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球娘娘不好惹》 第1页 [穿越重生] 《仙人球娘娘不好惹》作者:春深君【完结】 一句话文案: 匡越:你竟然教唆别的女人来攻掠朕?你不知道朕的心很小,能塞下你就不错了吗? 虞幼白:乖,骚话回家说(拎走) 正常版文案: 作为一株被渴死的仙人球,这次脸真是丢大了。 老天可能是觉得她死的有点太憋屈,竟然给她换了个人身。 还是个小美人!等等,这是传说中恶毒女配的剧本?! 可是,做一个安静喝水平静吃瓜的美女子不好吗? 小美人虞幼白自此开始了自己后宫的狂喝水,闲吃瓜人生。 别人争宠,她喝水;别人宫斗,她喝水。 成为虞幼白的第一日,多喝水。 受到皇上匡越青睐的第一日,多喝水。 等到女主将整个后宫和皇上的心,尽握手中时,“阿越,给我倒杯水” 匡越:哼,女人,朕不要面子的吗?(危险的靠近)……说,加不加蜂蜜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虞幼白、男主:匡越 ┃ 配角:…… ┃ 其它:不想当皇后的仙人球不是好娘娘 第1章 (捉虫) “成何体统!速速将你家娘娘扶起来!”御花园中,气急败坏的成康帝匡越,看着正撅着屁股蒙头往土里钻的女人,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难看的紧。 这是虞幼白眼瞧着自己失宠,想出的新苦肉计吗? 他匡越平生最见不得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这个女人看来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娘娘,您快出来吧,娘娘——” 羽书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正在感受泥土芬芳的虞幼白猛然肩膀一抖,目光有一瞬的呆滞。对了,她现在好像是个人。 捏了捏自己温热的手臂,没错。 酝酿了一下,虞幼白讪讪的从土坑里退出来,故作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土,还冲着一脸阴沉的匡越摆了摆手,咧着嘴笑了一下,“我没事,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冷哼一声,匡越懒得跟她废话,一个眼神示意,两旁的宫人突然上前,将虞幼白架住。 “怎……怎么?” “虞常在身为后妃,御前失仪,罚你禁足一月,往后无朕旨意,不得再出现在朕的眼前。” 说完这番话,满以为虞幼白会像往常一样泪眼朦胧,觍着脸求宽恕。但是这次,待匡越转过脸,看到的却是虞幼白一脸受用的表情,竟然还虚伪的点了点头。 呵,欲擒故纵,此等雕虫小技,他七岁时就能运用自如了,真是班门弄斧不自知,蠢妇。一甩衣袖,匡越身后的銮驾也随着暴怒的皇帝陛下退出了御花园。 “娘娘,怎么办,这次皇上怕是真的生气了。” “他还假生气过?” “娘娘——” 羽书无奈的上前扶住她家娘娘的手,“我们自会回去,就不劳公公们了。” 身为虞幼白身边最为得力的大宫女,羽书虽然随着主子落难了,但是气势上还是半分不输人的。 那几名太监互相瞅了几眼,虽说脸色为难的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怕是要亲眼看见她与她家娘娘踏进关雎宫的大门才算完。 “你听说了吗?前几日关雎宫那位,又想出新招儿来吸引皇上的注意,但是没想到这次还是昏招,把皇上气的拂袖而去,还下了永不召见的旨意,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啧啧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当时我的小姐妹可是恰巧经过御花园,全都瞧见了,我跟你说……” 这样的对话,在整个嘉国皇宫的各个角落中明目张胆的上演着。 而她们口中的那位,此时正在关雎宫中毫无自觉的呼呼大睡。 关雎宫,轻岚殿 “娘娘,该用膳了” 仿佛没有听见羽书的轻唤,虞幼白整个人继续缩在略有干硬的棉被中呼吸浅浅。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放下手中的托盘,羽书担心的拔开被子的一角。可别是又烧上了。 “水,水呢?浇水……” “您说什么?”羽书也不知道自家娘娘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接连几日的高烧退了之后,她家娘娘说话就颠三倒四的,有时她都觉得陌生的很。而且她还总是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来,就像上次在御花园里,她竟然刨了个坑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现在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关雎宫的虞常在,为了让皇上多看她几眼,竟然想出在御花园中钻土坑的苦肉计。 只有她知道,她家主子平日里是最爱干净的,若是衣角上沾染上米粒大小的泥点子都要重新换衣。且更别提是在她家主子最为在意的皇上面前这般失仪了。 因为她家娘娘先前做的那些事,皇上早就看她家娘娘不顺眼了,如今正好找到一个由头发落。 先前只是位份被降成了答应,如今是直接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满面的惆怅,羽书拿起青瓷杯子,往里面倒了些茶水。 “娘娘,这是水” 听到羽书的几声轻唤,被子中的人儿才缓缓的探出头来。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因为最近这段时日病中过度消瘦,本来就巴掌大的脸,双颊又陷进去几分。 第2页 加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颓唐的气息。但饶是如此,也难以掩盖她的骨子里散发的风华。 她双目骨碌碌的转着,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小巧挺拔的鼻尖上一颗小小的硃砂痣静静的趴在那里。但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发白。 待她看到羽书手上的水时,眼中顿时精光大盛,整个人的光彩与刚刚那个邋遢无神的女子判若两人。 “快,拿,拿过来” 对于能够说话,女人显然还有些不能适应,确切的说,对于如何做一个人,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娘娘,您慢点喝……”看到夺过青瓷杯子就仰头猛灌的虞幼白,羽书一张脸上担忧与欣喜交杂。 虽说现在她家娘娘看着有些怪异,但是好歹是醒过来了。要知道娘娘昏迷的那几日差点没把她给吓死。若是她家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她必是不愿苟活的。 当时虞幼白高烧不醒,羽书壮着胆子拿了些自己的体己去太医院求诊,医术好的太医,根本不愿意理睬她这种半个冷宫中出来的宫人。 好在后来为了不至于太难看,还是给关雎宫指派了一位太医过来。但当羽书看到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白面小子时,心里说不愤怒是假的。 在虞府的时候,她娘就跟她说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医病可不是儿戏,但是没办法,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也没法儿再替她家主子挑挑拣拣。 她们关雎宫在皇宫的西北角,平日里去御厨房领完膳回来,膳都凉透了,可以说跟最西边的冷宫,只有一墙之隔罢了。 但好在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冒冒失失的,但是医术还不错,怎么说她家娘娘也是醒了。 “羽书……我想下来走走。” 虞幼白把手中的青瓷杯子放在一旁,抬起头道。 “好,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只要主子不再这样颓丧下去,怎么都好说。就算在关雎宫内转转,也好过日日在塌上躺着,好人这样躺也得躺出毛病来。 再者就是,她家主子先前得罪的人不少,现在式微了,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傢伙,还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她家主子呢。若只是背地里说些小话,倒也没甚妨碍,但是若日子长了,她们看出她家主子再没有复起的可能之时,怕就是她们要花力气打压她们主僕的时候了。 她家主子以前那么好强的性子,还是得慢慢劝她看开才行。要不然,怕是以后只会更加难受。 一边帮虞幼白挑拣衣裳,羽书一边心里暗忖道。 “吁——”看着羽书忙碌的背影,虞幼白无聊的扣着手指头。时不时的抬头望望窗外。 这些日子,在闹出刨坑要将自己活埋了的笑话之后,她好不容易才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她这手脚都长出来了,一身傲人的小刺也没了。 她竟然变成了跟主人那样的,能站着走路,还能吃西瓜的,人! 她是一株仙人球,或者更准确一点,她上一世是一株仙人球。 上一世,她被渴死了,没错,一株仙人球被活活渴死了。是很丢脸,虞幼白心里有数。 那是一日清晨,她的主人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没人浇水打理,家里的吊兰最先开始枯萎。后来是家里小鱼缸里的金鱼,透明的玻璃鱼缸被深绿色的水藻渐渐覆盖住,直到鱼缸里的水干涸,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对金鱼夫妇的影子。 家里的液晶电视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人会再帮她打开电视,放她最喜欢的节目。她感觉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花盆里讨厌的小杂草早就死了,软趴趴的伏在她旁边。但是感受到窗外温暖的阳光,她还是想咬牙坚持一下。 跟想像中不太一样,主人最终还是没有回来,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垃圾桶里干瘪的西瓜皮上。她断断续续的想着,如果有来生,她可千万不要生成那圆滚滚一点刺都没有,浑身透着一股子蠢劲儿的西瓜,如果可以的话,做个人也不错。 老天可能是听见了她最后的心中所念。 待她意识逐渐朦朦胧胧之时,迷雾中,她仿佛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捧着她,那女子无半分血色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越是努力听,越是听不清。 待她真正清醒时,她已经变成了虞幼白。就是那个迷雾中,脸色苍白捧着她呓语的女子的名讳。 这要是按着她陪她家主人看过的电视剧中的桥段来推测,她现在的情况应该算是穿越吧,不过人家是人穿人,她是仙人球穿人。好傢伙,连物种都串了。 用了这几日的时间,她除了消化接收完自己已经是人,不需要日日蹲在土里也能活命这个喜讯之后,还有脑海中原主的所有信息,那日的呓语,她虽然没有听请,但是通过随后脑中喷涌而出的信息来看,也能将原主的意思表达的差不多。 报仇?原主想要报仇? 所以,原主是被人害死的? 既然受了人家的身体,原主最后的一点执念还是要替人家完成的。 但是照目前看来,虞幼白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了,若是有人发觉她性格大变,大不了就以骤然失宠为藉口,反正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第3页 看着羽书还在找衣服,虞幼白轻咳了两声,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不安。 不用再被束缚在花盆中,在完成原主的执念之后,她就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活了,还能尝便各种美食,说实话,她想吃西瓜很久了。 “娘娘,您看哪件好些?” “就那件,对对,就那件红的,裙子就紫的吧,披帛?披帛是啥,哦,随便哪条颜色鲜亮的都行”做仙人球久了,看见这些红红火火的颜色就欢喜,说着,虞幼白兴奋的搓了搓手。心中那初为人的恐惧都减淡了不少。 羽书嘴角尴尬的咧了咧,她家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就是浅碧色,妃色的衣裳,最厌恶的怕就是大红大紫的衣衫,说是人一穿上就必显的俗不可耐。怎么最近喜好变化这么大?罢了,娘娘高兴就好,今日看娘娘气色都好了不少。 “娘娘……” “怎么了?好看吗?” 虞幼白从妆奁盒子里翻找了半天,最后矬子堆里拔将军,选了支凤穿牡丹的鎏金钗歪歪斜斜的插在头上。 “好……好看”好看是好看,但是这一身儿,怕是也就她家娘娘的容貌能衬的起了。虽然还未敷粉施妆,但是虞幼白略显苍白 的脸上根本连一丝毛孔瑕疵都寻不见。 一双凤眼微挑,眉若远山,樱桃小口血色稍减,若是涂上口脂,气色好了,整个人必定容光焕发。鼻尖上的朱红色小痣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呦——,虞妹妹这关雎宫果然冷清的鸟不拉屎啊?” 正在虞幼白与羽书讨论璎珞该戴哪一只好时,轻岚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笑语声。 那个声音酥的虞幼白狠狠的打了个寒战。那女子的声音虽然娇媚,但是说出的话却有些刻薄。 “是……关婉仪”羽书望向虞幼白,脸色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像是人类便秘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感谢!!戳专栏收藏作者开新文能提前告知哦,谢谢!!! 已完结《我的娘子是女配》《归园田居》 求预收《繁花似锦》《皇上,您的假牙掉了》 新文《霸总男主带球跑》,喜欢的可以点开专栏瞅一眼加个收藏。 穿成霸总,结果左手是公司的烂摊子,右手是嗷嗷待哺的自己崽儿,这日子怎么跟郑柏年刚醒过来时想像的不太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虽然人帅多金,但却有个非常严重的隐疾,对喜欢的人一心动就秒变猫??那他那大胖儿砸是咋来的? 而且人家霸总都是让别人带球跑,怎么到他这儿,带球的成了他?等等!听说竞争对手的未婚妻竟然是他孩子妈? 白菘蓝:看什么看,渣男! 郑柏年:(黑人问号脸)喵呜——这年头霸总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吗? 第2章 (捉虫) “关婉仪?” 虞幼白转过头,迷茫的望向门口处。 进来的是位妃色宫装的女子,头发松松垮垮的挽了个流仙髻,鬓角边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耳畔。头上的的首饰不多,但是单单那支颤巍巍的累丝蝴蝶碧玺襄红宝石金簪就足以诠释出眼前女子的灵动,顺着那支簪子,额前自然的垂着一枚红色水滴状的额坠。 配上她精緻的五官,尤以那双大大的杏眼最为出彩,扑闪扑闪的,有些晃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那种我见犹怜,让男人看了顿时保护欲激增的女人。 朱唇轻启,“怎么,才几日不见,虞常在就不认识姐姐我了?”关婉仪摆手拒绝了身旁躬身要帮她整理下裙的宫女,自己随便扯了扯,然后似笑非笑的嗔怪道。 一旁站着的羽书,看到关婉仪的这幅装扮,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姐姐?”虞幼白呢喃了一下,还是将头上那只插歪的簪子拔了下来,后宫中的女人好像都喜欢姐姐妹妹的叫。 “怎么不认得?就是这几日身子刚刚大好,还会时常犯些迷糊罢了。” 虞幼白不欲多开口,听羽书的意思,和她从原主遗存的记忆来看。原主先前必定是个跋扈张扬的性子,还是那种放在宫斗剧中绝对活不过第三集,恶毒女配类型的小炮灰角色。 而且通过她刚刚搜索脑海中关于这位关婉仪的信息来看,人家以前受过原主的欺压,现在来看看她的笑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迷糊?” 出乎虞幼白主僕两人意料,关婉仪凑到虞幼白面前,抓起她的手,竟然蹙着细眉帮她把起脉来。 “并无大碍,最近少用些油腻荤腥便可”片刻后,关婉仪面无波澜的说道。 将手疾速的抽回,虞幼白心虚的擦了下嘴角,她刚刚趁着羽书找衣裳的功夫,从桌上顺了只肉圆子。虽然冷了,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关婉仪,我家娘娘那日不是……”羽书看关婉仪竟然自己找了只春凳坐下,显然是有长坐想找麻烦的意思,只好期期艾艾的开口想要为她家主子辩解一下。 “你不用替她辩驳,当日她是怎么折辱我的,我还记得” 一双本来含着秋水的杏眸突然上挑,添了些许的狠厉之色,看的虞幼白心底有些发毛。 第4页 果然,天下没有白得的人身,该擦的屁股还是得擦。 “……”虞幼白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端坐在春凳上的关婉仪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脸上满是轻蔑的笑。先前不可一世的虞美人也不过如此。 “你放心,并不是天底下的人都如你一般毒辣。我只是想来看看,当日宫中风头最盛的虞美人儿,到底是落了个什么下场,好日日引以为戒。” “你……”这等欺人的话,落在先前跟着主子跋扈惯了的羽书耳中,脸色不禁微变。 刚欲替自家主子呛回去,正好看到自家主子正在拼命的向自己使眼色,一想如今她们家主子的处境,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虞幼白看到本来一脸刚强想要为自己找回场子的羽书最终没有发作,而是一脸任人搓圆搓扁的小白兔模样。 砸了砸嘴站起身。 而坐在春凳上的关婉仪看到突然站起身的虞幼白,脸色骤变,捏紧手里的帕子。“虞幼白,你莫要胡来,本宫来关雎宫可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换而言之,若是她关婉仪从这关雎宫中出去,少根头发丝儿的话,阖宫上下也都会迅速知道的。 “对不起”虞幼白朝着关婉仪鞠了一躬。 “娘娘——”一旁的羽书被虞幼白的动作吓着了,赶紧上前扶住。关婉仪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一出儿,一时也愣在了那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虞幼白接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的模样,不自然的整理了下裙摆,关婉仪轻咳了两声,眨了两下眼,脸上又恢复了常色。 “做错事就该道歉”直起身子,虞幼白坦荡荡的接受关婉仪探究的扫视。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上门来找茬,可就不这么惯着了。 “虞幼白,希望你好自为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关婉仪站起身子,良久,撂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匆匆的离开了关雎宫。 “娘娘,您其实,其实不用如此自轻的。” 羽书的双眸有些泛红。 她家小姐性子跋扈专横,也只是因为一朝得势的缘故。 老爷从龙有功,福荫小姐,没想到这竟成了她家小姐的催命符。 眼瞅着府里有要将三小姐送进宫里来的意思,老爷怕是真的要放弃小姐了。她家小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你这是怎么了?”虞幼白无措的看着羽书,这丫头刚刚还好好的,难道是因为她刚刚跟关婉仪道歉,她觉得自家主子受委屈了? “……”羽书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证实了虞幼白的猜测。 “当初我确实对不住她,今日与她道歉也是应当的。” “但是……”羽书刚欲开口,就看到自家主子摆了摆手。 “今日我与她道了歉,她也受了我的歉。所以我们这明着的结儿算是解开了。若是她往后还欲使什么小手段,那你家娘娘我是肯定不会任其欺侮的。”但是看那关婉仪虽然说话娇娇弱弱的,但是行事作风倒是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模样。 “娘娘,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一事,奴婢觉得如鲠在喉。”羽书想起刚刚关婉仪的那般作态,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别扭了。 “什么?” 虞幼白坐回妆檯前。轻轻抚着妆奁盒子里那几件可怜的首饰。 听说她先前也是受宠过一段日子的,怎么如今没落了。就这么惨了? “刚刚关婉仪不论是衣着,还是妆容,都是在模仿您先前的习惯。” “啊?”将手里摩挲了几下的鎏金钗子放回去,虞幼白的脸上一脸惊愕。 模仿她? 赶紧照照铜镜中的自己,虽然模糊的很,但是依旧可以看出镜中人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柳叶眉细长柔媚。小巧挺拔的鼻子下面樱唇微微嘟着。脸上没有敷粉,但是皮肤依旧细腻无暇。 轻抚着自己这张脸,还真是美哈,尤其是一笑的时候,真有种奸媚妖妃的既视感。 嘿嘿。 “咳咳” 看着正对着镜中傻笑的主子,一旁的羽书只得轻咳提醒。 “也没有很像” “娘娘” “好了,她学就学呗,反正现在皇上厌恶我,她学了也落不得什么好处。”不在意的站起身,掐住腰,扭了扭,身上传来‘咔咔’的响声。 “娘娘” “啊?” 正在走神的关婉仪猛的抬头,正好望见阿盼那探寻的目光。 “您最近为何要学虞常在的打扮呢?说话也……那么……”后面的话阿盼不敢说,主子再落魄也是主子,由不得她们说嘴。 “没什么,就是好玩”此时的关婉仪说话已经恢复正常,声音清亮,还带着几丝英气。 “可是如今阖宫上下都知道,圣上最厌恶的人就是虞常在,您模仿她,不是徒添皇上对您的成见吗?”本来她家主子就一直不受宠,如今若是引火烧身了棵怎么办? “有成见最好”最好将她跟虞幼白一样放在冷宫了忘了才好。关婉仪小声嘀咕着。 “娘娘,您说什么?”阿盼没听清。 第5页 “没什么,快回宫吧,如今气也出了,阖宫上下也知道你家主子是个小肚鸡肠,喜欢落井下石的小人了。”关婉仪恶意的笑着。 “主子”阿盼无奈的看着自家主子浑然不顾身上的衫裙,步子迈的跟男子一般大。赶紧小碎步的跟上去。 …… 关雎宫中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啪’的一声,手里的笤帚倒在地上。 正在洒扫回廊的羽书甫一转身,恰巧看到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以及他身后一众半弓着身子的宫人,她脸上的惊讶之色让本来就浑身散发着‘不耐烦’三个字的匡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让虞幼白给朕滚出来” 第3章 “发生何事了?”刚从内殿出来的虞幼白一脸的无奈。这皇上不是讨厌她吗?怎么还如此阴魂不散。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半拉苹果,一脸无畏的盯着怒视着她的匡越。无论什么事,气势上先不能落了下乘。 皇帝又如何,大不了过段时日,她将这原身的后事了了,偷偷熘出宫去。到时候带着羽书,她们俩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跟羽书在关雎宫内转悠了一圈,如今正是饿的时候,这筷子刚拿起来,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幸亏她临时从桌上拿的这苹果还可以垫吧一下。 “你……你成何体统?”匡越骨节分明的手指着正皱着脸瞥向他的虞幼白。微微颤抖的手指加上他脸上的暴怒,吓的一众宫人‘扑通扑通’的接连跪下,羽书也不列外,赶紧将手里的笤帚扔到一边,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此时站着的就只剩下浑身被怒气包裹的匡越与仍然没有明白自己哪里做错的虞幼白。 “我什么时候提桶了?”歪着头,虞幼白又咬了两下手上的苹果。卡兹卡兹的模样,就像只兔子。 “果然跟你母亲说的一样,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你能做出那等厚颜无耻,狠绝毒辣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今日看来,让你做这常在也是抬举你了。” “皇上,您不要听信他人的谗言,我家娘娘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跪着的羽书直起身子,跪着往前移了几步,护主的辩驳道。 “呵,这话,可是你家娘娘的嫡母告知朕的!”匡越上前半步,眼圈泛红,眼中泛着怒气,突然捏住虞幼白的下巴。尖尖的下巴隔的他手有些难受,匡越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原来那日是你使的计谋,让阿清进不了宫,还丢了性命。你等着,朕本以为你只是性格跋扈,没想到还如此狠毒,你的心肠是黑的吗?那是你的妹妹啊” “呵,母亲,妹妹?”学着匡越的语气,虞幼白往后退了半步,努力的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但是奈何匡越常年练武,手劲大的很,她大病初癒的身子怎么可能挣脱的开? 她还当是如何,原来是为了那俩人的事。这也是原身一直未了的心愿之一,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今日非把这事给他俩掰扯清楚不可。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是虞幼白幼年时期所遭受的苦难,那些无一例外,都与眼前男人口中的‘妹妹’、‘母亲’有关。 什么妹妹,母亲怕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也不过如此,虞幼白的亲生娘亲王氏,就是匡越此时口中,那个所谓的妹妹害死的。 王氏身为虞幼白父亲的平妻,她当年的死,却没在虞府中激起一丝的水花。 若不是脑海中那确凿的记忆,虞幼白很难想像,在冬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只着单衣,日日要在马厩中与马儿睡在一起取暖,才不至于被冻死。