霜搀扶着,缓缓踏进万芳楼的大门。 万芳楼是座三层高的阁楼式建筑,内堂装饰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好不奢华,各种文人士子坐满了一楼厅堂,二三楼临窗的厢房中人影绰绰,想来今夜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萧策三人刚一踏入大堂,顿时吸引了无数道目光汇集,原本喧嚣嘈杂的楼中仿佛都稍微安静些许。 五皇子萧泽是楼内常客,许多人都混了个脸熟,见到萧泽驾临,想着上前攀交情表达敬意。 为首的萧策身姿挺拔,容颜俊秀,加之雪白狐裘在炎炎盛夏太过扎眼,实在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而最让大伙挪不开目光的,当属霸刀萝莉唐霜霜,并非霜霜的容貌如何倾城绝世,而是逛青楼很少会有女眷跟随,何况她还扛着一柄巨大的刀刃,就大摇大摆的站在堂中,一副随时提刀开干的架势。 一高一胖一大刀,三人就像是被众人围观的猴子,令萧策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萧泽从来都是被吹捧的对象,哪能受的住这么多人打量的目光,当即朝堂内众人扬起拳头,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 大堂中都是些普通的书生士子,哪里敢得罪当场皇子,纷纷收回目光低下头,生怕被萧泽拉出来杀鸡儆猴。 徐妈妈见状赶紧冲大堂内笑着打圆场,“接着奏乐,接着舞!各位贵客吃好喝好!”,说完才迎着萧策三人朝着二楼楼梯走去。 一群打扮艳丽姑娘挤在阁楼栏杆处,小心翼翼打量着款步行走的萧策,人人眼中都泛着小星星。 一名身着靛蓝薄纱的歌妓脸上红扑扑的小声说道。 “那就是六皇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能生的这么俊!” 另一名粉裙女子也是轻声嘀咕,“就是就是,六皇子长得又好,身份又高,我好想给他生猴子!” 一个青红长裙的女子则压低声音笑着打趣,“长得俊有什么用,你看六皇子那细胳膊细腿的,脸色还虚的发白,你们这样如狼似虎的,也不怕害的殿下死在床上!” 说过说闹归闹,但人人都想让皇子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一时间满楼的莺莺燕燕们各展风骚,朝着萧策挤眉弄眼,试图引起俊俏皇子的注意。 萧策一边缓步登上楼梯台阶,一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 当夜狐裘暖,满楼红袖招,这份春风得意不足为外人道矣~~ 第101章 夜宴 徐妈妈迎着萧策三人上到三楼,推开最里侧的雅间,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房间中谢玉正带着一群人翘首以盼,见萧泽姗姗来迟,本想笑着劝酒罚酒拉近关系,等看到萧泽身旁的二人,房间中的一群纨绔全都愣了愣。 萧泽见状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本殿下的六弟萧策,旁边的是他的护卫唐姑娘。” 众纨绔们虽不清楚情况,但还是赶紧起身行礼,“参见六殿下。” 萧策笑着摆摆手,“诸位无需多礼,五哥素来与你们交好,我这做弟弟今夜跟着五哥,想着同诸位认识一番,日后也好多些朋友。” 大伙儿刚刚还在心里打鼓,可见这六殿下如此平易近人,也都放下紧张情绪,笑逐颜开一通招呼。 谢玉脸上也带着笑容,眸中却是闪过异色,五皇子是个酒囊饭袋可以轻松拿捏,但这个六皇子一直名声不显,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突然造访万芳楼意欲何为。 萧策落坐在萧泽身旁,一直留心着谢玉的动作,发现他一闪而逝的戒备,心中一喜继续不动声色。 有圈子外的生面孔入席,众纨绔们开始还有些拘谨,拿捏不准六皇子的心思,不好太过僭越逾矩,言行举止多有克制。 不过萧策健谈风趣,加之酒量不俗,宴席上很快就变得其乐融融,众人开始不断热情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纨绔们本就放浪形骸,这下子更放开了,拉着萧策与萧泽兄弟二人不停捧臭脚,什么五皇子大气,六皇子英俊,二位皇子又大又俊之类云云。 萧策一直把握着分寸,不让自己太早喝醉,留意着谢玉的言行,不急于追问试探。 但萧泽这个憨批,被人一顿彩虹屁,早就喝成了一个红墩墩,把今夜的目的抛到脑后,拉着身旁的纨绔子疯狂灌酒。 雅间中一派热闹喧哗,殊不知在万芳楼的后院中,徐妈妈正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面带惧色望着身前之人。 身披黑底红纹长袍,脸上附着纯白面具的男子,用嘶哑的公鸭嗓问道。 “你确认来的是六皇子萧策吗?” 徐妈妈点了点头,不敢直视公鸭嗓,怯怯的说道。 “两位皇子正在由少东家作陪,侯爷吩咐过若是万芳楼有异变,需要来请奎木星官定夺。” 公鸭嗓正是割鹿楼二十八星宿中白虎七宿之一的奎木狼。 奎木狼在听到萧策的名字后,藏在袖袍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正在仔细斟酌。 当阳侯府不知萧策的重要性,但奎木狼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十四年前长安之乱时,他是为数不多从靖王手底下生还的割鹿楼门人之一,甚至还远远瞧见过年仅四岁的萧策。 昨夜虚日鼠死在萧策手中之事,已经传到了藏身城中的割鹿楼门人耳中,奎木狼正在犹豫要不要当场擒住萧策,带回去向星君请赏。 可万芳楼是最重要的据点之一,慕容兄妹也被藏在这里,若是打草惊蛇就会扰乱星君的计划。 奎木狼思虑良久,才向黑暗的房间中打了个响指。 哒—— 另一个黑袍也不知是从何处冒了出来,差点吓了徐妈妈一跳。 “鬼金羊,萧策就在外面楼里,你去打探一下虚实。” 鬼金羊亦是朱雀七宿之一,闻言很不满奎木狼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用粗犷的声线说道。 “奎木狼,你我同为星官之一,别总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 奎木狼不想当着外人面内讧,便退了一步态度柔和些说道。 “萧策的意义不用我跟你赘述,想来星君若是知晓萧策就在眼皮子底下,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我得留在这盯着,只能劳烦你出面打探一番。” “哼!一个中了冷香寒的废人,对大局已经起不了一点作用,还盯着不放作甚!” 鬼金羊的态度虽依旧强硬,但还是朝着门外快步走去,当年为了萧策损失那么多门人,甚至连开阳武曲星都身陨,正好去看看对方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徐妈妈见状也不敢停留,随着鬼金羊快步离开,帮忙准备便宜行事的身份,至于有关萧策的话她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房间中只余奎木狼,望着鬼金羊离开的方向,心中闪过杀意,但很快克制下去,如今星君大计未成,还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奎木狼又站了片刻,才无声消失在房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等过了一会儿,幽静无人的后院中,一道身影一闪而落,出现在院中,正是穿着夜行衣的李红袖。 李红袖观察一番四周的情况,见着宽阔的庭院空无一人,便朝着游廊下的房间逐一搜寻而去。 由于手边都是伤员,萧策已经命韦我峰背着余福,带上腰牌回宫求援,萧策跟唐霜霜在楼上拖延时间,李红袖的任务只需确认万芳楼是否有问题即可。 李红袖打开一间间闲置的客房,始终一无所获,便又攀上屋顶,开始一寸一寸观察起万芳楼的各处建筑。 三楼厢房中,宴席还在继续,五皇子已经喝嗨了,不再顾及身旁的雏儿弟弟,招呼龟公过来点姑娘。 “将巧盈姑娘请过来,就说本殿下正在等她!” 萧泽大马金刀靠在椅子上,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一身肥肉像是座小山般杵在正位上。 其余纨绔们也都点了各自相熟的姑娘,最后龟公无比恭敬的弯在萧策身旁。 “六殿下是第一次到此,楼里最近新到了一名清倌儿,需不需要小的叫她出来让殿下过目?” 萧策正欲摆手拒绝,一名纨绔就眼神放光盯着龟公。 “你说的可是夜澜姑娘,那位曾名满江南的第一花魁?” 龟公连忙点点头,“正是正是,东家花了大价钱,才将夜阑姑娘请到长安,至今还未出阁面客。” 那纨绔也已经喝高了,十分没分寸的戳了一下萧策。 “殿下可有福了,盛传那夜澜小娘子琴曲双绝,不仅生的国色天香,还会谱曲吟诗,更是一手琴技独霸江南!” 萧策见气氛烘托到这,自己若是故作矜贵,反倒是显得突兀,为了给红袖争取时间,萧策便对龟公颔首示意。 “那就劳烦夜阑姑娘走一趟,也让我们欣赏一番江南琴曲。” 龟公笑着躬身退了出去,萧策一回身就对上了唐霜霜那张幽怨的小脸。 唐霜霜一直恪尽职守,站在萧策身旁寸步不离,可萧策越来越过分,居然还敢点清倌人,简直是不把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女放在眼里! 萧策见唐霜霜一双大眼睛怒瞪着他,想了想便拉着唐霜霜坐到自己身旁,指了指一桌丰盛的山珍海味。 “想吃就吃吧,有本殿下在这,没人敢说你没规矩。” “谢谢殿下!” 唐霜霜立马喜笑颜开,将霸刀靠在一旁的墙边,抄起桌上最近的大猪蹄就啃了起来。 萧策带着宠溺的笑容,观赏着唐霜霜大吃大喝,果然小丫头是肚子饿了,可见他只顾着自己玩的高兴,将她晾在一旁有些不满。 见唐霜霜满脸沾得到处是油,萧策又从桌旁拿起方巾,一边帮她擦脸一边唠叨。 “你就不能吃慢点,这桌都是体面人,不会跟你抢的。” 可唐霜霜一张嘴里塞满了肉,根本没工夫搭理萧策,埋头干饭吭叽吭叽。 这一幕落在雅间内众人眼中,便又是别一番想法。 一名纨绔悄悄贴到五皇子身边,“五殿下,看来这位姑娘不单是护卫那么简单,你瞧六殿下多宠她呀。” 萧泽其实也有些惊讶,还从未见萧策跟谁那么和颜悦色说过话,但必须先给弟弟撑住场子。 “本殿下的六弟最是体恤下属,但却也是个护短的,你们可都看见了,别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这位姑娘,不然小心我们兄弟二人的混合双打!” 众纨绔们闻言,纷纷哈哈大笑出声,连忙称是,都知五皇子是在为六皇子找补,也没人会胆肥到出去乱说。 夜色越发深沉,雅间内欢声笑语络绎不绝,热闹气氛也逐渐达到高潮。 第102章 脱困 “救命啊。。。有没有人呐。。。。” 暗无天日的密室中,慕容冲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此刻喉咙像是火烧般嘶哑。 慕容瞳虚弱不堪,昏昏沉沉靠在丫鬟月牙的怀里,而月牙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半昏半睡靠在墙边。 虽然身处一片黑暗中,完全无法分清昼夜,但慕容冲还是能感觉出,身旁的两个姑娘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不免心急如焚,焦急万分。 可两天前公鸭嗓将他们关起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们,仿佛是打算让他们三人在这黑暗中自生自灭。 磴—— 墙体上突然打开一道缝隙,将外面的些许月色投入到暗室中,带来一丁点可视的光亮。 慕容冲强撑开眼皮,发觉缝隙外也是昏暗不明,便判断出此刻应该是晚上,于是无力的喝斥道。 ”狗东西,赶紧先将我妹妹二人放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奎木狼的公鸭嗓从外面透了进来。 “慕容公子,水车图纸之事先不急,这次我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 慕容瞳主仆俩听到声响,也稍微坐起身向缝隙外看去。 慕容冲半眯着眼眸说道,“你想问什么?” “不知公子是否与六皇子萧策相熟?” 慕容冲闻言心头一突,莫非割鹿楼已经查到图纸是萧策画的? 慕容瞳听到萧策的名字,也忍不住坐起身子,眸中泛着久违的光泽,但并未开口询问。 奎木狼将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不禁轻笑出声。 “呵,想来你们跟萧策关系匪浅,那他找到这处来,应该就是为了你们。” 慕容冲听到这话,忍不住坐直身子大声问道。 “你说什么!萧策找过来了?他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跑来凑什么热闹!” 慕容冲是真的着急了,萧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哪能应对割鹿楼这些高手,要是因为寻找他们兄妹俩出了意外,慕容冲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慕容瞳也是芳心大乱,甚至忘了自己还朝不保夕,一心只牵挂在萧策的安危上,粉拳攥紧忧心万分。 奎木狼面具下的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想了想接着问道。 “六皇子身中冷香寒,绝不可能是单刀赴会,请问公子是否知晓,六皇子身边的护卫情况?” 割鹿楼明摆着是要对付萧策,慕容冲就算知道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咬了咬牙干脆闭紧嘴巴不再搭理奎木狼。 奎木狼见慕容冲闭口不言,便又将视线放到慕容瞳身上。 “慕容小姐,请问你知道吗?若能如实相告,在下立即将你们放了,绝不再为难。” 慕容瞳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如杏双眸中噙着水雾,但只是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她是绝不可能出卖萧策! 奎木狼见闻不出有用的信息,便冷哼一声,又重重将窗缝关上,密室中重新恢复黑暗。 慕容冲思来想去,方才外面并没有打斗声,想必萧策还没有跟割鹿楼的人正面碰上。 虽然不清楚此刻身在何处,但慕容冲断定必还在长安城中,记得昏迷前最后是在一条巷弄中,那此地就很有可能是某间民居或是商铺。 决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弄出点动静,让萧策尽早发现他们! “瞳儿!你跟月牙的手脚能动吗?” 听到哥哥的呼唤,慕容瞳强打起精神,“哥,我们都被绑着,没办法站起来。” 慕容冲又思索一阵,继续说道。 “你跟月牙想办法将我弄到门口,必须试试让萧策注意到我们!\" 慕容瞳跟月牙闻言,便毫不犹豫在地上翻滚着,朝慕容冲声音的方向爬去。 慕容冲被绑缚在一张靠椅上,感受到脚边的二人,便开始奋力的挣扎,慕容瞳跟月牙也用肩膀拼命挤动,试图将靠椅弄翻。 咚—— 三人的不懈努力下,靠椅终于向前倾倒下去,慕容冲双手被绑,整张脸直接撞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瞳听到声响,焦急的呼喊,可伸手不见五指,都快要急哭出来了。 慕容冲感觉到鼻梁山根钻心的疼痛,刚才肯定把鼻梁给摔裂了,正有血水顺着人中不断流淌。 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慕容冲咬牙朝着刚才窗缝开启的方向,拼命的蠕动。 密室空间很大,距离门口尚有一段距离,两位姑娘饿了两天早就没了气力,爬过去需要更多时间。 作为男子汉,慕容冲只能榨干自己的潜能,争分夺秒朝着门口奋勇向前,尽早提醒萧策。 慕容瞳与月牙也在后面顶着靠椅,帮助慕容冲能爬的更快些。 终于在使完吃奶的劲儿后,慕容冲终于蠕动到门口,将脑袋抵在了铁门之上,累的是筋疲力竭。 一咬牙一瞪眼,毫不拖泥带水,慕容冲一脑壳撞击在铁门上,发出邦的一声脆响! 邦邦邦—— 响声回荡在黑暗的密室中,慕容瞳眼见哥哥如此拼命,一张文静的容颜早已哭的泪流满面,但却不敢阻止,只希望萧策能尽早发现这里。 万芳楼后院中,身着夜行衣的李红袖已经将所有房舍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毫无所获,不免有些气馁。 走到院墙最里侧的马厩旁,李红袖又向里张望,马厩内的情况一目了然,三两匹马拴在里面,还有一堆干草垛外再无他物,达官贵人大多乘车坐轿,都停放在万芳楼门外,马厩内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看来慕容兄妹即便被关在万芳楼,也只有可能在萧策所在主楼中。 正当李红袖以为要无功而返,准备撤走时,马厩内却若隐若现传出声响。 李红袖蹙着眉头,顺着声音的方位,拔出赤魈剑一步一步探查过去,直到角落里的干草垛旁停下,声音便是从草垛下方传出来的。 邦邦邦—— 下面发出似是撞击铁板的声响,李红袖为防有诈,谨慎的用长剑慢慢挑开草堆。 将干草全都扒拉到一旁后,地上竟是一块与马厩格格不入的钢板,而那阵撞击声透过钢板越发清晰。 李红袖黑布包裹着半张脸,只露出那对英气的眉眼,望着钢板有些踟蹰,前后左右又仔细观察一圈,确认周遭无人后,李红袖才将赤魈剑抵在钢板缝隙中,用力将其撬开。 一条幽暗的地道出现在眼前,而撞击的声响也随着隔板被打开,从地道中清晰传出。 李红袖常年行走江湖,见多了青楼里的阴私勾当,大多被拐卖而来,或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女子都会被关押在这样的地牢中。 下方的声响显然是有人在求救,无论里面是不是慕容兄妹,李红袖都必须下去查探一番。 顺着简陋的台阶一路向下,李红袖小心警戒着四周,走到地底一扇坚实的铁门前停下,铁门还在邦邦作响,上面的大锁都被震得跟着摇晃,门后之人似乎在泄愤般不断撞击。 “里面是何人?” 李红袖试探问了一句,但显然门内之人听不到,还在不停撞门,李红袖便提起赤魈剑,朝着大锁一剑落下。 铛!大锁应声碎裂,铁门当即失去枷锁,被里面的慕容冲直接用脑袋顶开。 李红袖见状持剑后撤,小心观察门内的动静,却见被捆在靠椅上的慕容冲,正有些脑袋发懵的望着她,显然还未回神。 “慕容公子!” 李红袖发现了地上之人是慕容冲,惊喜的跑进密室,才发现慕容瞳也正被绑着躺在密室中,同样目露喜色的望向她。 “李姑娘!是六殿下让你来救我们的吗?” 李红袖冲慕容瞳点点头,这时慕容冲也已经醒神,连忙招呼。 “李姑娘!快先帮我妹妹松绑!” 李红袖便冲进密室中,一剑劈开慕容瞳身上的绳索,又将月牙解救出来。 等将慕容冲也从靠椅上解救下来时,李红袖才发觉慕容冲的口鼻处全是血渍,额头还青紫红肿了一大片。 慕容冲却无所谓的抬起袖子擦拭一番,就赶紧拉着妹妹的手望向李红袖。 “李姑娘,萧策人呢?” “殿下正在万芳楼中。” 慕容冲听到此处是万芳楼顿时神情一凝,立刻反应过来是谢玉勾结割鹿楼出卖了他。 “此地不宜久留!刚刚割鹿楼的人来问萧策身旁的护卫情况,恐怕想要对他不利,必须立刻跟他汇合!” 李红袖闻言心中大惊,连忙带着慕容兄妹三人,快步离开地牢。 第103章 十面埋伏 万芳楼雅间中,一番觥筹交错酒兴正酣,萧策见时机差不多,便故意在桌上慨叹。 “唉,本殿下在这饮酒作乐,就是苦了我那大表哥,也不知他现在的安危如何。” 听着六皇子一阵长吁短叹,众纨绔这才想起来,花花太岁被人给绑了,这一喝的高兴,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就听一名世家子安慰道。 “慕容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朝廷派了大量人手在城中搜寻,定能将他安然解救出来。” 另一名纨绔也是跟着说道。 “昨个早上咱们还在同冲公子相谈甚欢,却没想到他会遭此横祸,惟愿冲公子能平安无事。” 众纨绔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混迹名利场的人精,尽说些漂亮的场面话。 谢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在应和着众人的话,心中却已是警铃大作。 “六皇子在这种场合提起慕容冲,显然绝不会是有感而发,看来他造访万芳楼定是已经起疑,怀疑我们这些人中有人出卖了慕容冲,才会特地试探。” 萧策一直在留意谢玉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和其他人说的话别无二致,而且昨日是他们一群人一起见到的慕容冲,萧策也不敢确定叛徒是否就是谢玉。 这时徐妈妈轻推房门,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进来,登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姑娘们,今夜诸位可都是贵人,都得给我小心伺候好咯!” 徐妈妈话音一落,就见一个娇俏可人的小白花,步履盈盈的落坐到五皇子萧泽身旁。 萧泽的口水都快滴到人家姑娘身上,萧策便确认这就是五哥的老相好巧盈姑娘。 一旁的众纨绔们人人身边也都已坐着姑娘,各个衣着光鲜,风情万种,雅间中仿佛瞬间春意盎然,活色生香。 等人都坐满了,徐妈妈才捧着曲牌走到萧策身旁,满含歉意的说道。 “六殿下,夜澜姑娘她只献艺不陪酒,您看是让她为来诸位奏曲助兴,还是我再为您换一个姑娘?” 萧泽早已喝的五迷三道,闻言就十分不满的斥道。 “这小娘子好大的派头,我六弟何等身份,让她陪着喝一杯那是抬举她,多少花魁求都求不来,她还整个卖艺不卖身,都委身青楼了还装给谁看呢!” 萧泽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众纨绔们却是纷纷点头,来青楼不就是为了那些事儿,想听曲勾栏茶馆里也能听个够。 但萧策却是一巴掌呼在萧泽的后脑勺上,“你是皇子,不是流氓,注意点说话的分寸!” 萧泽并不恼怒,指着萧策说了一句,“老六你也是够装的,我不管你了!”,然后就搂着旁边的巧盈自顾自高乐起来。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不由得将六皇子的地位又拔高了几分,更加不敢轻视得罪。 萧策转头冲徐妈妈笑着说道,“让夜澜姑娘进来弹曲吧,本殿下也不需要再有其他姑娘作陪。” 徐妈妈瞟了一眼萧策身边,正大快朵颐吃的鼻涕冒泡的唐霜霜,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就有小厮丫鬟捧着琵琶古琴,桌椅板凳进入房中,摆到圆桌前方一段距离,房内空间很大,也不显得拥挤杂乱,反而更添一股意趣。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等着那位誉满江南的花魁登场时,唐霜霜手里进食的动作却忽然一顿,抬起头望向了桌前正抱着琴架的一名小厮。 萧策注意到唐霜霜的动作,以为她是吃的噎着了,便转身想递一杯茶水给她压压,却发现唐霜霜一张小脸上满是凝重,蹙眉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小厮。 萧策压低声音问道,“霜霜,那人有问题?” 唐霜霜微微颔首,“嗯,高手!比起虚日鼠也不遑多让。” 而那名小厮自进入房间后,便也感应到唐霜霜那股霸道刚猛的气息,虽然心中一紧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干着杂活,不与唐霜霜的视线正面对上。 萧策同样心跳加速,拍了拍唐霜霜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先静观其变再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夜澜姑娘着一身宝石蓝云烟衫,裙摆点缀着细碎的花纹,以轻纱遮面,身段匀称高挑,散发着典雅庄重的气息,款款步入雅间中,引得所有雄性纷纷侧目,却又被那股出尘的气质折服,生不出半分亵渎之意。 萧泽刚刚骂的脏,现在却是眼珠都看直了,连身旁的巧盈在轻哼不满竟也没留意。 谢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得意不已,夜澜可是当阳侯砸了无数银两,自江南广陵请回来的万芳楼门面,若非还得靠她当摇钱树,谢玉自己都想将之强行霸占,更遑论这些没底线的纨绔子弟。 可谢玉却惊奇的发现,萧策只是抬头瞧了一眼夜澜,便又神色如常低下头去,跟身旁的小丫头嘀嘀咕咕起来。 “殿下,这夜澜姑娘是真漂亮,我都看的馋了。” “也就那样吧,你红袖姐姐好好拾掇一番,比她只高不低,况且你还没见过海朝云呢,这身衣服要是穿在她身上,那才真叫个倾国倾城呢!” “啊,可海朝云不是个男子嘛,殿下你还有这癖好?” “你别管!大人的事小孩不懂!” 萧策与唐霜霜二人脑袋凑在一起不停蛐蛐,而夜澜姑娘朝众人服了一礼后,便在古琴后落坐,声音婉转,声线柔和的开口。 “诸位贵人,今夜由小女为贵人们献艺助曲。” 于是这帮如狼似虎的纨绔子,便抱着曲牌疯狂点歌,似乎夜澜先弹谁点的曲子,就能看上他似的,一个个眼看就快争抢起来。 夜澜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反而微微倾身,转向萧策的方向。 “六殿下身份贵重,初临万芳楼,不如就由殿下先点一曲,诸位意下如何?” 众纨绔见此哪敢跟萧策争,纷纷悻悻的坐回原位,等着六皇子开金口。 萧策闻言抬头,对上夜澜那双澄澈空灵的眼眸,微微勾起唇角,小妮子倒是打了好算盘,敢拿本殿下作挡箭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就劳烦夜澜姑娘来一首。。。月亮之上吧。” ???夜澜眼中闪过疑惑,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请殿下恕奴家才疏学浅,未曾听闻过这首曲子。” 萧策摸着下巴故作遗憾,又接着说道,“那就来一首荷塘月色吧。” 夜澜姑娘巴掌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疑惑,微微一顿摇了摇头。 “还是不会?那来首古风的,东风破?千里之外?青花瓷?” 萧策又接连问了一长串曲名,夜澜的头越来越低,眼见就快摇成拨浪鼓了。 众纨绔们都神情古怪地望着萧策,这六皇子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他们常年混迹青楼,也从没听过萧策这些曲目呀。 终于,萧策不耐烦的站起身,“这样不会,那也不会,还琴曲双绝呢,都比不上我家梁老宝!” 众人就见萧策大步朝着夜澜姑娘走去,边走还边挽袖子,似乎真的要砸场子啊。 但萧策却是站定在夜澜身旁,居高临下的瞪着她,夜澜不明所以,抬头与萧策对视,目光依旧平和不带半分惧色。 有点意思,萧策见这夜澜姑娘处变不惊,也生出了玩乐心思,十分不屑的开口。 “站起来,本殿下教教你,什么叫弹琴。” ???夜澜姑娘脑袋上再次冒出问号,还从未听说有客人花魁的琴抢过去自己弹的。 但夜澜只是稍作迟疑,便缓缓起身,站到一旁冲萧策行礼,“劳殿下赐教。” 萧策大大方方坐在夜澜原来的位置上,将手搭在琴弦上,十分得意的说道。 “瞧好咯,我只弹一遍,能学多少全看你的悟性!”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琴声伊始,众人还不以为意,权当是皇子酒后放浪形骸,可随着琴声越发急促激扬,整个雅间中逐渐弥漫出几分肃杀之意,到最后众人只觉身处千军万马的包围中,有着几近窒息的紧张感。 原来六殿下不是在耍酒疯,他居然真的弹得一手好琴! 一曲终了,萧策缓缓抬手收尾,众人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而夜澜姑娘已经眼波流转,似是终于有了些鲜活气,冲萧策躬身一拜。 “殿下大才,奴家自叹不如,敢问殿下此曲为何名?” 萧策先是瞥了一眼窗边面色晦暗不明的谢玉,才稍稍侧身朝后方的小厮露出半张帅脸,轻声说道。 “十面埋伏。” 而酒桌旁的唐霜霜,一双眼死死锁定那名小厮的一举一动,方才从萧策走到古琴旁直到一曲奏罢,那小厮已经升腾过无数次浓烈的杀意! 第104章 悍然出手 割鹿楼鬼金羊在离开后院后,便从徐妈妈那里得知,以萧策为首的那帮纨绔子们,点了花魁夜澜姑娘献艺。 于是鬼金羊原打算装成客人远距离观察萧策,改为了扮作下人小厮,混进了夜澜的队伍中。 刚一进入雅间,鬼金羊还没能多看一眼萧策,就直接被一道强横的气息锁定。 鬼金羊当即意识到,萧策身旁有十分不俗的高手护持,可当他顺着气息源头一瞄,也不禁闪过片刻的错愕。 一个吃的满嘴流油的小丫头,正用那双萌萌哒的大眼睛盯着他,眼神中全是戒备之色。 虽看着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娃,但那股气息不会骗人,鬼金羊不敢掉以轻心,只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干活。 可那个六皇子就跟喝大了似的,偏要将夜澜姑娘的琴抢过去弹,好死不死他坐的地方,后背正好露给鬼金羊。 一曲十面埋伏铮鸣激昂,也引得鬼金羊心底杀意丛生,无数次闪过直接捏死萧策的冲动。 而萧策仿若未觉,弹奏完一曲后,就拉着夜澜姑娘坐到身旁,手把手教人家弹琴。 “夜澜姑娘,你的手指虽纤长,却少了几分力道,来你照着我教的弹。” 柔荑被萧策握在手中,夜澜姑娘只觉得像是被坚冰包裹,不动声色的说道。 “殿下,你平日都是这样揩女孩子的油吗?” 萧策依旧笑得风度翩翩,“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不是艺术交流嘛,别搞得那么低俗。” 夜澜微微偏头,却发现萧策的笑意只浮于表面,眼底却泛着浓烈的戒备。 轻纱下的薄唇轻抿,夜澜继续平静开口。 “殿下,你身上涂了哪家的香粉,竟是比这楼里所有姑娘还要香?” 萧策当即眼皮一跳,光顾着吃豆腐,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如今背后出现不明底细,还满怀恶意的高手,都无需再跟谢玉旁敲侧击,扣着屁股想也知道万芳楼必定有问题。 而面前这夜澜姑娘作为万芳楼的头牌,还不知其是何身份,若她是割鹿楼的人,会不会从这股异香中瞧出冷香寒的蹊跷? 念及此处,萧策又将夜澜的手握紧几分,在琴弦上来回拨弄。 “你们都说臭男人,偏本殿下生来体香,倒不知姑娘嗅着如何?” 手掌上冰寒刺骨,夜澜觉得有些不适,但只是眉眼弯弯,轻轻笑着。 “殿下生来富贵以极,旁的俗人自是无法与殿下相比。” 雅间中的众人,看着萧策与夜澜在古琴前把手言欢,打情骂俏,一时间心思各异。 纨绔们只是又羡慕又嫉妒,羡慕萧策今晚能抱的美人归,嫉妒那个人为何不是自己? 萧泽一张红彤彤的胖脸上却是露出姨母笑,老六啊老六,你这个装腔作势的小坏蛋,终于按耐不住暴露本性了吧! 谢玉却是神情越发阴沉,万芳楼是他的地盘,所有人手安插都需征得他同意。 可萧策身后那名一直虎视眈眈的小厮,谢玉从来也没见过,肯定是割鹿楼擅作主张,偷偷安排进来的人。 割鹿楼竟敢公然出现在两名皇子眼皮底下,就怕他们是意图对皇子不利,到时万芳楼必定难辞其咎,当阳侯府也要受到牵连! 鬼金羊望着萧策只顾着跟花魁你侬我侬,丝毫没有防备,内心始终踌躇不定。 “杀还是不杀?杀的话必定会暴露,可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奎木狼只让他来打探萧策的虚实,可如今萧策的头颅近在咫尺,当年为了萧策身上的龙气,割鹿楼搭进去那么多条性命,为的不就是眼前之人的性命吗? 就算萧策身上的气运已被冷香寒破坏,但只要他还活着终究就是隐患,何不干脆杀了,来个永除后患? 念及此,鬼金羊将奎木狼的叮嘱抛诸脑后,再不多做考虑,径直朝着萧策的后心悍然出手! 萧策虽还在跟夜澜说着俏皮话,可浑身紧绷到极致,随时做好准备。 余光一瞬发觉唐霜霜有动作,萧策当即毫不迟疑,全力向前扑去,抱着夜澜姑娘翻滚落地! 砰!鬼金羊一拳印在巨刃刀身之上,震起一股强悍的气浪,席卷了雅间中所有人。 酒桌上的残羹冷炙瞬间被掀飞,众人全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狼狈倾倒。 鬼金羊盯着拳头处的巨刀目光一凝,望向阻拦在身前的小丫头。 “霸刀!” 唐霜霜露出一颗小虎牙,笑得可爱。 “姑奶奶在此!” 鬼金羊大喝一声,一拳挡开大刀,随后双臂反卷,一记双龙出海,五指成爪朝着唐霜霜攻来。 唐霜霜俯身锄地,单臂抡圆霸刀,将之倒扛在肩上,做出预备冲刺的架势。 萧策见唐霜霜这架势,心知小姑娘一杀起来就会毫无顾忌,来不及看怀里眸色怪异的夜澜,萧策躺在地上朝房中众人急呼。 “不想死的全部趴下!千万不要站起来!” 这一嗓子提醒,加之方才的异变陡生,纨绔们的酒意全都被吓醒了,忙不迭朝着地上四仰八叉趴伏在地,一众姑娘们也赶紧跟着趴下。 萧泽躺在地上还挺着个小山般的大油肚,心中大惊使出吃奶的劲将肚子按下去。 下一瞬,唐霜霜倒持霸刀,朝着奔来的鬼金羊,横斩出一道巨大的圆月刀气! 砰!刀气瞬间迸发,以唐霜霜为圆心,雅间四周的墙壁被斩出一圈巨大的豁口,无数桌椅器具炸裂嘣飞! 地上众人望见这惊骇的一幕,纷纷心有余悸望向萧策的位置,方才要不是他适时提醒,众人都躲在了斩杀线以下,不知有多少人会身首异处! 鬼金羊早已跃至房顶,双足抵在墙壁夹角,躲开这记刀气,居高临下瞪着唐霜霜。 “这死丫头当真毫无顾忌吗?房里可是有两名皇子!她竟然敢像这样打!” 只是稍微的分心,唐霜霜已经绣鞋点地,提着霸刀一跃而起,直直朝着鬼金羊斩来! “疯子!” 鬼金羊狠狠骂了一句,发足狂跳,在刀锋抵达前一刻堪堪避开。 砰!两道墙壁的夹角处,被硬生生砍的崩出一个大洞,隔壁厢房中的客人全都被吓得四散而逃。 眼见唐霜霜这种拆迁队打法,萧策心急如焚的大喝。 “霜霜!将他带出去打!不要伤及无辜!” 唐霜霜闻言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朝着鬼金羊急速杀去。 鬼金羊弗一落地,巨刀便已后发先至,擦着他的双腿而来。 鬼金羊心中大惊,瞬间奋力一跃,紧接在空中翻转,一掌将霸刀按在了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爆响! 而唐霜霜早已领了萧策的命令,借机同样单掌撑地,倒立临空双腿劈叉,使出一记凌厉的剪刀脚,夹住鬼金羊的双腿。 接着唐霜霜娇喝一声,猛然发力,“走你!” 鬼金羊身体失去重心,被唐霜霜直接倒拔垂杨柳,用双腿禁锢住甩飞了出去! 砰!鬼金羊从萧策众人的头顶掠过,直接砸穿厢房窗户,朝着一楼大堂摔了下去! 唐霜霜提起霸刀,一个箭步跨越房间距离,来到窗前的大破洞处,毫不犹豫跟着纵身一跃! 一楼大堂中,巨大的动静已经惊得所有客人落荒而逃,鬼金羊从一堆残破桌椅中狼狈起身,虽然并未受伤,却是心中憋着一股冲天的怒气。 唐霜霜落在一张圆桌上,单手握住霸刀斜背身后,摆出拔刀斩的架势,另一只小手高高扬起,冲鬼金羊比划了一下。 “你过来呀!” 鬼金羊怒火中烧,一定要手撕了这个可恶的黄毛丫头,双足重踏,将地板震得四分五裂,冲着唐霜霜疯狂扑杀而来。 三楼雅间中一地狼藉,萧策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夜澜姑娘坐到一旁,才踉踉跄跄走到窗洞处查看。 大堂中,唐霜霜与鬼金羊打得天昏地暗,汹涌的两股真气疯狂对冲,将名震长安的万芳楼破环的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第105章 终于得见 雅间中,谢玉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望着楼下激烈的厮杀,预感到大事不妙。 “谢小侯爷,万芳楼是你的地盘,你不该跟我们解释一下,楼下的歹人是谁吗?” 听到萧策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谢玉攥紧双拳抬起头,做着最后挣扎。 “殿下,我是真的不知此人是谁,我也是受害者啊!” 嘣!谢玉话没说完,就被五皇子萧策一拳闷翻在地。 “滚你娘的!本殿下今晚就是冲你来的!我告诉你!万芳楼完了!我说的!” 萧泽心里也是气坏了,为何喝着花酒搂着姑娘,突然就被卷进高手的争斗中,险些把他高血压吓出来! 萧策瞥了一眼这个不靠谱的五哥,总算你还记得今晚是来干嘛的。 见一楼堂中打得火热,估计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萧策便转头看向一名纨绔。 “劳烦你去通知京兆府,说万芳楼中有割鹿楼门人作乱。” 那名纨绔本有些惶恐,可其他纨绔却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殿下!我们都去报信!慎行司,靖王府我们定都通知到!” 萧策看这帮人只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便摆了摆手。 “快去吧,若是无人赶来支援,你们知道后果的。” 一群纨绔得令,你推我搡的快步离开,从万芳楼其他几个入口逃出去报信。 闲杂人等走光,萧策才又看向谢玉,声音比之方才更加冰冷。 “慕容冲被你们关在什么地方?” 谢玉有些惊恐的抬头,正欲垂死挣扎,一楼大堂中再次异变陡生! 砰!两道人影撞塌一大片屋墙,一边缠斗一边移动,在大堂中卷起道道气旋。 唐霜霜挥砍的动作一滞,鬼金羊疯狂的连招也被迫中止,二人同时后撤,为新入场的两位嘉宾腾地方。 两道身影从唐霜霜面前疾速掠过,剑气森森,掌影纷飞,又互相换了一招后才各自暂时分开。 唐霜霜见到那道身穿夜行衣的倩影,便娇笑着喊道。 “李姐姐,你终于来啦!” 李红袖冲唐霜霜点了点头,随后便全神戒备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奎木狼同样在注视着李红袖,方才他是偷袭出手,可没想到面前的女剑客居然能那么快作出反应,导致二人缠斗在一起,一路打进了主楼之中。 三楼窗口处,萧策望见李红袖跟那个黑袍人,便眼神阴冷的瞪向谢玉。 “割鹿楼的人已经现身,你还有何话说?” 这时大堂里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三个人,正是从后院赶过来的慕容兄妹。 慕容冲望见熟悉的万芳楼像是被拆迁了一般残破不堪,短暂愣神后就冲楼内大喊。 “萧策!我跟妹妹在这里!你躲哪儿去了!” 慕容瞳见得楼内一片混乱,心中担忧萧策的安危,抬起头在四处搜寻。 就听头顶传来一道清凉的嗓音,“我在这。” 慕容兄妹抬头一看,就见一身雪白狐裘的萧策,正站在窗前的破洞处。 “你快下来看看我呀,你不知道我遭了大罪啦!” 慕容冲扯着嗓子诉苦,萧策却是看见慕容瞳安然无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理会叫嚷的慕容冲,萧策冲着一楼的慕容瞳喊道。 “小书呆,等我下来!” “殿下!我等你!” 慕容瞳心绪激动,忘了闺阁女子的礼节,扬着胳膊朝萧策招手,袖口滑落露出一节藕臂也全然不知,丫鬟月牙见此连忙帮自己小姐又将袖口拉上去。 萧策转身进入雅间,看了看地上面无人色的谢玉,如今证据确凿,已经没必要再搭理这个死人。 “五哥,你将谢玉押着,随我一起下去。” 萧泽早就想离开这里,一拳将谢玉放倒,才提着死狗一样的谢玉往外拖。 萧策最后将目光放到房中唯一还留下的人,夜澜姑娘。 刚才唐霜霜冲出窗外后,一众万花楼的姑娘就作鸟兽散,纷纷逃命,唯有夜澜姑娘处变不惊,只是安静沉默坐在一旁,似是在等着萧策处理事情。 “姑娘为何还不逃命去,莫非是垂涎本殿下的美色不成?” 萧策说了句玩笑话缓解气氛,夜澜只是微微摇头,继续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萧策。 “殿下金口玉言,说要教我弹曲,如今要言而无信吗?” 萧策对上夜澜的目光,见她不躲不闪,问心无愧的直视,便摇头轻笑。 “万芳楼都要垮台了,你以后也用不着靠琴曲卖艺,离开这里重新生活吧。” 夜澜却是淡淡摇摇头,“奴家只是谢侯爷花钱从广陵请来的客宾,身契还在广陵春雪楼,所以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萧策闻言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道。 “楼下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本殿下必须赶紧下去,弹曲的事只能日后再说。” “殿下自去处理正事,奴家并不着急,惟愿殿下记得,欠广陵夜澜一首曲子就行。” 萧策点了点头,再不停留朝着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萧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夜澜依旧安安静静坐在房中,仿佛外面的混乱厮杀对她造不成半分影响。 夜澜见萧策不放心又看了她一眼,便起身朝萧策伏身一礼,轻纱下的面容似有笑意。 萧策冲夜澜微微颔首,便关上房门朝着楼下走去。 一楼大堂中,李红袖持剑而立,唐霜霜扛着大刀,与对面二人隔空对峙。 鬼金羊见到慕容兄妹脱困,气急败坏的吼道。 “奎木狼!你究竟是如何办的事?为何会让他们逃出来?” 奎木狼只是离开片刻,就被李红袖钻了空子,此刻心里也很不爽,冷冷的回怼一句。 “那你又在做什么?我让你暗中观察萧策,你直接跟他的手下打起来。” 就在二人互相推诿时,就见萧泽拖着谢玉,萧策手搭着五哥的肩膀,慢慢从楼梯处来到一楼。 奎木狼从萧策出现后,目光就一直锁定在他身上,即便隔着那张纯白面具,萧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逼视不善的目光。 不理会奎木狼,萧策晃晃悠悠走到慕容兄妹身旁,慕容冲刚要说话,萧策就一巴掌呼在他的脑壳上。 “你是怎么当哥哥的!带小书呆出门就不知道多带人手?还有不是我说你,交的都是帮什么朋友,被乱臣贼子忽悠两句就把你卖了,还花花太岁呢!” 慕容冲被萧策一吼,只好讷讷的不说话了,萧策见慕容冲鼻梁青紫,额头红肿,便知他也受了不少苦,又揽过他的肩膀轻声安抚。 “冲哥儿啊,你就长点心吧,本殿下没几年好活了,再这样折腾几次得当场嗝屁!” 慕容冲知道萧策的处境,今夜能赶来万芳楼救他,不知干了多少出格的事,鼻头酸酸的说道。 “萧策,你真是我的好哥儿们!以后我再也不跟那些纨绔厮混了!” 萧策跟慕容冲寒暄两句,才站到慕容瞳面前,笑如春风化雨,声若清泉流溪。 “小书呆,吓坏了吧。” 慕容瞳痴痴望着萧策这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原本的惊慌疲惫瞬间烟消云散,面颊悄悄爬上红霞,声音柔柔的说道。 “一看到殿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萧策又温柔的摸了摸慕容瞳的脑袋,将她耷拉下来的钗环扶正。 “待会儿就送你回家,瞧给咱们小书呆吓得,发钗都快戳到耳朵了。” 慕容瞳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密室中连滚带爬,发髻凌乱,衣裳脏乱,这种模样怎么能见萧策呢! “啊!殿下你别看!” 慕容瞳慌忙转过身去,让丫鬟月牙帮她整理钗裙,倒是将这两天的不安无助都给忘光光了。 萧策就笑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看来这下子应该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时一直杵在旁边的奎木狼与鬼金羊,见萧策把他们二人当空气,只顾着跟姑娘打情骂俏,似乎吃定了他们一般,鬼金羊便按耐不住火气吼道。 “喂!萧策!这里还有两个喘气的呢!你瞎了不成!” 萧策缓缓转身,望着鬼金羊冷冷的说道。 “本殿下无需将你们放在眼里,因为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第106章 深陷重围 萧策此言一出,就像是引爆了早已蓄势待发的火药桶。 李红袖与唐霜霜同时猝然发难,一剑凌厉刺向奎木狼,一刀砸向鬼金羊。 能成为割鹿楼的两名星官绝非庸手,奎木狼心知鬼金羊长于内家柔拳,不善应对刚猛路数的唐霜霜,便身形一转和鬼金羊错开位置对上唐霜霜。 唐霜霜自是不挑对手,就奎木狼上赶着找削,霸刀舞动如风,携重势便悍然压向奎木狼的头顶。 而鬼金羊也心领神会,双臂划出如水波般的涟漪,迎面直冲李红袖的赤魈剑。 奎木狼面对临头而落的霸刀,身形下蹲稳住下盘,公鸭嗓嗷的怪叫一声,双掌撑天抬住重达百斤的刀身,足下木制地板顷刻间被震得四分五裂! 鬼金羊双手间凝聚出一团清气,包裹住直刺而来的赤魈剑尖,以巧劲牵引着李红袖向前拖拽。 李红袖目光一凝,这招分明蕴含着太极拳的以柔借力之玄妙,不禁沉声说道。 “你是武当弟子?”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鬼金羊双掌像是搓面团似的不断游弋,那股清气的牵引之力越来越重,扯着赤魈剑往一侧偏移。 李红袖见对方矢口否认,便运气灌输剑身,单臂发力重重抖了一下长剑,将清气团瞬间震碎,剑锋便势不可挡划向鬼金羊的咽喉。 而鬼金羊却像是轻盈浮云,身体以飘荡的姿势向后倒滑,赤魈剑始终距离他的喉间咫尺之差却触之不及。 李红袖一边持剑追杀一边口中轻喝。 “梯云纵!你果然是出自武当!” 鬼金羊眉头一皱,并不正面回答,双掌平摊再次凝聚真气,如蝴蝶振翅摆荡,带动空气生出阵阵波纹,看似绵软却内藏劲力,双掌平推向李红袖。 李红袖毫不示弱,手腕疯狂搅动,赤魈剑不断颤鸣如山魈夜嚎,回响在残破的大堂之中,与鬼金羊双手中的太极气劲绞杀在一处。 另一侧的战斗却如同纯粹的绞肉机,唐霜霜霸刀大开大合,所过之处竟连墙壁立柱都崩碎倾倒,周身事物尽皆被破坏殆尽。 而奎木狼的招式也如同他的代号般,似是嗜血凶残的猛兽,凶狠毒辣的不断朝着唐霜霜的各处要害攻击。 二人攻守交替,不断在场中你追我赶,双方的气息一个霸道,一个凶残,疯狂对冲碰撞,万芳楼宽阔的大堂中被硬生生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萧策与慕容冲二人并肩而立,将慕容瞳与月牙护在身后,唯恐这场混乱的厮杀波及到她们。 五皇子萧泽提着像死狗一样的谢玉,掐着他的脖子大声威胁。 “赶紧让你这些手下停手!否则本殿下现在就宰了你!” 被两名皇子当场撞破他与割鹿楼勾结,谢玉早已是穷途末路,此刻被萧泽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却是阵阵冷笑。 “五殿下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割鹿楼的人跟我只是互相利用,根本不可能会在意我的死活。” “黑了心的孽障!他们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们究竟有何阴谋!” “呵呵呵呵!” 谢玉一个劲儿的怪笑,满脸是血也不肯再吐露半个字,萧泽犹不解气,肥硕的胖拳头继续疯狂朝谢玉脸上招呼。 萧策往旁边看了一眼,轻声提醒。 “五哥,别把人打死了,待会儿还得让京兆府的人审理。” 萧泽闻言一拳将谢玉打得昏死过去,才将这烂泥一样的公侯子弟扔在脚边,转头问向萧策。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策目光一直盯着场中的两场战斗,见红袖与霜霜迟迟不能拿下对方,只能咬牙说道。 “先让我的人拖住他们,等待朝廷增援,五哥你带着慕容兄妹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泽见萧策神情颇为凝重,问道。 “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一来割鹿楼跟我有仇,我要跟他们算账,二来若是我们都走了,对方见目标丢失,肯定也会设法突围,我必须在这当活靶子,他们为了杀我才会拼死留在这里。” 萧策此言一出,慕容冲跟萧泽还未来得及说话,后面瑟缩着的慕容瞳已经娇声急呼。 “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你怎么能以身犯险!” 萧策转过身去,发觉慕容瞳的手一直紧紧攥着他的狐裘衣摆,便轻笑着说道。 “小书呆听话,大舅舅为了找你们,怕是都快急疯了,你们得赶紧回去向家中报平安,而且我也信不过刚才那些纨绔,得由你们再出去向靖王伯求援。” 可慕容瞳不为所动,一双秋水长眸中噙满泪花,不停的摇着头。 慕容冲是识大体的,深知此地的凶险,时间拖得越长,恐怕割鹿楼那边也会有高手赶来,慕容瞳毫无自保能力,加之他身上也有伤,兄妹二人继续留下来只会成为累赘,只能咬牙说道。 “我们立即离开万芳楼!瞳儿跟我走!” 可慕容瞳死死拽着萧策的衣角就是不肯松手,慕容冲正准备狠心将她拖走,堂中正在与唐霜霜激战的奎木狼却依旧发觉了这边的动静,心知他们准备逃走。 顾不得将更多有生力量暴露的风险,奎木狼一掌挡开唐霜霜,朝着万芳楼中发出一声震天的高呼,如同山林间的鬼哭狼嚎,惊得萧策等人急忙看了过来。 就见原来的客人全都逃光,除了萧策他们早已空空荡荡的万芳楼,二三楼的房间中突然响起脚步声,六道黑袍身影推开房门,来到走廊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大堂中的众人! 萧策等人抬头望见游廊边上的六名黑袍人,纷纷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情。 唐霜霜跟李红袖见状,奋力将鬼金羊与奎木狼震开,匆忙后撤将萧策几人护在身后。 五皇子昂着脑袋看向这些黑袍人,声音都在颤抖。 “你妈妈的吻,这万芳楼是他们的大本营不成?” 萧策的神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瞳孔止不住的震颤。 “这里应当是被割鹿楼当成了据点,只是没想到楼里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人!” 奎木狼经过与唐霜霜一番缠斗,此刻双手发麻,面具下的神情同样不好看。 今晚的一切都脱离了控制,万芳楼暴露必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当阳侯也牵扯进来,那之前的一切谋划都将前功尽弃。 可萧策身旁这两名女护卫武艺实在不俗,奎木狼不得不将隐在楼中的门人唤出来,毕其功于一役,只有生擒住这两个皇子,才能挽回今晚的损失。 鬼金羊同样神色凝重,楼里这些隐藏起来的门人,按照星君的原计划,本是准备用来在最终行动时,散到长安城中作乱引发动荡之用,可没想到却被迫提前暴露了! 这时站在二楼走廊处的一名黑袍人走到栏杆处,朝着下方的众人怪笑出声。 “桀桀桀桀桀!奎木狼你个夯货,被一帮黄口小儿坏了星君的大事,还得让我们出来帮你擦屁股,事后你怕是得去跟虚日鼠团聚了!” 虽然对方脸上附着面具,可萧策与李红袖还是瞬间就从这诡异的腔调中听出来人是谁。 “仇仙尺!” 萧策蹙眉低呼,狐裘下藏着的拳头忍不住握紧。 第107章 强弩之末 奎木狼听到楼上之人的嘲讽,面具下传出一声轻哼。 “哼!亢金龙!你别在这阴阳怪气,赶紧下来帮忙,只要能擒住这两个皇子当作筹码,比什么狗屁慕容家还要强上百倍!” 原来仇仙尺在割鹿楼的代号是亢金龙! 萧策与李红袖对视一眼,眼中越发不安,前些时候在靖王府时,仇仙尺的武功诡异,能与梁宝战个旗鼓相当。 而梁宝已经算是萧策手下,除了海朝云外的第一高手,李红袖与唐霜霜绝不是仇仙尺的对手,更遑论在场还有其余割鹿楼的高手! 仇仙尺轻笑一声,也并非真的对奎木狼袖手旁观,不然也不会现身。 一脚踏碎栏杆,仇仙尺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一楼大堂的地面上,震得整个万芳楼似乎都在颤抖! 萧策等人都被震得一个踉跄,而后楼上其余五名黑袍人,也或轻盈或沉重快速飞掠到一楼中,将萧策几人牢牢包围在中间。 这时仇仙尺才有机会打量眼前之人,见居然还有个老熟人,竟是直接撤下脸上的面具,将黑袍帽兜掀开,冲着唐霜霜舔了舔嘴唇,笑得无比瘆人。 “咯咯咯咯!霸刀小丫头,还记得我吗?” 唐霜霜见到这张狰狞的脸,当即想起来前些时日在靖王府见过,赶紧朝萧策出声示警。 “殿下!此人很危险!” “我知道!” 萧策咬着牙回应,眼前的局势极为不利,就算唐霜霜与李红袖拼死,估计也护不住他一个人,更何况慕容兄妹与五皇子还在这里,莫非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就见李红袖横举赤魈剑,朝着最近的仇仙尺就杀了过去,口中还在大喝。 “霜霜!护住殿下他们!” 李红袖一马当先冲出去,萧策瞳孔地震正欲阻止,唐霜霜已经领会李姐姐的意思,双手拖着霸刀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半圆鸿沟,将萧策几人圈在身后这方寸中。 “殿下!这是我能守住的极限范围,千万不要离开圈子中心!” 随后唐霜霜双膝前曲,身形下压,将霸刀横挡在身前,将萧策牢牢护在身后,做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萧策哪还能看不明白,刚刚电光火石间,霜霜与红袖就已经默契的做出抉择。 由擅长奔行游弋的李红袖出去正面牵制,而让攻击范围宽广的唐霜霜以霸刀为盾护住众人,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朝廷增援。 可这样一来,李红袖就会陷入到绝对的险境,萧策心知焦急万分,死死盯住李红袖的动作。 李红袖一剑冲出去后,便径直冲着仇仙尺而去,而仇仙尺只是轻蔑一笑,徒手便震开赤魈剑,还有闲暇冲身旁五名黑袍人打了一个手势。 五名黑袍人得令便立刻发难,绕开正在交手的李红袖与仇仙尺,朝着唐霜霜正面扑杀而来。 而李红袖在一剑未果后,不与仇仙尺多做纠缠,挽了个剑花身形一闪,瞬息落到奎木狼身前,朝着心口就是一剑狠辣的突刺,奎木狼身形一转躲过剑锋,正欲还击,李红袖却已经鹞子翻身,临空旋转又朝鬼金羊杀将过去。 “呵!想以一敌三?好狂的丫头!” 仇仙尺冷笑一声,大步前奔朝李红袖攻去。 “先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奎木狼也有种被对方小觑的怒意,双爪如同铁钩,朝着李红袖的后心抓去。 瞬息间李红袖就落入到三名割鹿楼高手的围攻中,一时间左支右绌,仓皇应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赤魈剑挥动出残影,堪堪暂时能够应对。 而萧策这边,唐霜霜的硕大霸刀就如同天堑,将五名黑袍人拦截在半圈之外,不得跨越雷池一步。 可唐霜霜以一敌五,情况绝不比李红袖好多少,面对五人从不同角度的袭杀,唐霜霜疲于奔命,以从未有过的频率不停挥动沉重的刀刃,还要硬扛着五名高手的气劲震荡。 唐霜霜娇小的身躯感到如山般的压力,肩膀手臂只觉得疼痛难当,随时都要爆开来。 萧策眼睁睁看着两名女孩子在前头为他拼命厮杀,而自己这身羸弱不堪的废物皮囊半点忙帮不上,一时间心急如焚,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内心深处一股对力量的渴望越发强烈! 突然远处的战局突生异变,鬼金羊以太极劲束缚住赤魈剑锋,奎木狼与仇仙尺突然从两侧杀出,一拳一掌凶狠印在李红袖的后背与肩头,李红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但持剑的手却稳如泰山,身形亦是纹丝不动。 李红袖眼中闪过盎然杀意,无视仇仙尺与奎木狼,手中磅礴剑气悍然喷发,赤魈剑红芒闪动,竟如在大堂中升起一轮血色弯月。 “啊!”,随着红光一闪而逝,鬼金羊的惨叫声跟着撕碎长夜,他的左手竟是被赤魈剑生生斩断,一截手掌飞旋上半空,喷涌出刺目的鲜血! 李红袖的突然爆发,打了割鹿楼三人一个措手不及,还不等回神,赤魈剑裹挟着鲜血,在李红袖手中翩飞旋转,转瞬斩向奎木狼的面门。 奎木狼心中大惊,仓皇后撤间只觉眼前红光一闪,纯白面具便咔的一分为二,鼻尖处隐隐有一条细微血痕,露出一张阴鸷瘦削的脸。 李红袖重伤一人,逼退一人正欲后撤,仇仙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掌如疾风趁李红袖无力回身又是一记阴毒的偷袭。 可李红袖似是背后生了眼睛,赤魈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持向后背,竟是挡住了这一掌直接打在背上,但李红袖也因磅礴的掌力,被击得飞了出去,以长剑锄地才硬生生止住身形。 李红袖半跪在地上,抑制不住得又喷出一口鲜血,但望向仇仙尺三人的目光中却尽是得意之色。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些天来不断与余福,韦我峰这些人过招,加之昨夜与虚日鼠的大战。 李红袖的反应速度与应变手段都有大幅提升,此刻生死搏杀间竟隐有顿悟越境之感,只觉得内心酣畅快意。 鬼金羊已经快速撤下衣物包裹住断臂止血,眼中恨意滔天的瞪着李红袖。 奎木狼也扯下碍事的黑袍,第一次正视起眼前这年纪尚轻的女剑客。 仇仙尺还是那副疯癫的嘴脸,望着李红袖手里的赤魈剑不断舔着舌头。 “有意思有意思,赤魈剑的传人果然不凡,临阵对敌还能晋级武道,真是让我忍不住想要摧毁你这朵娇花!” 方才三人有轻敌之嫌,才会让险境中的李红袖抓住机会,但如今三人杀心顿起,已决意快速杀掉李红袖,永绝后患。 下一瞬割鹿楼三人以更快的速度,从三个方向同时祭出杀招,李红袖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敢再硬接,赤魈剑翻卷挥动,凝出无数剑气结成剑阵,意图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萧策目眦欲裂望着陷入绝境的李红袖,却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又注意到唐霜霜挥刀的动作越来越乏力,娇小的身躯正止不住的颤抖,可那五名高手却仍旧气息饱满。 慕容兄妹与萧泽全都咬紧牙关,眼看着到了穷途末路之境。 “甘霖娘!” 萧策浑身冰冷,对自己的无能深恶痛绝,却绝不肯眼见李红袖死在面前,不管不顾愤怒的冲了出去! 似是心有所感,万芳楼大门外,夜色下凝重的街道上,两道身影缓缓来到大门前。 听到楼内剧烈的打斗声,一身云纹青袍,风华绝代的海朝云,笑颜若春风拂槛。 “看来本座到的正是时候啊!” 第108章 老人与海 萧策无能狂怒,气急败坏的冲出了霜霜的保护圈,令众人始料未及。 慕容瞳口中急呼,“殿下!” 慕容冲与萧泽拼命想要阻止,可五名黑袍人伺机而动再次扑杀上来,唐霜霜不得已只好先扬起霸刀抵挡。 而萧策已经扬起王八拳,朝着李红袖的方向踉踉跄跄奔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狗日的割鹿楼,不准再伤害红袖,有卵子的就冲本殿下来!” 李红袖见状瞳孔骤缩,忙不迭焦急出声。 “笨蛋!别过来!” 仇仙尺的魔爪已近在咫尺,听到萧策的骂声,突然阴恻恻的转头看向萧策。 “满足你的要求~~~” 话音一落,仇仙尺便放弃了李红袖,瞬间闪现到萧策眼前,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萧策的瞳孔中砂锅一样大的拳头不断放大,心中闪过惧意却仍旧挺起胸膛喝骂。 “这一拳打不死我,我看不起你!” “呵!有种!” 仇仙尺怪笑一声,说着就要像砸核桃一般敲碎萧策的脑袋,众人全都惊恐万状却根本来不及驰援! “萧策!(殿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虹冲破夜幕,携着风雷涌动之声,以无可阻挡的态势撞入万芳楼,直逼仇仙尺而来! 仇仙尺感应到这股无双杀力,瞬间惊得亡魂大冒,众人眼前一抹刺目惊鸿一闪而过,仇仙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一挂白虹直接撞飞了出去! 萧策本在闭着眼睛等死,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抱在怀里飞了起来,耳旁响起那熟悉的少年音。 “没那本事装什么英雄救美?” 萧策缓缓抬眸,入眼便是海朝云那张倾城容颜,正低头看着他浅浅一笑。 脑海中闪过无数侠骨柔肠的bgm,萧策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呜!大海!我好想你!” 似是委屈,似是轻松,萧策搂着海朝云的皓颈,像个小娇妻似的倾诉衷肠。 海朝云却毫无旖旎之感,像是被坨冰碴子抱着似的,鼻间还萦绕着那股令人心神迷乱的异香,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抱着萧策轻盈落到地上,海朝云忍不住拍了萧策屁股一下。 “赶紧下来!让人家看了像什么样子!” 萧策先是茫然一阵,这才从海朝云的公主抱中挣脱到地上,发觉海朝云面颊悄悄带上点羞红,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 “嘻嘻!大海你终于来啦,本殿下啥都不怕咯!” “瞧你这德行!” 原本剑拔弩张的万芳楼中,陷入到诡异的静默中,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目光无比怪异,望着大堂中央那对搂搂抱抱的男男。 萧泽盯着风姿卓绝的海朝云,忍不住在慕容冲身旁嘀咕。 “额滴亲娘啊,老六居然是根搅屎棍,看样子还是被捅的那个,父皇要是见了不得怄个半死!” 慕容冲也只在长生殿时,远远瞧过一眼海朝云,此刻也小声说道。 “那是海朝云,浑天教主呢!长得如此祸国殃民,捅萧策算便宜他了。” 慕容瞳原本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俏脸,见萧策平安无事总算放松下来,听到前面二人不正经的对话,急的娇喝出声。 “哎呀!你们在胡说什么!殿下说过海姑娘是女子!” 举刀横在三人前头的唐霜霜,虽然不知为何海朝云会突然出现,但总算是拍着小胸脯长舒一口气。 而半跪在另一边的李红袖,目睹萧策成功死里逃生,先是欣喜庆幸,随后看见萧策跟海朝云撒娇,眼底又有一闪而逝的怅然。 这时被击飞的仇仙尺面色难看的走出来,盯着海朝云杀意横生。 “呵呵呵呵,堂堂浑天教主居然做了朝廷鹰犬,海擎天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奎木狼与鬼金羊也预感到威胁,放弃重伤的李红袖,跟仇仙尺成犄角之势围住海朝云。 听对方提起亡父的姓名,海朝云眼底闪过嗔怒,但很快克制下去,指了指身旁的萧策。 “本座如何行事无需向尔等鼠辈解释,倒是你们割鹿楼高手云集,为何总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为难?” 奎木狼听了这话就气急败坏的说道。 “明明就是六皇子自己上门送死!坏了我门内大事!” 海朝云冷笑一声,“那我不管,你们想对萧策不利,本座就宰了你们。” 海朝云并没有动作,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威胁,可割鹿楼三名星官却是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仇仙尺上前一步,冲海朝云桀桀怪笑。 “若能在此击杀江湖青魁,想必我割鹿楼的名头必定会更加响彻天下!” 这时就听万芳楼大门口又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 “师弟,你还是这样光动一张嘴皮子,却是半点人事不干呐!”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略显佝偻的老头子杵在大门口,目光锐利的瞪着仇仙尺。 仇仙尺见梁宝也到了,正欲出言怼两句,却被萧策抢先一句。 “梁老宝!你个老货刚才不赶来护驾,现在出来装什么逼!” 梁宝听见自家殿下发话,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势当即一泄,瞬间化身狗腿子模样冲萧策点头哈腰。 “哎呦殿下欸,不是我不上心呐,是海教主动作实在太快啦,我这在后面紧赶慢赶才追上来的。” 刚才听到楼内的打斗声,海朝云二话不说直接化身白光窜进了万芳楼,梁宝老胳膊老腿的发足狂奔才勉强跟上。 听梁宝这么说,萧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狐疑的望着海朝云。 “你的筋脉不是都被靖王伯锁住了吗?我让阿福回宫求援,还以为只有梁老宝过来呢。” 海朝云唇角带着讥诮,“本座只要愿意,靖王又如何能困得住我?” 萧策这才明白,原来海朝云之前是故意被靖王辖制的,就是没想通她为何要自愿被缚。 就听海朝云继续说道,“你猜我们是如何出宫的?” ”对呀!父皇对你可是严加看管,你该不会是闯宫了吧?” 海朝云却是面上带着茫然,有些不解的望向萧策。 “我是跟着梁宝大摇大摆从承天门走出宫的,路上竟是没有一名御林军阻拦,你能不能告诉我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萧策闻言蹙起眉头,自打他逃出宫后,父皇似乎就转了性子,由着他闹由着他折腾,在遇到大哥跟三哥时,二人也没有强烈表现出要押他回宫,像是放任自流般。 “父皇莫非像是对五哥那样,决心摆烂放弃我了?” 萧策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回宫后该怎么跪舔,可仇仙尺等人再次被忽视,简直怒不可遏。 仇仙尺跟奎木狼与鬼金羊彼此互换一个眼神,随后奎木狼与鬼金羊便骤然发难,朝着海朝云冲杀而去,而仇仙尺一个闪身便向着梁宝打去,另外五名黑袍人则又望风而动,围攻起唐霜霜来。 海朝云不屑一笑,一掌轻推便将身旁还没反应过来的萧策送了出去,萧策还保持着沉思姿势,就这么发懵的倒飞出去,李红袖见状心领神会,起身便将萧策接住。 而奎木狼与鬼金羊二人的招数已经重叠交叉,气浪翻涌席卷向海朝云。 海朝云单手平举,秀掌在身前来回极速翻覆,形成百障重影,震荡空气发出阵阵闷响,竟是升起一道无形屏障。 奎木狼一掌探出重若千钧,鬼金羊断了一臂,单手握拳挥出太极劲,一刚一柔两股真气相加,凶猛冲击在海朝云身前的屏障上,撞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炸响! 空气屏障受到剧烈冲击,顷刻间崩散卷起阵阵气旋,就当奎木狼与鬼金羊心中疑惑,堂堂青魁构筑的防御竟一触即溃时 海朝云竟是不慌不忙风卷残云,双手引导着散乱的气旋形成道道锋锐的气浪,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奎木狼二人的真气,以排山倒海之威瞬间压向二人! 望着那万剑齐发般的气刃劈天盖地划来,奎木狼惊骇欲绝,避无可避下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尽最大程度减小受创面积,鬼金羊少了一条手臂,慌乱间用断臂护住头部,另一只完好手掌运足太极,试图牵引气刃偏转。 嗖嗖嗖嗖—— 无数气刃擦破空气,划过地面,将原本就只剩断壁残垣的大堂,更是破坏的千疮百孔! 第109章 弃炮保车 御气化形,宗师之威! 海朝云轻描淡写的一招,将万芳楼中所有高手都震慑住。 闹出的动静之大,连唐霜霜与梁宝两边的战团都被迫中止,人人目光惊骇望着大堂中心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 萧策扶着李红袖缩到墙角,嘴巴大张望着海朝云,目光中异彩连连,真不愧是本殿下一眼相中的床搭子! 海朝云神色如常,气定神闲盯着身前狼狈不堪的二人。 奎木狼不停喘着粗气,双臂无力的垂落,浑身上下到处是被气浪划破的破口,鲜血正在不断流淌。 鬼金羊的情况更加糟糕,不自量力想以四两拨千斤化解攻击,结果仅剩完好的右臂也几乎快被卷烂,血肉模糊鲜血如注。 仇仙尺眼中闪过惊疑不定,那夜在靖王府时,海朝云完全是被靖王与贾公公压着打,可现在这番场景,莫非当时海朝云是未尽全力,故意示弱不成? 海朝云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之前因为中了贼婆娘的赤练蛇毒,一身武艺只剩六七成可以发挥。 但经过张玄相那个牛鼻子老道对丹田筋脉一阵搅合,加之最近与萧策大被同眠压制热毒。 海朝云如今的实力距离巅峰状态足有八成,这才能冲破靖王施加的禁锢,来到万芳楼搭救萧策这个小混蛋。 奎木狼转头观察了一番鬼金羊的伤势,脸色无比难看。 一招!仅仅一招便将两名星官重伤,海朝云的武艺即使放到割鹿楼中,也能与最顶峰的七位星君分庭抗礼,江湖公认的青魁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时一直在旁边对付五名黑袍人的唐霜霜,大眼睛悄悄滴溜溜的乱转,见五人的注意力全被海朝云吸引的瞬间,突然不讲武德的发动偷袭! 霸刀以开山之势,狂劈向最中间一名黑袍人的脑袋,那人刚预感到危险,还没来得及回头,噗呲一声!连人带袍被从中间劈开,喷出冲天的血柱! 其余四人反应过来头皮发麻,眼见同伴被一分为二,对眼前这阴狠的小丫头深恶痛绝,纷纷祭出杀招开始拼命。 唐霜霜早已是筋疲力竭,可见着配合默契的五人阵型缺了一角,露出巨大的破绽,登时也榨干力气开始疯狂挥砸霸刀。 慕容冲与萧泽见状,慌忙带着慕容瞳跟月牙退到墙边,四人几乎是贴在墙根上,目光惊恐生怕被唐霜霜给误伤了。 而这边再起的战斗,似是导火索,引得大堂中因海朝云陷入沉寂的混乱再次爆发。 梁宝卯足全力,双臂抡圆如同两柄昊天锤,朝着仇仙尺当头落下! 仇仙尺不敢硬接,身形瞬间下沉跨出一字马,朝着梁宝的双膝攻去。 梁宝早有防备,在双臂下砸的同时提膝,整个人临空收缩四肢,像是要将仇仙尺的脑袋挤爆! 仇仙尺被迫变招,一掌上抬挡住梁宝的双锤,一掌下压抵住梁宝的膝撞,二人在半空中围绕着仇仙尺的脑袋开始角力。 “师兄!你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仇仙尺保持这种姿势极难发力,咬着牙齿青筋暴起。 “不把你这欺师灭祖的杂碎脑袋拧下来,何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梁宝同样在半空无法借力,完全凭借着自身内力不断压迫着仇仙尺。 二人之间的暗劲在不断叠加累积,仇仙尺身下的地板不断砰砰砰的崩裂下陷,裂纹似蜘蛛网般朝周围扩散。 仇仙尺感到重压难支,突然撤去手上力道,梁宝瞬间感觉到失重,仇仙尺便趁机震地而起,脱离了梁宝双拳的范围。 梁宝势大力沉的一招扑空,将木制地板砸出两个坑洼,直接借力原地弹起,追着仇仙尺的方向继续攻去。 海朝云望着身前二人,见他们脸色难看却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轻蔑一笑。 “怎么?不敢打了?刚刚不是叫嚷着要留下萧策吗?” 奎木狼跟鬼金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不甘,心知唯有殊死一搏,才有机会从青魁手下逃出生天。 于是二人再不犹豫,运足全身内力冲刺,决心跟海朝云死磕。 “来的好。” 海朝云依旧背附左手,单掌应对二人的攻击。 奎木狼展开疾风骤雨般的凌厉攻势,几乎是手脚并用,将生平所学招式全部招呼上去。 鬼金羊已是强弩之末,由于双手都被废,引以为傲的师门绝技无法施展,硬是双腿生风,朝着海朝云不停扫荡踢砸。 海朝云面对两名星官的围攻游刃有余,身形如苍松般扎根于地,仅凭右手来回格挡,时不时还能给二人赏两个大嘴巴吃。 由于要留活口追查,海朝云控制着分寸,不能太快弄死这二人,只需静待朝廷人马到来,便可抽身而退。 另一边的唐霜霜,受到海朝云与梁宝的士气鼓舞,小丫头再无顾忌,大刀挥舞如龙卷,将四名黑袍人逼着倒退,远离了五皇子等人的范围。 萧泽见状长舒一口气,“妈呀,老六手底下这些人都是哪招来的,一个个真是猛地没话说!” 慕容冲也是满脸欣喜,“难怪萧策敢擅自出宫来寻我们,敢情是手下高手如云啊,回去后定要让他分我几个当保镖!” 当着五皇子的面,慕容瞳虽然并未拆台,但还是白了一眼自家哥哥,这些高手可全都是六殿下的依仗,怎么可能拱手送人呢? 而三场战斗中最激烈的,当属梁宝与仇仙尺的同门对决。 二人间的血海深仇似浓到化不开,你来我往,只攻不守,招招直逼要害,拳拳到肉在各自身躯上不断造成闷响,内息对冲引得周围空气都在扭曲。 仇仙尺已是鼻青脸肿,那张阴恻恻的嘴巴都被打得牙齿漏风,而梁宝更是头破血流,沧桑的老脸上遍布血渍,顺着稀疏的胡须不断滴落。 萧策越看越揪心,梁老宝年近六十,而仇仙尺瞧着最多四十出头,这种旗鼓相当硬碰硬的打法,最忌讳的就是身体素质差距。 二人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梁宝都处在劣势,眼看着已显出颓势,可梁宝像是铁了心要跟仇仙尺分生死,这是萧策最不愿看到的场面,结果还是发生了。 海朝云单手以一敌二,感受到一旁那两股疯狂对冲的气息,微微蹙起眉头斜眼看去。 梁宝的真气越发磅礴却也更加紊乱,小老头似乎是在榨干自己仅有的气血,而仇仙尺虽然也很狼狈,却是内力流转间依旧有条不紊,显然还有余力。 “这样打下去,即便能制服仇仙尺,梁宝也会力竭身亡的。” 这时鬼金羊注意海朝云居然还有闲暇操空心,心知更是恼怒,觉得受到巨大羞辱。 “海教主未免也太自负了些!还有功夫关心旁人?” 海朝云闻声却只是轻声不屑道,“对付你们,一只手足矣。” 奎木狼却是目光闪动,手上进攻虽然依旧不停歇,可心底已经渐渐萌生退意,在谋划着如何脱身。 仇仙尺作为青龙七宿之一的亢金龙,武艺在割鹿楼二十八位星官中都算的上是佼佼者,他与鬼金羊的实力只在伯仲间,比之虚日鼠都尚有不足。 可如今亢金龙陷入死战无法抽身,鬼金羊双手被废已成累赘,凭他们二人是绝不可能奈何得了海朝云,而海朝云明显是在放水拖延。 若是他们三人都折在万芳楼,那对割鹿楼接下来的计划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弃炮保车!一瞬间奎木狼就做出抉择,海朝云一直在分神留心梁宝,并未察觉奎木狼的攻势正在放缓。 而鬼金羊怒气上涌,求生意志下,连血肉模糊的右臂都抡起来攻击,并未发现身旁的同伴已经悄悄拉开半个身位。 下一瞬奎木狼突然停下攻势,竟是朝着鬼金羊的后背悍然推出一掌! 砰!鬼金羊毫无防备,背后被巨力轰砸,口中鲜血狂喷朝着海朝云扑去。 海朝云眸光一凝,一掌将鬼金羊震飞出去,同一时刻奎木狼已如同恶狼袭杀,转瞬借力奔至激战正酣的梁宝背后。 梁宝察觉到危险,原本要砸在仇仙尺身上的拳头直接撤招,转身朝奎木狼打去。 奎木狼拼尽全力大喝一声,依靠双手齐出才将将挡住盛怒下的梁宝一击,将梁宝震退出数步。 而仇仙尺也已瞬间看清形势,暴喝着发足狂奔,架住暂时脱力的奎木狼,硬生生撞塌大堂院墙,冲出了万芳楼!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梁宝发现仇仙尺逃走,正准备追出去,就听到萧策急声呼唤。 “老梁!回来!不许再追!” 梁宝闻言脚步一顿,只好心有不甘的回身,一瘸一拐朝着萧策走去。 堂中只剩被抛弃的四名割鹿楼黑袍喽啰,以及地上死不瞑目的鬼金羊。 “嘿嘿嘿!这下换你们被我包围啦!” 唐霜霜正欲解决掉这四人,那四人却是在见到星官逃离后,竟是毫不迟疑直接自尽,纷纷倒在了唐霜霜面前,唬的小丫头一愣一愣的。 第110章 禄存现身 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万芳楼中突发武人作乱,有世家子跑到靖王府外大声呼救,言及还有两名皇子牵涉其中。 由于靖王未在府中,靖王世子萧战与玉陵亭主苏平清便点齐王府人手,浩浩荡荡赶往万芳楼。 深夜的长街上,数匹骏马在奔行驰骋,萧战望着前方深沉的夜色神情凝重。 “苏先生,那报信的家伙说,慕容家的公子小姐就被关在万芳楼,那六皇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另一侧马背上的苏平清却是云淡风轻。 “六殿下身旁原就有八臂天龙护卫,剑鬼与弥陀拳后来也被他招入麾下,加之昨夜漕渠码头一案,据传霸刀小丫头也已经跟在六殿下身侧,最重要的是王爷提到过,浑天教主与六殿下的关系也日渐亲密,六殿下身边的护卫力度,都能轻易碾压江湖上任意一家小门派,世子无需担忧。” 萧战听完苏先生这番分析,突然就不担心了,面上隐隐还有些酸味,萧策那个混小子真是命好,论起他身旁的护卫配置豪华程度,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媲美,怕是太子也比不过。 二人带着手下一边疾驰一边闲谈,前方寂寥的街道上,突然冲出来两个高速奔行的身影。 苏平清凝眸细察,露出会心一笑。 “看来割鹿楼的人已经在六殿下手上吃了大亏。” 萧战立即勒停马匹,身后的王府门客也纷纷停马驻足,都朝街那头的两人看去。 狼狈不堪的仇仙尺,正被奎木狼搀扶着奔逃,突见街上冒出一队人马,连忙止住身形。 仇仙尺脸色无比难看,他已经看清楚马背上来人的相貌,咬着牙说道。 “苏先生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还有闲心出来遛马?” 奎木狼闻言心中一突,对面之人居然就是玉陵亭主苏平清!莫非今夜他们注定要死? 苏平清扫视一眼二人的伤势,轻笑着说道。 “二位瞧着状态不佳,不如随在下回王府做客,也好请大夫为两位治疗。” 仇仙尺与奎木狼都皱紧了眉头,今晚真是倒了血霉,本以为逃出生天,却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居然会被苏平清堵了个正着。 就听萧战沉声说道。 “苏先生,还是尽快将这二人擒住,还得赶去万芳楼收尾。” 苏平清笑容和煦,“得令。” 这时仇仙尺与奎木狼才注意到苏平清身旁的少年,能支使得动玉陵亭主的,除了萧世勋外,就只有靖王世子! 二人眼神交汇,瞬间默契的点头,只要能控制住靖王世子,就还有机会脱逃。 可苏平清岂能看不出二人的心思,身姿轻盈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仇仙尺二人就飘了过去。 仇仙尺见状一发狠,低声喝道。 “我拖住苏平清,你快去捉靖王世子!” 说完仇仙尺就强忍身体散架般的剧痛,一步踏出迎向苏平清,而奎木狼已趁机从侧面快速奔袭,冲向高坐马背上的萧战。 苏平清冷笑一声,在尚未落地之前竟是气劲一震,身形腾挪,在半空中拐出一个直角,瞬息出现在奎木狼眼前。 奎木狼惊骇欲绝,只见到苏平清的儒袍衣带飘扬,耳边就刮起一阵劲风,被苏平清一掌印在胸膛上,整个人被按在了旁边的街墙之上,陷在里面抠都抠不出来! 仇仙尺见奎木狼被嵌在墙里,口中不断喷血,眼看是不成了,当即扭转身体,玩命开始逃跑。 这时苏平清已如幽魂厉鬼,一袭青衣空灵飘逸,几乎是贴地滑翔般,顷刻便出现在仇仙尺身前。 “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死。” 苏平清面色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 仇仙尺跟梁宝一番激战,本就气息不稳,伤势颇重,此刻哪里是苏平清的对手。 想也不想,仇仙尺当即伸手入怀,似乎想掏什么东西,苏平清见此目光一凝,一掌作刀朝着仇仙尺的手腕斩去! 仇仙尺惊得瞳孔骤缩,慌忙后撤抬起一掌仓促迎接,被苏平清一记手刀划伤,整个人也倒飞出去,摔在了街面上,怀中咕噜噜滚出来一个小瓷瓶。 趴在地上的仇仙尺,见丹药掉了出来,绝望的闭上眼。 苏平清走到近前,弯腰捡起小瓷瓶,语气戏谑的说道。 “这就是割鹿楼的秘药,黑罗刹?无论你品行如何,毕竟也是武人,却总想着假借外力,连最后的尊严也放弃了。” 这时却听街道上突然回荡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嗓音。 “苏小友,本君劝你还是放下秘药,速速退去!” 苏平清闻声眉头一蹙,原本奄奄一息的奎木狼与仇仙尺眼中突然迸射出希望,是星君来了! 萧战与靖王府的门客也抽刀出鞘,纷纷翻身下马,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可萧战左右环视一圈,街道两侧空无一人,完全没有见到声音的主人。 唯有苏平清缓缓抬头,神情严肃,目光凝重的盯着远处的屋顶。 却见一座三层宽阔阁楼,屋顶上正站着一道人影背负双手,一袭朱红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面上戴着绘制有星象图案的白色面具。 苏平清踏前一步,高声问道。 “阁下便是割鹿楼的天玑星禄存吧。” 禄存傲立屋顶,居高临下俯视着苏平清,声音尖锐却在夜色下传的很远。 “本君暂时无意与靖王府发生正面冲突,苏小友放了我楼中这两个门人,可带着靖王世子自行离去。” 苏平清眉头越蹙越深,割鹿楼七星是能比肩江湖武魁的存在,他绝对不是对手,况且萧战还在这里,他没有绝对把握能护住萧战安然离开,可若是放任这些人离去,又不知会留下何等后患。 禄存见苏平清沉默不语,沉声冷喝道。 “怎么!莫非苏小友想与本君过手不成?” 一股无形的威压自半空落下,令苏平清登时流下一滴冷汗,但未后退半步,突然笑了。 “那在下就斗胆,领教一下星君的高招!” 话音一落,苏平清一袭青衣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青虹直撞向屋顶那道朱红长袍。 禄存也没料到苏平清敢真的动手,厉喝一声,“好胆!”,说着挥起袖袍,双手十指上全是锋利无比的尖甲,在月色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苏平清跃至近前,双掌齐出,两股清气看似圆融却内藏杀机,触之即死,朝着禄存平推而去。 禄存扬起五爪,势如开天般从上往下斜拉而落,在夜空中划出五道惊人的血光,瞬间覆盖到苏平清面前。 双掌清气被一爪轻而易举切割的粉碎,苏平清尚未察觉到疼痛,心口处衣袍已经炸开,造成五道狰狞的血口,顷刻间鲜血便浸湿衣衫。 禄存原以为已一击秒杀了苏平清,却未曾想到方才苏平清的清气只是诱饵。 在鲜血迸射的瞬间,苏平清目光一凝,双腿席卷,劲风如龙,重重踏在禄存的腹部,将他一腿踢得向后倒滑,直接撞进了身后的阁楼中! 嘣!巨大的撞击声起,阁楼屋顶被砸出一个大洞,激起一阵浓烈的烟尘。 萧战只看到烟尘中苏平清身体如破麻袋般,无力朝地面坠落,连忙奔过去与王府门客将苏平清接住。 苏平清艰难的落回地上,胸口满是血污,快速扫视一圈街道,发觉仇仙尺跑没了影,只剩还被嵌在墙里的奎木狼,便朝身旁的萧战急呼。 “世子快带着那人先走!我留下来拖住禄存!” 萧战见苏平清气喘吁吁,犹豫不决。 “不行啊,你留下来一定会死的!” 这时被夜色笼罩的街道中,又慢悠悠晃荡出一道人影,看动作还在掏耳朵,嘴里嘟嘟囔囔。 “行啦行啦,都赶紧走吧,这里交给我就成。”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粗布麻衣中年,提着一个长条油布包,朝这边缓缓走来。 正是枪魁,沈无伤! 第111章 朔寒天罡 另一边的万芳楼中,萧策等了半天,没等到靖王府的人,倒是先把京兆府的人给等来了。 京兆府尹宋濂,因为府衙距离万芳楼更近,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带人快马加鞭赶来。 一踏入万芳楼,宋濂就被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是经历过地龙翻身不成? 五皇子萧泽正坐在昏迷的谢玉身上,而慕容家的公子小姐全须全尾站在一旁,宋濂见此不由得长松了一口。 宋濂一路小跑到萧泽身前恭敬行礼。 “五殿下,下官救驾来迟,您没有受惊吧?” 萧泽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四品小官,据老六说漕渠码头一案也是他来的最快,倒算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 “本殿下倒无事,但当阳侯府勾结割鹿楼,你们得赶紧把谢玉押回去审问。” 宋濂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谢小侯爷,心中惊骇但面上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笑容。 “下官领命。” 说完便唤了两个差役上前,将死狗一样的谢玉拖了下去。 宋濂又偷偷打量一番大堂里这几个贵人,发现慕容家的小姐在隐隐抽泣,不由得心底一凉。 都传六殿下与慕容兄妹自小交好,这慕容小姐这般模样,莫非是六殿下出了变故? “敢问五殿下,据刚刚报信的人说,六殿下也在万芳楼,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萧泽闻言无奈的摆了摆胖手。 “老六听说京兆府的人来了,说是每次都给你添麻烦不好意思,早带着手下一溜烟跑了。” “额。。。那慕容小姐这是?” 萧泽看了一眼,见慕容冲正在安慰妹妹,才小声说道。 “萧策跑路不带上她,却带另外三个姑娘,小丫头片子吃醋了。” 宋濂一听就赶紧不再多话了,这些权贵间的纠葛还是不知为妙。 其实慕容瞳岂是那么爱使性子的人,全因为方才萧策离开时,因为寒毒发作已经冻僵了,被海朝云背着出的万芳楼,慕容瞳是因为担忧萧策的身体才会忍不住啜泣。 慕容冲见京兆府官员有条不紊收拾残局,才与萧泽一起出了万芳楼,必须得先回家报平安,估计父亲都急坏了。 萧泽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也知道牵扯割鹿楼,父皇必定要找他问话,便也让府上佟管事驾车带他入宫。 距离万芳楼外隔了两条街,安静的百姓居民区已听不到远处的喧嚣。 萧策带着自己手下一帮伤员们,慢慢悠悠压着马路,朝自己包下的同华客栈走去。 经历方才的战斗,梁宝头上脸上全是伤痕,虽经过简单处理,但小老头看起来更加萎靡了些。 李红袖以一敌三也受了不小的内伤,脸色也有些苍白。 唐霜霜虽然没有受创,但抡着重刀砍了一夜,此刻饥肠辘辘,筋疲力竭,小脸上也是蔫巴巴的。 唯有冻入膏肓的萧策,趴在海朝云背上,嘴里仍在叭叭个不停。 “你们说我五哥还算是个人吗?本殿下都冻成这样了,刚才出楼的时候,他还拉着我问报酬该怎么算,他一晚上就搂着姑娘喝酒作乐,干架都是本殿下的人在出力,你们说他哪来这么大的脸?” “还有慕容冲那个狗东西,非要拉着我跟他回家,大舅舅那种老古板,见了我非得将我押回宫去,我哪里敢去啊!就是苦了小书呆,刚才那依依不舍的小模样,本殿下看了是真心疼!” 整条街上就只有萧策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梁宝几人听的烦躁,都刻意放缓步子离得远些。 可海朝云就惨了,萧策就跟个立体环绕音响似的,在她的耳边循环播放,简直苦不堪言。 “你不是都快冷的昏过去了吗?怎么走了一路还不晕?” 听到海朝云略显不耐的语气,萧策顿时不满的贴到她的脖子边蹭来蹭去,冻得海朝云又哆嗦了一下。 “大海你居然嫌我吵!看我冻不死你!” 海朝云被萧策弄得烦不胜烦,却始终没有将他扔下去,只是默默忍耐着萧策宣泄情绪。 今晚虽然有惊无险,可萧策心绪难平,李红袖差点被围杀,梁宝又和仇仙尺死斗,而萧策却因为无能,只在一旁眼睁睁干看着,那股自嗟自伤的心理久久挥之不去,只好一个劲儿的哔哔。 大伙也都能感受到萧策内心的不平静,便由着他闹腾发泄情绪。 又穿过一条街道,距离客栈所在的坊市已经很近。 正当萧策还在说话时,除了他外的四名高手,同时顿住了脚步。 萧策发觉队伍脚步停了下来,正欲发问,海朝云却突然喝了一声,“退!” 接着梁宝,李红袖,唐霜霜三人便不约而同急速后撤。 下一瞬,一道划破夜幕的红光,直直坠落在刚才几人站立的街道上! 萧策被这巨大的动静搞懵了,连忙趴在海朝云背上,伸长脖子望街对面看去。 就见街道上出现了一个范围宽广的坑洼,无数地砖下陷崩裂,正有一名红袍白面的身影站在坑中。 望见那熟悉的装扮,还有身上那股磅礴凶悍的气息,众人都是心头一跳,莫非是割鹿楼的大人物找过来了? 可坑中的朱红长袍并没心思关注萧策等人,一双尖锐指甲的手掌在袖子里来回摆动,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响声,这瘆人的声响连不远处的萧策等人都清晰可闻。 海朝云神情略带深沉,从那红袍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才能拥有的。 