这一切都拜她那人前菩萨,人后罗剎的嫡母,以及一直以来将她们母子三人视若无物的父亲所致。 而虞幼清,虽说那时尚且年幼,但是她小小年纪行事并不比她那母亲良善多少。 虞幼白摸着右侧耳垂上,一道已经结疤的豁口,这就是拜她那好妹妹所赐。这样的妹妹,这样的家人,也怪不得原来的虞幼白会竖起浑身的刺来应对一切,以至于就算进宫后,阖宫上下都传出她跋扈嚣张的名声来,她都不愿意收敛一二。日日用刺对人,这么多年,怕早就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 她前世是一颗仙人球,原本就不是什么艷丽的娇花,若说性子,她与原主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就在刚刚,她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心中突然迸发的愤恨。这种愤恨浓郁而强烈。并不单单是她自己的,应该是原主这具身子残存的余念。 “你还欲颠倒黑白?”匡越此时此刻对于虞幼白辩驳的话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没错,臣妾当年确实是顶了她进宫的机会,可是她呢?你可知当初她对臣妾做过什么。她杀了臣妾的亲娘,还欲害死臣妾,难道这些报应不是她应得的吗?”说这话的时候,虞幼白语气从未有过的平静。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她不相关的事,确实是,这是原主未了之事。这几日她梳理明白各种关系之后,除了对原主做下的各种事感觉可怜可恨之外,也只想帮原主圆了心愿,清了因果,往后她就能心无挂碍,畅快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毕竟在危险重重的后宫之中,如果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过活,实在是太累了。 第6页 “你什么意思?”怒气未减,但是最起码匡越已经可以压制住自己随时爆发的怒火了。他倒想听听眼前这个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到底还能编造出什么来。 “您是皇上,您若是真心想探查一件事,必定极其容易。当年您还在潜邸的时候,臣妾的嫡母陆氏,她早就给我那妹妹寻好了夫婿。正是您的皇兄,当时的太子殿下。” “这不可能”一口反驳掉虞幼白,匡越看了眼身后的宫人,太监首领刘沐早就极有眼色的带着众人退了下去,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人有命听的。 “当初先皇属意之人并不是你,而是当时的太子殿下,所以,即便你是虞幼清青梅竹马的表哥又如何?”说着,虞幼白斜眼瞟了一下仍跪在回廊下瑟瑟发抖的羽书,“羽书,你也先下去吧”。 “娘娘……”羽书还欲言语,但是看到虞幼白的给她的眼神示意,只得双手在身前紧握,退了下去。 “皇上,您当初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随着你与虞幼清的年纪渐长,陆氏是否阻拦你们见面的次数渐渐变多了?还有,虞幼清自己对你什么态度,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出来。是否越来越冷淡,你自可以扪心自问一下。”虞幼白悄悄将手中的苹果核丢到身后的桂花树下,接着道“致使你与虞幼清劳燕分飞的原因有三,一是她母亲陆氏的谋划,她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搏一个宏大的前程,却没想到下错了注;二是当时的太子殿下,他对虞幼清的情谊不比您的少,毕竟虞幼清容貌倾城,若臣妾是个男子,怕也会想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三嘛,当然就是虞幼清自己的心意,她自己的选择,毕竟……” “好了,你不必说了!”扬手制止住虞幼白接下来的话,匡越心中随着她的话,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笨,相反,他自小聪明绝顶,一直是兄弟几人中最受先皇喜爱的存在。所以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也就只是想想罢了。 他勒令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因为他潜意识中,虞幼清依旧是幼年时那个天真无邪在他身后追着唤‘越哥哥’的小丫头。 他的阿清纯洁的就如同一张白宣,怎么会生过这么复杂的心思?一定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想要脱罪,所以胡诌乱造,一定是如此。 “皇上,您如果不信的话,只需找人查一下当年您继承皇位之时,陆氏是否与先太子来往甚密。还有我父亲,本来保持中立的他,到底为何突然选择支持你,你只需找出个中缘由,必定能将整件事情想通。”虞幼白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匡越本来坚定的心中有了一丝摇晃。 当年他登基的前夕,本来一直保持中立的虞庆海,也就是虞幼白姐妹俩的父亲,突然向他投诚,表示想要拥立他掌位。 这让他欣喜若狂之余,也曾想过其他。 但是虞庆海其人,及其爱惜羽毛,平日里与朝中其他大臣极少有来往。所以就更谈不上结党营私了。 再加上他是虞幼清的父亲,匡越的爱屋及乌之下,防备会少上许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当年之事……” “当年陆氏因为私下里勾结先太子被臣妾父亲知道,但是先太子因为德行有亏,早就受到了先皇的厌恶,臣妾父亲也看的透彻,所以才会想要向您投诚,好及时止损。至于虞幼清为何而亡,没错,她的死与臣妾确实有干系。这干系就是,她与先太子暗通款曲,已经珠胎暗结恰巧被臣妾知晓。在秀女大选前夕,她想出一石二鸟之计,做出臣妾想要害她的假象,一是可以陷害臣妾,毕竟她从小就视我与娘亲弟弟为眼中钉肉中刺;二是,她可以趁此机会将腹中的孩子落掉。这样外人只道是臣妾害了她,她养伤也就成了顺理成章。” “你……说的这些,朕是不会信的,胡诌一通,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脱罪罢了。”匡越的转过身子,刚欲离开,却又顿住,“你如此不知悔改,就日日抄写《女戒》清清心吧。” “回宫”匡越不耐烦的声音在刘沐的头顶响起,作为皇上跟前的太监总管,刘沐一直很有眼色。 皇上现在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怒气,但是刚刚眼神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不见,到底虞常在跟皇上说了什么,能够全身而退? 刚刚还没踏进关雎宫的时候,刘沐已经打好腹稿,怎么去宣降位的旨意,或者更严重一点,赐死后妃的旨意。 “快跟上,想什么呢,一个个儿的。”将手中的浮子一甩,刘沐扭着肥硕的腰身,迈着细小的碎步赶紧跟上匡越的步伐,顺便示意身后伺候的宫人走快些。 “娘娘,您到底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刚进轻岚殿,羽书就赶紧上前担忧的询问道。 看着自家主子心安理得的啃着手里肉圆子的模样,羽书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本文吧,会有更新提醒哦。如果方便的话顺便戳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吧,谢谢喔~ 第4章 “就是将陆氏母女做下的腌臜事,与咱们这位天真的皇帝陛下细数了一下。”扒拉了一下另一只盘子里的青菜叶子,上面还有虫子啃噬的洞。另一盘不知道煮的什么菜的菜梗子,看着一副寡淡无味的模样,虞幼白试着往嘴里送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这宫里的盐不要钱的吗? 第7页 赶紧将手边的花瓶抄起来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没办法,这里的杯子太小,不够她喝的,只能让羽书给她找了个干净的瓷瓶装水。她已经想好了,要将屋里一切能装上水的地方都给灌上,以备她的不时之需。 “羽书,这肉圆子挺好,怎么这俩菜这样……”难吃。突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半步踏进冷宫的处境,虞幼白及时剎住了口,顺便打了个响亮的水嗝。 她如今吃了这几日人吃的饭食,也知道该怎么辨别好吃难吃了。 这两道菜的味道跟滋味醇厚鲜香的肉圆子一比,实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记得有个词叫啥来着,好像是‘食髓知味’,说的应该就是她如今的情况吧。 “可能是御厨做菜的时候手抖了”羽书回答时眼神有些不自然,虞幼白并没有再深究。不好吃也得吃,她现在已经不是靠着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能过活的了。因为她发现,她每天喝这么多水,也挨不住饿。 “可是,娘娘,您若是将二小姐的事情捅出来,皇上不也就清楚咱们做的那些事了吗?”刚刚一下子被虞幼白给带偏了,竟将最重要的事情抛诸脑后了,羽书有些懊恼。 “咱们做什么了?”虞幼白将手里的青花瓷瓶放下,又去博古架上取了只白瓷的,这是装热水的,吃饭得和热水。一双凤眼微睁着,她有些惺忪的模样。 “不是……”羽书有些结舌,她只记得当时之事,虞幼白对她下过死命令,绝对不可对他人,尤其是匡越提起。 是以,她已做好将当年之事烂在肚子里的打算,可是谁知今日,自家主子竟然自己抖落了出来。 “你是说我当初将计就计之事?”翻起眼皮,看到羽书面带迟疑的点了点头,虞幼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初之事,只不过是她虞幼清咎由自取罢了。”若是当初原身不将计就计,怕是如今虞家早夭的就不是一位二小姐了。 虞幼清自己想要趁着陷害虞幼白的机会,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落掉。谁知因为她纪尚小,本就不宜受孕,这落胎之日,也成了她的香消玉殒之时。 而当初的原主,因为早就察觉了此事,所以在虞幼清陷害她时,想到了将计就计的法子。 这在虞幼白看来,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句话虞幼白在做一颗仙人球的时候就老听主人念叨。如今结合原身的切身感受,是真的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对待某些人,不能一味的忍让,该给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就要适时的亮出自己的刺。 就比如说虞幼清之事,若是换她来做,怕也会如此选择。 “可是,娘娘,那二小姐与皇上自由一块长大,若是皇上查出了什么怎么办?”羽书还是不放心。毕竟如今整个嘉国上下,都已经知道皇上钟情于已经亡故的虞家二小姐之事。 “他确实会查到些什么,不过在他查到虞幼清母女背着他与前太子攀交来往之事后,怕是就不会愿意再听到关于虞幼清的任何事情了。”毕竟等到知晓她所说的事情全部属实之后,光是虞幼清背着他与前太子暗度陈仓之事,就会让他察觉自己如今的所思所念是多么的可笑。 这样一来,也正好将匡越那能烧死人的怒火转移到虞幼清母女身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能只让陆氏一个人往她头上泼脏水,穿小鞋不是。 也得让她那位不可一世的嫡母尝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是何滋味。 “可是娘娘,若是皇上迁怒于整个虞家,该如何是好。”陆氏是虞家如今的掌家夫人,虞幼清是虞家嫡出的二小姐。若是皇上怒火太盛,波及整个虞家,到时殃及池鱼,自家小姐不就是引火烧身了吗? 羽书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正在努力往嘴里扒拉两口米饭再对着白瓷瓶吹上半瓶温水的虞幼白,看起来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他就算如今查清楚后想要发落陆氏,也不会牵连整个虞家。顶多也就会申斥父亲几句治家不严罢了。”如今虞幼白的父亲可是嘉国的丞相。而且在皇上登基之初有过从龙之功。如今的匡越登基只有短短几年,根基不稳,就算心中不忿,也不会现在发作什么。至于以后有什么,就不是她想管的了,毕竟兔死狗烹,基本上是每个皇帝在政权稳固之后都会做的一件事。 正是因为有一个强悍的爹,要不然,原主也不会一进宫就可以横着走。就算在虞家她是爹不疼没娘爱,但是对外,她代表的依然是整个虞家的脸面。 对于虞庆海来说,他就算不要虞幼白这个女儿,这份脸面他还是要的。 还有一点,就是虞幼白的双胞胎弟弟,虞浦深的年纪渐大的缘故。他是虞家的长孙,而且是有出息的嫡长孙。 他从小就聪颖非常,一直被放在虞家老太太身边教养。虽说自小两人并没有长在一处,但一母同胞,心意相通的血脉亲情是割捨不断的。他总会适时的帮着自家姐姐说话。虞庆海就算不待见她,但是看在她弟弟的份上,也会捏着鼻子装装样子。不过这次,怎么会纵容陆氏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难道真让羽书说中了。他们是觉得她无用了,想将老三送进宫来? 第8页 “这次老爷为何会纵容陆氏进宫随意中伤娘娘,奴婢是否去暗中查探一下?” 羽书的眉心之间拧成一个疙瘩,她的命是虞幼白的亲娘,王氏所救。所以在她七岁那年,想方设法终于被分到虞幼白身边伺候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家主子。不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 说来也确实奇怪,自从虞幼白进宫之后,陆氏已经鲜有机会寻衅滋事。天高皇帝远,她也拿捏不了虞幼白什么,怎么此次突然像是发了狂的疯狗一般。直接上御前嚼舌根。 虞幼白虽说醒来之后,还没有见过她这传说中的嫡母一面,但是凭藉着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对她的厌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什么玩意儿嘛,既然心眼儿小,还装大度给丈夫娶平妻,娶妾。暗地里再虐待自家丈夫的小老婆。既然容不下,就别又当又立啊。 将碗里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白瓷瓶里的水也见了底,虞幼白拍了拍自己熘圆的肚子,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左右这几天是把祸水东引了,她先清净几天是几天。 这样也正好让她规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宫中生活一遭,她不害人,也不会伸着脖子等着别人来欺负。这些年随着主人看过的宫斗剧不能白看了。 不过这次最让她兴奋的,是可以近距离的观摩一下正宗的宫斗场面,也算是长长见识了。毕竟隔着屏幕吃瓜,和近距离的面对面吃瓜,味道还是不一样的。 这么好的资源可不能浪费了,在出宫之前,她一定要把瓜吃的足足的。 “娘娘,您笑什么呢?” 羽书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看着正抱着一只竹筒水壶傻笑的主子。 她有时真觉得,主子真的像换了一个人。 这样想笑就笑,无所顾忌。 虽说进宫之后没了陆氏的钳制,但是主子日日还是像背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脸上没个笑模样。她自小受压迫欺侮,一朝得势变得跋扈嚣张,这些羽书都能理解。 但是那样的主子并不快乐,她时常能看见自家主子呆坐在殿内一旁,独自怅惘的模样。 如今主子可能是想开了,这样也好。虽说没了皇上的宠爱,但是有着丞相的护佑,皇上也不会做的太过。 在宫中,又正好避过了陆氏的毒手。 虽说现在的日子比起前段日子苦些,但是也能过的下去。思罢,羽书感觉心中豁然开朗。当初大少爷遂了主子的心意,想办法让老爷将主子送进宫的时候,主子就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在宫中扎下根来。这样以后想要替夫人报仇就不会难如登天了。 …… 虞幼白在内殿中闲来无事,让羽书帮她从偏殿的书房中找了几本书来解闷儿。 这认字儿的本事当然不是她刚学会的,而是原身自带的。 有了这项技能,也能让她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 以前想读书看报识字,奈何没有手脚,现在可好了。 说实话,虞幼白对现在的情况还是比较满足的。 除了……如果吃的再好些就更完美了。 傍晚,虞幼白将手里的志怪小话本放下,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天色晚了,看书累眼睛的很。 而且最重要的是,嘿嘿,这五脏庙开始叫唤了。 推开内殿的门,虞幼白唤了两声羽书,没有回应。外殿空荡荡的,只有虞幼白自己的回声。 半个时辰之前羽书就来向她禀报,说是要去御膳房取膳,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她记得羽书抱怨过,御膳房虽然远,但是半个时辰也够走两个来回了。 抱着双臂蹲在关雎宫的门口,虞幼白的脖子上挂了只毛竹做的水壶,抬头看着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这关雎宫中只住了她们主僕两人,此时羽书不在,没点灯的内殿黑洞洞的就像妖怪噬人的大口,真是骇人。 打了个冷战,虞幼白心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转过脸来继续等着宫外的那条甬道。 足足一个半时辰,天黑透了,宫中各处已经星星点点的点上了灯,虞幼白才看见甬道的那一头,一个瘦小的黑影,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来。 眉心微蹙,站起身子,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虞幼白上前扶住寒冬腊月里,却仍然满头冷汗的羽书。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吧 第5章 “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抽出自己的胳膊,羽书疼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这胳膊多半是伤着筋骨了。 “说实话,你主子我看起来很蠢吗?”虞幼白强硬的扶过羽书,看到她龇牙咧嘴的模样,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 “不是,奴婢真的是摔的……”话到最后,羽书直接没了声。实在是心虚的厉害。这摔个跟头怎么可能摔的满身满脸的伤痕。 “先进去再说。”这关雎宫外也没人来点个灯,黑黢黢的,这冬夜的朔风一刮,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主僕两人慢慢的走进轻岚殿,虞幼白随着羽书的指点,找到几根半截的蜡烛点上,内殿这才算是亮堂了起来。虞幼白刚刚借着月光并没有看清楚羽书脸上伤痕的确切模样,如今灯下仔细一看,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第9页 “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幼白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让羽书感觉在主子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是御膳房的厨子?还是别的宫的宫人?”虞幼白掐着腰,眼看已经是气急。她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羽书,一直无微不至照顾她的也是羽书,她并没有把羽书当做什么奴婢下人。她只把她当做跟前世主人一样的,亲人。 “哎——主子,您别去,奴婢说,说。”看着虞幼白一副要去御膳房帮自己找回场子的架势,羽书赶紧起身阻止道。她这一动,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你坐下说”虞幼白蹙着眉头将羽书重新按回椅子上。 “奴婢见主子喜欢吃肉圆子,就想着今晚晚膳的时候再给您带回些肉圆子来……”原来这几日,御膳房的御厨,一直以虞幼白大病初癒,吃不得荤腥油腻为由。暗中剋扣关雎宫的份例。左右这关雎宫只有虞幼白一位不受宠的主子,这些御厨的胆子也就越养越肥。 而中午那碗肉圆子,是庆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採莲说她家主子嫌弃那肉圆子肥腻,随手放在灶台上,本想让厨娘扔了,又恰好看到羽书领的午膳只有两样寡淡的青菜。这才像是施捨般,将那碗肉圆子给了羽书。但这圆子不是白给的。报酬就是羽书要连着三日去庆贵人的启祥殿帮忙干活。 羽书自己的话,随便吃点什么,只要饿不死就可以。但是看着自家主子日日吃那些烂菜叶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这个条件。不就是去多干点活吗,她无所谓。 今晚羽书去御膳房,是想要跟採莲商量一下,能不能每日都将这肉圆子给她,她可以每日去启祥殿帮忙。 但是今晚还没等她问出口,刚进御膳房就被人给按在了地上。 “你是说,御膳房的副总管说你偷盗给贵妃准备的燕窝?”虞幼白站起身子,在殿内踱着步子。 “嗯,奴婢根本没有见过什么贵妃的燕窝。但是那御膳房的人从奴婢的食盒中翻出了一只白瓷小炖盅,说那就是赃物。而且他们还找到了人证,就是那个採莲。”羽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去领晚膳,怎么就被人硬扣上了个盗贼的名声。 想要辩驳两句,但是整个御膳房的人为了不得罪贵妃娘娘,根本不听她的辩解。 “他们私自对你行了刑?”虞幼白语气中隐隐带了怒气。这群人根本就是找不到替罪羊,看到羽书好欺负,随便找个冤死鬼脱罪。 “好在贵妃娘娘身边的苹儿姐姐及时赶过来,那群人才没有要奴才的性命。”若是不然,光是这碗燕窝粥,就能要了羽书的命。 “这位贵妃娘娘倒是还有几分人情味儿。”虞幼白喃喃道,顺便找出一瓶金疮药准备给羽书敷上。 “阖宫上下,对于贤贵妃娘娘,就没有一个人不竖大拇指的。”羽书赶紧接过虞幼白手中的金疮药,想要自己敷上,但是一看虞幼白的眼神,又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不过那炖盅是怎么回事?”磕了磕药瓶,里面根本没东西了,怪不得她倒了半天也没倒出什么来。虞幼白看了看手指,干净的,直接上手掏,看看还有没有点瓶底子。 “那是盛肉圆子的炖盅。”羽书与虞幼白主僕俩眼神一交会,俱都闪过一丝明了的意味。 “除了盛肉圆子跟燕窝,那小炖盅还盛什么?” “没了,御膳房的餐具都是特定盛什么就专门盛放什么的。如今用这小炖盅盛放燕窝是因为盛燕窝的青瓷小盅官窑还没烧制好” “哦”虞幼白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我们以前得罪过那庆贵人?”将那空了的药膏瓶子仍在一旁,虞幼白只得先拿起洗干净的布巾,先帮羽书将那受了脏污的伤口清理一下。 “得罪?”羽书冥思苦想了一阵儿,然后利落的摇了摇头。“娘娘,没有,因为她位份太低,所以娘娘那时都不屑于欺负。”说完之后羽书赶紧捂住口,看到虞幼白脸色如常,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那她就是故意找茬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吩咐羽书先回去好好养伤,但是这丫头实在是倔的很。虞幼白说了好几遍她自己能够盥洗,羽书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歇息的耳房。 那个採莲空口白牙的说那碗燕窝是羽书拿的,再加上那盏白瓷炖盅,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虞幼白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烙饼子,她还是低估了这后宫的危险程度,本以为把皇上那货给支走就高枕无忧了,谁知道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吃个肉圆子还害得羽书挨顿打。这日子过的真是憋屈。 第一次,虞幼白躺在榻上失眠了,摸了摸饿的已经瘪了的肚子,虞幼白起身摸起圆桌上的白瓷花瓶,晃了晃,又空了,无奈放下,刚准备去妆檯上将备用的罈子给搬过来,突然感觉一阵内急。 晚上灌了一肚子凉水。今晚上没吃东西,只能喝个水饱顶一下。可是这东西解渴不顶饿,一会儿就要去方便一下,这大冷天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头一次,虞幼白感觉当一个人其实也没想像中那么好。 紧了紧背上披的衣裳,虞幼白不喜欢用恭桶,所以大半夜只能去殿外的恭房。她现在份例少,彻夜点灯是不可能的,拿了只烛台,用火摺子点上,虞幼白轻手轻脚的往殿外走去。 第10页 这一路上黑漆漆的,除了她手上的烛台忽高忽低的跳跃着,整个关雎宫内没有一点儿人气儿。 解决完人生大事,虞幼白缩着脖子赶紧往轻岚点跑,手里的烛台随着她的跑动火苗忽高忽低。看着这明灭不定的烛火,虞幼白在心中默念着:可千万别灭,大哥,坚持一下。 如果烛火随便听虞幼白念叨几句就不灭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所以,在虞幼白刚刚踏上回廊时,这烛火‘噗嗤’一下,很不给面子的,灭了。 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虞幼白往身后看了一眼。嗯,没有东西。 可是还不等虞幼白放松,她只听见远处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声音幽深,哀婉绵长,在这寒夜中一听,让人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打了个寒颤,又一听,虞幼白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谁在鸣奏什么乐器,这大半夜的抽风,后宫的人都这么不走寻常路吗。 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齣来一会儿,就感觉身上将要冻透了,虞幼白赶紧往轻岚殿的内殿奔去。进门之前,她又望了一眼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好像在她关雎宫的西南侧。 有了起夜的这个插曲,虞幼白回去之后躺下不一会儿就与周公相会去了。 第二日一早,虞幼白先起来做了套广播体操。这套广播体操还是她原先跟着主人时,每天白天无聊,透过窗户看着楼下幼儿园的那群小孩怎么比划,自学的。 看着自家主子一早起来,头发也不梳,脸也不洗,就在轻岚殿前面的台子上做一些怪异的动作,羽书吓得赶紧上前,“娘娘,您饿了吗”,她以为虞幼白是饿迷糊了。 “是有点。”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虞幼白笑着回道。 “那奴婢去御膳房给您领早膳去。” “等等,你将这个吃了。”虞幼白从袖筒中掏出一只小瓷瓶。这是她昨晚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唯一一粒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丸。她闻了闻,自己掐了一点吃了,今天早上起来也没有不适的感觉,那就应该是没有过期。 “哦”没有丝毫的犹豫,羽书接过来就将药丸扔到了嘴里。对于虞幼白,她始终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 “今天我跟你一起去御膳房,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剋扣我的份例。还有那个什么採莲,她昨日跟你道歉了没有?”虞幼白走到羽书跟前,肚子不争气的‘咕——’的叫了一声。 “娘娘,您是主子,那样不好吧” “什么主子奴才,你家娘娘我再不做点啥,下一顿烂菜叶子咱俩都没得吃了。” 说完,虞幼白就往宫门方向走去。后面的羽书无奈,只得跟上,她家娘娘还在禁足期,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不是给想要攻歼的人留下话把儿吗。 “总管大人,今日给关雎宫的那位准备些什么?”一名小太监谄媚的凑在一名胖的眼睛只剩两条缝的,御膳房副总管梁富顺跟前。 “还用问吗?去那盛烂菜叶子的菜筐子里瞅瞅,让小喜子先不要扔,抓把过来,切的碎碎的,熬碗菜粥,对了,咱们吃剩的那咸疙瘩切上一碟。以后这种事再来问,仔细你小子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下,o(∩_∩)o谢谢 第6章 “那可是给皇上妃嫔吃的膳食,就这么草率?” “嗨,一个半只脚踏进冷宫的小常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有碗菜粥吃就不错了。没见那冷宫里的女人都在跟老鼠抢吃的吗?”梁福顺回答完之后才回过味来,感觉哪里有些不对。抬起眼皮一看,看到跟前站着的小林子。这屋里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看穿着应该是常在的规制。长的不错,但是脖子上怎么还挂了个竹筒?不伦不类的,宫里哪里的这号人物?梁福顺自诩在宫中二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能够辨别富贵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女人穿着这样寒酸,长相却如此明媚不可方物,宫中这般模样但是位份只是常在的主子,数来数去也就那一位。而且她身边跟的那丫头羽书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思罢,梁福顺脸上的不耐烦立即消失。一双眼睛弯起,怎么看怎么是一副伪善的模样。 “这不是虞常在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御膳房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油烟大,别再污了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梁福顺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虞幼白今日必定是为了昨日羽书挨打的事来的。 “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大病初癒,很多事情都有些迷糊。我就想问问,在咱们嘉国,常在的位份一日三顿膳食的份例是怎样的?”虞幼白脸色平常的找了个干净的圆凳坐下,羽书也面无表情的站在其身后。 “这……”梁福顺一时之间慌了神。 “羽书,梁副总管原来忘了,你再给他提醒一下。”虞幼白打开竹筒喝了口水。 “是,主子”羽书恭敬的低头回道,然后抬起头时脸上就又换上了冷淡的神情。 “常在一日要有一升三合的粳米,两斤的白面,五斤的猪肉,鲜菜六斤。每个月还有十八盘的羊肉,五只鸡鸭……”听着羽书声音清脆的报着,梁总管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与身边的小林子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也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 第11页 “虞常在,您的份例是这些没错。小的不是思量着您大病初癒,还吃不得油腻荤腥,所以特意嘱咐厨房里给您准备的清淡的米粥和小菜。” “对啊,我们总管真的是为了娘娘您着想啊。” 一旁的小林子被梁富顺踢了一脚,赶紧点头附和道。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以后这份例能不能正常送到我关雎宫来?”虞幼白可以不管皇上今日宠幸了谁,又升了谁的位份。她现在在乎的只有每日都不能断了她的水,和吃食。 “那是当然。小的见娘娘如今确实痊癒了,一定吩咐下去,恢复娘娘的份例。”梁福顺眼珠子转的飞快。以他圆滑的性子,当然不可能直接跟虞幼白撕破脸皮。先敷衍的应着,想要粳米,行,那陈粳米库房还有不少呢。想要猪肉?那隔了两日的猪肉还有剩,洗洗下锅一炒一样吃。 呵,他还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才怪。 虞幼白见梁福顺应的这么痛快,眉头不禁微皱。这老小子肯定憋着什么坏呢。哼,且看你还有什么动作,如果还不知好歹,下次就不单单是来提醒一句这么简单了。 “嗯,还有一事。我听羽书说,昨日有人诬陷她偷盗贵妃娘娘的燕窝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的一根竹籤,虞幼白悠闲的剔着指甲。 “这个,是採莲姑娘亲自指证的。而且物证也俱在。不过此事贵妃娘娘已经下令不再追究。”梁福顺的言下之意就是,人家苦主都不追究了,你还来呲牙个啥? “贵妃娘娘不追究是她有雅量,可是我虞幼白不同,我得追究。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我虞幼白度量最为狭小。我今日就非得把这黑锅从羽书身上卸下来不可。”虞幼白说的这样直白,倒让梁福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茬了。 “可是虞常在,羽书姑娘的事,确实是人证物证确凿啊。”还找什么场子,事情都明摆着的。饶是梁福顺那圆滑的脾性,都有些耐不住了。 “小林子,我们贵人的鸡汤准备好了吗?”院子里传来声音,羽书听到这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就是採莲?”虞幼白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来。“既然人来了,我们就好好掰扯一下昨日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人虽然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一旁的羽书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主子。自家主子的精气神又都回来了。 “拜见虞常在。”被叫进来的採莲一脸倨傲的看着虞幼白,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看到採莲行礼行的如此敷衍,羽书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採莲无论怎么对她,她都可以接受,但是对她主子如此无礼,她绝对不能容忍。主子如今就算落难了,也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容不得这奴婢如此糟践。上前一脚踹在採莲的腿弯上,採莲受不住力,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她一脸惊愕看向平日里跟个怕事的鹌鹑一样的羽书,根本不相信刚刚那一脚是她踹的。 “行礼行的这样敷衍,进宫时教养嬷嬷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羽书毫不畏惧的瞪回去,她当大宫女的时候,採莲还不知道在哪里当粗使的小宫女呢。所以这气势上,採莲就败了一大截儿。 “听说昨日是你指证的羽书,说她偷了贵妃娘娘的燕窝?”虞幼白右手拿了个男子手腕粗一尺长的竹筒,不时的往左手上甩一下,清脆的响声在採莲耳边响起。。 难道虞常在为了给羽书那丫头解气,想要对她动私刑?这是採莲看到这竹筒的的第一个想法。 “没,没错,昨日许多人都看见了那只盛燕窝的小炖盅在羽书的食盒里。这是人赃并获。” “去你的人赃并获”话一出口,虞幼白轻轻抚了下额头,咳,看来这说话还是要好好练习控制一下。不能随着性子说了,这里毕竟是古代。 “咳,我想问一下樑副总管,这小炖盅平日里主要盛放什么?” “燕窝粥,还有虾仁干贝肉圆子汤。”梁福顺回答的倒是痛快。 “那好,羽书,当日採莲将肉圆子给你的时候还有谁看见了?”虞幼白将竹筒在脖子上挂好,这东西盛水还是太少,还得换个大些的。 “还有御厨房的张厨娘。因为当时採莲是想让她将肉圆子给倒了的。”羽书回想了片刻,回答道。 将张厨娘带上来一问,果然像羽书说的那样。此时的採莲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虚汗。 “採莲,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自己坦白的话,我只需你向羽书道歉,然后将羽书昨日受的苦再受一遍就好。”话毕,虞幼白看她好像依旧是死鸭子嘴硬。也就不欲再好言提醒了。 “每日负责回收这些餐具的是谁?”虞幼白转脸看向梁福顺。 “回虞常在,是小林子”梁福顺指了指身边干瘦的小太监。 “昨日採莲来还餐具时,里面可有小炖盅?”虞幼白这话一出口,採莲直接伏下了身子。 “……有”,小林子答完,赶紧低下头。 “每位主子的份例都是一定的,你家庆贵人的身份还吃不上燕窝粥。只有那肉圆子汤。可是你昨日已经把肉圆子汤给了羽书了。你那小炖盅是哪里来的呢?难不成,那碗燕窝,是让你给拿了?”轻轻揉了揉眼睛,虞幼白嘴角上扬的道。 第12页 第7章 “奴婢没有,不是奴婢偷的。”採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哪里还有刚刚半分倨傲的模样。 原来是个纸老虎,虞幼白还以为她能再撑一会儿呢,顿时便没了兴致。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你很幸运,贵妃娘娘对此事不予追究。可是你还欠羽书一个清白。还有……一顿揍。” 羽书原本以为虞幼白只是想口头上给她讨个公道,让採莲还给她个清白。没想到还真有动手的意思。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採莲的主子是庆贵人,庆贵人在宫里的名声不比虞幼白好多少。 採莲以前只是个三等的洒扫宫女,见识眼界上自然比不上那些精心挑选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要不是她在暗处使了点银子,好不容易谋了个在主子面前伺候的差事。还得那人赏识,一步一步做到了启祥殿大宫女的位子,怕是她这辈子也就只能待在浣衣处,不管寒冬酷暑的浣衣了。 所以此时被虞幼白这一连串的动作,她被打的一时有些无还手之力。 “娘娘,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羽书提着两只比前几日大了将近一倍的食盒,加紧脚下的步伐,追赶前面一边啃着胡萝蔔一边东瞅瞅西瞧瞧的虞幼白。 “不这样,咱们主僕两人怕真就得落个悽惨饿死或者被人给欺负死的结局,你想那样?” “……”羽书摇着头,她不想。 “那不就成了,这该出手时就该出手亮亮招子,让他们知道咱们虽然是卧着的虎,但也是虎,不是他们这些小叭儿狗想蹭两下就蹭的。”说着,虞幼白挥了挥自己手里的胡萝蔔。‘咯嘣’又啃了一口。没办法,竹筒里的水已经没了,先拿这个解解渴。得想办法再找点竹子,再做一个。这一个不够用,到时候给羽书脖子上也挂一个。“把食盒给我” 虞幼白将羽书手里的一只食盒抢过。飞快的走在前面,任羽书怎么唤她都不回头。 这丫头伤还没好利索就这样逞能,不过话说回来,这食盒真的好重啊。两只手一起提着,虞幼白脚下的步子不停。但是这竹子该上哪里寻呢?先让她好好想想。 跟在后面的羽书看着自家主子的思绪又不知道神游到何处去了,嘴里呵着白气,将手里剩下的食盒往上窜了窜。今日终于有热乎的肉菜了,主子搬到关雎宫这么久了,就昨日吃了一次肉,今日好点能多吃点补补了。从小受到陆氏的苛待,羽书是最为了解虞幼白对于肉的渴望了。至于现在的虞幼白自己,她喜欢吃肉纯粹是因为以前就着阳光喝露水,吃空气,如今就想尝尝这人吃的各种东西是啥味儿, 丽景宫,启祥殿 “你是去拿鸡汤,还是去养鸡了?”内殿,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身材有些丰腴的女子正在对着镜子描画着花钿。 “贵人——” “又怎么了?”放下手中纤细的硃笔,转过头来的宫装女子看到疼的满头冷汗的採莲,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你这是怎么了?去个御膳房还摔跤了不成?”皱着眉头,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愉。此女正是让羽书挂心不已,担心遭受打击报复的源头,庆贵人。 “就是奴婢……”採莲掐头去尾的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跟庆贵人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虞幼白是怎么看不起她是启祥殿的人,明明知道她是启祥殿的大宫女,还让人这样欺负她。这不是在欺负她,明明就是在欺负她的主子,打庆贵人的脸!绝对不能忍。 “是那个关雎宫的女人?”听完採莲声泪俱下的描述,庆贵人又坐回了妆檯前,重新握起了蘸着胭脂的硃笔。“我知道了。” “贵人,你可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啊,这个仇你一定要帮採莲……”採莲在一旁煽风点火。殿内站在柱子旁伺候的另一名身着绿衣的宫女,听罢不禁隐晦的瞥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厌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养伤吧。我自有决断。” “可是……”採莲脸上带着不甘的模样,还欲开口,看到庆贵人已经转过脸去,只得跺了跺脚,右手抱着左臂忍疼退了出去。 “娘娘,採莲现在真的事越来越放肆了,她竟然敢如此语气跟您说话。”柱子旁的绿衣宫女脸上的厌恶终于尽数释放了出来。 “你管她作甚,让她尽情发作发作吧,前几日你还愁寻不见时机,这不是现成的吗?对了。”抚了抚头上的云鬓,庆贵人圆润的脸上本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转瞬,脸上就布满询究,“听说前几日关雎宫的那女人又出么蛾子了,你上次说了一半儿就被採莲打断了,快,给我接着讲讲。” “听小乔说事情是这样的,那位当时可是下了把子力气的,还真的在御花园刨了个坑,听说当时屁股撅的高高的就往里钻,把路过的皇上给气的当场就下旨……”,本来一脸严肃模样的绿萝,脸上的表情跟被她家主子传染了一般,变成了一张狂热的八卦脸。 “接着往下说”从桌上的果盘里摸了只橘子,一边扒着皮,庆贵人边眼神专注的看着绿萝。 “羽书,你知道哪里有比较粗壮的竹子吗?不对,你做这只竹筒的半截儿竹子是哪里寻的?”吃完饭,虞幼白拿起桌上的白瓷花瓶,喝了几口水,才想起正事来。 第13页 “竹筒?这个……”羽书的眼神有些闪躲,放下手里的饭碗。虞幼白苦口婆心的两盏茶的时间,才说动羽书跟她一起用膳。 “是……是奴婢捡的,从墙根儿那里,应该是不知道谁以前仍在那里的。”羽书赶紧低头扒拉了两口饭。闪躲的眼神不敢看向虞幼白。 如果让主子知道了,她肯定要去的,刚刚在路上听她念叨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对辞。主子应该没有看出她说谎来。羽书在心里继续自我安慰着, “羽书,你不知道撒谎的时候不能结巴吗?”虞幼白皱着脸,双手托着腮看向羽书。 迫于虞幼白的银威,羽书只得领着她来到上次帮她找竹子的地方。这地方其实离着关雎宫也不远,与关雎宫就只有一墙之隔。 杂草丛生的院子,破旧的木窗,已经掉漆的大门,无不展现着这处宫殿的荒凉。这里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竹子就在那边的墙角”羽书指着院子东南方向,果然有一丛竹子。 现在是冬日,竹丛边上和里面满是发黄发黑的竹叶,因为缺少人打扫,一层盖着一层。厚厚的竹叶踩上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看着这一棵棵的竹子,虞幼白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带什么工具。砍竹子好像得先有砍刀。 “娘娘,要哪一棵?”羽书心细如发,出门前就先去关雎宫的库房里,寻了这个生满铁锈的柴刀。这应该是给粗使宫女砍伐关雎宫内杂草用的。 “就那一棵吧”指着一颗小碗粗的竹子,虞幼白兴奋的道,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上面横着有几道划痕,不过这一棵是这片竹林里众多的竹子中,长的竹节最为齐整的一棵了,不管了就它了。 这一棵竹子能做不少呢。还有这些细细的竹枝,她想要试着做做吸管,她以前看她主人用那个细细的小棍棍喝水,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竹子砍倒,将其砍了几节,两人需要运几趟才能将其全部运回关雎宫。 哎,怎么有些铬脚?将手里抱着的竹子先放下,虞幼白弯腰拾起了地上刚刚铬她脚的元凶。 是块玉佩,黄色暖玉窝在手里温润的很,上面的雕花是两条鱼。就算不识货的虞幼白都能看出这枚玉佩绝非凡品。 “主子,天块黑了”走在前面的羽书摸了摸有些泛疼的伤口,回头看见自家娘娘还在原地发愣。这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这院子如此荒凉,不是个久待的地方。而且她家娘娘还禁着足。对,不提这茬儿她还忘了,今日去御膳房之事不知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她家娘娘可还禁着足呢。 “知道了,这就来了”,心安理得的将手里的玉佩揣进怀里,虞幼白弯腰抱起竹子,费力的往大门处走去。 “哎?朕的玉佩呢?”刚刚换好衣裳的匡越一摸腰间,一直悬着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哈哈吧,谢谢 第8章 “娘娘,这能行吗?”羽书看着她家主子嘴里正叼着一根筷子粗细的竹枝,脸上憋的通红,腮帮子鼓的像是夏日里沟渠中哌哌叫的青蛙。 “怎么不行了,我再换一根试试,反正这么多呢。”揉了揉了自己的两腮,好酸啊。虞幼白休息了片刻,又从桌上拿了根竹枝。这些都是她跟羽书刚刚挑选好,洗干净掐掉头尾,又直又细做吸管正好。 从回来两人就开始试,试到天上月亮高挂,羽书说什么也不让自家主子试了。不说别的,这点灯熬蜡的,她们关雎宫里翻个个儿也就找到了那几根半截儿的蜡烛。离着领这个月的份例还早呢。 “好吧”虞幼白看到羽书一直在看那根将要烧到底儿的蜡烛,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在心疼蜡烛了。罢了,反正明天白天也没什么事,她还真就跟这棵竹子给耗上了。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虞幼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该起来做广播体操了。 “全国第二套广播体操,初升的太阳,第一节……”关雎宫的前院响起了虞幼白的充满节奏感的声音,正在梳洗的羽书,本来听到虞幼白刚开始的那一嗓子,差点把手里的布巾扔地上,还以为主子有事找她。但是出去后看到虞幼白又蹦又跳掐腰踢腿的模样,就释然了。主子在做那个叫什么广操的东西。 将盥洗的东西给虞幼白放好,羽书端起食盒就准备往御膳房去。就是腿和胳膊一用力还疼。不过不碍事,她用另一只受伤轻点的挎着就好。 “羽书,你先等等。”虞幼白叫住将要出门的羽书,三步并两步的往轻岚殿这边跑,看的羽书一阵皱眉,“娘娘您慢点,裙子飞起来了。” “没事,你过来一下。”虞幼白将羽书带到内殿,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这东西她从不用来喝水,都是盛放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娘娘,这是什么?”羽书看到茶杯里墨绿色的泥状物,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这是刺儿菜,可以消肿祛瘀。咱们这里没药,你这丫头又不肯去太医院,只能用这个试试了,如果还不成,一定得去太医院瞧瞧听见没?”虞幼白用只竹片轻轻的挑了一些放到羽书手背的伤口上,慢慢抹开。 第14页 羽书感觉受伤的地方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待发觉是自家主子在帮自己上药时,赶紧将竹片抢到自己手里。“主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您快去练您那广……操吧。”主子跟她说练那个对身体有好处,现在看来真的不错,今日主子的脸上看着红润了不少。 虞幼白拍了拍羽书的肩膀“是广播体操”。顺便摸起桌上的白瓷花瓶灌了几口水,用手背将嘴一抹,就转身回了前院儿。 今日的事可真不少,等会儿她得将这竹子挑拣一下,看看粗细,然后制成不同的竹筒,存水用。还得去趟那个院子,刚刚给羽书敷伤口的刺儿菜就是虞幼白昨日在砍竹子的那个院子里找到的。今日天儿好,再去采点。 洗漱完,羽书也带回了早膳,虞幼白用勺子翻了翻这碗肉粥,怎么有种怪怪的味道。可能肉做成粥就是这个味儿吧。虞幼白大口的吞着粥,肚子填到半饱时,速度才慢了下来。对面的羽书小指翘着,轻轻的翻搅着碗里的粥。两个人一比,虞幼白更像个粗鲁的丫鬟。 “娘娘,再喝这碗”羽书将手里的碗放到虞幼白面前,将虞幼白手里空了的碗拿过去。这碗小的很,三勺就见了底。虞幼白喝了两碗,吃了三只水晶蒸饺,一张糖饼。要不是羽书拦着,她还能再来一张。 摸着熘圆儿的肚子,虞幼白一边打着咯一边在殿内转来转去。最悲哀的事,就是长了张好吃的嘴,但是却没长那么大的胃。 虞幼白终于知道吃饱了撑的是什么感觉了,她现在的感觉尤为强烈。“我到外面转转”指了指殿外,虞幼白从桌上拿起一把竹枝,她就不信她挑不出一只通气的。 “娘娘,现在是白天,您可千万别再出关雎宫的宫门了,被人抓住告到贵妃娘娘那里就不好了”羽书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虞幼白摆了摆手,混不在意的道。这里这么偏僻,谁闲着没事往这边跑。只要她别再像昨日那样去御膳房之类的地方,一般都不会被抓包。 在前院儿逛了几圈,胃里还是有些难受,虞幼白将另一只手里的竹筒打开盖,喝了几口温水,想把这种想呕吐的感觉往下压压。 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虞幼白好奇的将宫门打开了一道儿门缝。看到关雎宫外的御驾,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这人怎么老喜欢往冷宫跑?口味这么特殊? “关常在,您看见今日或者昨日有谁去过后面那座宫殿吗?”一头汗的刘沐看到只露出个脑袋往外瞅的虞幼白,活像抓住了救星。 “什么人?没有”虞幼白对这个胖乎乎的老太监有印象,好像是匡越身边的总管太监。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双手拍着大腿,刘沐尖锐的嗓音扎的虞幼白的耳朵痒痒的。 “发生何事了?”虞幼白看到御驾都在这巷子里停着,龙撵上没有人,胆子也就大了些,露出半个身子, “还不是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将皇上最喜欢的一棵竹子给砍了,现在皇上将我等都撵了出来,只留下自己在后面那座宫殿的院子里。” “皇上生气了?”虞幼白赶紧将手里的那把子竹枝扔到一边。将门缝又关的小了点,只露出脑袋。 “那可不,现在是谁也不敢上前劝啊,要不劳驾……” ‘啪’,刘沐还没来得及将那个‘您’说出来,关雎宫的门又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娘娘,您怎么将竹枝……呜呜呜”羽书还没说完,就被一脸惊恐的虞幼白用手将嘴给堵上了,“回内殿再说。” 拾起地上的竹枝,虞幼白赶紧往拉着羽书往内殿走去。 这还了得,真是人在家中坐,灾从天上降。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砍竹子竟然还能砍到匡越的竹子。他闲着没事在冷宫种竹子? 虞幼白发誓,匡越绝对是她看过的这么多宫斗剧的皇上中,口味最为奇特的一个。冷宫种竹子,亏他想的出来,怎么不抠死他,连冷宫这块儿地都不放过。 想了想,虞幼白还是决定将手头上这些竹子先收起来,就只有一墙之隔,她实在是不放心。 ‘啪啪,啪啪’“虞常在,您开一下门。”宫门外的刘沐手都拍红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继续喊,朕就不相信她一辈子不出来。再不开门,直接将这宫门拆了!”刘沐身后站着身穿玄色鹤氅的匡越。 刚刚他在院子里看到地上的竹叶分布好像有些奇怪,好像有条若隐若无的痕迹。他循着痕迹,一直到关雎宫的门口,这痕迹才断了。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砍他的竹子。 “来了来了”羽书将门闸拿开,看到门外的匡越,赶紧跪下行礼。 “你家常在在哪儿?让她给朕滚出来!”