李红袖与唐霜霜也已经抽出武器,与梁宝一起将萧策拱卫在中心。 这时却见那红袍人活动了一下手指,便抬起头望向夜空,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嗡!一阵如龙吟般的颤鸣响彻夜空,紧接着便是一挂亮如白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点正是红袍人所在的位置! 萧策只能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可李红袖与唐霜霜两名使用刀剑的武人,从中感受到了那是将武器运用到登峰造极才能产生的“意”! 而海朝云更是辨认的真切,这是独属于登临江湖之巅的人才能拥有的气息,武魁! 砰!白光坠地撞上红袍,激起前所未有凶猛的气浪,将街道两旁的墙皮砖石全都卷碎! 唐霜霜,李红袖,梁宝三人根本对这股冲击力毫无招架之力,纷纷被掀飞倒滑出去。 萧策只感觉面前如龙卷风刮过,吹得他灵魂都快飞出去。 等气浪平息,只有海朝云如山岳般矗立原地纹丝不动,连带着背上的萧策也幸免于难。 萧策刚忙向街道上望去,就见一名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正手持一柄银亮闪烁,熠熠生辉的长枪,将方才的红袍人压着半跪在地上,而红袍人以双手锋利坚硬的指甲,硬是扛住了下落的长枪。 那名面容沧桑的中年人似是感应到什么,朝海朝云这边望了一眼,见是个容颜惊世的青袍公子哥,背上还背着另一个俊美无双的狐裘公子。 一张帅脸后面还有一张帅脸,令中年人都不由得愣了愣,随后便转过头去,专心对付眼前之人。 萧策望着中年人身上那股气势,即便他不通武艺,也知道对方是了不得的超级大高手,悄悄趴在海朝云脸边问道。 “你认识他吗?那杆枪看起来好吊啊!” 海朝云与萧策已经脸贴脸,可根本无心关注这种小事,只是目光凝重盯着那柄银亮长枪,沉声开口。 “万枪莫当,朔寒天罡,此人是枪魁,沈无伤!” 第112章 月老庙 萧策盯着沈无伤的大枪,眼睛一眨不眨,没成想压个马路,居然都能遇上这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枪魁。 海朝云只是观察片刻,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与沈无伤互相对抗的红袍人身上。 能让枪魁亲自出手对付的人,绝对是割鹿楼里一等一的大人物。 就听被朔寒天罡压得半跪于地的红袍人,声音尖细的说道。 “沈无伤,你贵为武魁,居然甘愿为萧世勋充当马前卒,当真不要江湖人的脸面了吗?” 沈无伤长得沧桑,可口中说出的话却能将人气个半死。 “老子偏就乐意给靖王爷跑腿,你个死太监管的着吗?” 地上的禄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惊讶沈无伤居然看穿了他的身份! “你找死!” 禄存大喝一声,双掌间红光大盛,凭借十根锐利的指甲,硬扛着朔寒天罡慢慢站起身来。 沈无伤也感觉到面前这太监的气力突然大的吓人,不由得认真几分,撤开下压的枪身,转而就是一记猛烈的横扫! 禄存电光火石间五指精准扣在枪尖上,指甲与枪尖摩擦,顷刻间花火四溅迸射。 沈无伤手掌翻转,朔寒天罡便旋转起来,以螺旋之势将禄存的手掌震开。 禄存后撤一步,继而十指如钩,左右划出血红十字,呼啸着撞向沈无伤。 沈无伤一点寒芒先到,发出如苍龙出海般的声势,一枪将血红爪气激了个粉碎,点点红光崩散在空中,下一瞬枪出如龙,挟着剧烈的破风声直撞禄存的面门。 禄存双爪迭出,疯狂朝着身前近在咫尺的枪锋不断切割,簌簌的空气割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血光几乎覆盖住整段街面。 街道上因二人气息交锋,再次激荡得烟尘四起,萧策只能看到烟雾中红光与白光不断交替闪烁,撞击在一起不断爆鸣。 但海朝云却看的真切,从始至终沈无伤的长枪都保持一往无前的态势,只是在微不可察的颤鸣抖动,将红袍人的爪击一次次抵消瓦解。 而红袍人的攻势更是诡异莫测,那血光涌动的双爪,好似厉鬼噬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切割抓刺,竟是能与朔寒天罡相碰而不落下风。 “不行,这二人再打下去,就会波及到整条街上,咱们得赶紧离开!” 海朝云的话音刚一落,眼前就突然冲来两道交织纠缠的红白气浪,海朝云瞳孔一缩,背着萧策就往一侧急速闪躲。 啪!二人交手碰撞出的气浪猛地砸在街上,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似要将整条长街切开一般。 啪!啪!啪!随着二人互相攻杀,四散飞射的无规则气浪越来越多,将街道两侧的门窗石阶全都切的四分五裂,坚硬的青石板路,也从二人交手的中心,朝着四周不断皲裂崩坏。 李红袖与唐霜霜用刀剑作盾,带着梁宝试图靠近萧策,却被这铺天盖地的气浪阻拦,根本无法前进。 就听见一片混乱中,萧策的声音响起。 “分开走!先离了这里,回到客栈汇合!” 李红袖三人再不犹豫,卯足了劲向后奔逃,快速撤出长街。 而海朝云也背着萧策一跃而起,朝着周围的屋顶掠去,想要快速远离这凶险之地。 这时烟尘中又斜飞出一道红白气旋,正好朝着半空中的萧策二人射来! 海朝云背着萧策双手不能动弹,身形临空腾转,一腿踏碎这股暴乱的真气,便借着反震之力在空中倒滑,快速脱离长街范围,落在屋顶上便继续奔逃。 身后还能听到沉重的撞击声,以及建筑物被破坏的爆裂声,但随着耳边的劲风逐渐增大,街上的打斗动静便也逐渐远去。 萧策趴在海朝云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你们武魁级别交手,都是这种破坏力吗?” 海朝云背着萧策在屋舍间不断起落,神情也颇为正色。 “沈无伤本就是天下枪术第一人,但若非对方也是旗鼓相当,绝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萧策想了想才说道,“之前阿福提到过一个禄存星君,看那红袍人的气势,仇仙尺那帮人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看来他应该就是二十八星宿之上的七星之一,也就是割鹿楼的顶层人物。” “这种级别的高手,就连我也没多少胜算,你还是别去招惹为妙,否则梁宝他们只会枉送性命。” 听海朝云这么说,萧策也不禁有些后怕,幸好今晚在万芳楼时,没有星君级别的人在场,否则他们全都得交代在那里。 “反正把小书呆他们救出来了,接下来咱们就苟起来,这些大麻烦还是交给父皇他们去解决吧。” “你不打算回宫吗?” 萧策却是固执的摇摇头,“出都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又得被关起来,左右城中还没消停,咱们先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再阴几个割鹿楼的人。” 对于萧策的猥琐发育,海朝云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背着他继续在各座房屋间飞跃。 在越过一座宽阔庭院时,萧策往下方看了一眼,突然心念一动,拍了拍海朝云的肩膀。 “大海,走下去看看。” 海朝云不明所以,还是背着萧策落到庭院中。 见院里摆放着一尊巨大炉鼎,空气里还有淡淡香气,海朝云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寺庙。 将萧策放到地上,二人往院内石阶上看去,才发现正殿大门牌匾上写着月老庙三个字。 海朝云看向萧策目光狐疑。 “你要进这月老庙作甚?” 萧策神秘兮兮的笑道。 “当然是来测测咱俩的姻缘呐,你可别忘了,本殿下说过要追你。” 海朝云闻言就是心跳加快,面色羞恼的瞪向萧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闹?” 萧策却是不由分说,拉住海朝云的纤长手掌,朝着月老庙正殿走去。 “哎呀,反正现在又没危险,来都来了,咱俩就进去算一算呗。” 海朝云面上带着抗拒之色,可不知为何竟是没有挣脱,任由萧策牵着她登上石阶。 二人来到正殿门前,见门框上挂着大锁,萧策便冲海朝云贱贱的一笑。 海朝云心领神会,对萧策这偷鸡摸狗的举动也是感到无语,走到门锁前抬起手就是一拽。 铛!门锁被直接拽断,叮呤哐啷掉在地上。 萧策便迫不及待的想推门而入,奈何身上没有力气,愣是推不动这沉重的殿门,于是萧策又转头期待的望着海朝云。 海朝云见萧策这软蛋到姥姥家的废物模样,再次扶额叹息走上前,一把便将两扇殿门推开。 咯吱—— 一股熏香火燎的气息自大殿中扑出来,想必平日里这座月老庙香火鼎盛。 萧策迈过门槛进入殿中,见黑漆漆一片,便摸索着走到供桌旁,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亮烛台。 等殿中灯火亮起,二人才看到一尊颇为壮观的月老神像被供奉在大殿中央。 萧策又在供桌上拿起签筒,才摇晃两下转身对海朝云说道。 “咱们来一发吧。” 第113章 上上姻缘 跟萧策朝夕相处这么多天,海朝云已经逐渐能听懂萧策的荤话。 听到萧策说来一发,海朝云登时面颊绯红,羞恼的吼道。 “这里可是寺庙!萧策你别太过分了!” 萧策还没反应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签筒。 “咱们进庙里不就是来求签,你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海朝云闻言,便知道是自己想岔了,顿时更加恼怒,只觉得无地自容。 萧策见她绝美的容颜,在烛火的映照下鲜红欲滴,突然就明白过来,坏笑着说道。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大海,竟是想在庙里就把本殿下办了~~~” 海朝云又羞又恼,真想一拳捶死萧策,只能语无伦次的狡辩道。 “我什么都没想!你不是要求签吗,赶紧摇完走人,还得去跟红袖她们汇合。” 萧策见此内涵一笑,也真怕海朝云捶死她,适可而止不再提起,转身又躬身钻到供桌地下。 海朝云疑惑萧策的举动,就见他从供桌下面拖出两张蒲团,对齐着摆放到月老像面前。 然后萧策就跪到了左边蒲团上,拍了拍右边的蒲团,对海朝云说道。 “你也过来跪好,这可是向月老求问咱俩的姻缘,怎么能就我一个人?” 海朝云很想骂一句,谁想知道跟你的姻缘,但身体还是十分诚实,鬼使神差就跪到了右边蒲团上,跟萧策并肩面向月老像。 萧策见此又是躲着偷笑一番,才闭上眼睛,捧着签筒摇摇晃晃,口中恭恭敬敬的说道。 “月老真君在上,信士萧策诚心叩问,欲与海氏共结连理,遥望真君赐下鸿福祈愿。” 海朝云见萧策脸上从未有过的虔诚郑重,再听得萧策那句与海氏共结连理,一时间心神摇曳,柔情翻涌,也双手合十闭上双眸,在心底默默祷告起来。 “信士海朝云,恭敬月下老人,指明与萧氏六子策,姻缘几何,望月老真君成全。” 寂静清幽的庙宇中,灯火柔和明亮,世间容色最为出众的男女,诚心实意的期待着,象征姻缘的月老,能为二人的将来指点迷津,降下福泽祝愿。 大殿内只闻签筒哗哗作响,在萧策不知转动几次后,一条木签自筒中滑出,掉落在蒲团前,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萧策与海朝云闻声睁开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萧策才有些紧张的弯腰伸手,捡起地上那根木签。 海朝云心痒难耐,忍不住凑过去,跟萧策一起查看起上面的签文,二人的目光同时一亮。 木签上书:第三十三签,上上,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若问姻缘,天作之合。 “太好了!是上上签,而且说咱俩是天作之合!” 萧策捧着这根上上签,像是夺得冠军的孩子般,兴奋得手舞足蹈。 海朝云在片刻愣神后,先是有些茫然得看了一眼萧策,随后便是从未有过的羞怯爬满心间,自小被当作男儿抚养的她,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女儿家心动情悸。 萧策蹦跶了一会儿,发现海朝云望向自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便也跪回到蒲团前,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同时躬身叩拜,感谢月老的祝福。 供桌前的烛火因二人伏身叩拜的动作轻微摇曳,似是新婚之夜的喜庆红烛,笑看着这对像是在拜天地的男女。 萧策将大殿内一切恢复如初,才吹灭了烛台,牵起海朝云的手朝外面走去,而那根象征二人姻缘的木签,已被萧策收入怀中,放在心口的位置紧紧贴着。 海朝云轻轻合上殿门,将已分作两半的铜锁又重新挂在门上,才转身望向萧策。 萧策就静静站在她身侧,满眼柔情的望着她,令海朝云心中又是一阵挡不住的羞意。 望了望院中的夜色,海朝云毕竟是江湖上的浑天教主,很快收敛好纷乱的心绪,又恢复到那风姿卓绝的仪态,面色平静的对萧策说道。 “走吧,咱们该去寻红袖她们了。” 萧策笑得无比畅意,微微颔首,便爬到海朝云背上。 二人又从月老庙中一跃而起,融入到深沉的夜色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是一切都已改变,只有那轻柔的夜风吹拂入悸动的心田。 同华客栈中,唐霜霜从余福躺过的床下翻出药箱,先是熟练的为李红袖敷药化瘀,才又转到一间房中,将梁宝伤痕累累的脑袋包成一个粽子。 麻溜的帮同事处理完伤势后,唐霜霜才得意的拍拍小手,急不可耐的冲下楼,寻客栈掌柜准备餐食。 刚一下楼梯,就见门口走进来两人,正是萧策与海朝云。 唐霜霜便笑意盈盈的喊了一声。 “殿下!你总算回来啦!” 萧策见唐霜霜一步从楼梯上飞下来,落在自己面前,便也笑着搓了搓她的脑袋。 “你肯定又是下来找吃的,红袖她们的伤势如何了?” 唐霜霜拍着小胸脯邀功道。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都处理完啦!” 萧策便又笑着夸奖一番小姑娘,这时同华客栈的刘掌柜小跑过来。 “公子,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今晚又带回来伤员?” 刘掌柜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本来萧策花重金包下整座客栈让他欣喜不已。 可昨晚这伙人中就有一个壮汉腹部受创,更有一个小伙子是昏迷着被抬回来的,刘掌柜当时便有些发怵。 今天下午壮汉背着小伙子离开就再未回来,刘掌柜刚松了一口气,晚上就又见一个满身是血的老头子跟着她们回来。 刘掌柜也算有些门路,听说这些天城里有江湖人作乱,便担心萧策这帮人就是以武犯禁的江湖人,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官府上门,却又不敢将萧策他们赶出去。 萧策看了一眼面前两股战战的掌柜,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掌柜的莫慌,我们都是官府登记在册的良民,不会有人上门找你麻烦,这张银票你先拿着,麻烦找人给每间房都准备好热水,也帮我家这大馋丫头准备一桌饭菜。”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掌柜虽然还在怀疑萧策等人的良民身份,可还是接过银票,满心欢喜的跑回后院招呼伙计。 唐霜霜则是听到饭菜后欢喜不已,挽着萧策的肩膀蹦蹦跳跳。 萧策与海朝云对视一眼,都拿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有些无奈,宠着呗,还能咋办? 像是故意打脸,萧策刚说过没人会来客栈找麻烦,大门外的街道上便响起密密麻麻的奔马声。 萧策转身朝门外望去,就见一束束火把照亮街道,一群人马正朝着同华客栈奔来,定睛一看简直是全明星阵容。 五皇子萧泽与三皇子萧恪分立左右,居中一匹踏雪龙驹上,正是太子萧炎。 第114章 大相国寺钟鼓塔 一大批玄衣卫御林军分立左右,簇拥着三名皇子来到同华客栈门前。 街上密集的奔马声,惊动了房中的李红袖与梁宝,也将客栈后堂中的掌柜伙计给吓得瑟瑟发抖,全都缩在后面不敢露头。 萧炎来到近前,见萧策已经拢着袖管靠在门框上,便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萧策面前。 萧策瞅了一眼那毛发晶莹如雪,四蹄健壮的踏雪龙驹,有些酸酸的说道。 “大哥,你是咋从老萧那抠搜的人手里,把踏雪龙驹牵出来显摆的?” 萧炎则是颇为得意的说道。 “时值多事之秋,父皇见我一直奔走于皇城跟京郊之间,便赐了这龙驹供我驱使。” 萧策撇撇嘴,略显不满的说道。 “以前我去御马监,想跟老萧讨一匹他的青骓马出来溜溜,结果被他一顿好骂,现在他倒是大方,到底是长子更受宠些哟。” 这时三皇子与五皇子也已经来到近前,就听萧泽不满的抱怨道。 “老六你就知足吧,青骓马被你喂了巴豆,差点拉成马干,父皇都没有动手抽你,你倒是先不爽起来了。” 萧策闻言转头,见到五哥这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被吓了一跳。 “猪头三!你哪位啊?” 被萧策嘲讽,萧泽更加欲哭无泪的控诉道。 “还不是都怪你!我想着回宫跟父皇报平安,结果被一顿毒打啊!我都哭了父皇也不停手,疼死我了!” 萧恪瞥了眼哭天抹泪的小胖子,继续补刀。 “老六在宫外惹是生非,你身为兄长不好言规劝也就罢了,还带着弟弟跑到青楼里狎妓,要我说父皇还算是打轻了,真该把你这身肥肉全刮下来!” 海朝云抱着双臂,一直在旁安静聆听,原以为不同妃子所生的皇子聚首,会是一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怎么瞧着倒是如此兄友弟恭,一派和谐。 萧策又跟三位哥哥聊了几句,才转身走入客栈招呼道。 “都进来坐吧,你们深更半夜结伴而来,总不是来抓我回宫的吧。” 萧炎与萧恪对视一眼,便拖着哭哭啼啼的萧泽,三人一起进入客栈,在萧策身前的桌旁落坐。 这时门外慎行司的两名主官,梁襄与司徒静也走了进来,与萧策见礼后,便分别站到太子与三皇子身后。 同华客栈门前已被玄衣卫与御林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别想靠近这边。 海朝云与唐霜霜见此,就知这是准备谈正事了,便也走到萧策身后一左一右站定,帮自家殿下撑场子。 五皇子趴在桌子上,先看了眼太子与老三身旁的主官,再瞧了瞧萧策背后的两名高手,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他可是孤身一人,父皇怎么就没想过给他派两个护卫撑门面呢? 等众人都已落位,萧策才倚靠在唐霜霜的霸刀上,略显疲懒得开口。 “说吧,你们找我干嘛。” 太子想了想,才眼神示意萧恪,老三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装好人,但还是主动说道。 “后日朝廷将在大相国寺举行祭天祈雨,父皇让我们来通知你,到时候你得带着手底下的人到场。” 萧策闻言眉头一挑,他久居深宫,除了在太庙举行的皇室祭祀,从不参加这样由朝廷部门牵头的活动,父皇居然会特地要求他参加,而且还严明要带齐人手,莫非后日的祈雨大典有什么门道? 萧策坐直身体,蹙起眉头问道。 “父皇总不是要我带人去观礼凑人气,肯定是想让我做什么对吧?” 萧炎见老六认真的神色,便接过话头说道。 “割鹿楼的人一直藏在京城中,小动作不断却一直没有大行动,朝廷料定他们会在祈雨大典时发动袭击,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大相国寺附近已设重兵防御,长安城四方城门已全部关闭,势必此次全歼割鹿楼在京城的势力,你手底下高手众多,父皇想让你带人过去协助迎敌。” 萧策闻言眉头越蹙越深,“慎行司高手如云,御林军也全都是精兵悍将,加上靖王伯与贾公公坐镇,为何还需要用到我这点小鱼小虾?” 太子仔细观察着萧策的脸色,才有些为难的说道。 “因为只要你公然露面,才会吸引割鹿楼的注意力,让他们集中精力针对你,朝廷便也可以趁机围绕你部署。” “嗷~~老萧是打算拿我当诱饵啊,难怪要劳动三位哥哥亲自登门。” 太子与三皇子一见萧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就知道老六是生气不爽了,萧炎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父皇让我转告你,既然你翅膀硬了,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从前可以不用你承担的责任,现在你就必须扛起来。” 萧策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因为违反禁令闯宫嘛,父皇的气性也是真大,但还是点点头说道。 “行吧,刚好本殿下有空,就勉强答应你们,不过父皇想让我守哪?总不会让我这个诱饵就站他边上吧,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嘛,割鹿楼肯定懒得搭理我,都冲着父皇而去。” 三位皇子听到萧策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是有些胆战心惊,知道老六是在发泄被父皇操纵的不满,但也只有老六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编排父皇。 “父皇想让你到了祈雨大典那天,带人坐镇大相国寺钟鼓塔。” 萧策闻言,抬起头与海朝云对视一眼,钟鼓塔便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海朝云还表演了一幕空中飞人,把萧策唬得不轻。 发觉萧策对自己挤眉弄眼没个正形,海朝云只得轻咳一声,眼神示意他注意场合! 萧策这才转身,笑得有些戏谑。 “祈雨祭坛肯定是设在佛院大雄宝殿,而钟鼓塔可是在大相国寺最西边,我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割鹿楼的人放着一大堆朝廷官员不杀,非得绕远路来找我,我可不信我有那么大魅力。” 萧炎与萧恪又忍不住对视一眼,老六实在太聪明,竟是被他瞬间发现重点。 就见萧策将脸凑近几分,小声说道。 “想拿我当诱饵可以,跟我透个底呗,钟鼓塔里有什么名堂?” 萧炎见萧策已经看穿,若是不跟他说清楚,保不齐老六会直接撬开钟鼓塔,自己进去寻答案,只得压低声音说道。 “燕王萧世绩,就被关押在钟鼓塔底下。” 萧策闻言瞳孔猛地一颤,当年正是燕王与割鹿楼勾结,发动了长安之乱,萧策也是在那场乱局中,被割鹿楼掳劫,种下了这该死的冷香寒。 当年叛乱平息后,年幼的萧策被靖王带回宫,而之后燕王也再无人提及,萧策还以为燕王已经被父皇大卸八块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就关在大相国寺里。 想到这里,萧策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后日的大相国寺钟鼓塔中,当年长安之乱的主演悉数到齐,燕王,割鹿楼,再加上他这个身负龙气的六皇子,当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115章 忽悠兄弟 萧策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后,才抱着拉人垫背的想法,跟三位哥哥说道。 “当年就是我一个人遭罪,后天还是我孤身犯险,有你们这么当哥哥的吗?噢,太子你来当,危险我去上,太欺负人了吧!” 萧炎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祈雨大典时,我跟老三都已经被父皇安排好了差事,也不能说我们没贡献吧。。。” 说着萧炎瞥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五皇子,不由得指着他说道。 “父皇没给老五指派任何差事,后天他就只是过去观礼,老六你要是心里实在不平衡,就拉着你五哥一起去。” 萧泽一听大哥这不要脸的话,当即瞪大了眯眯眼。 今晚在万芳楼时他就已经被吓得胆战心惊,而且按朝臣分析,到了后天的祈雨大典,割鹿楼更是会重拳出击,萧泽要是跟着老六过去,他倒是有一帮高手护卫,自己这身肥肉岂不是要交代在那里! “不行不行!我这当哥哥的,怎么能抢六弟的功劳呢,到时候我还是跟着父皇,给他老人家跑腿就行。” 见萧泽肥硕的大脑袋快摇出残影来,萧策贱兮兮的一把搂着他的胖脖子,不怀好意的说道。 “五哥,今晚咱们兄弟二人大破万芳楼,解救出慕容兄妹,重挫割鹿楼的阴谋,那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默契十足,后日也该是咱兄弟联手才对,到时候功劳平分!” 萧泽心里怕的要死,还想继续拒绝,却听萧策在他耳边又轻声低喃。 “五哥,你也不想后半辈子守着丹琳池,只给皇家当一辈子园丁吧,现在可是在父皇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啊,别怪弟弟我不关照你噢,反正我将来不愁吃穿,至于你嘛。。。。就难说咯。。。” 萧策的声音似恶魔低语,充满了威胁与诱惑,听得萧泽一双小眼睛咕噜噜乱转。 老六的话很有道理啊,萧泽时常羡慕这些哥哥们手中有权,府里有人,出门都是风风光光的,就他被打发到城边上,美其名曰府邸清幽适宜居住,可谁不知道他后半辈子已经定型,现在是提前养老了。 五皇子只比萧策大半岁,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岂会真的甘心就这么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就算是没机会争到那个位置,为自己手上多攒些自保的筹码,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念及此处,萧泽已经彻底被忽悠瘸了,抱着萧策就是一派大义凛然。 “六弟,后日五哥陪你一同再去会会那小小割鹿楼,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这天下谁能拦得住我们!” “五哥霸气!弟弟又得仰仗你啦!” 兄弟二人抱着一通嘻嘻哈哈,看的三皇子直皱眉,虽然没听清萧策具体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两货将来有可能给他添堵。 太子萧炎倒是没其他想法,看着两位弟弟如此和睦,同心协力,只是带着欣慰的笑容。 等兄弟四人又凑在一起商议了许久,太子才站起身带着老三老五离开同华客栈。 一堆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整整齐齐的走,似乎只是来交代萧策后日的计划。 萧策站在门口,目送三位哥哥远去,才转身回到客栈中,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如何?有什么异状吗?” 海朝云跟唐霜霜也坐到萧策身旁,就听唐霜霜蹙起小眉头说道。 “刚刚太子跟三皇子身边那两个主官,从一进入客栈就气息锁定住海姐姐,直到殿下你亲口答应,后日会带我们去大相国寺,他们才松懈了对海姐姐的警惕。” 萧策闻言微微颔首,海朝云身份特殊,今夜跟着梁宝离开皇宫,父皇不可能会就此放心,估计让三位哥哥联袂而来,也有着打探他与海朝云关系的目的。 一旦发觉海朝云不是听命于萧策,甚至是凌驾在萧策之上,估计门外的玄衣卫跟御林军会当场动手,将海朝云押解回宫,到时候就不是让她舒舒服服待在长生殿,怕是会直接穿了琵琶骨,打入慎行司大牢。 海朝云倒是并不在意朝廷的态度,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说道。 “我是守护在你身边的武功最高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倒是你那个三哥颇有些意思。” 萧策闻言微微挑眉,“噢,怎么说,你发现三哥哪里有蹊跷吗?” “倒不是你三哥有问题,而是他身边的高手,内力颇为不凡呐,从你三哥出现在客栈门口,远处的屋顶上就一直有人在注视他,那股气息并不是敌意,反而更像是细致入微的守护。” 萧策的眉头轻轻蹙起又很快松开,三哥毕竟也是尊贵的皇子,暗地里有高手护卫也属常事。 “无需理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三哥,那是好事,你只当不知道就好。” 海朝云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心中有些狐疑,方才萦绕着三皇子的那股气息,总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客栈后堂中,刘掌柜见兵马远去,才壮着胆子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问道。 “公子。。。您究竟是什么人呐。。。” 刘掌柜刚才见官兵打上门,内心只剩战栗,可见得萧策与来人谈笑风生,说了一阵后大部队便离开了,刘掌柜的心里便只剩惶恐,明白了眼前这公子哥是了不得的贵人。 萧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掌柜的你放心好了,本公子是大大滴好人,你也别多问,赶紧将方才吩咐你的饭菜端上来,省的我家丫头饿了,她可是真的会砸了你这店噢。” 刘掌柜看了一眼两眼冒星星的唐霜霜,哪里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奔回后厨,招呼伙计将早已准备好的饭食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萧策往楼上瞥了一眼,见李红袖与梁宝已经退回房中养伤,便不再管他们,招呼唐霜霜用饭。 唐霜霜的小肚子就仿佛是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稍早些时在万芳楼就一个人吃了一桌的饭菜,此刻却又是一手馒头一手烧饼,只吃的是风卷残云停不下来。 “你怎么永远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本殿下就算是金山银海,也迟早被你给吃穷咯。” 萧策虽然嘴上是在吐槽,可脸上却满满都是笑意,任谁见了这大馋丫头,都只会觉得可爱。 唐霜霜整张嘴被塞得满满的,但还是嘟嘟囔囔得说道。 “师傅过世后,我就没吃饱过。。。跟着殿下实在太幸福咯。。。” 海朝云也是笑着在一旁帮唐霜霜倒了一杯茶水。 “霸刀号称是天下间最为至刚至猛的刀法,我虽然不清楚刀谱与行气法门,但这样刚猛的路数最是消耗气血,霜霜偏又生的小巧玲珑,挥刀时要比男子更为吃力,消耗也更大,所以食量也就比寻常人更大,才能跟上自身的损耗。” 深夜的客栈中,三个人围坐桌前有说有笑,却不知大门外的街道上,正有一人缓缓靠近。 叮—— 金铁摩擦青石路面的声音响起,海朝云耳廓微动,抬起头朝门外看去。 就见沈无伤将朔寒天罡倒拖在地,缓缓朝着客栈方向走来,胸口的布衣被划破一大片,露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血口。 第116章 扑朔迷离 即便表面看起来颇为狼狈,可沈无伤的气息依旧无比惊人,整条长街上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海朝云站起身离开饭桌,神情平静走向客栈门口,踩在石阶上盯着沈无伤的一举一动。 刚才沈无伤与禄存在街上厮杀时,已经发现了她,所以海朝云心知沈无伤一定会找过来。 王不见王,武无第二,青魁与枪魁的狭路相逢,海朝云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萧策拢着雪白狐裘,像是坨般杵在座位上,眼睛微眯,盯着街上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 虽不是江湖人,但萧策也曾听梁宝提过,江湖武魁分散在天南海北,在各自的领域都已走到武人的极致,一旦相逢必要决出高下。 海朝云虽只是同辈无敌,但也跟沈无伤等四名巅峰武人同属武魁之列,所以按照江湖地位来说,沈无伤与海朝云一战,当属是平等地位间的对决。 唐霜霜也懂武魁见面的规矩,所以只是吃东西的速度逐渐放缓,大眼睛盯着街面,却没有要提刀助阵的意思。 沈无伤倒拖着朔寒天罡,朝着海朝云步步逼近。 直到客栈门前,沈无伤停下步伐,抬眼打量石阶上,严阵以待的无双公子,突然露出笑容。 “方才匆匆一别,如今当面得见,浑天教主以弱冠之龄,竟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海朝云微微蹙眉,并未从沈无伤身上感受到战意,对方似乎并不是来寻她决斗的。 “你不打吗?” 沈无伤轻轻摇头,指了指胸口正泛着血渍的伤口。 “刚刚你也瞧着了,那个阴阳人烂屁股下手阴毒,我可没讨着什么好,哪还有力气跟你打。” 沈无伤说完一句,便提着长枪,迈步跨过门槛,与海朝云擦肩而过,朝着萧策走去。 “见过六殿下。”,沈无伤淡淡打了声招呼。 萧策便也抬手示意,“沈前辈请坐。” 沈无伤坐到萧策对面,瞄了眼桌上的饭菜,轻声开口。 “能给我副碗筷吗?” 萧策点了点头,将自己未动过的碗筷推到沈无伤面前,沈无伤便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菜吃了起来。 萧策看了一眼沈无伤胸前的伤口,对唐霜霜吩咐道。 “霜霜,上楼把药箱取下来,给沈前辈处理一下伤口。” “好。” 唐霜霜又刨了几口饭,噔噔噔小跑着上楼。 沈无伤吃了几口菜,又自顾自倒了杯酒抿一口,才抬眼打量萧策。 “六殿下对于我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萧策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刚才会跟割鹿楼的人打在一起,说明定是受人所托入京助阵,否则江湖武魁是绝不会擅自靠近长安城,更别说在街上多管闲事。” 沈无伤轻笑一声,跟这种心思深沉的聪明人说话是真没意思,像靖王世子那般诚惶诚恐才算少年人嘛。 于是沈无伤又饮尽杯中酒,才正色说道。 “奉靖王之命,后日的祈雨大典,我负责保护六殿下。” 萧策闻言,连一丝欣喜也无,内心满是焦虑不安。 沈无伤可是天下枪术第一人,居然也被派到他身旁当保镖,后天的钟鼓塔究竟会有多危险,萧策连想都不敢想。 萧策沉着脸问道。 “刚才与沈前辈交手之人是谁?” “天玑星禄存。” 沈无伤见萧策的脸色很难看,便知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六殿下也不必惶恐,根据慎行司这些天掌握的情况,隐藏在长安城中的割鹿楼门人,与禄存同级别的高手,至多不超过两人,到时候有我跟海教主在旁,定能护住殿下的周全。” 萧策蹙着眉闭目沉思,手指轻敲桌面,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是对割鹿楼的意图感到担忧。 此次京畿大旱,割鹿楼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阻止朝廷救灾,好让长安城陷入混乱。 可等长安城大乱之后呢?割鹿楼究竟想借机达成什么目的? 后日的祈雨大典同样只是朝廷应对旱情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行动,割鹿楼真的会倾巢而出,就为了破坏这只有象征意义,却无实际作用的祭典吗? 可朝廷现在又是重兵部署在大相国寺,又是不停将高手派到自己身边,萧策总也猜不透,父皇这么笃定的安排,究竟是哪来的依据。 如今萧策身上已经没有龙气,而且被冷香寒冻成了废人,割鹿楼又有何理由还要针对他? 萧策越想眉头就皱的越深,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沈无伤一边悠闲的吃着饭菜,一边默默观察萧策的反应,眼神游移似乎在萧策身上寻找着什么。 这时唐霜霜提着药箱跑下楼,身旁还跟着面色略显苍白的李红袖。 见大堂内一片死寂,海朝云站在门口望着夜空,殿下与枪魁对坐无言。 唐霜霜靠近李红袖小声说道。 “我瞧着气氛不对噢,待会要是打起来,我跟海姐姐拖住枪魁,李姐姐你带着殿下跑路。” 李红袖观察一番堂内的气氛,也压低声音说道。 “殿下应该只是在想事情,你可别轻举妄动,又一言不合提刀砍人。” 唐霜霜给了李红袖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小跑到沈无伤身边,笑意盈盈的说道。 “沈前辈,让我来帮你敷些金疮药吧。” 沈无伤闻言一愣,笑着摆摆手。 “小丫头你不用麻烦,我的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唐霜霜见此只好作罢,就听萧策说道。 “沈前辈今晚是在这客栈住下,还是另有去处?” 沈无伤继续低头吃菜,“后日就要前往大相国寺,这两天我都会跟在你身旁。” 萧策点点头,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楼上都是空房间,沈前辈请自便。” 海朝云见此也走向楼梯,深深望了一眼沈无伤,才跟着萧策一同上楼,唐霜霜与李红袖也紧随其后。 客栈大堂中只剩沈无伤一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酌,等萧策等人回房后,才轻捻酒杯微微一笑。 “靖王爷噢,你这亲侄儿可是戒心重的很呐,到时候我要是按不住他,你老人家可别怪罪。” 二楼房间中,唐霜霜与李红袖都已各自回去歇息,只有海朝云跟萧策待在一起。 “你心情似乎很不好?” 海朝云望着萧策面色无比难看,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只能任由他人摆布的感觉,沈无伤的出现,更加证实了,父皇他们绝对有事在瞒着我,所以才会派一个武魁来看住我。” 沈无伤的出现太过突兀,海朝云也觉察到事有蹊跷,可如今他们掌握的消息太少,只能等后日祭典时再见机行事。 第117章 磨人的夜 二人又在房中讨论了好一会儿,萧策因为思虑过甚,加之连日以来的奔波,身上冷的要命,便直接钻到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海朝云见此便起身准备出去,就听见萧策急急的呼唤。 “欸!大海!你不睡觉想跑哪去?” 海朝云有些茫然的回头,“我回房睡觉啊。” 萧策气愤的拍了拍床板,“在宫里时咱们都睡一起,怎么才两天没见,你就这么见外了?” 海朝云闻言当即心跳加速,之前二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不点破就继续稀里糊涂的大被同眠。 可今夜他们可是在月老神像前盖过章的,海朝云一想到签上的天作之合,担心再跟萧策睡在一起,会擦枪走火,哪里还敢往床上去? “这里是宫外。。。而且沈无伤耳力惊人。。。让旁人听到不好。。。” 海朝云吞吞吐吐,早没了那气定神闲的仪态,满脑子都是被萧策办了的羞耻场景。 萧策这次倒是真没动歪心思,他现在冷的打摆子,只想赶紧搂着海朝云这个小火炉取暖,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大天亮。 于是萧策从怀中掏出那支上上签。 “咱们可是姻缘天定,轮得到那个臭耍枪的多嘴?你赶紧上来吧,我都快冻死啦!” 海朝云望了一眼萧策手里的姻缘签,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步伐艰难的靠近床榻。 萧策见状直接一个饿虎扑食,掀起被子就将海朝云也罩到了床上。 海朝云身躯微颤,紧张到瞳孔都放大了,可萧策只是像条软趴趴的赖皮蛇,整个人缠住她的身子后就不动弹了。 海朝云浑身僵硬,身体绷得笔直,一动不敢动,脑中全是萧策接下来上下其手,为所欲为的场景。 “要不要跑?还是说将他打晕过去?可照如今的态势发展下去,我跟萧策迟早也是会走到这一步,如今拒绝了他,会不会伤了他的心?萧策可是个小心眼,万一心生芥蒂怎么办?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就在海朝云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耳边突然一阵酥麻,传出萧策的轻声呢喃。 “嗯。。。真暖和啊。。。困死我了。。。大海你也赶紧睡。。。” 海朝云脖颈间被寒气一激,大脑顿时清明几分,小心的转过头去,发觉萧策的脸近在咫尺,二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在一起,而萧策已经呼吸均匀的沉沉睡去。 盯着萧策那张俊秀非凡的脸庞,还有鼻间那股令人心乱神迷的异香,海朝云竟是看的痴了,任由萧策抱着她安睡。 “这么近距离的看,他的鼻梁好高,睫毛也好长,倒是跟皇后长得很像,难怪梁宝说萧策是皮相生的最好的皇子,他的皮肤好白啊,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寒毒的关系。。。。” 海朝云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观察起萧策,忍不住伸手顺着他挺翘的鼻梁勾了勾。 窗外的夜色越发深沉如水,已经动了真情的女子,注定无法再进入梦乡。 正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的房中亮堂一片。 萧策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昨夜睡得实在太舒服,竟是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刚一抬眼,海朝云那张绝美的睡颜近在眼前,萧策看了看她紧蹙着的眉头,看来昨夜睡得很不踏实。 平日在宫里时,二人只要醒来,就会跟两块磁铁似的快速弹开,尴尬的各自从另一旁起床。 今天还是第一次海朝云比萧策醒的晚,发觉自己正牢牢的怀抱着海朝云,萧策眼底闪过窃喜与笑意。 萧策又轻轻躺回原位,就这么静静欣赏着怀里这倾国倾城的容颜。 唯有在熟睡的时候,海朝云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浑天教主,没有那绝世武功的束缚,只是一个秀美乖巧的女子。 似是感应到萧策那灼热如火的目光,海朝云微微睁眼,见萧策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登时羞红布满双颊。 顾不得多想,海朝云直接挣脱萧策的怀抱,麻溜的起身,若无其事的走到屏风后盥洗。 萧策若有似无的得意一笑,没有出言调笑脸皮薄的海大教主,伸了个懒腰也翻身下床。 穿戴整齐,推开房门,萧策发觉二楼一片寂静,似乎李红袖等人都不在房中,客栈后院隐隐有着呼喝声。 萧策因昨夜睡得安稳,步伐轻盈的下楼,转入客栈后院。 就见沈无伤长枪平举,随意慵懒的站在原地,而李红袖与唐霜霜二人一刀一剑,正手臂发抖,气喘吁吁的盯着沈无伤。 梁宝脑袋被唐霜霜五花大绑,缠满了绷带,见萧策起床了,便从廊柱下小跑着过来。 “殿下,你总算起来了。” 萧策微微颔首,望着院中的场景有些新奇。 “沈前辈这是在陪红袖她们过招?” 梁宝则是笑着点点头,“这可是武魁啊,能得其指点一二,受益无穷,而且沈无伤人也随和,没什么架子,红袖只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他便提着枪到后院陪两位姑娘过招。” 萧策先是看了看沈无伤,见他都已经在打呵欠,就知道让堂堂武魁给两个丫头片子喂招,着实也是难为他了。 但唐霜霜明明已经汗流浃背,一张小脸却满是兴奋之色,想必是打得很过瘾。 至于李红袖,萧策见她神情无比严肃,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就不由得蹙起眉头。 自从在慎行司得知父亲的死因另有隐情后,李红袖就跟钻了牛角尖一样,不停的找人切磋过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精进武道的机会,而且每逢生死搏杀,李红袖一定要冲在最前面。 萧策担忧她再这样下去,心境会出大问题,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战斗狂,于是便轻咳了一声。 “咳咳咳!红袖你身上还有伤,如此拼命过犹不及,明天咱们还有正事,你还是好好歇息一阵吧。” “知道了。” 好在李红袖还听的进去萧策的话,只是微微愣神后,便朝沈无伤抱拳行礼,而后收剑入鞘,走到廊柱下的长椅上休息。 沈无伤见萧策肯起床了,便也不再陪小丫头嬉戏,一枪打发了唐霜霜,才走到萧策面前笑着说道。 “六殿下气色瞧着好上不少,想必昨晚睡得很踏实吧。” 李红袖与唐霜霜闻言,都目光古怪的望着萧策,她们可是知道,昨晚海朝云又跟殿下睡在一起。 莫非萧策真是吸了海朝云的元气,否则昨天还病怏怏的,今天就看起来精神抖擞,而海朝云到现在还没下楼,怕不是被萧策榨干了? 萧策感受到背后,两位姑娘那堪比镭射眼的灼灼目光,对沈无伤的故意调侃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保持风度的说道。 “沈前辈,昨夜天色已晚,本殿下不好多聊,正巧想了一夜,有些话想询问你。” 沈无伤闻言眉头一挑,这六殿下莫非一晚上就琢磨透了皇帝与靖王的计划,便也笑着应承道。 “那让客栈备好饭菜,咱们正好边说边聊。” 于是几人便收拾干净,一同出了后院,朝着客栈正堂走去。 第118章 千机椟 沈无伤刚坐回到昨晚的桌旁,萧策便冲梁宝使了个眼色。 梁宝心领神会,跑过去让刘掌柜封了大门与窗户,反正客栈已经被承包了,也不怕影响生意。 沈无伤见着这关门打狗的态势,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沈某胆子小,殿下可别吓唬我,哈哈。” 萧策却没心思跟他开玩笑,等确认街上的过往的行人,看不见客栈内的情形,才一屁股坐到沈无伤的身旁,跟他挤在一张凳子上。 沈无伤被萧策箍着脖子,依旧面不改色。 “殿下,我人老珠黄的,您可是金尊玉贵。。。不过您要是真有想法,沈某倒是也愿意。。。” 萧策一脸便秘的盯着沈无伤,堂堂枪魁居然就是坨这种玩意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别老是瞎转话题,老沈你老实交代,父皇他们派你跟着我,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沈无伤同样瞥了一眼萧策,心想六殿下你也挺不要脸的,昨晚敌我不明时称呼人家沈前辈,现在确认我是受靖王所托,直接改口叫老沈了是吧。 “殿下,我就是个跑腿的,哪能知晓陛下的计划,你问我有啥用?” 沈无伤继续抵赖,萧策不由得手上力道加重几分,搂着他的肩膀恶狠狠的说道。 “你可是江湖地位超绝的枪魁,又不是朝廷豢养的死士,本殿下不信你会不明不白的给父皇打黑工,他们一定许了你什么好处!” 沈无伤心底好笑,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便也学着萧策的动作,抬手搭在他肩膀上。 “殿下,总而言之,沈某会入京,单纯是因为与靖王爷的私交甚笃,和朝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且皇上他们具体有何打算,我是真的不清楚,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称我一声枪魁,可放到朝堂诸公眼里,我就只是个粗鄙武夫,又怎么能知晓这些机密大事呢?” 萧策见沈无伤笑眯眯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时间也犯了难。 沈无伤的枪法登峰造极,即便是加上海朝云,萧策手中的力量也奈何不得分毫,更别妄想能撬开沈无伤的嘴巴。 可沈无伤又是这副混不吝的死样,萧策真的很想抽他一大嘴巴子,原来看一个人不爽又干不过的感觉,竟是如此憋屈。 萧策脑筋飞速运转,略作沉吟才继续说道。 “老沈,我知道你收钱办事呢,要替雇主守口如瓶,你们江湖人最重信义,本殿下也不为难你。” “唉~六殿下你还是想歪了,我真没收黑钱,全是靖王爷面子大。。。” 不等沈无伤说完,萧策便出声打断,义正言辞的说道。 “本殿下不再刨根问底,只问你一个与我自己有关的问题,还望你如实相告。” 沈无伤微微颔首,萧策便继续开口问道。 “本殿下与你素不相识,请问除了我的名字外,你对我究竟有多少了解?” 沈无伤眼神微眯,不禁暗叹一句好小子,还真是会抓重点啊,心知萧策可能猜到关键,沈无伤便斟酌一番,笑着说道。 “原是不认识殿下的,不过这次入京见过靖王爷后,沈某还是敢说一句,我应该算是比殿下更加了解你自己。” 聪明人间对话,只需点到为止,光凭这一句话,萧策就几乎可以断定,自己身上一定还有秘密,而且还是这次事件的重中之重,父皇的一切部署,都是围绕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展开。 萧策缓缓松开搭在沈无伤肩上的手,正色几分说道。 “多谢沈前辈指点迷津。” 沈无伤见萧策一脸的讳莫如深,也懒得计较他变来变去的称呼。 而后萧策便不再提及明日的祈雨大典,命刘掌柜准备好酒菜,跟沈无伤谈起了江湖见闻,暂时将迷惘抛诸脑后。 皇城,武德殿。 萧世成背负着双手站在大殿中央,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令人心折。 在皇帝身前,大盛王朝所有中枢重臣悉数到场,内阁,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督察院等府衙的最高长官齐聚一堂,就连平日里上朝时都未必能到的这么全。 武德殿中重臣们正各抒己见,讨论着明日祈雨大典的相关事宜,大伙儿心知肚明,明日割鹿楼有可能再次祸乱长安,虽不知陛下为何明知有风险,还是执意如期举行祭典,所以朝廷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武德殿正门外,一身朱红内侍服的贾公公,正站在前廊下,望着远处广场上,正亦步亦趋小跑而来的身影。 余福面容苍白,气色虚浮,前些的天重伤未愈,如今又牵挂着宫外的萧策,所以被韦我峰带回长生殿后,伤势一直不见好转。 此刻余福手里正抱着一个方形物件,上面被绸布包裹,从外面也瞧不出玄机。 余福顶着伤势,一接到贾公公的传信,便找了个理由支开韦我峰,这才一路艰难的赶来武德殿。 “干爷爷。” 余福走到殿门口,朝贾公公微微躬身。 “跟你说过多少次,陛下当面要称职务,东西带来了吗?” 余福闻言,恭敬捧起手中的绸布包。 “殿下从慎行司将东西带回寝殿后,琢磨了两日不得门路,便随意放在书桌旁当脚撑。” 贾公公掀开上面覆盖的绸布,露出一方通体乌黑,爬满纹路的石盒,正是之前萧策从慎行司地库中,带出来的与割鹿楼有关的物件。 贾公公望着这方石盒,眼神也是晦暗不明。 从那一夜仇仙尺代表割鹿楼,时隔十四年再次现身京城开始,到后来萧策擅作主张,从地库中取走这千机椟,贾公公便已大致预料到,皇帝会走出今日这步棋。 一切都是六殿下自己的选择,陛下即便再不忍,也只得按部就班走下去。 “跟我进去吧,陛下待会儿要找你问话。” 余福闻言缓缓起身,跟在贾公公身后走入武德殿。 正殿中依旧讨论的热火朝天,萧世成瞥见贾公公进来,又与群臣商议了一番明日的各处细节,这才点了几名心腹重臣留下,将其余人打发出宫各自去忙活。 殿中只余两位阁臣杜言和慕容无忌,兵部尚书韩进,户部尚书王坤四人。 余福在贾公公的示意下,捧着千机椟来到萧世成面前。 萧世成伸手拂过千机椟上沟壑纵横的纹路,这是当年靖王与贾公公联手击杀开阳武曲星,将萧策平安带回来时,从割鹿楼手里夺来的战利品,亦是割鹿楼针对萧策身上龙气的关键。 “策儿,你既逃不开这命数,势必要与割鹿楼纠缠到底,那朕只好设计,让当年那些人,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吐还给你。” 第119章 周密布置 如今还留在殿中的,都算是萧世成最信任的臣子,也都清楚千机椟对于六皇子的意义。 可惜这千机椟属于割鹿楼,慎行司研究了十数年,始终没找到打开这石盒的方法,于是只能封存在地库中。 如今割鹿楼大张旗鼓的在京城生乱,皇帝想借机清算当年的旧账也无可厚非。 萧世成先是望向兵部尚书韩进,沉声问道。 “剑州方向战况如何了?” 韩进面色沉稳的禀报道。 “剑川都督曹华前日回报,三万大军已过了永昌府,浑天教教众分散南疆各州,期间曹华攻其不备,拔除了浑天教六座祭坛与分舵,将战线推进至祥云州一线,大部分残余的教众集结在盘龙岭,想必此时应该已经与曹华大军正面撞上。” 萧世成点了点头,兵贵神速,曹华这次的突袭南疆做的倒还算干净利落,南疆多山,植被茂密,适宜建造城池的地方不多。 只要朝廷占住祥云州,再往后便只余茫茫大山,到时候即便浑天教还能有剩余的力量窜入山林,也再难成气候。 萧世成思索完南疆局势,才转头对贾公公吩咐道。 “阿翁,命玄衣卫严查自南境至京畿的客商游侠,在浑天教彻底覆灭前,不能让消息传入长安城,朕还需要海朝云为策儿保驾护航,此刻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贾公公恭敬应命,心里只余慨叹,若海朝云将来安分守己,乖乖待在六殿下身边,或许尚有活命的可能,一旦她得知南疆的消息,敢与朝廷公然作对,陛下绝不会顾及六殿下的情面,一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萧世成又转身看向户部尚书王珅。 “策儿寻回的十五万石漕粮,是否安置妥当?” “回禀陛下,户部已将漕粮运入国库,协同御林军严加把守,等明日祭典结束,去除割鹿楼隐患,便会开仓赈灾,救助京畿百姓。” 萧世成满意的颔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只需静待明日将这些宵小一网打尽。 这时慕容无忌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昨夜承蒙六殿下搭救,小女与犬子都平安归来,言及当阳侯府与割鹿楼勾结,京兆府已连夜上门缉拿当阳侯谢琼,但据府尹宋濂呈上来的奏报说,谢琼在白天时就已出了长安城,在万芳楼败露,其子谢玉被抓获后,谢琼当夜并未回京,如今去向不明,不知所踪。” 萧世成眉头微微蹙起,倒不是在恼怒谢琼这样的乱臣贼子,而是听慕容无忌提起萧策。 一想到他跟老五伙同在一起,跑去青楼厮混,肚子里的火就蹭蹭蹭的往外冒,老五那个小王八蛋平日里骄奢淫逸也就罢了,昨夜还带着自己的弟弟瞎搞胡搞,简直是皇家之耻! 念及此处,萧世成只觉得手又痒痒了,看来昨晚老五屁颠屁颠来邀功时,下手还是太轻了! “当阳侯传到谢琼这一代,手里已无兵权,想来与割鹿楼是为了利益才勾结在一起,韩进即刻让兵部向京郊大营传令,命二皇子萧慎领五千骁骑卫,巡防长安周边要道,防止谢琼狗急跳墙。” 萧世成心中已经给当阳侯府判了死刑,只等谢琼落网,便是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时尚书令杜言又说道。 “前日太子殿下提及,明德门外的近万灾民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非长安周边百姓,太子在暗地里调查得知,许多灾民早在京畿旱情爆发前,便在当地同时遭遇了匪患,被驱赶着往长安城方向逃离,逃难期间有许多灾民无缘无故失踪,可灾民的总数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萧世成闻言嘴角一翘,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此事朕早有计较,灾民一事已全权交由太子处理,你们只需做好万全准备,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危局。” 众人见皇帝胸有成竹,便各自领命离去,武德殿中只余皇帝跟一老一小两个太监。 萧世成目光冷冽的看着余福,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今夜你就带着千机椟出宫与策儿汇合,等明日策儿到了钟鼓塔前,割鹿楼的人现身时,才能将千机椟拿出来,记住了没有?” 余福是由贾公公亲自抚养长大,原是当做宫中影卫培养,却阴差阳错到了萧策身边服侍,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对萧策忠心耿耿,此时面上显出踌躇之色,壮着胆子问道。 “奴婢斗胆。。。请问陛下。。。这石盒会不会给六殿下带来危险。。。” 余福的声音都在颤抖,虽不明白各中细节,可若是千机椟会威胁到萧策的生命,那他宁愿死在武德殿,也绝不肯将这定时炸弹带到萧策身边。 贾公公见余福竟敢出言质问当今天子,当即目光一沉,怒喝道。 “放肆!余福你莫非想违抗皇命?你究竟有几个脑袋?” 余福死死咬着嘴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但就是不肯松口。 贾公公心中大急,还想继续出言,挽救这个脑抽了的干孙子,却见萧世成面带欣赏的笑意,冲贾公公说道。 “阿翁,他也是护主心切,才会口不择言,策儿身边能有他这么忠心的内侍,朕倒是放心不少。” 就听萧世成接着对地上的余福说道。 “朕不单是这天下之主,同样也是策儿的父皇,你只需要记住,朕永远不会用策儿的性命开玩笑,这千机椟对策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可听得明白?” 余福抬起头,怔怔的仰视着皇上,随后便感激涕零的继续磕头。 “叩谢陛下圣恩!奴婢该死!” 萧世成则是轻轻揭过,朝余福挥了挥手。 “赶紧出宫办事去吧,记得护好朕的儿子,要是策儿有任何闪失,你干爷爷也救不了你。” 余福再次叩首谢恩,才捧着千机椟,诚惶诚恐的退出武德殿。 萧世成转头朝贾公公打趣道。 “阿翁,你这干孙子调教的不错,当真是忠心耿耿,为了主子都敢来反问朕。” 贾公公看出皇帝的心情不错,想来对余福的忠诚是很满意的,便也笑着搭腔。 “能跟随在六殿下那样福泽深厚的贵人身边,是余福那小子的福气,当初老奴收养他时,瞧着孩子瘦小,怕养不活,才取了余福这名字,倒是真的跟着六殿下享福了。” 萧世成则是没好气瞪了一眼贾公公。 “阿翁,朕都继位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将朕当小孩子哄似的,尽将这种奉承话说给朕听。” 贾公公笑的慈祥,微微躬身不语,他为萧室守了一辈子皇城,萧世成是他亲自看护着长大的,主仆二人间的情感更加真挚深厚。 而另一边的余福,在快步赶回长生殿后,带上一脸懵逼的韦我峰,两个伤员便火急火燎的出宫,朝着同华客栈赶去与萧策汇合。 第120章 赶路的小妙招 贞宁十四年七月初六,皇帝萧世成率百官于安邑坊大相国寺,设坛祈雨,告祭上苍。 长安城的百姓们摩肩接踵,一大早就纷纷朝着安邑坊汇集,即便无法进入大相国寺,也盼望着第一时间看到,上苍感召,天降甘霖的场景。 距离安邑坊尚有一条街的距离,还未到坊门口,车辆马匹已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萧策半眯着眼睛靠在马车中,海朝云坐在萧策身旁闭目养神。 余福正在帮萧策揉捏着大腿,帮助他冰冷的四肢血液更加流通。 沈无伤靠坐在车辕上,手里持着马鞭驾车,膝上横放着长枪布包。 李红袖,唐霜霜,梁宝,韦我峰四人分立在马车左右,周遭挤满了百姓,必须随时防止意外发生。 就听余福对萧策说道。 “殿下,祈雨祭典定在了辰时,照这么堵下去,咱们怕是来不及。” 萧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这也是没法子,本殿下住在客栈里,没法跟随百官走御道,反正也是去当诱饵,祭典时又用不到我,慢慢晃悠过去就成。” 大相国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割鹿楼即便真的头铁,也不至于祭典还未开始就冒头,萧策才懒得老早跑去钟鼓塔守着。 萧策见余福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又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包裹,不由得心底苦笑。 昨天傍晚时,余福带着韦我峰出现在同华客栈门口,只说是父皇担忧萧策身旁护卫不够,才派他二人出宫。 可余福肋骨骨折,韦我峰肚子上被捅了对穿,父皇怎么可能会派两个残兵败将过来。 而当萧策发现,余福下车时抱着一个绸布包裹,鬼鬼祟祟的上了楼,就明白这小子肯定是带着任务来的。 但余福不肯说,萧策也就不问,乐得装糊涂。 萧策轻轻掀起车帘,就发现满街的百姓人来人往,热闹嘈杂声不绝于耳。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马车只向前挪动了半条街,萧策便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于是对海朝云说道。 “大海,要不你先带着我过去,让阿福跟韦憨子两个伤员看顾马车,待会儿再过来汇合。” 海朝云睁开眼睛,笑着开口。 “要是不怕惹出骚乱,皇帝会怪罪于你,我倒是无所谓。” 萧策想也没想,直接敲响了车门,冲外面的马夫枪魁喊道。 “老沈,时间快赶不上了,咱们直接抄近路过去吧。” 沈无伤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今天殿下说了算,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萧策听到沈无伤这戏谑的语气,心里就是一万个不爽,好像今天自己真会交代在大相寺一样,还什么都听我的,你搁这哄将死之人呢? “停车!” 听到车厢中吼了一句,沈无伤便稳稳停住车辆。 萧策从车厢中猫腰走了出来,看也懒得看沈无伤一眼,直接跳下马车,海朝云紧随其后,也跟着落到地上。 “韦憨子你留下照应阿福,红袖,霜霜,梁老宝跟本殿下走。” 梁宝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不由得说道。 “咱们就算硬挤过去,怕也是得费一番功夫,殿下你的身子骨吃的消吗?” 萧策本就心情不佳,直接开喷。 “你武功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咱们不会直接上屋顶?少废话赶紧过来背我!” 梁宝这才讪讪的背起萧策,朝着街道旁的建筑屋顶一跃而起。 周围的百姓见有人直接飞上了房顶,都被唬得纷纷驻足观看,还能这样玩儿? 接着就又是四个人同时升空,其中三个人手里还提着刀剑等武器,百姓们便知道这些都是高来高去的武人。 可长安城对武人限制极为严格,这些江湖人光天化日之下就上房揭瓦,莫非不怕慎行司的那些活阎王? 等萧策几人离去,韦我峰才钻进车厢中,见余福捧着布包一脸愁容。 “你不是应了陛下的任务,不赶紧追着殿下他们去?” 余福叹了一口气,”殿下已经察觉我有事瞒着他,我担心殿下以后会不再信任我。“ 任何上位者,都要求身旁之人保持绝对的忠诚,像余福这样隔三岔五去找上司亲爹打小报告的这种行为,是个人都会反感,所以小余福现在很慌啊。 韦我峰见余福一脸颓丧,忍不住上前搂着小兄弟的肩膀。 “殿下原本就是为了对付割鹿楼,才会应承下来守护钟鼓塔,你手里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是啥,但肯定对今天的事很重要,你要是办砸了怕是会死的很惨,况且殿下若是厌弃了你,早把你踢下马车了,怎么还会将你带着,你这种没卵蛋的就是婆婆妈妈,男人之间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余福忽略掉韦我峰骂他没卵蛋的话,重新振奋其精神,抱紧手中的布包。 “韦大哥,我伤的太重,此刻一丝真气都提不起来,你能带我追上殿下他们吗?” 韦我峰轻轻摸了把腰腹上的绷带,咬了咬牙说道。 “走吧走吧,如今殿下身旁的高手越来越多,就连枪魁都冒出来了,我也得好好争取在殿下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然将来真有可能被发配到柴房里睡。” 余福露出会心一笑,跟韦我峰一同出了车厢。 二人再次腾空而起,只留原地发懵的百姓们,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马车,以及拥堵到水泄不通的街道。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江湖人,还有没有公德心? 萧策五人在各座屋顶间飞快移动,无视脚下无数百姓抬头打量,一行人进入安邑坊后,直奔大相国寺而去。 海朝云与沈无伤二人速度最快,仿佛在屋舍间御风而行。 海朝云飘逸出尘,沈无伤稳如泰山,二人的身法之妙,引得后方的唐霜霜与李红袖心底好一阵艳羡。 萧策趴在梁宝背上,落在队伍最后面,忍不住抱怨道。 “梁老宝,你可是本殿下身边最依仗的老人呐,怎么风头全给小年轻抢走了?” 梁宝本就上了年纪,加之重拳脚而不善轻功,而且还背着萧策这个拖油瓶,这种高速奔行自是没法跟年轻人相比,只能委屈巴巴的说道。 “殿下啊,你出宫一趟眼界都高到头顶去了,嫌弃老梁没用咯。” “滚你丫的,本殿下那不是想让你支愣起来,好让这帮新人瞧瞧,长生殿定海神针有多大能耐不是?” 梁宝无语的撇撇嘴,让他跟青魁与枪魁比较,他可没那个底气,不被一招撂倒都算对方给面子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赶到大相国寺的地界。 见下方已经围满了御林军,还穿插着玄衣卫来回巡逻,萧策等人不敢托大,无声落到寺庙后方。 钟鼓塔位于大相国寺西角,只需从西门穿进去,无需路经佛寺正殿广场。 祈雨祭坛设在大雄宝殿,萧策懒得跑到父皇面前现眼,省的又挨一顿批斗,选择直接来到西门。 西门外,三皇子萧恪领着御林军与玄衣卫,早已等候多时,见萧策终于姗姗来迟,才走上前说道。 “老三,赶紧随我进去,父皇他们在前边也应该快开始了。” 第121章 钟鼓塔内 大相国寺正殿广场,临时搭建起坚固宽阔的祭台,台上设置香案鼎炉,缕缕香烟飘渺而上,一应祭品依照礼部规格都已安置妥当。 大相国寺主持宝静禅师,正手捧托盘,站在祭台上静静等候,托盘上盛放着祭文与告天奏令。 一身明黄龙袍,身形伟岸修长的大盛皇帝萧世成,在百官的山呼万岁声中,缓步走过御道,登上台阶,朝着祭台上方走去。 祭台下方,大盛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依次站定,萧氏皇族大宗令,靖王萧世勋位于百官之首,正神情严肃,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慎行司司主,大内守护神贾公公,手捧浮尘,毕恭毕敬,亦步亦趋跟随在皇帝身后。 慕容皇后携后宫诸妃及皇子都在祭台旁观礼,唯一让群臣感到困惑的是,除了七皇子与八皇子这两位年纪尚小的皇子外。 陛下的其余六名成年皇子一个也未到场,甚至连当今太子都缺席,着实令一些消息闭塞的小官摸不着头脑。 萧世成登上祭台,从宝静禅师手中接过祭文,走到香案前,先是焚起三根高香,而后才将告天奏令置于炉鼎中燃烧,以示提前问询神明,最后才将祭文平整置于香案上。 “天子祝祷,百官叩听!” 随着贾公公的高声唱和,文武百官,皇室公卿纷纷跪拜于地。 萧世成重新整理好身上龙袍,才语气虔诚的念诵起祭文。 祭文是由国子监大祭酒严立松撰写,用词严谨,语句周正,满含对神灵的敬仰以及对百姓的关切?,天子上表陈情,愿上苍怜悯苍生,降下甘露平息旱情。 祈雨祭典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举行着,并未出现纰漏或意外情况发生。 大相国寺西门,三皇子萧恪领着萧策神色匆匆走在甬道上,能隐约听到前方广场的祭祀钟声。 “老六,待会儿你就进入钟鼓塔中躲起来,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确认是割鹿楼的人,你再出来。” 萧策听到这话,不禁蹙起眉头追问。 “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除了割鹿楼,还有什么人敢来捣乱吗?” 萧恪同样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前方脚步不停。 “钟鼓塔里关着燕王,当年燕王手下的余孽也并未彻底清理干净,所以今日也很有可能会跟割鹿楼联合在一起。” 萧策只觉得想骂娘,父皇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一行人快速赶到钟鼓塔前,塔门前已经站了一帮玄衣卫守候在此。 萧策打眼一瞧,还全都是熟面孔。 碧澄师太,陈道子,曹安等人早已清楚今日的任务,见萧策到来也并不意外,只是纷纷恭敬行礼。 “见过六殿下!” 萧策敷衍的打了个招呼,望了望紧闭的塔门,心有余悸的问道。 “燕王就在里面?那我进去不是就能看到他?” 对于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燕王,萧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毕竟十四年前就是这货勾结割鹿楼叛乱,才导致他如今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萧恪见萧策脸上有惧意,心下也是觉得父皇有些冷酷,只能柔声劝慰。 “陈道子等玄衣卫会守在塔外,你可以带着你的人一起进去,据说燕王已经剃度,独自一人被幽禁在塔中,有枪魁与青魁在你身旁,他不能对你怎么样。” 萧策闻言只好认命的点点头,正欲跨步往钟鼓塔走去,就听到后边遥遥传来呼喊声。 “老六!等等我呀!” 萧策转头望去,就见五皇子萧泽背着大包小包,一身肥肉乱颤的朝这边跑过来。 “五哥,你倒是说话算话,我都以为你不回来的。” 萧策嘴角翘起,对于五哥的讲义气十分满意。 萧泽跑到萧泽面前,早已累的是气喘吁吁。 “呼。。。我寅时就从府中出发,可路上被刁民们堵得水泄不通,我只好下车跑,还好总算赶上了。” 三皇子一听这话就皱着眉头喝道。 “老五!你在胡诌些什么!那是我大盛的百姓,你身为皇子怎么能一口一个刁民,不怕寒了百姓的心吗?” 萧泽一见三哥那副大义凛然,时刻博名声的模样,心里吐槽一句假正经,可却不敢真的犟嘴。 好在萧策及时出来打圆场,一把搂住萧泽的肩膀,还在捧着他腰上的肥肉晃了两下。 “五哥,你这一身横练腱子肉,多跑跑对你也没坏处,咱们还是赶紧进塔吧。” 萧泽闻言也赶紧点头。 “对对对,我刚刚入寺的时候,听前头的军士说,父皇已经开始念祭文了,我就担心割鹿楼的人可能要发难了。” 萧策与三哥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便招呼着海朝云等人朝塔门走去。 发觉沈无伤站着没动,萧策便问道。 “老沈,你不是要保护我嘛,不跟着我进去?” 沈无伤则是指着远处的树荫,笑着说道。 “得等主角都到场才行。” 萧策还以为是割鹿楼出现了,急忙转身望去,就看见韦我峰背着余福,紧赶慢赶追了上来。 联想到余福的异常举动,萧策心中惊疑,沈无伤说的主角,莫非是阿福手里的包裹? 韦我峰带着余福来到近前,也是累的额头冒汗,萧策忍不住责备道。 “你们两个身上有伤,不在后面慢慢走,跑那么急作甚?” 韦我峰讪讪的笑着,余福则是目光躲闪,萧策只好愤愤的说道。 ”进塔后再跟你们算账,先跟上来!“ 沉重的钟鼓塔门被缓缓推开,并非有腐朽味或灰尘传出,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清幽的檀香气悠悠飘了出来。 萧策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带着手下人呼啦啦的进入钟鼓塔。 一楼大厅中空旷安静,除了一条向上的楼梯外,只剩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经书跟木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又传来萧恪的声音。 “五弟,六弟,一切小心。” 萧策回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三哥也真是的,他们守在外面的不当心,倒是叫我们塔里的注意安全。” 沈无伤走到楼梯口,朝上望了一眼,脸上少有的郑重。 “燕王应该就在上面。” 萧策见沈无伤脸上的表情,心里直打鼓,燕王莫非是三头六臂不成,就连堂堂枪魁竟也会露出凝色。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萧策与萧泽两个怂包走在队伍最末尾,跟随着一众高手们缓缓踏上楼梯。 萧泽没好意思躲在女子身后,只能赖在从小见过的梁宝身旁。 “梁前辈,待会儿要是情况有变,你可得照看着我些。” 梁宝望着身旁这个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五殿下你都怕成这样了,干嘛还要屁颠屁颠的跟进来? 萧策则是左手挽着李红袖,右手挽着唐霜霜,在两位女侠的保护下寻求安全感。 沈无伤与李红袖走在最前面,率先踏入二楼,一见到眼前的场景,都是同时一愣。 萧策几人赶了上来,也被二楼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二楼宽敞的空间中,满地堆着数之不尽的骸骨,全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在累累白骨的中央,正有一名身着泛白僧袍的中年和尚,盘坐于蒲团之上。 和尚似乎正在闭目打坐,瞧着如同入定般,对上到二楼的众人毫无所觉。 萧策刚一见到这和尚的刹那,只感觉一股异样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战栗,不安,惊恐交织,令他的脑袋开始一阵阵的疼痛。 和尚的面容看起来沉静祥和,如同一名得道大能,可望着周围的白骨,又显得无比诡异。 萧策在剧烈头疼的刺激下,出现短暂失神,竟是控制不住朝和尚走去,而周围的李红袖,梁宝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全都没有反应,目光怔怔的盯着和尚一动不动。 这时沈无伤的声音突然突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阁楼中。 “破邪!” 这道声响如同晨钟大鼓,震慑众人的心神,令陷入迷惘的众人总算回神,而萧策虽神识清醒,但那股头疼欲裂的感觉越发剧烈,惊觉自己竟是朝着和尚走出了好几步,若非沈无伤伸手拦住他,他怕是就一头扎进和尚怀里去了! 直到此时,蒲团上一直如泥塑般的中年和尚才缓缓睁眼,望向萧策轻声开口。 “好侄儿,四叔这些年可是想念你的紧呐!” 第122章 石破天惊 钟鼓塔二楼中,中年和尚盘坐于地,望着萧策说出惊人之语。 萧策捂着剧痛难当的额头,眼睛死死盯着和尚,艰难的问道。 “你就是燕王萧世绩?” 燕王闻言只是语气平静开口。 “二哥醉心于权谋算计,竟是连儿子也教不好,你这样直呼长辈名讳,岂是皇室子弟该有的教养?” 萧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对上燕王那犹如深渊般的双眸,只感觉神魂都快要被吸附进去。 海朝云见状踏前一步,拦在萧策身前,看着燕王口中低呼。 “妖僧!” 沈无伤则是倒提着朔寒天罡,斜指地面站到萧策身前。 “多年未见,燕王殿下的幻神障倒是越发诡异莫测了,四肢尽断却依旧能迷惑人心。” 众人闻听此言,都惊讶的望向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燕王,他竟然四肢都被废了,难怪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燕王看着沈无伤,神情无喜无悲,声音里带着些许缅怀之意。 “朔寒天罡。。。你是当年在玉皇山上,跟皇长兄较劲的那个小子?竟然都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嘛。。。“ 沈无伤则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当年幸得靖王爷惜才,不与我这初出茅庐的江湖雏鸟一般见识,也多谢燕王殿下你出言相帮,我才能全须全尾的走下玉皇山,这份情沈某一直记得。” 燕王嘴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声音里逐渐带起一抹嘲讽。 “你就是如此报答本王的恩情,带着一帮高手擅闯贫僧的清修之地?” 一声本王,是燕王对当年风采的追忆,一句贫僧,则是表明他心灰意冷,遁入空门。 沈无伤望着当初名动天下,文武双全的燕王萧世绩,如今成了这形如枯槁的诡术妖僧,心中也满是凄然,但还是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欠着燕王一份情,所以沈某今日才会向靖王爷请命,主动来到这里,助燕王殿下了却最后一份尘缘。” 燕王微微抬眼,扫视一圈周遭的累累白骨,神色古井无波的说道。 “这些年二哥派了无数人前来试探,有苦口婆心好言相劝的,有态度恶劣威逼利诱的,全都被贫僧留在了这里,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成例外?” 沈无伤平举长枪横在身前,语气坚定的说道。 “凭沈某手中这杆枪,已到了天下枪术的尽头。” 燕王的眼底总算有了些许情绪,略带讥诮的笑道。 “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狂妄。” 说着燕王就微微偏头看向众人簇拥着的萧策。 “好侄儿,你听懂是什么意思了吗?” 萧策的脑袋都快要疼的炸开,根本想不通燕王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能咬牙硬吼道。 “你们叙旧。。。关我吊事!” 燕王闻言丝毫不见怒意,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小模样,倒真叫四叔感到新奇,二哥机关算尽了一辈子,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竟是也有舐犊之情,将你这个最重要的棋子保护的这么好,哈哈哈哈哈!” 萧策捂着额头,面色已显出几分狰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王在放肆嘲笑一番后,逐渐收敛情绪,轻吐出石破天惊的话。 “因为萧世成手里的皇位,是从我这里偷去的。” 钟鼓塔中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盯着燕王久久难以言语。 还是五皇子萧泽突然反应过来,朝着燕王骂道。 “你放屁!我父皇本就是太子,先帝驾崩后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你做皇帝梦做到失心疯了不成?” 燕王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萧策。 “宣化二十二年,我就藩燕云后,北方金国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南下,被我亲率八万玄甲军,将金国大军拒之蓟州城外,并且歼灭了近十万金兵,立下了不世之功,当时太宗皇帝已显病重之势,便提前立诏传位于我。可萧世成当时还是太子,为了阻止先帝改换储君,竟然和钦天监的一帮臭道士勾结,为刚出生的幼子萧策编造出了身怀龙气之说,硬逼着重病在床的先帝迟迟无法做出决断,就这么拖到先帝驾崩,萧世成还是秘不发丧,一直等他登基大典成功继位后,才向各地藩王传信。” 萧策瞳孔地震,望着燕王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身上的龙气,竟会牵引出这样惊天的皇家秘辛! 而燕王还在滔滔不绝继续讲述。 “先帝驾崩时,我仍在燕云收拾残局,幸亏先帝身边的亲信内侍,拼死带着遗诏逃离长安,奔赴蓟州报信,我才得知,当我在前线浴血奋战,为国守边之时,我那个好二哥已经将本属于我的皇位偷走,为此就连父皇的最后一面也没让我见到!所以我才会率军南下,势必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可惜一切都太迟了,萧世成做足了准备,甚至秘密调集了镇守西北的沈家军入京勤王,将我的大军拦阻在京畿道,我迫不得已只能与割鹿楼联合,离开战场赶回长安城,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落得个四肢尽废,终身圈禁的下场。” 燕王似是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在一吐为快后,气息都明显有些不稳,但仍旧死死盯着萧策,虽然当时他只是个稚童,但一切的祸事都是因他而起,让燕王如何能够介怀? 萧策对上燕王那怨恨的目光,只觉得脑袋越发沉重,那股剧痛足以撕裂他的灵魂,而一段段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也在逐渐苏醒,在萧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暗无天日的阁楼,一个个身披黑袍,气息阴沉的神秘人走来走去。 原野尽头,一身蟒袍气势非凡的燕王萧世绩。 长安城中的兵荒马乱,百姓们声嘶力竭的哭喊。 以及最后一幕。 一个小女孩捧着个冷冰冰的石头盒子。。。 萧策只觉得再难支撑身体,无力的向前栽倒,被海朝云及时拥在怀中。 周围人似乎都在拼命呼唤他,可萧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眼睛重到睁不开,世界只剩一片沉寂。 可心底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提醒他。 “别睡。。。坚持住。。。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在萧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时,一道白光飞逝而过,脑海中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令萧策顿时眼前一片清明! 再次睁眼,萧策就见到沈无伤正双指并拢,点在他的眉心识海处,指尖光华流转,萦绕着一股清气。 萧策浑身被冷汗浸湿,虚脱般的跌倒在地,被海朝云连忙抱住。 “萧策!你怎么样了?” 听到海朝云焦急的询问,萧策方才大梦初醒般,开始大口喘气。 “我刚刚怎么了?” 沈无伤蹙着眉头说道。 “燕王善使一种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幻术,名为幻神障,据传有欺神弄鬼之能,只要你与他的目光交汇上,就会中招,你刚才应该是陷入到幻觉了。” 萧策目光惊恐的抬起头,却见燕王只是盘坐在蒲团上,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方才那些都是幻象?可萧策怎么感觉,那都是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第123章 长安乱起 大相国寺大雄宝殿之前,萧世成念诵完祭文,将祭文恭敬的捧到炉鼎前焚烧,而后又朝天举香拜了三拜,这才算圆满完成祈雨仪式。 宝静禅师见状,双手合十口中诵了一声阿弥陀佛,祭台后方盘坐的僧众们便开始敲钟念经,为祭典收尾。 贾公公朝着下方的百官说道。 “礼毕,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便麻溜的站起来,等着和尚们把经文念完,今天这场祭典就算是完成了。 就在这时,靖王与贾公公同时抬头,朝着大雄宝殿的屋顶看去。 就见一名身穿紫色长袍,面附星图面具的人影站在屋顶,居高临下望着下方的朝廷众人。 萧世成发现了屋顶之人,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朝一旁的宝静禅师说道。 “接下来恐惊扰佛门清净之地,还望宝静主持替朕在事后向神佛告罪一声。” 宝静禅师只是轻轻捻动佛珠,笑着说道。 “陛下体恤万民,告天祈雨,又为了尽诛宵小,以身涉险,相信佛祖也会感念陛下的仁德,绝不会有怪罪之意。” 文武百官茫然的抬起头,望见屋顶上站着人,都被吓得不轻,此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俯视天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而王珅,韩进这些知晓内情的高官,脸上都是显出凝重之色,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割鹿楼还是露面了。 靖王看了一眼来人的服饰,就知道不是沈无伤提起过的禄存,应该是另一名割鹿楼的星君,便在百官的一片惊呼声中,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着屋顶那人撞了过去! 砰!大雄宝殿坚固的屋顶瞬间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无数琉璃瓦片四散崩落,掀起一阵巨大的尘埃。 文武百官惊骇欲绝的看着屋顶上这一幕,心中都感觉到大事不妙。 可都未给他们时间反应,整个大相国寺周围,四处响起密密麻麻的喊杀声,似乎是守护在外的御林军遭遇了敌袭,听动静应该已经厮杀起来了。 围绕着大雄宝殿已是一片杀声震天,可大相国寺的僧众们仿若未闻,依旧是敲钟的敲钟,念经的念经,整个祭台周围一片诡异而和谐。 屋顶靖王的战斗造成巨大的声响,一片尘埃四起中,群臣能清晰听到那空气被轰裂的震鸣,以及那拳脚碰撞在一起不断发出的爆响! 贾公公护在皇帝身前,也在留心着屋顶的战况。 就听萧世成缓声问道。 “屋顶那人是何身份?竟是能与王兄不分高下。” 贾公公笑着解释道。 “割鹿楼七星各自都有服饰讲究,紫袍的应该是摇光星破军,当年的破军星就不是王爷的一合之敌,瞧着如今倒是长进不少,也不知是原来的人武艺精进了,还是干脆已经换了新人,这就得等王爷打完才知道了。” 二人站在祭台上气定神闲的讨论,完全没有想过靖王不敌的情况,因为压根就不可能发生。 靖王萧世勋乃先帝长子,虽因出身不显无缘皇位,却是萧氏一族有史以来武学天赋最高之人,先帝便也从小重点培养,让他专心钻研武道,终于是以亲王之尊,登临天下武人的巅峰。 靖王的战斗无需多做留意,萧世成抬头望向钟鼓塔的方向,眼中显出担忧之色。 “也不知策儿现在如何了,按照四弟的性格,是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别人在他身上施为的。” 宝静禅师闻言走上前说道。 “燕王被囚困于钟鼓塔已有十四年之久,每日聆听佛道钟声,高僧诵经,仍难消磨心中不平于与戾气,只是念在当年老衲为其求情,这些年燕王也并未生出过离开大相国寺的心思,否则即便四肢尽断,以燕王的本事,想要离开并不难,所以六殿下兴许会无功而返,但应该性命无忧。” 萧世成则是慨叹道。 “唉,老四简直就是钻牛角尖,受人蛊惑还深信不疑,若非念在父皇临终前,一直叮嘱朕不得残害萧家人,以他犯下的罪过,即便功过相抵,也足够他死上一万次!惟愿待会儿割鹿楼的人出现,他的心思别再起反复,否则朕绝不会再留他!” 皇帝的抱怨之语,贾公公与宝静禅师就只是敢听不敢说,默不作声低下头去。 听着周围越来越大的动静,萧世成略微皱眉。 “割鹿楼也倒是真有本事,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在长安城藏了这么多人手,即便明知今日是朕设下的圈套,他们还是往里面撞,真是其心可诛!” 皇帝心里清楚,割鹿楼的人也心知肚明。 如今本就是大盛京畿,首善之地出现无法遏制的旱灾。 若是在这种向万民公开的祈雨祭祀活动上,再发生无法挽回的意外,就会动摇民心,破坏萧氏统治的稳定,给百姓心里种下天怒人怨,皇权危急的恶劣影响。 