匡越直直的往轻岚殿走去。还没到门口的之时,他忽然看见从门后窜出一个红色的人影。多年练武的本能反应,一挥手,待反应过来时,看到虞幼白已经躺在地上,嘴角边还有些白的,绿的,粘稠的东西。 “常在,常在,您这是怎么了?”在人前,羽书还是循礼喊虞幼白常在,私下里习惯喊娘娘。 “唔,好难受”虞幼白又将头转向一旁狂吐了一口。看的一旁的匡越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嫌恶的表情仿佛眼前的虞幼白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第15页 “皇上,您至于这样害臣妾吗?臣妾已经跟您说过不会去招惹您,您怎么就是不放过臣妾呢?” “朕,朕没有”看了看自己的手,匡越努力的回想刚刚的情景,他好像没有使多大的力气。难道是刚刚失手了没控制住? 匡越现在已经忘了刚刚怒气沖冲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了。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虞幼白,匡越脸色冰冷的道“还不起来。将你家主子拖起来”。 拖——起来?当她是什么了?算了,虞幼白决定先不跟他计较这些,站起身,虞幼白靠在羽书身上,脸色苍白的看着匡越,“皇上,求您给臣妾请个太医吧,臣妾感觉浑身都疼。”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抬起一只胳膊肘揉了揉。 “刘沐,去给她请个太医。”匡越不耐烦的转过身子,这女人怎么这么邋遢。 “臣妾谢过皇上,羽书,我头晕,你先扶我进去吧”跟羽书回到内殿,虞幼白才自己站住身子。这匡越也太狠了,刚刚要不是她倒下去的时候护住了要害,怕是真得摔出个好歹来。 她就知道,他们这种练武的人,都有个,叫什么,本能反应。还真让她赌着了。用摔这一下,换点安稳日子过,值了。 可是她刚刚吐的那一下真不是装的,她是真的胃里翻涌的难受。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虞幼白乖乖的躺在床上,静候着太医的到来。反正竹子她已经藏好了,就让匡越那傢伙在外面瞎逛悠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重口哈,正在吃饭的小可爱建议吃完再看哈 第9章 太医听说是皇上宣召,还管是不是虞常在的关雎宫,赶紧拿上药箱就赶了过来。给虞幼白把了脉,开了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又开了个治疗胃肠的方子。 “怎么开两张方子?”匡越还没有走,他还在轻岚殿外殿纠结,刚刚是怎么将虞幼白推的那样远。 “娘娘今日怕是吃了不洁的食物,幸亏催吐及时若是时间长了怕是受的罪更大,而且治起来也麻烦。” “吃了不洁的东西?”出来送太医的羽书抓住太医的衣袖,“能查出是因为吃了什么吗?”难不成是有人投毒,这是羽书突然蹦出来的想法。这想法将她吓的身上的伤都不疼了,她精神紧绷的看着太医。 “这个,得看看常在今日用的什么膳。” 回头看到匡越也在一脸认真的往这边看来,太医忙捋着鬍子和颜悦色的对着羽书解释道。哪里还有前段日子羽书去太医院求助时对她的倨傲不屑的模样。 “这里还有,食盒里还有今日剩的一些。”羽书将食盒拿过来,里面还剩下一只蒸饺,两张糖饼,小半碗的肉粥。 太医先是拿着银针挨个将这些食物都扎了一遍,银针并没有变色。然后才拿起来凑近闻了下。前两样都没有什么异常,等到那肉粥凑近时,那留着小鬍子的太医突然脸色大变。 “这粥——”然后又凑近使劲闻了一口。“这粥里的肉都臭了” “什么?”羽书夺过那肉粥,放到鼻尖底下闻了闻。确实隐隐带着一股子臭味。但是因为里面放了些别的佐料,热的时候正好掩盖了这肉的臭味。现在粥放了这么久早就凉了,这肉的臭味就再也掩盖不住了。 “肉是臭的?”在一旁站着冷眼旁观的匡越忍不住走到两人跟前。“朕闻闻”。这宫里怎么会有臭肉? 就着太医端过来的碗一闻,果然是一股沖鼻子的味道。“这粥是哪里来的,你就是这样伺候你家常在的?”将太医的手推在一旁,匡越嫌恶的摸了摸鼻尖。 “回禀皇上,这粥是今晨奴婢刚从御膳房带回来的”羽书吓的‘扑通’一声跪下,脸上一副惊恐的模样。她知道她家主子喜欢吃肉,今日这肉粥的分量又不多,她就没捨得动。没想到这竟然是害了她家主子。 “御膳房?御膳房有这害人的东西?”匡越将脸转向一旁躬身站着的刘沐。 “奴才也不知道,他们竟然敢胆大包天将这种秽物呈给主子们。”刘沐赶紧低头先将自己摘出去。他虽然是宫里宦官们的头头,但是因为御膳房油水大,他们早就自成了一派。刘沐平日里还要在御前伺候,也不跟他们计较太多。总之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对他们平日里干的些小动作也权当看不见,没想到今日竟然捅了这莫大的篓子。 “你不知道?那你这个太监总管是怎么当地?”匡越最不耐烦听到的话就是‘我不知道’,明明就是想推卸责任,还要说的冠冕堂皇。 “去查,朕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御膳房这么大胆,一直给朕后宫中的人吃这些东西。那些好肉好菜呢?那些每日大量採买进宫的东西呢?是被他们给扔了吗?”语气里满是不屑讥讽。前朝有大臣官员贪污腐败,后宫中又有他们这群蛀虫在张牙舞爪。真的是觉得他匡越软弱可欺吗? 本来就因为前朝大臣们贪污之风盛行,已经好几日未曾睡个好觉的匡越,终于逮到发泄的出口了。 “立即去查,把御膳房里这群蛀虫给朕逮出来”一挥衣袖,匡越脸带怒气的出了轻岚殿。 一脸焦急的刘沐甩了下手中的桴子,忙快速的倒腾了几下两条短腿儿,跟上匡越的步伐,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御膳房的那群狗崽子,老子这次非要给你们来次疼的,让你们猖狂。 第16页 “娘娘,您先将药喝了吧”羽书将手里刚熬好的药端到床边。 “不行,我得去恭房”虞幼白从床上还不等迈下,腿一阵发软,直接扑到了地上。 “您慢点”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羽书赶紧上前将其扶起。 “您这都一连去了八趟了,您先将这药给喝了吧,太医说这是治疗肠胃的。”用小瓷勺翻搅着碗里黑糊糊泛着苦味的药汤子,羽书将碗往虞幼白那边送过去。 接过碗,虞幼白看也没有细看,直接一口闷。“啊,这死味儿……怎么有种死蟑螂的味道。” “蟑螂?”羽书接过碗,不解的看着虞幼白。 “就是一种小虫子”虞幼白当仙人球的时候,脚底下的花盆边上时不时的会有那么一两只蟑螂窜来窜去,最后被主人药死,就悄悄死在她花盆底下。主人不知道花盆底下有蟑螂,她自己又动不了,只能等那蟑螂慢慢风干,然后没有味道。想想那时候的日子也是悽惨。 后怕的将羽书手里的药碗往一旁推了推。眼神中满是拒绝的意味。 “娘娘,这药得一日三顿的喝才有效。”看透了她在想什么,羽书咧嘴一笑像个小恶魔,还不忘提醒道。 抱起胳膊,虞幼白气呼呼的不再理那个坏丫头。 “真的是那肉粥出的事?”片刻之间,虞幼白脸上又爬上了好奇。恬着脸凑到正在收拾内殿的羽书跟前,她走一步,她跟一步。 “是啊,听太医说,那肉是已经坏了的。对了,娘娘,奴婢还想问,您喝了两碗,没有尝出什么不对劲吗?” “不……不对劲?”虞幼白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有些闪躲,“没有”。她还以为肉做成粥以后就那个味呢,谁能想到是坏了呢。她以前又没有吃过肉粥。第一次做人,总得给点犯错误的机会嘛。 “白天的时候皇上已经下令,命令太监总管刘公公彻查此事。刚刚奴婢去御膳房领晚膳的时候,听说梁副总管已经被扣押起来了。据说从他的住处搜刮出了不少的金银财宝。凭着他的俸禄,就是三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的。”羽书放下手里的活,一脸八卦的跟虞幼白讲着刚刚听到的趣闻。 “这老小子没想到还跟我玩心眼儿,拿坏了的肉来应付我,这下好了,把自己玩进去了吧。”虞幼白一手掐着腰,一手托着布满无奈的脸,做人实在一点不好吗? “娘娘,说不准这次您能因祸得福呢?”羽书脸上的兴奋就要抑制不住的模样。 “什么意思?”挠了挠鼻尖,虞幼白皱着脸。想找点水喝,结果寝殿的花瓶里都空空如也。拿起一只青花瓷瓶晃了晃,还是没有。 “皇上为了您处置了御膳房的副总管太监,宫里上下现在都传是皇上对您余情未了呢” ‘啪’手里的青花瓷瓶在地上碎成了渣渣,就如同虞幼白此时的心情。什么余情未了,这宫里的人不忙着宫斗,老是传她的绯闻,真是不务正业。 “娘娘,您怎么了?”羽书被虞幼白这突然一下吓的不轻。 “哦,没事,我手滑了。”她不能跟匡越走的太近,要不然她的竹筒这辈子都别想用了。这货还记恨着砍他宝贝竹子的人呢。“可能是渴的”,摸了摸耳朵,虞幼白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说话也不结巴。 “哦,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去给您拿来。”羽书走到寝殿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娘娘,您别动地上的东西,等等奴婢来收拾。” 虞幼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对了,她站在这里干嘛?怪冷的。等等,她好像要去恭房,肚子里一阵绞痛,仿佛在提醒虞幼白不要将它忘了。虞幼白赶紧披上长袄往恭房跑去。 “听说了吗?前几日剋扣虞常在份例的梁副总管死的那叫一个惨。”一个穿着二等宫女服的宫女一脸神秘的看看周围,又凑到身边同样是二等宫女的同伴耳边,轻轻八卦道。 “听说了听说了,还有那前几日找虞常在贴身宫女麻烦的採莲,也遭殃了,听说已经被庆贵人赶到苦役司了。”另一名宫女的嗓门大些,她刚说完,就看到同伴在向她挤眉弄眼。 “怎么了?看来啊,这虞常在是真的要复起了,幸亏咱们姐妹儿先前没有得罪过她,要不然……,哎?你眼睛咋了?嘴咋还歪了?” 说的正起劲的那宫女不经意间回头一看,身后的甬道上,站的正是刚刚从太医院取完药回来的羽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牵着小鱼儿卖萌打滚求个收藏,大家给女主个面子呗。 小鱼儿:牵?扎死——(凶狠脸) 第10章 这日一大早,虞幼白就起身继续去摆弄自己那些来之不易的竹子。羽书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虞幼白只着中衣,正拿着只刻刀,奋力的刮着竹子。 “羽书,你来的正好,昨日忘了,你把这药拿回去,擦你受伤的地方。要是不方便就过来我帮你擦。”虞幼白放下手里已经被她攥热了的刻刀,指着一旁桌上的几瓶药道。 “给奴婢的?”羽书放下手中的东西,鼻尖上有些酸胀。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第17页 “好不容易从太医院骗出这点儿治疗跌打的药,光靠刺儿菜你那伤好的慢。”虞幼献宝般的笑道。 “还有就是,别老奴婢奴婢的,在人前这样是不迫不得已,人后咱们还是你我就好,这样听着太别扭”虞幼白翻开羽书端进来的食盒,扑面的香气,狠狠的吸了一口,嗯,没有特殊的味道。 “可是……”羽书面带难色,这不合规矩啊。 “可是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快来用早膳,要不凉了。”虞幼白摆摆手,不给羽书反驳的机会。 无奈的笑笑,羽书将药瓶收起来。这早膳怎么会这么快凉?现在她们关雎宫不同往日了,以前的时候只能用最薄的食盒装膳食,当然等不到回宫就凉了。现在这个食盒可是加厚过的,那粥在里面再放半个时辰也不会凉。 “娘娘,昨日奴婢听说了件事”羽书给虞幼白舀着粥,这次是八宝甜粥。自从上次吃肉粥吃的上吐下泻之后,虞幼白对肉粥还有一点阴影。 “怎么了?”手里的动作不停,虞幼白手里这个已经是做好的第三个杯子了,这一节竹筒是最粗壮的,但美中不足的就是上面那几条划痕。 “听说採莲被庆贵人赶到苦役司了。昨日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奴婢想着今日去打探一下再来向您禀报,结果是真的。”羽书将手里的粥碗递到虞幼白手上,将她手里忙活的东西取下来。 “你不是说她最受她家主子宠信吗?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虞幼白老老实实的将粥往嘴里送了一口,嗯,甜香软糯。 “这正是奴才感到奇怪的地方。她在庆贵人那里受宠是宫里人都知道的,而且庆贵人上哪里都会带着她。不过说实话,其实她离了庆贵人也好,庆贵人落得那样一个名声有大半是採莲给她败坏的。”羽书将小菜摆到虞幼白面前的桌子上。今日的小菜都是清淡的,谁让虞幼白这两日又是大病初癒呢。但是这次的小菜可没拿虫子啃过的来瞎糊弄。都是嫩嫩的菜心在小灶上炒的。 “这个庆贵人,倒是让人有些看不透。”吃了一口小菜,虞幼白盯着碗里的粥,搅了搅。记忆中,这庆贵人王庆嫚是突然发迹的。原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但是却被皇上突然册封为贵人。这在宫中是非常少见的。按理说,宫女晋升,一般都得从最低等的御侍开始做起,然后一级一级的升。 她位份升的这样快,这样骤然,自然免不了宫里其他女人的嫉妒。按理说,她出身卑微,性子应该是温驯温吞些的,但是不然。只要有酸损她的,她必定会还回来,别人欺负她,她也一定要欺负回去。 按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来说,将採莲赶去苦役司是为了什么呢?最坏不是应该来找她虞幼白的麻烦吗?猜不透。 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虞幼白专心的吃着桌上的早膳。 “皇上,奴才真的是将这宫里都翻遍了”翻遍了也没找到皇上的玉佩跟竹子啊,刘沐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这算是个什么事啊?难不成那竹子是自己长腿跑了,还顺走了圣上的玉佩? 这话刘沐当然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悄悄抱怨嘀咕两句。虽说整个宫里连老鼠洞都掏过可能有些虚,但是他真的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啊。 “你真的都找过了?”手里的奏摺放下,匡越拿起御案上的另一本,这些官员老是上些什么请安摺子,真是麻烦,不批覆还不行。就不能上点言之有物的摺子吗?真是浪费他的时间。 “都……找过了……吧?” “你问朕?”危险的眯起眼睛,匡越的语气让刘沐吓得赶紧捂住嘴。 “不是,皇上,还有两处没有搜过,一处是贤贵妃的麟趾宫,还有一处,就是……” “就是哪里?刘沐,朕发现你最近说话怎么如此费劲,这舌头是摆设吗?”匡越烦躁的放下摺子,拿起另一本,还是请安摺子,直接扔了回去。“你告诉下面的州府官员,朕很好,他们有空操心朕用膳用的是否可口,心情是否舒畅,还不如多花花心思在百姓身上。命人将这里面的请按摺子都挑出来。” “是”刘沐上前就准备拾掇摺子。 “等等,你刚刚说还有贤贵妃那里没找?她那里我明日亲自去跟她说,至于关雎宫,你为何不查?姓虞的那个女人能吃了你不成?”端起茶抿了一口,匡越的心情才平复了许多。 “不是,因为最近宫中传出皇上要重新宠幸虞常在,而虞常在近日还在静养,一直闭门谢客”刘沐说一句,抬头观察一眼皇上脸上的神色。待看到皇上脸色不好时,赶紧往后躲了两步,果然,一个茶杯往这边飞过来,直接甩到了地上。 “这个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朕怎么不知道自己要重新宠幸虞常在这件事?”嗤笑一声,匡越的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当年阿清的事还未查清楚,不过就算查清楚了,他跟那个粗俗无礼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 真不知陆夫人能教出阿清那样知礼的温婉女子,怎么府上还能出这样一个煞星,天天把他的后宫弄的鸡飞狗跳。 “还不是您下令将御膳房的梁福顺处置了,让底下的人以为您给虞常在出气呢呗”低着头,刘沐小声呢喃了两句。 第18页 “你说什么?大点声”匡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得又拿起一份摺子开始看。 “就是宫里的人见前两日见圣上您又给关雎宫请太医,又发落了御膳房的副总管,以为,以为您是想替虞常在出气呢。” 微微皱起眉头,“给她请太医是因为她的伤有朕的责任在,发落御膳房的副总管是因为他贪污渎职,是宫里的蛀虫。怎么就跟朕要宠爱虞幼白扯上关系了?这群人天天在宫中想什么?”匡越摇了摇头,。 “等等,你是说现在阖宫上下都知道虞幼白要复宠?”片刻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匡越突然展眉一笑,嘴角弯起的弧度让刘沐脸上的冷汗流的更凶了。 “皇上?您……您怎么来了?”听到外面的叫门声,羽书刚躺下,只好披上件衣裳出来开门。 “这么黑?”没回答羽书的话,匡越自顾自的看着羽书后面黑洞洞的关雎宫,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噢,因为常在已经歇息了,所以这宫里的灯就都熄了”,哪里有这么多的蜡烛灯油供烧,羽书出来开门都没捨得点个灯笼。 “都点上”,一挥手,匡越就将主僕俩省了大半月的蜡烛都给烧了。 “羽书?”披着长袄的虞幼白睡眼惺忪的推开寝殿的门,看到羽书正在给内殿椅子上坐着的一个人上着茶,内殿里灯火通明,蜡烛燃烧的烟雾有些呛鼻。 “常在,皇上来了”羽书这才想起,她刚刚应该先去将她家娘娘叫起来的,皇上不会因此降罪她家娘娘吧。 “哦,皇上。啥?皇上?!”本来还朦朦胧胧的虞幼白脑中突然警铃大作,皇上那货又!来!了! 竹子!竹子。 皇上一脸嫌弃的看着衣冠不整的虞幼白,刚欲开口,虞幼白突然转身回了寝殿,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才从里面出来。 “虞幼白,你什么意思?”匡越的脸黑的跟谁欠他几万两银子一般。 “这不是面见皇上要衣着整齐嘛”虞幼白整理了一下穿正了的衣裳,一脸我为了尊重你的模样。 让匡越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对了,不知皇上深夜造访,找臣妾所为何事?”虞幼白现在就想回自己被窝睡觉,心中念叨着这座瘟神赶紧走吧,后宫大把的美女等着您老去浇灌呢。 “找你睡觉”匡越的脸色如常,并没有自觉他这句话引起多大的震动。 “皇上,大晚上的说什么流氓话,赶紧回去睡吧哈”,说完,虞幼白打着哈欠,无奈的看着舒眉展笑的匡越,哈欠打到一半,为什么她感觉心里凉飕飕的呢? 第11章 虞幼白躺在小塌上,只能尽力的将自己的双腿蜷缩一下,再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愤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在她宽大的床上,心安理得的躺着的某人。 自己又不是没窝,非得来跟她挤。 “刘公公,皇上今晚是何意?您说我们这轻岚殿连个火盆都没点,若是冻着皇上该怎么办?”殿外的羽书看着同样一脸无奈的刘沐。 “皇上召寝都是在千阙殿,就算是贵妃娘娘也是如此,从未宿在别处过。今日怎么会如此……”如此不循常例。刘沐以为皇上只是批完摺子来关雎宫看看虞常在,谁成想他会直接宿在了轻岚殿里。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准备炭盆,多拿两个。兽金碳也多抬一些过来。”眼看着是不能进去将皇上劝回去了,只能尽量让皇上休息的舒服一些。 “是”几名小太监领命去准备东西,羽书也领着刘沐到一旁的偏殿先歇息。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关雎宫怎么连个炭盆子也不点。你们常在不怕冷吗?”捧着杯热茶,刘沐在屋里说话嘴里都喷着白气。 “刘公公,我们关雎宫的份例少,而且那炭也是最差的,白日里点着取取暖还行,晚上点的话,我家常在,怕,怕睡着觉后被烟给呛死。”说这话,羽书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她也不知道她家娘娘哪里来的这套理论。这烟虽然大点,但是也不至于呛死把。 点了点头,刘沐不置可否。等会儿那几个小崽子来了,得让他们抬一个炭盆过来,不然在这里待上一夜,第二天还不得冻成冰熘子了? 朔风呼呼的刮,这一夜虽然睡得憋屈,但是却出奇的暖和。后来,虞幼白直接将身上的被子一脚踢下了塌。而在床上躺着的匡越,睁开一双深邃的眼眸,好奇的盯着正在挠着屁股流口水没心没肺睡沉了的虞幼白。 天色已经蒙蒙亮,该是上朝的时辰了。从关雎宫到前朝的宣政殿,还有段路。从床上坐起,匡越骨节分明的双手撑在身子两侧。这个女人不是喜欢梦里呓语吗?怎么今夜如此安静?他想听的话一句都没听到。 对于她那日说的话,他只信了两分。剩下的他已经派人去查验。但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几年,很多痕迹已经被抹去。想要完全的将经过还原,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他清楚这个女人有呓语的习惯,一个人在梦里是不会骗人的,但是没想到这次情况跟他估算的有些出入。但是尽管如此,他也得给她留下点苦头尝尝,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前几日装受伤讹他的事。想到这里,匡越嘴角玩味一笑。 第19页 虞幼白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小塌上没撑帘子,外面的阳光正好穿过窗户纸照在她脸上。 “羽书”坐起来,突然想起床上还有一位,回头一看,床上早就没了人影。 “娘娘,您醒了?”端着洗脸水进来的羽书看到盯着床上看的虞幼白,将搭在脸盆旁的布巾湿了下水,拧到半干给虞幼白送过去。“不过,娘娘,你怎么跟皇上是分开床睡的?” 昨夜与那两名太监进来给送炭盆。因为那两名太监平日里是不能近身伺候皇上的,所以他们将炭盆提进内殿之后,是羽书亲自进寝殿里来放的。她看到蜷缩在小塌上的虞幼白还吓了一跳,以为她家娘娘又惹怒皇上了呢。忐忑了一夜,结果皇上早上起来好像并没有要怪罪的样子。 “啊?哦,皇上说他太累了。”虞幼白接过帕子,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匡越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她知道,嘿嘿。昨晚在小塌上的时候,她就将原主侍寝的记忆大略的翻看了一下,基本上两个人就是盖上被子纯睡觉。偶尔是原主盖上被子睡觉,匡越熬夜批奏摺。 要不是知道匡越喜欢的人是虞幼清,虞幼白都要以为匡越是不是喜欢男人了。现在是成康三年,宫里一位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没有降生。难道是,皇上,他不行? “娘娘,该用早膳了”。看到自家娘娘又开始神游,羽书赶紧开口打断。 “哦,好的”虞幼白乖乖的将帕子递给羽书,开始准备穿衣。这有了炭盆就是不一样,穿衣都不用缩在被窝里穿了。 “哎,听说了吗?昨夜皇上在关雎宫留宿了”昨夜下了点小雪,两名穿着灰色比甲的宫女在丽景宫的前院扫雪。这雪下的虽说不大,但若是等会儿湿了贵人们的鞋袜,可就是她们的罪过了。 “听说了,刚刚去领早膳的时候,在御膳房听说的。听说皇上还命人给虞常在送去的炭盆,和兽金炭。”手里的活有一下没一下的,但是这名宫女脸上的表情倒是生动的很。 “虞常在,跟启祥殿的这位可不一样,人家什么出身?就算再怎么跋扈,皇上还是要看在她那丞相爹的面子上的。咱们这位是什么出身?啧啧啧,人跟人是没法儿比的。”摆了摆手,继续干着手里的活。但是这名宫女的脸上满是轻蔑的表情。 “她们是这么说的?”启祥殿里抱着手炉暖和的庆贵人抬头望向刚刚回完话的绿萝。 “是的”绿萝并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若是让採莲来禀报,肯定得跟她说虞幼白不将她放在眼里。添上些自己的臆想的东西。 “走,去趟白玉池”站起身,抖落了下身上的衣裳,庆贵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娘娘,这天寒地冻的,白玉池那里风大”绿萝知道她家贵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般人是拦不住的。 “放心,不是正好路过关雎宫吗?冷了可以进去取取暖,相信虞常在是不会将你家贵人我赶出来的。” 自己寻了件斗篷,庆贵人抱着手炉就往外走去。绿萝无奈,值得也快步跟上。 “刚刚是庆贵人出去了吗?”刚刚起来摆弄自己鞭子的关婉仪看到门口一道人影闪过,不待看清,人就不见了。 “是这样的……”阿盼凑到关婉仪耳边,悄悄的将刚刚院子里那两名洒扫宫女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这些人也有些太过大胆了,你往后看见了听见了就多加提醒一下,省的到时候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说完,关婉仪将鞭子猛地甩出去,鞭子尖直击在回廊的柱子上。杉木柱子上被击出一道白印儿。 这跟她前几日在虞幼白宫中娇娇弱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今日她故意将头发全部束起在头顶,只绑了一条红色的发带,身上穿的衣裳也甚是轻便,不是广袖罗衫。 “娘娘,这些事不是咱应该插手的,虞常在的厉害您也是清楚的。”阿盼知道她家娘娘不喜欢招惹这些是非,怎么最近有些变了?从上次去关雎宫回来就开始的。 “她厉害什么?你以为皇上这样做是在抬举她吗?你且看吧,是福是祸,过两日自见分晓。” 没了兴致,关婉仪一个收式将鞭尾收回来。转身回了自己的云翠殿。 丽晶宫的云翠殿是关婉仪的住处,与之相对的启祥殿,则是庆贵人的住处。 吃完饭正想熘熘食儿的虞幼白在自家院子里刚走了没两步儿,就听见有敲门声。羽书在里面给她缝制新衣裳,她自己将门打开,看到的就是庆贵人的一张圆脸。 “你是?”虞幼白往后退了两步。 “王庆嫚”报了下自己的名字,庆贵人自来熟的往关雎宫里面走去。 “虞常在,皇上昨晚来你这里了?”庆贵人斗篷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手里的手炉。 “嗯,对”虞幼白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在看眼前人的穿衣打扮,庆贵人? “怎么?虞常在连让我进去喝杯茶的面子情都没有了吗?”挑了下眉毛。说实话,庆贵人的眉尾有些下拉,这个表情若是虞幼白这种长相的来做,必定非常的妖艷有气势,一看就是坏女人的人设。但是庆贵人一做,就有些尴尬了。她长的这张脸太和善了些。 第20页 “哦,不知道庆贵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接过羽书手里的茶杯,虞幼白眉头有些微皱,但是顾忌到还有外人在,她还是得碍着面子些。 “也没什么。就是想过来坐坐了”脸上挂上笑,庆贵人圆圆的脸上只要挂着笑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庆贵人在虞幼白的轻岚殿一共待了半个时辰,期间也没聊什么有营养的话题。而且应她的要求,虞幼白还带着她参观了一下整个内殿。 啥都没有,空荡荡的有什么好看的,虞幼白不太理解。 待到庆贵人走了,虞幼白才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娘娘,找着了吗?”羽书站在外面等着,虞幼白不让她帮忙,她只能眼看着她家娘娘奋力的用手往柜子里面掏着什么。 “就在里面了,已经摸到了”这柜子有个夹层,里面放着虞幼白比较值钱的几样东西,她的几支鎏金的发簪。还有上次剩下的几节竹子。倒不是这东西价值有多高。而是这东西如今见不得人,匡越那傢伙如果知道竹子在她这里,还不定要怎么对付她呢。 “哎?这是什么?”虞幼白一低头,看到柜子腿底下好像露出了半截儿什么东西。这柜子底下是留有缝隙的。 “药丸?羽书,你掉的?”虞幼白捏起一粒绿豆粒大小,朱红色的药丸,闻了闻,还有点香气。这种香气让人亲不自禁的越闻越想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虞幼白看着这粒朱红色的小药丸,由心的散发出一阵不自在。直接将其又扔回了地上。 “哎?我今日早晨刚刚打扫过了的?这是什么?”羽书刚想要将地上朱红色的药丸捡起来,就被虞幼白一把拽住胳膊。 “先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动动手指,收藏一下,谢谢咯~ 第12章 “娘娘?”羽书疑惑的看着突然变的有些奇怪的虞幼白。 “不要用手碰,用竹枝,我们不是有竹枝吗?用竹枝夹”虞幼白将手里的一把竹枝抽出两根握在手里,另外两根递给羽书。“我刚刚看到底下好像还有,你拿着这两根,再去找找寝殿的其他的地方。” 主僕两人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寝殿的边边角角都找了一遍。一共找到了大约三十粒左右,红彤彤的药丸,被一块旧布垫着放在桌上。 “娘娘,你说这能是什么?”羽书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三十个几粒放在一起,却奇怪的没了味道,并没有像虞幼白想的那样,放在一起味道会更加重。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虞幼白隔着那块破布将这些小红药丸给包了起来。 “要不我拿去太医院让太医给瞧瞧?”羽书试探的问道。 “不行,太医院的太医不知道背后站的是什么人,我们贸然去问,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这个东西好不容易被她发现了,如果让那些人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再趁着她不知道的时候放些别的东西进来怎么办?先这样吧,下手的人如果久久不见目的得逞,肯定会着急,一着急就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娘娘,要不然,我们问问老爷吧,你老是自己在宫里单打独斗也不是个办法啊。”等到真遇到事了,羽书才发现她和她家主子真的是无依无靠。 “他?”虞幼白心中刚闪过一丝求救的想法,就飞快的否定了。现在虞府上下除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哪里还有一个是她的亲人。就算她有亲人求救,以她现在常在的位份,也见不了家人,面都见不了,唉……那还谈什么?不对,面见不了,还可以传信! “羽书,你有法子联繫上浦深吗?”虞浦深就是虞幼白的双生弟弟。跟命苦的虞幼白不同,他从小就跟着祖母,吃住都在宗学里,跟虞府上下接触很少。但是对于虞幼白这个姐姐,可能是血脉联繫的缘故,他小时候就老是偷偷给饱受苛待的虞幼白送吃的。甚至将自己棉衣里的棉絮偷偷扯出来塞到虞幼白的衣服里。 如果说现在虞幼白宫外还能信谁?那酒只有这个弟弟了。 “奴婢试试”羽书思索了一阵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待会儿我写封信,连药带信,一块儿给浦深。”虞幼白说着,用手里的竹枝,夹出来一粒。 知道是什么,再查它的源头。要不然她们主僕俩跟没头苍蝇似的,早晚又得让那些站在后面的大佬给拽住翅膀。到时候可就真的映证了那句,插翅也难飞了。 “羽书,你说我都混成这个模样了,怎么还有人嫌我不够惨,再来踩一脚才好受?”虞幼白坐在圆凳上,双手托腮,眼神中满是无奈疲惫。 “娘娘,她们,不会是看皇上在您这里夜宿,所以嫉妒得想了法子来害您?”出了这样的事,羽书自责的很,若是她仔细看着点,就不会让人得逞了。 “皇上夜宿是昨晚的事,刚刚才发现的这些东西,她们动作能这么快?”虞幼白刚说完,突然抬起头,撑着脸的手也慢慢落了下去。“你的意思是……” “庆贵人不是刚刚离开吗?”羽书接着说道。 “可是,刚刚我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并没有带什么别的东西,可以放下这么多的药丸。等等,手炉?” 第21页 虞幼白长长的嘆了口气,贝齿咬着下唇,就因为匡越那个男人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她就要承担这些? “娘娘……”羽书担心的望着虞幼白。 “……”虞幼白没有回答,眼睛紧紧的盯着桌上的红色小药丸。突然间,她脑中闪过什么,但是这个计划,还是得需要有人来配合才行。算了,先等这药的查验结果出来再说吧。虞幼白突然间两眼放光,让不明所以的羽书思想有些跟不上她们家娘娘的脚步。 …… 刘沐在宣政殿的大殿之上,看着下面站着的大臣们,好像已经没有要事要禀报的意思。看了眼身后坐在龙椅上的匡越,匡越脸上满是疲惫。 皇上昨晚这是……“咳咳”,没再深想,清了下嗓子,刘沐:“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皇上,您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再去紫宸殿?”刘沐担心的看着匡越。 “嗯”匡越点了点头。连着批奏摺批了那么久,在关雎宫一晚上基本没睡,眼睛实在是干涩的难受,脑袋也有些混沌。 “对了,皇上,您前几日命人打听的事情有线索了。” “让他进来。”在宣政殿后殿歇息的匡越抬起头,看着刘沐的目光,让他有些发毛。 来人衣着与普通侍卫有着明显的差别。他正是护卫整个嘉国皇宫安全的侍卫首领,方庭。 “皇上,臣方庭……” “好了,不必在乎那些虚礼,爱卿平身”匡越的目光让大块头的方庭有些摸不到头脑,探寻的目光投向一旁看着的刘沐。 “皇上,这是此次探寻的结果,也是当年整件事的始末。” 方庭将手里的信函呈给刘沐,刘沐又将其打开,将里面的信放到匡越手里。 匡越逐字逐句的看,逐字逐句的咀嚼,看到最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已经泛白的微微颤抖着。 “你们先下去吧”,低着头,匡越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皇……” “是”刘沐行完礼,一块儿将还欲说点什么的方庭带走,这个人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所以说,虞幼白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可笑他这么些年还在一直为阿清不能进宫而怅惘。原来她一开始就没准备选择他。 颓丧的低着头,手里的纸张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匡越突然感觉这些年的坚持有些可笑。他为了她,愿意不碰任何女人,而她,原来已经跟他皇兄,珠胎暗结。一切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抬头望着墙上挂着的巧笑倩兮的仕女图,他站起身来,直接将其撕成了碎片。“来人,这间书房里的仕女图,全部换成山水鸟兽。” “是”外面听到动静的宫人应道。 …… 宫里因为皇上夜宿关雎宫这件事,还以为皇上会复宠虞幼白,结果如今都过去半个月了,皇上再也没有跨进过关雎宫半步。 原先那些还有顾忌的人,也彻查放下了心。 但是嫉妒虞幼白的那口气还没有出。各个宫里展开了诸多针对关雎宫的行动。 羽书看着地上的一滩饭菜,这已经是两天之内第三次了。这些人不是不小心碰到她将她的食盒弄掉,就是她们关雎宫的食盒里会发现一只死耗子。 拿着死耗子去问御膳房的新上任的副总管,他也没法解决,干这事的人,背后站的主子,不是他一个刚上任的御膳房副总管能问罪的。 羽书想了想,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她不能让她家娘娘饿着。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下文章跟作者吧,o(∩_∩)o谢谢 第13章 虞幼白望着门口,外面的风呼呼的刮,她还以为是羽书回来了。推开门一看,门外除了未化的积雪,并无一人影。 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虞幼白找了件厚实的披风穿上,将脖子上挂上她的竹水筒,再把关雎宫的宫门锁上,就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她一个月的禁足期,前几日已经解了禁。虽然她已经偷偷熘出来不止一次,但是偷熘出来,跟这样正大光明的在宫里行走,感觉是不同的。 嘴里呵着白气,白气扑在睫毛眉毛上,都结成了薄薄的冰晶。虞幼白将手使劲往暖套里缩了缩。这件暖套是羽书拿着她的旧衣服改的,上面的绣花精緻的很。虽然比不上手炉,但也是虞幼白现在走到哪里都少不了的东西之一了。另一件则是她盛满热水的竹筒了,放在怀里揣着,不必那些做工精緻的手炉差。 扑棱了两下睫毛上白色的冰晶,虞幼白突然看到前面的地面上好像有一摊东西。走近一看,好像是饭菜之类的,但是已经跟地上的雪水冻在了一起。 放下心中的疑惑,虞幼白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一月之前,她出过丑的御花园了。往里面瞅了两眼,如今天寒地冻的,里面果然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虞幼白转身准备继续前行,但是一回头正好看到了被许多人簇拥着的撵车正往这边行来,她赶紧低下头,身子凑到墙边。 宫里能有这样规制出行的,除了太后皇上,那就只有贤贵妃了。贤贵妃为人一向贤良大度,反正宫里是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但是深谙宫斗套路的虞幼白,还是选择不要得罪这位大佬的好。 第22页 撵车上的贤贵妃早就看见了在墙角乖巧立着的虞幼白,但也只是好奇的望了几眼,就将心思收了回来。马上就要除夕了,今年的除夕夜还是交由她来筹备。但是于情于理,她还是得去太章宫跟太后商议一下这筹备的细节,毕竟她只是个贵妃,有些事她还做不了主。 “刚刚那位是谁啊?好漂亮”一名跟在后面的小宫女推了旁边的宫女一下,好奇的问道。她刚进宫半个月,对于宫里的很多事还不知道。 “墙角那位啊?”被问到的那名宫女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墙角站着往这边望来的虞幼白,“那是虞常在。你没听说吗?皇上唯一一次宿在宫妃处,就是在她的关雎宫” “哇,这么厉害”那名小宫女回头又多看了几眼,可惜人已经不在了,失望的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二等的大宫女姐姐在怒瞪着她。赶紧吐了吐舌头,低下头。 “请问,您是虞常在吗?”虞幼白缩紧了脖子往御膳房走,没想到竟然被人给叫住了。跟太监阴阴柔柔的声音不同,是个正常男子的声音。这宫里正常的男人除了皇上和那些面瘫脸侍卫,就只剩下太医院的太医们了,不过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说话牙漏风的老头子,怎么这个声音听着如此年轻? 好奇的回过头,入眼的是个儒雅的年轻男子,也就弱冠之年的模样。身上穿的衣裳倒是跟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子一般无二,一身黑白,像是要将谁送走一样。 “没错”虞幼白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是谁,她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臣太医院林知返”那名男子先给虞幼白行了礼,说话也带着恭敬。 “哦”还是不认识,虞幼白并没有跟这位年轻男子攀谈的心情,她得去找她的羽书。 “常在不记得臣了?”林知返抬起头,他的眼睛细细长长的,跟匡越的桃花眼不同,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嗯”虞幼白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我还有事,……先走了”虞幼白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还在原处若有所思的林知返。 “她真的活了” …… 终于在快到御膳房的时候,看到了羽书的身影。 “你这丫头,害我担心了一路”虞幼白将羽书手里的一只食盒抢过,主僕两人一人一只食盒,在无人的宫道上慢慢前行。 “娘娘,饭菜又被人给弄洒了” “我知道” “娘娘,里面有您的长寿面” “我知道”虞幼白刚应完,突然住下身子,惊讶的转过身子 “今日是我的生辰?” 看到羽书点点头,虞幼白无奈的敲了这丫头脑门儿一下,“不用非得有长寿面,有饭吃就不错了,晚上我带你做个好玩的。” 傍晚,虞幼白将手里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娘娘,您画的这个跟西瓜似的东西是什么啊?怎么还有刺呢?”羽书指着其中一副虞幼白最为满意的作品问道。 “这是一种植物,叫做仙人球,可别说它长的像西瓜哈,西瓜长的那么蠢,它们俩怎么可能像。”虞幼白不满的嗔怪一句,竟然说她以前长的像西瓜,这就过分了哈。 “那娘娘,这些孔明灯这样就算做好了吗?”羽书兴奋的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一堆。这些纸是她在库房里找到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存下的,都已经泛黄了,有些还已经被虫给咬了。 “外面天黑了吗?”虞幼白看了下外面已经黑了大半的天。 “走吧,带上火摺子。” 虞幼白率先抱起桌上的孔明灯往前院走去。 前院比后院敞亮,地方大。选了块空地,主僕两人俱都兴奋的搓了搓手。虞幼白以前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对于这孔明灯羽书是听都没听过。她到现在还不相信,这软塌塌的纸能飞上天。 听她家娘娘说,能飞的跟月亮星辰那么高,还可以许愿。 羽书托着孔明灯,虞幼白负责点燃灯底部,浸满灯油的破棉絮跟破布缠成的球。 火被点燃,本来软塌塌的灯罩,慢慢鼓了起来。羽书感觉手里的灯要挣脱出她手的禁锢了。 “娘娘,它在动!”羽书惊奇的分出一只手指着那只不安分的孔明灯,恰巧这时,灯蓄力已足,直接窜上了天空。 “哇,真的飞上天了”羽书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奇观。今夜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月亮跟星星都被埋在了云彩里,这突然升上天的孔明灯给这沉闷的夜空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对着天上的孔明灯虞幼白许了个愿,只希望明年的日子能更好过,一切比现在好就行。她的要求不高。“你也来试试”虞幼白将羽书做的那只画着小鸟的孔明灯递给她。 “我希望娘娘能重新引起皇上的注意”羽书在心中默念道,主子肯定能重获圣宠的。 紫宸殿 现在的紫宸殿中气氛有些紧张凝滞,匡越与几位臣子在里面已经待了整整两个时辰,今日朝会时未能解决的边关要事,今日一定得有个章程出来。这群老傢伙平日里在朝堂上,一个个谁也不饶谁。现在真需要他们出力了,一个个又成了哑巴。要不就是说出一些根本行不通的法子。 第23页 匡越在驳回了最后一名大臣的提议之后,推开窗户,想要透口气。跟这些人说话,脑袋疼。 可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处宫殿火光沖天。 “那是怎么回事?”匡越指着那处宫殿,问向身后的刘沐。刘沐也是一脸疑惑,他一直在殿内伺候,也不知道那边怎么突然就走水了。 刚吩咐完一个小太监去打探,就听到一名大臣惊呼,指着另一处窗户,指着窗外,说星辰在向他飘来。 匡越走到那边窗边一看,还真是有个发光的东西在天上飘。不过不像是星辰,倒像是个灯笼,而且待它飘近一看,上面好像模糊的画着些什么,有些像夏日里消暑用的西瓜。 飘在天上的灯笼? “启禀皇上,查探清楚了,前面宫殿走水就是因为这些天上飞的灯笼。有个灯笼正好挂在前面宫殿的一个树上,天干物燥的,就燃起来了”刘沐将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向匡越禀报导。 “这些东西是何处来的?”难不成有人想谋反?匡越脸上带了一抹寒意。 “听说是西南角飞过来的,具体是哪处宫殿,现在还在查。”刘沐躬身回道。 “查清楚了,严惩不贷”匡越本来心情就不舒畅,不知道谁倒霉正好迎上了。 “皇上,臣想到了”刚刚那名说是星辰飞下来的大臣指着窗外的东西,激动的禀报导。 “哦?爱卿想到什么了?”匡越转过身子,好奇的看向那名大臣。 “皇上,我们不是正商议抵抗匈奴之法吗?这灯笼竟然能飞的这样高,我们不如多做一些,在两军交战之前放上天空,将匈奴的粮草给烧了,他们没有粮草补给,肯定会退回草原的 。” 那名大臣的话让匡越眼前一亮,脸上的霜色也俱都不见了。 “你速去查清楚,这种会飞的灯笼是何人制作的,将他带过来。” 如果边关的战事无法解决,今年是别想过个好年了。 而此时的虞幼白主僕俩,放完灯后就美美的睡下了。 第14章 ‘砰砰砰!’“开门!” 羽书睡的正香,听到敲门声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是忽然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做梦! “哎呦,羽书姐姐,你快开门啊”门外传来一名小太监急切的呼唤声。 “来了来了”羽书将门栓拿下,看到关雎宫门外站着几名太监。每人手上还提着一顶防风灯笼。这大半夜的,如果不在近处看,跟几盏鬼火在半空中飘着一般。 “小泉子?”羽书揉了下眼睛,看到眼前站的竟然是刘沐的小徒弟,小泉子。他不是应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吗?慢着,皇上又来了? 羽书扯开小泉子朝着门外张望了两眼,确定只有眼前这几名内侍。没有皇上的踪影。 “你不在御前伺候,大半夜的怎么我们关雎宫了?”羽书疑惑的问道。 “哎呦,姐姐,你家常在又出什么么蛾子了?”小泉子一脸苦相,大半夜的谁想满宫里乱窜。谁不知道在耳房里喝茶烤炉子暖和? “我家常在?么蛾子?”羽书回身指了指门里面,她家常在已经在关雎宫老老实实半个来月了,就今日白天的时候出了一趟宫门。听她自己描述去御膳房寻她的那一路上,也不像是惹过什么事的样子。 “没错,就是今晚,你们弄过能飞上天的灯笼?吶,就像这样的,在天上飞”觉得光说还不够,小泉子拿起自己手上的灯笼比划给羽书看。 “对,怎么了?”一道女生突然打断两人的谈话。 “常在?你怎么出来了”羽书听到声音回头一望,看到自己身后站的正是自家娘娘。 “没有睡实,听到声响出来看看。怎么了,那灯怎么了?”虞幼白感觉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一手按住,然后反问道。 “这位小泉子公公,想问关于孔明灯的事”羽书背对着小泉子他们,拼命的给虞幼白使眼神。 “这只怎么也跳?”虞幼白右眼刚不跳,左眼又开始猛烈的跳了几下,她只得将手再覆在左眼上。 站在门口的小泉子看到虞幼白捂住眼睛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害怕,心中也愈加急躁。您倒是先回答是不是啊。 “——是”虞幼白说完这个是,看到羽书脸上满是害怕。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虞幼白脸上镇定的表情让羽书一瞬间以为自家主子又回到了从前,可是紧接着下一秒,虞幼白脸上的表情就被一脸哭丧铺满。 “这位小公公,我的灯惹出什么事了吗?”虞幼白嘴角向下眼神忐忑的问道。 “常在,那您随奴才走一趟吧,皇上在紫宸殿等您呢”小泉子做出个请的手势,虞幼白于羽书对视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羽书,你看好门等我回来”。 “常在,奴婢要跟你一起去”羽书刚想迈出步子,就被虞幼白的手给推住,“听话”虞幼白的眼中满是不容置疑。 “……是”羽书不知道她家主子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的这样严肃,明明刚刚……她拗不过,只能听话的点了点头。 看着虞幼白略显瘦削的背影,羽书的手紧紧攥起,担忧的站在关雎宫的宫门口。她得等她家娘娘回来。 第24页 “小公公” “常在,称呼小的小泉子就可以。”小泉子微微笑道。 “小泉子,我的灯到底惹什么事了?”虞幼白将手里的一只银钗不动声色的塞到小泉子手里,后面的几名小太监应该没有看见,看见了也没法子,她又穷又抠,这支银簪子要不是看着光秃秃的没什么精緻的花纹,也没有名贵的宝石做点缀,她才不捨得送人呢。 “嗨,要奴才说,虞常在您这次可真是玩大发了。”将手里的簪子飞快的塞进袖筒,小泉子放低声音将孔明灯火烧宫殿的事情娓娓道来。 虞幼白此时也有点傻眼,原来是将宫殿给烧了,这……上一次把匡越的竹子给砍了吓得她靠碰瓷儿才躲过一劫。这次直接将他宫殿给烧了,希望他不要太暴躁,双手合十上下晃了晃,虞幼白心中已经能够想像匡越暴怒的模样。 打了个寒颤,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出来都出来了,她现在就算转头想要回关雎宫,小泉子跟其余的小太监就算绑也会将她绑去的。 …… “这就是刚刚半空中那盏会飞的灯?”匡越拿起刚刚内侍呈进来的那盏孔明灯,左瞧右瞧,跟宫里的灯笼一比,简陋不说,还丑,他实再想不出,就这么个玩意儿,是怎么飞起来的。难道真的有人会仙术? 会仙术这个论断,是刚刚在紫宸殿议事的几位大臣其中一位提出来的。 匡越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若真有,那他父皇怎么会吃了这么多年丹药之后,还是没能达成永生的愿望。什么长生不老,都是妄谈。 “皇上,刚刚小泉子命人来报,说是已经找到这飞灯的主人了。”刘沐这话一出口,殿内其他几位在场的大臣俱都将目光投向他。 但是刘沐却将沐光在一人的身上顿了许久。 虞庆海疑惑的看向刘沐,他不明白刚刚刘沐意味深长的一眼代表着什么意思。 身为丞相的他此次议政当然也被留在了宫中,刚刚那飞灯神奇的一幕他也看见了。这灯是宫里放出的,再加上刚刚刘沐的那一眼,难道是他那大女儿在宫里做了什么事? 虞庆海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妻子那么隐秘的动作下,都能发现她跟前太子的勾结。并且及时的做出选择投靠了匡越,对于审时度势的本事,他一直自负的很。 “是她?”匡越听完刘沐的小声禀告,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紧锁了眉头。“时辰不早了,众位爱卿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 匡越的话,引起了一片譁然,但是匡越是皇上,再加上今晚议事的不顺畅,现在还是不触皇上霉头的好。 “是” 众位大臣头一次这样识时务有默契的齐声告退。 “丞相也退下吧”看到虞庆海的表情,匡越就知道这老狐狸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是” 待到众位朝臣都退出去,虞幼白才被带进来。 看到匡越那一脸便秘的表情,虞幼白心里咯噔一下。烧了座宫殿而已。听说也没烧完,还留了点儿。 “你们先下去”匡越看虞幼白的目光让她感觉有些毛骨茸然的感觉。就像,就像她上一世的主人夏日里看见西瓜时的模样。 “是”殿内侍立的宫人们低着头退了出去,独留虞幼白与匡越两人大眼瞪小眼。 “那飞灯是你做的?”匡越指了指桌案上躺着的那盏孔明灯的残躯。 “嗯。……不对,回禀皇上,是的”虞幼白自从醒过来之后,头一次这样正常的跟匡越交流,搞得两个人好像都有些不适。 “咳咳,那萝华宫是你烧的?”看到虞幼白一双凤眼全睁着看向自己,匡越有些不自然的将脸转向靠近窗户的方向,并指着窗外还在冒着火星的一处宫殿问道。这女人没事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 “臣妾也不知道,应该是吧,”虞幼白的目光收敛了一些,心虚的望了眼窗外。 “你纵火烧宫,本来是要严加治罪的。但是朕念你并非有意而为之,打算让你将功补过。”说着,匡越手放到身旁的桌案上,摩挲了两下已经烂了的孔明灯。 “皇上想让臣妾如何将功补过?”凤眼微挑,虞幼白故意的望向匡越稜角分明的侧脸。 “咳咳,这灯怎么做的?” “皇上今晚怎么老是咳嗦,是感染风寒了吗?”虞幼白上前关心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回道。 “……”匡越指了指刚还 想要往前凑的虞幼白,脸上的脸色变了几变,“你不要太过分” “皇上,您不能空手套白狼啊。”又往前凑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匡越这样避她不及的模样,虞幼白心中暗爽的很。 “你要什么?” “臣妾想跟皇上来个长久的合作,至于这个孔明灯嘛,就是臣妾合作的诚意”虞幼白甜甜一笑,朝着匡越眨了眨眼睛。长了一张传说中妖艷动人的脸,做这么可爱的表情,虽然有一点点的违和感,但是虞幼白丝毫没有要维护自己长相人设的意思。 第15章 “合作?”匡越疑惑的转过脸,看向虞幼白。他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点什么,但让他失望的是,虞幼白清澈的眼底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25页 “皇上,您的迷情药好像失效了”虞幼白眼带深意的望着匡越。 “你什么意思?”危险的眯起眼睛,匡越上前抓住虞幼白瘦削的肩膀,将其抵在墙角。 “皇上,您,不会是不举吧”虞幼白眼睛往下,但在匡越威胁的目光下,又赶紧将目光抬起来。 “……”匡越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再说他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解释。 “皇上,您莫要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吃点补药就能好。”虞幼白拍了拍匡越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信不信,朕现在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匡越不知道再说下去这个女人嘴里还能蹦出什么字眼。真是,粗俗不堪,胡言乱语,竟然还污衊他…… 虞幼白想要将匡越的手掰开,但是她力气不敌,只得换上奉承的笑。 “皇上,您先消消气。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在宫里听说的”,法不责众,她就不信匡越还能将整个宫里的人都捉拿起来一个个审问。再说这种事怎么好问的出口。 “你今日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匡越松开虞幼白,身子站直,但是他个子高的缘故,看虞幼白的时候还是一副俯视的模样,让虞幼白感到头顶上有些压力。 “皇上,臣妾所求很简单,就是想保住条性命,不用天天为了保住性命而夜不能寐。”说着虞幼白将怀里的一个纸包取出来。 “这是何物?”看到虞幼白将纸包打开,里面露出红色的小药丸,匡越的瞳孔微缩了一下,随即脸色恢复自然。 “皇上,这是迷情药” “何处得来?” “轻岚殿的内殿。”虞幼白前几日接到虞浦深关于这种药丸药效的回信之后,就想到了现在的这个法子。 她只能选择匡越的庇佑,而且想要抓住当初害原主的凶手,匡越的帮助少不了。这次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跟他好好谈判的机会。她得抓住。 “为何不上报?让专人处理此事?”匡越从虞幼白的手中将那红色的小药丸接过。 “上报也没用,像臣妾这种品级低的宫妃,又没有皇上的宠爱,没人会愿意多搭理关雎宫一下的。”虞幼白故意说的严重一些,“而且,这药名贵的很,阖宫之中,能用的起的应该也就皇上您了”。 “所以,你是说这药是朕给你下的?”匡越将手中的药丸直接放在桌案上。“真是荒谬”。 虞幼白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皇上,您不想让自己的秘密传出去,臣妾帮您想了个法子。您专宠臣妾,然后不诏幸其他的娘娘们不就行了?其实跟您实话说,给娘娘们宫里放迷药这一招真的不管用了,因为上上次您诏幸臣妾的时候,臣妾记得您只是批了一夜的摺子,根本没有临幸臣妾。还有上上上次……而且这药是自己过几日会消散不假,但只要沾染上水,或者湿气,就能够永远保存下来。这事难道给您药的太医没有提醒过您吗?” “胡说,这药不出三日自己就会化解掉”匡越这话一出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看虞幼白偷笑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是被这女人算计了。 “这药都放了半月有余了,还未消散就是证据。”虞幼白说着指了指那药。 “你让朕专宠你?难道不是为了勾引朕想出的新把戏?”匡越仿佛看懂了什么,一脸揶揄的看向虞幼白,这个女人为了让他多看她一眼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上,这就是您自恋了” “自恋?”这是个什么词,匡越指了指自己,夸他? “臣妾只是想到了个可以让您不受他人非议,还能安静治病的法子。” “朕没病!”匡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这个女人真的是……要不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还有上次她提醒他的有关于虞幼清的事,他才不会留下这个祸害。 “皇上,您觉的臣妾的提议怎么样?这可是一劳永逸啊,臣妾帮你直接将这个骂名,跟宫里女人的目光都收敛到自己身上,可是帮您解决了不少麻烦啊。”虞幼白继续诱惑道。 刚刚她一炸,还真炸出了匡越的实话。他应该真的没有碰过宫里的其他女人。她也不明白匡越为何不碰后宫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长的都花枝招展的,而且出身也不俗。 不再深究这些,虞幼白期待的望向正在考虑的匡越。虞幼白的这个法子确实比给那些女人下药来的方便,而且还不易被发觉。 还有一点,匡越想的更加长远。 虞幼白是虞庆海的女儿,如果他专宠她,那些宫中有女儿的朝中大臣,势必会与虞庆海势不两立,甚至处处提防,揪其辫子。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 他不怕朝堂上党派林立,就怕他们都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是最让他心悸的。 “好,朕答应你。不过此事你谁也不能说,就算你那个心腹丫鬟也不行。此事被第三个人知道的那日,也就是你的死期。” 就这样,因为还要教授匡越怎么制作孔明灯的步骤,虞幼白在匡越的紫宸殿中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虞幼白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但是随即一股冷风灌进肚子里,虞幼白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的将披风上的帽子戴上。紫宸殿在外面站着伺候的宫人看虞幼白的这番模样,都窃窃私语的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第26页 “方渑” 这时,只剩匡越一人的紫宸殿中突然响起他的声音,随即,一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男子半跪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一把剑。 “臣在”方渑是方庭的弟弟,但是这兄弟俩性子却截然不同,而且担任的职务也不相同。方庭是人前风光的御前侍卫大臣,方渑则是一直在暗处保护匡越安全,一直秘密执行一些不为人知的行动的暗卫。 至此为止,世人还都以为方家只有方庭一名男丁,对于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众人知之甚少。 “上一次朕去关雎宫,你在虞幼白的寝殿也放迷药了?”匡越将桌上纸包里的红色药丸推给他看。 “……是”方渑看匡越的脸色不太好,赶紧将头低下。今日是怎么了,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惯例啊。 “以后不用了”匡越将桌上一只刚刚做好的孔明灯拿起来,没想到这些年的坚持,换来的竟是这些,但是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是不能动,她们是各方利益博弈的结果。就算现在不是为了虞幼清,他往后的女人也绝不能是牵扯到各方利益的女人。他们想靠这些女人来牵制他的前朝,他会让他们都后悔。 但是虞幼白这个变数,算了,自从打听清楚虞幼白进宫前的生活之后,他完全相信,她不会为了那样一个家来毁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不值得。 第16章 “娘娘,您快起来,圣旨,圣旨!”羽书在虞幼白床前慌张的唤着,但是虞幼白只是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虞幼白躺下就睡,连衣裳都没脱。所以她今天打定主意是要睡上一天了。 宫里没有皇后,太后不喜欢热闹,所以早晚的请安都是免了的。而虞幼白在宫里又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有能去串门的地方,所以最多的时候不是在关雎宫里看书,就是睡觉。 “娘娘,羽书知道您困的紧,但是这是圣旨啊,不能不接。”羽书曲下身子柔声劝道。 “知道了”匡越这傢伙故意的吧,昨晚扰她清梦,这大早上的又破坏她睡懒觉的兴致,真是坏透了。 虞幼白在心中腹诽了两句,而正在宣政殿顶着两只黑眼圈上朝的匡越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皇上?”刘沐担心的上前。 “无事,继续” 昨晚虞幼白提醒过他,如果想要让孔明灯在战争中起到作用的话,一定要注意风向。 战时的风向是关键,要不然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 “娘娘,跪下啊,接旨” 虞幼白接过小泉子手上的圣旨,脸上挂着浮夸的惊喜,“羽书,是贵仪!”而且还有琳琅满目的赏赐,已经被人抬了进去。 匡越竟然直接将她原先的位份给恢复了。她原以为也就给她升到贵人的位份就不错了,没想到这小子此次这么豪爽。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羽书的眼角噙着泪,一副苦尽甘来的模样。她家娘娘终于熬出头了。 没想到这孔明灯这么灵验,昨晚许的愿望,今早上就实现了。 将还没来得及淌下来的眼泪擦掉,羽书赶紧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银元宝。这是她自己的积蓄,刚刚去内殿叫虞幼白的时候,她顺便取的。看小泉子来传旨时脸上带笑的眼神,她就觉察出应该是喜事,还真是所料不差。将银元宝塞给小泉子,羽书开心的扶着她家娘娘回了关雎宫。 “不过,娘娘,皇上为何没有让您搬回萝华宫呢?”羽书接过虞幼白手上的圣旨,将其小心的摆到正殿的一处架子上。 “这里多好,清净”不过虞幼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羽书,萝华宫是我们原来的住处?” “对啊,当时您是萝华宫的主位,宫里还住了一位常在,一位贵人。” 羽书点了点头道。 “……哦”,原来是她以前的住处,不过里面竟然还住着人,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事。昨晚的火那么大,不行。虞幼白站起身来,“我们去萝华宫看看吧,听说昨晚被孔明灯给燃了”。 “啊?”羽书脸上满是惊愕,昨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怪不得一直到很晚,都能听见宫里没有消停下来,她还一直揪着心,以为是因为她家娘娘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走了水。 不过孔明灯将萝华宫给烧了,皇上都没有降罪她家娘娘,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她家娘娘。 …… 关雎宫在西南角,萝华宫则是在靠近东南角的方向。两宫相隔不算近。虞幼白现在虽然是正四品贵仪的位份,但是还没到有资格乘坐撵轿的地步。 主僕两人赶到萝华宫的时候,萝华宫的大门已经被烧的黑漆漆的,一扇趴在地上,另一扇则是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几名宫人在宫门外打扫着地上的狼藉,天寒地冻的,昨晚救火时洒的水,已经全部被冻住,覆在第三,像是嵌了层琉璃。 “这位公公,昨晚萝华宫里的人都没事吧?”羽书拉住一名拿着扫把年纪不大的小公公问道。 “人都没事,走水的是一间不住人的空库房,空库房在大门这边,火没烧到里面,人都没有什么大碍。”那名被拉住的小公公看到能有功夫偷会儿懒,也就索性拿着扫把跟羽书唠了起来,将昨晚是怎么突然发现那库房走水,众位主子娘娘是怎么吓的从寝殿里跑出来,描述的绘声绘色。 第27页 一旁的虞幼白也跟着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 “对了,昨晚皇上还来了一趟呢,不过看了看只是烧了座库房,就又走了”那小太监有些惋惜的道。 “人没事就好”虞幼白心中的愧疚少了许多。当初她做孔明灯的时候忘了考虑宫里建筑密集这一重要因素。好在没有酿成什么人命大案。 “那小子,哎,说你呢,再偷懒把你的狗腿打断。”一道蛮横的声音传来,从萝华宫里走出来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宫女,指着正在跟虞幼白主僕俩聊天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回头一看,慌忙拽着自己的扫把就回去干活去了。 “李姑姑?”羽书看着那名掐着腰正在颐气指使着众人干活的中年宫女,嘴里轻吐出这几个字。 “呦,这不是羽书姑娘吗?怎么在门口站着?”李姑姑早就看到羽书跟虞幼白在墙角站着,但还是耍完了威风才装作刚看见的模样过来搭话。 “嗯,听说萝华宫昨夜走水了,跟我家娘娘过来看看”羽书往后退了半步,露出身后站着的虞幼白。 “拜见虞常在”李姑姑敷衍的行了个礼,脸上的神情显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我家娘……”羽书刚想辩解,虞幼白已经不是常在,但是却被虞幼白拉了一下。 这位李姑姑是萝华宫的管事姑姑,当初虞幼白得宠的时候,她跟在虞幼白身前身后,甚是恭敬,待到虞幼白被降了位份,这位李姑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最终让她寻摸了个机会,另寻了个主子。也就是现在在萝华宫的钱贵人,而且为了能够让钱贵人高兴,故意踩低虞幼白。这些事都是原主死之前的事。 对于这样的人,虞幼白并没有想要交谈的欲望。 看到虞幼白不屑与自己多言语半分的模样,李姑姑感觉心中有些恼火。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应该是虞幼白恬着脸上来跟她攀交情才对。但是她忘了,就算虞幼白原来只是个常在,那也是皇上的女人,也是位主子,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管事宫女能够作践的。 “常在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出来乱窜,不怕再惹怒了皇上?到时候可就不是禁足一个月这么简单了。”李姑姑从怀里掏出一把炒熟的葵花籽,想了想,又往怀里放回去了一半,“吶,这是钱贵人赏赐的,羽书跟着常在应该也不常能吃到这些东西。”说着往羽书手里塞去。 “李姑姑看来在钱贵人这里日子过得不错啊,那什么时候将那紫金凤钗还回去呢?”虞幼白之所以不说话,是在脑中回想关于这位李姑姑的各种信息。 一想到这女人临了叛主,竟然还将她妆奁盒子里最名贵的一只钗子给顺走了,这个实在不能忍。 “常在莫不是在说胡话,小的这里可从没见过您说的什么紫金凤钗。”李姑姑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眼睛瞪大,没有丝毫的敬畏。 “那可能是吧,不过……” “虞贵仪,您怎么在这儿?让奴才好找啊”小泉子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头顶上热的冒起了白烟。 “怎么了?”虞幼白转过脸。 “皇上说您的关雎宫虽然大,但是只有羽书姑娘一个人伺候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就命人从内务司选了二十人,已经送到关雎宫了,说是让您自己挑拣一下,喜欢的就留下。” 小泉子说话的声音没有压着,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他话里的内容。其中当属李姑姑的表情最为精彩。 “好,那李姑姑,我们就先回了,那紫金凤钗我再让皇上帮我想想在哪里,可能真是我忘了”虞幼白说完这话,从羽书的手里拿了两颗葵花籽放入口中,步子轻快的往关雎宫方向走去。 第17章 “李姑姑……”一名小内侍上前刚想询问一下,这半扇烧焦的门板是否要拆卸下来,看到李姑姑回过头来时难看的脸色,瑟缩了一下,闭上嘴,赶紧将脸转向了一边。 “刚刚小泉子唤虞常在什么?”李姑姑拉住刚刚那小内侍,脸上还是不相信的神色。 “贵仪,是贵仪”那小内侍眼睛低垂着,不敢看李姑姑。这位李姑姑仗着资历老,还受萝华宫位份最高的钱贵人的宠信,所以对他们这些小内侍小宫女一直颐气指使的。 “怎么可能,那可是四品贵仪,怎么说升就升上去了?”李姑姑满脸茫然的喃喃道。 “姑姑,这可是皇上的亲自下旨册封的,容不得人置喙的”那名内侍提醒完,赶紧去忙活自己的去了。心中也在暗暗的幸灾乐祸,刚刚李姑姑跟虞贵仪呛声的时候没有压声音,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是真聋子,都是装聋作哑罢了,现在倒要看看这个平日里作践他们作践惯了的女人,如今要怎样来收场。 李姑姑无措的站在萝华宫只剩一扇门的门口,看着正在干活的众人,她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你们别想着偷懒!”撂下这句话,李姑姑仓皇的转身回了萝华宫。 “你说什么?皇上恢复了虞幼白的位份?”钱贵人本来正在绣芙蓉,被李姑姑的禀报一惊,手里的针不小心直接刺进了手指里。血珠倏地就布满了指尖。 将手里的绣绷放在一旁,钱贵人用李姑姑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下手上的血渍。 第28页 “什么时候的事?” “大抵是今天早上,因为到现在为止,别的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李姑姑弯着腰恭敬的回道。 “可知是为了什么?”钱贵人将帕子放在桌上,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发髻。 “还不知,皇上可能也就是心血来潮,上一次他去关雎宫留宿,所有人还以为那虞氏要复宠了,谁知后来就没了动静,这次应该也是”李姑姑信誓旦旦的猜测道。 “愚蠢,皇上怎么会轻易的拿着后宫嫔妃的位份玩笑?这次看来,那个女人应该又是耍了什么手段才重新入了皇上的眼,你速去打听一下。” …… 麟趾宫,温德殿 “娘娘,听说皇上将关雎宫虞常在的位份给恢复了”一名身着胭脂色宫装的宫女端着一张托盘,将里面盛着燕窝的玉碗放下。她是温德殿的大宫女之一,苹儿。 “哦?什么时候的事?”正在由宫女伺候着梳头的贤贵妃微微偏了下头,望向苹儿站的方向。 “听说是今日辰时小泉子去关雎宫宣的旨。”苹儿将燕窝端起来搅了搅,好让其凉的快一些,现在太烫了,不能入口。 “皇上做事还是那么让人难以猜透。”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贤贵妃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脸上有半分的不愉。 “娘娘,您忘了以前她对您的不恭了吗?”苹儿将手上不冷不热的燕窝粥递到贤贵妃手上。 此时梳头的宫女也梳完了,躬身退了下去。 “莫要胡说”接过玉碗,贤贵妃用另一只手点了下苹儿的额头。 “奴婢哪里有胡说,而且那个虞氏竟然嚣张到前脚刚接到圣旨,后脚就跑去萝华宫找茬儿。对了,娘娘,听说昨夜萝华宫走水,也是关雎宫的那位捣的鬼。”将自己的话说完,苹儿走到妆檯那里开始收拾。 “昨夜的火是因为虞贵仪燃起来的?”小指微翘着,贤贵妃捻起勺子搅了两下。 “对啊,好像是虞贵仪做了个什么能飞上天的灯,正好挂在了萝华宫里的一棵树上,那棵树连着屋檐,就慢慢燃起来了。”苹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贤贵妃跟前绘声绘色的讲道。 “苹儿这丫头又在这儿胡说什么呢?”另一名身材高挑偏瘦的宫装女子推开殿门,手上拿的是贤贵妃的衣裳。 “青竹,我没胡说,这是今日刚发生的事。”苹儿性子欢脱,青竹性子沉稳,两人性子虽然不同,但是一直都共为贤贵妃身边的左膀右臂。 “什么灯竟然还能飞上天?你亲眼看到过吗?”青竹边将衣裳放在橱柜里,边笑着质问道。 “这个……”她还真没有切实的看见过,都是听昨晚当值的宫女内侍们说的。 “既然没有看见,说不定就是以讹传讹罢了。”青竹温和的笑道。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必为了此事纠结,无论怎样虞贵仪现在恢复位份了,你们两个等会儿去通知内务司一声,让他们送些东西过去,还有,再选几个人过去伺候。一个贵仪身边只有一名宫女伺候委实是有些不像话。”叫住两人的斗嘴,贤贵妃将手里还剩半碗燕窝粥的玉碗放下。 “娘娘,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命内务司的人送了二十名宫人过去了,说是让虞贵仪自己挑,喜欢的就留下,皇上就不怕虞氏愈距”苹儿的话里话外透漏着一股子酸熘熘的味道。 她家娘娘的麟趾宫里才只有十八人伺候,且是内务司分配好了的。她虞幼白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仪,哪里来的规矩能让她自己挑选伺候的宫人? “胡说!”贤贵妃将手里的碗‘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脸上的温和与世无争被怒气取代。“皇上的所作所为也是容你我怀疑猜忌的吗?” “娘娘,您息怒,苹儿只是一时口无遮拦罢了,她不是有心要冒犯皇上的。”青竹上前拉了苹儿一下,示意她认错。但是苹儿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看来还是本宫平日里待你太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贤贵妃一挥手,让苹儿退了下去。 …… “贵人贵人,听说虞常在被皇上恢复位份了” “婉仪婉仪,虞幼白又重获圣宠了。” “哎,你听说了吗?关雎宫的那位主子又又重获圣宠了!” 跟上次虞幼白在御花园里出糗时的情形一样,因为此次的升位旨意,虞幼白再次成为了嘉国皇宫里的话题人物。 不过这个位置不光是有风光,新的危机也在悄悄等着她。 第18章 关雎宫里今天分外热闹,虞幼白跟羽书回去时,前院已经站了不少内侍宫女。 “娘娘,好多人”羽书推开宫门一看,饶是心中早就有过准备,但还是被院子里站的这么多人给吓了一跳。 “嗯”虞幼白脸上并没有太过惊讶的神色,仿佛是早就料到一般,但是只有虞幼白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内心是何等的激动澎湃。 有了匡越的许可,她就可以借势正大光明的调查原主的死因了。将这件事查清楚,帮原主报了仇,了了心愿,她正好也可以利用这身份权利制造出能偷偷熘出宫的机会。反正匡越看见她也烦,说不定到时候匡越还能答应将她放走,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第29页 心里想的美滋滋,脸上的神情也带了出来。虞幼白脸上的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温和了不少,那些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的宫人们也都松了口气。 这位虞娘娘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凶恶,应该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难伺候。 “贵仪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司从此次新入宫的宫人里面挑选出来的”小泉子指着垂着头站立在前院的宫人们。“至于粗使的宫女内侍们,已经帮您安排了十人”言下之意,今日选的这人只是跟在身边伺候的。 “啧啧啧,腐败啊,不过我喜欢!”虞幼白在心中念叨着。 “羽书,我们选几个?”虞幼白转过头,向羽书小声的问道。每位宫妃的位份不同,身边伺候的宫人数量也不相同。 像她如今贵仪这个位份,近身伺候的,怎么也得有两名大宫女,四名二等宫女,还有若干三等宫女,至于内侍,则是得有一名掌事公公,其余小太监四名。这样算下来,怎么也得留下十五人。 “娘娘,十五人就差不多了”羽书也悄声回道。 “这么多?”虞幼白还以为留下个三四人大家以后打牌能凑一桌就行,留下这么多人,她那好不容易涨上去的工资,不对,是份例,又没了。 “不用那么多,……十人,十人就可以。”虞幼白打量着下面站着的众人,笑着说道。 “娘娘喜欢就好。”小泉子看虞幼白的目光扫到自己,忙退了一步回道。 “你叫什么名字?”虞幼白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女子,“奴婢音离,今年……” “好了,就你了,你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虞幼白简单粗暴甚至潦草的选人方式给吓到了。 这是什么套路?名字好听就能留下? 看虞幼白连最基本的年龄,擅长些什么都不问,直接就定下来,一旁的羽书赶紧给她家主子使眼色。 “剩下的羽书你帮我挑吧,还有小泉子,你也帮着掌掌眼。”虞幼白转过身打了个哈欠,眼里噙了泪往轻岚殿走去。这个回笼觉必须得补一下了,实在是撑不住了。 最后加上音离,关雎宫里一共添了十一个人,这是在羽书的坚持下添的,现在不同往日,娘娘现在身份是正四品的贵仪,身边绝对不能寒酸了。让人再看笑话。 “你们几个,住在西配殿,你们几个住在那边,还有……,对了音离,你跟我一起在东配殿住。好了,将东西放下就开始干活吧。我们家贵仪虽然人和善,但是也绝对容不得怠慢。你们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最好是提前知会一声。省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咱们脸上都不好看。”羽书做了几年掌事宫女,周身上的气派别的不行,唬一下这些刚入宫不久的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皇上为何这次命内务司送来的都是新入宫的新人?算了,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处,若是那些在宫里浸淫久了的老油条,她跟她家娘娘一时半会儿也得头疼。 至于虞幼白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位音离,羽书并没有像待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一般。而是客气的很。 自从虞幼白见了皇上一面,随后升位份的圣旨就下来之后,羽书对于虞幼白的个人崇拜更加深了。 既然是虞幼白亲自挑选出的人,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用意的。 还别说,这次还真让羽书给猜对了。 这位叫音离的宫女,确实是来头不小。这也是羽书再怎么困,也要将她找出来再去睡的缘故。 她是匡越那小子的人,虞幼白看那丫头的眼神就看出来了。不像其他宫人眼中的忐忑,脸上的喜怒都在面上浮着,她一直神情淡然,待到虞幼白的目光略过时,她眼中还带着笑意。 所以虞幼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匡越那傢伙拍过来监视她的。 这臭小子,心眼儿还挺多,都说是合作了,还不信她。