所以割鹿楼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即便搭上无数条人命,也要给朝廷添堵。 大相国寺外围,御林军统领黄灞先,率领手下数千将士,望着四周不断从各处蜂拥而来的乱党,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人中有的是民夫,有的是商贩,其中甚至还有妇女和乞丐,真不知割鹿楼究竟在长安城运作了多久,居然在百姓中藏了这么多门徒! 而在一群平民装扮的乱军中,还夹杂无数原本来大相国寺观礼,如今却被裹挟着的普通百姓,令御林军们束手束脚,只能背动的龟缩在寺庙外围,只敢迎击冲上来的人,却不能压过去朝着人群挥刀。 而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割鹿楼门徒,见御林军们身前已堆满密密麻麻的尸体,全都开始偃旗息鼓,借着纷乱的人潮开始散开,试图阻拦逃跑的百姓,将他们当作自己的护盾。 黄灞先紧紧捏着手中的钢刀,明明看的清局势却不能轻举妄动,如今贼人们的目标都是攻入大相国寺,若是他命令手下军士杀入人群,那些贼人一定会为了逃跑狗急跳墙,残忍屠戮无辜百姓。 一时间大相国寺外圈陷入僵局,御林军与贼人们,隔着数千无辜的百姓,艰难的对峙着。 安邑坊中的乱象,逐渐蔓延席卷向长安各处,一个个头戴黑袍的人影走上长安街头,准备对街上惶恐不安的百姓下手。 而每一座坊市中,已经布满了玄衣卫的暗桩,在这些黑袍人出现的刹那,就展开了组队绞杀。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中,有将近一半的坊市都已经开始上演血腥的厮杀,玄衣卫与割鹿楼的死战爆发! 承天门外,聚集在此的近万灾民,尚未觉察到城内的异变,仍旧是神情麻木,目光呆滞。 可镇守承天门的士兵却惊恐的发现,一路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官道上,逐渐涌现出一群灾民打扮,手持弓弩棍棒的乱军,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骑附盔着甲的军士。 而这支乱匪最前方,有一名锦衣华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正是去向不明的当阳侯谢琼! 第124章 承天门前 城门口的士兵,见到那足有近万人的乱民队伍,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拼命奔回城头向上官报信。 当阳侯谢琼坐在马上 ,见到门洞下的士兵准备关城门,从身旁的亲信手中接过弓弩,朝着城门里连发两箭。 嗖嗖——啊! 当头推动城门的两名士兵被利箭闯膛而过,两根箭矢毫无凝滞,又接连洞穿了后面的两名士兵,才钉入到门洞里的砖石缝隙中。 与此同时,承天门前原本麻木浑噩的灾民队伍中,突然窜出近百名凶神恶煞的百姓,朝着暂时停止关闭的城门口冲了过去。 城门哨塔上的士兵发现这一幕,纷纷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只等上官喊出放箭命令。 可承天门守将陆坊,只是站在城楼上的垛口后,无动于衷的看着下方的灾民涌向门洞,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那近百个冲出来的灾民,很快来到门洞口,与守城的士兵正面对抗了起来。 就听到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朝后面畏畏缩缩的灾民堆里喊了一句。 “不想就这么白白饿死的,就跟随我等冲进长安城去!” 接着又有人喊了一句。 “皇帝昏庸无道,朝廷尸位素餐,旱灾当前毫无作为,致使灾民流离失所,此刻唯有自救!” 陆坊无视周围一众士兵紧张的神情,目光紧紧盯在不远处的灾民堆中。 就见好几个年龄稍长些的灾民,受到蛊惑后,慢慢的站了起来。 陆坊见状眼神微眯,抄起手中的弓箭,朝着最中间的一个老汉便直接一箭射出。 那名老汉连坑都没吭一声,直接倒在了血泊中,而其余守城士兵见状,纷纷朝着那几个出列的灾民放箭。 刚刚还跃跃欲试,躁动不安的灾民队伍,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全都瑟缩着围成一团,不敢靠近地上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这时谢琼也已经带着数千人来到承天门下。 谢琼抬头看向垛口处,神色杀气凛然,却一言不发的陆坊,高声喝道。 “陆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擅杀无辜灾民,这就是朝廷对百姓的态度吗?” 陆坊只是冷哼一声,扫视一圈谢琼身旁簇拥着的近百甲士,大声回应道。 “谢琼,你身为朝廷武勋,不思忠君报国,竟勾结乱党,裹挟灾民,进犯京师,该当何罪!” 谢琼只是轻蔑的一笑,不再理会陆坊,心底只余凄凉。 想他谢家先祖,跟随太祖皇帝起兵,付出无数牺牲,立下汗马功劳,才得了这当阳侯之位,这是朝廷应给的谢家的荣耀。 可尚未传承三代,太宗皇帝继位后,便丝毫不念旧情,大刀阔斧的整顿武勋,削去兵权,将当阳侯府贬的一文不值,彻底沦为长安城的边缘人物。 若是朝廷平等的针对所有武勋,谢琼心里虽有不满,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可一想到武定王府沈家,那可是太祖亲封的国朝唯一异姓王,如此令人忌惮的庞然大物,太宗皇帝居然还放心的将西北四州如此重要的地方,派给武定王镇守,却铆足了劲收拾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让谢琼心中如何能服气? 谢琼巡视一圈身旁拱卫着他的近百甲士,谢家几代人全埋在军中了。 可真到大难临头时,愿意为谢家效死力就只有这些人,而他们私携甲胄弓弩,擅离京郊军营,注定只能跟着谢琼一条路走到黑。 这时京营的校尉李山驱马来到谢琼身侧,瞥了一眼后方的乱民,低声问道。 “侯爷,单凭我们这点人,莫说是夺下承天门,就算是想要撼动城门,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山的话未说尽,可谢琼却听明白他已萌生退意。 谢琼只能无奈叹一口气,从儿子谢玉被抓之后,他就清楚当阳侯府已走入穷途末路。 身后这些人都是割鹿楼与谢琼这些年来,在京畿地区扶持起来的山匪强盗。 原计划本是徐徐图之,趁夜逐步将这些盗匪安插进灾民队伍中,等朝廷征调灾民建造水车时搞破坏,或是像今天这样的关键时刻发难,与割鹿楼里应外合,城内城外同时作乱。 可如今谢琼心里十分清楚,在六皇子不断搅合下,偷走的十五万石漕粮被寻回,未能在慕容冲口里套出图纸细节,万芳楼的据点也被端了,割鹿楼的人被迫提前暴露,一切原定的计划都已乱套。 对于割鹿楼而言,现在的当阳侯府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谢家父子是生是死已无关紧要。 可谢琼只能硬着头皮出现在承天门外,只要能给朝廷带来一丁点麻烦,一旦割鹿楼血洗大相国寺,事后都会记得谢琼的贡献,当阳侯府就还有一丝翻盘的希望。 谢琼清楚,京师的防卫力量主要集中在京郊三大营中,长安城内的守备力量都在御林军,如今御林军都被割鹿楼吸引了注意力,像承天门这样的城门守军决计不会超过两千人,只要带着这群悍不畏死的盗匪灾民,还真有可能攻破城门,进入长安城。 念及此处,谢琼朝身旁的甲士们下达命令。 “众人听令!破开承天门!” 李山等人虽知有去无回,但感念当阳侯府的恩情,还是领命开始整备待发,至于那些山匪喽啰,当阳侯府就是他们的主子,更是甘愿为主家献出生命。 陆坊见城门下的谢琼已经开始整军,朝天高举手掌,示意弓弩手准备迎敌。 数百弓弩手搭箭来到垛口待命,而其余持刀甲士已下到城门洞口,将那些作乱的灾民砍翻在地,紧紧关闭了城门。 承天门外近万惶恐不安的灾民们,人人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眼神中满是绝望的看着两拨人剑拔弩张。 灾民们心中都清楚,一旦这里沦为战场,刀剑无眼,流矢无情,他们很有可能被殃及池鱼,无辜惨死,可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纷纷抱着头,不断向上苍祈求。 谢琼手下的乱军已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陆坊见满城弓弩竟是无法吓退这帮贼匪,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毕竟城门外的灾民们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他们本就流离失所,艰难逃到长安城寻求朝廷帮助。 若是就这么死在两军交锋中,那天下百姓将来会如何看待朝廷,他这个小小守将怕是得被拉出来背大锅。 谢琼料定了陆坊不敢轻易放箭,见城门上迟迟没有动作,一时间心下大定,正欲下令攻城,身后的官道上便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骏马奔腾之声。 谢琼与手下们惊恐的转头,城楼上的陆坊等人也是欣喜的举目眺望。 就见地平线的尽头,足有近千骑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精锐士卒,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纵马驰骋,朝着承天门方向快速奔来。 陆坊眯眼远眺,看到为首的两骑,将心彻底放回到肚子里。 灼热的烈阳下,坚固的明光铠熠熠生辉,面容严峻沉着,不苟言笑的二皇子萧慎,率领手下一千骁骑卫,跟随着太子萧炎,如一把钢刀般直直撞入到谢琼所率领的散兵游勇队伍中! 谢琼在身旁的李山被一记长槊挑飞到空中之前,眼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当阳侯府彻底成为历史。 第125章 抽取气运 钟鼓塔二楼中,萧策经过沈无伤不断的真气灌顶,脑袋里那股炸裂的痛楚总算逐渐得到缓解。 海朝云与梁宝一左一右,将萧策挡了个严严实实,防止燕王那诡异莫测的幻术,再对萧策造成伤害。 燕王看着被一群人保护在中间的萧策,不由得失声笑道。 “好侄儿,二哥真是无比看重你,当年他还是太子时,也没见有那么多高手围着他。” 五皇子萧泽早憋了一肚子火,哪还管面前这人是不是自己的皇叔,肥硕的身躯一颤一颤的骂道。 “我父皇就是最疼我六弟,就像当年皇爷爷只愿将皇位传给我父皇,你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阴私小人,只配被剃个光头,打断四肢留在这里当和尚!” 李红袖跟唐霜霜对视一眼,赶紧默契的将萧泽也挡了起来,省的他再继续戳燕王的肺管子,省得被燕王盛怒之下,直接用幻术轰成个傻缺。 但唐霜霜体格娇小,李红袖高挑却纤瘦,根本挡不住萧泽这个大胖小子,萧泽依旧在骂骂咧咧。 “本殿下倒是纳了闷了,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懂得安分守己,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轮不到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照样得不到,生出这些害人害己的野心,到底是图什么?” 燕王并未动怒,而是看着萧则目光里透着些许疑惑。 “小胖侄儿,你莫非就没想过当皇帝吗?” 萧泽一派大义凛然的回应道。 “从来没有过!因为我知道压根就不可能落到我头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燕王莞尔一笑,又看向精神恢复少许的萧策。 “好侄儿,你可是身怀龙气,又是嫡子,难道也没有动过心思?若你想争,天底下怕是再没有人比你更名正言顺的。” 燕王的话语轻轻柔柔,却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蛊惑之意。 萧策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说出的话比五皇子更加坚决。 “皇位是我大哥的,也只能是我大哥的,这是我们家所有人的共识,你再怎么挑拨离间也是无济于事。” 萧泽也是赶紧表明态度。 “就是就是,我们大哥那可是天选太子,对我们一帮弟弟好着呢,谁吃饱了撑的会跟大哥争?” 燕王看了一眼萧策,又看了一眼萧泽,似乎想要直接将这两个大侄儿的灵魂看穿。 随后燕王摇头苦笑,长叹一声。 “世间竟真有占尽天时,却主动退让的皇子,当真是愚不可及。” 萧策不想再跟燕王过多纠缠于皇位之事,省的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主动上前说道。 “今天我们过来,并非是想知晓当年父皇与你的恩怨,如今割鹿楼正在长安城中作乱,你应该是世上最了解割鹿楼底细的人,清楚那帮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颠覆大盛皇朝,若你还认自己是萧氏子弟,就将所知道的一切告知我们。” 燕王却是在闻听这句话后,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 “好侄儿,天底下论及与割鹿楼的瓜葛,你不应该才是纠缠最深的那个人吗?” 萧策蹙起眉头,微微握紧双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王的四肢无法动弹,只能朝萧策抬了抬下巴。 “割鹿楼最宝贵的圣物,你不是已经随身携带了十四年吗?” 此话一出,满楼皆惊,萧策则是微微扶着自己的胸口,随后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 “你是说。。。冷香寒?这不是用来破坏我龙气的毒药吗?” 燕王却是肆意大笑起来。 “哈哈哈,龙气乃天生的大气运,岂是小小毒药就能破坏的?冷香寒只不过是封锁了你的全身筋脉,将气运凝结不发,默默消耗你的生命力。” 萧策的眉心都快挤爆了,想到之前父皇也说过同样的话,忍不住问道。 “既然如此,那当年割鹿楼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反而要给我种下这折磨人的慢性毒药?” 燕王只是神秘的一笑。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只是办不到罢了。。。” 海朝云跟梁宝都露出疑惑,当年的萧策不过是个四岁的稚童,杀他不是跟杀一只蚂蚁般简单? 唯有沈无伤眸色中闪过些许意味不明的冷光。 萧策只是略微沉吟,想到刚才脑海中,最后见到的那个捧着石盒的小女孩,只觉得当年之事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下,而自己的记忆明显是缺失了一部分。 正当萧策想要追问当年之事,钟鼓塔外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打斗声,还伴随着砖石爆裂的轰鸣声。 燕王听到塔外的动静,嘴角带起一抹嘲讽,云淡风轻的说道。 “看来割鹿楼的人已经到了。” 接着就看向沈无伤。 “你是继续在旁边听我跟大侄儿们磨嘴皮子,还是赶紧完成皇长兄交代的正事?” 萧策等人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沈无伤,这厮果然是有其他任务的,否则作为最强战力的枪魁,为何不去塔外迎敌。 就见沈无伤转身,朝一直缩在最后面的余福颔首示意,余福便捧着绸布包裹,有些为难的走到萧策面前。 萧策瞄了一眼这绸布包的形状,总算是后知后觉的联想起来,这就不是本殿下从慎行司带出来的废物盒子吗? 余福见萧策并未多说,才当着众人的面掀开覆盖的绸布,露出里面古朴别致,纹路繁复的千机椟。 燕王在看到千机椟的刹那,不禁失声说道。 “当年一片混乱,没想到千机椟最后竟然落到了二哥手里,好侄儿你当真是福缘深厚啊。” 萧策从余福手中接过石盒,明白了父皇叫他到这里的真正原因,便转身看着燕王。 “你既然知晓这玩意的名字,应该也知道打开它的办法吧。” 燕王却是笑着说道。 “千机椟神秘莫测,我也只是短暂接触过,而且我可以明摆着告诉你,这个东西一旦开启,你这辈子都将失去皇位的继承资格,你可要想清楚了。” 萧策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迫不及待的说道。 “快快快!四叔!你能不能帮侄儿打开?” 见萧策如此急不可耐,燕王第一次露出诧异的神色,他起初还以为萧策是装的对皇位无感,毕竟他也当过皇子,有些表面功夫必须做足,可如今萧策明知道后果,依旧毫不犹豫让他打开,甚至连四叔都敢喊出来,着实令燕王心中受到不小的震撼。 燕王想了一会儿,才对萧策说道。 “我没法行动,你将盒子抱到我面前。” 萧策想也没想,直接就跨出一步往前走,却是被海朝云拦了下来。 海朝云望着燕王,充满了戒备之色,沉声问道。 “这个千机椟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即便萧策无心皇位,可既然能直接夺走他的继承权,就很有可能危及到他的安全。” 萧策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可是当年从割鹿楼那里缴获过来的,没准原本就是用来坑害自己的凶器,便也看着燕王,语气不善的说道。 “四叔,你不厚道啊,侄儿跟你心连心,你跟侄儿玩脑筋?” 燕王也没想到这小王八蛋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千机椟内结构复杂神秘,我只知道一旦开启后,便会将你的气运尽数吸走,至于你被抽干了龙气后是生是死,我也就不得而知,毕竟当年割鹿楼还没来得及动手,皇长兄和阿翁就找到你了。” 第126章 龙吟! 萧策抱着千机椟,见燕王盯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当即有些犹豫。 毕竟被抽走气运后有可能会挂掉,任谁都得慎重考虑,而且如今他与海朝云感情发展的挺顺利,解除冷香寒只需日后水到渠成。 萧策自小从未感受到过龙气的存在,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担上性命之忧,会不会太不值当了些。 燕王仔细观察着萧策的神情变化,不禁冷笑着嘲讽。 “终究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小鬼头,舍不得这身颇天气运也情有可原,只是以后别再虚伪的大放厥词,说什么对皇位不感兴趣,大丈夫敢做敢为,想要就得争取,别搞伪君子那套。” 萧策闻言眸光一凝,狗东西想激将我? 又仔细斟酌片刻,萧策才捧着千机椟,从众人的保护圈中缓缓走出,跨过地上铺满的尸骨,站在燕王面前。 “四叔,你不用拿话点我,狗屁龙气害我从小生不如死,我恨不得赶紧抽个干净,之所以犹豫,单纯是因为我怕死罢了。” 燕王坐在蒲团上抬起眼帘,对上萧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 “想清楚了?” 萧策轻轻颔首。 “若是不将这龙气的问题解决,估计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那就乖乖坐下来,没人可以俯视我,你是晚辈就更不允许。” 萧策无语的撇撇嘴,盘腿坐在燕王身前,都混到这般田地,还摆臭架子呢。 燕王看萧策端正坐好,接着又说了一句。 “十四年来,二哥想尽办法也没能撬开我的嘴,你可知为何今日你一来,我就愿意帮你打开千机椟?” 萧策听出燕王的话语里带着些冷意,不禁微微蹙眉。 “总不会是咱们叔侄两投缘吧?” 燕王的眼睛静若平湖,与萧策的视线交汇在一起,轻声笑道。 “萧世成筹谋一生,连亲儿子都想算计,我就是想看看,等你的气运彻底完整后,将来皇家会不会再出现兄弟阋墙,你又会不会做出反噬萧世成的壮举。。。” 嗯?完整气运?什么鬼? 萧策心中刚升起疑惑,却见燕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如同黑潮翻涌,诡异幽幻,顷刻间侵入到萧策的神识之中。 萧策只感觉亡魂大冒,立刻就想起身逃离,却惊奇的发现,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施了定身术般。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了萧策的身体,萧策只能以旁观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抱着千机椟行动,却根本束手无策。 由于萧策是背对着众人,除了沈无伤外,竟是无一人察觉,萧策已经失去身体控制权,被燕王所彻底操控。 就见萧策将千机椟放置在身前地板上,缓缓抬手握住燕王已经萎缩的双臂,将二人的手掌都贴放到了千机椟上。 唐霜霜看的疑惑,小声询问李红袖。 “没听到燕王说话,殿下怎么像是知道方法似的?” 李红袖也蹙着眉眼,“有些不太对劲。” 海朝云似乎是发现了端倪,刚要上前阻止,就被沈无伤以眼神劝退,示意她稍安勿躁。 燕王望着神情呆滞的萧策,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 萧策的脑海中,响起燕王的声音。 “乖侄儿,四叔将送你一场大造化,但这削骨磨皮,筋脉断裂的痛楚,你可得坚持住咯。” “萧世绩!你tm想干什么!” 萧策只能在心底疯狂咆哮,但已得不到燕王的任何回应,身体不受控制的继续行动着。 就见燕王眉头一皱,灌输真气,被萧策握着的双掌便是一颤,十个指缝间开始有鲜血渗出。 而萧策那冷若寒冰的双手,也被燕王的真气所伤,双掌中被震出两道血口,泛着寒气的血液也同时流出。 二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千机椟的表面滴落。 众人就看到,血液逐渐沿着石盒上繁复的纹路流淌,而原本跟块死物般古朴的千机椟,在受到鲜血的浇灌后,似是活了过来,如同心脏般开始颤动。 咚咚咚咚—— 如同心脏般跳动的颤鸣,回荡在钟鼓楼中,令李红袖等人齐齐面色一变,都从中听出了无比诡异的感觉。 而千机椟上的铭文,在经过鲜血的渗透后,逐渐泛起森然的红光,整个千机如同一颗布满裂纹,随时会爆裂的心脏。 钟鼓塔外的打斗声也越来越剧烈,不断有闷响传出,与楼内的咚咚声相互共鸣,造成极不协调的嘈杂。 可海朝云等人根本无心关注塔外的战况,都一眨不眨紧盯着千机椟的变换。 萧策的心底被恐惧所支配,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铺满整个千机椟。 随着千机椟的反应越来越剧烈,萧策处于一片混沌中的神识,发觉一股温暖的热流开始涌动,接着便听到了一声铿锵锐利的咆哮声! 吼—— 一声惊天的龙吟突兀的出现在钟鼓塔中,顺着塔内中空的结构,声浪一路向上传播,直接撞在塔顶的大钟之上! 吼!—————— 佛钟剧烈响动,将这声撕裂苍穹的龙吟传向四面八方,响彻在整座大相国寺的上空! 大雄宝殿之前,萧世成与贾公公听到这声震天动地的龙吟,不由得露出释然的笑容。 “老四,你总算还当自己是萧家人。” 一片激荡的烟尘中,靖王一拳击退破军星,闻声抬头,同样一脸的欣慰。 反而是身前的破军,在听到龙吟后明显身形一顿,有了片刻的恍惚。 下一刻,破军撞破烟尘,拔地而起,就要朝着钟鼓塔方向赶去。 “想去搅局?没那么容易!” 靖王冷哼一声,如山岳般的身躯踏碎地砖,一瞬间就撞在破军飞掠的身形上,二人如同两颗交织的炮弹,互相对攻着砸入到一侧的佛院中,发出震天的巨响。 大相国寺外,混乱的百姓与束手束脚的御林军,在听到上空那道摄人心魄的龙吟,全都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紧接着无数百姓纷纷跪伏于地,朝着大相国寺磕头叩拜,皇帝祭天祈雨,引出龙吟铮鸣,此乃天佑大盛之兆! 黄灞先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发觉跪拜的百姓中,还有许多人站立着,表情难看的盯着上空,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手下的弓箭手沉声下令。 “射杀还在站着的人!” 能被选拔为御林军的弓箭手,都是箭术精湛,百里挑一的精锐,数十支羽箭精准而迅捷,将那些第一时间,不肯跪拜天子的逆乱射杀当场。 百姓们早就知晓有乱匪混入人群,此刻见作乱之人伏诛,尸体横七竖八,加之天降吉兆,竟无一名百姓感到恐惧,纷纷爆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声! 受到京畿大旱影响,原本笼罩在长安城中惶恐不安的氛围,在这一声震慑天地的龙吟后,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第127章 塔前乱战 钟鼓塔中,众人被这声龙吟震慑心神,纷纷目瞪口呆盯着盘坐于地的萧策。 方才千机椟红光大盛后,众人清晰的看到,萧策的身体里显出一道模糊的虚影一闪而逝,跟随着的便是那声惊天动地的龙吟。 “我滴乖乖,老六这是要上天呐!” 萧泽看到这副异象,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感叹萧策实在是命好,一边又逐渐升起了担忧。 毕竟如今的太子是大哥萧炎,可萧策如今这天降神异的大气象,未来也不知会引发出何种变局。 李红袖望着萧策的背影,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之前在慎行司地库中,看到文书上记录的龙气只是觉得新奇,可如今亲眼所见,方才知晓这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唐霜霜则是满眼冒着小星星,心中萧策的身影都变得金光闪闪,想着殿下日后发达了,肯定会给自己搜罗天下的山珍海味! 梁宝激动的老泪纵横,他自小看着萧策长大,虽知道气运之说,却从未见过,如今看着自家殿下展现出如此气派,当真是老怀甚慰。 唯有海朝云眼神晦暗不明,萧策身上的光环越重,与她之间的隔阂便会越深。 原本萧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海朝云还尚能幻想一下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可如今亲眼得见龙气峥嵘,海朝云只觉得与萧策之间横亘了一道天堑,浑天教主与真龙皇子,注定不可能是一对。 沈无伤早有预料,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紧紧盯着萧策的变化,因为接下来才是关键。 萧策的神识中,早已是被震撼的无以复加,心中一片翻江倒海。 刚刚那响彻灵魂深处的龙吟,几乎将他的世界观激得粉碎,原以为只是钦天监搞出来忽悠世人的幌子,却没成想竟是真的如此骇人! 可身体依旧无法行动,萧策也不知道刚刚那声龙吟意味着什么,视角也被定格在千机椟上,连抬头看看燕王的表情也做不到。 燕王则是笑看着萧策,刚刚千机椟唤醒龙气生出异象,也算是给这蠢侄儿提前尝点甜头,否则待会的那锥心蚀骨的痛苦,四叔怕你细胳膊细腿的扛不住! 千机椟上的红光还在闪烁,竟是越来越刺眼,逐渐将二楼整个空间都映照得猩红如血。 砰!钟鼓塔外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跟着就听到三皇子萧恪的急呼。 “老六!你们好了没有!外面快顶不住了!” 听到这声呼喊,众人方才反应过来,外面正在遭受割鹿楼的袭击,也不知到了何种险峻的地步。 沈无伤想了想,转身对众人吩咐道。 “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们快出去驰援三殿下,在六殿下完整吸收龙气前,不能让任何人闯进来打扰!” 梁宝与海朝云对视一眼,立马做出了决断,就听海朝云说道。 “韦我峰,余福,李红袖都有伤在身,留在塔里守着萧策,霜霜跟着我和梁宝下去。” 众人见此也没有异议,海朝云与梁宝武功最高,唐霜霜又是乱战高手,他们下去拖时间最为合适。 李红袖握了握手中剑柄,虽也想跟下去与高手较量,终究是有伤在身,而且守护萧策更加重要,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钟鼓塔外,包括碧澄师太与陈道子等不足十名玄衣卫,加上仅剩的近百御林军,拼命的拱卫着身后的钟鼓塔。 三皇子萧恪面色无比难看,盯着前方那帮恐怖的人群。 一身朱红长袍的禄存站在最前方,双手锋利的指甲不断滴落着鲜血,身旁堆满了上百御林军的尸体,坚固的甲胄上全是抓痕孔洞。 在禄存的身侧,五名气息非凡的黑袍人静静伫立,脚边同样横陈着超过二十具玄衣卫的尸首。 更要命的是,在割鹿楼六人的身后,还足足有近百身份不明的死士,全都手持各色兵器,人人面上蒙着黑布。 萧恪望着这帮突然冒出来的死士,便猜测出是燕王当年残存的势力。 碧澄师太手中的澄华剑闪烁着光泽,面色同样难看无比,本就是受了胁迫才为朝廷卖命,可如今眼前这等危局,若不拼尽全力怕是想好死都难。 陈道子的桃木剑在之前被唐霜霜搅了粉碎,此刻手里握着从慎行司申领来的长剑,也是紧张到冷汗直冒。 曹安跟方胜这些武功弱一线的年轻人,早就已经被禄存那恐怖的杀力吓得惊骇欲绝,手中的兵器都在颤抖。 禄存缓缓向前迈步,袖袍下的手指不断捻动,咯吱作响,听的碧澄师太等人汗毛倒竖。 “呵呵呵。。。赶紧将燕王殿下放出来,本君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萧恪听到禄存的话,心想果然是冲着燕王来的,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燕王谋逆,罪大恶极,陛下念及手足之情,罚他在此面壁清修,你们擅闯佛门清净之地,意图劫走重犯,简直是大胆妄为!” “聒噪。” 禄存闻声,脚步微微一顿,挥动袖管抬手一扫,一道红芒就朝着萧恪的面门激射而去。 萧恪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那道速度极快的红芒来到近前。 叮!一身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赵惊鸿,闪身出现在萧恪身前,一剑将禄存发出的真气挡开。 禄存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轻轻笑道。 “还有高手?” 赵惊鸿不多说半句废话,身影原地消失,下一瞬便一剑递向禄存的心口,敢对三皇子出手的人,都必须死! 禄存不屑的冷哼一声,闲庭信步抬起一根指甲,压在赵惊鸿的长剑上,迸射出一串串火花。 赵惊鸿仅露出的双眼沉着冷静,手上力道加重,推着禄存开始向后不断倒滑。 最大的boss被人支开,碧澄师太等人也不再迟疑,朝着五名黑袍人就杀将过去。 这时其中一名黑袍人率先冲出,一把扯下黑袍,露出满脸狰狞恐怖的黑色血管,以及那癫狂残忍的病态笑容,正面迎上碧澄师太与陈道子四人的围剿。 “仇仙尺!” 碧澄师太一看到这张诡异的脸,心底便是一沉,但手上的澄华剑真气越发强盛,翻涌如龙卷,正面迎上仇仙尺。 而陈道子则是一个闪身从侧方递出一剑,曹安手中铁扇瞬发出三根银针,方胜则是九环刀贴地横扫,朝着仇仙尺的脚踝斩去。 仇仙尺被四人合围,剩余的六名玄衣卫也合在一起,朝着另外四名黑袍人冲了过去。 一直按兵不动的燕王死士们,见状也纷纷举起武器,与人数最多的御林军们展开正面碰撞。 钟鼓塔前一阵杀声震天,陷入到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乱局中。 萧恪武艺不行,只能贴在钟鼓塔的墙壁上,尽量不要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下,省的成为赵惊鸿的累赘。 而仇仙尺面对四名江湖高手的围攻,竟是游刃有余一个腾跃,两指精确的捏住澄华剑的剑锋,稍一用力便拉了碧澄师太一个踉跄,同时在空中向一侧斜踢,边将陈道子震飞后退,而曹安的飞针以及方胜的横斩都落了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仇仙尺尚未落地,便一拳打在碧澄师太的肩头,将五十老太打得倒飞出去。 而刚一触及地面,仇仙尺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方胜下压的身体就是一记重踏,方胜差点被当场踩断脊柱,口中狂喷鲜血陷入到地里。 曹安见这凶人顷刻间瞬瞄三位同伴,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势头,瑟缩着不敢再上前。 仇仙尺似乎失去理智,黑色鼓胀的血管根根分明,望着曹安露出嗜血的冷笑。 “桀桀桀桀。。。都去死吧!” 仇仙尺双足猛然踏裂地面,朝着曹安如同疯狗般扑了过去。 曹安被吓得肝胆俱裂,拼命向后急退,可速度根本无法与仇仙尺相提并论。 就在曹安即将被仇仙尺当成年糕撞得稀巴烂时,原本紧闭着的钟鼓塔大门,突然轰的被冲开! 一道如同炮弹般的身影从塔内急速掠出,转瞬就越过曹安,径直撞向仇仙尺,力道之大,声势之猛,竟是将仇仙尺直接顶着砸飞出去! 萧恪望见这一幕,赶紧转头看向钟鼓塔内部。 就见海朝云神情平静,与扛着霸刀的唐霜霜,缓步走出塔楼,观察起场中的局势。 第128章 抚顶叩长生 海朝云先是看了一眼最远处打群架的御林军,见对手只是帮上不得台面的死士便不再过多关注。 又望了一眼正与仇仙尺战作一团的梁宝,海朝云微微叹了口气。 江湖儿女江湖死,梁宝即便在深宫中待了十四年,却依旧对往日旧事耿耿于怀,甚至愿以性命相抵,只求一雪心中血恨。 海朝云虽不清楚梁宝的过往,但也能理解他的心结,想来萧策也是早有预感,才会始终没勇气向梁宝问上一句。 海朝云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与禄存交手的蒙面人身上,眉头微微蹙起。 却见赵惊鸿手中长剑挥动如风,剑气如泼墨般倾泻而出,朝着禄存兜头盖脸的压下。 而禄存只是双指并拢,指尖寒光熠熠,双手齐出一连点出不下百次,形成无数道虚影,仿若千手观音般将赵惊鸿的剑气逐一点破。 赵惊鸿在出剑的刹那就已明了,自己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但为了给三皇子争取时间,只能将体内的真气不要钱的疯狂输送到长剑上。 禄存一边游刃有余的应对赵惊鸿的泼水,一边轻笑点评道。 “这位小友,观你剑走龙蛇却杀力欠缺,未尽全力就已露怯,还是早早退去保全性命,让我等接走燕王殿下,岂不两全其美?” 落生剑,一剑若九天垂落,俯瞰苍生,是赵惊鸿在习百家之长后,寻觅到最适合自己的剑法,可禄存却一语点破了其中最关键的瑕疵。 为了追求高远剑意,赵惊鸿走的是如云卷云舒般的飘渺剑路,终究是缺失了杀伐之气。 在应对武功弱于自己的对手,赵惊鸿尚能予取予求。 可一旦对上像海朝云那样能一力降十会,或是眼前禄存这样杀力恐怖,招式精妙的绝顶高手。 赵惊鸿便会因攻击力不足,逐渐显露出乏力,这也正是赵惊鸿在武道上至今无法更进一步的桎梏所在。 赵惊鸿心思浮躁,手中层层叠加的剑势也出现片刻凝滞,接着便是杂乱无章。 禄存见眼前这剑客招式逐渐露出破绽,继续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本君观小友天资不凡,且也是对武道有极高追求之人,何不入我割鹿楼,定能寻得突破机缘。” 赵惊鸿闻言,握剑的右手一顿,随后就是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本公子出自江阴赵氏,百年豪阀,岂是你这种鼠辈能够蛊惑的? 接着赵惊鸿便是展开更加凌厉的攻势,但剑招却已经彻底变得混乱不堪。 禄存被狂风暴雨般的剑气封锁,脚边的砖石苔藓都被剑气卷的支离破碎,可依旧仅是抬指挥挡,在一片剑雨中岿然不动。 萧恪与赵惊鸿心意相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紧握双拳,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惊鸿的心。。。乱了!” 海朝云当年与赵惊鸿争夺青魁之名,在南疆盘龙岭,川蜀青城山都曾有过交手,此刻一眼便认出了蒙面人的身份。 海朝云见赵惊鸿攻势越来愈乱,也懒得计较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冲旁边的唐霜霜说了一句。 “霜霜,你自己挑对手。” 说完海朝云便翩然一跃,朝着禄存急掠而去。 “海姐姐小心。” 唐霜霜笑兮兮的嘱咐一句,扫视一番战局,死士跟御林军就是在打群架,没意思,梁宝与仇仙尺的战斗不容外人插手。 最后唐霜霜选择了不远处正被碧澄师太等玄衣卫围剿的剩余四名黑袍人,扛着霸刀就冲了过去。 钟鼓塔二楼,千机椟迸发出的红光,已经将燕王与萧策完全笼罩其中。 除了沈无伤外,李红袖与余福眼前只能被一片猩红覆盖,完全看不清红光中萧策的状态。 萧策的神识之中,自附在千机椟上的手掌开始,逐渐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刺痛,令他心头升起不妙之感。 而不知何时开始,燕王萧世绩已经闭紧了双眼,眉心皱成奔驰车标,额头不断渗出细汗,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沈无伤眼眸微眯,见有一道金色流光,缓缓自燕王体内显现,顺着他犹如枯木的双臂,正流向萧策的双臂。 手心处传来一阵暖流,金光没入体内,令萧策感到一阵熟悉之感,似乎那原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可下一刻,萧策便感到手臂传来一股锥心噬骨的剧痛,金光顺着筋脉流转,似乎有千万根钢针在骨血中乱钻。 萧策的身体依旧保持面无表情的漠然神态,可神识中那股剧痛真实存在,后背顷刻就被冷汗浸湿。 燕王察觉到因巨大的痛苦,萧策的手臂开始无意识的抽搐,想要脱离幻神障的控制。 “小子,现在半途而废的话,你会立刻归西,四叔劝你还是再忍忍。” 燕王咬着牙提醒一句,实则他这副枯槁的残躯只会比萧策更加痛苦,一边要耗费心神控制住萧策,一边要忍受着气运被生生剥离出体外,那种来自魂魄的撕裂剧痛。 而萧策作为承受的一方,只觉那道金色光气在游走过手臂筋脉后,便势不可挡朝着周身各处大穴撞击而去,途经一条又一条筋脉,仿若随时被挤爆的水管,令萧策疼痛到几乎快彻底疯掉。 神识之中只余撕心裂肺的痛楚,萧策甚至没察觉到,原本全身各处被冷香寒冻结,堵塞闭合的脉络,正被龙气疯狂冲刷洗礼,恢复到先天状态。 “呃。。。。啊。。。。” 萧策的喉咙中开始挤出痛苦的嘶吼,原本无神的双眼早已上翻,似乎随时都会暴毙身亡。 燕王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由于痛苦的程度超乎想象,他也渐渐无法控制住萧策的身体,可一旦二人在此时分开,必定会双双殒命当场,所以燕王唯有死死硬撑着。 沈无伤发觉二人的状态越来越差,一步来到萧策身后,手中运起一道柔和却浑厚的苍蓝真气,缓缓拂在萧策的头顶。 抚顶叩长生,心神意气足。 一道温暖而强大的力量轻轻包裹住萧策即将支离破碎的意识,将一切惊涛骇浪般的剧痛暂时阻隔在外。 “抱元守一,定脉沉气,不要试图与龙气对抗,要让它适应你的身体。” 脑海中响起沈无伤的声音,令萧策心神一震,总算从浑噩中挣脱出来。 燕王察觉到身前的变化,不禁笑道。 “枯坐十四年,我是真的与世间隔绝太久了,竟没想到当年的甩枪小子,今日能走到这种高度。” 沈无伤也正卯足了劲,根本没心思理会燕王的感慨。 “有沈某护持,能保住六殿下的心神不散,赶紧加快传气!” 燕王的嘴唇泛白,哑然一笑,刚刚顾及到萧策脆弱不堪的身体,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将龙气还给他,既然现在有沈无伤从旁协助,那乖侄儿你可得接好咯! 燕王浑身一颤,方才只有丝丝流转的金光,顿时如同海潮般自身体中涌出,将千机椟散发的红光瞬间冲破,照的室内明亮光华。 萧策原本暂时得到休整的神识,突然察觉到一股磅礴如山岳的气息,携着铿锵龙吟之声,自周身四肢百骸,各处窍穴脉络,疯狂涌入到自己的体内! 第129章 梁宝之仇 “啊!!!” 萧策的身体被汹涌的龙气席卷,那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几乎撑爆了他的身体,令他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李红袖跟余福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心中忧心万分,朝着萧策就要跑过来,却被沈无伤出声喝止。 “别过来!他现在不能分心!” 李红袖跟余福只能驻足原地,怔怔望着萧策不断颤抖的背影。 韦我峰一拳捶在柱子上,也为此刻的无能无力感到十分焦急。 沈无伤抚在萧策头顶的手掌也在微微抽动,方才大量龙气突然冲进萧策体内,他构筑起来的神识防御顷刻间被冲的土崩瓦解。 这就是气运之威吗?难怪世间武人都梦寐以求,传言问鼎天下者无不身怀大气运。 “我将原属于萧策的那一半气运尽数还了他,我不欠萧氏任何东西了。。。。” 燕王原就干瘦的身躯,在龙气被抽干后,更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又看了一眼面前无数金色气息乱窜,正浑身抽搐的萧策,燕王便不再理会侄儿的死活,缓缓闭眼进入调息。 沈无伤也知此行的目的已达成一半,剩下的只需帮助萧策容纳下这份泼天的气运。 萧策早已被龙气冲击,因锥心的疼痛陷入到昏迷,此刻周身的龙气不受控制不断乱散。 沈无伤见状扭动萧策的脑袋,将他转向自己,接着盘膝坐定,右手双指顶住萧策的眉心,左手抚掌按住萧策的丹田。 李红袖三人就见以沈无伤为圆心,一股由苍蓝真气构筑的屏障,逐渐笼罩住萧策,将那些散溢出的龙气包裹其中,不让其有一丝一毫浪费。 沈无伤面色郑重,双手同时开导,自上灌输内力温养萧策受损的心神,自下引导着横冲直撞的龙气朝着萧策的丹田汇集。 钟鼓塔前,因为海朝云与唐霜霜的加入,局势顷刻间逆转。 唐霜霜本就擅于多人混战,此刻在碧澄师太,陈道子与曹安的掩护下,不断压制着对面四名割鹿楼星官。 海朝云则是强行介入,打断了赵惊鸿与禄存的交锋,正面双掌排山倒海,力重千钧,与禄存那诡异精妙的穿刺对轰在一起。 禄存见面前这位英姿不凡,容颜倾城的公子哥,年纪轻轻竟能达到如此修为,顿时又起拉拢之意。 “小友,大盛朝廷许你什么好处,我割鹿楼都能翻倍,何不弃暗投明?” 海朝云手上动作举重若轻,总是能平稳接住禄存那锋利的十根指甲,不屑的冷笑道。 “浑天教与朝廷势如水火,本座怎么可能为朝廷卖命,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禄存闻言眼睛一亮,立马明白了这公子哥的身份,语气更加激动的说道。 “海教主,浑天教雄踞南疆,是反抗大盛朝廷的中坚力量,我割鹿楼也是心驰神往久矣,如今有了机缘相逢,何不携手共谋大业,教主的那位朋友也可拉拢到咱们这边来。” 海朝云眼神古怪的看着这个异想天开的老货,失声笑道。 “我是受六皇子萧策所托,来阻拦你们这帮恶心的家伙,你若是能说服他投靠割鹿楼,那我浑天教唯割鹿楼马首是瞻也不是不可以。” 禄存无语。。。。。 二人继续你来我往对轰着,都未尽全力,禄存一直担忧着靖王与破军的战斗,而且沈无伤一直没有露面,前夜交手时若非禄存逃得快,还拼着手掌被砍断的风险,划了沈无伤胸口一指甲,怕是会被直接朔寒天罡钉死在地上。 而海朝云则是旨在为萧策拖延时间,保存实力才能防止接下来随时发生的异变。 赵惊鸿在海朝云插足的刹那,便直接后撤到三皇子萧恪身旁。 “殿下,割鹿楼与海朝云似乎都在等待什么,要不我先护送你离开?” 萧恪微微摇头,沉声说道。 “老六还在楼上,也不知到底跟燕王在说些什么,我若是不管幼弟,自己逃命,日后父皇绝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赵惊鸿闻言,也只能在心底叹气,三皇子身份不显,能继承皇位的机会渺茫,却将此当作了毕生夙愿。 而赵惊鸿虽是江阴赵氏嫡子,但也注定无缘家主之位,只能醉心于武道,也才会与不如意的三皇子互为至交。 另一侧的梁宝与仇仙尺,一上来就拼了死命。 梁宝发觉仇仙尺神智有些不清,再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上遍布黑筋,便想到仇仙尺服用了割鹿楼的诡异丹药黑罗刹。 “仇仙尺,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术不正,却没想到连最后的尊严也舍弃,为了力量甘愿沦为行尸走肉!” 仇仙尺的瞳孔中几乎全是眼白,甚至嘴边还微微渗出口水,如同一条疯狗般桀桀怪笑。 “师兄。。。趁我还有最后一点人性,你最好今日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会打死你!” 梁宝望着仇仙尺这副疯魔的状态,心中并无惊骇,只余一片凄凉。 昔日陇西千手门何等兴盛,师傅岳松涛更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豪侠,可惜一切都被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仇仙尺觊觎掌门之位,在茶水中下毒,欲行弑师恶行,最终行迹败露,可师傅也因中毒身亡,那些年纪稍小的师弟们也被仇仙尺屠戮殆尽。 等在外行走江湖,已闯下赫赫威名的八臂天龙梁宝收到消息,赶回陇西的师门时,只看到一地灰烬与断壁残垣。 梁宝每每回想起那血海深仇,胸中欲壑难平,可如今千手门最后两位师兄弟势必要分出生死,梁宝心中只余满怀凄霜。 这份感慨也只是转瞬即逝,梁宝在回神之后,便将浑身真气倾泻而出,似乎要榨干自己这副老迈的残躯,将这二十年来的仇怨全都还给仇仙尺。 仇仙尺也早已陷入疯魔,当年入割鹿楼实属无奈之举,可如今这浑身筋脉中充盈着强盛的力量,仇仙尺脑海中只留下最后一个念头,杀光眼前所有人! 就在这时,一圈金色光芒自钟鼓塔顶冲出,如同水波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并伴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气息。 禄存感受到这股气息,一身红袍忍不住的颤抖,声音嘶哑难听。 “呵呵呵呵。。。龙气归位,千机椟就在塔里!” 海朝云闻声蹙眉,莫非割鹿楼的目标既不是要接走燕王,亦非针对身怀龙气的萧策,反而是那个奇怪诡谲的石盒子? 第130章 道德绑架 钟鼓塔中,随着金色气浪逐渐被沈无伤压制到体内,萧策那如万年坚冰般,从未运行过的丹田里,慢慢汇集起金色气团,不断填补着萧策缺失的性命之根本。 终于,在最后一丝龙气被牵引入丹田后,萧策再也无法承受住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举头朝天一声咆哮。 吼!—— 伴随着这声龙吟,萧策周身积压的气劲一口气释放而出,掀起一阵汹涌的气旋,将钟鼓塔二楼的所有人都给震退。 沈无伤耗费太多心神,此刻有些气息不稳,而精疲力竭的燕王,更是直接被吹飞,撞在身后的墙上。 李红袖跟余福在短暂愣神后,就见萧策的身躯如同风中落叶,摇摇欲坠,二人便急忙奔到萧策身边。 刚将萧策拥入怀中,李红袖就感受到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令她心底悚然一惊。 “阿策!阿策!” 李红袖不停摇着萧策,试图将其唤醒,可萧策面色苍白如雪,气若游丝,甚至连眉眼间都隐隐有寒霜凝结。 “怎么会这样?殿下体内的冷香寒竟突然到了这种严重的地步!” 余福握着萧策的手腕,把脉后也是焦急万分,他原以为萧策在接受龙气后,体内的冷香寒会迎刃而解,没想到居然会直接爆发。 沈无伤走到萧策身旁,观察一番他的气色,才沉声说道。 “当年割鹿楼帮助燕王抽取六皇子体内的龙气,中途被靖王爷与贾公公破坏,才迫不得已用冷香寒来压制六皇子体内的龙气,如今龙气完整回归,自然会诱发冷香寒更加剧烈的发作。” 躺在角落里的燕王,闻言也是艰难的说着。 “当年我本欲窃取龙气化为己用,以求天时人和,无奈最后功败垂成,萧策体内的龙气一分为二,留了一半在我的体内,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萧世成舍不得杀我的原因,想来也是今日割鹿楼作乱的真正目的。” 沈无伤见到燕王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连从地上坐起来都办不到,无奈叹一口气,走到燕王身侧将其扶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燕王被沈无伤扶着坐回到蒲团上,不禁冷笑说道。 “自古成王败寇,落得这个下场只怪我能力不足,运气不好,但萧世成足足忍了十四年,才肯让萧策出现在我面前,说明如今朝廷面临的压力巨大,不得不借助萧策身怀龙气之说,向全天下蠢蠢欲动的势力表明,天命仍在萧室。” 沈无伤见燕王一脸的坦荡,似乎并未对失去龙气这最后的护身符感到颓丧。 “起先沈某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甚至要动用武力,才会让你屈服,没想到燕王殿下竟心甘情愿就将龙气还回来。” “哼,当年我无可奈何,才会借助割鹿楼的力量,但我毕竟还姓萧,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争怎么闹都可以,若是有人妄图颠覆大盛,我又岂会坐视不管?” 沈无伤望着燕王义正言辞,虽然早已不复从前的风采,却仍能窥见当年那个力战金国数十万大军,不可一世的燕北之王的影子。 这时虚弱到极点的萧策,在李红袖怀中艰难的撑起眼皮,望向燕王虚弱的说道。 “四叔。。。你倒是问心无愧了。。。侄儿现在。。。都快挂了。。。” 燕王见萧策仍能说俏皮话,心底也是长松一口气,看着沈无伤说道。 “萧策如今的身体,一旦接受完整的龙气必遭冷香寒反噬,我不信萧世成跟皇长兄会没有后手,劝你动作还是快些,省的萧策待会儿真的毒发身亡。” 沈无伤闻言眼神一凝,没想到燕王枯坐十数载,依旧如此洞若观火,估计从他见到萧策那一刻,就已经将陛下跟靖王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 燕王疲惫不已,也懒得再跟沈无伤等人废话,缓缓闭上双眼,下起了逐客令。 “你们可以走了,不要再打扰我清修。” 沈无伤最后看了一眼燕王,才蹲下身去将萧策从李红袖手里接过来。 “接下来,就得看海朝云是否愿意配合了。。。” 李红袖与余福闻言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二人都是脸颊一红,明白了沈无伤话里的意思。 而韦我峰则是口无遮拦,直接惊叹道。 “我糙,合着靖王他们在这里等着呢,这不是强行逼着海朝云将自己许给殿下嘛,这她怎么会肯?” 李红袖跟余福无语的瞥了韦我峰一眼,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直接说出来怕不是得叫海朝云怄个半死。 沈无伤倒是脸皮厚如城墙,无所谓的说道。 “眼下六皇子危在旦夕,我这两天观察下来,瞧着海朝云与殿下彼此有意,想来应该不是难事。” 李红袖是女子,最能感同身受,此刻握紧剑柄有些不满的说道。 “即便海朝云跟阿策情投意合,也绝不会受人胁迫,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也许会直接翻脸!” 世间男女结合,必得心意相通,你情我愿,像沈无伤他们这样逼着海朝云就范,简直就是无耻,至少李红袖是这么认为的。 萧策虽然随时都会昏死过去,但一直能听到众人的谈话,此时气息微弱的开口。 “不允许道德绑架大海。。。否则本殿下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让父皇的谋划竹篮打水。。。” 沈无伤闻言叹了口气,果然如靖王爷预测那般,只要六皇子知晓这最后一步,一定会严词拒绝,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钟鼓塔外,海朝云尚不知晓自己被人算计了,仍与禄存在激烈的交手。 禄存的十根指甲散发着红光,犹如恶鬼修罗索命般,朝着海朝云周身各处要害攻击。 海朝云虽总能堪堪避开,却也逐渐显出疲态,终究是在内力运用的精准上欠缺火候,禄存依旧游刃有余,可海朝云却是体内气息飞快流逝。 心知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海朝云一记蛇形刁手迅速攀上禄存的臂弯,避开利甲突刺的同时,拉扯着禄存往自己的身前带,随后便是一掌朝着禄存的心窝探去。 噗,想象中的碰撞并未发生,海朝云这一掌似是打在棉花上,掌力接触到那身红袍仿若泥牛入海,并未造成半点伤害。 海朝云心底闪过刹那错愕,跟着便是身形急速倒退,果然就见禄存一招凶猛的爪击原地抓了个空。 而禄存一击落空后,连半分停滞也无,朱红长袍如同附骨之蛆,贴着海朝云就急速追了上来。 海朝云微微蹙眉,双掌犹如千障叠浪,掌影纷飞间化作无数气团,劈头盖脸朝着禄存轰去。 禄存则如风中厉鬼,飘忽不定,擦着掌气不断闪转腾挪,化作一道慑人的红芒,不断逼近海朝云。 就在禄存的利爪即将碰触到海朝云的刹那,钟鼓塔二楼中突然迸发出一道震天的苍蓝罡气,直接击穿了墙壁,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径直冲着禄存而来! 第131章 不愿你为难 轰!突如其来的凶猛罡气从天而降,硬生生横亘在禄存身前的空地上,将地面轰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禄存放弃追击海朝云,抬头看向钟鼓塔上方,面具下不知是何神情。 就见钟鼓塔二楼的墙壁被破开一个大洞,沈无伤手持朔寒天罡,杀气腾腾的盯着禄存。 “死太监,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可禄存根本无心理会沈无伤,而是盯着那道蒲团上的瘦削背影,竟是有了轻微的哽咽。 “老奴钟俭,参见燕王殿下!” 楼中的燕王闻声,只是身子微微一颤,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沈无伤瞥了一眼激动万分的禄存,才转头问向燕王。 “我就说割鹿楼怎么会有太监,原来这禄存就是燕王殿下的人。” 燕王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钟俭是太宗朝时,除了阿翁外,父皇最信重的四名内监之一,当年正是他带着遗诏,逃出长安来蓟州给我报信。” 沈无伤闻言不由得眼神微眯,当年自诩忠仆,拼死传诏的皇城内侍钟俭,如今成了割鹿楼的七星之一的禄存星,这其中的含义可就有些意思了。 “燕王殿下不与老仆叙旧吗?” 燕王微微摇头。 “往事已矣,我如今沦落到这种境地,终究是心中贪念所致,也不想再追究当年的是非对错。” 沈无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要是燕王依旧贼心不死,想要跟禄存沆瀣一气,他还真是有些难办,现在这样就挺好。 塔下的禄存,见燕王久久没有回应,不由得急声喝道。 “沈无伤!劝你赶紧放了燕王殿下,否则我割鹿楼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呵呵,沈某孑然一身,莫非还会惧怕割鹿楼的报复,不过。。。” 话音未落,沈无伤直接手握长枪,自钟鼓塔中一跃而出,朝着下方的禄存凶狠砸去。 “你今天得死!” 禄存见得沈无伤这势不可挡的轰砸,不敢有丝毫大意,身形朝着一侧急掠。 砰!无坚不摧的朔寒天罡悍然砸落在地,方圆十丈内的砖石轰然碎裂,激起漫天烟尘。 禄存刚拉开两步距离,沈无伤便如同风中一匹狼,自烟尘中杀出,枪尖横举锐不可当,直冲禄存的面门而来。 禄存见状毫不迟疑,身形前躬,十根锋利的指甲扣进地面,用力将一大片地砖掀了起来,挡住沈无伤一往无前的枪锋。 沈无伤枪如游龙,来回摆荡,将眼前的砖石顷刻间震得粉碎,枪影纷飞间带起的劲风不断席卷向禄存。 禄存一路起落腾挪,被沈无伤追着不断后撤,二人逐渐远离钟鼓塔下。 海朝云见沈无伤将禄存引开,抬头看向钟鼓塔二楼,就发现李红袖跟余福二人,正搀扶着面若金纸的萧策。 海朝云目光一凝,一个起落就来到二楼,连忙查看起萧策的情况。 “寒毒已经攻入脏腑,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海朝云蹙着眉头追问,余福便将刚才燕王与沈无伤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 听完萧策毒发的原因后,海朝云陷入到沉默中,此刻内心愤怒与羞辱交织。 狗皇帝为了逼她给萧策解毒,不惜让亲生儿子陷入险境。 但海朝云心里清楚,皇帝此举也有无奈,近半龙气被燕王窃取,萧策注定寿数不长,可一旦龙气全部回归,冷香寒又会立时肆虐。 如今被架在火上烤,海朝云陷入到两难的抉择,若是要救萧策,只能按照那个狗太医的法子,委身于萧策,这种被逼迫着交出清白之身,直让海朝云心中怒火翻涌。 可她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萧策被寒毒折磨致死,此刻心乱如麻,五脏俱焚。 似是感应到海朝云内心的纠结,萧策缓缓睁开眼眸,温柔的望着海朝云。 “大海。。。我不愿你为难。。。也许都是命数如此。。。” 海朝云望见萧策眼底那抹柔情与宽慰,咬了咬牙双掌运足真气,强行灌注内力到萧策体内,想要试试能否为他压制寒毒。 冷香寒的彻底爆发,严重程度超乎想象,海朝云只是输送真气不到半刻钟,额头便浸出汗水,体内的赤练蛇毒也因为接触到难以抵挡的冷香寒,开始躁动肆虐起来。 而萧策只是脸上稍稍有了些许血色,可僵硬的身躯未能得到丝毫缓解。 李红袖看着海朝云咬牙切齿的模样,能够理解她内心的不平静,于是也坐到萧策身旁,开始输送起内力。 余福伤势颇重,只能蹲在一旁扶住萧策的身体。 韦我峰见大伙儿都在拼命,便也来到萧策身旁,双手搭在萧策的肩上灌输真气。 一时间钟鼓塔二楼被众人的真气包裹,形成了一方无比温暖的空间。 感受到周遭的变化,燕王睁开双眸看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大侄儿倒是真的命好,能有这么多人为他前仆后继,但这样浪费真气只是杯水车薪,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于是燕王轻声提醒道。 “你们这样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勉强能维持住萧策的小命,皇长兄他们能派你们过来讨回龙气,定是有了应对冷香寒的方法,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施为解毒才是上策。” 海朝云听到燕王的话,自脖颈到耳根早已是羞红一片,但依旧一言不发不断输气,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将自己以这种情况托付给萧策。 钟鼓塔下方,唐霜霜在碧澄师太等人的协助下,高举着霸刀一记开天式,生生砸死了一名割鹿楼星官。 而后唐霜霜扫视一圈周遭战况,就发现梁宝与仇仙尺二人正打的昏天黑地,满目疮痍。 将剩余三名星官交给碧澄师太他们,唐霜霜双足发力,一跃数丈,朝着仇仙尺的头顶就是力劈华山。 仇仙尺似乎完全陷入到疯魔,根本不理会唐霜霜这记凶狠的杀招,就只抓着梁宝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的猛砸。 唐霜霜手起刀落,即将劈开仇仙尺脑袋的瞬间,仇仙尺却是身体一偏,用肩膀硬扛住霸刀。 噗呲,刀锋入肉后溅起血水,可唐霜霜惊奇的发现仇仙尺竟是用肩骨卡住了刀刃,让她根本无法将刀拔出来。 “他难道不会疼嘛!” 就在唐霜霜一张小脸满是惊骇时,仇仙尺却是发白瞳孔中凶光一闪,抬腿一脚势大力沉将唐霜霜踢飞出去! 见唐霜霜在空中倒滑,口中喷涌鲜血,浑身是伤的梁宝急的大喝一句。 “唐姑娘!” 可仇仙尺并未继续追杀唐霜霜,反而肩头一震将霸刀弹飞,带出血肉与骨屑,顶着狰狞恐怖的伤口,悍然杀向梁宝。 梁宝越来越应接不暇,双手像是灌了铅般使不上力,被仇仙尺趁机薅住头发,往身前一扯,抬腿就是一记猛烈的膝撞! “啊!” 梁宝的鼻骨断裂,嘴唇爆开,鲜血狂涌,佝偻的身体朝后无力倒去。 可仇仙尺根本不给梁宝一丝喘息的机会,一个大踏步闪身至梁宝身后,接着便是朝着脊柱狂风暴雨的轰砸。 唐霜霜艰难从地上起身,看到梁宝这副惨状,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喊道。 “殿下!梁前辈他快不行了!” 第132章 形势危急 听到唐霜霜的哭喊,二楼的李红袖等人心急如焚,就听海朝云急声说道。 “这里有我,你们快下去帮忙!” 李红袖跟韦我峰虽忧心萧策的状态,但眼下情势危急,必须先下去驰援梁宝。 待二人一跃而下来到塔门前,就见得仇仙尺双拳如狂风骤雨般朝梁宝挥砸,而梁宝满脸血污,不断踉跄着仓皇抵挡。 不敢再有片刻迟疑,李红袖与韦我峰二人急速冲向仇仙尺,同时唐霜霜也已经拾起霸刀从斜侧杀出。 受到黑罗刹的药力催发,仇仙尺已彻底化作杀戮机器,面对三人从不同方向袭来,周身黑气涌动,一掌劲风横扫,带起一阵黑色气浪,将李红袖三人硬生生逼退。 同一时刻,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梁宝,抓住这一丝喘息的空当,不借机后撤,反而趁仇仙尺分身应对之际,一个箭步踏前,右手发力猛地扣住仇仙尺的肩膀,手指嵌入到方才唐霜霜砍出的伤口中,挤压出黑红的血液。 剧烈的痛楚令神志不清的仇仙尺也出现片刻愣神,但梁宝一心报仇,根本不给仇仙尺脱逃的机会,左拳挥舞出残影,朝着仇仙尺的天灵盖疯狂轰砸。 砰砰砰砰!如同重锤敲闷鼓,梁宝似乎要将这些年积攒的仇怨一口气发泄出来,玩儿了命的想要将仇仙尺直接打杀当场。 可李红袖跟唐霜霜却是同时发现,梁宝在每一次全力挥拳时,口鼻中都有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这明显就是脏腑受到重创的反应,李红袖不由得急声说道。 “梁前辈,快停下来!” 而梁宝根本充耳不闻,要将最后的气力全部倾泻出来,誓要捶爆仇仙尺的狗头。 仇仙尺的额头不断渗血,感受到梁宝压制的拳风逐渐无力,怪叫一声便向前俯冲一把抱住梁宝的腰,二人朝着地面上扑去,接着便扭打在一起。 李红袖跟韦我峰急忙奔过去,突然身前地面震颤,砖石不断崩裂。 仇仙尺一只手掌死死按着梁宝的脑袋,另一只手朝着梁宝的腹部不断轰击,将梁宝整个人打得深陷入泥土中,鲜血开始朝着四周蔓延。 唐霜霜看到这一幕,泪水奔涌着一跃而起,举着霸刀就朝仇仙尺的头顶劈落。 仇仙尺感应到背后那浓烈的杀机,身形一个翻转便快速从坑中消失,瞬间与唐霜霜拉开数丈距离。 唐霜霜一道落空无心追击,立刻查看起梁宝的伤势,李红袖跟韦我峰也赶了过来。 梁宝原就佝偻老迈的身躯,此刻如同破败不堪的朽木,混合着泥土与血水,躺在坑里一动不动。 李红袖赶紧检查梁宝的伤势,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脏腑破裂。。。筋脉尽断。。。” 韦我峰将梁宝小心翼翼从坑中抱起,只觉得小老头此刻轻的随时都要消散般。 “老梁,坚持住啊!” 唐霜霜一张小脸上噙满泪水,不知该如何跟萧策交代。 梁宝已是只剩半口气,接连咳出几口血水,才艰难的说道。 “别管我。。。快解决掉仇仙尺。。。” 不远处的仇仙尺同样狼狈不堪,满头满脸鲜血横流,但瞧见梁宝气若游丝的一幕,仍在桀桀怪笑,似乎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唐霜霜见此怒不可遏,不管不顾提刀就冲了过去。 “姑奶奶一定要宰了你!” 霸刀高悬于顶,恍若遮天蔽日,唐霜霜含恨而发,几乎是生平最凶猛的一刀。 仇仙尺虽然没了神智,可感知危险的本能还在,见到这当头一刀犹如天威,根本不敢硬接,正欲抽身后撤。 可唐霜霜已经红了眼,根本不会给他丝毫机会,霸刀翻卷间摄出惊天刀气,朝着仇仙尺急速挥斩而去。 这股足以扞山摧城的刀气势不可挡,直接覆盖住仇仙尺周遭三丈空间,强横无比的斩落于地! 轰!漫天尘埃席卷上半空,钟鼓塔前的地面上,被唐霜霜劈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惊得所有交战中的双方纷纷停手,震惊望着这悚人的一幕。 碧澄师太与陈道子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悸,这霸刀传人实在太邪乎,瞧着此刻的破坏力,怕是唐霜霜在靖王府与他们交手时根本未尽全力。 而剩余四名割鹿楼的星官却是彼此沉默,毕竟仇仙尺身为星官亢金龙,若是被一刀斩得尸骨无存,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再打下去的后果。 远处乱作一团的御林军跟死士们,瞧着这边顶尖武人们交锋造成的巨大动静,都默契的将战场又向外挪了挪,免得被殃及池鱼,死的不明不白。 此刻的唐霜霜,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轻松,方才那全力一刀,几乎已经耗光了所有真气,现在双手发麻险些连刀都拿不稳。 李红袖看了眼唐霜霜的方向,有些不放心的跟韦我峰交代一句。 “我去帮霜霜,你身上有伤在这里护着梁前辈。” 等李红袖离去后,韦我峰将梁宝轻轻放平,让他能稍微呼吸顺畅些,不由得略带责备的说道。 “老梁啊,你下次可别这么拼命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殿下会有多伤心哟。” 梁宝获得喘气调息的机会,但依旧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轻轻呵了一声。 塔外的巨大动静,也传进了二楼众人的耳中。 余福趴在墙壁豁口看清下方的局势,神色紧张的汇报道。 “梁前辈受了重伤,但唐姑娘好像已经解决掉那个仇仙尺了。” 海朝云几乎也已经将全部真气灌注到萧策体内,见萧策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才如释重负的说道。 “总算是暂时压制住冷香寒,等将萧策带回宫再想办法根治。” 海朝云虽说的隐晦,但耳根已经悄悄红了,她虽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种关乎女子一生的大事,总也要等萧策的意识清醒,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法与交代,总不能被皇帝胁迫,稀里糊涂的就范。 “大海。。。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耳边响起萧策的声音,海朝云惊喜的低头查看,就见萧策躺在她的怀里,虽然虚弱无比,眼神却饱含调笑之意。 海朝云顿时更加羞恼,忍不住轻轻拍了萧策一下。 “醒了就早点吱声!看我的笑话很有意思?” 萧策浅浅的笑了一下,海朝云终归是格局远大,虽然对于这种难以启齿的解毒之法开始有抵触情绪,但能很快调整心态坦然接受,不似其他寻常女子般矫揉造作,这一点令萧策更加欣赏。 可就在这时,塔外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响动,就听见余福焦急的呼喝。 “仇仙尺居然还没死!” 就见方才唐霜霜全力一刀劈出的沟壑中,仇仙尺缓缓趴了出来,胸口皮开肉绽,露出无比狰狞恐怖的刀伤,半边身躯都被鲜血浸湿,但眼神依旧凶厉无比,似乎这致命伤根本无足挂齿! 第133章 长命百岁 “黑罗刹的药力居然如此恐怖,竟能将一个活人变得不畏疼痛,只知血腥杀戮!” 三皇子萧恪在赵惊鸿的保护下,一直缩在安全的角落里默默观战。 此刻看到仇仙尺那瘆人的状态,萧恪只觉得心底里一阵寒意,若是割鹿楼给手下的人都配发黑罗刹,那玄衣卫跟御林军根本无法阻挡。 赵惊鸿观察了一会儿仇仙尺的状态,才跟萧恪解释道。 “这种毒药瞧着能短时间激发武者的潜能,但同样也对武者的体魄强度要求极高,想来并非所有人都能抗住这惊人的药力,所以割鹿楼也绝不会是人手一份。” 萧恪闻言,仔细想了一番,便也认可的点点头,若割鹿楼人人都这样悍不畏死,还一心只知杀戮,十四年前的长安之乱,朝廷就算能胜估计也会损失惨重。 唐霜霜早没了再提刀的力气,此刻见的仇仙尺从深沟中趴出,竟是惊骇到连逃跑都忘了。 好在李红袖及时赶到,拉着唐霜霜迅速后撤,想与仇仙尺拉开安全距离。 可仇仙尺在胸膛被开了个大洞,钻心疼痛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疯魔,岂会让眼前的猎物溜走。 不等李红袖与唐霜霜逃出两步,仇仙尺以比刚才更加诡异的速度,一步探出右手一抓,便紧紧抓住唐霜霜的胳膊。 ”呃。。。呵呵呵呵。。。“ 仇仙尺喉咙里挤出无比恶心的怪笑,一张脸上血污遍布狰狞恐怖,让唐霜霜看的忍不住作呕。 李红袖见状一剑递出,朝着仇仙尺的喉咙直刺而去,欲让这难听的声音消失于世间。 可仇仙尺已彻底抛弃肉体的痛楚,伸出左手精准的握住赤魈剑,鲜血登时又溅射飞舞。 李红袖见仇仙尺拼着手掌被削掉,也一定要阻拦她的攻势,当即眼神一眯,就要转动剑身搅碎他的手掌。 可仇仙尺却是阴恻恻的诡异一笑,双手同时发力,一手握着赤魈剑,一手抓着唐霜霜,将二人向前拖拽。 唐霜霜当即心中大惊,硬咬着牙又艰难单臂举起霸刀,李红袖也是反应迅速,向赤魈剑上注入真气,想要借助剑气破开仇仙尺的手掌。 可仇仙尺似是回光返照般,硬扛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凭空生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直接将唐霜霜与李红袖一起拽着向前。 砰!两位姑娘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被仇仙尺硬拖着碰撞在一起,险些被震出内伤! 不等李红袖与唐霜霜缓过这口气,仇仙尺便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叩住二人的喉咙,将她们提着悬在半空中。 李红袖感到一阵窒息,拼命挥剑朝着仇仙尺劈砍,奈何仇仙尺力道太猛,李红袖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在仇仙尺身上划出几条血口,根本破不了防。 唐霜霜早就力竭虚脱,此刻更是只能拼命扳着仇仙尺的手,一双绣鞋在半空中无力的扑腾。 仇仙尺森白的瞳孔中尽是嗜血的杀意,手上的劲力越来越大,随时都可能掐断二人的喉咙! 韦我峰见状,一时间怒火上涌,哪里还管腹部的伤势,发足狂奔向这边冲来。 二楼的海朝云见情势危急,同样俯冲而下,朝着仇仙尺急速掠去。 唯有倚靠在余福身旁的萧策,看着下方那道虽显佝偻虚弱,却速度最快的身影,目光中有不舍有痛苦。 梁宝拼尽最后一口气,燃烧浑身气血,将体内保护心脉的真气也彻底倾斜而出,一步踏碎地面,从奔行中的韦我峰身旁一掠而过,比海朝云更早赶到,在仇仙尺惊诧错愕的目光中,一记重拳自李红袖与唐霜霜两人身旁擦过,径直朝着仇仙尺胸前的刀伤轰去! 噗!—— 梁宝一拳打穿了仇仙尺的胸口,透过刀伤直接轰开仇仙尺的整个后背,将这欺师灭祖,自甘堕落的败类彻底杀死! 仇仙尺当场断气,手掌无力滑落,李红袖与唐霜霜总算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嗽不止。 梁宝颤颤微微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带着释怀解脱的笑容,缓缓向后倒去,被赶来的韦我峰一把接住。 “老梁!老梁!” 即便韦我峰不通医理,此刻也能看出梁宝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李红袖跟唐霜霜也从地上踉跄爬起,眼中含泪的向梁宝奔来。 梁宝并未显出痛苦的神色,目光逐渐涣散,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无意识唤了一声。 “殿下。。。殿下。。。” 韦我峰闻言抬起头朝钟鼓塔内急声呼喝。 “殿下!殿下!老梁要见你最后一眼!你快来看看他呀!” 说着说着韦我峰这个刀口舔血的辽东汉子,竟也是红了眼眶,虽然大家相识的日子不长,但一同在长生殿生活的这些天,是自小颠沛流离的韦我峰,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觉,此刻心中满是对梁宝的不舍。 海朝云走到梁宝身旁蹲下,抱着希望又查探了一番,最后面露不忍之色,沉沉叹了一口气,才折身返回钟鼓塔,去带萧策下来与梁宝做最后道别。 当萧策被海朝云搀扶着来到奄奄一息的梁宝身前,目光里带着恍惚,神色却出奇的平静,。 萧策身体冷的发虚,艰难的蹲坐在梁宝身旁,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 “梁老宝,本殿下的毒还没解呢,你个老货又想偷懒不成?” 似是感受到那熟悉的寒意,梁宝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又再次聚焦,偏头看向一旁这个自己守护了十四载的少年。 “殿下。。。老头子没用咯。。。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 萧策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继续轻笑着说道。 “没有本殿下的允许,谁准你退休的?你还没见着我封王开府呢,还没见着我娶亲生子呢,说好了一辈子给本殿下当管家,谁给你的胆子现在就死?” 梁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消散,用最后的力气嘱托道。 “殿下。。。以后我不在,可不能再到处闯祸。。。也要学着跟其他皇子多亲近。。。不要总仗着陛下与娘娘的宠爱为非作歹。。。” 就像是慈爱的长辈,临终前还挂念着不懂事的儿孙,李红袖与唐霜霜早就泪水挂满脸颊,韦我峰更是早已掩面抽泣。 梁宝似乎是在无意识呢喃后反应过来,自家殿下最不喜欢听人说教,只最后轻轻留下一句。 “算了。。。惟愿我家殿下长命百岁。。。” 一切归于沉寂,这位守卫长生殿十四载,自小看着萧策长大的前辈,缓缓闭上了眼睛。 海朝云一直默不作声陪着萧策,此刻见萧策松开梁宝的手,微微偏头语气平静的说道。 “大海,能帮我杀光在场割鹿楼的所有人吗?” 此刻众人才发觉,萧策在伤心痛苦下,寒毒已经攻入心脉,眼中生生留下两行血泪。 海朝云轻轻俯下身,用袖袍温柔拭去萧策脸上的血泪。 “好,你说杀谁,我就杀谁。” 第134章 青魁之威 碧澄师太年近五旬,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不敢说能与沈无伤那样的巅峰武人相较,但自诩也算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一流人物。 可当她再次见到,那一袭青衣翩若惊鸿的风采,方才切身体会到何为超凡脱俗,天资卓绝。 之前在靖王府时,大家伙都被靖王跟贾公公按着打,谁也不比谁强多少,陈道子等人也只当所谓青魁不过就是江湖上吹捧出的名头。 如今亲眼见到,方才他们近二十名玄衣卫竭尽全力,才堪堪能应付的四个割鹿楼星官,此刻正被海朝云凭一己之力压着打,陈道子等人才切身体会到,能与武魁齐名的青魁,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方才海朝云自萧策身旁一步掠出,转瞬间闪现到一名割鹿楼星官身前,那名黑袍人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被海朝云携着雷霆万钧般的一掌击碎天灵盖,当场毙命! 三名黑袍人被惊得肝胆欲裂,他们虽武艺不如仇仙尺,但好歹也是在楼中跻身二十八星宿之一,此刻竟不是这华服公子哥的一合之敌。 海朝云自踏入长安城以来,一直保持着克制与清醒,不愿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全部底牌。 可在这一刻,海朝云脑中闪过梁宝气绝前的最后一幕,萧策那张布满血泪,憔悴不堪的脸,明明痛彻心扉却依旧维持着牵强的从容,海朝云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揪着般疼,只想让眼前这些谋害萧策的人灰飞烟灭。 再无任何保留,海朝云周身真气狂暴翻涌,生出倾吞天地的宏伟气象,再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拳挥出,瞬间又将一名黑袍人的胸膛击穿,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咽了气。 剩余两名割鹿楼星官早已被吓破了胆,开始拼命向后逃遁,想要尽快远离这个人间修罗。 海朝云只是面色深沉,足尖轻点地面,身影宛若游龙,若九天之云倒悬般,席卷向狼狈逃窜的二人。 就在碧澄师太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海朝云后发先至来到两名黑袍人身后,饱含磅礴真气的双掌齐出,重重印在二人的后心。 咔!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筋断骨折声响起,割鹿楼今日来到钟鼓塔前的最后两名星官,同时脊柱炸裂而亡! 轻描淡写间瞬杀四名高手,海朝云的实力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就连一直守在萧策身旁的李红袖等人目光中都是无比惊骇。 唐霜霜一张小嘴张的老大,娇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既有为梁宝报仇的兴奋喜悦,也有高山仰止的敬畏。 韦我峰一双铜铃大眼都快瞪得掉在地上,脑海里疯狂回忆,确认自己之前有没有得罪过海朝云。 李红袖在最开始的惊愕过后,忍不住看向蜷着身体坐在地上的萧策,却发现萧策的面上依旧仿佛一潭沉寂的死水,双眼无神的静静看着前方,似乎对这骇人的一幕仿若未觉。 萧恪与赵惊鸿站在钟鼓塔下,一直在保全自身置身事外,此刻见到海朝云那无双杀神般的壮举,二人也是眼神不断变幻。 就听萧恪忍不住说道。 “这海朝云与本殿下年纪相仿,却能将武功练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萧恪嘴上感慨,心中却是无比戒备,据他在兵部安插的眼线前些天汇报,朝廷似乎秘密对南境动兵,但具体情势不明。 如今见到浑天教主如此惊世骇俗,萧恪便能理解父皇为何会如此谨慎,一定要将海朝云诱骗到老六身边,才能无后顾之忧的清理南疆隐患。 若是海朝云坐镇南疆,先不说随时可能依仗武艺袭杀朝廷将领,单说给浑天教数万教众凝聚起士气,都会给朝廷大军造成许多无法预测的阻碍。 赵惊鸿则是眼神讳莫如深,当年盘龙岭争夺青魁一战,从始至终他也未能逼出海朝云的全力,此刻心中更是深深的挫败,有种此生都追赶不上海朝云的无力之感。 海朝云无视众人震惊的目光,踏过地上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边微微调整呼吸,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御林军走去。 刚才在钟鼓塔中为萧策驱散寒气,海朝云本就消耗了大量真气, 再加之方才为了快刀斩乱麻击杀四名星官,几乎是自从中了赤练蛇毒以来,调动丹田运转筋脉最迅速的一次,此刻海朝云只觉得体内灼烧难当,似乎脏腑都在经受火烤。 十四年前效忠于燕王麾下,如今被割鹿楼收拢的一众死士,正跟御林军展开激烈的厮杀,丝毫未察觉到死亡的气息已经悄然逼近。 海朝云原本在缓步前行,接着步伐不断加快,转眼间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抹刺目的惊鸿,径直冲向纷乱的战局中。 一名身披铠甲的御林军,一刀格挡开身前死士的劈砍,由于脱力手中的钢刀险些脱手,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接着便是瞳孔骤缩,惊觉另一名死士已经提刀从侧方杀出。 就在这名精疲力竭的御林军,已经绝望的闭上双眼引颈就戮时,身旁只感觉一阵劲风刮过,接着耳中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御林军汉子疑惑的睁眼一瞧,就见得一名绝世无双的青衣公子,犹如一柄利刃般杀穿了死士们的阵型。 海朝云身姿举重若轻,潇洒如意,仿若是在刀光剑影中翩然起舞,伴随着鲜血与哀嚎,数十名死士的生命被急速收割。 海朝云出手狠辣果决,招招致命,绝不浪费一丁点时间与精力,每一次真气扫荡间便是数具尸体滚落在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死士都已没了生息,乖巧的堆在海朝云脚边,存活下来的御林军们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海朝云最后又扫视一圈,确认没有留下活口后,才迈步朝着钟鼓塔方向折返,御林军纷纷列开队形,夹道相送。 萧策的眼神古井无波,见海朝云缓缓归来,便轻声吩咐道。 “霜霜,回塔里取走千机椟,韦憨子背上梁老宝,咱们送他最后一程。” 五皇子萧泽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萧策这般伤心,一时间也是心疼不已,但还是主动上前说道。 “老六,如今长安城里很乱,父皇他们在前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咱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事后受责罚?” 萧策沉吟半晌,才有些干涩的出声。 “父皇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我们在不在大相国寺已经无关紧要。“ 萧策见此也不再吭声,这次父皇利用老六,收割了百姓的民心,却也连累梁宝搭上了性命,即便这不是父皇造成的,但想来萧策心里也难免不会心生怨怼。 等唐霜霜抱着千机椟从钟鼓塔中走出来,海朝云也已经回到萧策身旁。 萧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他们的三皇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萧恪想了想也并未阻拦,只是朝萧策微微颔首,意思是这里的首尾交给他这个三哥就行。 等海朝云将萧策背起,一行人才慢慢朝着来时的路行去,只是有人已经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燕王萧世绩,盘坐在钟鼓塔二楼的墙洞边,望着萧策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下方堆积如山的尸骨,无声的长长一叹。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怜命定不由人。 第135章 山雨欲来 安邑坊外的街道上,一队重甲持槊的骁骑卫,正朝着大相国寺纵马疾驰。 太子萧炎坐在踏雪龙驹上,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自承天门外处理完当阳侯谢琼的叛乱后,长安城的上空逐渐起了阵阵乌云,将原本炙热的艳阳遮蔽在云层之后。 望着这山雨欲来的天色,萧炎只感觉如释重负,许是上天真的受到父皇的感召,长安城即将迎来久违的甘霖。 在萧炎身侧,一匹乌青追风马上,二皇子萧慎严肃的面容上同样流露着难得的笑意。 “太子殿下,看这云层的范围,想来都覆盖到长安城京郊,总算是上苍怜悯,百姓们有救了。” 萧策瞥了一眼这个一身军伍气息,却毫无傲气,循规蹈矩的二弟,没好气的说道。 “老二,自打你入了京营,咱们兄弟都多久没见了,你一口一个太子未免也太见外了些。” 萧慎人如其名,慎行慎言,坚守本分,只是淡淡回应道。 “君臣相对,礼不可废。” 萧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二就是个古板死木头,老三又是个七窍玲珑心,还是老五老六那两个小王八蛋和他更亲近些。 一路行来,萧炎发现好几条街上都有被破坏过的痕迹,有许多来来往往的玄衣卫与京兆府差役,正在清理地上的血迹,或是搬运身份不明的尸体,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厮杀。 街上根本看不到寻常百姓走动,想来是割鹿楼作乱时,都躲回家中关门闭户,等待朝廷处理危局。 萧炎一行人快马加鞭,在距离大相国寺不到半条街时,见到空旷的街道上缓缓走来一行人,萧炎立马举手示意,勒马停步。 那一行略显寂寥的人,见到精锐的重骑兵当面,也只是停下脚步,驻足不前。 待马群缓缓停住冲势,萧炎才带着一群骁骑卫整齐划一翻身下马,来到近前。 “老六,老五,你们不在大相国寺协助父皇,此刻为何会在街上闲逛?” 萧策伏在海朝云背上,先是淡淡看了一眼萧炎,才轻拍一下海朝云的肩头。 “大海,先放我下来。” 海朝云不动声色打量一眼面前这些重骑兵,将萧策缓缓放到地上。 萧炎此刻才发觉,萧策脸色苍白的吓人,仿佛完全没有活人的生气,不由得心中一突,连忙上前扶住他。 “老六,你的寒毒为何会发作的这般严重?” 萧策先是轻轻拍了一下萧炎的手,表示自己尚无大碍,才眼神微眯看着面前一身明光铠,孔武有力的萧慎。 “二哥,好久不见啊。” 萧慎看见萧策这副气若游丝的状态,眉头也是紧紧皱在一起,但还是死板生硬的说道。 “六弟,虽然你身体不适,但方才自碰面开始,太子殿下两次问询于你,你都未正面回应,为免有些失礼了。” 额。。。果然还是这副死德性。 萧策摇头苦笑,朝着萧慎竖起一个中指,萧慎虽不明其意,但也猜得出绝非什么好的意味,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 二皇子萧慎古板严肃,与生性跳脱,放肆无忌的萧策是完全两个极端,性格迥异的两人,自小就是众兄弟中最不对付的,萧慎看不惯萧策的放浪形骸,萧策也很不喜欢二哥的假正经,所以总尿不到一壶里去。 五皇子萧泽见状,赶紧跳出来打圆场,挡在萧策与二皇子身前,笑眯眯的打招呼。 “二哥,你一声不响的入了军伍,可是让弟弟们好一阵想念啊。” 萧慎仔细打量一番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五皇子,眉毛几乎快要彻底拧在一起。 “五弟,你怎么会胖成这样?平日里定是骄奢淫逸,纵情声色,简直成何体统?” 妈的!狗东西!萧泽心底一阵咒骂,也学着萧策朝二皇子竖了个中指。 萧炎见三兄弟一见面很可能要掐起来,赶紧想转移话题,发现老六的护卫梁宝正在一个壮汉身上趴着,像是昏迷了,便有些困惑的问道。 “老梁这是受伤了?” 萧策闻言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淡淡说了一句。 “梁老宝死了,我正要带他去安葬。” 此言一出,太子与二皇子眼中同时闪过错愕,随即便明白了萧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萧策幼年起,梁宝就一直守在身旁,所有皇子都是认识他的,萧炎能体会萧策的心情,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六,老梁这些年无微不至的照护你,孤很感激他。” 萧策抬起头,对上大哥那满是怜爱的目光,不禁鼻头一酸,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失态。 二皇子萧慎也是满脸正色的说道。 “六弟,节哀。” 萧策也回以礼貌的浅笑,性格不合是小事,他能感受到二哥的关心是真诚的。 海朝云一直在留心这几个皇子的表现,不由得心中又是感叹。 梁宝作为萧策的护卫,说难听点就是皇室的家仆,随时随地为主人赴死,跟刀剑这样的工具没什么不同。 但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在得知梁宝身陨后,未起轻视之意,反而都表达了真挚的哀悼。 