那正好,就将你派来的眼睛放在眼前,你想看什么就让你看什么。 虞幼白正在为自己的精明,火眼金睛在睡梦中窃喜不已。她甚至在梦中梦见她跟大圣爷一样练就了一双能辨认妖魔的火眼金睛。 “什么?虞幼白没将你留下?”匡越将手里的书放下,看向正跪在地上的一名宫女,那名宫女长相平凡,一双小小的眼睛惶恐无奈的看向匡越。 虞贵仪就在殿外逗留了一会儿就进去了,她根本没有机会向她传递信号。她那个宫女挑起人来又挑剔的很,她干活勤快,爱干净,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长相平凡加上有些口吃,没想到就被刷下来了。 “皇……皇上,奴……婢” “好了,你别说了,待会儿让小泉子领你过去,就跟虞贵仪说,你厨艺非凡,她肯定会留下你的。” 匡越无奈的抚了抚额,虞幼白肯定知道他想派人过去监视,所以故意将人送回去,这女人,太奸诈。 第19章 情节有小改 “娘娘,她是初末,刚刚御膳房送来的。”羽书指着正在一旁低头站着的初末,向虞幼白介绍道。 “擅长什么菜系?”虞幼白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初末。 “奴婢……擅……擅长糕点汤品”初末一紧张,嘴里的舌头就有些不听使唤。 第30页 差点被初末这个大喘气给憋道, “好,去做份汤圆来”托着下巴思量了片刻,虞幼白吩咐道。她跟内务司的总管提了句想要个擅长做小食的宫女,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看来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还真没有错。 现在她宫里的大宫女一下子就从当初的羽书一个光杆司令,增添到了两名,现在她虞幼白也算是家大业大了。 不过那个音离还是得提防着点,虽然选择留下她,但也是为了让匡越那傢伙放心,并不是真的为了让她来监视整个关雎宫的。 看到人出去,虞幼白长长的嘆了口气,砸吧了下嘴,继续拾起筷子用膳。 忽然想起什么,虞幼白望向正为她盛汤的羽书,“这几日先盯着音离,对了还有那个初末。”音离不用说,而那个初末毕竟掌管着关雎宫的小厨房,还是得小心一些为好。 “是”羽书明白虞幼白的顾虑,宫里添了这么多人,就算虞幼白不言语,羽书也会多留份心思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早就心心念念后院的小厨房良久了,这次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今夜,匡越难得早早的处理完奏章,将最后一本摺子扣上,候在一旁的刘沐赶紧上前,“皇上,今日宣哪位娘娘?”,这是太后给他下的死命令,皇上已经连着半月有余没有诏幸后妃了。 “虞幼白吧”匡越将已经批覆好的北边边关的急函拿出来又阅了一遍,必须确定万无一失才行。 “是”刘沐弯腰下去准备。这后妃侍寝的规矩,都要被接到皇上的承阳宫来侍寝,上一次匡越夜宿关雎宫,纯属是意外。 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但是按一贯的规矩,现在就要先去关雎宫接人准备着了。 “啥,我侍寝?”虞幼白指着自己的鼻尖,看到刘沐脸上确凿的神情,只得赶紧放弃手里刚剥好的橘子。 这是跟匡越交换的条件之一,招她侍寝帮他掩人耳目。 换上衣裳,由羽书伺候着上完妆,虞幼白乘上后妃侍寝专用的车辇,往承阳宫缓缓而去。 其实照虞幼白的意思,不用这么麻烦,就去睡个觉,等会不是还是得将脸上身上的累赘给卸掉? 但是一向温驯的羽书突然变的特别固执,说是这是宫里的规矩。 虞幼白只得由着她。 “羽书姐姐,娘娘身边不用人伺候吗?”音离望着远去的车辇,回过头来好奇的问道。 “这是宫中后妃侍寝一贯的规矩,到明日卯时,承阳宫的人会将娘娘送回来的。”羽书也想跟着伺候,她怕她家娘娘再出个什么闪失,这可是好不容易回来的荣宠。但是这宫里的规矩不可违背。 “好了,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去吧,今晚谁值夜记得警醒一些。”如今她们关雎宫可不只是一个空壳子了,库房里堆了不少皇上,贵妃赐下来的东西。 虞幼白坐在车辇上,看到下面随行的侍从并没有注意到她,赶紧从宽大的裙摆底下掏出一只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上几口,又不动声色的塞了回去。 这水囊是虞幼白让内务司的人专门给她做的,那竹筒往后是不能拿出来见人了,而且那竹筒笨重,也不如这皮子的水囊拿着方便。 虞幼白腰上挂了三个水囊,应该够她一晚上喝的了。 “你刚刚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吨吨吨?你也听见了?”两名打着灯笼的小内侍惊恐的对视了一眼,往后一看,后面是黑漆漆的甬道,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快走,你们几个,步子快些,马赶的也快些,别冻着贵仪娘娘” 这关雎宫所在的位置本来就偏僻,那里最不缺的就是荒凉的冷宫,冷宫里的各种传闻异闻,是宫里最不缺的。 承阳宫的甘霖殿,是皇上专门诏幸后妃的地方,虞幼白现在已经在甘霖殿管事姑姑的伺候下梳洗干净,换上一身新的中衣,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翻了个身,摸了摸腰间的水囊,摸了个空。对了,水囊刚刚已经都被甘霖殿的管事姑姑给收走了。虞幼白现在都忘不了那姑姑看到她腰间挂着三个水囊时,那惊愕的表情。 无奈,虞幼白只得下床找水。 “皇上,虞贵仪已经在里面等候良久了。”刘沐跟在匡越身后,弓着身子边走边禀告道。 “嗯,好了,你下去吧”走到内殿门口,匡越摆了摆手示意让人都退下。 “可是皇上,总得留下个人伺候……” “你有异议?”匡越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冷冽,让人不容反驳。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借给刘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置哙皇上做的事。 内殿门外的人都退了出去,这些退出去的人中有几人眼神闪躲着,将粘在殿门上的目光也收了回来。他们得将今日皇上诏幸虞贵仪的消息传出去,让他们的主子好作打算。 推开门,匡越看到帷幔后站着一人影,身形曼妙,跟虞幼清的身材单薄不同。 “皇上,回来了?再吃点?” 看到虞幼白右手拿着糕点,左手握着茶壶的模样,匡越心中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微妙的感觉又都消失殆尽。 虽然在得知虞幼清的背叛之后,匡越因为心中的愤怒,对虞幼清的喜欢已经减淡了许多,但是不可否认,还是虞幼清的蕙质兰心,如琬似花更吸引他一些。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第31页 这辈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虞幼白这样粗俗不堪的女子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朕不饿”匡越站在那良久,眼看着虞幼白一口茶水一口糕点,吃的很是欢快,根本没有过来伺候他更衣的自觉。 “更衣” “哦”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了搓,虞幼白上前伺候匡越宽衣。 匡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他清晰的看见虞幼白摸过糕点的油手在他的衣袖上留下了一枚手指印。今晚他虽然穿的直缀常服,没有穿龙袍,但是这件衣裳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好了,朕自己来吧”将自己的衣袖从虞幼白手里扯回,匡越转过身,自己开始解衣带。 “嘿嘿,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虞幼白看到匡越乖乖的回过头自己宽衣,高兴的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等等!” 就在虞幼白马上要钻进被窝时,匡越的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了皇上?”疑惑的转过脸,虞幼白的脚就悬在那里。 “你睡小塌”没有回头,匡越修长莹白的手指,直接了当的指了指一旁的小塌。虞幼白身子僵在了当场。 “皇上……” “要不你睡地下,自己选”匡越将衣裳脱下,只着中衣,回过头来一缕发丝垂在稜角分明的侧脸上,没有起伏的声音一如他面瘫般的表情。 “臣妾遵旨”认命的抱了床被褥,虞幼白苦着脸走到属于自己的小塌边。 …… “娘娘,求您了,奴婢真的没有勾引皇上,求……求您饶了奴婢” “那次皇上来我宫里就是你这狐媚子,跟皇上眉来眼去,一定是你,你想取代我,你想做这里的主人?!”靠北边的一座宫殿中,一名状若疯癫的女子,正拿着剪刀对一名边哭边磕头的宫女走去。 第20章 “皇上,该上朝了”刘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虞幼白翻了个身,从小塌上惊坐起。四处望了望,睡眼惺忪的双目定格在床的方向,床上的床褥整齐的像整夜都没有人躺过一般。匡越正在自己穿衣。 “皇上,来,臣妾伺候您” 虞幼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合上了,屁股根本就没有挪窝儿,就等着匡越拒绝的话出口,她好继续躺下。但是等了良久都没有,努力的睁开双眼,虞幼白讪笑了一声,认命的下塌,上前乖巧的给匡越整理衣摆。 “等会儿你直接坐撵车回去,对外该怎么说,应该不用朕教”匡越自己整理了下衣领,垂着眼睛盯着虞幼白乱糟糟的头顶道。 “知道”将禁步繫到匡越的腰间,虞幼白点了点头回道。 “嗯”,匡越将禁步的流苏从虞幼白的手中抽出,大步的往殿门处走去。 看着匡越的背影,虞幼白绷紧的身子突然垮了下来。走到小塌上边上,她抓起精緻的茶壶往嘴里倒去。 又捶了捶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疲乏的腰腿,这才感觉身上好受了许多。走到匡越昨夜睡过的床边,将床上的被褥弄乱弄皱,虞幼白才唤人进来。 “娘娘,用早……”一大早就候在关雎宫门外的羽书跟音离等人看到从撵车上下来的虞幼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刚想上前搀扶,就看见虞幼白举起一只手,拒绝了她们。 “我先回寝殿睡会儿,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就算是皇上的小塌,那也是小塌,睡在上面也是又憋屈又咯人。虞幼白已经想好了,下次去一定要多找两床褥子垫上。揉着自己的腰,虞幼白边往内殿走边暗暗嘀咕道。 除了羽书,刚被分到关雎宫的众人,看到虞幼白这般模样,俱是在心中想着,这次是跟对主子了,端看皇上大半个月不入后宫,头一次宣召,就选了他们家娘娘,足以看出他们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都能升天,只要主子娘娘得宠得势,他们这些跟在身边伺候的,日子过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羽书姐,这早膳”初未端着刚做好的早膳,站在回廊上,望向正朝着内殿方向张望的羽书。 “先放回去温着吧,什么时候娘娘想吃了再端过来。”羽书看了眼内殿的窗户,又看了眼初未手上的早膳。 自从有了这个小厨房之后方便了许多,不过这处小厨房可不单单是所小厨房这么简单,它所代表的更多的是皇上对她家娘娘的宠爱。毕竟整座皇宫里,自己宫里私设小厨房的主子们,一只手数也能数得过来。 而这边,躺在瑄软床上的虞幼白反而睁着一双大眼,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侧脸枕在手上,虞幼白这两日总是能够梦见一些零碎的片段,但是一旦醒来却又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事。昨夜在甘露殿的时候也是,要不是刘沐的那一嗓子将她吵醒,她可能还会被魇在梦里。 那些片段零碎松散,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寻。但是一个瘦弱到有些病态的背影,却一直牢牢的刻在虞幼白的脑海中。 那个背影瘦弱中带着一股子倔强的意味,虽然没有看清楚正脸,但是虞幼白始终觉得那个白衣背影分外熟悉。 将脑海中的身影抛到一边,虞幼白开始闭目养神。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的回笼觉刚酝酿的差不多,就被殿门外的嘈杂声给打断了。 第32页 “羽书,怎么了?”半撑起身子,虞幼白朝着窗户方向喊问道。 “娘娘,无事”羽书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回过来,虞幼白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穿上鞋子,披上长袄,虞幼白往外殿走去。迎面正好碰见刚踏进外殿门的羽书。 “娘娘,您怎么起来了?”羽书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不想睡了,外面怎么了这是?”虞幼白看到在自己问到这句话的时候,羽书的脸色变了几变,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有事情瞒着她。 “娘娘,就是,就是,刚刚有个小宫女在后面的之州苑的水榭边发现了些东西。”羽书嘴上有些结巴,眼神不敢看向虞幼白,她就知道她瞒不住。但是此事干系重大,确实也应该让身为关雎宫主位的她家娘娘知晓。 “到底是什么?”虞幼白奇怪的看着羽书,到底能是什么东西,能让一贯稳当持重的羽书慌张成这样? 支开音离,初未,虞幼白跟羽书,还有发现那物的小宫女,一起往后院走去。 “知道这事的还有谁?”虞幼白将目光从岸边那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的移开,望向已经各自扶住一只柱子干呕的羽书两人。 “回娘娘,刚刚在院子里的只有奴婢跟小婵,但是因为当时小婵太过害怕,一路哭喊回前院,奴婢也不清楚知晓的人到底有多少。”羽书脸色苍白的抬首望向虞幼白,但是视线下移,待看到那具被泡白发涨的尸体,羽书又开始干呕起来。 但是一向胆小的虞幼白,此时却出奇的冷静。虽然尸体上的气味因为冬日里的缘故,被寒冷沖淡了不少,但是在近处站着,怪味儿还是不停的往鼻子里钻。 虞幼白的鼻孔里塞着两撮不知她从何处搜刮来的棉花,正一手托着下巴端详着这具尸体。 听小婵的描述,她是负责打扫后院这处水榭的,这两日天气回暖,她本想着在天气再次转寒之前将水榭水塘里的杂草清一清,但是没想到就让她清出来了这个。 “这……是你拖上来的?”虞幼白指着地上的尸体,敬佩的目光瞅向小婵。 “它当时在岸边的浅水处,奴婢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就用竹竿赶上岸的”那小婵躲在羽书身后,她如果不是从小看东西就有些模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将这种可怕的东西捞上来。 忍着恶臭,虞幼白凑到近处看了看。这具尸体虽然面容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已经辨认不出什么,但是单从它的衣着上来看,应该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身份不低的女人。 “娘娘,您在看什么?”看到虞幼白脸上并没有惧怕的模样,只是皱着鼻子有些嫌恶,柱子旁的羽书都惊着了。她记得她家娘娘可是最怕黑的。怎么今日胆子这样大了? “看看这位大姐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咱们宫里”虞幼白随便从地上拾了根小棍,戳了戳那具尸体的头发。 “娘娘,您怎么知道这是具女尸?”这次开口的是小婵,她往外探了探头,看到虞幼白根本没有惧怕的模样,她想了想刚刚又是她将它弄上岸的,心里的恐惧也就稍微消散了一些。 “你看她身上的衣裳式样,而且她的耳畔还有一只耳坠挂在那儿。”虞幼白拿着小棍儿将女尸掩在耳畔的头发挑开,果然露出一枚精緻的烧蓝耳坠。另一只耳朵上则是空空如也,多半是沉在水底了。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啊?”羽书哭丧着脸,看虞幼白潇洒的一甩,将手里的小棍儿扔到水里。 “还能怎么办?凉拌!”虞幼白抱着胳膊脸色平静的看向羽书两人,“这可是人命,当然得上报内廷司”。 “可是……” “可是什么?”虞幼白看羽书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可是这是在关雎宫出的事,会不会连累娘娘?”羽书也顾不上害怕了,从柱子后面站出来,看向虞幼白。 “这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害怕什么?”看到羽书这样为她着想,虞幼白说不感动是假的。“这尸体虽然被泡在水中看不出到底是何时死的,但是看她身上的衣裳,应该是夏日里穿的夏衫,我们初冬时才搬进关雎宫,这事找谁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放心”虞幼白安慰的拍了怕羽书的肩膀,往前院走去。 那前段日子晚上院子里时常传来的古怪声音,不会跟后院里躺的那位大姐有什么关系吧?回过头去,虞幼白先对着后院方向郑重其事的鞠了两躬,又在嘴里念叨了两句,有怪莫怪,才抬起头往自己的轻岚殿走去。怎么可能不害怕,刚刚她也脚软好吧,但是这大白天的面子还是得给自己留点。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收藏吧?谢谢辽o(∩_∩)o 第21章 “什么,发现了尸体?”匡越看了眼刘沐,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校场上的风声烈烈,将匡越的脸颊吹的有些泛红。“她上报内廷司了?” “据初末回来禀告,说是已经上报了,内廷司的人已经将尸体抬回去了,大理寺的仵作如今正在宫门外候着”刘沐弯着腰,始终离着匡越有一步远。 “宣”手中的箭对准靶心,手指松开‘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出,匡越将手中的弓随手递给跟在后面的箭童。 第33页 “命李宣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匡越想了想,回头对着刘沐吩咐道。 “是”刘沐右臂上搭着雪白的桴子,赶紧点头应道。宫里竟然出了命案,李宣这个内廷司的司长是别想睡个安稳觉咯。 …… “在咱们住进来之前,关雎宫是何人在居住?”虞幼白剥着橘子,看向正在弯腰摆弄炭笼的羽书。殿内没有别人,只有她们主僕两人。 “奴婢也是今日发生这事之后去问了一下,听说在咱们住进来之前,整座关雎宫已经三年没有住人了。”羽书将手里的东西归置好,走到虞幼白的身边,拿起一只橘子边剥边回道。 “还有呢?”虞幼白将剥好的橘子放到一个干净的盘中,盘子底部已经被剥干净的橘子铺满。 “三年前这里住的是先皇最喜欢的光妃娘娘,但是先皇去世之后,光妃娘娘也跟着去了,这里就荒芜了下来。再说皇上登基时间尚短,后宫还未被充实,所以很多宫殿如今都是无主的。”羽书很快剥好一只橘子,放到那只盘中。随手将桌上最后一只橘子拿起,继续开始剥。指尖已经染上淡淡的黄色。 “既然这样,那具尸体跟上一任关雎宫主人的关系应该不大。那会是谁呢?”虞幼白看桌上只剩下一堆橘子皮,开始细细的将盘中的橘子剥去白筋。 “娘娘,这些白色的也要剥掉?” “嗯” 羽书看虞幼白小心剥着橘子的模样,将刚准备放下的橘子又拿了起来,继续剥上面的白筋。 “此事既然我们已经上报了内廷司,那就由他们来查把”虞幼白忍不住将橘子往嘴里塞了一个,这橘子都不大,一个塞进嘴里刚刚好,趁着羽书出神的功夫,虞幼白捏起一只橘子塞到她的嘴里。 “娘娘,我们真的不管吗?可是,奴婢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羽书被虞幼白往嘴里强塞了一只橘子,艰难的将其吞下。就在这时,她终于想起刚刚一直糊在心中不明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娘娘,那名女尸耳朵上的耳坠,奴婢好像见过。”羽书看向虞幼白的目光有些奇怪,但是虞幼白自己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你在哪里见过?”又往嘴里塞了只橘子,虞幼白吃这种需要剥皮的东西,一定是要全部剥完一起吃才行。 “……” “嗯?”虞幼白等了良久都没有听到羽书的回答,嘴里塞满橘子抬起头,眼中满是问询的目光。 “在……在娘娘的妆奁匣子里”仿佛是做了很大的决心,羽书扶住圆桌,看向虞幼白的目光中满是坚定。“娘娘,有什么事您就告诉奴婢吧,奴婢帮您一起扛着,您不要自己……” “等等等等,你不会以为后院的人,是我杀的吧?”虞幼白指着自己的鼻尖,嘴里的橘子还在不停的咀嚼着,口中满是酸酸甜甜的滋味。但是因为羽书的这番话,虞幼白此时就跟那生吞人参果的猪八戒一样,根本没有尝出什么滋味,只想赶紧咽下去。 “娘娘,您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现在关雎宫里不光咱们两人了”羽书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虞幼白说话轻声一些,说完还回过头往殿门的方向望了两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虞幼白‘腾’的一下从坐着的春凳上起来,往自己的妆檯那边走去。 妆奁匣子就在妆檯上放着,自从发现匡越赏赐的东西里面有不少金银首饰之后,她就将原先藏在柜橱夹层里的首饰取了出来。还是放在原来的妆奁匣子里。但是羽书说的那个什么耳坠,她是真的没有印象。 但是看羽书那个模样,又不像是骗她的模样,这个丫头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所以就是这样,虞幼白心中才慌的很。她是半道儿接手的这个烂摊子,谁知道原主在她来之前作过什么妖。她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被冠上个杀人犯的帽子。 “羽书,你记得放在哪里吗?”虞幼白就差将妆奁匣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找了,但是哪里有那只烧蓝耳坠的踪影。一定是羽书看错了。 “娘娘,好像是在这里” 羽书拉开妆奁匣子最底层的一个抽屉,泛黄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指着里面说道。 “没有啊,羽书你是不是……”后面的话噎在虞幼白的喉咙里,她的脸上憋满了不可置信。将手从抽屉里收回,同样泛黄的指尖上挂着一枚做工精緻的烧蓝耳坠。 “这……” 猛的眨了几下眼睛,虞幼白将那枚耳坠扔在妆檯上。 白天时,她离着那女尸最近,看的也最清楚。没错,羽书没有看错,这只耳坠跟女尸身上的耳坠一模一样。 但是,为什么,这件事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感觉头疼欲裂,一只手扶住妆檯的桌面,一只手捂住头。 “娘娘”羽书扶住虞幼白,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想休息了,这件事,我们明日再说”将那只耳坠拿起,握在手心里。虞幼白一时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无论有什么关系,看来她都得先查出来,早作打算。 “那娘娘您先休息,奴婢先退下了”不放心的关上殿门,羽书望向虞幼白时,脸上还是布满担忧。 第34页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记起来,记起来”虞幼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回想关于这只耳坠的一切。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并不是一下子全部释放的,而是被集中放在了脑海中的某个地方,像是一本书,又像是一本日记,待到虞幼白需要的时候,需要从上面翻阅,寻找。 这样的好处就是,虞幼白不用在原主先前的影响下生活,可以活出一个自己的人生来。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弊端就是有些事她会显得比较被动,就像今日这般。 幸亏发现异样的是羽书,若是别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虞幼白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只耳坠的画面,那是几月前的夏日,原主身着一袭绿色罗裙。本想去白玉池那里乘凉消暑,路过关雎宫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尖叫。那只烧蓝的耳坠就在关雎宫的门口躺着。 因为当时忘了拿遮阳的纸伞,羽书回去拿,在关雎宫门口站着的只有原主一人,所以听到那声尖叫的也只有她一人。 画面中的原主推开了关雎宫暗红色的门,随后看到了一个黑影,接下来的画面虞幼白就看不见了,因为在看到那个黑影之后,原主的颈子一阵麻痛,随即,整个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应该是被人打晕了,虞幼白躺在床上缓缓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心中猜测道。 所以说好奇害死猫这句话,真的是要紧紧记住的至理名言。 那当时那个黑影,应该跟整件事有着莫大的干系,想要抓住凶手,得从那个黑影入手。 但是当时原主连脸都没瞅着,就被人给放倒了,只知道是个黑影有什么用? 不对,黑影! 对,在白天的大太阳底下都能看到是个黑影,那个人穿的一定是黑色或者是颜色暗沉的衣服。 但是嘉国这个国家是很奇葩的,黑色只有人在重孝时才能穿,平日里是不能穿的。 而且那个背影看起来怎么也得有七尺高,嘉国的女子大都身材娇小,像虞幼白这样大骨架的不多,所以那个黑影,她有九成的把握保证,是个男子。 男子,有重孝在身,而且能自由出入守卫森严的内宫。这一下子就将凶手的范围给缩小了不少。 起身摸到自己的白瓷花瓶,虞幼白喝了几口水,继续回到床上。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如果再想下去,她今晚是不用睡了。 而且她头疼的厉害,将脸埋在被子里,寝殿中过了许久才响起她浅浅的呼吸声。 而在此时,皇宫的另一角,一双淬了毒的眸子,正在冷冷的望向关雎宫的方向。 第22章 “主子,尸体在内廷司,奴才实在是进不去啊。”