不管他们是在心疼萧策,还是真的感念忠仆的牺牲,这都让海朝云又对萧氏皇族有了新的认识。 至于李红袖,唐霜霜,韦我峰三名武人,自从看到这群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后,都默契的选择降低存在感。 江湖与沙场从来都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更甚至于武艺再高的江湖人,在面对成建制的军队时,都只有被碾成渣的命,即便你是当世无敌,天下第一,也永远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 无论多高的武功,只要你还是人,身躯就会受创,内力就会枯竭,但身披铠甲的士兵源源不断,即便你是千人敌,万人斩,终究有被耗死的那一刻。 这便是为何自古以来,江湖人就对战场敬而远之。 萧策在跟两位兄长随意寒暄两句后,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但他必须亲自送梁宝最后一程,于是萧策只好说道。 “大哥,二哥,父皇他们还在大相国寺,我是从西门离开的,并未到御前请示,此刻需得先行一步,还劳二位哥哥代我向父皇说明缘由。” 萧炎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只是握着萧策冰冷刺骨的手掌,无比忧心的说道。 “可你的身体。。。必须立刻回宫,请太医救治,否则万一。。。。” 萧策轻轻回捏了一下大哥的手掌,眼神坚定的说道。 “大哥,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 萧炎见到萧策眼圈已然泛红,却仍是那副天塌不惊的笑容,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待萧策瘦削虚弱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中,萧炎才抬头看了看黑云压城的天色,略带悲戚的轻声呢喃。 “难怪,要下雨了呢。” 第136章 久旱逢甘霖 淅淅沥沥的雨点击打在房梁上,响起睽违已久的滴答声。 百姓们原本都躲在家中,等待朝廷缉拿作乱的逆贼。 此刻听到屋外的雨声,无数百姓欣喜万分,纷纷涌上街头,眼神中带着虔诚炙热,望着长安城上空那片黑沉低矮,笼罩四野的厚厚乌云。 无人躲在屋檐下,更无人撑油伞,披蓑衣,男女老少都站在雨幕中,尽情享受着雨水的滋润。 今日皇帝陛下在大相国寺祭天祈雨,跟着便出现了身份不明的叛逆作乱,让百姓们因为旱灾本就惶惶不安的心中,更蒙上了一层恐慌的阴影。 可之后便有自安邑坊归家的百姓们不断传说,在陛下祷念完祭天文书,高僧敲钟诵经之时,一声震动苍穹的龙吟出现在大相国寺的上空,令在场无数观礼之人伏地叩拜。 紧接着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中,很快就变得乌云密布,接着便是久旱逢甘霖,天降福泽。 此刻民心空前凝聚,都感念皇帝陛下为民请命,乃当世明君,甚至街头巷尾能看到有不少百姓,自发的向皇城武德殿方向叩拜作揖,祈祷大盛国祚绵长万年。 萧世成站在大相国寺钟鼓塔中,正透过雨幕眺望着远处朦胧的长安景色。 这场雨来的太过及时,虽然雨势并未到滂沱大雨的程度,但也足以缓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至少能暂时安稳百姓们心中对朝廷的信任度。 只是不知这场及时雨的到来,是否跟策儿寻回完整龙气有关联? 萧世成静静皱眉沉思,完全忽略了身旁还有几个喘气的大活人。 稍早之前靖王与破军展开激烈角逐,但二人心中都有顾虑,并未分出生死,破军在意识到大势已去后,便直接拼命遁逃,这种级别的高手若是一心想走,靖王也是很难留下,便也只能无奈折返。 此刻贾公公正守在皇帝身旁充当透明人,靖王则是毫不顾忌亲王仪态,随意的盘腿坐在地上,盯着身前蒲团上那个骨瘦嶙峋的中年和尚。 四周堆积的骸骨早被靖王命人清理干净,此刻燕王孤零零窝在蒲团上,不再显得诡异莫测,配上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反而真有了些许高僧风范。 “四弟,你能将龙气还给策儿,为兄很欣慰。” 听到皇长兄的话,燕王微微抬眼,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皇兄,我现在就是个残废的阶下囚,若是不能称了某人的心意,岂不是得提前去见佛祖?” 靖王偷偷看了一眼萧世成,见他没什么反应依旧在看着墙外的雨景,便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的性子我最清楚,这些年朝廷派到钟鼓塔的人,全都有来无回,所以陛下当初说要让策儿来见你,我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毕竟你若是仍有心结,即便沈无伤能护住策儿,他身上的气运也将永远不可能完整。” 燕王缓缓抬头,明明是在跟靖王说话,目光却是落在萧世成的背影上。 “当年钟俭带着父皇的遗诏奔赴燕北,起初我也是不信的,毕竟某人早早就被册封太子,虽说没什么大的功绩,却也并未出过纰漏,父皇没理由临终前突然变了心思。” 萧世成听到了燕王的话,但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 “可你还是起了贪念,在燕北统领虎狼之师,与金国血战沙场,那种执掌生杀,傲视天下的滋味,让你生了在长安城时不曾有过的野心,所以你明知道那遗诏可能有问题,依旧自欺欺人,借着钟俭递来的机会,顺水推舟率军南下。” 燕王不置可否,只是苦涩一笑,轻吐出一句。 “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不过是前因自种,苦果自收。” 萧世成闻言,这才缓缓转身,看着燕王认真的问道。 “老四,你知道朕为何没有杀你吗?” 燕王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说道。 “不就是因为当年穷途末路之下,我被割鹿楼利用,窃取了你儿子一部分气运,而千机椟除了割鹿楼外,只有我懂得如何使用,若是我死了,你儿子也就活不长。” 就听萧世成缓声回答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策儿即便只剩一半龙气,也比世间寻常人要福泽深厚得多,只要能解了身上的冷香寒,现在有朕护着,将来有他大哥撑腰,他这辈子定会无忧无虑,所以朕留你一命,并不是图你身上偷来的气运,而是因为父皇临终前嘱托过我,不得为难同胞兄弟,所以即便你造反谋逆,朕依然不忍心违抗父皇的遗命。” 燕王闻言,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若是没有当年之事,他与萧世成本是多好的兄弟啊,没准此时都还以亲王之尊坐镇燕北,替大盛看守北方门户,可惜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 靖王看着曾经文武双全的四弟,沦落到如今这般凄惨的境地,心中也只剩怅然与悲痛。 过了许久,燕王似乎想最后再跟萧世成较一次劲,抬起头问道。 “刚刚听你话里的意思,即便萧策拿回完整的龙气,你依然不会封他做太子?你那个大儿子究竟是何种人中龙凤,竟能盖的过天选之人去?” 萧世成见燕王贼心不死,还想给他添堵捣乱,便笑着回答道。 “朕的长子萧炎,不过中人之资,将来也不过是个守成之君,但无论立嫡立长,或是权衡利弊,只有他当太子继承大统,未来才能江山稳固,策儿空怀气运,却毫无帝王的潜质,但他也最得朕心,所以江山社稷许给大儿子,其余的一切都留给有福气的幼子,老四你可还满意这个答案?” 燕王不屑的冷哼一声。 “守成之君?这些年我从你派来的杂鱼口中得知,大盛江山在你英明神武的治理下,可算是四处漏风,麻烦不断,割鹿楼未除,又冒出个浑天教,还有世家门阀尾大不掉,与江湖门派暗中勾连,你当年利用皇长兄清洗江湖,终究适得其反,逼得江湖人站队,我就想问问你,这种烂摊子交到太子手上,他守得住吗?” 萧世成并未动怒反而得意一笑。 “这些问题在朕这一朝都会解决,到时候传到太子手上的,只会是一个四海升平的大盛,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燕王见萧世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接连默念好几声阿弥陀佛才压下心中嗔念。 心平气和后转念一想,燕王突然又觉得,萧世成计划的实在太过理想,皇位传承从来不是儿戏。 萧策如今年纪尚轻,可以不在乎父皇与大哥将他当成一个吉祥物, 可将来终有一日,萧策再成长后便会明白,身怀龙气就意味着帝王命,即便他不想争也有人逼着他争! 而且等萧世成驾崩后,萧炎难道就不会忌惮这个身怀帝王气运的胞弟吗?那到时候又是一场手足相残的好戏呀! 一想明白其中关键,燕王一时间只觉得念头通达,积年累月的怨气似乎都消弭不少,看向萧世成的目光中满是同情与戏谑。 萧世成眼神微眯,一眼就瞧出燕王心底没憋好屁,但也懒得跟一个残废再多计较,以后派人把钟鼓塔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就是,省的老四又用他的幻术作妖。 这时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贾公公悄悄上前,轻声禀报道。 “陛下,沈无伤回来了。” 萧世成与靖王一同走到墙边的大洞旁,就看到烟雨蒙蒙中,沈无伤提着朔寒天罡,孤身一人穿行在雨幕中,身形笔直但步子却压得很慢,虽未受重伤但显然也气息不稳。 萧世成与靖王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颇为遗憾,看来沈无伤也未能擒住禄存,也就是当年皇宫中的叛徒钟俭。 第137章 风水宝地 淑华坊丹琳池,瓢泼雨点簌簌落在宽阔的湖面之上,泛起无数道涟漪不断扩散,升腾起阵阵雾气,使得由大大小小数座精致园林围绕的丹琳池犹如一卷江南烟雨图。 整座丹琳池周围,都是皇家御用园林,寻常百姓只有在上元佳节或是帝后寿辰时,才被允许到其中游园赏景。 诚园作为丹琳池旁,占地面积最小却最是雅致精巧的一座园林,名花奇树,亭台楼榭,无不透露着诗意。 在诚园正北,有一棵名为万年青的百年苍松,据传是太祖皇帝定都长安时,自辽东深山中运至京城,命人移栽于诚园中,历经数十载如今已长成参天巨树。 万年青树下,正有几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里挖掘。 五皇子萧泽一锄头下去,差点挖到万年青延伸出的根茎支脉,这棵树若是论起身价,比他还要金贵的多,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进泥里。 萧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觉得心里有苦说不出,全都怪他一时嘴快,在萧策询问长安城中的风水宝地时,想都别想就把诚园给说了出来,结果就是现在大伙儿得顶着风雨挖地。 李红袖与韦我峰都在一旁默默挖着坑洞,唐霜霜直接拿霸刀在铲土,甚至就连海朝云也正拿着锄头帮忙。 萧策裹着雪白狐裘,静静站在树下不远处,看着众人为梁宝掘出坟冢,余福由于重伤未愈,此刻正在旁边为萧策撑着伞。 一口红漆雕花木棺安静的放置在萧策身旁,梁宝就安详的躺在里面。 萧策原想出城替梁宝选一块长眠之地,但他如今对未来一片茫然,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离开长安城,所以为了能时常来看望梁宝,萧策最后决定将他就葬在长安城中,选来选去最好的地段便只有丹琳池旁。 棺木是托五皇子府的佟管事准备的,但跑来挖万年青的根这种事,萧策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也不敢动用五皇子府的人手,毕竟萧泽就是个不靠谱的,天晓得他那座府里掺了多少沙子。 于是动土的事只能交给李红袖几人,好在都是武林高手,这种体力活做起来很轻松。 见土坑还得有一会儿,萧策便不管地上潮湿泥泞,俯身坐到棺木旁。 余福见此想要规劝保重身子,但见萧策面色无比苍凉,又将话咽回去,只默不作声继续替萧策撑着伞,至少别再把头淋湿了。 萧策扬手轻轻拍了一下棺材盖,故作轻松的说道。 “梁老宝,你说老天爷多给你面子,你刚去天上报道,那些玄女仙子们就为你狠狠哭了一场,害的本殿下冷上加冷,差点冻死在这里,你个老货倒是彻底摆脱我这个拖油瓶了。” 明明依旧是寻常的语气,可余福听的就是想哭,拼命忍着才没将泪水掉出来。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别人走江湖都是快意恩仇,腥风血雨,怎么你就那么憋屈,为了报仇必须得保护一个病秧子,还一晃就是十四年,反正本殿下觉得你是被父皇他们涮了,不然仇仙尺那个球囊样,目标不要太明显好不好,居然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肯定是慎行司就没上心,本殿下都替你感到不值啊!” 萧策不停絮絮叨叨,想到哪说到哪,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捶胸顿足,心里还埋怨余福不顶用,整把破伞给他遮雨,害他现在满脸都是水。 “梁老宝,要不你等一两年再投胎?按我现在这个熊样,怕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下去找你,咱俩一起入轮回,下辈子换我保护你,省的你天天心里骂我是黑心老板。” 萧策自顾自说着,嘴角慢慢渗出黑色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狐裘上,显得无比刺目。 “算了算了,还是换你接着保护我吧,毕竟你比我老那么多,咱们爷俩别调换位置,让你继续占本殿下的便宜。” 余福低头惊觉狐裘上的血迹,连忙蹲下身查看,却发现萧策满嘴黑血,神情恍惚,显然已经到了毒入骨髓的地步! “殿下!” 余福声嘶力竭的哭喊,吸引了树下几人的目光。 李红袖手中铁锄一顿,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到萧策嘴边的黑血,心中登时如针扎般疼,说着就要立马奔到萧策身边。 唐霜霜有些茫然的抬头,待见得萧策的状态,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也准备往萧策这边跑。 韦我峰见状也是焦急万分,萧泽更是快要哭出来了。 却见萧策扬手随意的拜了拜,竭力说了一句。 “你们赶紧加快动作,等老梁搬了新家,本殿下也得回家好好睡一觉。” 海朝云望着萧策,眼神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埋头挖坑,还冲身旁三人说道。 “萧策撑不住了,咱们抓紧时间。” 若是不将梁宝安葬,萧策是宁死都不会离开,于是李红袖只得咬牙继续挥动铁锄,其余人也只能更加卖力的干活。 萧策似乎在说了一句后彻底耗光力气,身子软趴趴的靠在棺材上,声若蚊蝇的继续呢喃。 “梁前辈,你能大仇得报,了却夙愿,晚辈为你感到高兴。。。” “梁老宝。。。你为了报仇搭上性命,不考虑我的感受,本殿下很不爽。。。” 余福早已哭成泪人,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帮萧策擦着唇边缓缓溢出的黑血。 在众人的努力下,不消半刻钟,万年青树下,便挖出了一个方形深坑。 海朝云放下锄头,来到棺木前,发觉萧策已经意识模糊,靠在棺材上眼神游离,心中已是沉到谷底。 “余福,扶着你家殿下,我帮梁宝入葬。” 余福闻言赶紧扶起萧策,海朝云弯下身单手蓄力,瞬间举起沉重的棺木,抬着向树下走去。 等海朝云将棺木放到坑中,萧策在左右余福跟唐霜霜的搀扶下,艰难的站到土坑前。 萧策气若游丝,最后看了一眼坑中的棺木,心底与梁宝做了最后道别,才虚弱的说道。 “封土吧,先让梁老宝自己熟悉下环境,咱们以后再来看他。。。” 于是韦我峰跟萧泽卯足了劲,拼命的往坑中填土,很快就将地面填平,只留下草地上一片裸露的泥土。 萧策见梁宝总算入土为安,强撑着的一口气再也维持不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哇!” 萧策猛地吐出一大滩黑血,已经出现油尽灯枯之相。 “殿下!”,“阿策!”,“六弟!” 身旁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萧策已经完全听不到,体内的寒意浸入骨血,若非丹田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暖流,萧策混沌的意识中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就在众人围着萧策束手无策,痛哭流涕之际。 海朝云一手电光火石探出,将萧策从余福与唐霜霜的怀抱中抢过来,一把搂在怀里。 接着在众人震惊错愕,茫然不解的目光中,海朝云抱着萧策一跃而起,冲向丹琳池湖面。 踏浪而行,飘渺如仙,只是转瞬间海朝云便带着萧策,消失在那片烟雨朦胧中,只留诚园万年青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第138章 病蛟沐红阳 脸上被雨水拍打,耳边刮过劲风,令萧策昏沉的意志稍稍清醒几分。 萧策微微睁开双眸,就看到海朝云那精致的下颌线,以及那绝美侧脸上高挺的琼鼻,足以与世间最细致雕琢过的美玉相媲美。 原来此刻自己正被海朝云抱在怀里,二人在雨幕中起落飞驰。 萧策连偏头打量四周景致变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听到海朝云先是踏过湖面的阵阵点水声,接着便是踩在松软草地上不断起落,眼前只有遮蔽天穹的雨云,以及海朝云那张灿若骄阳的面容。 似乎是感应到萧策的目光,海朝云并未低头查看,只是轻声说道。 “抓紧时间休息,尽量节省出体力。” 萧策的眼睛半睁着,脑海中一片茫然,虽不懂他这副随时翘辫子的身体,节省出体力还能有何用,但本能的还是听从海朝云的话,乖乖闭上眼睛休养。 海朝云的怀抱好似冬日里的暖炉,驱散了萧策身上些微寒意,让他只想一直这样被她抱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鼻间一直萦绕着那股,浓烈到雨水都冲不散的异香,令全力赶路的海朝云一阵心乱如麻。 方才在大相国寺,海朝云由于急速消耗真气,之后又一直未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导致体内的赤练蛇毒已是翻江倒海, 此刻海朝云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被烈火灼烧,痛苦难明,只能靠意志强撑着不断朝前进,眼神中透着决绝,却又有一丝胆怯。 不知过了多久,萧策在半梦半醒间,发觉身旁的风声渐止,便缓缓睁开眼睛。 海朝云抱着萧策,正站在同华客栈的大门前,见萧策醒过来,海朝云犹豫片刻,才迈步进入到客栈中。 客栈刘掌柜见贵人被抱着回来,惊得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急急忙忙就要唤伙计去找大夫,却听海朝云沉声说道。 “刘掌柜,命伙计关好客栈所有门窗,然后包括你在内所有人立即离开,两个时辰后再回来。” 刘掌柜被唬得一愣一愣,但海朝云脸色冷的吓人,目光更是透着不容置疑,那股霸道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最后刘掌柜还是从心的招呼伙计按海朝云的吩咐行事,倒并未怀疑二人单独留在客栈中会图谋不轨,毕竟像萧策这样的贵人,受了重伤必须严格保密。 在伙计们忙前忙后钉紧门窗时,海朝云已经抱着萧策朝楼上房间走去。 海朝云想了想,又冲楼下的刘掌柜吩咐道。 “再帮忙准备一桶热水跟干净的白布。” 刘掌柜闻言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萧策,心想贵人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呐,得用一桶水擦血,可身上也没见血渍呀。 等一切按照海朝云的要求准备妥当,刘掌柜赶紧带着手底下的伙计们风紧扯呼,毕竟贵人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偌大的客栈中,便只剩海朝云跟萧策两人。 二楼厢房中,海朝云将萧策轻轻放到软床上,然后便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萧策的脸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即便萧策再神经大条,也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连脑子都清醒不少。 海朝云凝望着萧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萧策同样强撑着眼皮盯着海朝云,二人就这样目光交汇,相顾无言,房间中的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海朝云沉默许久,见萧策始终不张口,这才面色有些绯红的轻启朱唇。 “你还是不是男人?非要让我先提出来吗?” 萧策哪里还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只觉得胸中一阵悸动,连寒意都消弭不少。 脑海中飞快思索,萧策才有气无力的恳求道。 “大海,求你救救我,帮我解毒好不好。” 海朝云声若蚊蝇的轻哼一声,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下定决心便不会小儿女作态。 深呼吸一口气后,海朝云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萧策,随后便缓缓褪去身上的青色长袍,露出素白洁净的里衣。 萧策的呼吸都快凝滞,心都快蹦到嗓子眼,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海朝云。 要死要死,本殿下的一血! 海朝云被萧策直勾勾盯着,整张脸鲜红欲滴,一直从双颊羞红到脖颈,但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又轻柔的解开里衣。 一条被绷紧到极致的布条映入萧策的眼帘,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海朝云轻手轻脚爬上床榻,躺到萧策身旁,目光中却已经没有了羞意,对上萧策那双激动震颤的眼眸,声音铿锵有力。 “萧策,若是你此生负我,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策也暂时放下旖旎的心思,吃力的抬起手掌,探入狐裘中将贴在心口放置的姻缘签取了出来。 “神明在上,姻缘天定,我萧策此生绝不负你。” 海朝云望着签上刻着的天作之合四个大字,眼中的严厉逐渐化作一汪柔情,既是天意注定,也是走投无路,此刻二人已别无选择。 海朝云缓缓起身,将紧紧绷着的襟布慢慢揭开,在萧策的眼中掀起轩然大波! 果然不出本殿下所料!待会定要让大海知晓,何为粗枝大叶! 床帐轻纱缓缓合下,房间中归于一片短暂的沉寂,似乎天地都为之一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帐中响起贱贱的腔调。 “大海,你悠着点!” “大海,你怎么还打人呀!” “话多!” 对话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炽热的流星冲破大气层,直插入一片冰海雪原,激起千层雪浪。 霎时间厢房中奏响冰与火之歌,两位主唱的声音同频共振,和谐融洽,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澎湃昂扬,交相辉映在不大的房间中,直叫人心花怒放,目眩神迷。 冰火两重天,究竟是熊熊烈火能溶化森寒坚冰,还是伫立的冰山能熄灭那灼灼炽焰? 这真是人类学,生物学史上一个难解的课题,也必将成为后世的经典案例,供世间无数神仙眷侣争相模仿。 窗外的雨声缠缠绵绵,配合着室内的春意盎然,身处其中早已醉了,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略显褶皱的床帘被轻轻揭起一角,一道曼妙的身影离开床榻,走到屏风后一头便扎进了浴桶中。 刚经历过一场旷世大战的萧策,早已疲惫的沉沉睡去,脸上带着自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红润,原本冰凉刺骨的身体,不知从何时起已回归到正常体温,此刻正通过睡眠不断修复着虚弱的体魄。 海朝云在一番清洗过后,也略显疲惫的靠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身体某处还带着些尴尬的异样之感,可体内那道不断肆虐,燥热灼烧的赤练蛇毒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心迷意乱,头晕眼花,海朝云也回想不起来毒是何时解开的。 海朝云从水中轻轻抬起如玉石般晶莹的手臂,望着上面满是粉红的印记,心中就忍不住一阵羞恼,又低头打量了一圈,发现浑身上下都是白里透着点点粉红,就没一处是干净的。 “他是属狗的不成?还好意思说没力气!” 海朝云狠狠的啐了一口,双颊又是一片羞红,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只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听着窗外逐渐停止的雨声,又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望了许久,海朝云便才露出些许笑意,只觉得岁月静好,从未有过的身心舒畅。 第139章 冲天香阵透长安 等李红袖一行人沿路寻找,始终寻不到萧策的踪影,决定先回到同化客栈等待时,才发觉海朝云已经好整以暇独自坐在客栈大堂中。 海朝云一边自斟自酌,一边欣赏着街道上被雨水滋润过的青瓦白墙,显得心情十分不错。 李红袖快步走进客栈,四周看了一圈,才有些担忧的问道。 “海教主,殿下他人呢?” 海朝云轻轻放下酒盏,笑着招呼众人落座,然后说道。 “萧策并无大碍,已经在楼上睡着了。” 众人见海朝云还有闲情逸致喝酒,想来萧策应该是真的缓过来了。 可三个时辰前在诚园时,萧策明明一副油尽灯枯的凄惨模样,不知道他们二人消失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萧策居然这么快就好转。 但观察海朝云的面容白里透红,瞧着气色比刚才更好,明显不是消耗内力过度的模样,那她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一时间众人好奇不已,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海朝云。 海朝云心里有鬼,哪里架得住这么多人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破天荒的出现眼神闪躲,声音里带着些回避。 “萧策就在楼上,你们要是放心不下,还是上去看看吧。” 余福最是忠心,当即起身往楼上走,“我先去看看殿下。” 李红袖跟唐霜霜也心系萧策的安危,不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心里的石头总是落不了地,便也起身跟着余福上楼。 只有韦我峰这个铁憨憨,奔波一天早就又累又饿,现在看见桌上的酒壶和几碟小菜就走不动道。 李红袖见此,目光冰冷的呵斥道。 “韦憨子,殿下平日待你可不薄,你还有心思喝酒?霜霜都还没喊饿,你倒是先管不住嘴了。” 韦我峰闻言,只好依依不舍的起身,跟着三人一起上楼去看萧策。 海朝云淡淡看了一眼李红袖的背影,转着手里的酒杯,自顾自调笑道。 “你倒是会拢女孩子的心。。。” 毕竟刚将自己委身于萧策,海朝云心底难免生出些从不曾有的醋意,但她很快就将这股异样的情绪抛诸脑后,毕竟纠结于儿女情长,争风吃醋不是她的风格。 “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啊,古人诚不欺我。” 海朝云又自嘲的斟上一杯酒,对自己心境的变化觉得颇为有趣。 几人上到二楼走廊,李红袖见韦我峰蔫头巴脑的,对于这个与自己一路自江南同行而来的大汉,李红袖是真心将他当作兄长看待,于是便压低声音苦口婆心说道。 “你也不想想殿下是何等小肚鸡肠的人,大家都来看望他,就你嘴馋躲在楼下喝酒,要是他心里记你一笔,以后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韦我峰一听李红袖的解释,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对李红袖投去感激的目光,毕竟以萧策的为人,最是喜欢颐指气使,享受大伙儿众星捧月的感觉,一定干的出来记他小本本这种事。 余福最担心萧策的安危,走在最前面推开房门。 房门打开的刹那,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瞬间从房间中散出,开始弥漫在整条走廊中。 李红袖跟唐霜霜同时被异香冲击的心神一荡,脚步虚扶险些站立不稳。 韦我峰见状赶紧一手一个搀住两个女孩子,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你们这是咋啦?” 李红袖跟唐霜霜调整呼吸定了定神,才驱散走心底那股异样的旖旎,就听李红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是殿下身上那股异香,但这次实在是太浓了。” 唐霜霜也是小脸变得红璞璞的,咽了咽口水。 “对呀,实在是太香了,比大猪蹄子还要香!” 韦我峰一直都听她们说萧策身上有异香,可此时半点味道都闻不见,但瞧着红袖与霜霜的反应不似作伪,一时间好奇的更加心痒难耐,但见到余福靠在门框上深呼吸,韦我峰又疑惑的问道。 “阿福?你也能闻到?” 余福闻言慌忙转身,脸上也带着绯红之色,但却是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困惑。 “我是刚才开门时牵扯到了断掉的肋骨,有些疼的倒抽凉气,你们在说什么香味?我啥也没闻到。” 韦我峰看了看余福的反应,也不疑有他,搂着余福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据说殿下身上的体香只有女子能闻到,你虽然少了卵子,但也是纯爷们,咱们两个闻不到也正常。” 余福微微蹙着眉,轻轻扒开韦我峰的狗爪子,转身快步进入到房中。 “别纠结什么香气了,赶紧查看殿下的情况才是正事。” 韦我峰也只当余福又是在为没了卵子的事自卑,便也不再调笑,跟着进入房中。 李红袖跟唐霜霜却是脸上同时露出迟疑之色,毕竟站在走廊里就能闻到那股异香,要是进入房中香味还不知道会浓到什么程度,要是被迷晕在里面就太难堪了。 唐霜霜想了想,这才捏着鼻子说道。 “李姐姐,咱们进去把窗户打开,让香味散一散,殿下每次都只是毒发时有香气,估计等会儿就闻不到了。” 李红袖闻言也只好点点头,用袖口捂住鼻子一起进入房中。 房间中的床榻被帘布遮挡,萧策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还能听到微微的鼾声。 余福脸上带着隐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缓缓掀开床帘,就看到正睡得香甜的萧策。 “哇!我腿都软了!受不鸟啦!” 邦!唐霜霜被房间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香气刺激的头脑发昏,着急忙慌的冲到窗边,一把重重的推开窗户,撞得窗框邦邦作响。 “谁!” 床上的萧策听到响动,倏的睁开眼睛,噌的从床上窜起来,那速度快的令余福都感到一惊。 待萧策看清房间中的情况,这才又靠回到枕头上,方才他正梦见自己武功绝顶,行走江湖呢,还以为是有高手上门找茬,因为梦境影响条件发射弹了起来。 众人见到萧策如此灵敏的身手,只觉得妙手回春呐海师傅!看来萧策是真的没有大碍了。 “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余福趴在床边激动不已,他才不在乎海朝云用了什么手段,只要萧策没事就行。 萧策目光柔和,薅了一把余福的狗头,笑着说道。 “放心吧,本殿下命大着呢,你们不必太担心。” 李红袖望着萧策明显不同以往的气色,跟方才在诚园里气息孱弱简直判若两人,再联想到楼下海朝云那白里透红的面容,李红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握着剑鞘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心里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这时唐霜霜在窗边大口大口的吸气,总算是缓过了劲儿,萧策见她举止怪异,忍不住问道。 “霜霜,你在干嘛呢?谁家在楼下烧火做饭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笑出了声,唐霜霜则是从窗台上蹦下来,跑到萧策床边控诉道。 “殿下,你身上那股香味实在太冲啦,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我差点都不能呼吸啦!” 萧策闻言不由得一愣,他明明能感觉到身体无比清爽,可那股异香居然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莫非冷香寒还没有解开? 第140章 恍如隔世 房间弥漫着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可萧策本人却是完全闻不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不得纠结通体生香的原因,萧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蹿到地上做起了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李红袖等人都满脸疑惑,萧策怎么身体转好,脑子又不正常了? 余福见萧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光着脚在地板上时而扩胸,时而高抬腿,不禁关切地劝阻道。 “殿下,你先将衣服穿上,莫再受了凉气。” 萧策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又活动了一段时间手脚,确认再没有四肢冰冷,身体僵硬的情况,才长舒了一口气。 “呼~看来寒毒应该是解了,但香味却还保存了下来,应该是长年中毒留下的副作用。。。” 萧策又抬起胳膊嗅了嗅,左右自己也闻不到,只要身体恢复健康,那就不必太在意,当个香香皇子也不赖。 “阿福,把桌上的袍子递给我。” 萧策吩咐了一句,余福才注意到外袍正挂在桌角,也不知是怎么从床榻上扔的这么远,但余福还是赶紧伺候萧策穿起了衣服。 等衣袍穿戴整齐后,余福又将地上堆着的雪白狐裘捡起来,准备为萧策披上。 萧策看了眼窗外雨过天晴的明媚天色,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似乎自己已经不用再随时随地都必须裹得厚实了呢。 “把狐裘叠起来放到床上吧,我现在感觉不冷,应该不用穿了。” “好吧。” 余福像个小媳妇似的,对萧策的话言听计从,不过多思考这其中的意味。 但就连唐霜霜那么神经大条的人,都已经瞧出来,萧策似乎已经解了寒毒,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怎么就隔了几个时辰,你身上的寒毒就痊愈了呢?海姐姐对你使了什么灵丹妙药?” 唐霜霜没有去过皇宫,自然不知道吕太医提出的解毒之法,此刻睁着萌萌哒的大眼睛好奇不已。 可李红袖跟韦我峰是知情的呀,再结合这房间中满地乱抛的衣物,哪还能看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此刻二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古怪。 李红袖神情蔫蔫的,心中总有些道不明的酸楚,但又为萧策能解开顽毒感到庆幸。 韦我峰则是笑得无比内涵,还偷偷冲萧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决定效忠的人,殿下居然能拿下浑天教主,简直是男人中的极品。 饶是萧策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跟人夸夸其谈自己雏鹰振翅的过程,毕竟房间里还有红袖跟霜霜两个姑娘家呢,于是只好对唐霜霜说道。 额。。。霜霜啊,你海姐姐武功那么高,自然是凭着内力化解了我体内的寒毒。” 唐霜霜闻言深以为然,海朝云的实力有目共睹,能以内力强行破开寒毒也不是稀奇事,便笑嘻嘻的说道。 “殿下没事了就好,当时海姐姐一句话也不说,抱起殿下就跃入到丹琳池中,五皇子还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海朝云别将老六给吸成人干咯,害我听的颇为担忧呢。” 萧策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五哥这个狗东西,这种荤话也是能乱说的?霜霜可还是个孩子呢!嗯,能舞动百斤大刀,一顿饭能吃下一头牛的娇小少女。 提到五皇子萧泽,萧策才发觉房间中不见他胖胖的身影,于是问道。 “对了,我五哥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李红袖接话说道。 “你跟海朝云离开不久,佟管事便急急忙忙跑到诚园,通知五皇子宫中来人,说是召他即刻入宫面圣。” 萧策想了想,估计是父皇想了解今日钟鼓塔内的细节以及后续的发展,才会召五哥入宫,于是便不再追问。 这时余福叠好狐裘,顺便整理了一下床榻,才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殿下。。。这些被褥床单全是湿的。。。要不我让掌柜给你准备一床新的?” “额。。。那就麻烦你了。” 萧策的一张老脸红的发烫,彻底挂不住了,韦我峰更是已经捧着肚子笑得直抽抽。 李红袖不想再待在这间香气扑鼻又旖旎醉人的房间中,主动开口说道。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现在大伙都饿了,要不下楼吃点东西吧。” 此言一出,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唐霜霜跟韦我峰两个更是举双手赞成。 于是萧策便带着大伙离开房间,下楼寻刘掌柜准备饭菜。 见大堂中空无一人,只有海朝云坐在一张小桌旁喝着小酒,萧策不禁问道。 “店里的伙计呢?” 海朝云放下酒杯,瞥了一眼精神抖擞的萧策,才收回目光说道。 “我让刘掌柜他们暂离两个时辰,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没回来。” 注意到海朝云目光有些躲闪,萧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即便她再处变不惊,终究是个女子,初尝云雨后见到对方,会觉得尴尬也在所难免。 毕竟萧策自己回想起方才房间中那一幕幕疯狂的举动,也觉得再跟海朝云对视都有些浮想联翩。 似乎经历过这一次后,二人间的默契更加深厚,都心照不宣的暂时回避。 萧策见后厨空置,于是自告奋勇说道。 “本殿下身子爽利,今天机会难得,就给你们露上一手,给你们尝尝地道的家乡菜。” 众人闻听此言,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萧策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会做饭?而且他就生在长安皇宫,哪来的家乡菜? 但萧策已经心血来潮,不跟众人过多解释,一头扎进了厨房中。 同华客栈的后厨中,由于受旱情影响,许多时令蔬菜都难寻到,但基础的肉食与配料还是很齐全的。 前世萧策就是天府人,独居在公寓里时经常自己研究厨艺,这些年来困在皇宫中被寒毒折磨,都快彻底遗忘掉那种柴米油盐的都市生活。 此刻萧策握着菜刀,站在砧板前,竟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不单是在寻找做菜的熟悉感,也是对自己穿越而来后,第一次拥有健康的身体感到滋味莫名,有陌生,有欣喜,还有些无所适从。 众人好奇不已,在海朝云带头下,纷纷涌到后厨,观摩天下最金贵的人,究竟是如何做饭的。 却见萧策站在灶台前,含情脉脉的盯着手里的菜刀,另一只手还深情款款的抚摸着一块五花肉,瞧着眼中还有点点泪花在翻涌。 就听韦我峰小声嘀咕道。 “殿下该不是之前脑子被冻坏了吧,咋对着一块肉都那么深情?” 话音一落,韦我峰就接受到四道瞪眼攻击,尤以李红袖与余福的目光最为凶狠,一下子就闭上鸟嘴不敢再吐槽。 海朝云望着萧策这异常的举动,如今二人心意相通,她能感受到萧策眼里的复杂,明白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于是便默不作声静静等待萧策消化情绪。 好在萧策也不是矫情的人,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抄起菜刀开始处理食材。 一开始还有些手生,但萧策在左支右绌一会儿后,很快就找回上辈子熟悉的感觉,下刀的节奏逐渐变得有条不紊。 而等将铁锅架上灶台后,萧策更是起锅烧油,颠勺翻炒一气呵成,这娴熟的动作令众人看的又是咋舌不已。 小小的厨房中逐渐弥漫起烟火气,天南海北汇聚到萧策身旁的这群人,此刻像是一个小家庭般,看着这个家的主人,为家人们精心烹调着饭菜。 第141章 不速之客 萧策找回曾经烹饪的感觉,行云流水间便做出一桌精致的菜肴。 作为一名天府人,萧策拿手的自然是川菜,在搜罗了厨房中仅剩的食材后,萧策加紧赶制出了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回锅肉等地道的菜式,此刻正端着一个大托盘,得意的站在众人面前。 “怎么样,本殿下不是胡吹大气吧,那手里可是真有活儿!” 望着托盘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唐霜霜最先不争气的流出口水。 “殿下,我这辈子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注意到海朝云挑起眉毛,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自己,萧策赶紧轻咳一声。 “瞧你那点出息,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还死心塌地呢,你这小丫头谁给你个馒头你就跟谁走。” 唐霜霜却是一张小脸满是认真,但目光一直紧紧盯在托盘里。 “殿下你这话就伤感情啦,我唐霜霜认定了你,岂会还转投别人门下,这辈子肯定一直跟着你!” “行吧行吧,别表忠心了,赶紧去盛饭吧。” 怕唐霜霜再说出些令人误会的话,萧策赶忙止住她的话头,给她分派差事。 唐霜霜笑意盈盈的奔到后面忙活去了,韦我峰见此机会也赶紧上前。 “殿下,我这辈子也定会誓死追随你。” 这种在老板面前表忠心的机会,韦我峰岂能错过,他可是盯着萧策将来封王后,他能谋个王府首席客卿的位置,要是能混到像苏平清在靖王府那般的地位,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萧策闻言却是黑着一张脸,人家漂亮小姑娘说点甜言蜜语那叫动听悦耳,你个丑陋的糙汉子跳出来现什么眼? “滚滚滚!光说不练的家伙,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赶紧把菜盘端出去!” 萧策气呼呼的将托盘放到韦我峰手中,踢了他屁股一脚将他赶到大堂码菜。 等韦我峰屁颠屁颠滚出去后,萧策才对一旁的海朝云跟李红袖抬手示意。 “两位亲爱的女士请上座,赏脸尝尝鄙人的手艺。” 海朝云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袖摆一甩便出了后厨。 李红袖走出厨房却是神情莫名,萧策跟海朝云已经修成正果,用这种调笑的语气说话无可厚非,但连带上她也一起请,这又是几个意思呢? 萧策不知道,他一句玩闹的俏皮话,又令敏感多疑的李红袖浮想联翩,此刻还忙着招呼余福去拿碗筷。 待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才围坐在桌边,大堂里萦绕着淡淡的饭菜香气。 萧策先斟上两杯酒,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是放在桌子一角。 待众人面前都有了酒杯,萧策才举杯笑着说道。 “今日渡过一劫,本殿下大难不死,咱们走一个!” “恭喜殿下!” 于是大伙儿也都露出笑容,跟萧策一同举杯相碰,毕竟萧策能解了冷香寒,从此成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再没比这更值得庆贺的事。 萧策一饮而尽杯中酒后,才默默的端起桌角旁的酒杯,倒在脚边的地面上。 众人见状也都没有说话,这一杯是敬梁宝的,惟愿他走的安息。 等萧策整理好情绪后,才轻笑着招呼众人开吃,于是唐霜霜跟韦我峰两个饭桶立马展开风卷残云之势,一时间饭桌上其乐融融,众人都感到久违的轻松。 等小小的宴饮行至半途,大门外的街道上逐渐响起奔马声。 萧策微微蹙眉转身,就看到靖王世子萧战,在苏平清的护送下,已经驱马来到客栈门口。 见萧战与苏平清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客栈,萧策无奈的叹口气站起身相应。 萧战一见萧策的面色红润,气息稳重,便欣喜的说道。 “老六,你的寒毒真的解啦?” 萧策闻言却是眼神古怪。 “你是从哪听说的?这前脚才发生的事,怎么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萧战却是拉着萧策的手,上下不断打量,然后才说道。 “方才五皇子回宫,上报说你寒毒发作,被海朝云带走了,陛下便断定你的寒毒应该是解了,其余人等都在忙着处理割鹿楼后续的收尾,父王便派我带着苏先生来看看你。” 众人听靖王世子这么说,都偷偷打量海朝云的神色,果然就见海朝云一张脸阴沉的吓人,都快滴出水来了。 萧策也是神情很难看,父皇这样明目张胆的算计人,就是吃定了海朝云不可能对他见死不救。 想到海朝云用清白之身,换来自己的平安无事,萧策岂能让她受此委屈。 于是萧策厉声说道。 “战哥,麻烦你回去转告父皇,他这样对待我未过门的媳妇,本殿下很不高兴!” 萧战见萧策脸色如此冷厉,便有些心虚的朝苏平清使眼色。 苏平清会意,赶忙上前打圆场。 “六殿下误会陛下的意思了,海教主舍身相救,那就是萧氏的大恩人,陛下心里是感念她的,世子出宫前,皇后娘娘都还在叮嘱,一定不能委屈了海教主,让我等嘱咐殿下善待海教主,莫要负了真心人。” 听苏平清这么说,萧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但父皇从头到尾的算计他,先是设计诱骗他收回龙气,后又将了海朝云一军,让萧策很反感这种受人操弄却无力反抗的感觉。 于是萧策沉声问道。 “苏先生,不知父皇可有交代你们,要带我回宫?” 苏平清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 “陛下吩咐道,只要确认六殿下的身体无恙就行,并不需要强迫殿下回宫,日后殿下可随意进出宫闱,再不会受到限制阻碍。” 萧策闻言却是眉头一挑,这下他是真搞不懂,自家老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 以前萧策体内只有半死不活的残缺龙气,都被当成无比宝贵的吉祥物锁在宫里。 可如今萧策收获完整的龙气,按照今日割鹿楼的举措,明显是在觊觎他身上的龙气,可父皇竟然一反常态,再也不约束他的行为,仿佛是任由他在宫外自生自灭一般。 这样突然的态度转变,令萧策心底疑窦丛生,警戒心大起,感觉父皇又是没憋好屁。 但苦思冥想许久,萧策也理不清头绪,反正日后自由不再受限,可以慢慢跟老奸巨猾的父皇周旋,萧策便也暂时压下心底的不安,不咸不淡的对萧战说道。 “瞧你神色匆匆的样子,要不坐下休息休息,顺便吃点?” 萧战瞄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摇头拒绝后,才接着道明真实目的。 “还有一事需要向你确认,千机椟是否还在你手上?” 萧策嘴角勾起,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不是漫无目的的来试探,那他就能顺藤摸瓜探明父皇的意图。 “那个石盒子就在楼上,我这就让人取下来,让你带回宫去。” 萧战却是再次摇头,只是沉声严肃的说道。 “陛下刚从燕王那里得知,当年割鹿楼的文曲星君曾与燕王言明,千机椟中藏着割鹿楼的大秘密,陛下命我转告你,好生保管千机椟,尽快设法找到开启之法,查明其中藏匿的真相。” 第142章 邪门歪道 靖王世子留下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后,就带着苏平清麻溜跑路了。 萧策一行人却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思,都在琢磨着关于千机椟的秘密。 “霜霜,你将千机椟放在什么地方了?” 唐霜霜又干了一口饭,才赶紧朝楼上跑去。 “我就放在床底下,这就给殿下拿来。” 等唐霜霜捧着千机椟回到大堂中,萧策才让余福跟韦我峰重新关好门窗,众人便围在桌边观察起这古怪的石盒子。 回想起钟鼓塔中,千机椟红光大盛,纹路跳动如心脏的画面,萧策便对李红袖说道。 “红袖,借你的赤魈剑一用。” 说着萧策便摊开双掌平举到桌前,李红袖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剑出鞘,迅速在萧策的手掌上划过。 李红袖把握着分寸,剑锋寒芒一闪而收,萧策的双掌中便同时出现一道整齐细密的伤口。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而出,肉眼可见的流速很快,与萧策之前被冻僵了的血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看到这种显着的变化,众人又悄悄瞄着海朝云,即便知晓那羞死人的解毒之法,可这效果未免太拔群了些,不愧是江湖青魁,在这方面也是天赋异禀。 感受到众人揶揄的目光,海朝云抬头冷冰冰的扫视一圈,以韦我峰跟唐霜霜为首的吃瓜派,见势不妙赶紧低头装死。 萧策倒是没心思玩笑,此刻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只觉得自己总算有了点活人气,不再是硬梆梆的冰雕。 仔细回想着燕王渡龙气时的细节,萧策缓缓将渗血的双掌按压在千机椟表面。 鲜血流淌进繁复的纹路中,千机椟像是猛然活过来般震颤了一下。 感受到千机椟略有节奏的震动,萧策慢慢蹙起眉头。 余福见萧策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问道。 “殿下,可是有感到哪里不适?” 萧策盯着自己的双掌,面色越发带着阴沉,轻声说道。 “这鬼东西,正在吸我的血。” 众人闻言都露出震惊的神色,纷纷站起身围在千机椟旁,观察这诡异的一幕。 就见萧策的鲜血正被缓缓吸入到千机椟表面那些凹槽沟壑组成的纹路中,像是正在往盒子内部渗透。 而千机椟也并未再迸发红光,反而像是婴儿吸收营养般,不断吸取着萧策的血液。 海朝云见此一幕,赶紧出声阻止。 “萧策,此乃邪物,你最好还是赶紧松手!” 萧策闻言却并未将手挪开,反而声音中带着一点颤抖。 “我的血液在接触这个盒子后,能感觉到盒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同时在向外冒,顺着伤口朝我的身体里钻。” 海朝云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冲到萧策身旁,将手轻抚在他的头顶上,过了一会儿才蹙着眉缓声开口。 “有一股庞杂无序的真气,正顺着你的手掌,在你体内游走周天,朝着你的丹田处汇聚,但速度十分缓慢,并不会造成你筋脉的负担。。。” 萧策闻言大喜过望,激动的抬头看向海朝云。 “按你这么说,那我不是可以靠着千机椟成为内功高手?” 海朝云见萧策期待的目光,不忍心打破他的憧憬,但这石盒子太邪乎,容不得一丝侥幸,于是海朝云只好摇头说道。 “此物靠着人的血气催动,强行灌输提升武者的内力,假借外物修炼自身,此乃邪魔外道,绝不可取!” 萧策听着海朝云义正言辞的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虽然他现在对力量十分渴望,但也知晓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要有所得必须付出代价,这千机椟出自割鹿楼,鬼晓得吸了里面的真气,会给身体带来什么坏影响。 尽管心有不甘,萧策还是克制住内心继续吸收盒中真气的冲动,缓缓将手抽离,余福见状赶忙替萧策处理包裹好手上的伤口。 没了血气的浇灌,千机椟再次归于沉寂,变回死气沉沉的石盒子模样。 “妈蛋,跟割鹿楼沾边的东西都那么邪性,这帮人真是坏的流脓。” 像是发泄心中的不满,萧策将千机椟推出老远,不想让这鬼东西再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看出萧策的沮丧,海朝云缓缓坐到他身边,轻声劝慰道。 “修行武功绝非一蹴而就,需要经年累月的苦修,打熬体魄,肉身的痛苦都还是其次,磨练心境,懂得如何驾驭力量才更加艰难,这样靠着外物,轻而易举获取的力量,没有经过千锤百炼的意志自控,很容易走入极端,那便是走火入魔了,仇仙尺服用黑罗刹,成为一心杀戮的疯子,就是最好的例证。” 萧策闻言呼出一口气,才露出笑容说道。 “是我得意忘形了,差点利欲熏心,妄图走捷径,以后若我想习武,定会谨记你的忠告。” 海朝云也温婉一笑,从桌子下轻轻握住萧策的手。 “我明白你的处境,也懂你的迫切,但有我在你身边,又何需什么千机椟?你想习武,我可以帮你。” 许是二人已经确认了关系,海朝云不再有所顾忌,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表达出对萧策的支持与怜惜。 萧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虽然心里很感动,但这种女强男弱的画风是什么鬼? 为免日后夫纲不振,萧策赶忙表明决心。 “你可是青魁,若是让江湖上的人知晓你委身于一个绣花枕头,那不是得被人笑掉大牙?所以我得赶紧变强,就算打不过你跟沈无伤这些变态,总得有能力收拾韦憨子这种小趴菜吧。” 唐霜霜捂着嘴避免自己笑出声,韦我峰则是满脑袋黑线,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殿下,虽说你身份高,但习武可不是比谁权势大,那得是从小苦练,夯实基础,才能厚积薄发有一番成就,你这今年都十八岁了,读书科举都嫌岁数大,还想练成高手把我打趴下?” 萧策最喜欢逗这个一根筋的铁憨憨,便也拍了拍桌子笑骂道。 “嫌弃我岁数大?你可是这张桌子上最老的,也没见你练成绝世高手呀,你是打得过我家大海,还是打得过我家红袖跟霜霜?” 韦我峰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扫视一圈周围坐着的人,顿时又一阵语塞。 海朝云就是个超乎常理的怪咖,韦我峰自是不敢夸海口。 唐霜霜的天赋比起海朝云也不遑多让,只是年纪尚小还欠缺一番磨砺,他日未必不能走到海朝云的高度,韦我峰也没什么底气。 就剩一个无论年龄还是武艺都不上不下的李红袖,可韦我峰是有些憨但绝对不傻,这种时候怎么敢将李红袖单独拎出来说事,那不是等着被口水啐脸嘛。 最后韦我峰将目光放到小兄弟余福身上,便赶紧挽尊回应萧策的嘲讽。 “殿下,你说我打不过别人我认了,但你要说我连阿福都打不过,那就太埋汰人啦!” 余福没想到自己不说话也能躺枪,便也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我的确不擅长硬桥硬马的正面比拼,但若是生死相杀,你这样没脑子的,未必能在我手下活过一盏茶的功夫!” 于是两人便开始围绕着,谁才是萧策身边垫底的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唐霜霜也在一旁拱火笑得不亦乐乎,一时间桌上欢声笑语,倒是冲淡了不少方才萧策对歪门邪道动心的压抑氛围。 而一直坐在桌旁默不作声的李红袖,却没心思听众人打闹,一双眼眸紧紧盯着桌上的千机椟,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剑柄。 第143章 春风化雨 察觉到李红袖炽热的目光,海朝云不动声色的踢了一下萧策,眼神示意他注意李红袖的异样。 于是萧策便偷瞄了一眼李红袖,心底微微一叹。 若论起如今在座之人中谁最渴望提升武艺,怕是没人比李红袖更急切。 自从知晓父亲李思归的死因有蹊跷后,李红袖就跟魔怔了般,一心只想尽快精进实力,好为父亲报仇雪恨。 望着李红袖被仇恨蒙蔽双眼,竟是对千机椟内的真气动了心思,萧策便想到刚刚离世的梁宝,他也是为了寻仇仙尺报仇,反而蹉跎了自己一生,最后虽得偿所愿,但也落了个不得善终。 一念及此,萧策心知无法劝李红袖放下仇恨,但必须打消她失衡的心态,避免她误入歧途。 于是萧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开口说道。 “对了,这千机椟每次催动用的都是本殿下的血,会不会是因为龙气的关系?你们谁来试试,看看其他人的血会不会也能起作用。” 韦我峰跟唐霜霜闻言,都露出渴望的目光,虽然都知晓这是旁门左道,但作为一名武人,谁都会对这种提升功力的奇物感兴趣,想要体验一下那种奇妙的感觉,对日后的修行都很有裨益。 可不等两人争先恐后的开口,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争不抢的李红袖,却是第一次抢先出声。 “阿策,能让我试试吗?” 萧策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将千机椟推到李红袖面前。 “那就让红袖来当这个小白鼠吧。” 李红袖也听不懂萧策的意思,一心只牵挂在千机椟上,毫不迟疑拔剑出鞘,割破自己的手掌就放在千机椟上。 想象中千机椟催动后震颤嗡鸣的情况并未发生,李红袖的鲜血接触到纹路表面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硬梆梆的石头模样。 李红袖似乎还不死心,又加重力道用力按压,将自己的血更多的挤到千机椟表面,却仍未起到半点效果。 萧策见状心想果不其然,千机椟能被燕王用来当作过渡龙气的媒介,就肯定有种特定的催动条件,估计跟龙气本身有关,寻常人的血液根本无法对千机椟起作用,这也正是为何萧策敢让李红袖来尝试的原因。 在尝试了近半盏茶的功夫后,李红袖总算是彻底死心了,略显颓丧的缓缓将手抬起,自顾自处理起伤口。 萧策并不多说,只吩咐余福将千机椟收好,等日后再细细研究。 至于李红袖的心态问题,萧策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只能之后再找机会劝导她。 众人一番折腾,天色已将近黄昏。 等刘掌柜带着店中伙计在外面足足晃悠了一整天,总算回到客栈中时,萧策等人早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刘掌柜担心又知晓更多贵人的秘密,说好的两个时辰硬拖到太阳下山才回来,店伙计们刚一回到店里就听到后院一阵凛冽的挥剑声。 李红袖此刻正在昏黄的夕阳下,独自在后院中练习着剑法。 方才自己竟是生出邪念,对千机椟中的功力起了觊觎的心思,令李红袖感到一阵羞愧与后怕。 若非萧策主动打破她的幻想,李红袖也不敢肯定,自己日后会不会禁不住诱惑,偷偷取走千机椟尝试。 庭院中剑影重重,声若狂风,显得急促而混乱。 即便刘掌柜这帮不通武艺之人,都能听出用剑之人内心的不平静,于是纷纷躲到客栈的角落里,生怕被这浑身煞气的女侠当成沙包砍。 李红袖拼命挥剑,心情并未感到发泄后的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想到自己卑劣的想法,只觉得无地自容,武艺比不过海朝云跟唐霜霜,就连武德上也逊色于人,令李红袖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怀疑,望着手中最引以为傲的赤魈剑,李红袖不自觉地轻声呢喃。 “爹,娘,女儿真是无用。。。”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李红袖仿若未觉般继续出剑,搅动着庭院中空气阵阵爆响,似要连同自己崩坏的心境一同洞穿。 就在这时一道轻浮的声音自身怀突兀的响起。 “你现在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倒叫本殿下有些头疼呀。” 李红袖收回剑势,将赤魈剑背负身后,转身就见萧策正慵懒的靠在廊柱旁,手里晃晃悠悠拎着酒葫芦。 也不知为何,见得萧策主动来寻她,李红袖躁动不安的内心稍微平复,硬挤出一个浅笑道。 “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嘛,怎么又跑下来了?” 李红袖说着朝萧策缓步走去,萧策便也席地而坐,半躺在微凉的石阶上。 “天色还早嘛,太阳都还没完全落下,现在休息晚上怕是甭想睡得着。” 李红袖坐到萧策身旁,闻到他身上酒气混合着异香,轻轻蹙眉问道。 “怎么就喝醉了?” 萧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闭上眼摇头晃脑的笑着。 “本殿下可是千杯不倒,这才哪到哪,就是这酒葫芦是梁老宝的遗物,得赶紧把里面剩余的断肠烧喝了,省的他晚上托梦来找本殿下讨要,那我估计得被吓个半死。”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李红袖看着萧策略显落寞的神色,明白他肯定是渴望能在梦里再见梁宝一面的。 “你今天身子刚好,又透支了体力,还是少喝些为妙。” 听李红袖关心的语气,萧策半眯着眼睛,笑得无比猥琐。 “谁说本殿下体力透支啦,大海都不敢说这种话,懂不懂我这积蓄了十四年的含金量?” 听出萧策话里的内涵,李红袖瞬间双颊红透了,羞恼的瞪着萧策。 “你怎么那么下流!登徒子!呸呸呸!” 萧策却是恬不知耻的继续笑道。 “这才是本殿下认识的剑鬼嘛,就得这种辣辣的高冷范儿,这几天你总苦大仇深的,我瞧着别扭的紧。” 李红袖闻言面色稍霁,低下头有些赧颜道。 “你都看出来啦?” “废话,看看这几天你干的事儿,一言不合拔剑就上,打不过也要硬上,本殿下连工资都不发,你玩儿什么命呀?” 李红袖的头压得更低,声音也带着些不自信。 “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想借着强横的对手,磨砺自己的剑道。。。” 萧策轻轻抬手,抚了抚李红袖练剑后耳鬓垂落的秀发,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你心有不平,想要为父报仇,可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大海也说了修炼武功非一朝一夕,梁老宝为了报仇尚且隐忍了十四年,你如今这么年轻貌美,放那帮凶手再多活几天又咋啦,给本殿下点时间也练个一招半式,到时候等你武功大成,我陪你一起打上门去替李大侠报仇,你说好不好?” 李红袖闻言抬起头,与萧策四目相对,见到他眼中全是担忧与劝慰之色,不禁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萧策明明自己都还在为梁宝的离世伤心难过,却还忧心挂念着她的心情起伏,令李红袖又是感动,又是歉疚,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不断滚落。 “呜!——” 李红袖抱着双膝,将头埋着闷声大哭,总算将自入京后积攒下的压力都释放出来。 萧策并未再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坐在一旁小口啜饮着酒水,静静陪伴着李红袖,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心中都悄悄定下同一个目标,一定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 第144章 干柴烈火 夜幕降临,朦胧的月光自窗外照入屋中,与灯架上的烛火交织,显得相映成趣。 由于白天下过雨,今夜的空气格外清新,海朝云便开着窗户,让新鲜空气透入室内,也冲散萧策遗留下的那股令人悸动的异香。 海朝云静静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鼻间还萦绕着淡淡香气,让她总忍不住回想起白天时与萧策的缠绵。 即便她心性坚韧,甚至远超寻常男子,可涉及到终身大事,海朝云还是会有些女儿家对未来的惶恐不安。 虽说是因为萧策寒毒攻心,命不久矣,海朝云情急之下,才不得不以身解毒。 但明明说好的水到渠成,如今却成了迫不得已,即便同时也解了赤练蛇毒的威胁,海朝云还是觉得自己吃了莫大的一个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萧策绑定终生,有些儿戏,又有些不真实。 房门吱呀一声响,听到动静的海朝云连忙坐起身。 就见萧策先是将脑袋探进来,发现海朝云躺在床上,才贼兮兮的笑道。 “大海,还没睡呢?” 海朝云本能的蜷缩起膝盖,整个人退到床榻里侧,神情戒备的盯着萧策。 “冷香寒已经解了,你不回自己房间,还跑来我这里作甚?” 萧策却是带着讨好的笑容,闪身便进入房中,顺带还用脚将房门勾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想来看看你。” 见萧策满脸的不怀好意,海朝云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赶忙拉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嘴里没底气的恐吓道。 “萧策,你别得寸进尺,既然毒已经解了,我们也就两清了,你别再有其他妄想!” “哟,大海你慌什么呀,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萧策就跟个威逼女子的地痞无赖,搓着手不断向床榻走去。 等萧策站到床边时,海朝云脸上的慌乱羞恼瞬间消失,光速抬手一把将萧策拽到了床上。 “诶哟卧槽!” 萧策猝不及防被拖上床榻,跟着便被海朝云压在身下。 海朝云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瞪着萧策,两只手死死扣住萧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海朝云眼神微眯,略带冷意的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策见海朝云来状态了,索性直截了当说道。 “古人云食色性也,人之天性,男欢女爱,食髓知味也是人之常情,正所谓。。。。” “说人话!” “本殿下想继续跟你深入交流。” 海朝云盯着萧策,除了耳根微红外,看不出半分羞意,声音中略带讥讽道。 “可白天时你给本座的感觉。。。很一般。。。” 尼玛!萧策急的瞬间挣扎起来,十分不服气的哼哼道。 “本殿下当时都快毒发身亡了,还能支愣起来跟你办事,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好伐!不信你现在再来试试,我定收拾的你服服帖帖!”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发觉海朝云眉毛挑动意味不明的瞪着自己,萧策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是不是太直接了,会不会惹得大海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死我? 但海朝云就是海朝云,堂堂浑天教主岂能未战先怯?既然你敢下战帖,那就无需废话,说干就干! “呜!” 不等萧策反应,海朝云已经附身贴了上来,然后房间中变得更加静默。 床帐无风自动轻轻闭合,摇曳的烛火无声熄灭。 悉悉索索,嗯嗯啊啊,哼哼唧唧,呼呼哈嘿! 令人浮想联翩的声浪在房间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矣,只剩窗外皎洁的月光,似也被渲染上一层浓情蜜意。 接下来三天,萧策都待在同华客栈中,一边适应着刚恢复健康的身体,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 这三天来,除了未受内伤的唐霜霜时常出门打探消息,其余人都在客栈中休养疗伤。 韦我峰腹部中了虚日鼠一刀,如今尚在恢复中,余福之前断了肋骨还带伤上阵,更是被萧策严令每天躺在房中静养。 唯有李红袖依然刻苦勤奋,即便由于在万芳楼中伤得不轻,但每日依旧都在后院中练习剑法,勤耕不辍。 好几次萧策都劝李红袖安心修养,但苦劝无果后,萧策也只能让唐霜霜盯着些,别让她用力过猛伤到根本。 这一日晌午唐霜霜来敲门叫萧策吃饭,顺便向他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等房门打开后,唐霜霜却发现萧策整张脸寡白寡白的,瞧不出一点血色,不由得吓了一跳。 “殿下,你这是咋啦?怎么瞧着气色好差,莫非寒毒还没解干净?” 萧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唐霜霜,他这哪是没解干净,一身老骨头简直都快见底了。 许是坦诚相见后,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 这三天来,无论白天黑夜,只要逮到空闲的机会,萧策跟海朝云二人便会激情切磋,都快把客栈地板钻出个洞来。 如今萧策可算明白什么叫情到深处自然直,铁杵磨成绣花针! 这谈恋爱还是得循序渐进,感情进展太快,跳过中间步骤是真的会闪到腰,他的一对老腰子啊,差点要提前报废了! 海朝云真气雄厚,体魄强横,萧策瘦弱的小身板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偏生每次海朝云下嘴还没轻没重,让萧策痛并快乐着。 但自己认定的女人嘛,感情深一口闷也是福利,萧策只好默默忍耐,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练武强身健体,重振夫纲! 不再跟唐霜霜多解释,萧策随便敷衍两句,二人便晃晃悠悠的下楼吃饭。 一楼大堂中,李红袖已经练完剑,在桌旁安静等待,韦我峰则是闲的发慌,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萧策扶着腰缓缓落座,见罪魁祸首海朝云神情闲适,轻捻着手里的酒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就是不肯与他眼神对视,令萧策心底又是一阵发奋图强的感慨。 等刘掌柜将饭菜上齐,恭恭敬敬退下去后,萧策才正了正神色,开口询问唐霜霜。 “这两天朝廷有什么动作?” 唐霜霜也挺直腰板,将注意力从饭菜上挪开,轻声说道。 “朝廷工部已经整备好工匠材料,按照殿下之前的图纸,命人前往京畿各处河道修建水车,据说此次还派了二皇子带领骁骑卫全程保驾护航,之前咱们寻回的十五万石漕粮,也在户部的主持下,先是对长安城百姓发放了一波赈济粮,剩余的部分由三皇子带人送往京畿各郡县。” 萧策微微颔首,长安城作为大盛王常京师,朝廷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传的满城风雨,况且这些行动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唐霜霜能轻易打听到也不足为奇。 沉吟片刻后,萧策才继续问道。 “四方小馆那边有什么消息?” 第145章 拜师学艺 一提起四方小馆,唐霜霜的小脸上明显带起几分愠怒。 “我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四方小馆找那个皮老头打听割鹿楼的事,结果那臭老头子说,人都已经被赶出京城了,劝我没事少瞎打听,省的惹祸上身,他就是个消息贩子,还管起这些闲事来了。” 萧策想到那个古古怪怪的皮老头,便轻声安慰起唐霜霜。 “至少他透露了割鹿楼已经被清理出长安城,你也犯不着跟老人家一般见识,他深耕江湖这么多年,对割鹿楼了解的肯定比我们深,以后有机会本殿下亲自去问问他。” 说完这些情况后,萧策便招呼众人先吃午饭,一桌人便暂时不再纠结无关紧要的事。 萧策握着筷子,一口一口吃的很慢,心知却在不断思索。 割鹿楼此次现世,看似做了许多阻碍朝廷救济旱灾的举动,可最后却是冲着钟鼓塔中的燕王而来。 若非萧策在中间当搅屎棍,没准里应外合下,割鹿楼还真能掀起不小的乱子。 前几日靖王世子造访时,萧策就曾向苏平清打探过割鹿楼这次入京的人员细节。 据苏平清所言,这次露面的七星分别为禄存与破军,按照沈无伤事后的说法,禄存被他重创伤到了根本,没有两三年不可能养的好。 而靖王伯虽未留下破军,但经过一番交手后可以断定,如今的破军星与十四年前不是同一人,看来割鹿楼销声匿迹这十几年来内部也发生了变动。 一想到这些神秘莫测的大高手,随时随地会冷不丁冒出来,就令萧策十分没有安全感。 毕竟按照目前的线索分析,萧策身上完整的龙气对于割鹿楼非常重要,而且隐藏着割鹿楼大秘密的千机椟如今也在萧策手中,简直就是同时抱着两坨定时炸弹,让萧策这些天寝食难安。 即便身旁有海朝云等一众高手,可将生死寄托旁人,终有力所不逮之时,萧策还是必须尽快掌握自保的能力。 见萧策怔怔出神,筷子悬停半空,久久都未动身前的饭菜,海朝云忍不住问道。 “想什么呢?” 萧策晃了晃神,笑着说道。 “我想着总不能让你们保护我一辈子,看来我得给自己寻个师傅才行。” 唐霜霜一直在闷头吃饭,听到萧策的话立马抬起头来。 “殿下,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的!” 韦我峰每次都比唐霜霜慢半拍,顿时心下大急。 “殿下,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一根指头!” 李红袖虽未说话,但望着萧策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意思是我也会一直守护你。 萧策感受到众人的心意,要说不感动那是哄鬼,但还是笑着解释道。 “我也不敢奢望练成绝世高手,至少再遇到强敌能有逃跑的手段,免得拖你们的后腿不是?” 海朝云闻言微微蹙眉。 “不是跟你说了,若你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 萧策却是眼神露出一丝古怪,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要是连武功都让你来教,那本殿下这辈子也别想在上面。” 众人不解其意,海朝云却是面颊倏的悄悄羞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萧策,你还怪有自尊心的,也不知办事的时候是谁又菜又爱玩,能想出那么多鬼花样。 萧策读懂了海朝云的眼神,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好再继续说二人的小秘密。 就听李红袖将话茬接了过去。 “你不愿让身边人教你,可是心里已有了人选?” 萧策嘴角微微勾起,得意的说道。 “还是红袖最懂我,既然都要拜师学艺,那肯定得选个最强的,否则岂不是浪费了本殿下这个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这下就连李红袖也听不下去,忍了又忍才没说出打击人的话,酝酿一会儿继续问道。 “你都言明要找最厉害的,那长安城中便是靖王爷或是贾公公二者择其一。” 却听海朝云摇头否定道。 “贾公公受身体所限,走的是阴柔诡谲的路数,不适合教萧策,而且皇子拜太监为师,估计皇帝也不会同意,但靖王那身刚猛无双的武艺,必须是自幼夯实根基,靠着长年累月的刻苦打磨,方能厚积薄发达到的境界,萧策如今已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即便是现在跟着靖王下死功夫,练一辈子也未必能赶上韦我峰如今的水平。” 听到海朝云罕见的承认自己的武艺,一直当受气包的韦我峰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但萧策却是神秘兮兮的笑着接话道。 “慎行司对江湖人的武力有过明确的等级划分,像红袖跟韦憨子都是地字,即便有差距也只在伯仲之间,没有质的变化,而大海跟赵惊鸿曾争夺过青魁名头,都被评为天字,但大海天纵奇才,被评为天字甲上,遥遥领先于众人,却仍旧是处在慎行司可以对付的程度,但你们知晓天字之上,像沈无伤那些武魁的评价吗?” 李红袖闻言眼神微眯,想起在密案房中见过的名册,轻吐出两个字。 “无字。” 萧策打了个响指接茬道。 “对咯,什么天地玄黄都只是凡夫俗子,本殿下这么金贵的人要练武,当然只有无字级别的人才配当我的师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岂还会不明白萧策的意图,海朝云轻挑绣眉问道。 “原来你在打沈无伤的主意,可之前他肯暂时跟随你,不过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我虽与他并不相熟,但也知晓武魁无不是脾气古怪,心高气傲之辈,你凭什么觉得沈无伤会收你?” 萧策则是继续笑嘻嘻的说道。 “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先找机会再跟枪魁见上一面,若是他瞧不上我,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沈无伤一个武魁,本殿下大可以再寻其他人嘛,什么刀魁,剑魁之类的,名头不是也很响嘛。” 但唐霜霜接着便泼了一盆冷水。 “殿下,我的师傅就是死在刀魁凤垂阳手上,虽说师傅他是上门挑战,技不如人丢了性命,这本怨不得刀魁前辈,但我作为霸刀的传人,此生注定是要再与刀魁分出高下,所以若是你拜在刀魁门下,我就没法再追随你啦。” 李红袖也是火上浇油道。 “剑魁裴铭已经自困于蜀中剑阁十数载,除开当年为了还静清庵的人情,将碧澄师太收为记名弟子,保全她一条性命外,裴铭从不参与江湖纷争,也公开表示过不会收徒,你若想寻他只能入蜀地,而且大概率会碰一鼻子灰。” 萧策听完两个黑心小棉袄的话,嘴巴微张神情沮丧,转头看向海朝云问道。 “不是说有四个武魁嘛,除了刀枪剑之外,还有一人是谁?” 不等海朝云说话,一直看热闹的韦我峰抢过话头说道。 “这个我知道,武魁的最后一人是拳魁,是我辈练拳之人一生追求的目标,但据传其人身份神秘,从不在江湖上行走,连真实姓名也语焉不详,江湖传言当年他以冠绝天下的拳法,得到了其余三名武魁的同时认可,才确立了拳魁的名头,但江湖上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就寻不到他的踪迹,殿下你估计也找不到。” 这次萧策是真的想爆粗口了,合着说那么多,除了沈无伤外,他就别无选择了? 第146章 不思上进 修建的古朴森严,却处处透露着低调奢华的靖王府,东面荷花塘凉亭中。 枪魁沈无伤悠闲自在的靠在摇摇椅上,怀里正捧着一樽产自瘦西湖的寒潭紫砂爱不释手。 在沈无伤对面,靖王萧世勋身形笔挺,坐在石桌旁研究着慎行司刚从荆襄地区搜罗来的功法秘籍。 沈无伤瞥了一眼靖王专注钻研武学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王爷,以您如今的功力,放眼天下也难逢敌手,又何必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心神,累不累呀?” 靖王自顾自翻着手中名为《大元一气赋》的功法,头也不抬的开口回应。 “武道攀登需终身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可有丝毫懈怠,况且本王如今踏足山巅,已逐渐能窥见天幕一角,若想在有生之年更进一步,还得博览天下武学,集百家之长融汇一炉,方能证得圆满。” 沈无伤听到靖王话里的重点,不自觉坐直身子,正色几分问道。 “莫非王爷,快迈过去了?” 靖王轻轻翻动到下一页,神情平静的回答道。 “谈何容易。” “切,那还说得跟真的似的,差点吓我一跳。” 沈无伤撇着嘴又懒洋洋得靠了回去。 靖王闻言微微皱眉,抬眼看了一眼沈无伤。 “以你的天赋,早该超过本王与阿翁的境界,奈何你这性子惫懒,又不思上进,与你齐名的裴铭,凤垂阳这些人,没准都已经跨过那道门槛也未可知。” 沈无伤将寒潭紫砂放在肚子上,双手抱头靠在摇椅上,无所谓的说道。 “武功练到多高才算高呀?况且不是我自夸,以我如今的年龄,未来还有大把机会,但裴铭那个闷葫芦,把自己关在剑阁里当缩头乌龟,心境上就有无法弥补的大缺憾,要说他能跨过去,我是打死不信的,至于凤垂阳那个老不死,刀法越老越妖,怕是快达到古往今来的刀道第一人,不过他都古稀之年的人,就算练成了天下第一又能再蹦跶几年?” 靖王看着沈无伤这没志气的模样,怒其不争的说道。 “哼,你也别自视甚高,小觑了天下英豪,自古江湖上的天资卓绝之辈犹如过江之鲫,可真能笑到最后,走上顶峰之人,无不是心性沉稳,踏实刻苦,像你这样空耗光阴,迟早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再这样下去,本王瞧着策儿身旁那个海朝云就很有潜质后来者居上,将你狠狠踩在脚下!” 沈无伤却继续无所谓的态度,打着哈欠说道。 “海朝云那小妮子,年纪轻轻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单论起武学天赋,即便是当年的我,也无法望其项背,这样的天纵奇才只要不半途夭折,迟早会成为天下第一,将我这种半吊子按在地上摩擦才是正常的,否则一代新人换旧人,一代不如一代,那这江湖也就彻底没落咯。” 靖王见好说歹说,依然激发不起这个混不吝半点斗志,索性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望着沈无伤已经躺在摇椅上打起盹,靖王也只能在心底无奈叹一口气。 当年沈无伤初出茅庐,就在玉皇山上力挫一众江湖豪门子弟,一杆长枪压得一代年轻俊杰抬不起头,和如今的青魁海朝云何其相似。 奈何当年沈无伤心高气傲,在玉皇山上折辱了庐陵太和宗的少主姜辰,惹得太和宗掌门姜淳颜面尽失,当场就要动手废了沈无伤。 若非当时靖王与燕王恰好在场,惜才之下力保沈无伤,如今这个赫赫有名的枪魁怕是早就夭折了。 可之后沈无伤依旧不吸取教训,下了玉皇山后继续四处挑战江湖各大门派,凭着一腔热血硬生生打出了枪魁的名头。 直到十年前,江湖盛传沈无伤为情所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上吃了大亏,之后沈无伤便彻底失了斗志,隐居在洛阳开始了得过且过的生活。 靖王百思不得其解,像沈无伤,裴铭这样的江湖后起之秀,明明都有大好机会走到历代武人的顶峰,居然都会为了一个情字,甘愿画地为牢,止步不前。 但裴铭的事牵扯皇后,靖王可不敢妄自非议,而沈无伤又是个赖皮脸,你骂他被女人打击的一蹶不振,他还得笑话你不懂什么是真爱,靖王想想也不自讨没趣,继续抱着手里的秘籍研读起来。 就在沈无伤哈喇子都快流到紫砂壶上时,苏平清自荷花塘外的游廊下,快步走入到凉亭中。 “王爷,六皇子登门,我已经请他至前厅稍待,世子正在陪同。” 靖王放下书本,皱着眉说道。 “策儿?他怎么还没回宫?” “六皇子这些天一直都待在崇仁坊的同华客栈中,瞧着并未有回宫的打算。” 靖王沉吟片刻,才追问道。 “他有没有说来做什么?那个小混蛋若非有求于本王,是绝不肯主动踏进王府半步。” 苏平清瞥了一眼正鼾声如雷的沈无伤,才有些语气古怪的说道。 “据六殿下所言,他是来求见枪魁的。” 靖王闻言整张脸几乎都皱在一起。 “策儿寻沈无伤作甚,还嫌他身边的高手不够多,想要将枪魁也拐过去当护卫?” 萧策作为身份地位极其特殊的皇子,靖王是不希望他与江湖人走太近的,那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危险与麻烦。 但陛下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如今有点对萧策放任自流的意味,令靖王也不好过多干涉。 于是靖王想了一会儿,才将捡起桌上的书本,将沈无伤砸醒。 “赶紧起来,策儿要见你。” 沈无伤被秘籍砸脸,半蒙着坐起身,挠挠头还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六殿下要见我?割鹿楼的人不都已经确认不在长安城了,他还来寻我干什么?” “本王也不清楚,那个小子鬼主意多的很,你去瞧瞧他又想使什么坏。” 沈无伤有些不耐烦的撇撇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行吧行吧,皇子点名道姓要见,我这个屁民哪敢说个不字,这就过去大礼参拜。” 苏平清偷偷打量了一眼沈无伤,总觉得这个枪魁瞧着跟六皇子很像,倒不是长相,而是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气质。 靖王自然懒得去跟萧策废话,省的又被气到,于是苏平清只好单独引着沈无伤前往。 走在抄手游廊中,沈无伤见苏平清沉默寡言,才笑着打趣道。 “平清,无论习武或是学文,你都有那么好的天赋,蹉跎在靖王府不觉得浪费吗?” 沈无伤就是忍不住嘴贱,逮着机会就要报方才靖王说他不思上进的仇。 苏平清年纪比沈无伤小不少,而且江湖地位也比不过,自然不会用随意的态度说话。 “王爷不仅对我有知遇之恩,更有师生之谊,能留在王府效命是我的幸事,何来沈前辈说的蹉跎?” 听着苏平清滴水不漏的回答,沈无伤嫌弃的撇撇嘴,老古板教出来的小古板,忒没有意思了。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很快就来到了靖王府招待贵客的前厅。 第147章 入门考校 萧策坐在靖王府前厅中,正拎着酒葫芦与靖王世子萧战闲聊。 今日他出门只带了唐霜霜,其余人都留在客栈中修养或是练功。 此刻唐霜霜背着霸刀站在萧策身旁,偷偷打量着上首坐着的靖王世子,心里忍不住嘀咕。 “靖王爷武功盖世,霸气侧漏,怎么瞧着这个世子殿下却有点软软糯糯的?” 萧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姑娘打上了软蛋标签,看着萧策有些不满的说道。 “老六,前些天我去找你,你可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怎么一转头上门就换成嬉皮笑脸的,你属变色龙的啊?” 萧策晃着手里的酒葫芦,笑得无比奉承。 “瞧战哥你这话说的,那天弟弟我不是刚经历一波混乱的场面,有些心绪不宁嘛,你怎么还记仇呢?” 萧战斜瞥了一眼萧策,倒也不是真的跟他计较,转个话题问道。 “你不是一心只窝在那间客栈,连宫里都不肯回,今个儿居然主动跑到王府来,还要找枪魁前辈,肯定又没憋好屁。” 萧策笑得神秘兮兮的说道。 “不可说不可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萧战狐疑的望着萧策,总感觉这货又要搞事。 据说这些天连同太子在内,陛下的几个成年皇子,全都被派出去处理旱情以及割鹿楼遗留下的乱局,只有萧策像是个局外人般,隐身在宫外悠闲度日。 一想到萧策那闲不住的个性,萧战担忧他又给靖王府惹上麻烦,于是十分戒备的盯着萧策。 萧策也懒得多费口舌,毕竟今日的正主还没到,他得赶紧调整好状态。 很快,门口便传来响动,苏平清领着沈无伤进入到前厅中。 沈无伤穿着一身不太得体的粗布麻衣,丝毫没有绝顶高手的风范,跨过门槛时还在扣着耳朵。 萧战见此正要起身打招呼,一道身影已经抢先一步窜了出去。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萧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个贴地滑跪直接梭到沈无伤面前,让厅内众人同时看傻了眼。 沈无伤的手悬停在耳边,指尖还挂着些许残渣,怔怔的望着跪到自己面前的萧策,被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苏平清反应最快,赶紧躬身去拉萧策。 “六殿下你这是做甚,赶紧站起来,沈无伤只是江湖中人,受不得你这一礼!” 但萧策却是丝毫不听,膝盖在地上划拉,直接攀上了沈无伤的膝盖。 “师傅,你就收了我吧!” 沈无伤也总算明白过来,弹了弹手中的耳垢,挑眉望着萧策。 “六殿下这是,想拜沈某为师?” 萧策连忙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沈前辈武功盖世,我心驰神往已久,求沈前辈收了我吧!” 萧战总算明白萧策打得是什么鬼主意,无比丢脸的扶额叹息,这货简直就是皇家之耻啊!说跪就跪一点节操都不要了。 苏平清也是震惊的望着萧策,不敢相信六皇子竟是打算拜沈无伤为师。 就在萧策用虔诚炙热的目光,期盼的望着沈无伤时。 却听沈无伤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行,我拒绝。” “啊!为什么?” 萧策急的一下直起身子,不解的抬头看向沈无伤。 “六殿下你先起来说话,你贵为皇子,这样会折沈某的寿的。” 沈无伤也不给萧策机会,跟拎小鸡仔似的,伸手就将萧策拽了起来。 然后沈无伤继续对身前的萧策说道。 “六殿下,虽不知你为何突然要拜我为师,但沈某生平最怕两件事,一是怕麻烦,二是没耐心,殿下你可是皇子,身后牵扯了无数纠葛,而且你年龄已大,又天赋不高,我实在没耐心教好你,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选择拒绝。” 萧策听沈无伤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拒绝,觉得是不是自己诚意不够,于是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沈前辈~你就收了我嘛,我又不是想练成你这样的绝世高手,就是想有些自保的能力,废不了你多少事,而且将了我若是惹出乱子,也绝不会把你的名号报出来丢人现眼,你就考虑考虑我呗?” 但沈无伤斩钉截铁的继续摇头。 “那沈某更不能收殿下为徒,正所谓武无第一,殿下既然无锐意进取的心态,反而抱着的是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思,那还不如干脆别练,乖乖学习如何做一名称职的亲王更适合你。” 沈无伤见萧策如丧考妣的模样,面上保持严肃沉稳,心里却忍不住的偷笑,他就是单纯的嫌弃萧策身份太复杂,心思又不定,教起来屁事儿太多,才会借用靖王刚刚数落他的理由来搪塞萧策。 但萧策可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既然只有沈无伤能选,那他说什么也得再试试。 于是萧策挽住沈无伤的胳膊,开始撒娇卖萌,软磨硬泡起来。 “哎呀,沈前辈,你都不了解我,论天赋,我可是从小就被誉为大盛第一神童,学什么都是最快的,论地位,我可是最得宠的皇子,你能收一个皇子当徒弟,说出去不也有面子不是?” 坐在上首的萧战,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六真是为了拜师脸都不要了,什么话都敢说,还大盛第一神童,上书房的同窗们谁不知道,萧策如今十八岁,连千字文都还背不利索,他怎么敢的啊? 唐霜霜虽然十分支持自家殿下,可看着他这赖皮的模样,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悄悄往后缩了缩。 但沈无伤不为所动,继续坚定的拒绝道。 “不行不行,殿下你身份贵重,沈某只是一介粗鄙武夫,实在无法忝居皇子的师傅。” 萧策见软的还是行不通,突然就变了嘴脸,梗着脖子说道。 “本殿下不管!你可是受了本殿下一拜,你以为这是白跪的?若是你今天不收下我,我回头就满世界宣扬出去,枪魁居然敢让当朝皇子下跪,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萧战跟苏平清都听呆了,萧策这是恼羞成怒了?居然敢威胁堂堂枪魁?以沈无伤的武功,一枪戳死他后安然离开长安城,那就跟玩一样,谁都别想拦得住。 可就在众人以为沈无伤会被萧策激怒,苏平清都已做好阻拦的准备时,却听沈无伤突然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这才是沈某认识的六殿下嘛!刚刚那副跪舔的模样真是瞧着不爽利,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就得硬着来,委屈求全如何能达成目的?” 萧策闻言心中一喜,果然不出他所料,按海朝云的说法,这些武魁的性格都有些刁钻古怪,萧策设想了好几种威逼利诱或是晓之以情的法子,就想着看哪种方式能挠到沈无伤的爽点。 而且即便沈无伤真的怒起伤人,萧策也已经准备好风紧扯呼,高喊靖王伯救命。 萧策见有戏,赶紧目光灼灼的问向沈无伤。 “沈前辈的意思是,你肯收为我徒了?” 但沈无伤却是依旧摇了摇头。 “沈某还得先看看殿下的决心,再考虑收徒一事。” 沈无伤又不是真的棒槌,萧策都如此低声下气,他又何必冒着得罪皇子的风险抵死不从呢? 左右不过是考验一下萧策,若是可造之才他用心教导又何妨?若是难堪大用就做个记名弟子,随便应付两下也不伤了彼此的和气。 听到沈无伤想考校自己,萧策早就有心理准备,于是认真的说道。 “不知沈前辈打算如何检验我的成色?” 沈无伤嘴角微微上扬,一掌打向厅中的一张黄花梨木大桌。 砰!坚固的厚实木桌被真气打得瞬间四分五裂,炸成了好几截碎木。 沈无伤捡起地上其中一根较长的桌子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才转头递到萧策手中。 “殿下从未习过武,我也不难为你,如今正值辰时,若殿下能平举这根木棍,维持住站桩姿势,直到未时,那沈某就姑且收下殿下这个徒弟。” 萧策一听心底一突,望着手里略有些重量的桌子腿,只觉得欲哭无泪。 从辰时站桩到未时,那岂不是得站四个时辰? 第148章 南境求援 长安城外五十里,绵延曲折的官道上,有一骑正朝着驿站方向疾驰而来。 一名身背双刀,头戴斗笠的江湖客骑在奔马上,眼底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瞧见前方不远处路边的驿站,斗笠客定了定心神,抚摸着胯下已不辞辛劳奔行数日的良驹,轻声说道。 “好伙计,先在前方给你歇歇脚,接下来入了长安城,咱们可就未必能再活着出来。” 马匹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惆怅,口鼻喷吐出雾气,步伐不由得更快几分。 一人一马很快奔行至驿站门口,斗笠客勒停马匹,翻身下马走向驿站大门。 发觉驿站中人声嘈杂,斗笠客微微低头,将脸尽量遮掩住,快步进入驿站。 驿站中的伙计见有旅客上门,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斗笠客扫视一圈驿馆内的情况,见三三两两的江湖人散坐在几张方桌旁,正各自喝酒吃饭,畅谈甚欢,不由放松几分警惕,对店伙计说道。 “给我的马喂些草料和水,然后上几碟酱菜和一碗阳春面。” “好嘞,客官里边请。” 伙计热情的招呼斗笠客就座在驿馆正中一张桌子旁,然后便跑到后厨忙活去了。 斗笠客卸下背后双刀,小心的搁置在桌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浅浅啜饮了一口,便目光一凝将杯子缓缓放到桌上。 起初进入驿馆时尚未察觉,此刻斗笠客惊觉自己正被包围在一群江湖人的中心,而那些原本瞧着正常的江湖人,此时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他。 斗笠客不动声色将手挪到双刀之上,眼中逐渐带起些许杀意。 旁边围坐着的江湖人也察觉到斗笠客的异常,驿馆内顿时弥漫起剑拔弩张的气氛。 接着驿馆内便响起斗笠客爽朗的声音。 “不知只是途经歇脚,不知何处得罪了诸位?” 江湖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杀的腥风血雨实属平常,一句你瞅啥就足够一群人打得昏天地暗。 斗笠客自觉并未显露出敌意,但这帮江湖人明显来者不善,他虽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就听客栈角落里,一个明显上了年岁的老者轻声说道。 “善使双刀兵器,想必阁下应当就是浑天教的穿林太保齐连泰吧,我们已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齐连泰闻言目光一凝,随后缓缓抬头嘴角冷笑。 “怪道我自祥云州一路行来,沿途并未遇到半分拦阻,原来慎行司的玄衣卫直接在京郊守株待兔,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齐连泰正是浑天教风林火山四旗中,统率百林旗的掌旗,江湖人称穿林太保。 此次浑天教突然遭遇朝廷大军围剿,事先毫不知情,加上教主海朝云离开南疆,浑天教全无防备下节节败退,教中护法长老们不得不带领剩余的教众退守到盘龙岭山中。 而齐连泰正是奉了长老之命,秘密逃出南疆,来长安京师寻找海朝云的下落。 如今见到这些玄衣卫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齐连泰岂还会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朝廷的掌握中。 就听为首的老者沉声说道。 “奉司主之命,缉拿浑天教叛逆!齐连泰,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齐连泰冷哼一声,多说无益,锋利的双刀同时出鞘,瞬间震碎身前的桌椅板凳,一个暴起便双刀狂舞,杀向了周遭十多名玄衣卫。 霎时间驿馆内刀光剑影,喊杀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鲜血喷溅,兵刃入肉的瘆人声响,俨然已经乱作一片修罗杀场。 厮杀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那阵令人胆寒的惨叫声才总算彻底平息。 驿馆伙计们都被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挤作一团躲在柜台后面,直到听见厮杀声停止,才有胆大些的探头往大堂中张望。 就见齐连泰浑身浴血,独自站立在大堂中央,身上遍布狰狞的伤口,头上的斗笠不知何时已经碎作齑粉,手上的双刀还在不断滴落着殷红的血渍。 在齐连泰的脚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玄衣卫的尸体,全都血肉横飞,死状凄惨。 而那名最先叫嚣着要缉拿齐连泰的老者,胸膛被长刀穿了个大洞,尸首被钉死在了大堂的梁柱上。 齐连泰双目猩红,往柜台后方淡淡瞥了一眼,那股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杀气,吓得驿馆伙计们纷纷又瑟缩回去,牙关打颤不敢再多看一眼。 齐连泰本就无意为难这些普通人,反正朝廷已经察觉到他的动向,也就没有再灭口的必要,少造一份杀孽就全当积德了。 不再理会驿馆内的伙计,齐连泰艰难的将双刀背负在身后,踉踉跄跄朝大门外走去。 来不及等马匹再多吃些饲料,齐连泰将马牵出棚窝,牵动伤口下又狠狠吐出一大滩血,费力的调整好气息后,齐连泰才翻身上马,朝着长安城方向扬长而去。 由于伤势颇重,齐连泰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望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官道,疲惫的轻声呢喃。 “教主,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距离长安城数十里的驿站都有这么多玄衣卫埋伏,齐连泰不敢想象海朝云已经在京城待了近两个月,如今到底身陷何等险境之中。 午后的烈阳灼热难当,前些天只短暂急促的下过一场雨后,长安京畿依旧处在旱情中。 萧策顶着炎炎烈日,手里端着一根不伦不类的桌子腿,已经站桩了近两个时辰。 从前萧策无时无刻不受寒毒侵蚀,只觉得晒太阳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 可如今身子骨渐渐恢复正常,萧策才深刻的体会到何谓“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今日海朝云特地给萧策选了轻便的衣袍,却依旧挡不住这酷暑难耐。 此刻萧策早已汗流浃背,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豆大的汗珠自鼻间滑落,萧策的四肢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但他仍旧死死咬紧牙关,保持着平举的姿势,目不斜视顶着正前方,表明自己拜师学艺的决心。 萧策这副大汗淋漓的模样,着实让躲在树荫下的唐霜霜给心疼坏了。 自家殿下何时受过这种苦?要不是实在打不过沈无伤,唐霜霜真想提刀剁了这个黑了心肝的枪魁。 沈无伤完全无视小姑娘埋怨的眼神,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悠然自得品着香茗,还不忘时不时提点萧策两句。 “胳膊放平,连桌子腿都端不稳,还大言不惭想学我的枪法?” “六殿下,你是软脚虾吗?我都说了一万次力从地起,你双腿发抖还怎么有力气扛枪?” “别挤眉弄眼的!汗流到眼睛里也给我忍着!现在多流汗,就是为了让你将来少流点血!” 还没正式收萧策入门,沈无伤就已经摆足了做师傅的款儿,倒还真别说,能光明正大呵斥当朝皇子,沈无伤还觉得挺过瘾。 听着沈无伤喋喋不休的聒噪,萧策只觉得身心都受到巨大的考验,但自己夸下的海口,就算是累昏过去,也绝不能轻言放弃,否则他将来还怎么拿捏得住家中武功盖世的悍妻? 第149章 胭脂情深 就在萧策顶着大太阳,忍受着沈无伤的物理魔法双重攻击时。 距离靖王府几条街外的坊市中,海朝云正和李红袖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而韦我峰正扛着大包小包,欲哭无泪的跟在两个女子身后充当苦力。 今日萧策出门前,甩了一千两银票到海朝云手中,让她随意的买买买,以此来打发时间。 海朝云不似寻常女儿家,虽然对逛街无甚兴趣,但萧策难得大方一回,海朝云便也乐的给他个献殷勤的机会。 毕竟这些天二人的床笫之欢,海朝云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上风,总得让萧策找回些面子,这也是能长期和谐相处下去的小窍门。 对于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海朝云自己也觉得颇为有趣。 从前她一心只想着振兴浑天教,拼命的修行武艺,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儿身。 可这段时间跟萧策在一起,虽然这个狗男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嘴贱事儿多,但却让海朝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心安,于是她便无师自通,开始琢磨日后该如何与萧策相处。 毕竟二人已有了肌肤之亲,海朝云除了萧策之外,此生不可能再另嫁他人,也绝无可能再对第二个人动情。 但其实海朝云心里清楚,二人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一切都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受无数外在因素裹挟才会走在一起,眼前的欢愉无论再美好,将来他们都必须要面对现实。 大盛王朝的皇子,是绝对不被允许迎娶浑天教主为妻,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海朝云明白,萧策更是心知肚明。 但二人正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时候,便默契的没有提及这些糟心事。 像是刻意逃避般,这些天萧策跟海朝云使尽浑身解数,只为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间。 萧策执意要习武,嘴上的借口说是为了自保能力,但海朝云心里明白,他何尝不是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去向皇帝博取那一个渺茫的机会? 一想到这个横亘在二人中间的天堑,海朝云的眼中就流露出一丝伤感与不舍。 察觉到海朝云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李红袖轻声问道。 “海姑娘?你怎么了?” 如今在萧策的明令要求下,长生殿众人都不能再称呼海朝云为教主,于是李红袖等人也就改了称呼。 海朝云闻言回过神,笑着摇摇头。 “我没事,就是走的有些累了。” 走在后面快被大包小包淹没的韦我峰,听到海朝云这句话,气的差点跳起来骂娘。 两个娘们儿上街,不到半天的功夫,银子像水一般的撒出去,买的全是萧策能用的东西,结果负担还全让他扛了。 望着自己脚上蹬着快破洞的足力建老布鞋,韦我峰只觉得生无可恋。 三人一路漫不经心的闲逛,看到街上有趣的铺面,便会走进去看看瞧瞧。 没过一会儿海朝云便又为萧策置办了几身锦袍与长靴,李红袖见此也花着萧策的钱,给萧策选了些适合的玉坠或发簪。 就在海朝云觉得差不多,准备打道回客栈时,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胭脂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盒雕花镂空的精美胭脂盒映入眼帘,海朝云见了目光便无法挪开,缓步走到摊前拿了起来。 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见海朝云生的如此倾国倾城,不禁一双老眼都看直了,她还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标致的公子哥,便慈祥的笑着说道。 “这位公子,您的眼光真是独到,这盒是老妇亲手磨出来的上等脂膏,买来送姑娘是最好的啦。” 海朝云朝老妪礼貌的笑了笑,缓缓打开胭脂盒,其中的胭脂莹润饱满,还带着淡淡的别致清香,令海朝云瞧着忍不住心生欢喜。 李红袖与我为峰见此一幕,二人悄悄对视,眼神交流着内心的想法。 “红袖,我怎么觉得,海朝云这些日子越来越娘了?” “你个蠢货!会不会说话?海朝云本来就是女子,喜欢胭脂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就在这时,就听海朝云朝老妪问道。 “这盒胭脂我要了,多少钱?” 老妪也为自己研磨的胭脂能卖给这样的美人感到高兴,便笑着报了个价格。 海朝云听完后觉得价格合适,付过钱后心满意足的将胭脂盒揣入怀中,心里想着等回去让萧策为她点上,估计得让那小子馋的把眼珠子瞪出来。 海朝云刚一带着甜蜜的笑意转头,就发现李红袖与韦我峰正眼神奇怪的盯着自己。 海朝云顿时有些脸红,很不自然的轻咳道。 “咱们也逛小半天了,这就回客栈去等萧策吧。” 韦我峰忍着笑,被李红袖瞪了一眼后才赶紧收敛,三人便朝着同华客栈的方向折返。 在进入崇仁坊的街道时,海朝云发现路边有许多百姓正聚在墙边,似乎是在围观着什么。 海朝云没兴趣凑热闹,正欲转身离开,鼻间就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百姓们聚拢的方向传来的。 海朝云蹙起眉头,快步朝着围观的人群走去,李红袖与韦我峰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等走进人堆往里面一瞧,海朝云登时脸色大变。 就见浑身遍布伤痕的齐连泰,正无力靠倒在墙边,身边还躺着两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官差尸首。 一名好事的百姓忍不住嘀咕。 “刚才这人在街上晃来晃去,还浑身带血,一看就是犯了大事,两个差爷只是上前盘问两句,当场就被抹了脖子,实在太吓人啦!” 另一名百姓也跟着问道。 “遇到这种强人,咱们平头百姓不是该躲得远远的,怎么敢聚在这里瞧热闹?” “嗨,这人明显就快断气了,怕什么?把他看紧咯,没准待会儿官府来拿人,咱们还能混点赏钱也说不准。” 齐连泰意识模糊,伤势太重,已经无力再管这些隔着距离围观的百姓。 之前齐连泰草草处理过伤口,便重新乔装混入百姓堆中进了长安城。 可随着在城中不断搜寻海朝云的下落,齐连泰一身的伤口未得到及时救治,没过多久便再次崩裂渗血。 等两名巡逻的京兆府官差,发觉齐连泰行迹诡异时,齐连泰早已重伤不支,濒临昏死的边缘。 遇到两名官差盘查,齐连泰感到威胁,本能的抽刀出鞘,将两名官差当街杀死,但牵动伤势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倒在墙根边上。 齐连泰的视线一片混沌,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一道风姿无双,熟悉无比的倩影走到他身前时,齐连泰还是瞬间振作起精神,不敢置信的盯着那道模糊的人影。 “教。。。教主。。。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海朝云面露震惊错愕,双拳捏的咯吱作响,完全想不通齐连泰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而且还会身负重伤。 听着周遭的百姓还在议论纷纷,海朝云只觉得心烦意乱。 “都给本座滚!” 海朝云盛怒之下真气鼓荡,一脚踏碎青石街面,激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气浪,将围观的百姓统统掀翻在地,就连李红袖与韦我峰都被波及着踉跄后退。 东倒西歪的百姓们见这白衣公子那吃人的目光,全都被方才那一手震慑的亡魂大冒,一群人连滚带爬的你推我搡,街面上很快变得空空荡荡。 望了一眼地上两名官差的尸体,海朝云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先不管齐连泰为何会出现在京城,必须先带他到安全的地方救治。 李红袖与韦我峰尚未搞清楚情况,海朝云已经阴沉着脸,俯身抱起昏迷的齐连泰,沉声说道。 “这是我浑天教的部下,赶紧先回客栈帮他处理伤势!” 不等李红袖二人回应,海朝云已抱着齐连泰跃上屋顶,朝着同华客栈方向疾驰而去。 第150章 犹豫不决 同华客栈二楼最里侧厢房中,余福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怔怔发呆。 这些天萧策严令余福待在客栈中静养,其余活动一律不许参加,连每日的饭食都是安排客栈伙计送到房间中。 余福虽对萧策无微不至的关怀觉得感动不已,同时心底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担忧。 萧策似乎是刻意拘禁住余福,防止他将客栈的消息传递入宫,这种隐隐的防备之意,令余福感到被排挤在外的不安。 但他的确是奉了贾公公的命令,在萧策身旁充当耳报神,若发生异常情况必须立刻上报到宫中,又使得余福心里满怀对萧策的愧疚。 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明知萧策今日出门是去为了拜枪魁沈无伤为师,余福还是违背了从小接受的服从训练,暂时并未将这等重要消息传进宫。 余福想着等萧策拜师成功后,再让宫里的陛下知晓,这样既能让自家殿下不受干涉,也勉强算是恪尽职守了吧。 就在余福胡思乱想时,房门外的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余福耳廓微动,辨认出是海朝云特有的绵长呼吸,但海朝云似乎还带着一个气息微不可察,明显极其虚弱的人。 以为是萧策的身体又出现问题,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肋骨,余福赶紧翻身下床向房门跑去。 不等余福开门,海朝云已经抢先一步,火急火燎的推开房门。 “阿福!快将你的药箱取来!” 海朝云来不及看余福的表情,抱着重伤昏迷的齐连泰进入房中,小心翼翼将其放到床上。 见受伤的人不是萧策,余福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看到床上那张陌生的面孔,余福又微不可察的蹙眉问道。 “海姑娘,这人是谁?怎会伤的那么重?” 海朝云忙着解开齐连泰被血肉粘连的衣服,并未察觉到余福声音里的戒备之意,只简单回应道。 “这是我教中的兄弟齐连泰,他突然出现在长安街头,还身负重伤,我也暂时没弄明白事情的始末。” 齐连泰?穿林太保?余福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缩,手不自觉地朝腰后探去,腰带上一直别着他的匕首。 朝廷趁着海朝云离开南境,浑天教群龙无首之际,秘密调兵攻打浑天教的事,余福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 贾公公吩咐他在萧策身旁的另一个重要任务,便是监视住海朝云,一旦她有离京的意图,必须立刻上报。 如今见浑天教的穿林太保都已经寻到长安城中来,余福便预感到大事不妙,海朝云若是知晓南疆的异变,到时候一定会闹出大乱子。 余福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一瞬间想的都不是杀齐连泰灭口,而是直接结果了海朝云这个真正的隐患,这几乎是余福出于死士的本能下意识做出的判断。 可一想到萧策如今与海朝云已共结连理,余福赶紧掐灭了心底里危险的想法。 但若等齐连泰醒过来,海朝云势必会失控,余福一时间陷入到两难的抉择。 就在这时,海朝云发觉到身后的余福一直默不作声,疑惑的回头说道。 “阿福?快别发愣了,先去帮我找药箱好不好?” 爱情使人降智,恋爱中的女子更是会迷失,海朝云一心系在萧策身上,本能的也无比信任萧策身边的人,从未想过余福等人会背刺她,所有从不设防。 见到海朝云那焦急的神色,以及那信任的目光,余福凝重的表情倏的一缓,赶忙松开匕首转身去翻找药箱。 海朝云也不疑有他,继续将齐连泰身上各处伤口做着简单的清理。 余福捧着药箱走到床边,见海朝云的手上沾满血渍,还在微微发抖,便明白她此刻心里定是惶恐不安的,想来这个齐连泰也是海朝云十分信重的下属。 一想到自己也对萧策忠心耿耿,甚至违背了死士的本分,余福在心底喟然一叹,轻声宽慰道。 “海姑娘,你去旁边歇息一会儿,这里就交给我吧。” 海朝云也知道自己有些乱了方寸,便赶紧起身给余福腾地方。 “阿福,老齐是我很重要的家人,请你一定要将他救过来。” 余福默然点了点头,开始细致的处理起齐连泰的伤口,可越看越是心惊。 齐连泰的上身多处翻卷的伤口,余福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玄衣卫专属的雁翅刀造成的,看来齐连泰曾与数名玄衣卫展开过死战。 而如今齐连泰还能有命在,那只可能是埋伏的玄衣卫已经全折了。 余福的心沉到谷底,但手上的动作并不马虎,很快便止住了伤口流血,涂抹伤药后开始包扎。 “海姑娘,你这位朋友气息太弱,得替他输气调理筋脉,我有伤在身动不了气,只能由你来了。” 听到余福这么说,海朝云毫不犹豫的坐到床边,扶起齐连泰便开始灌输真气,不到一会儿额头就已见细汗。 余福神色不断变幻,但终究没有趁人之危,起身将药箱放回原处。 这时房门外又响起脚步声,李红袖跟韦我峰总算也赶了回来。 一进入房中,李红袖就看到海朝云正全神贯注为属下疗伤,而余福只是神情冷漠的坐在桌旁。 察觉到余福的神色不对,李红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清这不安从何而来。 就听李红袖轻声问道。 “阿福,情况如何了?” 余福却是答非所问,抬头看着李红袖。 “李姑娘,不知殿下何时回来?” 李红袖见状蹙起眉道。 “我也不清楚,许是还得有一会儿,但你这是怎么了?” 余福缓缓摇头,也不愿多说,只淡淡道。 “我无事,只是突然有些想殿下。” 若是萧策在场,余福万不会如此作难,一切都有自家殿下顶着。 听到余福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红袖跟韦我峰都是有些纳闷,这小阿福今日是吃错药了?咋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房间里暂时陷入到沉默中,众人都将目光放到海朝云身上,想着等她先救治伤患,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萧策的一干手下中,韦我峰自认与余福关系最好。 见余福总是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模样,韦我峰便凑到桌旁小声询问。 “阿福,你瞧着有难言之隐呐,是不是海朝云带回来的人有麻烦?” 余福依旧只是神色恹恹,沉默的轻轻摇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昏迷的齐连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就在海朝云灌输了海量真气后,齐连泰的眼皮总算缓缓睁开,干涩的嘴唇不住的抽动。 李红袖跟韦我峰见状便也好奇的凑了上去,想着听听这个不速之客的来意。 海朝云心中大喜,连忙扶住齐连泰关切的问道。 “老齐,你怎么会来长安城?是不是教中出了变故?究竟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齐连泰愣了愣神,浑浊的目光好不容易辨认清楚眼前之人,才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一句。 “教主。。。朝廷派遣大军突袭永昌府。。。各地分舵损失殆尽。。教中兄弟死伤惨重。。。曲长老命我入京来寻你回去主持大局。。。我在京郊遭遇了玄衣卫埋伏。。。拼死才进入长安城。。。总算是见到你了。。。” 齐连泰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却足以石破天惊,房间内登时陷入到诡异的死寂中。 默默坐在桌旁的余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绝望的闭上眼睛。 第151章 得偿所愿 靖王府庭院中,高悬的日头逐渐向西倾斜,照的地上树影斑驳。 唐霜霜环抱着霸刀,不知何时已靠在树荫下甜甜的睡着了。 萧策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已经被汗水浸透,粘腻无比,牢牢的贴在肌肤上。 手中那根残缺不全的桌子腿,此刻就像一捆烧红的烙铁,令萧策只感觉痛不欲生。 双臂的酸胀疼痛都还在其次,不断打摆子的双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觉,让萧策都有种下半身消失的错觉。 沈无伤在躺椅上翻来覆去已经睡醒了两觉,见萧策依旧纹丝不动的定在院中,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翘起。 凭借着顽强的意志,萧策已经平举木棍连续站桩近四个时辰,就连萧策自己都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生出来的意志力。 距离沈无伤的要求还差半刻钟,萧策的双目充血,继续硬挺着咬牙坚持。 庭院旁假山后的回廊下,靖王正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萧策的表现。 一旁的萧战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父王,六弟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都快过去四个时辰,沈前辈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考验人也不能用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万一六弟的身体又弄出个好歹怎么办?” 靖王闻言淡淡瞥了一眼萧战,不咸不淡的开口。 “你们同辈的兄弟间,总说策儿是最不成器的一个,都说他被陛下和娘娘宠坏了,但今日本王瞧着,策儿比你们当中许多人都强不少,至少在心性上你就无法与他相较,战儿你还得多学多看。” 萧战满脑袋黑线,怎么帮萧策说好话都还要遭父王一顿数落,他又没编排过萧策的不是,一直都是很谦让这个身娇体弱的弟弟好不好? 靖王见此也不再过多解释,都说陛下与皇后溺爱萧策,但靖王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父亲? 靖王妃芳华早逝,萧战从小就没了生母的疼爱,靖王几乎将除了习武之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唯一的儿子身上。 所以若说萧策从小养尊处优,那萧战的生活足以跟任何一位皇子比肩。 靖王膝下唯有一子,让整座靖王府显得人丁凋零,就连萧世成都曾规劝过靖王再续弦一位王妃,哪怕是纳妾也行,至少能为靖王这一脉再繁衍子嗣。 但靖王生怕萧战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一颗心也早随着王妃的病逝一同死去,所以早就决意终身不再另娶。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萧世成是如此,靖王同样如此,像萧氏这样尽出情种的皇族,古往今来只此一家。 就在这时,庭院中的萧策终于再也无力支撑,双腿脱力软软朝地上倒去。 萧策见此心中大急,刚要朝院中跑去,就看到沈无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萧策身后,抬手撑住了萧策虚脱的身体。 萧策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疲惫,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畅快,望着沈无伤得意的问道。 “师傅,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这一次沈无伤也再未纠正萧策的称呼,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句。 “你小子还算不错,至少不全个是绣花枕头。” “嘿嘿嘿!” 萧策又得偿所愿的笑了笑,接着便双眼一翻累昏了过去。 萧战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满是担忧的问道。 “沈前辈,老六他刚解了寒毒,如此操劳不会又伤到元气吧? 沈无伤单手扶住萧策,颔首说道。 ”无妨,他多年来受寒毒侵蚀,一身骨血都快被冻得不中用了,如今狠狠发一场汗,也算是让身体好好宣泄一番积存的寒气。“ 萧战闻言总算放心的点点头,沈无伤既已收了萧策为徒,那断然不会害他。 见萧战的担忧不似作伪,沈无伤不由得瞥了一眼廊檐下的靖王,看来老古板倒是将儿子教养的极好,是个心性纯良的好苗子。 注意到沈无伤的目光,靖王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就不劳枪魁瞎操心。 沈无伤也只是被萧策引出了收徒的瘾,见靖王不领情便也懒得多管闲事,转身拎起萧策就扔到了躺椅上。 一直在树下酣睡的唐霜霜,此刻听到动静总算后知后觉的醒了过来。 见庭院中已没了萧策的身影,唐霜霜顿时心中大急,连忙爬起来去寻自家殿下。 发现萧策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唐霜霜这才放下心来。 沈无伤得等着萧策醒过来,正是有些闲的无聊,见到唐霜霜手里的霸刀,突然玩心大起的说道。 ”小丫头你过来。“ 唐霜霜不解其意,小碎步奔到廊柱下问道。 “沈前辈寻我何事?” 沈无伤抬手指了指沉重的霸刀,笑着说道。 “我当年与你师傅莫敬棠有过数面之缘,可惜他一心想着成就刀道极致,只逮着凤垂阳那老头子死磕,我倒是从未有机会与他交手,你既然是他唯一的传人,不如陪我耍两招,也让我瞧瞧霸刀的风采?” 唐霜霜就是个纯纯的好战分子,听到枪魁的约战岂会有怂的道理,之前在同华客栈沈无伤只是陪她们打着玩,唐霜霜一直还遗憾未能见到沈无伤全力出手,此刻斗志昂扬的笑着,一张小脸上满是兴奋。 “霸刀唐霜霜,还请沈前辈赐教!” 见唐霜霜正式的执了一个晚辈礼,脸上毫无怯意,沈无伤也收了玩闹的心思,忍不住笑着感叹道。 “不错不错,霸刀传人就该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沈无伤抬手一探,靖王府后院的荷花塘中便有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名枪朔寒天罡自潭底跃出水面,划过靖王府的上空,直直坠入到沈无伤的手中。 唐霜霜见状容色一振,单手倒扣霸刀,将沉重的刀刃背负在身上,身形后掠与沈无伤拉开距离,俯身做出贴地冲刺的架势。 “呵,拖刀斩?你这小身板倒是气力不俗。” 沈无伤轻笑一声,认出了唐霜霜这起手式的门道,手中长枪朝前单手平举,枪尖直直对准唐霜霜前冲的道路。 唐霜霜不再多言,双足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瞬间像炮弹般弹射出去,单臂轮转刀身,在半空中旋转着改作双手倒持刀柄,拖着巨大的刀锋贴地滑行,借着前冲的势头积蓄着恐怖的力量,在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碎石缝隙。 沈无伤见此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出于尊重也并未原地不动,而是足尖轻点便一枪笔直而出。 唐霜霜高速奔行下迎头撞上朔寒天罡,毫无惧意瞬间抡圆双臂,刀锋上卷起一层磅礴的罡气,以势不可挡的惊天力道狠狠撞向沈无伤的枪身。 但沈无伤在枪法一道已臻至化境,面对来势汹汹的唐霜霜,不见丝毫真气流转,更无半分气息外露,只是手腕微微偏转半寸,便以锋锐的枪尖精准点在霸刀刀刃的最尖端。 噌!兵刃碰撞只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唐霜霜全力的拖刀斩便被沈无伤以点破面硬生生抵在半空,再也无法完成挥砍的动作,刀身上积蓄起的罡气也同时一触即溃,化作纷乱的缕缕清风消弭于无形。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破招,还是令唐霜霜心中有些惊骇莫名。 唐霜霜不服输的再次手上发力,想要用引以为傲的气力强行压弯朔寒天罡,但沈无伤只是表情闲适,单手毫不费力的缓缓发力,便又将高举着的霸刀抬高几分。 见角力不是对手,唐霜霜正欲抽刀变招,可惊觉沈无伤看似随意的一枪,却用枪尖牢牢锁定住了霸刀的刀身,唐霜霜拼尽全力竟然无法挪动刀身分毫! 沈无伤见小姑娘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脱身,有心想再试试她的极限,正欲将朔寒天罡的枪尖再往前送几寸,身后就传来萧策气急败坏的声音。 “师傅!谁允许你欺负我家霜霜的?” 第152章 塌天大祸 听到萧策在身后吵吵,沈无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背对着萧策声音严厉的说道。 “小子,既然醒了就睁大眼睛瞧好,这是你拜入我门下的第一课,看仔细我这一枪是如何递出去的。” 话音一落,就见沈无伤变作双手持枪,身形笔直如同山峰伫立。 下一瞬,举着霸刀与朔寒天罡奋力相抗的唐霜霜,瞳孔中蓝光一闪,只感觉那股无法撼动的劲道倏的一松,接着刀刃便在惯性作用下向前落去,扑空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爆响。 唐霜霜额头不自觉滚落汗珠,此刻朔寒天罡冰冷的枪身正架在她的肩头,而那锋锐的枪尖早已贴过她的耳畔,越过她娇小的身躯,延伸出近十寸的距离。 方才若是生死相向,唐霜霜已经被沈无伤一枪洞穿,且毫无半分反抗的余地。 萧策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倒并非是这一枪有多么惊世骇俗的威势。 反而是在沈无伤长枪一点寒芒急刺而出时,萧策在身后能清晰的看到,这一枪朴实无华,无半点花哨,只有最基本却又达到极致的稳,准,狠!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一记向前直刺,却让萧策有一种高山仰止,遥不可及的观感,只觉苦练一生也未必能递出如此返璞归真的一枪。 沈无伤见唐霜霜一张小脸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缓缓收枪回身后,才轻声说道。 “小丫头,你在气力上的天赋确实世所罕见,但霸刀修至最高境界绝不只是简单的以力压人,须知刚过易折的道理,你还得细心琢磨该如何更加精准掌握气力与刀法之间的平衡,做到刚柔并济,否则只会一味往前莽,此生也别妄想能打赢凤垂阳。” 唐霜霜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沈无伤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才正色的行了一礼。 “晚辈受教,多谢沈前辈不吝指点。” 习武一途终归还要回到己身,沈无伤见唐霜霜似有所悟便点到为止,回身朝着廊檐下的萧策走去。 沈无伤抬了一下萧策微张的下巴,有些好笑的问道。 “别光顾着惊讶了,看出些门道没有?” 萧策酝酿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一枪又快又稳,直捣黄龙,师傅你应该是向我展示基本功的重要性。” 沈无伤闻言欣慰的点头。 “你小子虽然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但悟性尚可,假以时日没准真能学到为师的一点皮毛。” 萧策听沈无伤这自吹自擂的话,心中默默做呕吐状,还敢嫌弃本殿下年纪大,懂不懂什么叫十八一枝花? 虽说沈无伤不是很看好他,但萧策依旧自信的认定,自己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沈无伤见打击不到萧策,心底暗自满意,随意的将朔寒天罡抛出。 “赶紧熟悉枪身,我可没功夫慢慢从基础教起,你先自己学着如何握枪最舒服。” 萧策慌张的双手接过长枪,惊讶的发现朔寒天罡虽枪身略沉,但却并未有他想象中那般大的重量。 捧着朔寒天罡在手中掂了掂,萧策难以想象沈无伤是如何用那么轻巧的长枪,硬生生抵住唐霜霜沉重的霸刀,让其丝毫不得寸进。 沈无伤慵懒的躺回到摇椅上,任由萧策自己抱着长枪琢磨。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沈无伤只打算教授萧策枪法要诀,但不会强行要求萧策完全一板一眼照搬自己的老路,那样练到死充其量也不过是另一个半吊子的枪魁,萧策需要摸索出适合自己的路数。 萧策自顾自站在院中,时而单手持枪乱耍一通,时而双手平举,学着沈无伤向前一顿猛戳,内心感觉新奇激动,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唐霜霜也受益匪浅,盘膝坐在树下,将霸刀横放在膝上,开始静心思索。 一时间院中两名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各自琢磨武道,显得鲜活而有朝气。 沈无伤半眯着眼睛,怯意的望着天边逐渐西沉的太阳,只觉得一派岁月静好,有种久违的恬淡闲适。 一直在远处安静观摩的靖王父子,见此一幕便也笑着与苏平清离开了前院。 等又过了一段时间,正当萧策渐渐熟悉了长枪的手感时,回廊外一名王府管事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口中还在焦急大喊。 “六殿下!府外有一名自称是您下属的男子,说是有紧急要事求见!” 萧策将长枪倒持着走向管事,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人什么模样?” “是个身材健硕的汉子,瞧着身上还有血迹,可能是受了伤。” 萧策闻言眉头一蹙,神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府外求见的人应该是韦我峰,但他为何会带伤跑到靖王府来,莫非是客栈出了什么变故? 一念及此,萧策顿时心急如焚,急忙呼唤起树下打坐的唐霜霜。 “霜霜,韦憨子他们出事了,快跟我出去看看!” 唐霜霜也赶紧站起身,背着霸刀跟随萧策往王府外赶去。 一直躺在摇椅上的沈无伤,见萧策着急忙慌的离开,还带着朔寒天罡一起走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跟上萧策的脚步,也快速离开王府前院。 毕竟是自己正式收下的弟子,沈无伤也得跟着过去看看,省的萧策被人欺负了,丢的可是他枪魁的脸。 萧策握着长枪,一路神色凝重向王府大门赶去,一路上王府管事见萧策这杀气腾腾的模样,愣是被吓得不敢再搭话。 靖王府大门外,韦我峰有些疲惫的靠在石阶上,腰上的纱布正在渗血,显然是伤口又崩裂了。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韦我峰赶紧起身查看,就看到萧策手里握着沈无伤的兵器,带着唐霜霜火急火燎的走了出来。 一见到萧策,韦我峰总算有了主心骨,快步迎上去口中还在焦急说道。 “殿下!浑天教的人入京向海朝云求援,告知她朝廷派大军正在南疆围剿浑天教!” 萧策闻听此言心头狂跳,瞳孔骤缩,预感到大事不妙,之前对父皇许多举措的疑惑,此刻总算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海朝云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个人,红袖跟阿福呢?” 韦我峰捂着腹部的伤口,声音里都带着些后怕。 “海朝云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雷霆大怒,要杀进皇宫行刺陛下!阿福那家伙也不知哪根筋抽错了,竟是突然对海朝云动起手,要不是我跟红袖拼命拦着,阿福可能已经被海朝云宰了!” 萧策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没想到他才离开半天的功夫,居然就会惹出这样的塌天大祸! 这时就听韦我峰继续急声说道。 “殿下!你快回宫去吧,海朝云已经孤身闯入皇城了!\" 第153章 心存死志 皇城武德殿中,萧世成正坐在御案后方,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在做着很艰难的决定。 贾公公侍立在皇帝身旁,听着殿外远远传来的厮杀声,想来那人应该刚闯入永乐门,正在和御林军在宫门前交战。 数之不尽的精锐御林军,在统领黄灞先的调动下,正如潮水般自各个殿宇涌向永乐门,对付江湖准绝顶的青魁,再严密的兵力也不为过。 这时武德殿外有宫人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萧世成略显疲惫的点点头,很快慕容皇后便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神情焦灼的进入武德殿,开口便是忍不住的担忧。 “陛下,海朝云为何会突然不要命的闯宫,她不是刚和策儿。。。” 不等慕容皇后说完,萧世成便抬手打断,声音低沉的说道。 “今日长安城外传来消息,慎行司董年带领的玄衣卫在驿站全军覆没,应当是没能截住入京的浑天教高手,海朝云已经知晓朝廷在南疆的动作,现在入宫正是为了找朕算账呢。” 慕容皇后闻言一时语塞,最不愿看到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一想到萧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皇后的一颗心都开始被担忧心疼占据。 就听慕容皇后继续问道。 “陛下,策儿是否知晓此事?” 萧世成望了身旁的贾公公一眼,贾公公便出声说道。 “回娘娘的话,据永乐门的守兵回报,海朝云孤身一人强闯,并未见到六殿下的身影。” 皇后闻言这才稍稍安心,若是萧策意气用事与浑天教主一起闯宫,公然站到朝廷的对立面,即便陛下心中再不忍,迫于天下悠悠众口,萧策的后半生也只能在宗正寺中圈禁到死。 当年四皇子萧逸谋夺太子之位被贬为庶人,慕容皇后已经心碎欲死过一次,再也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 慕容皇后出于对萧策的爱,连带着对海朝云也总怀着恻隐之心,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你打算如何处置海朝云?” 萧世成靠在龙椅上沉沉叹了一口气,才无奈的说道。 “朕想过给她机会,只要她从此舍弃浑天教,肯安心待在策儿身边相夫教子,朕可以对她浑天教主的身份既往不咎,甚至破格允许她成为策儿未来的王妃,但如今她自寻死路,朕万不能再留这样一个祸患。” 慕容皇后听到皇帝毫不留情的话语,心中虽为萧策感到万分忧心,但身为国母她也清楚,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若非是顾虑到萧策的感受,在海朝云为萧策解完毒的当天,萧世成就曾动过将海朝云斩尽杀绝的想法。 这些天来萧策跟海朝云一直待在长安城中,萧世成虽不清楚二人具体在做些什么,但大致能猜到情投意合的男女朝夕相处,感情势必在迅速升温,所以萧世成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海朝云这个人暂时不存在。 可如今海朝云知晓真相后,直接不管不顾杀入皇宫,也代表着在她心中将浑天教看得比萧策更重,甚至已经高过了她自己的性命。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投身到浑天教的教主,萧世成是绝不可能再放任她活着回到南疆,那会给朝廷留下无穷的祸患。 但一想到自己那个重个人感情胜过天下大义的傻儿子,萧世成只觉得一阵心累,若是海朝云死在皇宫,萧策怕是真的会心怀怨恨,到时别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傻事。 念及此处,萧世成缓缓起身,在贾公公的护送下,带着慕容皇后一起朝武德殿外走去。 永乐门前的广场上,自宫门口一路延伸向前,上百具御林军的尸体密密麻麻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御阶,渗入到砖石缝隙中。 海朝云一袭白衣被鲜血浸染,心中怒火滔天,正身处在御林军的包围圈中,似是泄愤般拼命冲杀,所过之处成片的御林军无力的倒下。 狗皇帝算计她为萧策解毒,海朝云虽是心甘情愿入套,但已经对皇帝的做法极为不满。 如今得知朝廷趁她离开南疆之际,残忍屠杀了浑天教无数教众,让海朝云心中的仇恨无以复加,只想用满腔怒火燃尽这片皇城。 海朝云自幼生长于南疆,父亲海擎天看重她的武学天赋,只将她当作称霸天下的工具,从未给过她半分父爱。 若非是如齐连泰这帮教中无数真心爱戴她的人存在,海朝云怕是早就成了冷血无情的大魔头。 海擎天一生野心勃勃,妄图夺取天下,在一手创立浑天教后,高举大旗造反,将南疆无数平民百姓裹挟其中。 在海擎天死后,海朝云顺理成章继承教主之位,但她骨子里透出的善良,还是让她抗拒再用教中无辜之人的鲜血来做那一场渺茫的梦。 这些年来海朝云一直采取保守策略,即便教中有无数老人反对,但海朝云依旧严令手下教众尽量不与朝廷为敌,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平和的解决海擎天留下的烂摊子。 所以当海朝云看到皇帝皇后对萧策发自肺腑的疼爱,海朝云总是还心存幻想,也许这样有人情味的皇家,终究会留给浑天教那些无辜百姓一条生路。 可朝廷高举屠刀,血洗了整片南疆,让海朝云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浑天教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朝廷是不可能再讲丝毫情面。 可她这样毫不犹豫的杀入皇宫,几乎算是放弃了与萧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分。 望着远处巍峨森严的宫殿群,海朝云虽在疯狂收割着御林军的生命,但心底已然一片绝望, 海朝云此刻只想着力战身死后,用自己的一条生命,还清浑天教众人多年来的恩情,也算是给萧策这个此生刻骨铭心之人一个体面的交代。 御林军统领黄灞先,站在广场后的石阶上,看着手下精锐的兵卒,将海朝云一步步围困到中央。 包围圈内侧有上百名重甲士兵,手持长刀疯狂攻击,中间有无数御林军手持长枪结阵,封锁住海朝云的生路,外围还有弓箭手蓄势待发,只等海朝云力竭将她射杀当场。 发觉海朝云在人海战术围攻下左支右绌,真气越发急促,御林军的伤亡速度也逐渐放缓,黄灞先敏锐的察觉到海朝云已经体力不支,高声厉喝道。 “校刀手后撤!长枪手结阵迎敌!弓弩手准备!” 御林军训练有素,在接到将军命令后,与海朝云正面砍杀的士兵迅速后撤,与向前冲锋的枪兵们交错而过。 海朝云瞬间便深陷无数成建制的长枪包围中,不得不脚尖一抬,踮起地上一把长刀握在手中阻挡长枪的攻势。 数之不尽的锋利枪尖朝着海朝云四面八方刺来,海朝云不得不就地一滚施展地趟刀,瞬息间便刀锋轮转,将一圈士兵的小腿尽数斩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登时响彻皇城上空。 奈何前来围剿的御林军人数太多,无论海朝云如何挣扎都只是杯水车薪,一批兵卒倒下便有更多人前仆后继,将她牢牢锁死在军阵之中。 海朝云在枪阵中闪转腾挪,手起刀落,虽脚边堆着无数尸体,但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浸染的辨认不出本来模样,在不断应对铺天盖地攻击的同时,周身也已经遍布伤痕。 这便是江湖高手与沙场兵卒之间的差距,任你武功盖世,以一当千,也绝无可能阻挡千军万马的冲杀。 手里的长刀早已卷刃,体内的真气也如潮水般流逝,海朝云扫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兵卒,突然释然的一笑,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知何时皇帝与皇后已经站在宫殿前方,遥遥望着广场上一身染血的海朝云。 慕容皇后看到海朝云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被血渍遮掩,不自觉紧紧攥紧衣裙,内心的情绪复杂到极点,有同为女子的心疼,也有对萧策的歉疚。 望着海朝云深陷重围,即将死在枪林箭雨中,萧世成神情落寞,悠然一叹,朝身旁的贾公公轻声吩咐道。 “阿翁,停止御林军无意义的伤亡吧,都是朕的好儿郎,别再枉送性命,你亲自去送青魁最后一程,就让她以江湖人的死法走完这最后一步。” 第153章 殿下驾到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皇城中,将高大巍峨的殿宇拉出长长的阴影,压在永乐门前的广场上。 海朝云浑身浴血,沐浴在落日下,站在尸山血海中,一滴清泪混着脸上的血水无声滚落。 没能跟萧策有一个未来,终究是此生有憾。 重甲御林军们结成铁桶,将海朝云困死在阵中,任她武功盖世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士兵们手持武器,和海朝云保持着距离,面对这样无双杀神一般的江湖高手,终究是被杀的胆寒。 严密的军阵逐渐打开一道缺口,一名朱红内侍服的老者缓缓走到海朝云的面前。 “都退下吧,咱家来送海教主最后一程。” 海朝云神色平静,不悲不喜,望着眼前这守卫皇城近一个甲子的武林神话,略带凄然的一笑。 “劳烦贾公公亲自出马,本座也算死得其所。” 贾公公看着海朝云那双澄澈的眼眸,带着惋惜长长一叹。 “唉,海朝云,以你的容色与天资,本可以成为六殿下的皇子妃,何苦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为值得之事牺牲才叫死得其所,像你这样执迷不悟,只能称为愚不可及。” 海朝云并不想与人争论是非对错,浑天教对于朝廷来说是乱臣贼子,但对她而言,浑天教是她的家,被朝廷杀害的无辜教众,是她想守护的家人。 “无需多言,唯死而已。” 海朝云知晓贾公公是来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调整好混乱的气息后,摆开拳势严阵以待。 贾公公见海朝云仍不打算束手就擒,明白她已心存死志,连这最后一丝生机也放弃了。 “可惜了。。。” 贾公公最后感慨一句,单掌抬起送出一道阴柔的真气,朝着海朝云直直撞去。 海朝云虽已放弃求生,但也绝不甘心引颈就戮,最后一战必须轰轰烈烈,贾公公就是最好的背景板。 海朝云一步踏出,用手中残破不堪的长刀,瞬间斩开贾公公的真气。 与此同时刀身也再也承受不住,在空中崩裂四散成无数碎片。 海朝云一掌推出,将碎片化作飞悬的暗器,簌簌激射向贾公公。 贾公公双手快速探出,在半空中犹如万千手臂,将碎片尽数捻入袖中。 海朝云趁机贴身而上,以极快的速度一拳轰砸,正面击中贾公公的胸膛,震得衣袍猎猎作响。 但磅礴的拳劲在接触到贾公公后,仿佛泥牛入海般未造成半点伤害。 武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海朝云状态巅峰时还能妄图在贾公公手下走上几招,可先是为齐连泰疗伤消耗大量真气,接着又与御林军展开激烈死战,此刻残血的海朝云根本不可能撼动贾公公分毫。 贾公公一掌探出,就要抓向海朝云的天灵盖,欲用一记仙人抚大顶彻底了结海朝云的性命。 海朝云早有防备,第一时间身形向后急掠,险之又险避开贾公公的一掌碎颅。 但贾公公只是轻摆衣袍,袖内乾坤动,方才被海朝云打出的刀刃碎片便从袖中瞬间射出,随着海朝云后退的步伐追杀而去。 波谲移诡,乃是贾公公除了萍踪蝶息外,另一套制敌的看家法门,其心法要领便是重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海朝云双足生风,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轨迹,却始终无法甩脱如附骨之蛆的刀刃。 迫不得已之下,海朝云瞬间踏碎脚下的地面,震起无数砖石,堪堪抵挡住贾公公这波信手拈来的攻击。 砰!刀刃碎片与砖石瓦砾在空中碰撞出漫天尘埃! 不等海朝云再有进一步动作,贾公公已身影如同鬼魅般自烟尘中飘出,似弱柳扶风飘忽不定,悄无声息出现在海朝云的身后。 身处烟尘中的海朝云尚未察觉到危险,贾公公已毫不犹豫一指点出,正中海朝云后心的大椎穴,强横的指力瞬间封锁住海朝云的督脉。 海朝云只感到浑身真气瞬间凝滞,护体罡气登时溃散,身体无力的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坚硬的砖石地面上。 待烟尘散去,万事皆休,海朝云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软倒在地,而贾公公脸上并无轻松之色,反而带着淡淡兔死狐悲的叹惋。 同为武人,贾公公比任何人都清楚,海朝云是何等的天资卓绝,倘若不是误入歧途,她将来必定能站在世间武人的顶峰俯瞰众生。 此刻这名从未踏足江湖,却和江湖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者,只有对如此天纵奇才即将英年早逝的惋惜。 萧世成见海朝云已没了反抗能力,心底微微一叹朝贾公公颔首,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贾公公朝皇帝点点头,毫不迟疑抬手一掌击向海朝云的后心,想尽量让她走的不痛快。 海朝云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认命的闭上双眸,等待死亡的降临。 苍啷!一道划破天际的蓝芒自高空直坠而落,目标正是广场上的贾公公! 贾公公心有所感,收掌向后身姿轻盈的一跃,便轻松避开了这惊天的一道攻击。 砰!携着雄浑真气的蓝光重重撞入海朝云身旁的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凹坑,让广场上的众人再次被烟尘遮蔽了视线。 等尘埃退散,围拢在周围的御林军才惊恐的发现,海朝云身旁的坑中,伫立着一杆通体泛着森冷寒光的长枪,仿若定海神针般守卫着海朝云。 贾公公看到那杆名动天下的朔寒天罡,心底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枪魁沈无伤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来搅局? 萧世成也目睹了方才那道锐不可当的枪锋,神情凝重的朝永乐门望去。 就见一身朴素,像是个庄稼汉的沈无伤,背上还趴着正喋喋不休的萧策,二人自宫门口缓缓朝着广场中央走来。 “师傅!你能不能看着点?刚刚差点伤到我媳妇儿!” “狗东西,要不是为了带你这拖油瓶,老子早就人随枪走先一步赶到皇宫,自己的女人会被打得那么惨,还不是怪你这个废物不顶用?” “哇!师傅你打过亡者农药不成?,嘴咋那么臭,连亲徒儿也要喷!” “你又在胡诌些什么?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懂!自己的女人犯了事,还得我这个做师傅的帮你找场子,我这是收了个祖宗不成?”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骂骂咧咧不停,旁若无人的走到殿前广场上。 沈无伤淡定的瞥了一眼身前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朝背上的便宜徒弟嘲讽道。 “你不是夸自己在皇宫横着走嘛,怎么这帮人当你是空气啊?” 萧策闻言顿时脸挂不住,冲远处的御林军统帅黄灞先怒吼道。 “姓黄的!赶紧给本殿下让出条路!否则本殿下以后天天去你家门口堵你儿子!” 黄灞先纯属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能犹豫不定回头看向殿门口站着的皇帝与皇后。 自萧策踏入宫门开始,萧世成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神情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黄灞先惴惴不安的目光,萧世成背负双手,轻微的点点头。 御林军很快让出一条通路,沈无伤见状这才将萧策放到地上。 接着萧策便在沈无伤的护送下,无视身旁一众士兵奇形怪状的目光,堂而皇之朝着地上的海朝云走去。 第154章 此生无期 海朝云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坦然赴死的准备,可看到萧策正带着明媚笑容朝自己走来,眼底里却满是愧疚与怜惜。 海朝云莫名的鼻头一酸,从未有过的心酸委屈一瞬间爆发而出,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萧策走到海朝云身前蹲下,温柔的将她扶着抱到怀中,见海朝云哭的伤心,萧策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宽慰道。 “大海乖,不哭,不哭,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萧策。。。。” 感受到萧策温暖的怀抱,海朝云有了依靠,不可抑制的哭出声,似是要发泄出方才的愤懑与不甘。 萧策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不住的安慰着怀里从未流露过如此柔软一面的女子。 沈无伤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想起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一双老眼也忍不住微微一红,赶忙抬手随意的擦了擦,妈蛋,当师傅的岂能在徒弟面前露怯。 萧策又安抚了海朝云一阵,见她哭声渐止,从轻抚她绝美的脸蛋,轻声说道。 “你乖乖在旁边等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海朝云虽不知如今这种死局,萧策还能做些什么,但还是本能的点点头。 萧策扶着海朝云站起身,向沈无伤说道。 “师傅,帮你徒弟媳妇把穴道解开呗。” 沈无伤翻了个白眼,这废物徒弟啥事都让他来,但还是走上前双指并拢,将海朝云被贾公公锁住的督脉解开。 见海朝云恢复了行动能力,萧策这才抬眼看向御阶上那道伟岸的龙袍身影。 慕容皇后看到这番父子对峙的场面,一颗心几乎快被揪碎,泪眼婆娑不知所措。 就听萧策仰视着萧世成,朗声开口说道。 “爹,儿子求你件事呗。” 萧世成低头俯视着萧策,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想求朕放了海朝云?” 萧策神色如常点点头。 “海朝云是儿臣认定的人,求父皇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萧世成忍着怒意,扬手朝御阶下一指,那个方向正躺着数不清的御林军尸体。 “海朝云擅闯宫门,屠戮了这么多朝廷忠义将士,你让朕放了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策闻言闭上双眸,突然朝天大喝。 “御林军听令,列阵!” 御林军的将士们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六皇子这是失心疯了?一个皇子凭何敢让御林军听令? 却听御阶上的萧世成看了一眼萧策,才同样高声说道。 “列阵!” 这次皇帝亲自发号施令,御林军便令行禁止快速结成齐整的队形,安静站在御阶前的广场上。 就见萧策缓缓转身,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朝着御林军的方向慢慢跪了下去。 贾公公见此就要上前去拉萧策,却被萧世成喝止。 “阿翁!让这个孽障跪!” 萧策跪到地上后,接着便俯身拜下,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 “内子犯下大错,致使诸位同袍死伤,萧策难辞其咎,在这里向死去的将士谢罪!” 萧策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朝着御林军尸体的方向叩头不止,磕的砖石地面不断闷响,回荡在每一个人心中。 海朝云见此一幕,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管不顾就要朝萧策跑去,却被沈无伤死死拉住。 “放开我!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萧策他是皇子,怎能做如此事!” 沈无伤见海朝云心神大乱,只能继续拉住她,微微摇头。 “这傻小子认定了你,那你的错便是他的错,这是他作为你夫君的责任。” 海朝云根本无力挣脱沈无伤的束缚,只能痛苦万分的看着萧策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赔罪。 慕容皇后望着萧策不断磕头,早已心疼到无以复加,拉着萧世成的衣角不断哭诉祈求。 但萧世成丝毫不为所动,一直盯着萧策的背影沉默不语。 不知叩拜了多少次后,萧策的额头已满是血迹,就连砖石地面上都有殷红的鲜血。 黄灞先见此一幕,心想这还得了,若是让六皇子磕死在御林军跟前,那将来陛下势必会后悔,在场所有将士都有可能被诛连! 念及此处,黄灞先赶紧跑上御阶,跪到皇帝身前劝阻道。 “陛下,快让六殿下起来吧!再这样叩下去,六殿下有性命危险啊!” 御林军听到统领的话,这才后知后觉,纷纷从震惊中回身,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齐声说道。 “求陛下开恩,允许六殿下起身!” 萧世成见此,才总算开了金口,朝阶下的萧策沉声喝道。 “你给朕站起来!” 萧策早已头昏脑胀,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在听到父皇的声音后,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站起来。 望着萧策额头正有鲜血不住滴落,海朝云的一颗心几乎都成了碎片,她若是知道萧策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宁肯方才就死在贾公公的掌下。 萧策见海朝云满脸的泪水,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安慰道。 “大海,你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美强惨呐,看得本殿下更喜欢啦。” 换做平时,海朝云定会被萧策逗得面红耳赤,可放到此时此刻,海朝云只觉得一片痴心都快被萧策融化,泪水更是汹涌而下。 “萧策,我求你了,别再为我做这些傻事,我认罪!我伏法!” 说着海朝云就一掌抬起,朝着自己的天灵盖而去,沈无伤见状挥手一挡,制止了海朝云的自戕。 萧策见状终于沉下脸去,走到海朝云面前轻轻拍了她的脸一下。 “夫为妻纲你懂不懂啊?男人说话做事的时候,你个妇道人家就乖乖在旁边待着!” 萧策也不再管神情怔怔的海朝云,转头继续朝着御阶上的萧世成说道。 “陛下,一切罪责我一人担之,求您饶过海朝云一命。” 萧策从小到大从未称呼过萧世成陛下,此刻他已经做好被圈禁的准备。 听到萧策这声陛下,萧世成一直压制的怒火终于喷发,怒不可遏的骂道。 “孽障!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能昏聩到如此地步!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阿翁!立即动手除了这个妖女!” 贾公公闻声而动,瞬间越过萧策,一记杀招直冲海朝云的面门。 沈无伤见状一个闪身,挡在海朝云身前,朔寒天罡呼啸而出,硬生生阻拦了贾公公的步伐。 萧策也知道父皇动了真怒,于是捡起地上散落的长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海朝云见此痛哭着喊道。 “萧策!不要!” 但萧策心知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冲海朝云奋声急呼。 “大海!快走!离开长安城!走的越远越好!” 海朝云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萧策的背影,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哽咽着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萧策急忙回身,手中刀锋抵到咽喉处,甚至已隐见血痕。 “听不到吗!我让你赶紧走!” 海朝云泪如泉涌,望着萧策不住的摇头,萧策顿时心中大急。 沈无伤见状无奈一叹,走到海朝云的身后轻声说道。 “你不走,这傻小子走投无路没准真会死在这,只有你成功逃离,萧策才有机会再取得陛下的谅解。” 不等海朝云回头,沈无伤话毕便直接揪住海朝云衣领,运足内力就是一记大力抛掷,将海朝云提着丢向空中。 海朝云完全没法反抗,身体在空中划行,朝着宫墙外高高飞掠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那道倔强的身影,海朝云的泪水在空中滚落,从怀中掏出那个新买的胭脂盒。 这原是准备让萧策亲手为她点上,让萧策看一看她女儿家的模样,如今看来此生再难有机会实现。 海朝云带着依依不舍,在半空中用最后一丝气力,将胭脂盒朝萧策的方向奋力抛出。 “萧策!我今生今世会一直等着你!” 诀别的话语消失在宫墙之外,萧策的脚边只留下那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胭脂盒。 当啷!刀锋被丢置在地,萧策朝着皇帝与皇后的方向跪拜下去,身体颤抖无声哽咽。 贾公公看着海朝云消失的方向,转头打量皇帝略显落寞的神色,在心底无奈的感慨。 当萧策将刀架在脖子上时,皇帝终究是心软了,否则在场无数弓弩手,还有贾公公这个绝顶高手在场,海朝云是绝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逃离。 落日逐渐没入到地平线之下,只留一点斑驳的余晖,映照着永乐门前这一地狼藉。 第155章 太庙反省 深夜的皇城中,依旧灯火如昼,各处宫门都被重兵层层封锁。 宫女太监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 各宫妃嫔也都被勒令待在各自殿中,未经皇帝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黄琉璃瓦顶,朱红墙身的太庙中,从前琉璃门到汉白玉须弥座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乎被御林军围得密不透风。 除开年节祭礼或是皇帝诞辰,萧氏太庙极少会有这么多人聚集于此。 穿过戟门桥,自中琉璃门一路向北,巍峨庄严的享殿矗立于此,庙中供奉着大盛开国以来萧氏太祖,太宗两朝帝后的灵位,以及各家有功于社稷,得以配享太庙的忠臣名将的牌位。 享殿大门外,枪魁沈无伤正怀抱着朔寒天罡,在贾公公的监视下,静静看着殿中那道跪着的瘦削身影。 萧策神情肃穆而虔诚,恭恭敬敬跪在高耸的历代先祖的灵位下。 皇帝萧世成就站在萧策身旁,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傻儿子。 在黄昏时海朝云安然脱逃后,萧策便被盛怒下的皇帝罚跪太庙,自省己过。 原有心再也不能轻饶萧策,但一想到他刚刚好转的身体,萧世成还是放心不下摆驾太庙。 盯着萧策那张酷似慕容皇后的俊美脸庞上满是凄凉之色,萧世成终究还是主动开口。 “你做出这番姿态,是心里还在倔强不服吗?” 听到父皇总算肯跟自己说话,萧策赶紧仰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爹,你也太小看我了,这次本就是我任性妄为,也是海朝云自寻死路,你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我自然也没有丝毫怨怼之意。” 萧世成闻言神色稍稍好转,继续沉声问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为何还要一意孤行,以死相逼,让朕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放走海朝云,你可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会有何等后果?” 萧策淡淡的点点头,声音里听不清情绪。 “儿子心知肚明,今日过后我此生注定自绝于朝堂,不会有任何朝臣会再看得起我,将来也不可能在朝中有任何支持者。” 听到萧策明知故犯,萧世成差点气出脑溢血,正欲开口喝骂,就见萧策缓缓抬头继续说道。 “但这样一来,大哥日后也可高枕无忧,您也不用再犯难,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望着萧策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萧世成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萧策只是继续平静叙述。 “我心里明白,你肯让我去见燕王,将身上的龙气收归完整,就已经是下定决心要让我走到台前,虽说您倒不至于昏聩到动了换储君的念头,但也肯定想让我成长起来,将来给大哥作帮手。” 就听萧策字字铿锵,第一次如此严肃的望着萧世成。 “但父皇你太过独断专行,你有想过,大哥他真的需要我做帮手吗?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当年你当太子的时候,若是你有一个身怀帝王气运的亲弟弟,还被委以重任,请问你是会觉得如释重负。。。还是寝食难安呢?” 听着萧策的话,萧世成的瞳孔不断颤动,心中翻江倒海,从前他只当萧策有一些小聪明,没经过朝堂的洗礼与锤炼,终究难堪大任。 可此刻萧策能直接点明最核心的利益关系,显然他是有过深思熟虑后,才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刀。 萧世成早就做过无数谋算,太子秉性纯良忠厚,却欠缺杀伐果断的魄力,所以才会对三儿子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想拿三皇子萧恪来当太子的磨刀石。 而萧策身怀大气运,又同样是嫡子,只要他成长起来与太子分庭抗礼,便是太子将来最好的试金石。 萧世成从未想过更换储君,但也早存了养蛊的想法,欲用兄弟相争来磨砺太子,也能更加判断清楚太子心性的底线与能力的极限。 但现在萧策直截了当的点明,就是在告诉皇帝,他是绝不可能成为太子的阻碍,甚至连一丝夺嫡的想法也没有,所以毫不犹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计后果当众放走朝廷钦犯。 望着眼前这个从未寄予厚望却又满怀疼爱的儿子,萧世成感觉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他。 可稍微转念一想,萧世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策语不惊人死不休,又给带到沟里去了。 “朕议得是你放走海朝云之罪!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就算你说的再冠冕堂皇,这次你终究是犯了大错!” 萧策见唬不住自家老爹,左右已经表明了态度,便又继续换上讨好的嘴脸,轻声说道。 “我知道是我的错呀,所以父皇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这次的确是我凭一己之私,置朝廷大义于不顾,所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甘愿接受,但海朝云已经是我认定的妻子,能保住她一命我虽死无悔。” 萧世成被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手指颤抖指着萧策,怒声喝问道。 “你这孽障知不知道,为了能清剿浑天教的叛逆,朕顶着京畿大旱的巨大压力,也一定要率先保证剑川府大军的供给,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浑天教,可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因你一己之私葬送了,你以为轻飘飘就能揭过去吗?” 萧策闻言却是神情轻松的笑着抬眼望向萧世成。 “爹,我虽然不知晓南疆的具体战况,但你们之前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还能让浑天教的齐连泰逃出来报信,那只能说明大局已定,浑天教已经被收拾的蹦跶不起来了,即便消息让海朝云知道她也回天乏力,南境的舆图我曾看过,想来此刻浑天教的残余势力,应该都被你们赶进祥云州以南的十万大山里去了,他们除了在山里等死,就只能向更南边的百越国转移,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大盛的版图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萧世成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萧策的预测和朝廷掌握的情况虽有出入,但也大致猜中了七七八八。 萧策远在京城,却能精准判断南疆局势,这份运筹帷幄的能力令萧世成感到一阵吃惊,虽然面上依旧没有好脸色,但萧世成的心中却已惊喜不已,毕竟儿子有能耐还不是因为老子教的好? 就听萧世成继续带着考校的意味说道。 “但你放走了海朝云,等她回到山里重新整顿浑天教,到时南疆再次乱起,朕看你有何脸面去和天下百姓交代?” 萧策闻言只是略带戏谑的轻笑道。 “爹,你别总想着吓唬我,海朝云的确武功高,但她不是神仙,没有撒豆成兵的神通,南疆全境如今尽在朝廷掌控,少了各处城镇中的百姓与粮草作依托,海朝云就算能杀光各州县所有官员,也绝不可能再带着残部自山中反扑出来,她只有南下进入百越,那些跟随她的教众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到时候就轮到百越的人去头疼了,朝廷不正是这么打算的嘛,你的驱虎吞狼之计已成,就放海朝云一条生路吧,这也是我唯一能再为她做的事。” 这一次萧世成是真的感觉很满意,对于萧策在永乐门前鲁莽的行为也不再介怀。 但萧策犯了错必须得到惩处,于是萧世成心满意足的迈步朝着殿外走去,留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既然你无心朝堂,不愿跟你大哥起嫌隙,那你就待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看看祖宗是否保佑你在武道一途有所收获,既然你如今拜在枪魁门下,想来先祖们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萧策闻声转头,就见父皇已带着贾公公阔步离去,背影显得轻快,脚步都有些飘。 又望了一眼墙角处昏昏欲睡的沈无伤,萧策只感觉一阵莫名其妙,想不通老爹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第156章 深山老林 同华客栈二楼,最里侧的厢房中一片狼藉凌乱,窗户处还被硬生生撞烂,破开一个巨大的破洞,正有徐徐夜风自街道上向房间中吹进来。 余福面色惨白,气息削弱的躺在床榻上,李红袖正端着一碗汤药,一点一点喂着余福喝下去。 唐霜霜跟韦我峰坐在桌旁,望着破窗外深沉的夜色,二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自傍晚时海朝云出事,萧策带着沈无伤急匆匆入宫后,就彻底音信全无,客栈中的众人完全无法知晓皇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红袖望着床榻上面如金纸的余福,到现在都想不通,他白天时为何会突然袭杀海朝云。 当齐连泰苏醒过来,告知海朝云浑天教遭逢大难后,海朝云怒火中烧就要杀入皇宫,而一直沉默寡言的余福,就在众人尚未回神之际,突然朝着海朝云一刀刺去。 当时李红袖看的真切,余福那一刀又快又狠,就是奔着取海朝云的性命去的。 但海朝云的武功之高,岂是余福能够偷袭得逞的,只是一个错身而过,余福便被一掌重创倒地不起。 一时间房间中混乱不堪,韦我峰跟李红袖虽搞不清情况,但还是拼命阻拦盛怒下的海朝云对余福痛下杀手。 若不是最后海朝云念在萧策的情面上,最后愤然带着齐连泰破窗而去,余福绝对已经身死当场。 唐霜霜趴在桌上有气无力,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即便有微凉的夜风吹拂,依旧感到心烦意乱。 “喂,韦憨子,你说殿下跟海姐姐怎么样了?” 韦我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阻拦海朝云时牵动伤口,此刻仍在隐隐作痛,便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小霜霜你就安静待会儿,大伙正烦着呢。” 但唐霜霜苦着一张小脸,有些担忧的继续说道。 “若是殿下回不来了,咱们这帮人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好不容易投奔了萧策这个长期饭票,转眼就可能继续无家可归,唐霜霜就感到一阵不安。 韦我峰也有着同样的担忧,一时间只觉得更加烦躁。 “殿下也真是的,海朝云自己上赶着去送死,他还要非要陪着一起折在宫里。” 唐霜霜闻言顿时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愤慨,瞪着韦我峰吼道。 “殿下跟海姐姐可是已经圆过房啦!那海姐姐就只差一个名分便是殿下的妻子,丈夫为了妻子舍身忘死乃天经地义,殿下是真豪杰男子汉!我不许你这么说殿下!” 韦我峰也只是心情郁闷随口抱怨一句,但见唐霜霜一脸的不满,顿时也来了脾气,二人一言不合眼看就要闹起来。 这时坐在床边的李红袖终于出声制止。 “都少说两句吧!海朝云如今也不知是何下场,殿下估计也处境艰难,我们就别再自乱阵脚!左右陛下都是皇帝亲子,虎毒尚不食子,我们只要耐心等殿下平安归来即可。” 李红袖一锤定音,唐霜霜跟韦我峰也知自己被不良情绪左右,二人互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暂时停止了争吵。 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余福,李红袖才无奈的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萧策跟海朝云二人都能平安无事。 夜色越发深沉,远离长安城外,官道旁的崇山峻岭中,山林里漆黑一片,只能偶尔听到几声夜莺的啼鸣。 海朝云搀扶着齐连泰,二人无声的在寂静黑沉的山林间赶路。 二人此刻都显得异常狼狈,海朝云身上的衣袍满是干涸的血渍,脸上也全是结痂的细小伤痕,齐连泰气息孱弱,身上缠满了绷带,还隐有血迹渗出。 望着前方一眼不见尽头的黑夜,海朝云眼底依旧有着化不开的悲伤与不舍。 自傍晚离开同华客栈后,海朝云便暂时将重伤的齐连泰安置在皇城边上的一间民房中,之后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孤身一人杀入皇城。 从齐连泰口中听闻浑天教被朝廷大军围剿的消息后,海朝云就知道即便她此时身在南疆,也绝无可能再带领残部冲破朝廷的重重封锁,所以才会不管不顾杀入皇宫,只求一死赎罪。 但萧策为了她,甘愿独揽罪责留在宫中,也要给她换一条生路,海朝云又岂能辜负情郎的心意,被沈无伤送出皇城后,海朝云便顶着严重的伤势,带着齐连泰马不停蹄连夜出城。 为防止后续朝廷又派追兵截杀,二人不敢走官道,更不能骑乘马匹,便只有选择这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慢慢逃离京畿的范围。 望着海朝云脸上满是疲惫之色,齐连泰也心中不忍,若是早知教主在长安城已经与当朝皇子生了情谊,哪怕是浑天教被朝廷彻底赶尽杀绝,齐连泰也绝对不会再来打扰海朝云。 这些年来,浑天教庞大的重担都压在这个可怜的女子肩上,齐连泰这些真心爱戴教主的人一直都看在眼里,能清楚的明白海朝云心里的压力与无奈。 所以当海朝云中了赤炼蛇毒后,众人才会建议她离开南疆寻找解药,也是为了让她暂时卸下重担,游历江湖来稍稍放松常年紧绷的心神。 但如今海朝云已彻底失去入宫成为皇子妃的机会,只能继续带着他一路逃亡回到南疆那个是非之地,齐连泰觉得一阵阵的后悔自责。 但海朝云心底从不在意所谓皇子妃的头衔,更不会舍弃南疆的教众于不顾,她此刻只是有点想念那个欠揍的小白脸了。 见齐连泰神情萎靡,海朝云心知二人都有伤在身,扛不住再这样星夜兼程,便轻声说道。 “老齐,今夜咱们就在这附近歇息吧,明日再赶路。” 齐连泰有些不敢看海朝云的眼睛,只能讷讷的点点头。 很快二人便来到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地,等海朝云掏出火折子燃起堆篝火后,这令人感到压抑的深山老林中总算有了些许光亮与温暖。 海朝云将齐连泰安置在树荫底下,等他呼吸平稳的倚靠在树旁,才独自抱着膝盖席地而坐,望着跳动的篝火怔怔出神。 齐连泰望着火光映照下,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容颜,心底又是一阵自责,教主这样的天姿国色,本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却被迫与他们一同陷在浑天教这个污泥潭中打滚。 略微沉吟片刻,齐连泰才鼓起勇气开口。 “教主,对不起,都是属下的错。。。” 海朝云闻言微微蹙眉,很快便明白了齐连泰的意思,便轻声开口解释。 “老齐,你别多想,浑天教是我的责任,亦是我需要守护的家,如果教中有难你们却瞒着我,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我,身为教主我就必须回到南疆,再为那些追随我的人撑起一片天。” 齐连泰闻言心中稍定,但还是有些歉疚的问道。 ”但你和六皇子。。。” 海朝云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但很快就收敛回去,轻轻摇头笑着说道。 “我跟萧策日后总会重逢的,我相信他。” 齐连泰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连萧策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那个能让教主倾心的皇子,究竟是怎样的风采,想来定是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伟丈夫! 若是海朝云知道齐连泰心中将萧策的形象想的如此高大,怕是当场就会破功笑出声来。 山林间一片黑暗沉寂,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片地方尚存光亮。 正当海朝云准备合眼休憩时,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咔嚓,一人多高的灌木丛被轻轻拨开,一道人影出现在篝火前的黑暗中。 以为是朝廷的追兵到来,海朝云立马翻身而去神情戒备,齐连泰也如临大敌的坐起身,二人顿时严阵以待。 但当那道身影蹑手蹑脚的跨过灌木丛,来到篝火边上时,海朝云脸上逐渐显出些许困惑,因为来人是个其貌不扬,须发皆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者。 老者脸上也带着错愕,打量一眼不远处的海朝云,又看了看树下浑身是伤的齐连泰,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凌乱花白头发,笑容亲和的开口说道。 “老朽在山里赶路,恰见此处有火光,便想着来借个敞亮地方过夜,没有惊扰到二位小友吧?” 第157章 杏林圣手 三更半夜,深山老林,突然草丛里钻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任谁也不信他只是个纯路人。 但老者只是简单说明来意后,就无视海朝云与齐连泰戒备的目光,自来熟的坐到篝火旁。 这时海朝云才发现,这名老者身后还挎着一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木箱子,上面漆纹斑驳,还能隐见刀砍斧劈过的伤痕。 海朝云不由得更加谨慎,望着火堆旁抱着木箱的老者沉声问道。 “老人家,你那么大的年纪,为何会深夜独自出行,而且不走官道,还偏挑这种荒郊野岭?” 老者见这两个小年轻神情紧张,便笑眯眯的拍了拍怀里的木箱。 “老朽姓葛,算是个医者,原是一路要往长安去,沿途顺便在山里采些药材,这不入山太深误了时辰,便只好在山里过夜。” 说着葛老头还主动打开木箱,露出表面堆着的花花草草,还有箱底码放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海朝云见此稍稍放松警惕,毕竟对方若是朝廷派来追杀他们的人,必定是轻装简行,没理由还背着一箱子累赘。 “即是如此,那老人家请自便。” 海朝云说完这句后,便默许了葛老头在此借宿,坐回到篝火旁继续发呆,而齐连泰也再次放松的闭眼调息。 但葛老头显然是对二人来了兴趣,打量一番海朝云的脸色,又看了看齐连泰一身的绷带,主动搭话道。 “两位如此通情达理,老朽也不白沾光,瞧着二位小友都有伤在身,小老儿恰巧也带着些好药,是否需要我为你们诊治一番?” 海朝云闻言抬起头,本能的就想回绝这来路不明之人的提议,但一看到齐连泰的绷带渗血,若是再不及时救治,怕是会留下病根,海朝云犹豫片刻后,才轻声应承道。 “那就有劳老先生,先为我这朋友看一看身上的伤。” “好说好说。” 葛老头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提着药箱走到齐连泰身边,先是探手抚在了齐连泰的胸口处。 海朝云一直在紧紧盯着葛老头的动作,见他不是普通的搭腕号脉,反而是将手按在齐连泰的心口,顿时就有些担心老头会突然痛下杀手。 齐连泰同样有些紧张,但见葛老头只是沉默的压着手,不再有进一步动作,便也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葛老头便抖了抖花白的眉毛,笑着将手抽离。 “这位小哥多是皮肉伤,并未伤到脏腑内里,等老朽为你在外伤涂些药,再服一颗固本的丹丸,也就不会影响日后的习武。” 葛老头说完后,便自顾自翻起药箱,解开齐连泰身上的绷带,开始忙乎处理起来。 海朝云见葛老头处理伤口的手法行云流水,便又放心的坐回到火堆旁,若是萧策在这里就会发出惊叹,方才葛老头分明是把手掌当听诊器在使用。 等齐连泰服下一颗丹药后,葛老头才起身拍了拍手。 “小哥你只需静养几日,之后也就没事了。” 海朝云跟齐连泰闻言总算同时舒了一口气,却见葛老头提着药箱转身,脸上和蔼的笑容收敛,正色的看向海朝云。 “女娃娃,你的情况就复杂多了,老朽得费一番功夫。” 海朝云神情一愣,她感觉自己除了有些疲乏外,并未受多重的伤,不明白这老头子是咋得出的结论。 但葛老头已经走到海朝云的面前,不由分说便抓住了海朝云的手腕。 海朝云下意识就想反抗,却听葛老头严肃的说道。 “若你将来还想在武道一途上有所建树,就不要乱动。” 海朝云闻言心中一惊,只能沉默着等葛老头号脉。 葛老头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张老脸几乎都要挤成一团,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葛老头才突然面带古怪的开口。 “女娃娃,你体内为何会残留有冷香寒的余毒?你们是在逃离割鹿楼的追杀吗?” 海朝云闻听此言顿时惊讶到无以复加,这老头究竟是何人? 但不等海朝云开口追问,葛老头就自顾自的摇头否定。 “不对不对,你体内的冷香寒微乎其微,应当只是有极少的寒毒进入过你的体内,但还未造成损伤就被另一种奇毒给抵消了。。。。” 海朝云彻底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怔怔望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由激动出声。 “老先生你姓葛,莫非你就是当世医圣葛思佗,葛老前辈?” 葛思佗见海朝云是这个表情,也突然联想到某种可能,蹙着眉头问道。 “女娃娃,你身上的冷香寒,是不是从六皇子萧策那里沾上的?” 海朝云再无疑虑,确认眼前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葛思佗! 见海朝云讷讷的点点头,葛思佗突然眉梢一扬,哈哈大笑起来。 “老朽此次入京,本是算着六皇子时日无多,要想法子再为他延几年寿命,如今见着你这女娃娃,老朽算是明白了,六皇子的冷香寒应当是已经解开了!女娃娃你之前中的热毒又是从何而来?” 海朝云顿时有些脸红的说道。 “我之前中了南疆的赤练蛇毒,正是与萧策体内的冷香寒中和,才同时解了毒。。。” 葛思佗倒并不在意海朝云的欲言又止,他已经瞬间梳理清楚解毒来龙去脉,只是笑着抚须感慨。 “老朽当年就曾设想过以毒攻毒,阴阳相济的法子,奈何世间在毒性上能与冷香寒相媲美的火毒实在太难寻觅,只好搁置了这个想法,却没曾想赤练蛇珍稀异常,世所罕见,竟倒是被你这女娃娃带到长安城,替六皇子解了这要命的寒毒,当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六皇子福缘深厚,自有上苍庇护,老朽此番赶着入京倒是白折腾咯。” 海朝云闻言也是感到庆幸,若非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她和萧策又如何会误打误撞走到一起,还互相救赎了彼此的性命? 就见葛思佗感慨一番后,才又重新正色几分说道。 “你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深厚,又中了南疆才有的赤练蛇毒,想来你便是浑天教主海朝云了吧?没想到浑天教主竟是个女娃娃,倒是叫老朽感到颇为意外。” “晚辈原就是因中了奇毒,才会游历江湖寻找解毒之法,因缘际会下结识了萧策,才解了这蚀骨灼心的火毒。” 见海朝云提起萧策眼底那一抹柔情,葛思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这二人解毒还结出了一段真感情,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但一想到海朝云与萧策二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加上目睹这二人逃窜山林的落魄处境,葛思佗也大致能想明白,应当是那位素有成算的陛下,在六皇子毒解了后卸磨杀驴,硬生生拆散了这对鸳鸯。 避开这些他人的因果不谈,葛思佗只遵循医者的本分,无比严肃的沉声说道。 “海教主,根据老朽的一番诊断,你幼时苦熬体魄,应当就损伤了筋骨,后来修炼不符合体质的内功,又给脆弱的脏腑加上更重的负担,而后身中赤练蛇毒,又加剧了你筋脉的枯竭,若非靠着冷香寒化解了蛇毒,你之后必定在某次调动真气时暴毙而亡,加之如今你体内还有绝顶高手造成的暗伤,若是再不得到及时救治,恐怕你回到南疆不久便会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若非葛思佗是医道圣手,海朝云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身体怎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但联想起儿时海擎天逼着她习武,那痛苦煎熬的一幕幕,海朝云便也意识到葛思佗的话应当是真的。 这时齐连泰也焦急的请求道。 “还求葛老前辈施以援手,救救我家教主!浑天教上下必将感激不尽!” 葛思佗笑着摆了摆手。 “犯不着犯不着,相逢既是一场缘分,况且治病救人本就是老朽的本分,又岂会忍心见海教主这样的天之骄子中道夭折呢? 说完后葛思佗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细密的银针。 葛思佗从中捻起一根银针后,才对海朝云又嘱咐一句。 “待老朽为你梳理一番筋脉,将你积年累月落下的顽疾根除,再留给你一副调理的药方,明日一早你们二人立刻返回南疆,之后必须静心疗养,半年内不可再与任何人动武,你可听明白没有?” 海朝云跟齐连泰都无比感激的应诺,虽然三人只是萍水相逢,但葛思佗那份医者仁心,不愧让江湖上人人称颂赞扬。 葛思佗再不多言,一针就朝着海朝云的眉心点了下去,而后双手如佛陀拈花,轻柔迅捷的不断捻动银针,开始为海朝云疏通各处受损的窍穴与筋脉。 海朝云紧咬牙关,才不会因钻心的痛楚咆哮出声,望着不断跳动的火苗,海朝云只希望将来再见萧策之时,他们二人都能是健康平安。 第158章 一枪开天 初晨的第一抹阳光并未及时落下,天空中积攒着厚厚的云层,似乎预示着今日长安城又将迎来一场及时雨。 刚过卯时,皇城中各宫的宫女太监们便已早早忙碌起来,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此刻太庙周围一片宁静祥和,不见半个军卒或是宫人的身影,自六皇子被罚跪太庙后,除了按时送膳的宫人,皇帝便严禁任何人靠近太庙的范围。 沈无伤打着哈欠,脸上带着困倦之色,正倚靠在享殿外的墙根处,望着院中那道瘦削但挺拔的身影。 萧策手中端着朔寒天罡,正按照沈无伤的吩咐,开始练习着最基础的枪术。 享殿前的庭院中,回荡着萧策一个人不知疲倦的呼喝声,以及那一声声长枪划过空气的簌簌声。 沈无伤抬眼望了望低沉的天色,心底不禁生出无限的感慨。 上个月他还在洛阳城的小瓦房里睡到日上三竿,谁又能想到一转眼,大名鼎鼎的枪魁就被关在皇城最崇高的太庙中,一大清早就得陪着皇子习武? 一想到自己一介粗鄙武夫,居然有资格太庙中的蹦跶,沈无伤只觉得祖坟冒青烟,真是沾了萧策的光。 自打海朝云被驱逐出长安城后,沈无伤能明显感觉到,萧策那颗原本浮躁的心,突然就变得沉稳不少,似乎是为了争口气般,在练枪时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刻苦与专注。 望着萧策的额角布满汗珠,沈无伤露出些许满意的笑意。 萧策自小从未接触过武道,甚至因为身体孱弱,连和兄弟间玩耍打闹都很少,沈无伤原本还顾虑着萧策根骨太差,只能先从最简单的部分教起,让他生锈的身体慢慢适应练武的强度。 所以沈无伤一开始只让萧策练习枪术中最基础的拦、拿、扎这三个动作。 但萧策并未眼高手低,挑剔沈无伤敷衍他,也没有嫌弃枯燥乏味,练习一会儿就放弃。 反而从沈无伤示范演练过一遍动作后,萧策便乐此不疲的在院中挥汗如雨,眼神中满是坚毅,身体绷紧不曾有一丝懈怠。 又坚持不懈练习了近两个时辰,萧策逐渐掌握住出枪的节奏,不再像开始握枪时那般步伐虚浮,枪身晃动。 每次萧策在长枪递出时,沈无伤都能明显看到他比上一枪更快更稳,不由得就是眼前一亮。 “没想到真让我捡到宝了,这小子虽然根骨奇差,但悟性不是一般的高,当年我第一次握枪时,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到他这个程度!” 又仔细观摩了一会儿萧策的出枪,沈无伤才又无奈的默默叹气。 “他的脑子能做到精准控制枪身,但受限于体质太弱,出枪虽能有条不紊,却几乎不含劲力,就仿佛是一枪猛戳对方的命门,将对方吓出一身冷汗,却发现只是微微蹭破一层皮,连骨肉都没伤到分毫。。。” 等萧策继续重复千篇一律的拦、拿、扎这三个动作,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沈无伤才离开墙根,走到萧策身旁说道。 “今早就先到这吧,你身子骨太差,练多了过犹不及,先回殿中打坐休息,顺便回悟方才的所得。” 萧策闻言这才肯放下朔寒天罡,却惊觉自己的双腿僵硬,显然是用力过猛有些无法动弹了。 “师傅。。。我走不动了。。。你能不能背我回去?” 沈无伤翻了个白眼,真是被这徒弟的废物程度感到绝望,拎着萧策的衣领就将他提溜回了享殿中。 等将萧策扔到地上的蒲团上,沈无伤才蹲下身抬掌运起内力,轻轻推送到萧策的双腿上,口中还在轻声念叨。 “握了这么时间的枪,有发觉自己的问题了吗?” 萧策见师傅不辞辛苦的为他活络着筋骨,心中泛起感动,微微颔首说道。 “我气力太小,就算能将枪捅到敌人的心口,也没法造成损伤。” 沈无伤闻言欣慰的点点头。 “算你小子不笨,能这么快发现问题是好事,之后就得针对你这身软骨头下功夫,既然在血气上先天不足,就只能在内功上想法子。“ 萧策顿时眼中冒出金光,他早就无比羡慕沈无伤,海朝云他们有雄浑内力傍身,能高来高去,来去自如。 “师傅你是要传授我内功心法了吗?” 但沈无伤却是淡淡的摇头,泼了一盆冷水。 “我修行的功法必须是从小练起才有成效,也就是俗称的童子功,这种水磨功夫不适合你如今的状况,必须得给你寻一门上乘的功法,让你在快速修行内力的同时,还得保证不给对你脆弱的筋脉造成负担。” 萧策闻言不得有些气馁,若是世上真有这么好的武功,那谁还会老实巴交的练苦功夫,大家都走捷径不是更舒服? 一时间萧策捂住自己的丹田处,不由自主回想起千机椟里存续的真气。 记得当时催动千机椟时,萧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真气像是温和的水流般,缓缓滋润着四肢百骸,最后没有丝毫凝滞的向丹田汇聚。 若非千机椟出自割鹿楼,萧策担心不慎走上歪门邪道,此刻真想抱着千机椟一顿猛吸,直接将他灌成一个内功高手,这样练习枪术也就事半功倍了。 沈无伤看出萧策眼底的不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用心急,先将根基夯实,即便将来内力不济,但有出神入化的枪法在,任谁也敢小觑你。” 萧策闻言也只好暂时将内力的事放到一边,先抓紧时间精进枪法,日后等研究清楚千机椟的门道,再考虑要不要汲取其中的内力化为己用。 等过了一会儿,萧策感觉身体稍稍恢复了气力,便又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院中练枪。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逐渐落下细细簌簌的雨滴,很快就汇聚成了滂沱大雨,将萧策彻底阻隔在享殿大门内。 望着门外这场声势浩大的雨幕,萧策便也熄了继续练枪的心思,转身又回到享殿中坐好,心里倒也并不失望,毕竟长安城急需雨水滋润,但他练枪的事又不急于一时。 见萧策百无聊赖的瘫在蒲团上,沈无伤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握住朔寒天罡,对萧策说道。 “左右闲来无事,我就让你看看枪法练到极致,究竟该是何种威势,顺便你也从中再自行参悟。” 萧策闻言赶紧起身坐定,神情一丝不苟,专注的盯着沈无伤的背影。 就见沈无伤提着朔寒天罡缓步走到享殿大门口,单手持枪站定,朝着雨幕中慢慢提起手中长枪。 萧策只觉此刻沈无伤的身影,变得跟雨幕一样模糊朦胧,明明近在眼前,却有着相隔天涯的不真实感。 而沈无伤只是目光平静,直视前方,催动真气朝着大雨滂沱的天际平直递出一枪。 苍啷!耳边似有龙吟啸天,萧策就见一道磅礴如天柱般的枪芒罡气,以惊天动地的声势将遮天的雨幕一分为二,似乎将天地瞬间展开一线,划出泾渭分明的粗壮轨迹,朝着天际分割而去。 嗡!与此同时享殿中的神龛之上,随着这道开天辟地的罡气划破天际,神龛后方也响起了一道铿锵铮鸣! 直到罡气消失在天边,过了一息的时间后,雨幕中的分界才迅速闭合,恢复到原本遮天蔽日的倾盆大雨。 萧策早已被震惊的目瞪口呆,望着殿外那归于平静的雨景久久无法回神,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想着此生怕是练到死,也休想能企及到师傅的高度! 可沈无伤却无心关注萧策的反应,紧蹙着眉头转身,盯着祭台上萧氏列祖列宗的灵位心生疑惑。 方才朔寒天罡一枪开天,沈无伤分明感应到,神龛后方有什么东西与朔寒天罡产生了共鸣! 第159章 龙胆照银 沈无伤一枪开天后,萧策本来等着师傅给自己传授心得,但等了半天也不见沈无伤有下一步动作,于是萧策便带着困惑转头。 就见沈无伤紧蹙眉头,正盯着神龛上的灵位,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你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被我家老祖宗的龙威给震慑到了?” 沈无伤懒得理会萧策的贫嘴,又仔细观察一番后,确认神龛悄无声息,才又提起朔寒天罡,向枪身上灌输真气。 泛着森寒气息的朔寒天罡登时蓝光大盛,庄严祥和的享殿中回荡起阵阵颤鸣之音。 萧策不明所以,只能看到朔寒天罡不断震颤,带动周遭的空气都产生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沈无伤神情专注,一直紧紧注视着神龛上方。 嗡!!! 一道声势如雷霆般的嗡鸣声自神龛后传出,接着便与朔寒天罡发出的颤鸣声开始交相辉映。 就连萧策这个武道雏鸟,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整座享殿中弥漫着两股冲天的枪意,正在相互纠缠,不断抵消。 沈无伤眉头倏的一松,眼底迸射出惊喜之色,瞬间意识到神龛后应当是藏有一柄绝世神兵,而能被供奉在萧氏太庙中的兵器,便只会是那杆传说中的兵器。 停止继续向朔寒天罡灌输真气,享殿中的共鸣声也随之很快停止。 沈无伤转头笑看着一脸懵圈的萧策。 “陛下当日离开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小子还真是天底下最得宠的皇子。” 萧策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些人都不能将话说的直白些,非要玩菩提老祖对孙猴子那套敲三下脑袋自行会意的把戏? 沈无伤见萧策还是一脸白痴的模样,不由得扶额叹息。 “蠢货!刚刚你就没感觉到神龛后有动静吗?” 萧策讷讷的点点头。 “感觉到了呀,但不清楚后面有什么,而且这和父皇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沈无伤没好气的招手,有些暴躁的说道。 “这是皇室的宗庙,我只是一介白身,若非陛下为了你破格,我连站在这享殿里都算是僭越,神龛后面到底有什么,只能是你这个萧氏子弟自己去查看!” 萧策总算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倒不是他反应慢,而是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望着依次高高供奉的列祖列宗灵位,萧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泥码可是祖宗牌位啊,父皇是失心疯了不成,居然想让他取出神龛后的东西,打扰祖宗的清静! 见萧策还在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沈无伤不由得更加心痒难耐。 “你还愣着干什么?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将你关在太庙里,就是让你自己将东西取出来!” 萧策根本搞不清楚神龛后面究竟放着何物,但沈无伤却能明白那件兵器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又犹豫了半晌,萧策才壮着胆子上前,先是依照礼节跪在蒲团上恭敬的拜了三拜,嘴里还在不断告罪,而后又点上高香插入供桌前的香炉中。 等做完一系列流程后,萧策才长舒了一口气,可以不信鬼神之说,但对先祖的尊重可不容马虎。 萧策起身离开蒲团,走到供桌后的神龛旁,又回身看了一眼沈无伤,见自己师傅眼中满是期待,显得比他还要急不可耐,萧策只好绕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后方,小心翼翼的往墙后看去。 就见神龛后方还有丈余空间,设有一个雕工精美的纯金供架,金架上摆放着一方硕大的玉匣。 萧策打量一眼这造型奇特的玉匣,发现快有两个唐霜霜加起来那么长,想来里面存放的可是大物件。 见这玉匣体积如此大,萧策只好猫着腰钻到神龛后方,躬身准备抱起玉匣。 可双手刚接触到玉匣表面,萧策就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似乎是蛰伏的龙气在蠢蠢欲动,而玉匣之中则也传出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与萧策身上的龙气似乎正在互相吸引。 顾不得心中的震惊,萧策赶紧双手使劲,用力搬动玉匣。 玉匣的重量超乎想象,萧策足足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将玉匣从架子上拽了下来。 叮当!玉匣磕在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萧策生怕摔坏了玉匣,赶忙往地上看去,好在玉匣的用料十分坚固,这点磕碰不痛不痒。 于是萧策又使出吃奶的劲,才总算将沉重的玉匣子从神龛后拖了出来。 等萧策将玉匣好不容易拖到蒲团边,直接累的气喘吁吁,趴在蒲团上就不想再动弹。 这时沈无伤走到萧策身旁,轻轻踢了他一脚。 “趴在地上装什么死?赶紧把匣子打开看看呐。” 萧策瘫在蒲团上,虚弱无力的摆摆手。 “不行不行,我得歇会儿喘口气,这玩意太沉了,比朔寒天罡重四倍不止,练枪都没这累。” 沈无伤闻言盯着地上的玉匣微微眯眼,扣除匣子本身就是玉石所制,匣内存放的兵器定也比朔寒天罡更沉更重。 等萧策歇了一会,手臂总算没那么酸胀后,才在沈无伤的催促下,缓缓将玉匣打开。 待盖子缓缓揭开,一柄通体银白,熠熠生辉的长枪出现在师徒二人眼前,枪上雕有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缠绕在枪身上,而龙头的位置正对着闪烁锐利的枪尖。 不同于朔寒天罡的杀气冲霄,这杆银白长枪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尊崇之感。 沈无伤望着玉匣中静静盛放的银枪,见猎心喜之下,不由得喃喃出声。 “果然是龙胆照银枪!大盛王朝太祖皇帝的兵器!” 龙胆照银枪,作为大盛开国皇帝萧峥嵘的武器,跟随萧峥嵘匡扶河山,问鼎天下,乃世间最绝顶的兵器之一。 后太祖殡天,龙胆照银枪并未随葬于皇陵,而是被继位的太宗皇帝供奉于萧氏太庙中,以供后世瞻仰先祖荣光。 萧策曾在史书上见过龙胆照银的记载,可他自幼跟随父皇来太庙参拜过无数次,从未得见龙胆照银的真容,萧策一直以为像龙胆照银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兵器,怕是早就被束之高阁,封藏于隐秘之处,却没想到竟然就供奉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后。 望着这柄象征着萧氏皇权的绝世名枪,萧策四肢颤抖,久久无言,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想不通父皇为何会将太祖皇帝的兵器传给他? 可沈无伤却没萧策那么多戏,作为当今枪术天下第一人,沈无伤早就对传说的龙胆照银枪心驰神往多年,可惜他的身份低微,自知此生无缘得见神枪的风采。 但此刻龙胆照银就横在他面前,沈无伤的心中激动狂喜,连忙又急躁的呼了萧策一巴掌。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龙胆照银取出来,这可是你小子天大的机缘!” 虽然沈无伤欣喜若狂,但他还懂得分寸,能瞻仰一下龙胆照银就足矣,这柄武器代表的含义太重,不是他能够随意触碰的。 萧策闻言赶紧收敛心神,虽不清楚父皇又哪根筋搭错,但能白得一柄神兵利器,傻子才会不乐意呢! 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萧策慢慢将手放到龙胆照银上,入手的触感温润平和,不似朔寒天罡那般森寒凛冽。 待萧策准备提起枪身时,便发觉果然不出所料,龙胆照银比之朔寒天罡重了两倍不止。 萧策手持朔寒天罡时,尚能耍的有模有样,此刻光是双手捧举住龙胆照银,几乎就得用尽全力。 而当萧策双臂抬起,握着龙胆照银摆出枪架时,沈无伤不由得眼中一亮又一亮,此刻的萧策与龙胆照银枪之间,宛如一体,浑然天成,这杆枪就好似为萧策量身定制一般! 第160章 西北捷报 今日一早长安城的上空便乌云密布,接着一场倾盆大雨,再次让城中的百姓感到欢欣鼓舞。 武德殿中,萧世成站在殿门口,望着低沉的雨幕,难得心情舒畅。 京畿各处出来喜讯,工部与户部筹建的水车,在二皇子萧慎带兵护卫下,正在有条不紊修造,加上眼前这一场大雨,解除京畿旱情指日可待。 而且根据三皇子萧恪回报,长安城中的粮价已经稳定回三个月前旱灾未起的正常水平,派发至京畿各州县的十五万石漕粮,还有剩余近四万石,不日便会运回长安城充盈国库。 而剑川府方向也传来捷报,浑天教众被朝廷大军困守于祥云州一线的十万大山中,已有了南逃百越国的迹象。 这一桩桩烦心事尘埃落定,萧世成只觉得久违的身心放松。 这时贾公公面上带着笑意,缓步进入武德殿中。 “陛下,方才太庙方向的罡气异动,应当是沈无伤在教授六殿下枪法,想来六殿下已经发现了龙胆照银枪。” 萧世成闻言心情更加大好,嘴角都快咧到脑后跟去。 萧策以为他表明心迹之后,就可以远离朝堂争斗,专心走武道一途,却不知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明码标价。 皇帝已经给他规划好了另一条路,便是成为朝廷掌控江湖的下一任执牛耳者,将来替太子肃清江湖上以武犯禁之辈,一如当年的靖王萧世勋。 所以萧世成才会将太祖的龙胆照银枪传于萧策,既是许他一件世间罕有的神兵利器,更是将他牢牢束缚在拱卫皇权的职责中。 就连沈无伤都不清楚,在皇帝的暗中谋划下,萧策如今手里有了千机椟与龙胆照银,再加之一身完整的大气运,再有沈无伤这个枪魁师傅保驾护航,萧策只要踏上习武之路,此生最不济也能练成个雄踞一方的小宗师。 一想到将来萧策得知真相的小表情,萧世成就忍不住想开怀大笑,算计儿子会良心难安?那不是帝王该考虑的事。 就在萧世成心情正佳时,武德殿外的宫道上正有一群人冒着滂沱大雨急急忙忙入宫面圣。 萧世成望着以尚书令杜言以及兵部尚书韩进为首的大小官员,不由得面色变换心中一沉,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太庙享殿,刚刚遮天的雨势逐渐变小,只剩一点淅淅沥沥的雨滴时不时落下,院中一片潮湿,但空气却格外清新。 萧策抱着龙胆照银枪,一时间爱不释手,像是见了心爱之人般不停摸来摸去,看得沈无伤心底一阵恶寒。 “臭小子,快别在这恶心我!外面雨停了,赶紧滚出去试试你的新枪!” “好嘞!师傅!” 萧策一脸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奔到院中开始练习,激得地上积水四溅。 虽然龙胆照银十分沉重,比起朔寒天罡那轻灵的枪身更难掌控,可萧策虽然力气不大,却一直都觉得朔寒天罡的重量握着不太应手。 此刻龙胆照银枪在手,萧策只觉再没比这杆老祖宗用过的枪,更为得心应手的兵器。 所以即便萧策每次挥枪都得使出吃奶的劲,显得笨拙而迟钝,但沈无伤还是让他自己适应新武器的重量与手感。 之前萧策在拿朔寒天罡练枪时,沈无伤就已经察觉萧策与朔寒天罡间并不适配,奈何沈无伤孑然一身,除了朔寒天罡外再无第二杆枪能供萧策挑选。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沈无伤深知一件称心如意的兵器对于武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从萧策握起龙胆照银那一刻,沈无伤便看出二者之间契合的天衣无缝,这才是最适合萧策的兵器。 萧策每一次出枪,收枪,上挑,下劈都必须用上两倍不止的力气,杂乱的动作也与清晨时判若两人,但萧策能隐隐感觉到,龙胆照银枪似乎贴合着他发力的轨迹,正在微不可察的磨练着他气血不足的短板。 沈无伤同样瞧出了其中门道,任何兵器在与主人长期磨合后,都会生出玄之又玄的感应,武人将之称其为“意”。 像萧策这般空有气运,根基薄弱的武人,根本无法运用朔寒天罡这种主攻杀伐的兵器。 而龙胆照银枪曾随萧氏太祖征战天下,常年受到帝王气运的浸染,加之与太祖武道的融合,再有太庙香火供奉,自身已极具灵性。 所以萧策仗着体内有真龙气运,能快速感应到龙胆照银内的枪意,而这股枪意也会自发牵引萧策去弥补不足。 就在萧策全神贯注,按照沈无伤教授的基础不停练习时,太庙外走来一道出乎预料的身影。 太子萧炎站在享殿外的中门处,瞧见院中刻苦练枪的萧策,眼中异彩连连。 “老六,你这刚学没多久就能耍得有模有样,当真是很有武道天赋呀!” 听到太子的声音,萧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收枪转身笑嘻嘻的问道。 “大哥,父皇严禁人靠近太庙周围,你咋敢来探望我的?” 萧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萧策手里的龙胆照银,才迈步走入院中。 “我得了父皇的授意,来找你有正事。” 萧策见大哥脸上有些许凝重,便也暂时收了玩闹的心思,引着太子往享殿中行去。 沈无伤不愿跟皇家牵涉太深,跟太子浅浅行礼后,便自顾自寻地方打盹去了。 萧炎进入到享殿中,先是给先祖牌位上了香,而后才跟萧策于蒲团上相对而坐。 接着萧策主动开口问道。 “大哥,你这一脸严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祸事?” 萧炎淡淡的摇头道。 “称不上祸事,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应当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你咋是这个表情?” 就在萧策困惑不解时,萧炎长长吐出一口气。 “西北百八里急报直接递交到兵部,金国八万大军叩边,武定王世子沈修合,于七月初一率领三万天盛铁骑出西州,于阴山大破金军主力铁浮屠,歼敌过两万,而后攻占了金国银屏州,落花州两座重镇,将我大盛西北防线又扩充近二百里。” 萧策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露出惊喜的笑容。 “我造,这可是大胜啊!我记得沈修合当年离开长安前往西北时,就跟是个没长熟的窝瓜似的,倒没想到五年不见这小子居然都能领兵打仗啦!而且居然还立下如此大的功劳!” 不怪萧策有这种反应,武定王世子沈修合,便是兰阳郡主沈寸心的胞弟,二人的名字便是取自“寸心有天知,修合无人见”之意。 由于武定王府自太祖开国后,便世代镇守西北门户,这一代的武定王沈南天常年待在西北黄沙之地,一双儿女年幼时便留在长安城中,由上书房的国子监先生教授学业。 所以萧策与沈氏姐弟自小是一起玩到大的,只是五年前沈修合便离开长安城,前往西北磨练,为将来承继武定王提前铺路。 不等萧策与有荣焉多久,就见萧炎脸上半点喜色也无,眼含隐忧的望着他。 “这对西北百姓,对大盛社稷都是大功一件,可落在朝廷眼里就未必了,老六你可想的明白?” 萧策闻言蹙起眉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而后便收敛情绪正襟危坐说道。 “大哥,朝廷如今忌惮武定王府,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161章 武定王府 雨过未必天晴,一场席卷整座长安城的大雨停歇后,天空中依然灰蒙蒙一片,云层压得很低,预示着今夜还会有阵雨。 寂静的武定王府后院,沈寸心枯坐在闺房中,神情有些许憔悴。 不同于萧策在宫内外反复横跳,自打那一夜大闹靖王府后,沈寸心这些天是真的一直被王妃幽禁在房中,寸步不得离开。 门外王府侍卫家丁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让沈寸心有一丝可能逃脱。 望着那夜大闹靖王府后,就一直堆放在墙角的黑袍,沈寸心有些担忧。 “也不知狗策怎么样了,应该利用海朝云寻到解毒的办法了吧?” 演武场的地洞早就被封死,萧策再也不可能从她家地底钻出来,念及此处沈寸心竟是没来由失落遗憾。 这时门外响起侍女巧玲的敲门的轻响,“郡主,我回来啦” 沈寸心闻声,赶紧站起身打开房门缝隙,巧玲便轻手轻脚的钻了进来。 不等巧玲喘口气,沈寸心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母妃肯放我出去了吗?” 巧玲喝了口桌上的冷茶,才面带喜色的开口。 “郡主,西北王府传回捷报,小王爷率军在西州大破金国鞑子主力,替朝廷攻下了两座坚城,王妃今日收到消息后高兴坏啦,给王府里所有下人都涨了月钱!” 沈寸心闻言欣喜若狂的蹦了起来。 “真哒?小弟他如今都那么厉害啦!那他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受赏啦?” 沈寸心已经五年没有见过沈修合,心底对弟弟的思念日夜不曾停歇,此刻听到弟弟有了大出息,还立下不世战功,多日来被拘禁在房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巧玲见沈寸心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赶紧拉住上蹿下跳的沈寸心。 “郡主,你先稍安勿躁,奴婢就是跑过来给你报信的,王妃正往你院中来呢。” 沈寸心赶紧整理一下自己这身不修边幅的造型,心想着府里这等大喜事,母妃肯定会解了她的禁足。 过了一会儿,沈王妃便带着几个丫鬟仆妇来到沈寸心的房门外。 沈寸心见状激动的起身相迎。 “母妃,小弟他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你咋不早点告诉我?” 但沈王妃虽面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只沉声吩咐周围的下人。 “全都在外面守着,我要与郡主单独叙话。” 房门轻轻关闭,房中只余沈寸心母子对坐在桌旁。 察觉到沈王妃神色有异,沈寸心带着疑惑主动问道。 “母妃,西北传来捷报,怎么瞧着你不是很高兴?” 沈王妃略显疲惫的摇摇头,高兴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身处长安城这个是非之地,说白了便是武定王留在京中的人质,自然清楚这份捷报后更多的含义。 “你弟弟如今有了大出息这自然是好事,但为娘也得嘱咐你几句,接下来务必谨言慎行,切莫再如当初那般刁蛮任性,尤其是再见到六殿下他们,你必须保持好分寸,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无礼。” 沈寸心虽有些神经大条,但不脑袋空空的白痴,贵为王府郡主,她自然明白沈王妃话中的意思。 “母妃,难道说小弟立下赫赫战功,不但无法获得嘉奖封赏,反而还要被朝廷无端猜忌吗?” 沈王妃心累的望着着这个一点就着,跟个炮仗似的傻女儿,伸手将她拉着坐下。 “你都及笄两年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为何还这么心无静气?消息今日才传入京中,朝廷方面尚无任何表示,娘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不给他人留下话柄,你父王与弟弟远在西北,若是我们在京中不低调行事,岂不是拖了他们爷俩的后腿?” 沈寸心闻言神色稍霁,但心里还是不得劲儿,明明弟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反而得畏首畏尾,夹起尾巴做人。 沈王妃虽也觉得有些憋屈,但又不得不提前叮嘱自家这个心无城府的女儿,因为沈家如今在朝中已是风声鹤唳,再经不起半分猜忌。 自沈家先祖追随太祖皇帝定鼎天下,获封世袭罔替的武定王爵位,沈家作为大盛国朝唯一异姓王,到沈南天已经传承了三代。 而沈家坐镇西北四州之地,手握二十万雄兵,经历太祖,太宗,再到当今圣上,如今也已延续了数十年。 就连沈家自己都心知肚明,武定王府在西北的影响力,已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那些追随武定王的二十万将士几乎都是出身西北,并且世代传承,父死子出征,兄亡弟披甲。 西北百万户,家家都有人在武定王麾下效命,除开朝廷任命的州郡文官,西北四州已经快到了只知沈家,不认京师的程度。 每年除了按时送入京中的军报与税赋,朝廷对西北的掌控力已一年不如一年。 就是在这种西北与朝堂关系已微妙到极点的背景下,武定王世子沈修合横空出世,大盛王朝近二十年来第一次转守为攻,给北面的金国造成难以估量的沉重一击。 沈王妃不用想也知道,今年不过十六岁的沈修合,如今在西北之地究竟会树立起何等恐怖的威望。 自当今圣上登基后,就一直有削弱武定王府兵权的想法,甚至曾动过将沈修合软禁在京城充当质子,使武定王府在西北的军权传承断代。 但不知何种原因,五年前朝廷还是放任沈修合离京,前往西北跟随沈南天学习领兵打仗。 可短短五年时间,沈修合就从一个还未及冠的京城浪荡子,成长到比肩古之冠军侯的骁勇猛将,沈王妃站在朝廷的角度设身处地,连她自己也顿感到后怕心惊。 所以即便如今朝廷对沈家依旧如初,沈王妃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这也正是为何她不愿沈寸心与萧策走的太近,将她拘禁在家中的原因。 毕竟这些天萧策搅得长安满城风雨,各种耸人听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沈王妃光是想想都觉得太招摇。 望着窗外透进来的低沉天色,沈王妃重重叹了一口气,轻轻抚平沈寸心紧蹙的眉头。 “西北军报传入宫中,你父王也送回来一封简短的家书,他已经上书陛下,准许他或修合其中一人回京献俘,也顺便能与我们娘俩八月十五团圆。” 沈寸心闻言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母妃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再过一个月便是中秋,到时候府里总算不会只有咱们母女二人啦。” 暂时抛开这些捕风捉影的忧虑,沈王妃带着沈寸心离开房间,母女二人高高兴兴的开始筹备过中秋所需的一应物什。 皇城太庙中,萧策望着面前幸灾乐祸的太子,神情激动的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大哥你说什么玩意儿?父皇居然想让我去接近沈寸心,好借机从男人婆嘴里套话?” 第162章 宅心仁厚 萧炎见萧策急的跳脚,不由得笑着打趣道。 “你不是自小就跟沈家姐弟交好,而且跟沈寸心更是相交莫逆,如今沈家的态度不明,虽有拥兵自重之嫌,毕竟从未做出过有损大盛社稷的事,朝廷也不能乱安莫须有的罪名,父皇觉得让你这个无一官半职的赋闲皇子去旁敲侧击,既不显得朝廷过分猜忌沈家,也不会引起沈家人的反感。” 萧策一想到沈寸心那张泼辣刁钻的脸,就忍不住想要跟她抱着互殴,将头摇得快扇出风来。 “不行不行,沈寸心那妮子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前些日子我害她被王妃禁足的账都还没算清,要是让她发现我去试探她,估计会跟我当场翻脸的!” 萧炎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带起八卦的笑容。 “哟,我记得你从小跟沈寸心一见面就掐,怎么如今却处处考虑她的感受,莫非咱们家六殿下对兰阳郡主动了心思?生怕惹恼了人家姑娘,以后不搭理你了?” 萧策赶忙疯狂挥手自证清白。 “大哥,这话你可别乱说,我跟沈寸心八字不合,命里冲煞,我咋会对一个男人婆有想法?”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萧炎不由得摩挲着下巴,自顾自感慨道。 “沈寸心虽说性格刁蛮了些,但那小模样可是生的标致,哥哥我本还想着,若你属意兰阳郡主,就跟父皇提议让你与沈家联姻,这样大家也就不用猜疑来猜忌去,到时候都泥码一家人,肉都烂到一口锅里。” 萧策闻言却是心头一跳,他本就在刻意避免自己的气运之说影响到与太子的关系,可若是手握重兵的武定王成了他的老丈人,那还避嫌个屁啊,直接明牌抢皇位算求! 见萧策那一脸如避蛇蝎的表情,萧炎心里清楚他并不是抵触沈寸心,而是担忧日后会给自己造成困扰。 于是萧炎故意转了个话题,好奇的打量萧策身旁放着的龙胆照银枪。 “父皇对你好的真是没话说,这杆龙胆照银可是太祖的兵器,据说先帝都只敢将之高高供在太庙里,如今父皇竟直接赏给你小子,等老二老三他们知道后,怕是得眼红到抹脖子。” 萧策见萧炎主动提起龙胆照银的事,便也正了正神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大哥,龙胆照银归了我,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萧炎无所谓的摊摊手。 “我弟弟想要练武,自然得配世间最好的兵器,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当我是老三那个小心眼呢,什么都想争一争。” 说着萧炎便轻轻拍上萧策的肩头。 “老六你记住,我首先是你的亲大哥,而后才是太子,所以你不用事事想着退让,处处都要迁就我的感受,放心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会在后面支撑着你。” 萧策望着萧炎双眸中真诚还透着宠溺,一时间感觉鼻头有些酸。 “大哥,那可是储君之位,未来的天下共主,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父皇给我,我自然接着,但倘若弟弟们中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也甘愿退位让贤。” 萧炎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快,但萧策却有些喉头发干,不知该如何作答。 “老六,你知道吗,先帝太宗皇帝曾育有十五子,算上咱们父皇在内,如今还在人世的只剩八人,除开镇守长安城的靖王伯,以及被废去四肢圈禁的燕王,就只有五个皇子活着离开长安城就藩,你可以想象宣化年间,那些叔伯们为了夺嫡曾展开多么惨烈的争斗,而咱们父皇虽然笑到了最后,可他也不可避免手上沾满了同胞兄弟的血,先帝便是用这种残酷的方式选出了江山继承人,而今我不希望我们兄弟几个再重蹈覆辙,老六你明白吗?” 萧策咽了咽口水,他怎会不明白,皇权的更替每一次都必将伴随无数鲜血洗礼,史书上的玄武门之变,九子夺嫡都是最为惨痛的血证。 萧策此刻才算看清了自己这位大哥,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明白,所以才会默许二皇子在京营执掌兵权,眼看三皇子在户部做大,就连当年四皇子想谋夺太子之位,萧炎都曾声嘶力竭向皇帝求情。 “大哥,你做这些。。。真的值得吗?他们。。。我们未必会领你的情。。。” 萧炎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又拍了拍萧策的肩膀,之后便站起身朝享殿外走去。 “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走武道,就必须给我练出个天下第一来,否则将来出门就别说是我的弟弟,我可是很爱惜羽毛的,不能有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直到萧炎的身影消失在享殿庭院中门外,萧策握着龙胆照银都久久没有回神。 沈无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萧策身后,轻声感慨道。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萧策也认同的点点头。 “是我心脏,总用以前的思维来揣测身边的人,以后只管心无旁骛的练枪,我再不会杞人忧天,去纠结那些尚未发生的事。” 沈无伤闻言不屑的挑眉,笑着打趣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小子就是个长不大的熊孩子,有时候又觉得你跟活了两辈子似的,总想着面面俱到,顾虑所有人的感受。” 萧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上辈子道听途说来的经验教训,此刻不足为外人道哉。 如今龙胆照银枪到手,父皇又让他去打探沈寸心的口风,那就意味着萧策不用再被拘禁太庙。 拍了拍屁股上的褶皱,萧策握着龙胆照银起身,招呼沈无伤离开。 “师傅,等我再去探望一下母后,咱们就该出宫了,这两天红袖她们怕是等着急了。” 但沈无伤却是拉住萧策,指了指横在角落里的玉匣。 “这匣子常年浸染枪意与香火,也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你日后走动必须时刻背着它,这对你感受枪意有好处。” 萧策闻言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这玉匣子快跟龙胆照银一样重,之前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神龛后面拖出来。 一想到日后要背着那么重的物件到处跑,萧策都能想象自己的小身板被压弯的场景。 但抱怨归抱怨,萧策还是将龙胆照银放回玉匣中,而后又是咬牙切齿一番折腾,才将沉重的枪匣扛在了背上,老远望去比唐霜霜背着霸刀时还要醒目。 萧策又在祖宗牌位前上香行礼后,才跟沈无伤一同离开太庙。 甘露殿中,慕容皇后容色略显憔悴,正有些疲倦的靠在软榻上。 旁边的拔步床中,正躺着酣睡的安阳公主萧柔。 望着睡颜娇憨的小女儿,慕容皇后轻拍着她的小肚子,口中喃喃自语。 “柔儿,你父皇想在中秋时,召你阿姐回京团聚,你刚一出生雅儿就嫁到江南去了,你说她若是心里还在置气,不肯回京见父皇母后,你说该如何是好?” 这时殿外有宫女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六殿下来了。” 第163章 惊鸿一瞥 听到萧策来到甘露殿,慕容皇后赶紧换上笑容,免得让儿子瞧出她的忧思。 就见萧策在宫女的引领下,背着一方巨大的玉匣,亦步亦趋的踱步来到甘露殿,进门时由于玉匣太宽,萧策还不得不侧着身子往里面挪。 发现萧策满头大汗,慕容皇后心疼不已,赶忙上前替萧策扶着玉匣。 “策儿,你身子骨刚好,怎么能背这么重的东西到处跑?” 萧策笑着解释道。 “娘,这匣子里装的就是太祖的兵器,师傅让我必须一直背着,说是无时无刻都在修行时。” 沈无伤不愿在皇宫中多待,已经先一步出宫去了靖王府,师徒二人约好等晚上回客栈碰头。 慕容皇后呼唤宫人去准备热水毛巾,而后拿出手巾替萧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口中忍不住埋怨。 “你父皇也真是的,一点都不心疼你的身子,刚解了积年的顽毒,就急着逼你练什么武功。” 萧策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手巾,自己擦了起来。 “娘,这回你倒是错怪老萧啦,练武是我自己决定的事,父皇能赏我件趁手的兵器,也算是鼎力支持吧。” 待萧策在宫人的服侍下,先洗了一把脸,而后才暂时先将枪匣放到地上。 这时熟睡中的安阳公主听到动静,揉着惺忪的小眼睛爬起身,一见到萧策就激动的喊了出来。 “六哥!你来看我啦?” 萧策笑着将萧柔抱到膝上坐好,才抚了抚妹妹的小脑袋瓜。 “咱们家柔儿能吃能睡,瞧着身子比六个还好呢。” 萧柔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而后扒到萧策耳边小声嘀咕道。 “刚才我在睡觉的时候,听见母后在叹气,好像是说阿姐要回京啦。” 萧柔出生时长公主萧雅就远嫁到江南,所以对这个长姐没什么印象,但萧策闻言却是瞪大双眸,面带震惊的看向慕容皇后。 “娘,阿姐她要回来了?” 慕容皇后见话头已经挑起来,只好带着忧色缓缓点头。 “再过一月便是中秋,你父皇想要办一次家宴,将你不在京中的兄弟姐妹都召回来团聚。” 萧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萧世成的子女中大多都还居住在长安城中,除了远在江南的长公主萧雅外,便只剩被贬为庶人驱逐出京的四皇子萧逸。 于是萧策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 “莫非,四哥他也能回来吗?” 一提起四皇子萧逸,慕容皇后的心就如同处在油锅中煎熬,痛苦的闭上眼轻轻摇头。 “逸儿离京后就脱离了玄衣卫的掌控,这两年来彻底杳无音讯,你父皇曾派人暗中寻找过,不知能否在今年中秋前找到他。” 萧策见母亲如此伤怀,神色也有些黯然,慕容皇后本有三子两女,如今还能在膝下承欢尽孝的,只剩怀里年岁尚小的萧柔,以及他和太子萧炎。 长公主萧雅作为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自小受帝后极尽之宠爱,按原本的设想,萧雅作为世间地位最尊贵的公主,本该是等及笄后,任她在京中挑选高门子弟成婚。 可四年前江南突生异变,各地士绅疯狂兼并土地,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为了稳定江南局势,皇帝不得不将长公主下嫁于江南第一大族金陵崔家,以此为前提来让崔家出面,遏制江南本地豪强对土地的兼并。 崔家扎根江南数百年,与各地士绅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有着巨大的利益牵扯,若朝廷不愿动兵将鱼米之乡杀的血流成河,由崔家当出头鸟做这个恶人是当时最有效的办法。 可这也必须搭上萧雅的终生幸福,为此萧雅曾大闹武德殿,更是绝食上吊尝试了无数手段,最终还是只能心灰意冷的登上崔家的迎亲花轿。 时至今日,每当萧策想起长姐离京前那一抹决绝的泪水,心里都还会跟着揪痛。 甘露殿里的气氛,因为提起长公主与四皇子,变得有些感伤与压抑。 慕容皇后不想再提及这些伤心事,便挽着萧策的手主动问道。 “对了,策儿,如今海朝云被迫逃回南疆,你父皇有没有说将来打算如何处置她?” 萧策闻言微微低头说道。 “唉,浑天教已掀不起风浪,无非是她再带着手下挣扎几年,等我练好了武功,我会求父皇开恩赦免她的罪,然后我就亲自去南疆把她带回来,到时即便她还舍不下浑天教,我绑也会将她绑回来。” 慕容皇后见萧策如今坚决的态度,想要劝说他另择一高门贵女的话,硬是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又在甘露殿中逗留近一个时辰,萧策才辞别了母后与妹妹,背起龙胆照银离开了皇宫。 一跨出永乐门,守门的御林军全当他是空气,连半分拦阻都没有,甚至都没人敢上前盘问。 望着皇城根下川流不息的人潮,萧策只感觉短短数日便已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当日入宫前,为了能助海朝云顺利脱逃,萧策已做好了被圈禁的准备。 可如今站在宫门外,萧策不仅没有失去自由身,反而还白捡了一柄龙胆照银枪,光是想想萧策自己都觉得父皇未免太过溺爱他。 但如今得知武定王世子沈修合与阿姐一个月后都要回长安城,而且都赶在中秋节这个档口,萧策就觉得到时怕是会闹出不小的乱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摒弃这些胡思乱想,萧策只想赶紧回到同化客栈去,一想到红袖与霜霜望眼欲穿,翘首期盼着他平安归来,萧策就感觉脚底生风飘飘然。 刚走到街市上不走出多远,一辆奢华宽大的马车便从另一头缓缓驶来。 萧策如今身边没有半个随从,也不好讲什么皇子派头,便也默默退到街旁,等着那辆快有半条街宽的马车先过去。 萧策站在路旁,忍不住好奇打量这辆马车,见车头挂着一块刻有王字家徽的标牌,萧策突然心念一动。 京中王姓官员中,唯一能用这等规格马车,且还带着家徽四处招摇的,便只有出身琅琊王氏的户部尚书王珅。 但此刻眼瞅着日头高悬,早过了上朝议事的时辰,王珅这个时候进宫,莫非又是出了大事? 心念及此,萧策便踮起脚朝马车张望,而当王家马车经过路旁的萧策时,刚好一阵识趣的风轻轻吹拂,将侧边的车帘掀起一角。 受到车帘遮挡,萧策只看到半张不见眉眼,却有一对莹润朱唇的女子侧颜,那棱角平滑的下颌线,还有柔白胜雪的肌肤,无不彰显着车厢中坐着一个容色出挑的美人。 待马车向着皇城宫门方向驶远,萧策仍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方才虽只是惊鸿一瞥,但萧策还是不得不承认,刚刚这女子的侧颜给本殿下留了极深的印象! “不对!那辆马车是王家的,莫非车里的女子就是长安第一才女王添香?也就是父皇想许配给大哥的未来太子妃!” 一想到王家女儿此刻入宫,定是与太子的婚事有关,萧策赶忙将心中那一丝丝悸动挥散,口中不断念叨罪过罪过,然后背着玉匣子风紧扯呼,只希望方才的丑态没被熟人看见吧! 王家马车中,一名眉眼如画,体态娉婷的女子,手里捧着一卷诗词,望着刚刚车帘掀起的地方怔怔无言。 一旁的侍女小心询问道。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名为王添香的少女只是微微偏转螓首,摇头轻笑道。 “无事,方才见路旁有个公子哥,背着个比他人还宽的箱子,瞧着颇为有趣。” 车厢中再次归于平静,只剩书页翻动的轻声,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永乐门。 第164章 天予不取 长安城钦天监,位于皇宫向南,独立在长安各司府衙之外。 钦天监最高处了望台上,两名白发苍髯的老者,正对坐于棋盘之前,一身灰败道袍的张玄相执白,邋里邋遢像是个老乞丐的葛思佗执黑。 张玄相信手落下一子后,才抬头问道。 “这么说你已经见过海朝云了?瞧着如何?” 葛思佗悠哉悠哉的落子截断张玄相一条通路。 “老夫只懂治病救人,又不会你们那套观相算命的本事,就只觉得这女娃娃根骨奇佳,可惜无人引导,白白走了许多弯路。” 随后葛思佗继续笑着问道。 “怎么,你还惦记着六皇子身上的龙气,如今连他身边人的命数也要过问?” 张玄相一张老脸古井无波,只是幽幽一叹。 “龙章不显,何谈凤资?海朝云的命格与六皇子相辅相成,若是六皇子无缘大位,她也不过是泯然众人。” 葛思佗轻轻捻动手中黑子,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你们这些修天道的,总想着行那扶龙术,要老夫说,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毕竟吾辈医者干的就是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 说着葛思佗又追着落下一子。 “六皇子又不是一块石头,能任你们想怎么雕琢就怎么雕琢?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连陛下都没想过让六皇子继承大统,你说你一个化外之人怎么反倒着相了?” 但张玄相却是继续摇头沉声叹气道。 “并非是贫道执迷不悟,龙气自古只会在天降大任时应运而生,上一次现世便是出在太祖皇帝萧峥嵘身上,而今大盛立国不到百年,便又有携龙气而生之人,这是上苍警示天下大乱将起,而六皇子与割鹿楼纠缠这么多年,更印证了祸乱的源头便出在这二者之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六皇子若是空耗气运而无作为,那这龙气对江山社稷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就尚不可知了。” 张玄相也觉得自己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便也对葛思佗问道。 “既然你已从海朝云那里知晓六皇子解了冷香寒,为何还要回长安城?若是那些王孙公子知道医圣回京,怕是会踏碎你住所的门槛,你别想有一天消停日子。” 葛思佗倒是无所谓的接话道。 “老夫若执意避而不见,天底下何人能找到我?倒是从海朝云那里得知,六皇子如今拜了沈无伤为师,决心踏足武道,老夫就来瞧瞧六皇子现在的身体情况适不适合练武,毕竟冷香寒神秘莫测不比其他毒药,老夫至今也没寻到冷香寒的配制之法,就想着来六皇子身上取取经。” 张玄相淡淡瞥了一眼葛思佗,见他避重就轻不肯说实话,就主动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你这老货,分明是得知千机椟到了六殿下手里,所以才会入京寻六殿下,想要一探千机椟的究竟。” 葛思佗面上不见难为情,大大方方的承认,抚着胡须感叹道。 “千机椟太过神异,之前一直被贾公公锁在慎行司中无缘得见,如今到了六皇子手里,老夫便也有了机会,这等不是活物,却能转移气运,贮藏先人内力的宝贝,老夫不信你就不好奇?” 但张玄相只是一脸惆怅的继续摇头。 “千机椟只有龙气才能催动,当年靖王爷与贾公公将千机椟带回来时,贫道就曾仔细研究过,猜测千机椟应与太祖皇帝有些渊源,那便意味着割鹿楼早在百年前的天下之争时便已存在,而今与太祖相同命数的六皇子得到千机椟,贫道已经彻底算不清,看不透了。” “看不透就不看,算不清就别算,关起门安心修你的道,这天下英才辈出,还轮不到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牛鼻子瞎操心。” 二人不再就这些身外事多纠缠,转而继续全神贯注对弈起来。 萧策离开皇城后朝着同华客栈方向一路缓行,如今他已渐渐适应了玉匣的重量,虽不至于健步如飞,但也不像刚背着时那般吃力。 直到日暮西沉,萧策才总算踏进同华客栈所在的坊门,他都已经可以见到家人们欣喜的反应。 可等萧策好不容易挪到同华客栈大门外时,才发觉客栈内空无一人,连半个鬼影子也没见到。 幻想中的鲜花掌声,夹道欢迎都没见着,萧策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客栈。 大堂内不见刘掌柜跟店伙计,萧策便向着二楼走去。 进入到二楼后,萧策刚向走廊中探出头,一柄锐利的剑锋便突兀的抵在他的脖子上。 “红袖!是我呀!” 萧策认出了脖子前的是赤魈剑,赶忙出声劝阻。 李红袖闻声从拐角处闪出,见真是萧策,才眼泛激动的说道。 “阿策!你是怎么回来的?” 萧策只感到莫名其妙,本殿下退回来的,不然还能咋回来? “你咋一脸紧张戒备的守在楼道里?阿福跟霜霜他们呢?” 李红袖又仔细打量一遍萧策身上,见没有血迹,衣衫也算齐整,只是那一方玉匣有些醒目。 “他们都在房里守着余福。” 萧策闻言眉头紧蹙。 “阿福怎么了?” 李红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当日海朝云跟余福交手的全过程告诉萧策。 萧策听完后眉头就没松开过,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才有些无奈的说道。 “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我先去看看阿福的状况。” 房间中唐霜霜软塌塌趴在桌上,自打萧策失联后,小姑娘就一直没什么活力。 韦我峰靠在柱子旁,望着窗外的阴雨天色,只感到一阵前途未卜。 突然二人耳廓同时一动,转头紧张的向房门口看去。 房门被轻轻打开,就见李红袖神情轻松,身后还跟着安然无恙的萧策。 一见到萧策,唐霜霜就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个蹦跳便飞扑出去,直接撞进萧策的怀里,力道之大带着萧策直接碰在后面的房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哎呀,小姑奶奶,你差点把我撞散架咯!” 萧策胸前挂着炮弹一样的唐霜霜,身后被玉匣子膈的生疼,只觉得苦不堪言。 就听怀里的唐霜霜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殿下你总算回来啦!我们都以为你折在宫里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打算闯进宫里去救你了!” 唐霜霜一边哭一边吼,看来这些天积攒的压力着实不小。 萧策有些疑惑的看向李红袖,李红袖只好跟他细声解释。 “昨日开始京中盛传,你在宫门前对皇帝以死相逼,冒天下之大不韪放走了海朝云,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被关入大牢了。” 萧策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谣言满天飞,让大伙儿跟着担惊受怕,难怪李红袖守在楼道口,应该是怕萧策锒铛入狱,他们这群手下也会被揪出来清算。 萧策不由得抱着怀里哭泣不止的唐霜霜轻声安抚。 “好霜霜,我没事的,父皇没有为难我,只是这两天罚我静思己过,才没能及时送消息给你们,连累你们为我担惊受怕,是我不好,快别哭啦。” 唐霜霜闻言这才昂起一张哭花了的小脸。 “殿下,你平安就好,这两天我一直担心你,连饭都没吃好。” 萧策不由得笑着拍了拍唐霜霜的脑袋。 “原来你是饿了呀,快叫刘掌柜给你备些酒菜充饥。” “刘掌柜他们得知你的身份后,吓得连店都不要了,全都卷铺盖逃跑了。” 萧策:。。。。。。 等安抚好唐霜霜后,萧策正欲去查看病床上的余福,就见韦我锋也带着含情脉脉的眼神凑了上来。 “殿下,我也很担心你呀,茶不思饭不想呢!” 萧策望着这张堪比李逵的毛嘴雷公脸,恶心的一巴掌呼了上去。 “滚远点儿!娘们唧唧的,你当自己是小姑娘呢!” 韦我峰假装被萧策一巴掌扇飞,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殿下的巴掌还是那么熟悉,就一个字,舒坦! 待萧策走到床榻边,就见面色苍白的余福正安安静静躺着,像是在熟睡中,对周遭的动静没有反应。 这时李红袖也带着忧色走到萧策身旁。 “余福这两天时醒时睡,海朝云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但好在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 萧策闻言默不作声点点头,余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 海朝云为了浑天教冲冠一怒,余福为了朝廷冒死铲除异己,二人只是立场不同,并无对错之分。 所以萧策不忍心责怪任何一方,只在心里怪罪自己当时不在身旁。 第165章 行气诀窍 等沈无伤拎着一壶花雕,喝的东倒西歪回到同华客栈时,深夜的街道上早就空无一人。 沈无伤刚晃进客栈大门,就看到萧策独自坐在堂内,桌上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傻小子,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 说着沈无伤将手里的半壶花雕抛向萧策。 萧策接过酒壶猛灌一口后,才对坐到桌旁的沈无伤轻声说道。 “师傅,我想等中秋之后,求你带我离开长安城。” 沈无伤闻言挑了挑眉,抠着牙缝里的残渣,不咸不淡的说道。 “半天不见这么快就想通啦?我还以为你得在富贵窝里多滚几年,才会自己想清楚利害呢。” 萧策盯着桌上闪烁不定的烛火,脸色略有些低沉。 “今日见到阿福重伤,我便有了离开长安的想法,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鸟笼中,我不仅永远无法全心全意习武,还得随时做好被卷入到无端争斗的准备,即便我极力想要逃避,父皇也不会轻易罢手,而且望着身边人为我担惊受怕,这也不是我原本追求的生活。” 沈无伤没有再讲大道理,而是双指轻捻,缓缓伸向桌上的烛台。 微弱的蓝色真气在指间萦绕,而后便将跳跃的烛火吸附到指尖上,却依旧没有熄灭,就听沈无伤轻声说道。 “气乃铸元根基,亦是武人的力源,你见这火脱离了灯油,却依然能在我指中燃烧,这便是我将气传给了火,这是十分简单的法门,不需要你有多深的内力支撑,人生而先天存一口本源之气,只需你能精确的掌控自身气机流转,做到即便气力短缺仍能完美收放。” 萧策明白沈无伤是正式传授自己行气的诀窍,便也跟着探出手指,想要接过沈无伤指尖的火苗。 “擦!烫烫烫!” 但刚一接触到火苗外焰,萧策细皮嫩肉的手就被烫的往后缩了缩。 沈无伤不禁骂道。 “蠢蛋!无丝毫真气外放,你这是在烤你的猪蹄吗?仔细回想钟鼓塔中,我的气劲在你体内游走时的感觉,你的丹田内并非空无一物,即便微不可察也该有本源之气,尝试着运行周天调动起来!” 萧策闻言闭上双眸,静下心来,并未回忆钟鼓塔时的感觉,而是在追索从千机椟中吸取内力时,那股浑然天成,一气千里的顺畅。 丹田中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一闪而逝,萧策敏锐的捕捉到那一瞬间的气机流转。 掌中似有光华闪动,萧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自得笑着说道。 “能将真气凝聚掌中,但没法做到师傅那般精确到指缝之间。” 沈无伤瞥了一眼萧策的手掌,手指轻弹将火苗往空中一送,便落入到萧策的手掌上。 掌心处传来一股温暖的触感,却并不觉得灼烧,萧策小心翼翼,神情专注,努力控制着真气输送不让火苗熄灭。 望着萧策掌心正平稳燃烧的火苗,沈无伤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而后便打着呵欠起身。 “你的气息不足,就得在细微处下苦功,先保证掌中火不熄,而后尝试运气将火苗往指尖牵引,你慢慢在这练吧,为师可得回房睡大觉了。” 撂下一句后,沈无伤便真的当起甩手掌柜,自顾自回房去了。 萧策颇为幽怨的瞅了一眼师傅的背影,但体内那少的可怜的真气,正被火苗当作燃料剧烈消耗,容不得萧策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寂静昏暗的客栈大堂中,只剩形单影只的少年,满脸兴奋期待的捧着一小团微弱的火花。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只隐有晨曦微露。 二楼厢房中,李红袖缓缓睁眼,轻柔的拨开唐霜霜压在她身上的腿。 见小丫头四仰八叉睡得香甜,李红袖便轻手轻脚起身,穿戴整齐后拿起桌上的赤魈剑,准备前往客栈后院练剑。 为了尽早剑法大成,能去调查父亲的真正死因,李红袖每日雷打不动的勤恳习武,即便萧策失踪这两日大伙儿都惴惴不安,李红袖也不曾倦怠过一日。 但今日明显有些不同,李红袖刚刚行至檐下,就已听到后院隐有长枪呼啸声。 怀着好奇的心思,李红袖快步走到后院,就见院中那道笔直却瘦削的身影,正握着手中熠熠生辉的银枪,不厌其烦的重复单调的动作,就是不断的前刺,下劈,回拦。 萧策的额头满是汗水,但脸上却带着乐此不疲的笑容,显然枯燥的枪术基础,他也并未有任何轻视与不耐烦。 李红袖默默观看了一阵,见萧策沉浸在忘我的状态中,直等萧策收枪回身稍作调息,李红袖才轻声唤了一句。 “阿策。” 萧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闻声才看到正站在廊下的李红袖。 “红袖,你咋起的那么早?这些天过的战战兢兢,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到萧策那张明媚的笑脸,李红袖无意识的也泛起了笑意。 “我每日都会在院中练剑,倒是你居然会起大早刻苦练枪,叫我看的有些新奇。” 之前在长生殿,萧策由于身体虚弱,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爬起来。 萧策闻言举起手中的龙胆照银,得意洋洋的卖弄道。 “本殿下这趟进宫,可是得了一柄好枪,肯定得抓紧时间修炼,省的老是要躲在你们身后,那还算什么男人?” 李红袖惊叹的欣赏了一眼龙胆照银,而后才注意到萧策握枪的手上红肿一片,便蹙着眉头问道。 “阿策,你的手上怎么全是水泡?是不是练枪太狠,将手给磨伤了?” 萧策赶忙将手藏在身后,笑着打起马虎眼。 “嘿嘿,这点小问题,不用放在心上。” 萧策哪里是练枪磨出水泡,其实是昨晚抱着烛台练习控气,结果火苗熄了又点,燃了又灭,萧策根本无法掌控真气做到细致入微,结果一晚上手掌上全是烫伤。 但李红袖已经走到萧策身前,从怀中掏出小瓷瓶,不由分说拉过萧策的手,开始为他处理起手上的水泡,口中还在轻声埋怨。 “知道你急于求成,但习武讲究张弛有度,你若是还没学会沈前辈的枪法,反倒把自己的手给练废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等李红袖为萧策涂了伤药后,又从腰包处掏出一方绣帕,温柔的为萧策包裹手掌。 萧策见此不由会心一笑。 “红袖,你咋还有这女孩子的手帕?” 李红袖闻言仰头就给了萧策一记冷冽如刀的白眼。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不是女子?” 萧策顿时吓得赶忙找补。 “不是不是,这不是看你醉心武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 李红袖气愤的轻哼一声,发狠用力缠紧萧策手上的绣帕,疼的他差点叫出来。 待处理完后,李红袖也不再理会萧策,拔出赤魈剑开始在院中舞动起来。 萧策便也携着龙胆照银,在李红袖对面继续练枪。 一时间庭院中剑鸣枪啸,虽显纷乱嘈杂却又相得益彰。 第166章 不请自来 武定王府中,沈寸心正在大梦周公,却被沈王妃派人早早的叫了起来。 坐在精致的妆台前,沈寸心呵欠连天,睡眼惺忪,丫鬟巧玲正在忙着帮她梳头打扮。 “巧玲,母妃一大早就把我喊起来,是不是又要出门呐?” 昨日沈王妃带着沈寸心逛了一天的街,给沈南天父子置办了许多物件,累的沈寸心回到家就倒头大睡。 丫鬟巧玲面带笑意,脸上隐有喜色的笑道。 “郡主,王妃说今日有贵客登门,需得你早做准备。” 沈寸心就是个人来疯,闻言不由得打起精神。 “谁要来呀?莫不是狗策他们?” 巧玲微微摇头,继续笑着说道。 “是宁国公家的太夫人,还有他家的小公爷崔兆,据说这个崔小公爷生的玉树临风,是长安城中鼎鼎有名的才子呢!” 沈寸心一听这话心里就没来由一慌,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崔兆,但可是深知沈王妃的脾性。 沈王妃为了不给武定王府留下话柄,日常行事极为低调,除开逢年过节的走动,不太会与其他高门府邸有过多走动。 可今天宁国公家的太夫人与小公爷一同造访,让沈寸心本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危险。 果然下一刻就听巧玲继续说道。 “王妃的意思是,两家人门当户对,郡主可以先跟崔小公爷见上一面,彼此先聊聊,看看是否投缘。” 沈寸心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满头插到一半的珠钗抖得东倒西歪,气恼无比的说道。 “母妃这是想为我相看人家?我不答应!我才不想嫁给这种不认识的人!” 巧玲赶紧扶住沈寸心,苦口婆心的劝阻。 “郡主,王妃又不是逼着你当场就嫁,只是让你先相看一番,若是不中意自然作罢,崔家的马车就快到了,您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让王妃下不来台。” 沈寸心继续怒不可遏的说道。 “我才不管他是崔家的还是王家的,不嫁就是不嫁!” 巧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好将沈王妃提前交代的话复述一遍。 “郡主,王妃嘱咐过,即便你心里不愿,也必须出去见客,王府如今不能再轻易得罪任何一家京中权贵。” 沈寸心闻言无力的坐回到妆台前,自打弟弟在西北立下大功后,长安城王府的所有人都变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如今就连母妃也逼着她委屈求全。 巧玲见此也只能继续帮沈寸心梳妆,心底也在为王府的命运感到忧心。 前厅中,沈王妃坐在主位上待客,下首便是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老妇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个气度不凡,容貌俊逸的年轻人。 沈王妃偷偷打量一番崔兆的外形,心底觉得颇为满意,而后才笑着对崔太夫人笑着开口。 “太夫人,小女惫懒惯了,这贵客登门还在房内,倒是怠慢了崔小公爷。” 宁国府作为金陵崔氏在长安的代表,崔老夫人既是懂得分寸,岂会托大折了堂堂王府的面子。 “王妃言重了,今日是我崔家上门做了恶客,还搅了郡主的清梦,该是我代兆儿跟郡主赔不是才对。” 一旁的崔兆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做派。 “本就是晚辈叨扰王府,等待郡主准备好也是该尽之谊,王妃请唤我崔兆便是。” 沈王妃对宁国府的识趣十分满意,若是他们入藩王府邸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那沈南天坐镇西北这么多年就算白干了。 众人在厅中又客套寒暄了好一阵,沈寸心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出现在厅门口,崔兆听闻动静转头,不由看的眼神一亮。 今日在巧玲精心的拾掇下,沈寸心着一身平时极少见的穿花百褶红裙,头顶鲆鲽攒粉玉钗,衬托的她精致英气的面容更显珠光宝气,明艳动人。 见沈寸心竟有如此姿容,崔太夫人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满意,兰阳郡主光是这份容色就足以傲视长安。 沈寸心眼神冷漠的扫视厅中的崔氏祖孙二人,而后才不咸不淡的行礼问安。 崔兆早就听闻兰阳郡主泼辣刁蛮,此刻完全不在意她硬梆梆的态度,反而是带着亲和的笑容上前行了一个书生礼。 “宁国府崔兆,见过兰阳郡主。” 沈寸心十分假模假样的还礼。 “在下沈寸心,崔小公爷在府里吃好喝好噢。” 沈王妃见此就忍不住皱眉,只好跟崔太夫人笑着赔罪。 崔太夫人倒是好说话,只一味夸沈寸心率直洒脱,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沈寸心的品行如何。 像崔家这样的百年豪阀,与武定王府结亲本就是冲着对方的权势。 只要沈寸心容貌上出众,拉出去可以为崔兆撑场面,二人有没有感情根本无足挂齿,就如同当年的长公主萧雅下嫁金陵本家是一个道理。 又寒暄一阵几人便转至一旁的偏厅中围坐,在沈王妃与崔太夫人的刻意撮合下,沈寸心十分不情愿的坐在了崔兆的身边。 崔兆还时不时的献殷勤,沈寸心只感到如坐针毡,但崔兆很能把握分寸,既不失了礼节又显得极为热情,让暴躁的沈寸心连发作也找不到理由。 席间沈王妃与崔太夫人总有意无意的拿两个小儿女打趣,显然都是十分想要促成两家的联姻。 就当沈寸心快要忍不住发飙时,崔太夫人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哟,郡主的生辰与我家兆儿倒是相配,光是这八字就算是天造地设呢。” “欺人太甚!” 沈寸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掀翻桌上的瓜果茶点。 沈王妃一直在提防着,见此急忙伸手拦住了她,口中还在焦急呼喊。 “沈寸心!你太放肆了!怎能在太夫人与小公爷面前如此言行无状!” 崔兆与崔太夫人明显也被吓得愣了愣,连忙在一旁打起了圆场,祖孙二人面上都有些下不来台。 沈寸心目光泛泪,倔强的盯着沈王妃,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一定要逼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就在偏厅中气氛尴尬到极点时,王府管事从外面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启禀王妃,六皇子登门,已经到了中门外!” 沈王妃闻言差点眼前一黑撅过去,这个大麻烦怎会在这个时候登门?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不等沈王妃怒斥出声,门外已经响起了萧策那贱出天际的笑声。 “哟,谁这么大胆子,敢惹王妃生气?沈寸心!你是不是又闯祸啦?” 沈王妃闻言赶紧收声,崔家祖孙两也赶紧站起身相迎。 以往沈寸心烦死了那个令人气恼的病秧子,可此刻萧策的声音却如同仙乐般,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就见萧策只穿着简单轻便的白袍,身后却背着个又长又宽的玉匣子,整个人看来滑稽又另类。 但在场诸人却无人敢出声嘲笑当场皇子,尤其还是这个最受宠的皇子。 萧策大摇大摆的走到偏厅中,先是扫视一圈众人的脸色,见有一老一少两个生面孔,才笑着说道。 “看来本殿下来的不是时候呀?” 如今武定王府前途未卜,沈王妃哪里敢开罪萧策,便急忙出声打圆场。 “六殿下,您来的正是时候呢!” 第167章 针锋相对 萧策扛着一个比他人还长的匣子,大摇大摆走到偏厅中落坐,见所有人都神色各异还在站着,萧策便将玉匣放到身前,而后随和笑道。 “本殿下就是来串门子,你们要谈正事请继续。” 若非有玄衣卫跑来客栈报信,萧策都有些始料未及,沈家居然想与崔家联姻,好给将来寻求退路。 如今明面上沈家还是朝廷的大功臣,二者间依旧保持着微妙的默契。 萧策实在想不通,沈王妃怎会想出这等昏招,若是手握兵权的武定王府与崔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捆绑,那不更是在往朝廷的心窝子上捅,这不想招来猜忌都难。 而且萧策故意来搞破坏还有另一层含义,金陵崔家当年借着江南征地之乱,迫使皇室将长公主下嫁,这笔账萧策可一直记的清清楚楚。 萧策就这么厚脸皮的赖在偏厅中,让沈王妃与崔太夫人都颇为尴尬,肯定不能当着皇子的面讨论联姻之事,一时间二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但沈寸心才不管这么多,萧策能冒出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沈寸心现在看萧策的那张脸都觉得不讨厌了,瞧着怎么还有点小帅? 沈寸心不再理会表情阴郁的崔兆,一个大踏步带着宫裙飘扬,挤到萧策身旁落坐,笑嘻嘻的问道。 “狗策,你今天穿的那么少,莫非是身体彻底好啦?” 沈王妃听到沈寸心对六殿下的称呼,连忙急的出声呵斥。 “寸心!不得对殿下无礼!” 萧策笑着摆了摆手。 “王妃不必在意这些小节,本殿下算起来与沈大郡主也算两小无猜吧,有点亲近的昵称也属平常。” 说着萧策又眉眼弯弯的看向沈寸心。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男人婆?” 沈寸心还没蠢到这个时候拆萧策的台,但也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悄悄伸手拧住萧策腰上的肉,笑得无比狰狞。 “六殿下说的是!” 萧策被掐的快淌出眼泪,但还是抿嘴挤出笑意,与沈寸心二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互相瞪着。 一旁从萧策进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崔兆,此刻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望着方才还冷冰冰的沈寸心,一见到萧策就明显鲜活了起来,崔兆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沈家与崔家已在商讨婚嫁,即便萧策是当朝皇子,也不能当众与他未过门的妻子打情骂俏,崔兆自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与各等王公贵族打过无数交道。 虽有些忌惮这个传闻中极受宠爱的六皇子,但崔兆作为崔家在京城的国公府传人,倒还不至于轻而易举被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唬住。 于是崔兆整理一下衣袍,才得体大方的走到萧策身前,主动行礼说道。 “宁国府崔兆,久闻六殿下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容,心中不慎惶恐。” 萧策瞥了一眼躬身行礼无可挑剔的崔兆,先是对沈寸心说道。 “先别闹啦,本殿下要办正事。” 等沈寸心不甘不愿的将手抽回去,萧策才一脸趾高气昂的盯着崔兆。 “崔小公爷胆子还怪小的,京城谁不知道本殿下身子孱弱,你长得人高马大,咋是个怂蛋呢?还不慎惶恐呢,你咋不说快被本殿下吓尿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沈寸心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萧策的侧脸。 崔兆本只是谦卑的客套一句,可萧策一张嘴便是打算将人往死里得罪。 沈王妃看着萧策目光惊异不定,莫非皇家已经知晓沈家欲与崔家结亲,这六皇子根本就是来上门拆婚的? 崔太夫人的老脸已经快挂不住了,对方哪怕是个王侯世子,崔家也不怵,可面对萧策这等身份的皇子,崔太夫人嘴唇吸动终究不敢轻举妄动。 崔兆心中气的七窍生烟,但面上除了牙关紧了紧,竟是没露出半分不悦,依旧谦逊有礼的回应道。 “六殿下果然快人快语,崔家小门小户,得见天家贵子,崔兆自然是诚惶诚恐的。” 萧策闻言不由得正视几分这个崔兆,心想能当世家大族的继承人,果然都是些能屈能伸的硬茬。 于是萧策便故意问道。 “崔小公爷客气了,本殿下贸然登门,不知是否打搅了崔小公爷的好事?” 果然!萧策就是来破坏两家联姻的! 崔兆与崔太夫人心中同时一凛,而后就听崔兆大方的承认道。 “既然如此崔兆也不敢欺瞒殿下,吾倾慕兰阳郡主,诚心想与郡主共结连理,望殿下成全。” 沈寸心听到这句话,手不自觉的握紧红裙,她万万没想到,崔兆居然会直接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这要是传扬出去,即便萧策将婚事搅黄,她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沈王妃也同样脸色不好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连正式的磋商都还没有,崔兆就将事情说的如此露骨,这明摆是想逼着武定王府表态,好将萧策打发了,毕竟两家结亲,双方都乐意,便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却听萧策眼中泛着寒芒,笑容淡淡的开口。 “噢?你倾慕兰阳郡主,她就得嫁给你?那本殿下还倾慕金国的皇后呢,你说金国皇帝是不是也得成全我,毕竟我都表态了,君子成人之美不是?” 崔兆的脸色也终于难看起来,之前恭敬谦卑的姿态消失无踪,反而挺直了腰板,神情冷漠的盯着萧策。 “六殿下,我想知道,宁国公府与武定王府结亲,你是站在何种立场对我们指指点点?” 偏厅内气氛一时降至冰点,萧策与崔兆二人针尖对麦芒,眼神交汇中似有火星溅射。 就见萧策突然失笑出声,抬手点着崔兆。 “妄你还一直以读书人自居,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都不懂,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武定王如今远在西北尚未回京,他老人家都还没对沈寸心的婚事发话,你崔家不过是想上门求亲,有什么可豪横的,就敢摆出这种势在必得的姿态?” 崔兆闻言目光冷若冰霜,字字如刀的问道。 “那近日京中盛传,六殿下与浑天教主暗通款曲,甚至为了私情公然抗旨放走朝廷重犯,敢问六殿下又是否记得父母之命?” 萧策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所以本殿下才没能与海朝云终成眷属,这不是很合理么?” “你!。。。” 崔兆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沈王妃知晓不能再让二人说下去,否则真会结下死仇,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 “六殿下,今日崔太夫人与小公爷只是来王府做客,以叙两家通家之好,并未谈及儿女的婚事,这都是子虚乌有的误会,殿下切莫当真。” 萧策听完后点点头。 “王妃都这么说了,那今日就当本殿下处事不周,得罪了崔小公爷。” 而后萧策便缓缓起身,将地上的玉匣扛在肩上,然后就不由分说拉住沈寸心的手。 “既然如此,本殿下也没脸再继续待着打扰王妃与崔太夫人叙话,这就先带郡主出府耍一会儿。” 沈寸心此刻脑袋一团浆糊,大脑处于宕机的状态,就任由萧策拉着往外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崔兆彻底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起身就要阻拦萧策。 不等崔兆伸手碰触到沈寸心的衣角,萧策便指尖轻转一小团金色气旋,头也不回朝身后弹去。 崔兆被急速飞悬的金气打的踉跄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脑门当即微微的红肿一小片。 待沈王妃与崔太夫人回神时,萧策早就带着沈寸心消失在大门口。 第168章 朗风霁月 长安热闹非凡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萧策拉着沈寸心离开武定王府后,就一路穿街过巷,来到隔了几条街的兴易坊步伐才逐渐放缓。 就听萧策小嘴叭叭道。 “你平日对着我不是挺能说嘛?怎么今天人家都骑脸输出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本殿下发现你就是个窝里横,就只敢对着我颐指气使,对付崔兆那种王八羔子,你说不过还不会直接动手削他?” 一路上萧策都在喋喋不休,对沈寸心一通数落,沈寸心破天荒的没有回怼,而是一直沉默低着头,任凭萧策牵着她在街上闲逛。 萧策直等说的口干舌燥,才发觉沈寸心神情蔫巴,像是个受气包小媳妇,于是便又忍不住说道。 “大姐?你哑巴啦?本殿下嗓子都冒烟了,你倒是搭句话呀?” 沈寸心闻言这才抬起头,倔强的目光对上萧策,立马态度又软趴趴的嘟囔一句。 “狗策,今天谢谢你啊。。。” “你可犯不着有歉疚,本殿下是为了我自己才来的。” 沈寸心刚想追问为了自己什么,萧策便又调笑出声,眼神不断的打量沈寸心。 “你今天还特地捯饬的那么漂亮,莫不是也对崔家小公爷有意,那本殿下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沈寸心终于蚌埠住了,抬头怒瞪着萧策,扬手就在他身上又捏又掐。 “狗策!你嘴怎么还是那么贱!崔兆那人恶心透顶,本郡主是失心疯了才会想嫁给他!” 萧策一边笑着躲闪,一边被沈寸心追着在街上跑来跑去,倒是并未注意到沈寸心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方才沈寸心听的清清楚楚,萧策可是夸她今天漂亮呢。 二人一路嬉笑打闹着穿过闹市区,来到一条宽阔的河堤前,见一排排绿柳成荫,萧策才赶忙跑到树荫下乘凉。 “妈的,背着这么大坨东西到处跑,真是累死我了!” 沈寸心这时才有功夫关注萧策身上的玉匣。 “狗策,你怎么背着这么大个盒子,瞧着好奇怪呀,里面装的是什么?” 萧策总算有机会显摆了,刚才在武定王府时,他就等着有人问起,好掏出龙胆照银吓得众人虎躯一震,可惜当时忙着吵架,根本没人关心玉匣子。 此刻沈寸心问起,萧策便拉着她一起坐到树荫下,而后缓缓打开玉匣,露出里面熠熠生辉的银枪。 沈寸心出身将门世家,自小也勤练武艺,耳濡目染下自然有一定的眼力。 只看了龙胆照银一眼,沈寸心的目光就再也无法挪开,手忍不住的向长枪上探去。 “狗策。。。你从哪搞来这样一柄好枪?” 萧策一巴掌轻轻拍开沈寸心的手。 “本殿下的宝贝是你能乱摸的?” 沈寸心捂着手十分幽怨的瞪着萧策。 “小气鬼!” 萧策才懒得理会她,掌中运起真气,龙胆照银上便附着上一层浅薄到忽略不计的金光。 沈寸心自然能感受到枪身上的气息流转,一时不由得更加惊讶。 “狗策!你居然能调动真气了?你的身子真的好啦!” 萧策笑得无比得意,昨夜围着火苗苦练了一整晚,如今他总算能对真气做到收放自如,奈何根基实在太差,只能发出那么一丝丝气息便是极限,但用来打崔兆的脸也足够用。 接着两人靠在树荫下休息,萧策便将沈寸心被关起来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转述给她听。 望着萧策提及海朝云时,表情虽显得稀松平常,可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情意与忧愁,沈寸心的眸光不断闪动,终究是没能做出任何评价。 等萧策将前因后果说完后,沈寸心眺望着柳树旁沉静的河面,轻启唇瓣。 “没想到海朝云竟是女儿身,更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老梁就这么走了,狗策,你这些天心里很难受吧?” 萧策也依靠在柳树下,但目光却是平静的看着沈寸心英气姣好的侧颜。 “你还不知道我嘛,从小没心没肺的,天塌下来照样吃喝玩乐,只要不死就总还得开心的过下去。” 沈寸心注意到萧策打量的眼神,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转而笑着说道。 “你如今拜了枪魁为师,将来定能在武道上有一番成就,日后总能再与海朝云相见,也能亲手向割鹿楼将老梁的仇讨回来。” 萧策挑了挑眉,轻笑着问道。 “男人婆,你不是一直嫌我病怏怏的嘛,怎么突然又对我这么有信心啦?” 沈寸心微微偏头与萧策四目相对,笑颜若朗风霁月,分外明媚。 “我一直都相信你呀。” 等二人又在河堤旁休憩一段时间,萧策正欲起身折返时,突见对岸的街道上出现一道熟悉的倩影。 一身粗钗布裙的悦娘,正神色匆匆的在街上行走,沿途还不断向路人打听着什么。 沈寸心见萧策眉头轻蹙盯着对岸,便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见萧策目不转睛盯着一个长相温婉可人的女子,沈寸心便不屑的撇嘴说道。 “你羞不羞啊,光天化日就盯着人家良家妇人乱看,也不怕眼珠子掉到河里。” 但萧策始终注视着悦娘焦虑的神情,眉头都未松开过,沉声对沈寸心说道。 “别乱说,那女子是我未过门的大嫂。” “啊?” 沈寸心闻言差点惊掉下巴,对岸的女子明显梳着妇人髻,定是个有夫之妇,怎会是萧策的大嫂? 但一想到之前盛传太子在宫外与良家妇人有染,沈寸心赶忙闭紧了嘴巴,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也跟着萧策一起盯着悦娘。 见悦娘一直在寻路人问话,脸上的焦急越来越盛,萧策才开口说道。 “走过去看看,若她遇到难处,我也得替大哥搭把手。” “好呀好呀。” 沈寸心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种吃瓜的好戏当然是乐在其中,于是萧策扛着玉匣,带着沈寸心踏上不远处的石桥,朝着对岸行去。 “这位官人,请问你是否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孩,扎着一个羊角髻,穿一身杏黄袍子?” 悦娘一直在行人间穿梭,逢人便焦急的打听,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萧策二人已经靠近。 萧策听到悦娘的话,心中就是忍不住突突,泥码大哥这是要当接盘侠吗?寡妇之身也就罢了,这悦娘莫非连孩子都有了? 不等萧策脑中一团乱麻,神情慌乱的悦娘已经转身发现了他。 “咦,我记得公子是严公子的朋友?” 萧策闻言赶忙回身,笑着行了一礼。 “老板娘,瞧你神色紧张,莫不是遇到了难处?” 悦娘像是无头苍蝇般,早就乱了分寸,一想到萧策是严公子的朋友,本能的便十分信任,于是焦急的说道。 “公子,我正在寻找一个四岁的孩子,求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萧策无语凝噎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老板娘,是你的孩子失踪了吗?” 悦娘缓缓摇头,艰难的开口。 “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而是我们几个孤寡妇人共同收养的其中一名孤儿,小名叫盘儿。” 萧策闻言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还好还好,只要萧炎没有当接盘侠就行,否则父皇肯定要把他吊起来打! 第169章 老弱妇孺 兴易坊一条略显破败的陋巷中,萧策与沈寸心正站在一间夯土垒起的院落前。 悦娘见得二人容貌非凡,衣着华贵,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屋舍简陋让二位见笑了,还请二位随我进去倒上一杯茶休憩片刻。” 从在河堤旁见到悦娘后,萧策已经帮着在街上找了近两个时辰,却依旧没有那个叫盘儿的男孩下落。 悦娘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能先带着萧策与沈寸心回到住处。 悦娘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打开门栓上有些锈迹的铜锁。 木制的院门缓缓打开,萧策就见里面是一座三间低矮房舍围住的土院子。 萧策与沈寸心也并未有丝毫异色,跟着悦娘踏进凹凸不平的院子中。 刚一踏进院子,许是门口有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两侧房屋的门先后打开,有四个年岁不一的稚童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而后又有两个明显上了岁数的老妇人缓缓出得房门。 悦娘见此便热情的为萧策与沈寸心介绍道。 “公子,姑娘,这些孩子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在长安城中收留的孩童,这两位是我同住一间院落的邻居,杨婶子与蔡婶子。” 萧策抬眼打量这两个老妇人,虽然悦娘称她们作婶子,但按年纪来看这两人都能当悦娘的祖母辈了。 杨婶与蔡婶见到门口这两位外貌出众的男女,顿时有些诚惶诚恐,四名稚童见到生人也都胆怯的缩在两名老妇身后。 悦娘正欲为院中的家人介绍,却才发觉她一直忙着找盘儿,倒失了礼数未询问过萧策与沈寸心的姓名,一时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萧策见此主动上前,朝院中的老弱妇孺打起招呼。 “晚辈李逍遥,这位是我家妹子赵灵儿,我们是悦娘子的朋友,冒昧登门还请诸位海涵。” 萧氏乃皇族大姓,萧策自然不能透露真实姓名,便随便组了个前世喜欢的cp名,沈寸心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未多说什么,只憨憨的跟着点头。 杨婶五十出头,胆子要大些,见萧策斯文有礼,便稍稍松快几分,笑着招呼道。 “既然是悦娘的朋友,那也就是咱们的贵客,还请二位里面请。” 蔡婶年近六旬只一脸慈祥的笑着,四个孩子则是不住的打量萧策与沈寸心,看着二人与这院子格格不入的气质,小眼睛里满是懵懂好奇。 等众人寒暄一番后,蔡婶才走到悦娘面前,有些焦急的询问道。 “悦娘啊,还是没有找到盘儿吗?” 杨婶也是一脸担忧,带着四名孩童凑了过来。 “盘儿这熊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大伙儿都在院子里耍,偏他非要一个人跑出去,要是被花子派去了可咋整!” 悦娘似乎是这一院子妇孺的主心骨,轻声安慰了两位老婶子几句,才让她们先将孩子带回屋里看紧些,不让她们再乱跑,而后悦娘才转身招呼客人。 “李公子,赵姑娘,先进我屋里歇会儿吧。” “那就劳烦悦娘子了。” 萧策与沈寸心跟随着悦娘,进入到院落居中的土房子中。 屋内陈设一目了然,除外开一些简陋的木制桌椅,便只有一张木板搭成的矮床和几个木漆斑驳的柜子。 悦娘笑着招呼两人落坐,而后就小心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茶具,显然平日里屋中极少有访客。 萧策四下打量一圈后,才对忙活的悦娘问道。 “悦娘子,不知严公子可有来过这里?” 悦娘闻言脸上泛起红晕,想到萧策是严公子的朋友,才有些卑怯的说道。 “我这居所都是妇人孩子,不好让严公子单独过来。。。” 萧策笑着点点头,自然是明白的,人言可畏,一个寡居的妇人是不方便带外男回家的。 接着萧策便继续打听起来。 “悦娘子怎么会住在这里?” 悦娘这次倒并不忸怩,而是挂着恬淡的笑意。 “杨婶与蔡婶都是老卒遗孀,膝下无儿无女,我也是在长安城孤苦无依之人,相熟后便和她们两位一起搭伙租下这院子落脚,后来遇到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们三人便合计着将他们领回来养,平日里我出摊卖豆腐,两位婶子年纪大了,就在坊市里接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萧策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方才院子角落里有个磨盘,想来悦娘便是在院中磨豆腐拿到街上摆摊。 就听沈寸心有些同情的说道。 “按悦娘子所说,这一院子妇孺的吃穿嚼大部分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不觉得辛苦吗?” 悦娘拎着茶盅,笑着为二人斟上茶水。 “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都在为这个家做着力所能及的事,谈不上有何辛苦,只要能养活这些孩子就够了。” 萧策一直在关注悦娘的神色,此刻才明白比起她温婉动人的相貌,大哥定是更加欣赏她骨子里透出的善良。 抿了一口茶后,萧策才问道。 “盘儿还没找到,悦娘子打算怎么办?” 悦娘沉沉叹了一口气。 “两位婶子腿脚不便,得待在家里看着孩子们,我只能再继续上街去找,无论如何也要将盘儿平安寻回来。” 萧策认同的点点头,才笑着对悦娘说道。 “继续这样无头苍蝇般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按理说一个稚童凭白消失一天,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拐子,我在京中认识一些消息灵通之人,这就出去替悦娘子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盘儿。” 悦娘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激动的站了起来。 “给李公子添麻烦了!悦娘无以为谢,请受我一拜。” 说着悦娘就要跪下去,萧策赶忙伸手阻拦,这要是让悦娘跪下去,大哥知道了非得把他喷吐不可。 “悦娘子不必多礼,我与严公子是至交好友,你遇到难事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否则严公子将来可是会跟我算账的。” 悦娘闻言又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感到稍稍踏实,果然严公子的朋友也是仗义良善之人。 待悦娘将二人送出院门,沈寸心才小声询问道。 “狗策,你天天被关在宫里,哪认识什么消息灵通之人?” 萧策瞥了一眼沈寸心。 “你跟我走就是了,废那么多话作甚?” 昌吉坊四方小馆门口,皮老头摇着大蒲扇,正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晒太阳。 神识中感知到一股若有似无,却满含生机的气息,皮老头缓缓抬眼朝街上望去。 就见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策,正与一名娇俏女子,并肩朝着四方小馆而来。 注意到萧策身后背着的玉匣,皮老头微微眯眼,露出些许意味莫明的神色。 萧策走到皮老头的躺椅旁停下,笑着打起招呼。 “皮掌柜,又见面啦。” 皮老头晃晃悠悠起身,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哟,贵人好些日子没过来啦,这是又给老头子送银子来啦?” 萧策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今早我一个朋友家中丢了孩子,你可知最近长安城中哪些地方有拐子或人伢子出没?” 萧策本以为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皮老头闻言后却是老脸一振,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贵人,长安城中各行各业都有自成一套的暗规,外地来的人伢子只能在城中卖人,却不得拐带长安城中的人,而如今长安城中,一切地下人口买卖,都控制在东城的游蛇帮手中,所以若是你说的孩子真是被人拐走,那这孩子必定要过一遍游蛇帮的手。” 第170章 龙蛇混杂 四方小馆前,萧策在听过皮老头的话后,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追查一个稚童走失的小事,居然会牵扯到一个地下帮派,着实让萧策有点始料未及。 皮老头发觉萧策神色有异,便笑着解释道。 “贵人也别着急,毕竟如今只是猜测孩子被人拐走了,说不准这孩子是自己迷路了,那就牵扯不到游蛇帮上。” 接着皮老头又话锋一转。 “况且以贵人的身份,区区一个游蛇帮又岂会给您造成困扰?” 萧策扫了一眼皮老头,见这老货满脸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萧策就觉得一阵火大。 想了一会儿,萧策才佯装淡定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掌柜如实相告。” 说完萧策丢出一锭银子,转身就要带着沈寸心离开。 却听皮老头又悠悠的说道。 “贵人若是去寻游蛇帮的晦气,小老儿建议您备齐人手,那帮人中虽说没什么特别强的高手,但虱子多了也能咬人,贵人可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萧策背对着皮老头,抬手拱了拱表示谢意,而后便与沈寸心快步离去。 皮老头瘫在躺椅上,目光一直锁定在萧策身后的玉匣上,忍不住轻声嘀咕。 “得王道利器,却一心想走侠道,眼看这六皇子就要丢了西瓜去捡芝麻,莫非当今圣上也昏聩了不成?” 转过一条街,离开四方小馆的范围,沈寸心才忍不住问道。 “狗策,咱们真的要去找那个游蛇帮吗?” 萧策回头好笑的说道。 “你四不四撒?肯定得先回去摇人呐,就我这刚会握枪的雏儿,加上你一个半吊子,咱们是去游蛇帮送人头吗?” 而后萧策又有些气愤的抱怨道。 “不行,得叫人传消息给大哥,他的女人遇到麻烦,没理由光咱们忙前忙后,他也得出份力才行!” 沈寸心默默看了一眼萧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有点反常,对找孩子的事未免太过热心了些,尤其是听说游蛇帮后,萧策似乎更加急不可耐。 萧策走在前方,急匆匆朝着同华客栈赶,手掌一直在下意识的不断抓握,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方才皮老头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游蛇帮都是群买卖人口,坏的流脓的恶人,死一万次也不可惜。 而且游蛇帮里又没什么像样的高手,估计都是些地痞流氓,正适合给现在的萧策当枪靶子。 萧策练枪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琢磨着如何与人对敌,可惜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沙包,如今这游蛇帮进入视野,萧策岂能放过? 既能帮大嫂寻回盘儿,又能为百姓除害,还能借机磨练武道,这种一举三得的好事,萧策只想赶紧飞到东城去。 一路无话,萧策刚回到客栈,就站在大堂里大声叫嚷。 “肩膀上带花的都给本殿下出来!” 二楼上,听到动静的唐霜霜与韦我峰好奇的走了下来,在后院练剑的李红袖也闻声走出。 众人都在疑惑,白天萧策出门前说是要去抢亲,大家也只当他又是在口嗨,可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萧策怎么还真的带了个姑娘回来? 待李红袖走近一看,才认出了盛装打扮的沈寸心。 “参见郡主。” 李红袖眼底闪过迷茫,萧策说的抢亲对象,居然就是兰阳郡主! 沈寸心之前就认识李红袖,也不敢当着萧策的面拿乔,赶忙抬手虚扶。 “李姑娘请起,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李红袖闻言心中更是古怪,之前沈寸心与萧策掐的死去活来,跟两个活冤家似的,连带着李红袖跟海朝云也都吃过沈寸心的挂落,怎么一转头就改口成自己人了? 韦我峰跟唐霜霜只在靖王府时远远见过沈寸心一眼,此刻也赶忙照葫芦画瓢行礼问安。 沈寸心只好继续挂着职业假笑,又虚扶起唐霜霜与韦我峰。 萧策在一旁看的不住偷笑,心底倒是对今日沈寸心的懂事感到满意。 待众人客套一番后,萧策才沉声说道。 “走,都跟着本殿下砸场子去!” 唐霜霜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 “殿下,谁又惹你不高兴啦?” 萧策一脸的义正言辞。 “东城有个游蛇帮祸害百姓,无恶不作,本殿下欲带人平了他们!” 李红袖跟韦我峰都还搞不清状况,唐霜霜已经噌噌噌的上楼取刀,口中还在叽叽喳喳。 “走走走!干架干架!” 萧策见此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所有手下中,果然还是小霜霜最贴心,脑子里除了干饭就是干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问。 东城修德坊,虽说坊名取的高大上,却是长安城中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臭名昭着在一百零八坊中都名列前茅,寻常百姓根本不敢往这边靠。 修德坊街道纵横,房舍林立,各种蛇虫鼠蚁,藏污纳垢,朝廷曾大力整顿过数次,却始终无法杜绝坊内聚集无数不法之徒。 控制着长安城大半地下人口交易的游蛇帮,总舵便坐落在修德坊的东面,为了躲避朝廷追查,特意选了一座不起眼的普通五进院落。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驶入修德坊,引起了街道上无数行人驻足观望,人人脸上都是戒备的神色。 全因马车前方,驾车的是一个身形如铁塔般,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彪炳的气息,就差把我不好惹纹在脑门上。 车厢中,萧策早已枕戈待旦,将龙胆照银横放在膝上,闭目养神一脸的高手做派。 李红袖与沈寸心相对而坐,看着萧策装出天际,都只能移开目光避免笑出声。 唯有小棉袄唐霜霜,嘴里叼着根啃到一半的鸡腿,坐在萧策身旁狗腿的替他按着肩膀。 韦我峰握着缰绳,扫视一圈周遭目光极其不善,正朝马车不断靠近的行人,然后在车厢上敲了敲。 “殿下,这才刚入坊门,我一路看过去,街上没一个像好人呐,该是怎么个章程?” 萧策闻声缓缓睁眼,嘴角轻轻勾起。 “既然他们不怀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韦憨子,你先去教教他们该怎么正眼看人。” 韦我峰受到指令,手中缰绳倏的一松,盯着马车周围靠的最近几人,露出一个比他们还要狰狞的笑容。 接着就在众多行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韦我峰自车辕上高高跃起,似流星坠地般砸入到人群中! “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是硬茬子!赶紧去叫人!” “快跑!朝廷的人又来了!” “这厮明明就是个江湖人!都给我回来!” 街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吼叫声,顿时乱作一团。 一群明显是有组织的地痞流氓,手里握着各色兵器,将韦我峰围在正中间。 韦我峰双拳挥舞如风,成堆的地痞流氓像是稻草般一排排倒了下去,惨叫声回荡在长街之上。 待周围东倒西歪躺满了呻吟的人,韦我峰见剩余的人早跑没影了,才不尽兴的拍了拍手,回到马车上继续握住缰绳。 在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过后,普普通通的马车继续朝着游蛇帮进发,这一次再没有不开眼的人出来找茬。 第171章 人小鬼大 皇城甘露殿中,年仅四岁的安阳公主,正靠在慕容皇后怀中撒娇卖乖,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对面仪态端庄的陌生姐姐。 慕容皇后宠爱的抚了一下女儿的头,才对面前的王添香说道。 “添香丫头,昨日宣你入宫,就未能得见太子,今日又劳你跑一趟,本宫这心里也些过意不去。” 王添香神情平静,坐姿端正一丝不苟,只浅浅的回应。 “皇后娘娘言重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抽不开身是常事,臣女自是安心等待便是。” 王添香作为户部尚书王珅的独女,自然早就清楚皇后召她入宫,是为了给太子相看,这是一早就定好的事,王添香心里虽谈不上抵触,但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自大盛开国之始,太祖萧峥嵘感念女子自古多不易,便废除了前朝许多沉疴礼教。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男女婚嫁前,可自由相看见面,不用再像前朝那般礼教大防严苛,有些新人直到洞房里才知晓对方的容貌。 虽说太祖独断专横的废止了诸多陈规旧例,招来仕林中无数古板酸儒的口诛笔伐,但却是实实在在造福了天下万千女子,在百姓间是交口称赞的明君仁政。 尽管在如今的大盛,父母对子女的婚嫁仍占据绝对的主导权,但至少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许多盲婚哑嫁造成的悲剧。 所以皇后召王添香入宫与太子见面,在当今世道是稀松平常之事。 慕容皇后经过两天的观察,见王添香举止得体,不骄不躁,一派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风范,加之那张足以称之绝色的姿容,慕容皇后只觉得让王添香成为萧炎的太子妃是再合适不过。 这时甘露殿外,前去传信的宫女急急忙忙跑回来。 “启禀娘娘,据东宫的属官所言,六殿下派人去东宫传了消息,太子殿下急匆匆带人出宫去了。” 慕容皇后闻言就轻轻蹙眉,倒不是生气太子又逃避相亲,而是担心萧策是不是又出了岔子。 “东宫官员可有说,策儿给太子传了什么消息?” 宫女闻言,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王添香,嘴唇嗫嚅不敢接茬。 慕容皇后见此就直接说道。 “你大胆的说出来,添香也不是外人。” 王添香听到这句话,也并未有过多受宠若惊的表情。 宫女犹豫片刻,才磕磕绊绊的说道。 “六殿下派了手底下一个扛刀的小姑娘,跑到东宫门口大声嚷嚷了一句奇怪的话。。。。说是兴易坊的豆腐娘丢了孩子。。。让接盘侠速速归位。。。然后太子殿下就出宫了。。。” 宫女说完后就认命的低下头,六殿下派来的那个小丫头,嗓门跟河东狮一样大,整个东宫上上下下全听到了,就是想瞒都瞒不住。 慕容皇后闻言满脸困惑,搞不懂萧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王添香平淡如水的表情,在听完宫女的话后,也是流露出些许错愕。 这时一旁的安阳公主萧柔笑嘻嘻的蹦跶道。 “母后母后,六哥是不是又给我找了个卖豆腐的小嫂嫂?” 慕容皇后没好气的轻轻点了一下萧柔的额头。 “傻孩子,又浑说,你六哥尚未婚配,哪有什么小嫂嫂?” 萧柔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十分肯定的说道。 “上次六哥入宫不就带回来一个姓海的嫂嫂,父皇为此还奖励了他一个大玉盒,那天六哥来母后宫时还背着那个玉盒,我缠着六哥问了好久,他才悄悄告诉我哒!” 慕容皇后闻言一时语塞,这策儿一张巧嘴真是能吹出花来,可王添香还在旁边坐着,慕容皇后又不好拆亲儿子的台。 但王添香听到小公主的话后,脑海中回想起昨日宫门前,路旁背着古怪匣子的俊秀少年,这才意识到他是何许人也。 再联想起六皇子近些日子来离经叛道,臭不可闻的名声,王添香心中觉得颇为有趣,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慕容皇后倒是并未注意到王添香的笑意,一心都想着今日又没能让太子与王添香见面,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莫非这次的太子妃人选又要黄了? 这时人小鬼大的萧柔悄悄凑到王添香身旁,朝她勾了勾手指。 王添香见此便笑着俯身,将耳朵凑到萧柔的小脸旁,听着她那稚气的童音。 “王家姐姐,你今天都来第二回了,我得实话告诉你,我大哥无趣的很,你也像块木头,你们两个成婚肯定都难受,我倒觉得六哥更适合你,你信我包不亏!” 王添香两次入宫以来,破天荒出现了些许失态,眸光不断闪动,诧异的盯着安阳公主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修德坊的大街上,萧策撩起车帘一角,正望着沿途的街景,尚不知道刚满四岁的妖孽妹妹,已经在为他牵线搭桥。 见街上的地痞流氓三五成群,全都缩在各个巷子里,神色紧张的盯着马车,萧策便有些失望的说道。 “还以为修德坊是恶人谷呢,原来就是些街皮混地盘啊。。。” 沈寸心常年在长安城里乱晃,倒是知道些其中内情,便开口解释道。 “当年靖王爷龙蟒吞侠后,长安便没什么像样的江湖武人了,而且这些年来朝廷清洗过修德坊数次,如今坊内还蹦跶的,就剩品性恶劣却没什么武功底子的普通混混扎堆,平日里敲诈勒索寻常百姓就罢,见识过韦我峰的手段后,你还指望他们敢再跳出来吗?” 萧策闻言有些意兴阑珊的靠在车厢上,只希望待会儿游蛇帮里能有点稍微像样的货色。 游蛇帮总堂中,帮主邢森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正神情悠哉的喝茶,在他的下首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 就听邢森老神在在的说道。 “杨三公子,我已经按照侍郎大人的吩咐,凑够了下半年的份额,不多不少一百名稚童。” 杨松在家中排行老三,生的容貌猥琐刁钻,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辈,闻言笑着说道。 “邢帮主效率就是高,也不枉我父亲这些年来暗中大力帮扶贵帮发展。” 邢森眉头动了动,但轻呷一口茶后,终究是没说什么,虽然他很不悦杨松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游蛇帮这些年能在朝廷的数次清剿下,依旧能在修德坊中屹立不倒,正是因为傍上了刑部侍郎杨启这棵大树。 虽说每年都得被杨府吸血,但游蛇帮也确实依托杨府的势力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如今已是长安城人口买卖的龙头帮会。 杨松则在心里计算着此行所得,不断贪婪地搓着手,对于寻常人伢子来说,女人才是赚钱的大头,但对于杨家而言,这些孩童才是金山。 杨府这些年与游蛇帮勾结,早已养出一条暗地里的门路,便是将游蛇帮上供的稚童高价卖到全国各地,至于这些被拐来的孩子是沦落成奴仆,娈童,或是被养作瘦马,这就不是杨家该操心的了。 在杨松的身旁,站着一个神情略显萧索,面目沧桑的中年人,手中还握着一柄古朴的铁剑。 中年人在听到杨松与邢森的谈话后,手指下意识的摩挲剑柄,但他只是受杨府雇佣来保护杨松,即便听闻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中年人虽心中意难平,终究还是保持了缄默。 正当邢森想召手下入内,带着杨松去验货,总堂外便响起一道巨大的声响! 轰!响动声伴随着地面震颤,连堂中的诸人都能感受到地板在晃动,中年人本能的握紧剑柄,目光沉凝望向窗外,邢森则是站起来吼道。 “狗娘养的,外面出了何事?” 门外跑进来一个帮众焦急的喊道。 “帮主!有人上门闹事!把咱们的大门都给踹飞了!” 第172章 初出茅庐 游蛇帮院中,一群帮众聚拢在门前,全都惊恐万状的盯着大门外的街道。 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前方,游蛇帮精铁浇筑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蹬开,来人力道之猛,将沉重的铁门踢得弯曲变形,把守门的四个帮众瞬间砸得稀碎,如今躺在地上的铁门下,还有汩汩的鲜血不断渗出。 手持霸刀的唐霜霜一马当先站在总堂门口,睥睨着院中上百游蛇帮喽啰,方才正是她奉了萧策之命,上前礼貌的叫门。 沈寸心看着唐霜霜霸气侧漏的背影,目光惊悚的望向萧策。 “狗策,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 尽管见过无数次唐霜霜力拔盖世的名场面,萧策依旧无法适应,额角有一丝冷汗,强装淡定的回应道。 “本殿下的小棉袄嘛。。。厚实些也正常。。。” 见风头都快被小霜霜抢光了,韦我峰当即冲入到院子中,口中大喝。 “让你们当家的出来!游蛇帮罪行滔天,天人共戮,杂家今日就要平了你们这贼窝!” 院中聚集了上百帮众,此刻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接话,全都被唐霜霜刚刚那一脚把胆汁给吓出来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文士装扮的男子,怒不可遏的吼道。 “别人都打上门来了!你们还不赶紧出去迎敌!” 一名帮众胆战心惊的解释道。 “乌管事。。。这些人是江湖高手,弟兄们上前就是送死啊!” 乌管事是游蛇帮账房先生,闻言就气急败坏的怒喝道。 “平时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立刻将这群人就地格杀,上前者都可得纹银五十两!有功者帮主赏白银千两!” 能加入游蛇帮的喽啰,都是些在长安城混不下去的泼皮,此刻重赏之下,这群人全都被利益冲昏了头,总算鼓起了勇气。 就见帮众前方,一名孤勇者提刀就朝韦我峰冲了上去,其余人也像是被点燃了引线,悍不畏死的化作人潮涌了过去。 “哈哈哈哈!来得好!” 韦我峰豪迈大笑,率先撞入到人潮中,一石激起千层浪,瞬时便有两人被他的铁拳送上了天。 唐霜霜见状也兴奋的大踏步如猛虎登山,巨大的刀刃席卷向人群中,夺目的鲜血飚射入半空,数名帮众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倒在血泊中。 李红袖拔出赤魈剑,一剑探出就突入到人潮中央,登时又削翻一小片喽啰。 沈寸心见此也不甘示弱,从红裙腰封中奋力一抽,一条两指粗细的藤鞭便握在她的手中,鞭声抽动划破空气,将当先两名帮众抽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游蛇帮总堂中,霎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在乌管事的不断呼喊下,正有源源不绝的帮众自各个房舍,院落中朝前院汇集。 萧策神情呆滞,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望着手下们大杀四方,一时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妈蛋!你们倒是给本殿下留几个呀!” 眼见成批的帮众被如同砍瓜切菜般撂翻在地,萧策赶紧提着龙胆照银,步伐稍显笨拙的冲入到人群中。 当头一名帮众,见一直按兵不动的华府公子提枪下场,还以为萧策是这群人中最厉害的,吓得立马往后窜出老远,口中还在焦急的呼唤同伴。 “他们的头儿来了!快来人帮我先对付他!” 这群人本就是冲着重赏才卖命,此刻对方的领头人总算出手,立时便有数十名帮众朝着门口的萧策涌了过来,都想着擒贼先擒王。 萧策见到这种阵势,心头狂喜战意陡增,不退反进一步向前,脑海中快速回忆着沈无伤教授的细节,口中忍不住默念。 “枪起若龙腾,心平,静气。。。” 龙胆照银被供奉在太庙中,自太祖后已近百年未曾见血开封,此刻似是感应到萧策的心意,银白枪身上泛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神意。 萧策心有所感,顺着枪身传递出的玄妙枪意,谨记基础要领,朝着最近一人便是平稳迅捷递出一枪。 寒芒一点,枪如一线,自练枪以来,这是萧策最为一气呵成的一枪,虽无甚威势,却有种枪出必杀的果决! 噗呲!枪尖穿透了对方的皮肉,但并未将其彻底洞穿,手中能接触到枪身入肉的感觉,让两世为人却从未杀过人的萧策心底一阵不适。 那名喽啰眼中泛着惊恐,望着捅入腹部的长枪,口中忍不住呕出鲜血,无力的向后倒去。 对方也只是个普通地痞,根本招架不住萧策这有模有样的一枪,咽气前目光充血仍旧死死盯着萧策。 萧策望着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控制不住的恶心。 本以为自己见过许多血腥场面,能够很快适应,可亲手杀人后,萧策内心还是忍不住战栗。 “冷静!冷静!调整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萧策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可周围的喽啰根本不给他这个喘息的机会。 这群帮众虽不是武艺精湛的高手,可跟着游蛇帮作恶多端,自是有点眼力见。 方才萧策那一枪虽然又稳又顺畅,但也暴露他武功很差的事实。 就听有人大喊了一声。 “他很弱!大伙一起上轮死他!” 萧策本来还在调整心绪,听到这句他很弱后,顿时气血上涌爆了句粗口。 “我!尼!马?” 顾不得再矫情,萧策按照之前所学,舞动起龙胆照银,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阻隔,暂时挡住这群穷凶极恶的喽啰。 接着萧策便目光一凝,瞅准人群交错的瞬间,枪锋如利剑般急刺而出,狠辣准确的一枪击穿两人。 正当萧策准备抽枪回身,却惊觉枪尖卡在两具尸体的血肉中拔不出来了! 身后突然出现两名持刀的壮汉,萧策不得不单手护住长枪,转而快速调动体内真气,弓步回身一记肘击,击中最近一名喽啰的胸膛,将其连人带刀顶退,而后迅速变肘为拳,朝着另一名持刀汉子的面部横扫而去! 嘭!一声脆响传来,萧策只感觉拳头火辣辣的疼,也不知这声骨响是来自他的手还是对方的脸。 而那名持刀汉子已经面颊红肿,眼冒金星的朝后踉跄而去。 电光火石间萧策便化解了一波危机,不等他有喘息的机会,斜侧方便又有人杀出准备捅冷刀子。 萧策见状瞳孔骤缩,一瞬间脑海中光速运转,而后近乎本能的双足发力,在空中踏在卡住枪尖的尸体上,躲过这记偷袭的同时,还将尸体踢飞拔出了枪尖。 弗一落地,萧策便是毫无停顿,动作连贯的向前躬身,险之又险的又避开一把自头顶斜劈而过的刀刃,而后双手紧攥住龙胆照银,萧策便是一记毫不拖泥带水的横扫。 长枪登时如同一尾银蛇戏水,呼啸着将周遭数名帮众逐一扫翻仰倒! 紧接着萧策仿若一名天生的猎手,趁着数人重心不稳之际,贴地横扫的银枪瞬间变作上挑突刺的利刃,径直扎入到最近两人的心口,将他们串成了糖葫芦。 这次萧策吸取教训,手上无力便用脚来凑,如法炮制一记重踢在对方身体上,将龙胆照银顺畅的拔了出来。 而枪尖上光滑如镜,通体银白,竟是连一丝血污也未粘上,真正是一柄兵不血刃的绝世好枪! 萧策手持龙胆照银,目光冷冽的扫视周围,那些帮众已跟他拉开距离不敢再上前,仅仅几个呼吸间,萧策的脚边就已经躺着数具尸体。 此刻萧策双眼猩红,脑海中却出奇的平静,方才刚杀人时的不适早已荡然无存,连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他在与人对敌时的反应之快,变招之连贯,已完全不像个刚踏上武道的新人。 游蛇帮大院中一团乱战,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无人发觉前院屋顶上,正有一个人懒洋洋的卧在屋脊上,笑看着下方的众人。 枪魁沈无伤一直盯着下方的萧策,眼中异彩连连,心中赞不绝口。 “好小子啊,本以为你根骨不行却总算悟性不错,但直至今日与人生死相向,我才知晓你的悟性竟是高到这种程度,能在与人交战的过程中就不断领悟进益,这才是天下武人最难得的天赋!” 第173章 赶尽杀绝 等游蛇帮帮主邢森与杨家三公子焦急赶到前院时,整座总堂中已是乱成一锅粥,数百帮众有近半都已经倒在地上。 邢森看着院中这混乱的场景,怒火攻心,目眦欲裂。 “老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人群中一路东躲西藏的乌管事,闻声连滚带爬钻到回廊处。 “帮主!这群江湖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上门,眼看弟兄们就要顶不住了!” 邢森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院中那几个大杀四方的武林高手,心中惊骇莫名。 “长安城严禁武人作乱生事,这帮高手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玄衣卫的人都死绝了嘛!” 杨松的脸色也无比难看,游蛇帮可是他杨家的钱袋子,如今眼看就要被人给连锅端了,来不及追究这伙人的目的,杨松急声对身旁的中年人说道。 “莫循!立刻给本公子宰了这帮人!不能再让这里乱下去!” 杨松此刻心中还有另一层担忧,修德坊本就是朝廷重点清查的地方,游蛇帮大院杀声震天,迟早会把官府的人引过来,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名为莫循的中年人,闻言后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杨三公子,在下的职责只是保证你的安危,游蛇帮的死活与我并不相干。” 杨松气的直跳脚。 “你不就是要钱嘛!本公子给你加!要多少有多少!” 但莫循只是继续冷漠的摇头拒绝,他可以为了门派生计存续,违心的保护这个作恶多端的公子哥,但绝不会再帮着游蛇帮助纣为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杨松见莫循的态度如此坚决,心中虽已是怒火丛生,但却不敢说出过分的话。 莫循并非杨家豢养的门客,只是个受雇于杨家的江湖人,院中这帮人武功如此之高,杨松还需要莫循护他周全,所以还不能撕破脸皮。 人群后方,萧策见暂时没人敢再上前,便提着枪开始朝着眼前的帮众步步紧逼。 许是被萧策激得狗急跳墙,当先便又有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冲了出来。 萧策嘴角一勾,双手握枪探步前冲,稳扎稳打迅猛出枪,瞬间戳穿一人胸膛,而后迅速拔出枪尖,又故技重施将另一人的腰腹洞穿。 剩下最后一人眼看同伴惨死,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将手中刀一丢便瑟瑟发抖的跪到了地上。 这些都只是寻常地痞,大多连武艺都没有,萧策也不想屠戮过甚,便收枪回身一边调息一边观看院中情形。 偌大的前院广场上,唐霜霜的一把巨刃所向披靡,已将面前的对手杀的胆寒,地上堆满了碎裂的兵器以及死状凄惨的尸体。 沈寸心虽生性泼辣,但却并不嗜杀,只是用长鞭将人抽的失去行动能力,身旁全是疼的死去活来的伤员。 韦我峰比起唐霜霜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双铁拳宛若撞城锤,周围几乎没有能站着的帮众,全都脑袋开花,鲜血四溅的横在地上。 李红袖倒并未有多投入,只是将敢上前的人一剑挑翻,心思一直在留意着后方的萧策。 发觉萧策那边已经平息,李红袖长剑一收,不再理会这些已经吓破胆的帮众,转身走到萧策身旁。 “阿策,你还好吗?” 萧策看着李红袖关切的目光,明白她并不是担心自己受伤,于是笑着缓声说道。 “还行,比我预料中适应的快。” 接着萧策目光复杂的看向手中的龙胆照银。 “杀人比我想象的容易,但也着实不轻松。” 李红袖扫视一圈周围的尸体,发觉全都是一枪毙命,便轻声安慰道。 “你既决心走武道一途,那将来杀人就是家常便饭,你要尽早习惯。” 萧策闻言无奈的点点头,而后才朝院中高声说道。 “我们只诛首恶,投降缴械者不杀,再敢有反抗者格杀无论!” 声音在真气的传导下,进入到游蛇帮所有人耳中,还在站着的游蛇帮成员,无不如蒙大赦丢掉手里的兵器,纷纷抱着头跪到了地上。 唐霜霜与韦我峰见对面放弃抵抗,便也收了神通快步退回到萧策身后。 沈寸心走到萧策身旁,看了看他周围的尸体,忍不住惊讶出声。 “狗策,这些都是你做的?” 萧策冲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而后才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回廊下,他早就发现了邢森一行人。 “诸位应当就是游蛇帮的高层吧,不必再藏头露尾,何不出来一叙?” 邢森的面色阴沉的恐怖,但也只能艰难的迈动步伐走到前院中,杨森与莫循却继续站在回廊下没有动作。 等跪着的帮众让开一条通道,邢森带着乌管事走到萧策不远处,色厉内荏的开口。 “我游蛇帮与阁下素无仇怨,为何要痛下杀手?” 萧策抬眼瞥了一眼邢森。 “你就是游蛇帮的帮主?非得要手下死绝了才敢出来?” 邢森努力克制着怒气,不敢有丝毫怨言,这帮人武功太高,根本没有他反抗的余地。 “不知本帮何处得罪了公子?” 萧策抠了抠耳朵才冷笑着说道。 “我家孩子丢了,帮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邢森闻言瞳孔骤缩,总算明白了这群不速之客的来意,顿时心中叫苦不迭,地牢里关着上百个拐来的孩子,谁能想到其中有孩子竟有如此硬的后台! 邢森嘴唇抽动半晌,心知若是再抵赖只有死路一条,便只好硬着头皮躬身抱拳。 “手下人做事不懂分寸,冒犯了公子的家人,邢森在此先跟公子赔不是,这就让人将公子的孩子请出来相认。” 邢森想要息事宁人,可萧策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必麻烦,待会儿收拾完你们,本公子自己会去找。” 邢森闻言错愕抬头,接着便是按耐不住火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都是江湖同道,公子莫非真的要赶尽杀绝?” 萧策都懒得搭理这个纸老虎,而是抬手遥指向回廊下的杨松,挑衅的说道。 “喂!本公子瞧你半天啦,能将游蛇帮帮主推出来,自己却躲在后面,想来你就是游蛇帮真正的话事人吧。” 在来的路上,萧策便仔细思量过,游蛇帮在长安城作恶那么久却还能蹦跶,背后肯定是有保护伞的。 所以当他发现回廊下那群人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个显得十分突兀的华服公子。 杨松本来想找机会溜走,此刻被萧策点名道姓,吓得身子一颤,急声说道。 “莫循!现在该怎么办?那人发现我了!” 莫循眯眼望着不远处的萧策一行人,心也是渐渐沉到谷底,他没有把握在这么多高手面前护住杨松,但莫循既然接了酬金,也只能沉声回应道。 “杨三公子,待会儿你躲在我身后,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走吧。” 萧策见二人在回廊下嘀嘀咕咕不敢过来,便不耐烦的说道。 “敢做不敢认还想独善其身?红袖,去把那个批养的拖过来!” 李红袖闻声而动,赤魈剑红芒一闪,瞬息间便朝着回廊下掠去。 莫循见状心中一紧,手中铁剑翻转,一手将杨松揽到身后,一剑直出迎上了赤魈剑的锋芒! 叮!两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剑鸣。 李红袖与莫循二人同时发出了惊异之声。 “赤魈!?” “莫家剑门?” 第174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李红袖望着与赤魈剑激烈碰撞的古朴铁剑,认出了用剑之人方才起手式的便是莫家剑门的“探渊”。 一剑不中后,李红袖因内心起伏,不得不收剑后撤,与莫循拉开距离,而后蹙着眉头追问。 “你是莫家剑门的人?” 莫循同样一脸震惊,目光紧紧盯着李红袖手中的赤魈剑,惊疑不定的说道。 “剑阁七锋之首的赤魈剑在你手上,那你就是剑鬼李红袖?。。。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莫循最后那一声似感慨的话,令的李红袖更是眼神一冷,果然莫家剑门与父亲的死脱不了关系! 李红袖长剑一横,杀意顿生,眼中泛起森冷寒意。 “你是莫家何人?” 莫循见得李红袖的反应,便沉声说道。 “莫家剑门第六代传人,莫循。” 韦我峰听到莫循的名字,当即转身对萧策低声说道。 “殿下,这人是莫家剑门的莫循,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看来他护着的公子哥身份不低!” 此刻萧策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杨松的身份,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李红袖身上。 之前在慎行司地库中,档案上明确记录着,当年靖王龙蟒吞侠,马踏江湖,有一堆江湖门派联合在一起欲对靖王不利。 当时李红袖的生父李思归曾出面平息了事端,之后不久李思归便在大散关遇伏身亡。 而这莫家剑门正是当时李思归生前最后接触过的江湖门派之一! 李红袖一直都想为父报仇,如今嫌疑人就出现在眼前,萧策担心她会失去理智。 这时就听李红袖冷冷开口。 “莫循,你可识得我父,李思归?” 莫循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而后似是追忆般,喃喃轻声。 “关中大侠李思归,侠名远扬,义薄云天,江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李红袖听着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顿时更加杀气腾腾。 “当年我父出面阻拦你们,不久便遭遇了伏杀身亡,你敢说这跟你们没关系?” 莫循闻言一脸讳莫如深,像是回忆起极惨痛的经历,手中的铁剑都在微微颤抖,但却继续矢口否认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红袖顿时目光一凝,怒吼着一剑杀出。 “不肯承认那你就去死吧!” 赤魈剑上红芒大盛,发出如山鬼夜哭般的铮鸣,那股冲天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胆战心惊。 莫循咬了咬牙,手中铁剑化作漫天残影,严阵以待迎接这一剑。 李红袖含恨而发,剑锋上带着浓烈的真气,一剑直刺势不可挡,顷刻间冲开莫循的剑势。 莫循一边后撤一边有条不紊持续递剑,剑影若风中落叶,虽显杂乱却又飘忽,总能堪堪挡住李红袖这必杀的一剑。 见莫循只在一个劲儿防御,李红袖口中大喝。 “你果然心中有愧!” 莫循眼神晦暗沉默不语,被李红袖逼着不断倒退,眼看就要撞上后面的廊柱。 苍!这时一道凛冽寒光从天而降,直撞入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将李红袖与莫循二人硬生生隔开! 李红袖被寒光所阻,狼狈的收剑后撤,莫循也被波及着踉跄后退。 待眼中众人往二人中间的坑中望去,却见一杆寒光凛凛的长枪屹立其中。 邢森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想不通这又是哪路神仙冒了出来?他这小小游蛇帮今日莫非真要遭受灭顶之灾? 萧策望见坑中的朔寒天罡,第一时间抬头向屋顶望去,而后惊喜出声。 “师傅!你怎么来啦?” 众人闻言也都抬头朝屋顶望去,就见沈无伤背负双手,笑眯眯的站在屋脊上望着萧策。 “臭小子,你来寻人家的晦气,我这个师傅不看紧些,万一你被人剁了咋办?” 说完沈无伤便如一道清风般缓缓落入到院中,先是又对萧策满意一笑,而后才转头看向李红袖。 “李姑娘,你别怪我出手干涉,这莫循我认识,为人还算可以,且他一味退让不肯与你正面对上,想来定是有些难言之隐,你先让他把话说清楚。” 莫循早年游历江湖,曾有幸见过沈无伤,此时激动的上前抱拳行礼。 “莫循,拜见枪魁!” 游蛇帮的成员闻言人都全麻了,居然连传说中的枪魁都出马了! 邢森与杨松都绝望的坐倒在地,想不到拐来一个孩子竟会将天都给捅破了,若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绝对会调查清楚再拐人! 沈无伤看了一眼莫循才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 “数年不见,你这莫家传人怎么混到这种份上,居然会跟游蛇帮这种下三滥搅合在一起?” 莫循闻言羞愧的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 “当年靖王龙蟒吞侠后,关中江湖已名存实亡,但莫家剑门世代传承都在关中,我不能擅自舍弃祖制离开,便只能强撑着门派维持,可如今朝廷打压江湖势力,莫家存续举步维艰,入不敷出,门中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我也只能出山替人卖命,好赚取些银钱。。。” 沈无伤听完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这种局面非个人之力就能改变,于是沈无伤也不继续戳莫循的伤疤,转而向萧策走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些讨好的笑容。 “乖徒儿,借师傅点钱花花。。。” 萧策瞳孔地震,赶忙双手抱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中还在大喝。 “师傅,你想送人情就拿自己的钱,不准打我的主意!” 可沈无伤是出了名的穷鬼哪来的钱,接着不由分说一手探出,拧着萧策的脑袋转了个圈,数不尽的银票便像雪花般,从萧策的衣襟下摆抖落了出来。 “我的钱!” 萧策喊得声嘶力竭,可却没人敢上前忤逆枪魁。 沈无伤打了个响指,用真气将地上的银票全都吸附到手中,抖了抖一大摞银票,沈无伤数都没数,转身就递向莫循。 “拿回去养家糊口吧,以后别再接这种脏活了,武人还是得一心走正道。” 莫循看了一眼沈无伤身后气急败坏的萧策,才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枪魁大人。。。这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 沈无伤蹙着眉头,一把将银票甩在莫循手中,还真别说,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你我都是同辈,别老枪魁枪魁的喊,况且你如今的困境,我这徒儿也得负点责任,就算是他补偿给你的吧。” 莫循望着手中厚厚的银票,瞬间眼眶泛红,朝着沈无伤与萧策附身一拜。 “多谢枪魁师徒!” 江湖众人,强者为尊,达者为先,莫循还是恭敬的称呼枪魁,沈无伤见此也懒得纠正。 萧策虽然心里憋屈,但见自家师傅已经将人情送出去了,便也只能默默吞下这个哑巴亏。 等表达完谢意后,莫循先是转身走到杨森身前,抽出一张面值最大的千两银票递到他手中。 “杨三公子,恕我不能再保护你,这原先定好的报酬退还给你。” 杨森欲哭无泪的捧着银票。 “姓莫的!你就不考虑后果吗?就不怕莫家剑门被秋后算账吗?” 钱是男人胆,莫循早就对杨家反感,此刻总算硬气起来了。 “杨三公子,人在做天在看,望你杨家好自为之,若是杨家日后想要上门寻仇,我莫家也并不惧怕。” 说完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杨松,莫循缓步走到李红袖身前。 “李姑娘,当年李大侠之事,莫某人微言轻也只是旁观,恕我顾虑门派安危不能如实相告,但至少我能告诉你,我莫家并未参与伏杀李大侠,而你可以仔细想想,为何李大侠于大散关孤身遇害,这赤魈剑最后还能传到你手中。。。言尽于此,莫某无颜再待在这里,这就告辞。” 莫循将能说的都说完后,又与沈无伤和萧策分别致谢,将恩情默默记在心中,而后便背影萧索的独自出了游蛇帮大院。 第175章 丧心病狂 待莫循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许久,李红袖都一直神情怔怔,眼神涣散。 方才莫循的话已经明示,父亲孤身赶赴大散关亡故后,赤魈剑依然传到了她这个女儿手里。 李红袖清楚的记得,贞宁二年父亲去世后,年幼的李红袖甚至连父亲的遗骸都没见到,母亲便独自带着她回到了姑苏老家,也是在那时母亲将赤魈剑与残缺的剑谱传授给她。 而直到贞宁十年母亲病逝,李红袖都从未细想过,为何母亲未去收殓父亲的遗体,却能取得父亲遗留下来的赤魈剑。 此刻李红袖只感觉身处重重迷雾中不得真相,却又有一条清晰的脉络指向自己的母亲,母亲定是知晓当年父亲身死的真相。 年幼时对父亲的记忆早已模糊,李红袖的印象中,母亲宁氏一直都是心如槁木,暮气沉沉的模样。 除了日常督促她习练父亲留下的剑法外,母亲脸上似乎从未表露有过多的情绪。 一直到母亲病重,卧床不起时,刚满十六岁的李红袖,都难在母亲面上看出多少痛苦的神色。 记得母亲临终前,只是神情平静的不断叮嘱,无需为父报仇,也无仇可报。 最后母亲撒手人寰,李红袖独自将她葬在了老宅后山,长跪三天后便毅然决绝的带着赤魈剑游历江湖。 李红袖陷入到那段沉痛的回忆中,久久无法自拔。 这时有人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李红袖只听到一声很柔和的呼唤。 “红袖。” 李红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闻声转头就对上萧策那双好看的明眸。 发觉萧策眼底那藏不住的忧色,李红袖赶忙抬袖胡乱的擦泪。 “阿策。。。我没事。。。” 萧策无声一叹,抬手轻轻拂去李红袖颊边挂着的一滴泪。 “李大侠夫妇在天有灵,也定是希望看到你能开开心心的。” 说着萧策便将龙胆照银横到李红袖面前。 “况且本殿下答应过你,等学有所成便陪你去报仇,到时候咱们一枪一剑横扫江湖,当年那些戕害李大侠之人必将无所遁形!” 李红袖看着萧策明媚的笑脸,便也跟着露出浅浅的笑意。 “嗯,我们一起。” 沈无伤一直在旁边吃瓜,目光幽深的看着李红袖手中的赤魈剑。 当年李思归若是没有早早离世,今日定会与裴铭来一场剑魁之争吧,毕竟昔日剑阁铸造的七把名剑流传天下,居首的便这柄山鬼赤魈。 等李红袖收敛好心绪后,萧策才总算腾出功夫收拾游蛇帮。 杨松在莫循离去后,最后一丝脱逃的希望也没了,此刻正惊恐不安的缩在墙根下。 萧策走到杨松面前,在杨松惊惧的目光中,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说吧,你家是干什么的?为何能指使得动游蛇帮?” 杨松捂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听到萧策的话后却突然心知一喜,他还以为萧策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想要探清虚实。 侠不与官斗,这些江湖人果然是畏惧朝廷的! 念及此处,杨松的胆气顿时足了几分,抬头威胁意味十足的瞪着萧策。 “我是杨家三公子,家父乃刑部侍郎!” 杨松见萧策眉头挑动,嘴唇轻抿,还以为是将这俊秀公子哥唬住了,杨松不由得底气更足了几分叫嚣道。 “怎么样!怕了吧?只要你们放我安然离去,今日种种我杨家保证既往不咎!各位好汉意下如何?” 萧策像是看一个白痴般,盯着地上死狗一样的杨松,努力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果然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乏这种坑爹的蠢货,萧策本以为还得敲打一番,却没想到这杨三公子将亲爹卖的那么干脆。 杨松本以为报出父亲的官位,会吓得这群江湖人瑟瑟发抖,纳头便拜,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帮强人在听他自报家门后,人人都面色古怪的盯着萧策。 萧策挠着脸颊有些犯难的说道。 “刑部侍郎啊。。。正四品官儿。。。小的我都喊不出名字。。。” 一部侍郎放到寻常人面前,那就是如同泰山般的存在,可在大盛最受宠的皇子眼中,萧策连这种小咖的名字都没听过,平时能跟六殿下搭上话的,起步也得是尚书一级的好伐? 杨松发觉眼前的公子哥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远处那个铁塔壮汉跟大刀萝莉还在交头接耳,二人脸上都是嘲笑的神色,杨松顿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就听萧策无比嫌弃的声音自杨松头顶响起。 “什么档次。。。也配本殿下动手。。。韦憨子,办了他!” 本殿下?杨松听到这个称呼眼球差点爆出来,在大盛能称殿下者只有皇子与亲王! 不等杨松惶恐震惊的抬头,萧策已经摆摆手转身离去,而紧接着便是一坨砂锅大的拳头映入杨松的视野! “啊!” 韦我峰的铁拳悬停在杨松面前半寸,转头朝萧策无奈的说道。 “殿下,这批养的不经吓,昏死过去了。” 萧策瞥了一眼翻白眼的杨松,以及他潮湿一片的裤裆,捂着鼻子骂道。 “这种怂蛋也敢出来做坏事,坏人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真是世风日下啊!” 游蛇帮的剩余成员们,在听到萧策那声本殿下后,也明白了即将大难临头,全都整齐划一跪成一片大气都不敢喘。 游蛇帮帮主邢森如丧考妣的瘫坐在地,绝望的闭上双眼,杨家在亲王皇子面前屁都不算,游蛇帮彻底完蛋了。 这时萧策自邢森眼前晃过,邢森恶向胆边生,心知唯有控制住萧策,自己才有活命的可能,于是邢森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朝着萧策扑杀而去。 簌!一声划破空气的轻响。 萧策笑眯眯的转头,就见李红袖眼神冰冷,一剑封喉! 邢森捂着血如泉涌的脖子,目光中满是不甘,踉跄几步后重重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乌管事跪在地上,看着帮主死不瞑目的尸体,被吓得肝胆俱裂,就见萧策指着他说道。 “带我去你们关押孩子的地方。” 乌管事浑身抖若筛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带路。 “公子。。。孩子们就在。。。后院的地牢里。。。” 萧策又向身后吩咐道。 “韦憨子跟霜霜留在这里看着,红袖跟我到后院救人。” 等萧策带着李红袖走到后堂中,乌管事才掀起地毯露出一条漆黑的地道。 闻见地道中散发出的腐臭味,萧策微微蹙眉但暂时并未说话。 等萧策与李红袖跟着乌管事走入地牢,萧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吓人。 地牢十分简陋,两侧各有一扇大铁门,门上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萧策沉着脸先向左边那间缝隙望去,见足有近百个年龄不一的孩童被关在其中。 发觉门外有人,孩子们全都瑟缩着退到墙角,眼中满是恐惧却没有一个孩子敢哭出声。 令萧策更加愤怒的是,右侧房间中,零星关押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女子,全都衣衫不整,眼神空洞,显然长期遭受非人的折磨已经失了神智,而在房间角落中,一具死去多时的女尸,就那么可怜的横陈在地板上无人收殓。 “这些女子从何而来?” 听到萧策冷若寒霜的声音,乌管事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回公子的话。。。都是从长安各坊中拐来的良家女子。。。大多都被人买走了。。。剩下这些都是无法出手。。只能留在帮里。。。” “很好。” 苍!乌管事的头颅从脖颈上斜斜滚落,疑惑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萧策将乌管事一枪枭首,心中的怒气却无丝毫平息,转身就想要出去屠光整座游蛇帮,却被李红袖轻轻拉住。 “阿策,你冷静点,先救人要紧!” 第176章 事了拂衣去 修德坊街道上,一大队官兵纵马疾驰而过,惊得无数地痞流氓又缩回到阴影里。 方才那辆可疑的马车过去没多久,游蛇帮总堂方向就传出震天杀声,修德坊的地头蛇们全都想去看热闹,可一想到发生如此大案,必会招来朝廷的人,地痞流氓们就又只敢远远观望。 太子萧炎面沉如水,骑着踏雪龙驹冲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京兆府府尹宋濂与慎行司南官梁襄。 无视四周街道上探头探脑的小喽啰,萧炎只想快点赶到游蛇帮总堂。 之前萧策让唐霜霜来东宫传信,萧炎起初还以为是悦娘遇到了危险,心中万分不安下,直接派负责保护他的梁襄去京兆府摇人,一行人大有要踏平修德坊的架势。 府尹宋濂低眉搭眼紧跟在太子身后,此刻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想不通六殿下每次在城中惹出乱子,都得让人来寻京兆府帮忙。 宋濂年事已高,只想着过几年能平安顺利的致仕告老,衣锦还乡,可架不住六皇子三天两头给他找麻烦事做,而且每次必定是伴随着无数人头落地,宋濂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等萧炎神情凝重的赶到游蛇帮大门前,才见萧策正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怀里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 萧炎见状眉头皱得越发深重,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萧策面前。 “老六,悦娘呢?” 萧策抬眼有些疲倦得说道。 “大嫂好好搁家待着呢。” “那你这是?” 不等萧炎困惑追问,萧策便站起身,不由分说将孩子交到萧炎手中。 “这是大嫂与其他老兵遗孀一起收养的孤儿,名字叫盘儿,救出来的时候我就让人把这小子弄睡着了,放心他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你待会自己把人送回去吧,怎么圆谎不用我教了吧,严公子?” 萧炎望着手里多出来的娃娃,一张脸都成了囧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萧策淡淡瞥了一眼跟来的南官梁襄。 “回去该怎么跟父皇说,不用本殿下教吧?” 萧策身边有余福当耳报神,太子身旁自然也有梁襄这个无间道。 梁襄望见萧策冷冰冰的眼神,赶忙躬身抱拳。 “六殿下的话,下官记住了,绝不会透露此事与悦娘子有关!” 宋濂勾着老腰,向游蛇堂大门里张望,见一边堆着成排的尸首,另一边整整齐齐跪满了帮众,一颗老心脏顿时凉了半截。 “六殿下。。。这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策闻言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宋濂。 “老宋,你这京兆府尹是怎么当的?治下有游蛇帮这么一大个毒瘤,在长安城中到处拐卖妇女儿童,你难道视而不见吗?” 宋濂只觉得有苦说不出,京兆府历年来将修德坊前前后后查了无数遍,可在杨家的刻意运作欺瞒下,宋濂根本就不知道游蛇帮的存在。 萧策见宋濂这老黄瓜一脸委屈,也没心情再跟他打太极,朝身后喊了一声。 “将人都带出来吧。” 就见院子后方,唐霜霜像是个幼儿园老师,带着乌泱泱一大群孩子嬉笑蹦跳着跑了出来。 萧炎,宋濂等人全都看傻了眼,这么多孩子是哪冒出来的? 唐霜霜天性活泼,萧策将这些孩子救出来后,便让她带着在后面玩耍,也好暂时安抚孩子们受伤的小心灵。 随后萧策又忍不住怒气点着宋濂。 “老宋啊!你真是枉为父母官!治下有那么多孩子走失,你竟然毫无作为!” 证据就放在眼前,宋濂只觉得百口莫辩,长安城足有百万人口,每年走失案件不计其数,这一百个孩子放到茫茫长安城中,根本引不起丝毫重视,这也正是杨家的高明之处,控制着货物数量不让朝廷生疑。 萧策也懒得再理会这个不作为的庸官,转头对萧炎沉声说道。 “地牢里还有几个被折磨的半疯半痴的可怜女子,我不敢贸然将她们带到人前,免得心神遭到二次伤害,大哥你之后派人将她们好生治疗,尽量都送回家去吧。” 萧策也明白,这个世道下,女子经历过这等惨无人道的事,大多都不可能再活得下去。 萧炎也明白了事件的严重性,胸中怒火翻腾,咬牙问道。 “老六,这游蛇帮的贼首何在?孤要将他碎尸万段!” 萧策向身后打了个响指,韦我峰便像提死狗般,将昏迷的杨松扔到萧炎等人面前。 “游蛇帮帮主已经被我宰了,这个杨松才是幕后的罪魁祸首,他爹是刑部侍郎,游蛇帮这些年正是有杨家的庇护,才屡次逃脱朝廷的清查。” 萧炎与宋濂全都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如此丧尽天良的案件中竟还牵扯上朝廷大员,这个案子恐怕要捅破天了! 萧策今日首次杀人,还一杀就是好几个,之后又见到令人发指的惨剧,此刻只觉得心累疲惫。 “大哥,之后的事我不想管了,这里就劳你善后,我得回去睡觉了。” 萧炎见萧策脸上的疲态藏都藏不住,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六,今日谢谢你帮助悦娘,这些孩子我会负责派人安全送回家,杨家的事我会上报给父皇,你赶紧先回去休息吧。” 萧策神情恹恹点了点头,又给了宋濂与梁襄一人一个大白眼,才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萧策一行人消失在街道口,梁襄才对萧炎小声禀报道。 “太子殿下,六殿下气息很乱,体内真气游移不定,应当是方才与人交过手,而且看情况是六殿下赢了。” 萧炎闻言嘴角高高的翘起,望着萧策消失的方向,眼神中透露着欣慰与喜悦。 马车一路出了修德坊,萧策疲倦的靠在车厢上眯眼假寐,手还无意识的在沈寸心腿上拍来拍去。 “哎呀,狗策!你睡觉就睡觉,别老是烦我!” 沈寸心感觉心底有点异样,扬手拍开萧策的狗爪子,扭头过去也小小休憩起来。 萧策闭着眼睛,笑得无比得意,又不老实的伸手去拍李红袖,却摸到了冷冰冰的剑鞘,萧策不由得偷偷眯眼打量,就见李红袖的眼神比剑鞘还要冷,萧策干笑两声尴尬的将手缩了回去。 小霜霜可是最贴心的大棉袄,见萧策在两位姐姐那吃瘪,唐霜霜赶忙伸手扒住萧策的肩膀,强行将他往自己怀里扳。 “殿下,她们不给你拍,我让你靠着!” 萧策的双肩只感觉被一双虎钳牢牢扣住,只叫他疼的龇牙咧嘴。 “疼疼疼!霜霜,快松手!” “呀!殿下,我没收住力气,不是故意哒!” “咯咯咯咯!狗策,让你手脚不干净,这下老实了吧!” 萧策与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马车中嘻嘻哈哈,马车外的两个老光棍却是满头黑线。 韦我峰握着缰绳,小声蛐蛐道。 “沈前辈,殿下越来越放肆了,您也不管管?” 沈无伤双手抱头靠在车厢上,抬眼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得意的笑道。 “不愧是我的徒弟,跟沈某年轻时一样风流!” 韦我峰万分无语的闭了嘴,敢怒不敢言的继续驾驶着马车往街道外行去。 第177章 神医造访 武定王府大门前,沈寸心提着裙摆欢快的蹦下马车,今天跟萧策出去行侠仗义,让她久违的感到轻快放松。 沈寸心站在马车旁,笑意盈盈的敲了下车厢。 “狗策,我回家去啦。” 萧策闻声用脑袋撑起车帘,露出一张苦瓜脸。 “男人婆,以后崔家的要是再上门,你记得叫人来通知我,看本殿下锤不死他!” 沈寸心听到这句话,心情莫名更加欢快,眉眼弯弯的望着萧策,犹豫了一下,沈寸心才檀口微张。 “狗策,你今天涂的香粉。。。真好闻!” 撂下这句憋了一天的话后,沈寸心便羞红着脸,蹦蹦跳跳的跑回了王府。 王府门子看到自家郡主平安归来,朝萧策的马车恭敬行了一礼后,便缓缓关上了大门。 萧策咂吧一下嘴,见沈寸心跑没影了,才回身坐回到车厢中,却见李红袖与唐霜霜,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们干嘛,这香味又不是本殿下能控制的。” 唐霜霜凑到萧策身旁嗅了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殿下,要不你以后出门前去跑两圈,这味道太招女孩子啦。” 萧策轻轻弹了唐霜霜一个脑瓜崩。 “傻丫头,懂什么叫香汗淋漓不?本殿下出汗的时候,这香味更重。” 上次萧策跟海朝云初次床上交锋后,事后整间房里弥漫着浓到化不开的异香,差点把唐霜霜跟李红袖憋死。 这时沈无伤没好气的敲了一下车厢。 “臭小子,大男人不许涂脂抹粉!再这般娘儿们唧唧的,当心为师削你!” 萧策无语的看着忍笑的李红袖与唐霜霜,沈无伤不知他身上异香的来由,萧策也不打算告诉他,这样只会显得萧策更娘! 众人一番笑闹后,马车重新启程,慢悠悠的晃回同华客栈。 武定王府中,沈寸心欢天喜地的回到家,一进入正院,就看到沈王妃拉长着脸站在游廊下。 沈寸心赶紧收住笑意,亦步亦趋挪到沈王妃面前。 “母妃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日后都跟着六皇子过了呢!” 沈王妃脸色十分难看,直盯得沈寸心无地自容。 过了一会儿,沈王妃才缓和语气问道。 “今天你跟六皇子出去,他有没有打听你父王跟修合的事?” 沈寸心抬头急忙帮萧策保证。 “母妃,今天狗策他什么都没问我,关于父王跟弟弟更是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沈王妃闻言眉头越发紧皱。 “既然六皇子不是冲着试探沈家而来。。。那他为何今日无故要来王府,还出言折辱崔兆,这分明就是冲着破坏你与崔家的婚事而来!” “母妃!崔兆绝非良人,我连看他一眼都嫌脏!狗策他一个外人都能明白我的心意,你作为我的母亲,为何要强迫我嫁给讨厌的人?难道比起弟弟的前程,女儿在你心中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沈寸心忍不住怒吼一句,之后便含着泪,委屈巴巴的跑回自己的院里。 沈王妃站在游廊下久久沉默,抬眼望了一眼蓝天白云,才无力的轻声一叹。 “寸心,若陛下铁了心要拔除沈家,我们去巴结天下任何一家门阀都没用,崔家从来都不是沈家的盟友,那是娘为你选的退路啊。。。” 就在沈王妃母女还在为王府的将来忧心时,一封自西北凉州八百里加急而来的正式文书,已经放到了武德殿御案上。 萧世成捏着手中这张说是奏折但更像书信的纸张,靠在龙椅上神情变幻不定。 “沈南天竟是打算与武定王世子一同回京。。。他这是想通了。。。还是在试探朕的态度?” 望着信中沈南天言辞恳切,情真意切的话语,萧世成半信半疑的自言自语。 “思念家眷。。积劳成疾。。力有不逮?呵。。。朕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贾公公侍奉在皇帝身旁,见萧世成被这封信搞得有些心绪起伏,只能在心底默默感叹。 曾几何时,还是世子的沈南天,与刚被封为太子的萧世成,二人可是性命相托的好兄弟。 沈南天承袭王位后,能放心的将家眷留在长安城,孤身前往西北为大盛戍守边疆。 萧世成也能在燕王带兵南下之际,放着南方的诸多萧氏藩王不去调动,而是命沈南天自西北出兵勤王。 可惜人心难测,岁月无情,在经过多年的疏离与陌生后。 一个是御极天下,君威日盛的九五至尊。 一个是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异姓王。 二人早已随着地位与时间的推移,变得离心离德,互相猜忌。 可萧世成如今见到沈南天的书信后,还会有这么优柔寡断的一面,说明在帝王的心中,沈南天还是占着极重的分量。 萧世成摩挲着信纸,似乎想透过文字,看清那个暌违多年的老友如今的真实想法。 “阿翁,策儿今日去沈家闹事,结果如何?” 贾公公语气轻松的回道。 “六殿下收到玄衣卫的报信后,就火急火燎的赶去了沈家,据安插的探子回报,六殿下对崔兆一通羞辱,临走前强行带走了兰阳郡主,似乎还打了崔兆。” 萧世成闻言表情总算也舒缓几分。 “哼!朕就知道,这臭小子从小就跟沈寸心不对付,分明就是对人家有意还死不承认!” 随后萧世成又喟然一叹。 “武定王妃担心朝廷鸟尽弓藏,想先提前沈寸心找个好婆家,将来也能免受牵连,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久居深宅的妇道人家,做这种小气事,未免太小看了朕,也低估了她家那位王爷!” 就在这时,殿外又有内侍急急忙忙奔了进来,呈上一封奏折。 “启禀陛下,这是太子殿下命京兆府送来的紧急奏疏!” “太子?他不是该在甘露殿与王家女儿见面吗?” 萧世成微微蹙眉,接过奏折展开一看,登时目光一凝,捏紧了手中的奏折。 压制着胸中的滔天怒火,萧世成脸色阴沉,将奏折递给贾公公。 “阿翁,派玄衣卫暂时封锁消息,别让杨家有机会销毁证据,还有让人传召给策儿,让他明日来参加朝会。” 贾公公接过奏折阅览一遍,之后也是面露凝色的点了点头。 等萧策一行人回到同华客栈,已经接近日落黄昏。 踏着火红的夕阳,萧策急不可耐的迈过客栈的门槛,他现在累的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刚一进入客栈大堂,萧策等人就见余福正坐在桌旁,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糟老头。 余福赶紧起身行礼。 “殿下,你回来啦。” 葛思佗并未理会萧策,而是抬手扯了扯余福。 “老夫都没给你看完,你急吼吼站起来作甚?” 萧策先看了余福一眼。 “你们在干嘛呢?” 余福有些为难的回道。 “方才这位老先生找到客栈,一见我就硬拉着要给我看病瞧伤。” 萧策瞥了一眼这个老叫花子,也没有以貌取人,而是走到老头身旁很有素质的问了一句。 “老登,哪条道上的?” 葛思佗闻言转过身,抚着胡须笑着说道。 “六殿下,你不认得老夫啦?你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你呢!” 萧策刚想喷两句,身后便响起沈无伤的声音。 “葛思佗?你这老货还没死呢?” 葛思佗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得!这师徒俩还真是臭味相投,一路货色。 第178章 返婴还本 夕阳落山后,众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客栈大堂中,只剩萧策与沈无伤师徒,陪着葛思佗坐在桌旁。 直到此刻萧策都不敢相信,传闻中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的当代医圣,会是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 葛思佗老神在在的自顾自饮酒,完全无视这师徒俩狐疑的目光。 沈无伤敲了敲桌子说道。 “葛老头,你不是在云游四方嘛,咋会回京城了?” 葛思佗抿了一口酒,才笑眯眯的盯着萧策。 “老夫算着六殿下身子快垮了,就提前回京打算为他延长寿数,岂料我是操空心白跑一趟。” 萧策被葛思佗盯得浑身不适,当年就是这老货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岁。 但既然对方是为自己而来,萧策还是应该表达谢意,于是起身对着葛思佗行了一礼。 “多谢葛佬爱护之心,萧策能及时等到解毒之日,也多亏当年葛佬的悉心救治,不过让葛佬舟车劳顿白跑一趟,晚辈也着实过意不去。” 葛思坨笑着摆了摆手。 “也不算白忙活,老夫在路上遇到个姓海的女娃娃,顺手给她调理了一下身体,也算是间接帮到六殿下了吧。” 萧策闻言神情激动的站了起来,自海朝云带伤离开长安后就彻底杳无音讯,萧策这些天来虽说表面依旧平静,可心中的担忧和思念与日俱增。 “葛佬。。。她还好吗?” 见萧策一提起海朝云便乱了方寸,葛思坨又拍着胸脯道。 “老夫亲自出手,海姑娘好的不能再好了,只是老夫让她回到南疆后需安心静养,六殿下怕是得等上半年,才会再听到海姑娘的消息了。” 萧策闻言总算安心,诚心实意的又朝葛思佗行了一礼。 “多谢葛佬出手相助内子,萧策感激不尽!” 葛思佗望着萧策不由欣慰的点头,既然六殿下坚定的以海朝云为妻,便也不枉海朝云离开前的依恋不舍。 等萧策坐回原位后,沈无伤才盯着葛思佗问道。 “葛老头,既然你都知道策儿的冷香寒已解,为何还要找到这里来?” 萧策也困惑葛思佗的来意,便也跟着望了过去。 葛思佗抬手捻着手指说道。 “老夫听闻六殿下拜了枪魁为师,便好奇殿下如今的身体情况,不知殿下可否让老夫为你号一下脉?” 神医的免费体检,旁人求都求不来,萧策自然是欢喜的将手腕伸了过去。 “那就有劳葛佬啦。” 葛思佗将手搭在萧策的手腕上,没过一会儿花白的眉毛便跳起了舞。 “世间竟有这种事!真是叫老夫开了眼界。。。” 见葛思佗一边号脉一边摇头感叹,萧策跟沈无伤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沈无伤不耐烦的说道。 “葛老头,你别装神弄鬼的,我这徒儿身子如何?” 葛思佗继续搭着萧策的脉搏,忍不住向沈无伤责怪道。 “你是怎么当人家师傅的?就没察觉过六殿下筋脉的异常吗?” 萧策与沈无伤闻言心头一突,难不成萧策的身体还有隐疾不成? 就听沈无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我曾细细检查过策儿的根骨,气血不足,内里虚浮,筋脉更是常年被寒毒侵蚀孱弱不堪。。。” “迂腐!庶子武夫充什么医者?你懂什么叫筋脉吗?” 不等沈无伤说完,葛思佗便急声打断。 “你莫非从未向六皇子丹田内输入过真气?” 沈无伤闻言微微蹙眉。 “他的筋脉太脆弱,我不敢盲目的灌输真气,怕毁坏他的身体。。。” “愚不可及!六皇子连龙气都能完整接纳,会承受不住你一个凡夫俗子的真气?” 三番两次说话被打断,沈无伤都冒出了些许怒火,可听完葛思佗的话后,沈无伤却突然目光一亮,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难道说。。。策儿这是返婴还本?” 葛思佗这次总算略显满意的满意的点头。 “好在你还不算太笨,若是连这都想不明白,老夫真怀疑你这枪魁是从哪骗来的?” 沈无伤没有计较葛思佗的挖苦,转身就拉着萧策上下来回不住打量,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般。 萧策一头雾水,从头到尾都听不懂这两人的话,不禁困惑的开口。 “额。。。师傅你先别摇了,葛佬说我筋脉有异,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 葛思佗抽回号脉的手,又恋恋不舍的在萧策手腕上抠了抠,才用萧策能听懂的方式开口解释道。 “冷香寒不愧为天下一等的奇毒,六殿下自年幼中毒开始,周身各处筋脉窍穴,就完全处于冻结凝滞的状态,外象显现出的便是羸弱虚浮的模样,可如今冷香寒已解,老夫发觉殿下的身体虽然随着年纪长大,可丹田气海,脉络窍穴在寒毒作用下,全部都还停留在稚童阶段,给某些外行人看来,就是殿下筋骨孱弱不堪大用,可实则殿下这是真正维持住了最圆满的行气之本,也就是武人毕生追求的返婴还本。” 萧策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虽然不是完全听的懂,但也觉得不明觉厉,至少他明白了一点。 此刻他虽然是个成年人的身体,可内里却还是停在孩童阶段! 沈无伤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再次紧紧抓着萧策的肩膀。 “好小子!你可知吾辈武者一生都在追寻返璞归真,回归先天完满的境界,没想到你竟是在阴差阳错下,借着寒毒保留下了最圆满的根基,老子这下是真的捡到大宝贝啦!哈哈哈哈哈!” 萧策还在半懵圈的状态,被沈无伤抱着举高高,顿时有些羞耻,但见师傅如此欣喜,便也只好干笑着听之任之。 这时葛思佗点了点桌子,朝沈无伤泼了一盆冷水。 “你也别得意忘形,六殿下这种圆满之态随着冷香寒消失,会不断的被外界浊气所染,最后逐渐恢复到他这个年纪原本的状态。” 沈无伤闻言一把将萧策摔回凳子上,趴在桌子上焦急的说道。 “葛神医,您可别吓唬我,别人不清楚,您还能不清楚吗?这种完满之态对于武人太重要了,策儿若是能维持住,以他的天赋,再加上我的倾囊相授,武艺定能一日千里!您可得要赶紧想办法呀!” 葛思佗嫌弃得撇开沈无伤的手,想不通这厮上了年纪后,怎么脸皮越来越厚。 萧策听到沈无伤的话,也明白了如今的状态多么重要,便也赶紧从另一侧握住葛思佗的手,眼神无比炙热诚挚。 “葛神医!您就帮帮晚辈吧!” 葛思佗倒未挣脱萧策的手,而是用意味莫名的眼神打量着萧策,过了好一会儿,葛思佗才轻声呢喃。 “莫非真像牛鼻子说的,这一切都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不等萧策开口,葛思佗便主动道明他真正的来意。 “六殿下,老夫今日前来,本意是想寻你借千机椟一观,可眼下这情况,若想保住你这返婴还本的完满之态,就不得不动用千机椟了。。。。” 第179章 不期而遇 夜幕低垂,距离长安城外三十里,一行人正神色匆匆赶路。 三皇子萧恪坐在马车中,手里正在翻看这次漕粮赈灾的结余,神情颇为轻松愉悦。 落生剑赵惊鸿,抱着剑坐在车厢另一层,目光柔和的安静盯着三皇子认真专注的侧颜,只觉得一片岁月静好。 护卫在马车四周的,全是三皇子府的亲信仆从,所以赵惊鸿可以大大方方现身。 萧恪将文书妥善的放到怀中,才笑着说道。 “惊鸿,这次赈济完灾民后,还能为国库省出几万石粮食,你说父皇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赵惊鸿见萧恪心情不错,便也微笑着回应。 “殿下这次外出公干,事儿做的十分漂亮,在户部一众官员中都属鹤立鸡群,想来陛下定会龙颜大悦,不吝嘉奖。” 萧恪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而后眼帘低垂轻声说道。 “要不是京中传来消息,沈南天父子即将回京,本殿下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三皇子虽与沈南天父子并不相熟,可武定王府在大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沈南天父子的回归必将震动朝野,萧恪一心想要继承大统,这等影响将来朝堂格局的大事,他是一定要参与其中的。 为了尽早赶回长安,萧恪安排好运户部粮队伍回京事宜后,便马不停蹄连夜启程先行离开。 赵惊鸿看了一眼萧恪,思索一番说道。 “殿下你大可不必太过心急,武定王府位高权重,已有拥兵自重之嫌,沈南天父子回京,势必要跟朝堂诸公打擂台,到时殿下尽可坐山观虎斗,再看清局势后见机行事。” 萧恪略显疲惫的靠在车壁上,望着车顶沉声说道。 “无论沈南天父子这次回京,是败给朝廷大势乖乖交出西北兵权,或是一番筹划后能安然继续执掌西北四州,我都必须亲自见证,毕竟西北四州坐拥二十万雄师,只要能得到沈南天的一点态度倾斜,对于我来说都有天大的好处。” 赵惊鸿盯着萧恪看了许久,才忍不住问了一句想了许久的话。 “殿下,其实你不必如此殚精竭虑,陛下乃当世明君,只要你能做出一番成绩将太子比下去,陛下定能看到谁更适合那个位子。” 萧恪闻言冷笑一声。 “呵,当世明君?大家都是皇子,为何太子可以,我就不行?若是太子雄才大略,我无话可说,但论才论德,太子哪点可以服众?就因为他是皇后的嫡长子,一出生便可以坐拥万里江山,让我岂能服气?” 说着萧恪无意识的抬手点着车顶的帘布,眼神中带着决绝与冷酷。 “坐不到那个位子,我死都不甘心!” 赵惊鸿沉默半晌后,也只能认命的闭上眼,自古皇位之争只有你死我活,既然殿下你想争,那我就替你扫清一切障碍! 马车就这样安静的行驶在寂静的夜色下,朝着长安城方向缓缓行去。 这时车厢外,一名三皇子府的客卿沉声禀报道。 “殿下,前方出现一名剑客,瞧着武功不低。” 萧恪正靠着闭目养神,闻言只不耐烦的说道。 “若只是个路过的江湖散客,就别为难人家,要是他心怀不轨,就拉到远一点的地方宰了!” 距离马车尚有数百步距离,莫循见得前方道路上这行人气势不凡,人人皆非庸手,步伐也不由得放慢几分。 行走江湖狭路相逢,往往无事也会生非,莫循只想快些赶回门派,斟酌一番后便主动避让,退到路旁等着马车先过去。 三皇子府队伍的行进速度并未放缓,见那名剑客主动退让,护卫与客卿们也稍稍放松些戒备的神色。 马车自莫循身前缓缓驶了过去,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莫循感应到马车中一股充沛圆融的剑意,不由得神情一滞顿住脚步。 而马车也在行出数步后停下,车帘被人从内缓缓掀开。 莫循神情变幻不定,犹豫片刻后还是握紧铁剑转身,就见赵惊鸿已经自马车上走出,手中宝剑早已出鞘。 盯着赵惊鸿看了许久,莫循才长吐出一口气。 “公子如此年轻,却能有这等修为,想来便是落生剑赵惊鸿吧。” 赵惊鸿闻言笑着拱手抱拳。 “阁下既然停步,想来也是起了问剑的心思,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 莫循拔出铁剑横在身后。 “莫家剑门,莫循。” 赵惊鸿嘴角勾起,眼中惊喜不已,武无第一,两名真正的剑士相逢,二者必争高低。 这几乎是每一位用剑之人的本能,谁都想要在剑道上折压世人,那就需要不断用手中剑来证明。 莫循同样也升起浓浓的战意,在游蛇帮时他因心中执念,不得不对李红袖一再忍让。 可面对这素不相识的落生剑,莫循只想尽情施展生平所学,以不断提升自己的剑道。 二人眼神交汇一触即分,下一刻莫循与赵惊鸿的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接着道路旁的原野上,刮起了一阵强劲狂风,压得无数草叶向两侧倾倒。 赵惊鸿的落生剑法如云卷云舒,飘渺高远,重剑意而轻剑招。 莫循的家传剑法走的则是大开大合,剑招堆叠的强攻路数。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此刻正在相互印证,相互砥砺。 原野上剑影纵横,交织缠绕,两道明灭不定的剑芒不断激烈碰撞,两股强横气息的疯狂对轰,令路旁观望的护卫与客卿都感到心惊肉跳。 一名客卿怔了片刻,见二人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才小心的询问道。 “殿下,赵公子再这样打下去,怕是会误了回京的时辰。。。” 萧恪悠闲的靠在车辕上,眼睛始终注视在原野上那道剑若惊鸿的身影,只轻声回应。 “耐心等着,惊鸿磨砺剑道最重要,其余任何事都可以往后延。” 客卿见此也不敢再多说,恭恭敬敬又退回去安静观战。 两名不期而遇的好剑之人,只打到一轮明月高悬,原野上的交锋才总算平息。 原本半人多高的草地上,被硬生生摧枯拉朽犁出了一片荒地,草叶纷飞,泥土塌陷。 莫循单手持剑半跪于地,嘴角挂着一丝血渍,脸上却是酣畅淋漓的笑意。 赵惊鸿单手负剑站的挺拔,神情同样是尽兴后的满足,但衣衫却也到处是破口,显得比莫循还要狼狈。 “不愧是江湖年轻一代的翘楚,莫某领教了!” 赵惊鸿同样收敛神色郑重一礼。 “多谢前辈不吝赐教,赵惊鸿感激不尽。” 发觉萧恪正闲庭信步朝这边走来,赵惊鸿想了想才主动搭话道。 “前辈乃莫家掌门,为何会孤身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这时萧恪也已走到赵惊鸿身旁并肩而立,莫循对赵惊鸿观感很好,不自觉也信任几分,想到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莫循便抓住机会倒一倒苦水。 接着莫循便将自己今日在游蛇帮的遭遇,挑着重点简单说明一番。 莫循本意只是表达一下江湖已不再的愤懑,可等他说完后,却惊讶的发现赵惊鸿眉头紧蹙,他身旁的那位华服公子更是一张脸都揪在一起,显然是极其愤怒。 就听萧恪抑制不住怒气的咆哮。 ”为了拉拢杨启,我花了多少心思!居然就这么折在老六的手里!“ 吼完萧恪便立即转身,怒火滔天的朝着马车折返。 赵惊鸿也心知事关重大,朝莫循又行了一礼后,也赶紧追上萧恪的步伐。 三皇子府的人马匆匆离去,只留星夜下一脸懵逼的莫循。 第180章 畅通无阻 同华客栈二楼萧策的房间中,一群人正围在桌前神色各异,由于听到动静,唐霜霜与李红袖等人都凑到萧策的房中看热闹。 萧策怀里抱着千机椟,正有些犹豫不决。 葛思佗抬起一个酒杯,一边吃喝一边嘀咕道。 “六殿下你可得想清楚了,如今你的身体就如同这酒缸,若是不往里面灌满酒水而后封存,任由它放在角落里吃灰,那这酒缸里迟早会藏污纳垢,到时候想再清理干净,怕是就难咯。” 沈无伤皱眉盯着萧策手中的千机椟,之前他只从靖王那里得知,千机椟是割鹿楼用来转嫁龙气的工具,却没曾想千机椟内居然还贮存着浑厚精纯的真气。 萧策手指不断敲击着千机椟表面,最后又问了一句。 “葛佬,我要是吸了这盒子里的真气,将来不会走火入魔或是神智混乱吧?” 葛思佗没好气的磕了磕手中的酒杯。 “愚蠢!人才分好坏善恶,千机椟里只是无主的真气,你吸收过来化为己用,怎会影响到神智?除非你将来武功大成为非作歹,那就是你的品行有缺,可别怪罪到这至纯的真气上。” 葛思佗心里那个气啊,六皇子这身怀重宝却还瞻前顾后,老夫要是能吸收这真气,早就抱着猛吸来延年益寿了! 沈无伤见此斟酌片刻,才轻轻拍着萧策的肩膀。 “策儿,这葛老头虽然性情古怪,但他的医术乃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既然他说没问题,那你就试着吸纳看看。” 萧策闻言只好抬手放到李红袖面前,紧闭双眼说道。 “红袖,你下手快点儿,别让我太疼。” “蠢货!你的血里可是蕴含龙气,谁教你像这样胡乱放血的?” 葛思佗急的都想跳脚了,抓着萧策的手就一脸的惋惜。 “额。。。葛佬,那您说该咋整?” “催动这千机椟,只需取你的指尖血即可,把指头伸出来!” 萧策只好十分不爽的朝葛思佗竖起两根中指,葛思佗不知其中含义倒是神色如常,一旁的唐霜霜跟韦我峰却是努力憋笑,就连李红袖跟余福都有些忍俊不禁。 葛思佗手腕翻转,两枚细小的银针便出现在他手中。 萧策本以为葛思佗要扎他的指肚,虽然心中有点犯怵,但还是没有再多哔哔。 可没想到这个老逼登不讲武德,两针齐出又快又准,瞬间钻入到萧策的指甲缝中! “我吊泥马!” 手指骨肉中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疼的萧策直接嘶吼出声,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 望着那几乎快没入到萧策指甲里,只剩一小截露在外面的银针,唐霜霜,李红袖,韦我峰,余福四人同时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就要运气阻拦,房间中登时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意。 “都不许动!” 沈无伤及时出声喝止住了众人,然后眼神冰冷的瞪着葛思佗。 “葛老头,你最好是真的在帮助策儿,若你借机磋磨我的弟子,我一定叫你走不出这间客栈。” 葛思佗紧紧拽着萧策发颤的手指,一张老脸都皱成一团,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望着萧策因痛苦纠结在一起的脸色,葛思佗严肃的说道。 “六殿下!运气至指尖,将鲜血逼出来!” 萧策疼的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来,只能赶紧依言朝着指尖运气。 也不知葛思佗这两针有何讲究,就见插在萧策指缝中的两根银针,逐渐萦绕上一圈淡金色的微弱气旋,而后银针便被真气推着开始自血肉中不断向外冒。 “竭力将银针逼出来!” “啊啊啊啊啊!” 萧策疼的撕心裂肺,将浑身那点微量的真气全部倾泻而出。 嗖!伴随着鲜血迸射,金气飞旋,两根银针自萧策指缝中激射而出,狠狠钉到房间的屋顶上入木三分! “呼~~~~” 伴随着银针离体,萧策顿感一阵前所未有的顺畅,忍不住轻吟出声。 而同时房间中逐渐弥漫起一股浓烈的异香,令李红袖与唐霜霜同时心头一跳。 葛思佗鼻间稍稍抽动,皱着眉抬起萧策鲜血如注的双指,轻轻按在千机椟的表面。 令众人感到惊讶的是,与上次萧策以血催动千机椟不同,这一次指尖血匀速流淌,血迹慢慢与千机椟上的花纹重合。 千机椟如在钟鼓塔时一般,顿时红光大盛,将房间内照的一片红亮,丝丝缕缕的金色真气自千机椟中渗出。 萧策能明显察觉到,一股无比精纯的真气似受到感召一般,正顺着指尖的伤口疯狂往他的体内钻。 上次萧策催动千机椟时,并未感觉到不适,可这次随着真气的注入,萧策逐渐发觉周身各处窍穴出现肿胀之感,而体内筋脉中也有被撑开的刺痛。 随着丹田内积蓄起一团厚重凝实的气团,萧策的额头也早已遍布细汗,脸色涨红一片。 葛思佗观察了一会儿,便手掌一挑将萧策的双手剥离开千机椟。 千机椟上的红光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又恢复成一坨古朴的方石头,像是个熄火的充电宝一样。 萧策不自觉地捏着手掌,那股奇妙的刺痛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全身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沛。 就听葛思佗悠悠的说道。 ”这千机椟不知是何人所铸,内里贮藏的真气只有身怀龙气者可以驱使,六殿下如今的身子还无法承受住一次性全部吸纳,日后每月催动千机椟一次即可,切莫贪心导致身体不堪重负。“ 此刻萧策心底充满了谜团,忍不住好奇抬头。 “葛佬,之前我也曾试着吸收过千机椟内的真气,却从未有过今天这样强烈的反应,不知您那两针有何玄机?” 葛思佗闻言指了指屋顶笑而不语,众人便齐刷刷的抬头望去。 就见屋顶房梁上,两根银针牢牢钉入房梁中,银针表面附着一层厚厚的冰晶,让两根银针瞧着足足胖了一圈。 萧策望着两根结冰的银针,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难道说冷香寒还没解干净?” 葛思佗抚着胡须忍不住笑骂道。 “殿下以为与海朝云阴阳相合后,冷香寒就彻底迎刃而解了?殿下如今虽已不再受寒毒侵蚀,可积年累月遗留的毒素仍就堆积在体内,便也阻塞了殿下的筋脉,老夫这两针牵引着殿下体内的余毒,迫使殿下运足真气将之排出体外,余毒便也跟着银针一同离体,殿下体内的龙气才能顺畅的与千机椟共鸣,也才能完整顺畅的将其中的真气吸纳入丹田气海。” 这一次众人是真的对葛思佗的医术感到叹服,纷纷为方才的无礼莽撞向葛思佗致歉,就连沈无伤都有些不好意思。 “葛老头,错怪你了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个粗鄙武夫一般见识。” 葛思佗闻言翻了个白眼。 “老夫行走天下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颗海纳百川的大心脏,要是斤斤计较早不知被气死多少回了!” 等众人又玩笑一阵,萧策让余福帮他将手指包好后,才起身郑重恭敬的一揖到底。 “葛佬,今日之大恩,萧策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萧策定当万死不辞!” 葛思佗笑着摆了摆手。 “殿下客气了,这都是老夫分内之事,毕竟殿下这病例世所罕见,对老夫而言极具研究的价值。” 萧策:。。。。。。 这时楼下大堂响起了细密的脚步声,众人闻声连忙出了房间。 待萧策走到楼梯口时,才发现宫中内侍带着一群御林军,正守在大堂里毕恭毕敬的等候着他。 萧策认出这是武德殿中的高总管,便下到大堂蹙眉问道。 “王公公,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会出宫来寻本殿下?” 王总管朝萧策行了一礼后,才轻声说道。 “陛下口谕,让六殿下明早按时去参加大朝会。\" ?萧策闻言一阵错愕,本殿下从生下来就还从没上过朝呢! 第181章 上朝初体验 晨曦微露,天际尚只有一点鱼肚白,皇城太极殿外已经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今日本该是一个普普通通大朝会的日子,可少部分高官的脸色并不是很轻松。 即便玄衣卫封锁了修德坊,但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还是或多或少打听到,杨家三郎勾结游蛇帮,在长安城中拐卖妇女儿童,行丧尽天良之事。 而作为杨松之父的刑部侍郎杨启,势必不可能独善其身,看来今日的朝会极可能就是杨家倒台的日子。 杨启站在一众官员的中间位置,和他的官职一般处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注意到一些官员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杨启面色阴沉,低着头一言不发。 要不是三皇子连夜派人来提点他,杨启怕是直到进入太极殿,都还以为三儿子只是单纯在外夜不归宿。 杨启目光微沉,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官员最前方的三皇子萧恪,虽然内心在滴血,还是只能弃卒保车了。 萧恪昂首挺胸站在官员队伍最前方,也并不与周围的人多交流,今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养精蓄锐做好准备。 太极殿宫门尚未开启,就在官员们依照班次静静等待时,一道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身影,突兀出现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 就见那是一名俊秀非凡,身姿挺拔的少年,并未身着蟒袍或是官服,只穿着一件素白洁净的长袍,背后扛着一方硕大的玉匣,与太极殿前的衮衮诸公显得格格不入。 萧策的出现,立时引起了无数人侧目,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没资格认识他,尚还在疑惑这气质不俗的少年来历。 位于最前方,大盛王朝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已经转身蹙眉盯着他,都在惊讶六皇子竟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无忌身兼内阁大学士,自然有资格位于朝臣前列,发现萧策正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边走边打量周围的朝臣,像是在逛庙会般,毫无一点严肃的态度,慕容无忌忍不住走上前搭话。 “六殿下,今日可是大朝会,你怎么穿成这样?” 萧策看了一眼慕容无忌,才凑过去小声说道。 “大舅,我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全在长生殿,我是一大早从宫外赶来的,没时间回去换,只能就这样来了。” 慕容无忌闻言忍不住就想教训萧策,可一想到前些时日自己一双儿女还是萧策救回来的,慕容无忌也就不好当着这么多官员教训亲外甥,只压低声音问道。 “策儿,你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今日陛下怎会突然召你参见朝会?” 萧策也是一脸懵圈,继续跟慕容无忌嘀嘀咕咕。 “我也不知道呀,父皇专门派人传了口谕,我就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大舅,我这可是第一次上朝,您待会儿可得罩着我呀!” 慕容无忌是个沉稳严肃的人,一直很不满意萧策这种随意的态度。 可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外甥呢,天大地大娘舅最大,慕容无忌还是拍了拍萧策的肩膀。 “按你的身份,你得站在朝臣前班,等会儿进去你就跟在三皇子身后,记得多听多看少说话。” 萧策心虚的点了点头,默默跟着慕容无忌走到朝臣的最前列,站到了萧恪的身旁。 萧恪早就发现了萧策,此刻正目光惊异的盯着他。 “老六,你怎么会来参加朝会?” “嗨,三哥你快别提了,你以为我想来呀,这大清早的我还想多睡会儿呢。” 萧策只好不厌其烦的又向萧恪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萧恪听完后,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心渐渐沉了下去。 “昨日老六掀了游蛇帮,今日父皇就召他上朝,莫非是想让老六来指证杨启?还是说父皇见老六身子大好,已经有意让他逐步接触朝政?”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对于萧恪而言都算是噩耗,所以看萧策的眼神也变得不再友善。 如今有资格上朝的皇子中,除了太子外就只有萧恪,可今早萧策的突然出现,让萧恪心里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萧策发觉三哥似乎心情不佳,便也不想触霉头,默默退到萧恪身后当起了小透明。 萧恪站在人群最前方,背上那一坨大箱子太显眼,挤得后面跟着的六部尚书,都默不作声往后缩了一步和萧策保持距离。 一群官员交头接耳,很快所有人都知晓了萧策的身份,纷纷都用好奇的目光不断观察他。 毕竟这个六皇子几乎从不在外公开露面,可长安城里这些年来到处是萧策的传说。 稍过片刻,太极殿宫门缓缓打开,在高总管一声唱和后,大臣们依次进入太极殿,按照文左武右、官职高低的顺序按部就班站定。 萧策站在最前方,好奇打量着太极殿内的陈设,虽说自小就困守在皇宫中,但萧策还是第一次进到这开朝会的太极殿中。 这时尚书令杜言轻咳一声,壮着胆子拍了一下萧策。 “咳咳咳,六殿下,不知您是否方便,将背上的盒子先放下?后面的官员都被您挡住了。” 萧策回过头去,见官员们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背上的玉匣卸下放到脚边,然后。。。然后就坐了上去。 萧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枪匣上晃着腿,一脸乖宝宝的模样盯着太极殿上方,又让后面的官员们一阵无语。 御史大夫赖仲德见状吹胡子瞪眼,就想上前呵斥萧策殿前失仪,却被旁边的户部尚书王珅一把拉住。 “老赖,你弹劾太子都没人会有异议,但你要是去招惹六皇子,陛下是真有可能将你发配岭南,左右这六皇子平生第一次上朝,劝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王珅,曲意逢迎,谄媚君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赖仲德十分嫌弃的袖袍一甩,喷了王珅一句后便又回班站定,但倒也不敢真的再去触萧策的霉头。 王珅也笑呵呵的回到队伍中,懒得跟赖仲德这个老匹夫计较,悄悄盯着萧策的背影,目光不断闪烁。 昨日女儿王添香入宫归家后,王珅还为女儿又没能与太子相看感到焦心。 可王添香话里有意无意总会捎带上萧策,却让王珅着实留了个心眼,毕竟自家女儿从不在意男女之事,萧策还是王添香第一个主动提及的外男。 太极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等萧世成带着贾公公自后殿进来时,众臣急忙收敛神色恭敬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策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这种朝堂之威严,像个白痴一样东张西望,新奇的观察众臣行礼。 萧世成一进入太极殿,就看到傻儿子位于最前头,像个憨腚般坐在枪匣上,既不跟着行礼,也不去看上方的龙椅,就只会盯着人家朝臣弯腰躬身的屁股傻乐。 萧世成额头青筋狂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想苛责萧策,只抬手让众臣平身后,便神色如常坐到龙椅上,开始今日的大朝会。 第182章 委以重任 太极殿中气氛庄重严肃,待萧世成落座于龙椅上后,一个接一个大臣便紧锣密鼓的,手持笏板出班上奏。 起初萧策还正襟危坐,想着能多学点朝堂文化,回去也好跟红袖与霜霜显摆。 可没过多一会儿,大臣们不是在汇报各种工作情况,就是奏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令萧策直觉一阵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见父皇忙着与朝臣奏对,根本没空搭理他,萧策便也放松下来,挺直脊梁双手交握于腹部,闭目开始修习起沈无伤教授的行气法门。 自昨夜吸纳了千机椟内少量真气后,萧策的丹田气海中便多了一股凝而不散的气团。 经过葛思佗的一番诊脉后,确认萧策丹田中,是尚未融入他体内的精纯真气,需得不断运行周天大脉,生生不息周而复始,才能让这股真气彻底化为己用。 萧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太极殿中开始行气入定,周遭的一切动静瞬间被隔绝在外。 萧世成在听完朝臣的日常奏表后,见无人再出班,才与尚书令杜言眼神交错一瞬而过。 杜言心领神会,抬起笏板躬身出列。 “启禀陛下,老臣弹劾刑部侍郎杨启,纵容其三子杨松,勾结游蛇帮拐卖女子稚童,罪行昭昭,天理难容!” 来了!知晓内情的官员无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今日朝会的重头戏总算要开演了! 萧恪听到杜言的话,只身子微微一震,而后便保持缄默,静观事态发展。 杨启心中一突,咬了咬牙,突然出列直接跪到了地上。 “陛下,微臣教子无方,疏于管教!致使孽子犯下大错!微臣祈求陛下依照国法从严惩办杨松!为人父者,微臣未能及时发现孽子罪行,也有不可推卸之责,恳请陛下降罪贬黜,以正朝纲!” 杨启没有多余的辩解或是抵赖,而是直接了当认下了杨松的罪责,字字泣血,声泪俱下的跪倒在地。 能位列朝堂者,谁都不是傻子,杨启话里话外都在说明,勾结游蛇帮乃是杨松一人之罪,他这个父亲只是犯了管教无方的连带责任,如今他自请贬官,以退为进,也能将杨家从这件案子中摘出去。 萧恪没有去看杨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听到杨启的话后心底长松了一口气,好在杨启听劝,放弃儿子以保全杨府,哪怕官职被贬,只要人活着都还有翻盘的机会。 萧世成毫不意外杨启的表现,神情平静的看了一眼大理寺少卿韩栋。 韩栋会意出班说道。 “启禀陛下,昨夜大理寺自京兆府大牢提审杨松,此刻太子殿下仍在大理寺中主持审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萧恪与杨启心中同时一紧,难怪今日上朝不见太子的身影,萧恪还以为萧炎是称病,却没想到他竟是在连夜审讯杨松! 这时就听龙椅上传来萧世成意味不明的话语。 “不必再等着杨松的供证,昨日是六皇子萧策揭露了游蛇帮的罪行,既然萧策今日来上朝了,就让他这个当事人与杨启对峙即可。” 杨启闻言手心忍不住冒汗,他并不知道昨日游蛇帮内发生的事,此刻有些心里发憷。 萧恪也是握紧了拳头,他在昨夜才赶回长安,当时游蛇帮老巢早就被掀了,玄衣卫封锁了修德坊,他根本探查不到具体情况。 众臣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大殿前方的萧策,萧世成也偏头看了过去,他原本心中还挺欣慰,今日萧策第一次上朝就能在旁边规规矩矩的,可见到萧策竟是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萧世成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萧策!” 萧世成怒吼了一声,声若洪钟在太极殿中不断回响。 萧策闻声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太极殿中所有人都在惊讶的望着他,父皇的眼神更是如刀般锋利。 萧策刚想开口解释,可一张嘴便有一团金色气息自他的口鼻里飘了出来,让殿内众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我造!行气刚到上窍,还没来得及运下去!” 萧策自己先忍不住叫了一句,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大了,刚刚被父皇吼了一句行气差点出了岔子。 贾公公盯着萧策眼泛异彩,低声对萧世成语带惊喜的说道。 “陛下,六殿下这是得气了,方才应当是在气运周天呢。” 萧世成闻言面色这才缓和下来,然后就是心底一阵欣喜,这傻儿子总算是有点走武道的样子了。 就听萧世成跳过刚才的小插曲,神色如常的问道。 “策儿,昨日游蛇帮是你亲手捣毁的,你就来告诉诸位大人,这案子究竟是杨松一人所为,还是说刑部侍郎杨启也牵连其中?慢慢想,不着急。” 殿内所有人都听呆了,陛下何时曾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过话? 平日上朝时就连太子有疏漏之处,都会招来皇帝的一阵喝骂,可这六皇子在殿中梦周公,皇帝丝毫没有责备之意,反而还好声好气的,像是生怕吓到六皇子一样,令无数朝臣在心中暗暗咋舌。 此刻萧恪都没心思再管杨启,低着头眼神晦暗,一遍遍在心里问,凭什么! 萧策听完父皇的话后,才挠了挠脑袋疑惑的说道。 “父皇,这种事还用的着放在朝堂上议论?平时我要是出去惹祸,你这个当爹的一准知道,还得想法子帮我擦屁股,所以若是没有当大官的亲爹撑腰,杨松那个废物凭什么能指使游蛇帮数百帮众,还能多年来一直帮助游蛇帮躲避朝廷的追查,你觉得就单凭杨松这样一个酒囊饭袋能办的到吗?” 糙,太糙了,这是一个皇子能说出的话?可萧策的话糙理不糙,朝堂诸公只觉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萧世成都懒得再搭理地上面如死灰的杨启,反而笑眯眯的问道。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杨启,毕竟是一部侍郎,若是冤枉了他,可是会寒了忠臣之心。” 萧策目光狐疑的盯着龙椅上的父皇,总感觉他今日吃错药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这有啥的,直接将杨启收监审查,若杨家真在背后扶植游蛇帮,直接依照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倘若杨启真是被儿子给坑了,大不了放他出狱再升他的官,相信也没人再有怨言。” 殿中诸臣都像看白痴般盯着萧策,六殿下你以为朝堂是儿戏不成,还由得你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唯有萧恪最是了解父皇与六弟,听到萧策的话后,萧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好不容易拉拢到自己这边的杨家,已经彻底完蛋了。 杨家之罪早在昨夜就已经议定,太子萧炎根本就不是在审理杨松,而是在忙着清算游蛇帮遗留下来的钱财,以及后续抄杨家时该是怎么个流程。 萧世成今日本就只是让萧策来群臣面前露个脸,顺便走个过场借萧策之口正式处理了杨家。 就听皇帝沉声下令。 “那就按六皇子之见,先将刑部侍郎杨启革职查办,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少卿一同审理,命京兆府查抄杨家,一应家产尽数充入国库。” 众臣闻言都有些后怕的盯着龙椅上方,陛下这是早就决定要查办杨家了,这一套流程下来杨启就算没罪也必死,况且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杨启屁股干不干净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等在杨启被人哭爹喊娘的拖了下去,萧世成才总算说起今日朝会真正重要的事。 “既然今日诸位臣公也见到了六皇子的能为,那朕接下来便有要任就交于六皇子。” 殿中所有人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六皇子有个屁的能为,还不是陛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皇帝今日明摆着想要捧亲儿子进入朝堂,朝臣们除非是真的犯了癔症,不然哪有人会站出来反对。 就当众臣都以为萧策也要如同三皇子般,被派往六部中某一部观政学习时。 唯有坐在枪匣上的萧策浑身一紧,心里一股被阴谋算计的预感扑面而来。 就见萧世成神秘一笑,盯着萧策无比鸡贼的开口。 “七日后,武定王父子率五千天盛铁骑回京献俘,朕委任六皇子萧策领五千御林军,七日后出城相迎武定王父子归京。” 萧策:。。。。。我尼玛,本殿下就知道父皇没憋好屁! 第183章 万古长青 皇城武德殿中,朝会早已散去,可某对互相拿捏算计的父子,仍在激烈的对线。 “爹!你是就逮着一个儿子坑呐,迎异姓王回京这样的大事,你舍不得大哥去吃排头,就把我派出去送?” 萧策坐在枪匣上,朝着御案旁的萧世成一阵捶胸顿足。 萧世成接过贾公公递来的茶水,十分淡定的轻抿一口。 “朕不是指了五千御林军跟着你嘛,你还怕什么?” 萧策闻言更加暴跳如雷,抬手就指着殿中角落里,正臊眉耷眼的御林军统领黄灞先。 “爹,沈南天带回来的可是五千天盛铁骑!那是在西北与金国蛮子冲杀过的铁军!你问问老黄,他敢不敢就带五千虾兵蟹将去跟沈南天父子硬碰硬?” 黄灞先看了一眼萧策,然后抬头小声嘟囔。 “六殿下,末将一直都在勤练军阵,手底下的将士也没您说的那么不堪。。。。” 萧策扭过头就怒瞪着黄灞先。 “一帮窝在京城的老爷兵,就算你把他们操练到死,能跟边关浴血过来的屠夫们比?” 萧世成皱眉望着萧策。 “策儿!不得无礼!朕只是让你带兵出城迎沈南天,又不是让你去跟天盛铁骑正面冲锋,你这么大反应作甚?” 萧策转身一张脸都纠结在一起。 “老爹啊,你真当我是傻缺不成?大盛铁律对藩王回京有严格限制,沈南天逾制带了整整五千重骑兵回长安城,摆明了就是让朝廷投鼠忌器,动沈家之前先得掂量掂量。” 萧世成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你这不是看的很明白嘛,朕选你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萧策顿时感觉欲哭无泪。 “爹,你派给我的差事我不敢拒绝,哪怕请一个戏班子夹道欢迎沈家父子我都乐意,可你放着京营数十万大军不动,非要让我带五千御林军,这不就是让我冲到前面当炮灰,先去试探沈家父子的底线吗?” 萧世成发觉,这个傻儿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怂的吓人,只好将话掰开揉碎讲清楚。 “策儿,沈南天不多不少只带五千骑兵回京,既不可能仗着这些人就敢威胁长安城,但也足以作为他们自保的本钱,他这是在向朝廷摆明态度,他沈家不会拥兵自重,但也绝不甘心任人宰割,而一旦京营的驻军行动起来,那就是直接与沈家撕破脸了,到时候除了将沈家父子连同那五千骑斩尽杀绝,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在那之后西北四州必乱,朝廷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着萧世成便轻轻拍着萧策的肩膀。 “御林军作为拱卫皇城的天子亲军,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的作战能力,而朕派你率相同数量的御林军出城,同样是在告诫沈南天,他儿子大破金军这件事有功无过,朝廷还认他这个异姓王,朕也还认他这个老兄弟,但也绝不会受他沈家钳制!让朕最疼爱的儿子,带着朕的亲军出城相迎,也已经给足了他沈家体面,到时候就看他们父子会作何抉择了。” 萧策嘴巴张了张,看望着父皇那双寄予厚望的眼睛,终究是再没说出拒绝的话。 武德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萧世成看了眼蔫头巴脑的萧策,转而又笑着打趣道。 “你个怂蛋,你要是能拿下沈寸心,沈南天就是你未来的岳丈,到时候你挟持他的女儿,莫非他还敢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不成?” “哎呀,爹!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儿子跟沈寸心之间还不能说这些。” 萧世成闻言笑而不语,这臭小子果然是中意沈家那个泼辣的丫头,否则也不会一接到崔家上门的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武定王府搅局。 考虑到萧策与沈南天二人的身份都太过敏感,萧世成只能暂时将结亲的事搁置到一边,至少要等西北兵权收归回朝廷后,萧策与沈寸心才有谈将来的可能。 父子俩又商议了一阵后,萧策才颇为无奈的扛着枪匣出宫。 等萧策离开后,萧世成摩梭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才转身对贾公公问道。 “阿翁,策儿如今是不是还窝在那间客栈里?” 贾公公闻言点了点头。 “同华客栈的掌柜伙计早都跑没影了,那间客栈现在就只有六殿下一行人住着。” 萧世成捂着脸有些无语。 “好歹是朕的皇子,天天占着百姓的客栈算怎么回事?去将内务府的人叫过来。” 贾公公依令离开武德殿去传召,如今萧策成天赖在宫外不肯回长生殿,看来陛下是打算正式为六皇子开府做准备了。 宫门外,韦我峰等了一早上,都快靠在马车上睡着了。 萧策走到马车前,朝着韦我峰昏昏欲睡的大脑袋就敲了一个暴栗。 韦我峰被打醒了也不恼,笑嘻嘻的问道。 “殿下,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是回客栈吗?” 萧策将枪匣先搁到车里,然后才神色稍显落寞的登上马车。 “先去一趟丹琳池吧。” 韦我峰闻言愣了愣,然后才默不作声驾驶着马车,朝着丹琳池方向行去。 淑华坊丹琳池,自前段时间萧策造访过之后,五皇子府便命人将丹琳池旁,那座最为雅致精巧的诚园彻底封锁,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诚园内,一道孤独修长的身影,正独自一人行走在万花丛中,手里还拎着一个酒葫芦。 萧策抵达诚园后,只让韦我峰在园外等候,也并未惊动五哥,只自己一个人来看望梁宝。 诚园中参天的万年青,当日的泥泞早已消失无踪,只剩树荫下一片青翠草地。 萧策走到百年苍松下,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树顶,轻笑着说道。 “大树底下好乘凉,梁老宝你倒是睡得舒坦。” 说完萧策便打开酒葫芦,往草地上倒下一汪酒水,待酒水渗入到泥土中,萧策才转身靠坐在万年青下,自顾自抱着啜饮起来。 “梁老宝,你知道吗,本殿下今日去上朝啦,果然跟你以前说的一样,都是些狗屁倒灶的无聊事,也不知那么多读书人挤破脑袋也要往朝堂里拱。” “你还记不记得沈修合那个小子,以前咱俩还总嘲讽他虎头虎脑,傻了吧唧的,人家现在都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啦,父皇让我七日后出城去迎他,也不知五年不见,物是人非,那小子如今还认不认我。。。” “我今天跟父皇又吵起来了,不过你懂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本殿下最后又屈服啦,不就是直面边关铁骑嘛,要是沈南天真的犯病,我到时候撒腿就跑,你算是彻底清闲了,不然本殿下逃跑的时候,你又该当坐骑咯。。。” “老梁。。。今天我又直接出宫了。。。其实我也觉得老是住在客栈不妥,可父皇又不肯给我安排个宅子。。。咱俩在长生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不敢回去,怕又想起你。。。” 象征着万古长青的苍松下,少年将头埋在膝盖里,呢喃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融入到和煦的微风中。 第184章 丹琳诗会 丹琳池五皇子府,平时门可罗雀的庭院中,今日下人们进进出出,忙碌不断。 五皇子萧泽站在院子里,正挺着大油肚,不断使唤着下人往院外搬着桌椅板凳。 自打随着六弟走了一趟钟鼓塔后,萧泽发觉还是这种安享富贵的生活更适合他。 中秋之后便是秋闱,长安城中已经聚满了全国各地入京的科考仕子,各种文华盛会便也热闹的举办起来。 景致冠绝长安城的丹琳池,历年科举前都会举办一场丹琳诗会,以供各地而来的读书人交流学习。 之前这等诗会一般都由国子监与礼部承办,可如今五皇子府就盖在丹琳池边上,这筹办诗会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萧泽的头上。 萧泽一边指挥着下人前往丹琳池旁布置场地,一边持续叫苦不迭。 “娘希匹的,本殿下连四书五经的背不全,还得被压着办这种劳什子诗会,本以为住在丹琳池边是占了大便宜,早知道我直接搬到坊市里住去,哪来这些麻烦事。” 国子监大祭酒严立松就站在萧泽身边,闻言便蹙起眉头提醒。 “五殿下慎言,这丹琳诗会乃朝廷为举子们准备的文会宴,既是彰显我大盛文华昌隆,亦是给举子们一个扬名仕林的机会,可不敢轻慢怠惰!” 萧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最是受不了这些酸儒张口闭口全是大道理,可这是父皇昨日便传下来的旨意,萧泽心里再不满,也只能配合着办好这场诗会。 诗会定在晌午过后,届时丹琳池门禁大开,无数才子佳人便会涌入到这皇家园林,萧泽想着若是这次诗会办得好,没准自己还能混个好名声。 就在萧泽东想西想时,府中佟管事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殿下,诚园那边传来消息,六殿下正在园子里。” 萧泽闻言心中一喜,自从萧策被禁足太庙后,他们兄弟二人还没见过呢。 可转念一想,萧泽便意识到,萧策应当是来看望梁宝的,于是萧泽沉声对佟管事吩咐道。 “再过一个时辰诗会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丹琳池旁定是人满为患,让人将诚园看守严实了,不准任何人打扰到六弟。” 佟管事赶忙又退了下去,招呼人手将诚园围了起来,避免那些读书人误入,坏了六皇子的心情。 丹琳池外的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辆豪奢的车驾,正朝着园林中驶来。 宁国府小公爷崔兆,正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自前日在武定王府被萧策一顿折辱后,崔兆回到家差点气出病来,好在消息并未传的满城皆知,崔兆今日便想着来参加丹琳诗会散散心。 这时车窗外一片喧哗,能听到有人在大声嚷嚷,崔兆睁开眼睛有些不悦的问道。 “外面是何人在大声喧哗?” 崔家的小厮探头禀报道。 “小公爷,是修国公家的慕容公子,好像是他家的马车跟别人撞到一起,正在起争执呢。” “花花太岁?他那个草包也好意思来参加诗会?” 崔兆轻声嘲讽一句,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就见通身锦衣华服的慕容冲,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指着一辆马车破口大骂。 “不长眼的狗东西!这路修的那么宽,你非得往本公子家的马车上撞!出门前没带眼睛不成?” 顺着慕容冲所指的方向,崔兆就看到,挂着慕容家徽的马车,与另一辆华贵的马车抵在一起,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而那辆马车上挂着的正是琅琊王氏的家徽。 崔兆见状忍不住嘴角讥诮,王家与慕容家都是最顶尖的门阀世家,王家的王珅官拜户部尚书,慕容家更是贵为皇亲国戚,这种狗咬狗的戏码,崔兆只觉得乐见其成。 慕容冲的喝骂引来了路旁无数文人仕子围观,毕竟不是谁都能坐着马车参加诗会的。 王家马车旁,一名驾车的小厮被喷的狗血淋头,方才确实是他驾车出了岔子,才会和慕容家的马车撞在一起,此刻理亏之下,被慕容冲骂的抬不起头来。 车厢中,听到那不堪入耳的骂声,一身素雅罗裙的王添香却神情平静,只对身旁的丫鬟轻声吩咐。 “墨痕,你出去跟慕容公子赔个不是,别再起无谓的争执。” 墨痕点了点头,便起身出了车厢,朝着慕容冲伏了一礼。 “慕容公子请息怒,方才是我家小厮莽撞,惊扰了贵府马车,在此向公子赔礼。” 慕容冲见得对方只派个丫鬟来打发自己,顿觉有被羞辱到,便又不依不饶的说道。 “你们王家好大的派头,这是觉得本公子好说话?让你家主人出来亲自分说!” 墨痕闻言就不满的轻轻蹙眉,正欲开口与慕容冲分说,这时就听得车厢中传出一声轻叹。 车帘被掀起一角,端方淡雅的王添香自车厢中走出,朝着慕容冲欠身一伏。 “慕容公子,小女子无意冒犯,还请公子勿恼,若是贵府车马有损失,我王家定如数赔偿。” 王添香甫一出现,长街上便倏的一静,所有人都为她那惊人的美貌所心折。 慕容冲原还以为车里坐着的是王家公子,所以才会得理不饶人,毕竟同为世家大族,都是逮着机会就得踩对方一脚,可如今见是个秀丽娟秀的女子,慕容冲顿时尴尬不已。 这时一直被慕容冲勒令待在车里的慕容瞳,听到这温柔的女子声音,再也坐不住从马车中走出。 “敢问是否王家姐姐当面?” 王添香见是个文静得体的女孩子,错愕一瞬后便微笑着点头。 慕容瞳喜好读书,早就听闻过王添香京城第一才女的大名,此刻只觉得臊得慌,赶忙行礼道歉。 “慕容瞳仰慕王家姐姐才学已久,今日本只是小事,都怪兄长无礼,冒昧冲撞了王家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王添香见慕容瞳知书达理,便也含笑应承了一句,两位女子出面如春风化雨,将这一场小风波给彻底掐灭。 待王添香与慕容瞳各自回到马车中后,慕容冲才难为情的低着头,先行带着自家车马快步前往丹琳池。 等王家的马车也跟着离开后,崔兆坐在车帘旁一阵惋惜,为何不是王家公子坐在车里,不然一定会跟慕容冲掐起来,到时候可就是一出好戏呀! 一想到方才惊艳众人的两名女子,崔兆不由得压住小腹内的邪火,眼神闪烁轻喃道。 “王添香。。。慕容瞳?两家倒是都有一个不错的女儿。。。” 诚园内,萧策喝的酩酊大醉,不知何时已靠在万年青下睡着了。 一阵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打搅了萧策的清梦,让他忍不住烦躁的坐起身。 等萧策揉了揉宿醉胀痛的双眼,他才朝噪音的源头望去。 就见诚园外,隔着偌大一座丹琳池,对岸的湖岸边挤满了人,显得热闹非凡。 萧策不由得从树丛中探出身子,隔着湖水不住往对岸眺望。 “耶嘿,怎么今日有人在丹琳池办席不成?五哥真不够义气,吃席也不喊喊我!” 第185章 白衣渡湖 丹琳池豫园,作为占地最广的一座大型园林,坐拥一条完整开阔的平坦河湖岸,将整座丹琳池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群英荟萃的丹琳宴,便在豫园的河岸边举行,岸边一应亭台水榭中,此时都已聚满了文人墨客与名门闺秀。 五皇子萧泽,陪同着几位文坛大儒,落座于丹琳宴的最上首,这批人便将在此次诗会中,对各地学子的诗词文赋作出点评。 其中地位最高的二人,便是国子监大祭酒严立松,以及名满天下的儒学泰斗曾石。 二人才一落座,河岸边围坐的举子文人中,便有眼尖的走上前行礼问安,顺便与两位大儒混个脸熟。 伴随着有人抢先一步,越来越多的书生望风而动,全都聚集到最上首的长桌前。 作为在座身份最尊贵的五皇子,萧泽斜瞥着这帮被人围在中间的酸儒,并未感觉无人巴结受到冷落,反而乐的清闲,抬着一颗胖脑袋不断张望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姑娘小姐。 随着两名姿容惊艳的女子结伴走入湖岸,整座喧哗嘈杂的丹琳宴陷入一瞬间的停滞。 王添香与慕容瞳两位姑娘,都是喜好文墨,通晓典籍的闺阁才女,在豫园前相继下了马车后,慕容瞳主动上前与王添香攀谈,二人顿感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手帕交,便携手一同参加诗会。 倒是苦了缀在后面尴尬不已的慕容冲,方才他才得罪了王家小姐,这会儿她与妹妹相谈甚欢,慕容冲走也不是陪也不是。 随着越来越多结伴同行的青年男女进入丹琳宴,这场科举前最大的诗会即将开始。 王添香与慕容瞳坐在中间靠后一张矮桌旁,二人一直在交流诗词心得,将百无聊赖的慕容冲晾在一边。 慕容冲也懒得跟两个姑娘闲聊,便也四处东张西望,观察起参加诗会的人群。 就见一身儒袍,风度翩翩的崔兆,闲庭信步走到湖岸边,淡淡瞥了一眼慕容冲后,走到对面的矮桌边落座,自顾自摇着折扇,好一副世家公子做派。 慕容冲看到崔兆这装腔作势的嘴脸就一阵恼火,崔家大本营位于江南,而慕容家则在淮南,两个大世家间的势力范围相隔不远,多年来常有摩擦,连带着长安京中的宁国府与修国府,两家关系也很不对付。 可不等慕容冲上前奚落两句,两名年轻周正的举子文人,走到桌旁冲崔兆恭敬行礼后落坐,接着便跟崔兆小声交谈起来。 慕容冲见此眉头一皱,此次丹琳宴崔兆看来是有备而来,这两个仕子应该就是崔家此次秋闱的扶持对象。 待河岸边坐满了仕子文人后,丹琳宴便在大祭酒严立松的带领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席间尚未定题,便已经有些性子浮躁的仕子率先起身,就着这秀美的湖景,开始朗诵起自己的佳作,想要借此博得头彩。 严立松,曾石等几名大儒,偶尔也会专门指定仕子为诗会开头定调。 例如长安本地如今文名最盛的李修,或是关中一直小有名气的周旭等人,被点到名字的仕子,全都与有荣焉起身,按照方才延续下的湖景之题,一展胸中才学,引得周围无数叫好之声。 慕容瞳一直听的很认真,虽说并未出现惊艳之作,但大体也算是可圈可点,出于对文人的敬重,小姑娘也是聚精会神的聆听品鉴。 可没过一会儿,慕容瞳便发觉,身旁的王家姐姐似乎兴致不高,诗会刚起了个头,她就已经将视线放到了秋水荡漾的丹琳池上。 “王姐姐,是没有可以入眼的诗作吗?” 听到慕容瞳小心的询问,王添香回头一脸平静,笑着指了指湖对岸。 “比起这些平平无奇的诗词,我倒是觉得对岸更有意思。” 顺着王添香所指的方向,慕容瞳也一脸疑惑的朝对岸望去,接着便是忍不住轻声惊呼。 “呀!是殿下!” 与豫园隔湖相望的诚园岸边,萧策正踩在一艘木舟上,一袭白衣风姿卓绝,上演着白衣渡湖的戏码,尽显风流写意。 萧策身旁,五皇子府的佟管事正卖力撑着船只,方才六皇子找到府中看守诚园的下人,说是要去对岸吃席,佟管事不得不用最快的效率,找来了一艘游湖木船,驮着六皇子到对岸去。 萧策站在船板上,身背枪匣,负手而立,望着对岸一群书生仕子,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嗝~~不行,刚才把一葫芦断肠烧全干光了,待会儿得喝点果酒透透。” 湖面上突兀的出现一叶孤舟,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再见得船上站着一位俊秀的白衣公子,更令许多名门闺秀看的悄悄脸红。 待佟管事将船撑到岸边,萧策道了声谢后,便晃晃悠悠的落到岸上,朝着丹琳宴的会场走去。 由于萧策别致的出场方式,进行到一半的吟诗作对暂时终止,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不等一众书生小姐们交头接耳,除了五皇子萧泽外,最上首坐着的严立松与曾石等大儒们,全都已经站起身,朝着萧策遥遥行礼。 “参见六殿下。” 萧策浑身酒气,见这帮老冬瓜很有礼貌,便笑嘻嘻的摆摆手。 “免礼免礼,本殿下就是来蹭顿酒喝,你们不用管我,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完也不理会在场那么多双神色各异的目光,萧策三步并作两步就钻到慕容冲那桌坐下。 慕容兄妹早就发现萧策了,只等萧策坐下,闻到那刺鼻的酒气,慕容冲才忍不住问道。 “萧策,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咋喝成这样?” 萧策笑着指向对岸。 “方才我去看望老梁,喝着喝着就睡着了,见这边热闹的紧,就跑过来凑个热闹。” 说完萧策便将枪匣横在边上,将下巴撑在桌上,抬眼含笑望着慕容瞳。 “小书呆,有没有想我呀?” 慕容瞳还是第一次见到萧策这种酒后肆意的状态,一张小脸红璞噗的,害羞的应了句。 “想的呢。” 慕容冲闻言就翻了个白眼,自己这花痴妹妹彻底没救了。 这时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王添香,终于轻声开口。 “这位就是六殿下吧,小女子王添香,久闻六殿下大名。” 萧策故作不经意的转头,才将视线定在王添香脸上,虽然之前就曾窥见过侧颜,但此刻萧策也只能装作是初见。 “哟,王姑娘被奉为长安第一才女,本殿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王添香闻言眉梢轻扬,带着浅浅的笑意。 “殿下入座不过少顷,怎就能看出我的才学?” 呀呵,倒还挺自来熟!萧策嘴角勾起,贱贱的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调笑着说道。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嘛,王姑娘这张俏脸一看就是爱读书的。” 王添香难得生出玩笑的心思,同样抬手点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笑意盈盈的开口。 “殿下这张干净的脸,一看就是没好好读过书的。” 萧策与王添香相视一笑,便算作上次路旁惊鸿一瞥后,二人再心照不宣的打过一次招呼,倒叫旁边的慕容兄妹听的一愣一愣的。 第186章 明争暗斗 因为萧策的突兀现身,丹琳宴暂停了一会儿,但很快又重新进入正轨。 众人都已知晓萧策皇子的身份,也没有不长眼的敢上前刁难或是巴结。 仕子文人们只当萧策是来感受诗会氛围的,稍稍沉寂一会儿便又各自开始作起诗词,一时间诗会再次热闹起来。 听着这些文人骚客的风花雪月,萧策懒洋洋的瘫在桌旁,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为女子准备的果酿,还时不时抓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送。 慕容冲看着萧策这副比他还像纨绔的尊容,瞥了一眼对面某张桌子,笑着打趣道。 “萧策,你又在哪得罪过崔小公爷不成?怎么从你一进来,人家那目光就像是要吃了你似的。” 萧策闻言淡定抬眸朝对面望去,就见崔兆面色阴沉似水,眼神锐利如刀,时不时就会将视线投向他们这桌。 看了一眼崔兆身旁的两名书生,萧策旁若无人的直接抬手问道。 “冲太岁,崔犊子边上那两坨什么来头?” 慕容冲笑嘻嘻的接茬。 “怕又是崔家今年准备往朝中塞的狗腿子呗。” 萧策与慕容冲根本没有压制音量,几乎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挑衅的话语。 崔兆坐在桌旁仿若未闻,却将手中的折扇死死攥紧,骨节都在根根发白。 一旁的襄阳举子刘征名忍不住轻声说道。 “崔小公爷,这六皇子与慕容家的简直欺人太甚!” 另一名儋州来的举子曹芳也是怒气冲冲的开口。 “此乃文华盛会,这两人简直有辱斯文!” 虽说二人都颇有微词,但也只敢小声哔哔两句,毕竟对面坐着的可是当朝皇子,就连崔兆都得忍气吞声,更遑论他们两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 萧策见崔兆不接招,也不再自讨没趣,自顾自又跟慕容冲吃喝起来。 王添香与慕容瞳就安静的看着萧策不断喝酒吃东西,慕容瞳更了解萧策一些,心底坚信肯定是崔兆惹恼了殿下,王添香则想的是,这六皇子果然跟传闻中一样,是个绝不能招惹的主。 五皇子萧泽,跟个吉祥物一样杵在高台上,见到萧策跟慕容冲两个玩的高兴,心痒难耐只想跑下去一起吃喝,可他作为此次丹琳宴的筹办人之一,只能耐着性子听这些王八念经。 又过了一会儿,待一名仕子吟诗完毕后,萧泽实在是坐不住了,便悄声向旁边的严立松说道。 “严祭酒,本殿下瞧着大伙儿热场差不多了,要不赶紧定题吧。” 严立松不疑有他,只当萧泽是想见识更好的诗作,与身旁的大儒们一番交流后,便拟定好了文题。 就见大儒曾石抬手轻咳一声,丹琳宴中的交谈之声顿时一静。 等下人将纸笔备好,曾石便站起身来,提笔在纸上开始书写,众仕子见状便都将心提了起来,此次丹琳宴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待曾石停笔后,便有侍从摊开宣纸,向众人展示出上面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忠君报国 曾石年近耄耋,却依然步履平稳,缓缓走到人群中央,朗声说道。 “如今我大盛正值多事之秋,前有京畿出现大旱,后又金国南下叩边,幸得陛下乃当世明君,运筹帷幄间解京畿之难,又知人善用,命武定王世子重挫金国野心,但大盛仍处于内忧外患之境,尚需在座诸位良才尽心竭力,匡扶我大盛社稷,所此次丹琳宴,便以忠君报国为题!” 曾石慷慨陈词一番后,便又回到位置上坐定,静待这些年轻俊彦作出传世名篇。 众举子们听完题目后,全都神情严肃,一脸郑重,往年的诗会多以吟风弄月,唱花赏水等高雅之意为题,今年以忠君报国为题,明显就是朝廷刻意为之。 若是作出上佳诗词,就有机会引起朝堂诸公的重视,在秋闱前便抢占先机,一时间所有举子们全都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动笔题写起来。 在座的高门贵女们,虽说对诗题有些意外,却无人觉得不妥,毕竟风花雪月虽显浪漫,但男儿更当忠君报国,顶天立地,哪个少女不怀春,名门闺秀全都翘首以盼,期待看到经天纬地之才的出现。 萧策靠坐在桌旁,眼神古怪的扫视周围一圈埋头苦思的学子,想来这题目怕是父皇提出来的,因为曾石刚刚那一番话怎么听都像是父皇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时萧策斜眼望去,就发现慕容冲这个夯货竟也提着毛笔,坐在桌前苦思冥想,忍不住问道。 “你干嘛呢?莫非也想憋出泡诗来?” 慕容冲咬着笔杆,眉头紧皱作沉思状。 “别烦我,正憋到一半呢!” 慕容瞳见状便凑到萧策耳边小声说道。 “殿下你忘啦,哥哥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呢,今日来丹琳宴就是想扬名的。” 萧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花花太岁可是国子监毒瘤,今年也有资格去科场上大展拳脚。 萧策忍不住又贴到慕容瞳耳边。 “小书呆,你哥作过诗吗?别待会儿闹笑话。” 慕容瞳有些心虚脸红的摇摇头。 “哥哥平日里看多了淫词艳曲,想来也总能作出一首。” 萧策闻言差点笑出声,但为了不打击到慕容冲的积极性,他还是选择闭嘴挪到一旁不再打扰。 这时王添香轻声问道。 “殿下不作一首吗?毕竟诗题与殿下息息相关,殿下作出一首佳作既能当举子表率,亦可传扬出好名声。” 萧策无所谓的摆摆手。 “王姑娘你怕是想多了,你问问我家小书呆,本殿下到现在连千字文都背不熟,哪敢大言不惭作什么诗呀,况且这好名声对我也没益,还是别丢人现眼的好。” 王添香盯着萧策恬淡的神情看了许久,眼中流露着些许困惑不解,但本只是第一次交谈,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就在萧策酒劲上头,打着呵欠时,余光中瞟到对面一个身影站起,萧策本能的心中一紧。 “不好!这批养的要作妖!” 就见崔兆捧着一张宣纸起身站定,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而后朝高台上的众大儒躬身一揖道。 “诸位先生,我崔家数百年来诗书传家,文脉绵延,自认也算有些文华底蕴,此时见得一众同窗俊杰,共榷忠君报国之道,崔兆不由有感而发,欲率先作表,替我金陵崔氏为诸位开一个头。” 慕容冲闻言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毛笔,目光喷火的望向崔兆。 “这个狗崽子真阴呐!” 今日在场高门大户不计其数,可真正能称之世家门阀的,无非金陵崔氏,淮南慕容氏,琅琊王氏这三家。 如今崔兆站出来现眼,就是为了替崔家在所有举子面前扬名,顺便打慕容家与王家的脸。 而王家今日只来了王添香一个女眷,即便她不出头正名也没人会多舌。 可慕容冲是修国公府的嫡长子,若是在这种场合拿出上不得台面的破诗,那慕容家今后就会沦为长安城的笑柄! 崔兆扫了一眼慕容冲面前空白的纸张,而后便带着无比得意的笑容,将手中的诗作交由侍女,送到了上方一众德高望重的大儒手中。 慕容冲看的咬牙切齿,顿感慌乱的不断挠头,可却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萧策见状目光深邃的盯着崔兆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拳头。 第187章 惊世之作 崔兆喧宾夺主,率先将自己的诗词递交上去,引得在场许多举子敢怒不敢言。 金陵崔氏作为江南第一豪阀,崔兆更是长安宁国府的继承人,以他这样卓然的身份,若是寻常的文人聚会,崔兆自是可以占尽风头,旁人还得捧他臭脚。 可今日的丹琳宴,是为之后的秋闱预热,替腹有才情的寒门仕子扬名,崔兆这都还要跳出来抢夺他人的机会,未免吃相太难看了些。 今年秋闱大热的李修,周旭等人,全都脸色难看捏紧手中的诗作,若是不将自己的诗词呈上去实在心有不甘,可崔家门阀树大根深,他们又怕压过崔兆一头会招来崔家的记恨。 一时间诸多举子踌躇不前,竟无人敢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 崔兆淡定从容的扫视一圈在座诸人的脸色,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做足了谦卑之态,躬身朝着周围的举子们行礼。 “在座的都是我大盛各地简拔出的英才俊杰,崔兆自知才疏学浅,怕过会儿人前献丑,便斗胆先将拙作呈上,也算为诸位贤达的诗作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还望各位同窗体谅崔兆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崔兆姿态摆得很低,顿时引得无数人心中好感大升,毕竟以崔家小公爷的地位,还能如此屈尊降贵费心解释,已经让在场大部分人感到十分受用,并且对崔兆抛砖引玉的说法交口称赞。 李修,周旭等人也再无顾忌,纷纷将自己的诗作交到侍女手中,传到了上首几位大儒手中。 崔兆行完礼后,便故作一脸羞愧的快步回到座位上,神情看起来谦虚知礼,彰显世家大族的教养。 方才先是无声中以势压人,而后又以礼相待,先抑后扬博得满场好感,崔兆心中为自己方才的行事感到十分满意。 可不等崔兆得意多久,他就注意到有两双目光正一直盯着他。 崔兆微微抬眼,就见萧策满脸的讥讽,与神情鄙夷的慕容冲,二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 崔兆也不以为意,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对面这两个是长安城出了名的不学无术,难道还能压他崔家一头不成? 严立松与曾石将方才台下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二老对视一眼后都只能无奈苦笑,这崔家小公爷自诩拿捏人心,可惜终究是年纪尚轻,显得有些拙劣刻意了。 王添香与慕容瞳两名女孩子,都默不作声的安静坐在一旁,但眼神中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矮桌前,萧策用身体挡着众人的视线,压低声音在慕容冲耳边嘀咕,慕容冲一边听一边眼放光芒,不停的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望着纸上那一首惊为天人的诗作,王添香与慕容瞳的诗词造诣可非泛泛之辈,两名女子都忍不住不断观察萧策的神色,心中百感交集,疑窦丛生,但二人都选择暂时沉默,不敢打搅了六殿下的思路。 慕容冲停笔之后,打量了一眼纸上的狗爬字,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 “萧策,你个狗东西,平时伙着我到处玩闹,结果关起门来竟然偷偷读书!你太不讲义气了,居然背刺我!感情这么多年就我傻兮兮的相信你真的不学无术!” 萧策急忙掐住慕容冲的嘴,压低声音说道。 “冲大傻子!你可闭嘴吧!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首诗的出处?你赶紧将诗递上去,记得待会儿踩死那个姓崔的王八犊子。” 慕容冲抬头朝人群中的崔兆看了一眼,而后缩回脑袋,又盯着纸上的诗句。 “写的真好啊,仍谁也料不到咱们能拿出这种传世大作,看崔兆这回不把脸丢干净!” 萧策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慕容冲的脑袋。 “别感慨了,先递上去!记得咬死是你自己写的,让崔兆抓住把柄的话,你的名声就完蛋了。” 慕容冲严肃的点点头,然后唤来侍女将诗词呈了上去。 待诗词递到几位大儒手中后,萧策才又懒洋洋的摆出葛优躺,一脸悠闲的品起了桌上的酒水。 慕容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萧策身边急声询问。 “殿下,方才那首诗,你是何时作出来的?” 萧策闻言心中发虚,他哪会写狗屁的诗,不过是当个不动脑子的文抄公罢了。 但慕容瞳可是自己的小迷妹,萧策必须把这个逼装完,于是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刚刚听见诗题,这首诗就自己从脑袋里蹦出来了,洒洒水啦~~” 慕容瞳两眼发光,崇拜的望着萧策的帅脸,之前她只喜欢殿下的性格与相貌,今日又发现了萧策身上另一个闪光点! 王添香跟萧策并不熟悉,一时也不好随便探询,但一双美目流转间,也满是对萧策的惊艳与欣赏。 两位女子都是饱读诗书,可以肯定萧策方才作的是从未现世的诗词,而这种足以传世的诗作,更不可能有人拿出来卖,所以只可能是萧策自己写出来的。 崔兆看到慕容冲递了张诗词上去,不屑的冷笑一声,两个纨绔草包能凑出什么垃圾,用屁股想也知道。 可看到王添香与慕容瞳两名姿容绝色的女孩子,全都围在萧策身旁说说笑笑,崔兆心里就是一阵窝火,不由自主又联想起那日在武定王府受到的羞辱。 崔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那天萧策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打了他,如今虽说头上的红肿已消,可心里的屈辱却在与日俱增。 “好好好。。。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肤浅女人,都喜欢围着萧策这个废物转是吧?将来本公子一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崔兆心里一阵无能狂怒,他自诩能力压萧策数百倍,唯独输在一身外貌皮囊上,即便崔兆再不想承认,可萧策是真帅啊,这不禁让崔兆更加破防。 就在美男子萧策与两位如花美眷谈笑风生时,高台上的一众大儒,已经看完了所有呈上来的诗稿。 大儒曾石目露诧异的看了一眼台下的慕容冲,而后才将诗稿交到一名侍女手中。 “老夫几人已点评过在座诸位的诗作,果不愧是我大盛的栋梁之材,惊艳之作数不胜数,经过我们仔细斟酌后,定出十首最为上乘之作。” 台下一众举子们闻言全都心潮澎湃起来,毕竟若是只争头名,那就只可能有一人得机会,但如今共选出十首,那赢面可就大了,一时间群情激动,都等着自己的诗作被选上。 就听曾石继续说道。 “诗词歌赋,岂能只见诗作,不闻丝竹?今日五皇子请了名满江南的夜澜大家,来为诸位唱诗奏曲,揭晓这十首上佳之作。” 萧策本来正在喝酒,可听到曾石的话,酒水差点喷了出来,然后便惊讶抬头,望向上首的五皇子萧泽。 萧泽注意到萧策疑问的眼神,不由尴尬一笑,用手不停比比划划。 萧策盯着萧泽的动作,口中开始逐帧默念起来。 “我。。给。。你。。留。。着。。五。。哥。。仗义。。吧?靠!老五你真是不当人子!” 第188章 琴曲奏诗 在一众举子的翘首以盼中,号称琴曲双绝的夜澜姑娘,在诸多侍女的陪同下,走入到众人的视线中。 夜澜今日着一身淡墨色烟笼罩衫,配着藕荷色连褶罗裙,脸上依旧覆着薄纱,让人望着如梦似幻,出尘似仙。 崔兆刚一见得夜澜这倾城绝美的身姿,顿时心头火热,眼中流露出觊觎之色。 可不等一众举子们哈喇子流到地上,夜澜登台后先是同诸位大儒以及五皇子见礼,而后如水长眸便看向下方,朱唇轻启,声音婉转悠扬的开口。 “六殿下,别来无恙,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萧策原本已经往后缩了,可没想到这妮子还是那么直白了当,于是萧策只好硬着头皮探出头来,尬笑着抬手向台上的夜澜打起招呼。 “夜澜姑娘,好久不见啦~~~” 夜澜轻纱下露出一抹浅笑,朝萧策伏了一礼后,才抱着琵琶落坐在凳子上。 旁人只当萧策身份太高,所以夜澜大家不得不行礼问安,可落到崔兆眼中,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凭什么!每出现一个我看上的女子,总要跟这六皇子产生交集,莫非他命里克我不成?” 此刻萧策根本没时间管崔兆的感受,因为王添香跟慕容瞳正用狐疑的目光不断打量他。 慕容冲又欣赏了一眼台上的夜澜,才转头贱兮兮的问道。 “咱们六殿下果然是博爱啊,上到王府郡主,下至江湖女侠,如今又来了个清倌花魁,你这身子骨吃的消嘛?” 萧策急忙捂住慕容冲的嘴,而后才转头对神色落寞的慕容瞳小声解释。 “小书呆,我跟这夜澜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人家也只是出于礼节跟我打声招呼,你可别瞎想。” 慕容瞳闻言抬眸,心中本有些小失落,可见到萧策努力解释的样子,便又倏的展开笑颜。 “殿下,我没有多想,夜澜姑娘琴曲双绝,我瞧着也喜欢呢。” 萧策无言欲对,总感觉小书呆在内涵他,于是又看向王添香,刚想张嘴分说,就听王添香抢先说道。 “六殿下,你我也只是一面之缘,你不用刻意与我解释什么。” 萧策又被噎到了,可转念一想,他与王添香确实不用解释那么清楚,不过是担忧风评被害想强行挽尊罢了。 夜澜似乎真的只是与萧策简单问好,在接过侍女诗稿后,仔细领略诗词意境,而后便轻声唱和道。 “第十位,江州吴敬吴公子所作。。。” 接着琵琶声动,弦弦掩抑,夜澜指尖轻拢慢捻间,便配合着吴敬所作的诗词,唱出一首动听的曲目。 本就是以忠君爱国为题的诗会,所以夜澜奏唱时,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无不与诗词中的家国情怀相融。 被点到姓名的吴敬,心中虽有些小可惜,但还是立马起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目光奕奕的望着台上动人的姑娘奏唱自己用心的佳作。 而后第九名,第八名相继出炉,夜澜无不用她那精湛的琴艺与歌喉,为一首首上乘之作谱上相映成趣的配曲。 待到第三,第四名也揭晓时,呼声最高的李修与周旭二人也总算相继中选,长松一口气后起身接受众人的喝彩。 听着这一首首彰显诗题的爱国诗词,萧策都忍不住赞叹,这群获得举人身份的仕子,不愧为天下读书人中最优秀那一撮,他们所作的诗词,每一首放到后世都是足以载入教科书的高度。 而望着此情此景,看着一个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欣喜的神采,萧策才切身体会到那句“天下英豪尽入吾彀中”的含义,想来这便是父皇此次命题的目的所在吧。 待夜澜一曲唱罢,接下来便是真正的高潮好戏,科场有状元探花之分,诗会同样得选出魁首,而会是谁屈居亚元,谁又能一诗夺魁,让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一些旁观的官家小姐中,甚至有人已经紧张到将手里的绣帕都快揉烂了,自古才子配佳人,能在这届秋闱举子中以诗才夺魁之人,定是要引起名门闺秀哄抢的。 就听夜澜阅览一遍手中第二名的诗稿,细细品味一番其中意境后,才轻声说道。 “第二位,长安宁国府崔兆所作。。。” 崔兆的名字一出,顿时引得惊呼声四起,可却无人再有负面情绪。 之前崔兆就用谦恭的姿态喂了众人一颗定心丸,如今经过诸位大儒的评判,李修等人也榜上有名,自是不会心生不满,毕竟在崔兆前面,还有个魁首未揭晓呢。 崔兆保持着谦和有礼的笑容,起身接受周围仕子们的叫好,心中其实颇为自得,毕竟他也只是来为崔家扬名,好尽可能招揽本届举子为崔家所用,如今得了第二名,既能显示出崔家的文华底蕴,亦不会占尽举子们的风头,可谓是恰到好处。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崔兆递上来的这首诗,是集合他与身旁的刘征,曹芳三人之智,合力雕琢出的上等佳作,自是用词考究,意境深远。 再配合着夜澜功力深厚的配乐,在场之人听过后无不觉得实至名归,再无人觉得崔兆有抢头冒尖之嫌,反而都很钦佩他的文采。 可不等崔兆高兴多久,台上的夜澜一曲唱罢后,便轻吐出一个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名字。 ”头名,长安修国公府慕容冲所作。。。“ 崔兆闻言惊愕抬头,眼中全是剧烈震惊后的迷茫,甚至还无意识的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就见慕容冲整理一下衣袍,露出一个自认迷人的微笑,在所有人惊异不定的注视下,缓缓起身站在中央。 想象之中的喝彩声并未出现,所有人到现在都还如五雷轰顶般没有回神,因为实在是太荒谬了。。。 慕容冲,长安城第一纨绔,诨号花花太岁,恶名昭彰,劣迹斑斑,几乎就是不学无术,胸没点墨的代名词,就连他的监生资格,都是他爹托关系求来的,这样一个人能夺下诗会头名,任谁也难以轻易相信。 慕容冲本来张开双手准备享受众人的崇拜之声,可等了老半天周围鸦雀无声,慕容冲这才发觉,所有人都用怀疑审视的目光盯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哈哈哈哈哈,让你平时不检点,这下尴尬了吧?” 慕容冲闻声怒不可遏回头,就见萧策晃着手里的酒杯,笑得前仰后合,而慕容瞳与王添香都用万分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 这时崔兆也反应过来,指着慕容冲大笑起来。 “花花太岁,你当这里是青楼楚馆呢!你会写诗?说出谁信?莫不是从哪买了一首来这里招摇撞骗吧。” 苍!一道劲若苍龙的破空声响彻丹琳宴上空,崔兆的笑声戛然而止哽在喉头,一柄锋芒毕露的银白枪尖正抵在他的喉间。 萧策手持龙胆照银,眼神冰冷逼视着崔兆,声音里不含一丝感情。 “谁给你的狗胆,敢嘲笑本殿下的大表哥?” 崔兆眼泛惊恐,身躯颤动,脖颈间甚至能感受到枪尖散发出的寒气,忍不住吞咽口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萧策见崔兆已老实,在所有人惶恐不安的目光中,转头看向台上举止从容的夜澜姑娘,轻声笑道。 “有劳夜澜姑娘,将我冲表哥的诗词展示一番。“ 第189章 打就打了,顺手的事 夜澜坐在台上怀抱琵琶,手中捏着那张诗稿,眉眼间都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策一枪震场,逼得崔兆一个屁都不敢放,其余仕子小姐们也全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夜澜揭晓慕容冲的诗作。 就见夜澜细细品味一番后,起身朝着萧策欠身一伏。 “殿下,恕小女子柔弱的嗓音,无法诵出这等大气磅礴的诗句,还得有劳慕容公子亲自展现予众位宾客。” 萧策闻言颇感意外,对上夜澜薄纱露出的那双明眸,见她眼底皆是看破不说破的意味,萧策抿了抿唇只好转头招呼。 “喂,冲大表哥,你把自己写的诗大声念出来,好叫这帮狗眼看人低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 慕容冲深呼吸一口气,如今他唯有自己立起来,才能将这次事件圆过去。 在心中打过一遍腹稿后,慕容冲走到一众大儒面前,神情无比庄重的开口。 “适才曾老言我大盛常年饱受北方金国的滋扰,此次金国再次南下叩边,幸得武定王父子统兵有方,浴血沙场,终是阻挡住金国铁蹄,将其拒于国门之外,今日丹琳宴以忠君为题,听闻武定王不日便会回京,学生不禁心中有感而发,特作此诗来感念武定王府戍守西北,扞卫大盛的功绩。” 慕容冲满脸的谦卑,仿佛真是为武定王父子所折服,唯有萧策,崔兆等极少数身居高位的人明白,他这纯粹是在扯鬼。 可望着抵在喉头的寒枪,崔兆愣是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敢拆慕容冲的台。 就见慕容冲向众人一番解释后,才朝台上的夜澜姑娘轻轻点头。 夜澜会意,手指轻捻琵琶,噔噔的琴声开始响起。 萧策听到这熟悉的前奏,忍不住眼神一眯,夜澜弹的正是之前他曾演奏过的十面埋伏,只不过夜澜自己加入了许多巧思与细改,让整首曲子更贴近诗句意境。 慕容冲听闻乐声,踏前一步高声吟诵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配合着十面埋伏的铮鸣,一股大战将起的肃杀凝重,席卷了在座每一个人,众人只感觉瞬间置身到千军万马的沙场中。 “角声满天秋色,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慕容冲字字铿锵,声调激昂,以浓艳斑驳的色彩描写,向所有人展示出征战沙场的悲壮惨烈。 一些心思细腻的官家已经悄然抹起了眼泪,而在座的文人仕子,更能深刻体会到诗句中那股苍凉悲壮的意境,战争的残酷扑面而来,令所有人心神震撼! 最后慕容冲也受到诗句的感染,动情之下朝着皇城方向径直跪了下去,当着所有人高声吟诵出那一句千古名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台上坐着的一众大儒,纷纷激动的站起身来,只被这最后一句诗句中,那股誓死报国的悲壮豪情,冲击的心神无以复加,几名上了年纪的老儒生,甚至已老泪纵横。 待到夜澜的琴声渐止,整座丹琳宴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撼的久久无法回神。 萧策嘴唇微张,有些懵圈的偷偷打量周围人的神色,心想这次放出诗鬼李贺的《雁门太守行》,是不是有些用药过猛了,把这一个个的全都搞得泪流满面。 就见大儒曾石,心绪激荡下,直接从台上奔了下来,颤颤巍巍扶起跪地的慕容冲,口中不断称赞。 “好好好!不愧为淮南慕容家的传人,胸怀乃祖之志!这首诗作必将流芳百世,供后世瞻仰!” 曾石一锤定音,在场再无人敢对慕容冲的魁首有质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能写出这种等级诗作的人,是绝不会让慕容冲剽窃,而慕容冲方才的解释也能完满自圆其说。 就在这时,一直忍气吞声的崔兆,再也控制不住的破防了,不顾还架在脖子上的枪尖,直接大声咆哮道。 “慕容冲!就凭你能写出这种诗,打死我都不信!你能诓骗外地仕子,休想能瞒过我!这诗一定是你偷来的!” 说着崔兆十分无礼的抬手指向对面的王添香。 “是你!一定是你!你是京城第一才女,这诗一定是你帮慕容冲写的!是你王家与慕容家沆瀣一气!” 王添香闻言秀眉微蹙。 “崔公子,请你自重,吾辈文士最重名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首诗绝非我所作,方才我亲眼看着慕容公子落笔在纸上,还请你莫要文采不如人还失了风度。” 萧策闻言就忍不住笑了,这王添香还挺爱惜羽毛,拉不下脸来说诗是慕容冲作的,只拐弯抹角说是他写的。 崔兆一阵气急败坏,完全没了方才谦卑的形象,万分不甘的四处逡巡,想要找出慕容冲的枪手。 萧策看的想笑,抬起长枪直接敲了下崔兆的脑袋。 “姓崔的,你还别输不起,既然文斗输给冲表哥你很不服气,那本殿下也略懂些拳脚,这就陪你比划比划。” 崔兆惊愕的抬头,刚想出声抗拒,萧策已经一个大巴掌糊了过来。 啪!崔兆被萧策一掌扇的原地转圈,众人都能看到崔兆飞旋的口水形成一圈涟漪,不禁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萧策刚吸了千机椟内的真气,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正愁海朝云不在,没个使劲儿的地方。 这崔兆嘴脸太丑恶,正好拿他来泄火! 不等崔兆停止转圈,萧策一枪刺出,精准的挑起崔兆的衣领,将他架了起来。 “诸位继续吟诗作对,本殿下是个粗人欣赏不来,这就跟崔小公爷去后面切磋一下武艺。” 曾石与严立松等德高望重之人,有心想要出面阻拦,可一想到萧策那臭不可闻的名声,全都缄口不言保持沉默。 而在座的举人仕子,早就对崔兆输了不认账的嘴脸反感,此刻也无人会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唯有崔家的两个狗腿子刘征与曹芳,见小公爷被如此折辱,鼓足勇气站起身来。 萧策一个眼神瞪过去,两个怂货又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文气冲霄的丹琳宴中,所有文人墨客都活见鬼般,看着那名桀骜不驯,粗鄙不堪的皇子,将高不可攀的世家公子,像是挑猪一般提溜着,向后方的树林走去。 “啊!六殿下饶命!” “我再也不敢了!啊!” “啊!祖母救命啊!” 树林里传来崔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听的所有人都不禁胆寒。 角落里一名胆子大些的官家小姐,小脸红璞噗的向身旁同伴问道。 “你说六殿下长得那么俊,偏生如此霸道,将来我嫁过去会挨打吗?” 同伴无语的白了她一眼。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没见王家小姐跟慕容小姐都还在排队呢。” 严立松作为上书房的先生,自是更了解一下萧策的情况,忍不住探头问向一旁神情兴奋的萧泽。 “五殿下,六殿下身上这毒是解了吗?如今瞧着怎么有点龙精虎猛的架势。” 严立松倒不敢随意置喙萧策的言行,任崔兆家族在江南势力如何庞杂,崔兆毕竟只是京城的支脉,放到当朝皇子面前完全不够格,况且本就是崔兆先挑事,被萧策打一顿也不算他吃亏。 萧泽闻言抱着圆滚滚的肚皮,笑得合不拢嘴。 “严祭酒你就瞧好吧,将来我六弟一定天下无敌!” 第190章 既是无缘,不可强求 五皇子府前厅中,萧策抱着一杯解酒茶,不停吨吨吨猛灌。 萧策今天喝了太多酒,醉的都有些头重脚轻,刚才暴打崔兆时,萧策差点先给自己打吐了。 慕容瞳坐在萧策身旁,小心翼翼帮忙扶着茶盅,嘴里还在不断提醒萧策慢点喝,看的慕容冲一阵恼火。 王添香安安静静坐在慕容瞳旁边,她倒是没料到,丹琳宴结束后,萧策还会邀请她一同到五皇子府小坐。 待萧策连干完一壶解酒茶,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然后便眼神不善盯着上首的大胖子。 “五哥,解释解释吧,夜澜怎么今天会出现?” 萧泽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那晚咱们端了万芳楼后,夜澜就没去处了,第二天就找来我府上说是想见你,后来钟鼓塔一行后,你诸事缠身不得空,我就先安排她在府里住下,今日纯粹是请她去镇场子,没想到你也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萧策,就听慕容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六殿下,人家姑娘指名道姓找你,还说跟她没一腿?” 萧策也是一头雾水。 “她在长安城待不下去,自己回江南就是,干嘛要来寻我?我又不欠她什么。” “殿下难道不记得,曾答应过要教我弹曲吗?” 萧策循声望去,就见夜澜换了一身素衣站在门口,脸上已卸去轻纱。 夜澜露出真容,虽不施粉黛却肤若凝脂,五官生的是国色天香,尤其是那挺翘的琼鼻,配着她那双令人似能看破人心的明眸,使人顿生见之忘俗之感。 发觉萧策痴痴的盯着夜澜,慕容瞳撇了撇嘴,轻轻戳了一下萧策。 “殿下,夜澜姑娘跟你说话呢。” “哦哦哦。。。” 萧策赶紧擦了一下哈喇子,然后才指着对面的座椅说道。 “大家都是熟人,夜澜姑娘也过来这边坐吧。” 夜澜善于察言观色,见厅中这帮地位尊崇的王孙公子无人觉得不妥,才留出半个身位款款落座。 等夜澜双手端方得体坐在对面,萧策才轻声问道。 “姑娘,万芳楼倒台那晚你不是告诉我,身契还在广陵春雪楼,为何还会滞留在长安城?” 夜澜眼中流露出些许愁色。 “小女子自幼身如飘萍,命若草芥,那一晚殿下曾劝我重新开始新生活,后来小女子仔细思量后,实不愿再回到广陵那座鸟笼中,于是便厚颜找到五殿下,祈求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嗯?萧泽与慕容冲两位超级大嫖客,听到夜澜的话后,都万分鄙夷的看向萧策,在青楼里劝花魁从良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简直禽兽不如! 萧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十分真诚的看着夜澜的眼睛。 “姑娘,你有所不知,本殿下跟我五哥可不能比,如今我跟手底下的人,都还住在城中一家客栈里,连一个固定的居所都没有,你想来投奔我算是找错人了。” 这次不止夜澜,就连王添香都有些意外的望向萧策,大盛最受宠的皇子,居然会整日窝在一间客栈里,这说出去谁信啊? 夜澜只是稍稍错愣一瞬,接着便轻笑着说道。 “殿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身契不解我终身都是贱籍,怎敢奢望与皇子贵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春雪楼将我送来长安万芳楼,原只是想靠我赚取银钱,若我能在长安城某间大坊落脚,继续替春雪楼赚钱,便也不用回到广陵,当夜小女子见殿下熟稔青楼流程,便想着殿下是个中老手,求见殿下只是求代为引见一家信得过的楼坊。。。” 额。。。尴了个大尬,萧策本还在心里打鼓,要是又往客栈里领女孩子,红袖跟霜霜肯定给他脸色看,结果原来是他自作多情,夜澜压根就不是想往他身边凑。 可夜澜的话已经再次引发歧义,就听王添香意味不明的开口问道。 “殿下时常流连青楼吗?” 萧策欲哭无泪的转头,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上次也是第一回去,还是去救慕容冲这个瘪犊子,哪就成青楼常客啦?” 慕容瞳又小声补了一小刀。 “殿下,你骂哥哥把我也骂进去了。。。” 萧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指着旁边一脸看戏的两人,对夜澜说道。 “夜澜姑娘,青楼业务本殿下是真不熟,你要想给自己找个新东家,我给你推荐这两位,花花太岁慕容冲,上至青楼画舫,下至勾栏瓦舍,他全都玩了个遍,还有我五哥萧泽,人称浪里小肥龙,跟慕容冲一丘之貉,你找这两货打听,保准找到靠谱的下家。” 慕容冲跟萧泽刚想回骂两句,夜澜已经起身欠身行礼。 “还望两位贵人相助,小女子只求一个遮风避雨之所,了此残生足矣。” 看着夜澜平静无波的神情,应是早已习惯这种被当作货物般倒卖的生活,厅内众人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夜澜命途坎坷,沦落风尘,坚守着底线卖艺不卖身,只做清倌人,却能仅凭着琴曲技艺,就成为名满江南的大家,足以见得她的心性之坚韧。 慕容冲长长一叹,这种事他在青楼见得太多,却总不免生出怜悯。 “夜澜姑娘不必多礼,我会帮你留意的。” 萧泽也是满腹惆怅,强笑着说道。 “姑娘且先安心在我府中暂住,待本殿下给你寻一家体面的教坊,也好让你少些烦忧。” 夜澜又朝众人深深一揖表示感谢,而后朝着萧策浅浅一笑,便知趣的退出厅中不再打扰。 望着夜澜消失的背影,萧策感慨良多奈何有心无力,毕竟他现在也还窝在同华客栈,就别谈这种大庇天下苦命人的雄心壮志。 直到此刻没有了外事打扰,王添香才总算问出思索许久的疑惑。 “六殿下,那首诗是你临时想的,还是早有腹稿?” 这个问题可没有表面听着简单,若是萧策临时作出来的,说明他的文采斐然却刻意藏拙,若是萧策早就写好,更说明他志存高远,是有大抱负之人。 萧策与王添香无声对视,心中感慨这些世家大族,无论男女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交流起来是真的心累,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王姑娘,我想你是多虑了,左右不过一首诗词,没必要强加许多与诗词无关的东西,本殿下纯粹是看不惯崔兆那副狗脸,才贴合诗题写了一首,并没有更深层次的内涵。” 在座都是自小耳濡目染权谋之道的人,自是明白萧策与王添香话里的意思。 这时萧泽眼珠一转,自以为仗义替萧策扳回一城,故意刁难的问道。 “王姑娘,听说你前些日子两次进宫,都是为了与太子相看,莫非你即将成为我们的大嫂啦?” 慕容冲跟慕容瞳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萧泽,这个猪头三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添香两次入宫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几乎已经成了高门大户茶余饭后的笑料,都在暗地嘲讽王添香是痴心妄想。 就连萧策都有些紧张的看向王添香,毕竟虽说大盛礼教不算苛刻,但女子与人相看无疾而终,终究是对名声有大损。 但王添香只是神色如常,似乎没有扭捏或是羞恼,只如平常叙事般点了点头。 “可一可二不得再三,我与太子殿下无缘,便也没有那个福分入得东宫,男婚女嫁,礼之自然,既是无缘,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