一名中年模样身着赭红色衣裳的内侍对着正往西南方向眺望的男子回话道。 “既然尸体上动不了手脚,就从别处下手”男子眯起眼睛,脸上挂着寒霜。 “主子,您的意思是?”内侍眼睛望向男子,眼中疑惑之色愈深。 “让那个女人也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此事方能有个了结”男子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像裹着利刃,不带一丝温度。 “可是,上一次连鸩酒都没将她毒死”内侍摊着双手,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谁成想还真有人饮了鸩酒还能活下来。 “这个你自己想办法,记住,这次,一定不能留下活口”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但是刚出去没几步远,瘦高的身子突然顿住,“记住,一定要快,仵作最迟明日之前就可知道尸体的死因”。到时候如果李宣沿着线索一路查下来就不妙了。言罢,男子继续往前走去,腰间玉环上拴的青色穗子,随着他的步子前后甩动。 “是”中年内侍弓腰行礼。 正在睡梦中的虞幼白突然打了个冷颤,随即又将脖子往被窝里缩了缩。炭笼中的炭火发出微小的噼啪声。 “娘娘,您起了吗?” “嗯”还合着眼的虞幼白随便应了一声,突然感觉声音有些不对,从床上坐起,翻身披上衣裳。刚刚那声音不是羽书的,可是往常都是羽书来唤她起床。 “娘娘,您将衣裳放那儿,奴婢帮您穿吧。”端着铜盆进来的音离看到虞幼白手忙脚乱的模样,忙放下手里的铜盆就上前去伺候她穿衣。 “羽书呢?”虞幼白感觉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 “天还未明的时候,羽书姐姐就被内廷司的人给叫走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音离将衣裳上的系带给虞幼白系好,又将布巾投湿,递到虞幼白的手上。 “怎么会这么早?”现在天虽然亮了些,但是因为今日外面起了大雾,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何时辰。虞幼白自己将鞋子套上,不顾音离的劝阻往殿外走去。 “娘娘,现在外面雾还未消散,要不您等会儿再出去吧”音离跟在后面,担忧的道。羽书临走之前,郑重的嘱咐过她,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娘娘。 “无妨,太阳一会儿就出来了”虞幼白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继续往宫外走去。 内廷司的人找羽书,多半是因为关雎宫后院女尸的事,但是此事羽书一人肯定说不明白,而且还有耳坠的事情做牵扯,虞幼白相信羽书对她的忠心,但是内廷司的人若是套她的话,这就麻烦了。 第35页 虞幼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音离一直在她后面跟着她。那丫头满脸担心的模样,一看就是听了羽书的吩咐,对她寸步不离。 内廷司毗邻内务司,都坐落在皇宫的的西北角,与关雎宫一南一北,也算不得近。 虞幼白弯腰捏了捏有些发软的腿,四处看了下周围的雾,好像消散了很多。但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有种傍晚的感觉。 “娘娘,要不要歇息一下?”音离上前扶住虞幼白。 让虞幼白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比她要瘦弱上几分的音离,手上的力气倒不小,扶她时就跟抓个小鸡仔般轻松。 “不用了,我们快些走吧。”但是两人刚往前走了几步,虞幼白步子一软,就感觉眼前陷入了黑暗。 她能感觉到,扶着她的音离也往地上坠去。在此之前,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击打重物声音。 “手脚麻利些”中年内侍指使着几名小内侍将两人拖到了墙角,他们左右看了看没人,利落的将人抗在了肩上。 “唔唔”虞幼白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身子在移动,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自己的手脚被捆住。嘴里被塞了东西,她无法出声,眼睛被蒙上了黑布,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是那个凶手? 想到这里,虞幼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上次原主身亡换上她这个芯子,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凶手。若是这次那凶手的目的还是在将她杀人灭口,那事情就真的不妙了。 上次之所以饶她一命,说不定就是因为她醒来之后没有将看见的事声张出来,但是这次,直接将尸体上交给了内廷司。虞幼白一边在心中怨怪自己没有思虑周全,边在想脱身的法子。 对了,她被这凶手挟持了,不知道羽书和音离有没有事。将羽书叫出来,应该就是引她出关雎宫的饵。但是现在想的清楚,多明白也都晚了。 马后炮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唔唔唔” ‘啪——’虞幼白刚挣扎的叫了几声,身上就挨了下狠的。 而一旁同样被抗在肩上前行的音离此时也悠悠醒来,听到虞幼白的闷哼声,她猛地一挣扎,扛着她的小内侍被挣扎的哐了一个趔趄。 “小心点,你小子稳当点。快走”中年内侍照着那名内侍的头上就甩了个巴掌。 “是是”小内侍赶紧点头应着,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太监?”虞幼白听到两人交谈的声音。所以说这里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因为刚刚说话的声音不是从扛着她的人这里发出的,是从前面发出的,那现在在场的至少有三人。 “好了就是这里”中年内侍指了指御花园的一处水榭,“先补一刀,然后扔水里”,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信上的笔迹是按照虞幼白的字迹仿造的,上面清晰明白的写明了虞幼白杀人之后心中难安,所以供出尸首后想要以死谢罪。 而此时时间尚早,而且还是冬日,御花园里根本不会有人,这也是他们之前早就料到的。 虞幼白听见旁边的人轻而易举的就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心中愤怒之余,不免有些惊慌,杀猪都没这么简单的。 但是还不等她思量怎么脱身,只听见几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到底的声音,眼睛上的黑布也被摘了下来。任由音离将她嘴上塞的布巾摘下,虞幼白看向她的目光里除了震惊就是探究之色。这丫头还有武功?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音离刚刚的手被反绑着,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解开,要不然也不会醒了这么久才出手。 “好了,别说这么多了,先将这些人捆住。”虞幼白拿起地上刚刚捆她与音离的绳子,将这些已经晕过去的人一个个绑在了一起。 “娘娘,这些人该怎么办?”音离见虞幼白并没有因为她会武功而表现的有多么的惊讶,心中也长长的舒了口气。 “先回去”虞幼白看了看周围,他们要做的事见不得人,所以选的地方也足够僻静,少有人来。 但是这里也并不安全,如果那个人不放心还想查验一下结果再跟过来就不妙了。 “是” 待到虞幼白与音离回到关雎宫时,发现羽书已经在关雎宫宫门外等着她们了。 “娘娘,你们去哪儿了?”羽书上前查看向狼狈的虞幼白与音离,两人身上都多少的沾染了泥污,虞幼白头上的发髻也乱了。 “回去再说”虞幼白回首望了下身后,她现在老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她,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感到不寒而慄。 “是”羽书探寻的目光投向音离,音离回首警惕的望了几眼后,也摇了摇头。 关雎宫的大门缓缓的合上,太阳也终于冒出了头,让人压抑憋闷的大雾已经消散殆尽。从关雎宫对面的月亮门中,走出了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男子,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眼睛细长泛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嘴角噙着笑,将肩膀上的药箱往上提了提,转身朝着与关雎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23章 情节有细 “娘娘,到底怎么回事?”羽书不放心的往门外四处看了几眼,将内殿的门关上,回过头来时,音离正在伺候虞幼白脱斗篷。 第36页 “先等会儿,我现在还有一事不明。”虞幼白抬手止住羽书接下来的话,眼睛始终钉在音离身上。 “音离?”羽书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旋。 “娘娘”音离突然跪下,这一跪,跪的虞幼白与羽书主僕俩措手不及。 “你这是干什么?”虞幼白往后退了半步。 “娘娘,这个给您”没有多话,音离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只素银的簪子,上面没有什么繁复的纹饰,只在簪子末端镂刻了一朵梅花。 这只簪子,她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果然见过。这好像是虞幼白母亲王氏的簪子。可是怎么会在音离的手上?难道,她不是皇上的人? 看到虞幼白脸上的神色,音离就知道她肯定是认出来了。心中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她寻了这么久的机会,如今终于能坦白了。 “这枚簪子你从何而来?”虞幼白从音离手上将簪子接过,没错,就是这支,记忆中,王氏总是喜欢戴着这枚簪子。就算被府里的其他姨娘嘲笑她寒酸也不摘下。这只簪子好像是王氏的母亲,也就是虞幼白的外祖母留给她的,所以她分外爱惜。 “这是少爷给奴婢的,让奴婢交给小姐您”音离看向虞幼白,眼神真挚,口中的称呼也变了。 “少爷,小姐?你是……浦深的人?”难道是虞浦深的人?可是前段日子的信里虞浦深并没有提及要送人进宫来。 “是二少爷命奴婢进宫伺候小姐的”听到虞幼白将她说成是二少爷的人,音离的小脸一红,但是转瞬之间就调整好脸上的神情。 “浦深是什么意思?”手中握着银簪,虞幼白另一只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子,殿内升起节奏匀称的‘哒哒’声。 “少爷说您上次送药出宫,怕是在宫中遇到什么难事了,而且他还听说了您被降位的事情,所以趁着上次机会,用银子打点了一下,就将奴婢送进宫了。哦,对了,奴婢自幼跟着祖父练功学医,虽说都算不上专长精湛,但是也能在宫中帮着娘娘分担一些。” “那为何上次在心中他只字未提?”那张信虞幼白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确实是没有提及。 “少爷说了,若是在信中提及,他怕会露出马脚。而且他的本意并不是让奴婢近身伺候您,他是想让奴婢做您的暗桩。”没想到她刚进宫就碰上虞幼白晋升贵仪,还如此巧的被分派到虞幼白身边。 不过如此也好,她还可以用自己的武艺近身伺候小姐。就像今日这样,若是她当时不在,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少爷必定悲痛欲绝。 “你起来吧”虞幼白亲自上前将音离扶起,一旁的羽书也高兴的看着音离。如今娘娘身边有音离这样会武功,懂医术的在身边,她也就放心了。而且还是少爷的人,肯定会尽心保护小姐的。 “音离,你去叫初末给我下碗汤圆端来,要快,就说我饿了。”虞幼白看了眼窗外,又看向羽书,音离两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音离身上。 “是”音离出去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娘娘——”羽书脸上挂着迫切的神色。 “再等等”虞幼白手指依然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初未端着刚出锅的汤圆正准备敲内殿的门,就听见内殿里传来虞幼白的声音。让初未正准备敲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娘娘,您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此时的声音是羽书的,声音中带着急切担忧。 “有人……想杀我”虞幼白的声音里满是害怕惊惧。 虞幼白从她几月之前从关雎宫门口捡到烧蓝耳坠讲起,将那黑衣男子的身形描绘的甚是详细,还有她突然被人打晕,随后就是发现后院的女尸。以及她刚刚差点被杀,她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再加上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人勾勒出一种她因为撞破某人的阴谋,而要被人杀人灭口的感觉。 在内殿门外的初末,脸上的表情随着虞幼白的描述而起伏。心中也翻起了滔天大浪。 “……娘娘,汤圆好了”初末调整了下脸上的神色。 “进来吧”虞幼白的声音中还带着惊魂未定。 “是”初末端着托盘进来,将碗放下,就准备离开,但是却被虞幼白叫住。 “你待会儿去御膳房知会一声,今日不用准备我的午膳了,领回东西来,在小厨房做吧”虞幼白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说话时眼睛也泛着散光。 “是”隐晦的看了眼虞幼白,初末赶紧低下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看到初末出去,直到外面听不到脚步声时,虞幼白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找了张帕子,将脸上的粉给擦下去些。 随后摸了下盛放汤圆的瓷碗,只有余温,,心中的成算多了几成。如果这次她所料不差,初末应该才是皇上的人。从她做的第一碗汤圆开始,她就有些怀疑。虽然汤圆的味道不错,但是跟宫中御厨,厨娘做的还是有差距的。要知道宫中御厨厨娘的选拔之严格,也不亚于给皇上选秀了。 而此次,她故意当着初末在内殿门外站着的时候说这番话,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匡越派来的眼睛。 第37页 “娘娘,您刚刚是什么意思?”羽书都快被虞幼白这一系列的动作给弄蒙了。 “我得让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又不能我亲自去说。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初末的真实身份。你等下派音离悄悄跟着初末。”若是她去说,以匡越的性子,肯定又要猜测她在耍什么小九九。若初末是匡越的人,这话通过初末的嘴来讲就不同了。 “是。娘娘,您答应奴婢,这几日就先不要出关雎宫了,省得再出什么事。”羽书想起刚刚虞幼白的描述,还是心惊不已。 这要是音离当时不在,那后果……,她现在真是无比的懊悔,怎么就不能等她家娘娘起身了禀报一声再去。 “娘娘,要不然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帮您瞧瞧吧。”羽书还是不放心,身上要是留下什么暗伤怎么办。说着,就准备转身去请太医。 “现在时辰还早,太医院能有人吗?”幼白不在意的舀起颗汤圆放进嘴里,虽然有些凉了但是黑芝麻的浓郁味道还是那么好,顿时香气布满了唇齿之间。软糯的糯米因为凉了些更有嚼劲。 “太医院每晚都会有值守的太医,这个时辰应该还没走 ,奴婢这就去请来。”说着,羽书也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虞幼白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跟碗里的汤圆作斗争。 大约两炷香的功夫,虞幼白已经吃完汤圆,换了身衣裳,正在内殿百无聊赖的看着名家传记。音离已经布置下去,现在关雎宫的大门,侧门,都换上了内侍看守。回廊上,殿门口也派了几名身材壮硕一些的宫女值守。 那些人应该还不至于硬闯关雎宫,但是也得做好防患于未然的准备。 “娘娘,林太医来了”羽书的声音在内殿外响起。 虞幼白放下手上的书,抬头望向门口的地方“进来”。 “拜见贵仪娘娘”进来的人身材瘦高,身上宽大的衣裳显得他更加瘦削。肤色是病态的白,细长的双目低敛着。 “起身吧。”虞幼白托着腮,她身上没什么大碍,但是为了让羽书放心,还是得让太医看看才行。 “请娘娘伸出一只手”林知返拿出一只小巧的绣着兰花的脉枕,放在桌上。 虞幼白听话的将手伸出,放在脉枕上,忽然感觉腕上有些异样,一看,原来被覆上了张帕子。 这是为了避讳,毕竟就算是太医,也得谨记,虞幼白是皇上的女人,冒犯不得。 虞幼白见他这样细心,不免多端详了两眼,她发现这名太医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娘娘前段日子刚刚见过微臣,就在离御膳房不远的地方。”仿佛知道了虞幼白心中所想,林知返并未抬头,只是语气温和的开口道。 “哦”虞幼白将目光移开,怪不得如此眼熟,但是就在她目光马上要全部移除时,不经意间一瞥,捕捉到了林知返露出的一抹黑色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越来越少了,还有小可爱在看吗?o(╥﹏╥)o 第24章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从脉象上来看,像是受了些惊吓,开点安神静气的药,每日睡前服下便可”林知返将脉枕收回,开始收拾药箱。 “那就好”羽书两只原本紧紧交握在身前的手,待听到林知返的话之后,才放松的垂下。 “至于药,待会儿臣配好之后会命人送来”背上药箱,林知返的双目始终盯着地面,真的是一丝逾矩的地方都没有。让人挑不出错处。 “好,你先退下吧”虞幼白看了羽书一眼,示意她将人送出去。 而这旁,要去御膳房拿食材的初末忽然在一处岔路口拐了个弯儿,沿着正北方向走去。在其身后悄声跟着的音离,奇怪的往后看了几眼,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心中暗忖,沿着这个方向走的话,正北方向只有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却独独缺了初末今日要去的御膳房。音离眸色微沉,看来还真让娘娘料准了。这丫头果然有猫腻。 今日的政务少,匡越留了启王在紫宸殿东暖阁里下棋,两人棋盘上胜负已分。启王正在抓耳挠腮的想要偷摸的取掉匡越一颗黑子,却被匡越给抓了个正着。 “皇弟,这输就是输了,你那玉麒麟隔日就派人给朕送来吧。”匡越大笑着将最后一子落下,好久没这么畅快了,今日天色不好,早上下了一早的雾,如今好不容易雾散了。在暖阁的暖塌上下会儿棋,让他感觉最近的疲乏都消散了许多。 “皇兄,您明知道臣弟最不擅长棋艺,您怎么不跟臣弟比骑马呢?”说着,启王哭丧着脸,站起身开始收拾棋盘。腰间的青色穗子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 “朕又不擅骑射,为什么要跟你比?”匡越拿起茶水饮了一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启王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当,也是众兄弟里面难得能说得上话的。匡越在他面前有时比在他亲弟弟面前都来的放松。 “皇上”刘沐上前几步,贴近匡越的耳边,轻声将初末有事禀告的消息道了出来。 “知道了,让她在书房等着”匡越站起身,回首扬眉看了眼正在苦兮兮的收拾着棋盘的启王,“皇弟先收拾着,待朕回来咱们再杀一盘。” 第38页 启王收拾棋盘的手顿在那里,转过脸来,一张脸笑成了菊花“皇上若是真的心疼臣弟,咱就别下了吧”。 “哈哈哈”匡越笑着走出东暖阁,但是刚踏出东暖阁的门,他的笑容就渐渐敛了起来。 “什么事?” “初末姑娘没说”刘沐一脸惶恐,初末姑娘闭口不提,他也不能去问,毕竟她是直属于皇上的。他刘沐还不敢过问皇上的事。 “奴婢……叩……见皇上”初末行完礼,双手交握在身前,垂首立在御案前面,刘沐已经退了出去。 “关雎宫出什么事了?”匡越坐在御案前面,一只手揉着额角。 “皇上……”虽然断断续续,还有些磕绊,但是初末还是一字不漏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按着虞幼白的描述讲了一遍。甚至连语气停顿之处都一样。 她们这一族,擅长的就是闻声之法,这也是她虽然口齿上有瑕疵,但匡越依然重用她的原因。 “你是说,关雎宫后院那具尸体,跟虞幼白有关?”匡越咂摸了许久,总算是从初末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捕捉到了些什么。“虞幼白撞破了那凶手杀人,所以那凶手想要灭口,顺便将整件事情推到她身上?” “对……对对”初末点着头。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匡越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先下去,“记得,莫要让她发觉” “是,奴……奴婢知……道了”躬身退下,初末还要去御膳房取食材。待会儿还要给娘娘做饭,可是让她做点心还可以,做饭……。算了,反正都是给人吃的。应该大差不离。 “方渑,出来”等到门外没了初末的脚步声,匡越才朝着空地处轻唤了一声。 “臣在”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博古架前的空地上。 “初末说的可是事实?” “确有其事”方渑点了点头,“而且今晨贵仪娘娘差点被灭口,幸亏她身边那个名叫音离的丫头会武。” “呵,没想到他现在胆子如此大,朕的女人说杀就杀。”匡越手指在御案上有规律的敲击了两下,“准备收网吧。记得,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一击必中,顺便查下她身边那丫头的来历” “是”利落的起身,方渑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书房之中。 匡越背着双手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笑,往东暖阁走去。 …… 邻近午时,虞幼白准备小憩一会儿,但是刚准备往内殿去,就被端着药碗的羽书给挡住了去路。 “娘娘,这是林太医开的药,您就喝了吧”羽书拿着药碗,她已经苦劝了许久,虞幼白就是咬紧牙关不肯喝。 “你,还有你,你们先下去”虞幼白指着在外殿伺候的几人,将他们都遣了出去。 随后将羽书手里的碗给接了过来,却没有往嘴边放,而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目的速度,倒进了一旁专门盛放残茶果核的渣斗之中。 “娘娘——”羽书看到虞幼白这般,想要出手去救那碗刚熬好的药时,却已经晚了。 “我不能喝这药”虞幼白将羽书拉进内殿关上殿门。“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那个行凶之人身着黑衣吗?” 羽书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她不明白跟她家娘娘不能喝药有什么关联。 “刚刚林太医袖口处露出了一角黑衣”虞幼白压低声音,一脸的笃定。 “可是,也不能仅仅凭藉这些就能推断那凶手就是林太医啊。” “你等会儿去打听一下,林太医家中近几个月是否有丧事。还有林太医是不是有块挂着青色穗子的玉佩或者玉环。” “是”羽书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上次虞幼白差点被那场大病夺了性命,可是林太医将她救活的。 若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家娘娘发现了他的秘密,为何还要救人呢? 虽然羽书心中是这样思量的,但是看虞幼白的脸色,也就没敢多话。 傍晚,憋闷了一日的天空终于在最后一丝阳光消失之前,落下了雪。 但是这雪刚积了薄薄的一层,就被殷红的鲜血融化。刺目的红,代替了今日缺席的晚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不说话了,好安静(=_=) 第25章 “娘娘,不好了”音离莽撞的跑进轻岚殿,此时的轻岚殿中只有虞幼白与羽书主僕两人在外殿。烛台上的火苗随着音离的闯入,忽上忽下了许久才稳定下来。 “音离,胡说什么,娘娘哪里不好了,快对着地上呸呸呸”羽书上前拉住音离,看到音离满脸不情愿的朝着地上呸了几下才肯放过。 “发生何事了?”虞幼白刚刚听完羽书给她禀报完关于林知返的事,心中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那个幕后之人一定是他。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揭穿他。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证据。 “娘娘,刚刚北边的紫宸殿内发生叛乱,启王妄想谋反行刺皇上,已被方大人当场捉拿,关进了刑部大牢。那些参与的叛党都被诛杀在了紫宸殿的殿门口”音离刚刚跟着初末从御膳房出来,就听到了此消息,觉得滋事体大,就赶紧回来禀报。 第39页 “启王谋反与我们关雎宫有何干系?你看到初末是去御膳房还是中途去了别的地方?”虞幼白端起杯茶送到嘴边,微微顿了下。不过从这也能看出,匡越也是个狠人,竟然直接将人诛杀在他紫宸殿的门口,也不怕那些亡魂半夜找他喝茶。 “初末在去御膳房之前还去了紫宸殿。可是,娘娘,刚刚皇上命刘公公放出的谕旨,言明关雎宫的女尸案,正是启王所为。”若是没有关系,音离也不会跑的这样上气不接下气来禀报了。 “什么?”凶手是启王?虞幼白刚刚入口的一口热茶差点喷出来。难道是她推测的方向有误? “对了!娘娘!”羽书又突然来了一嗓子,正在愣神的虞幼白,手里的茶杯一抖,热茶洒了她满手。烫的她直接撒了手。 “你怎么也一惊一乍的?”虞幼白无奈的接过羽书递过来的帕子。 “奴婢知罪”羽书满是歉疚的帮虞幼白擦着衣袖上,和手背上的茶渍。 “你说,到底是何事,值得让你这样一惊一乍的。” 一旁的音离听到虞幼白的话,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羽书。她们几个伺候娘娘的大宫女里面,当属羽书最为稳重,怎么今日竟然跟她一样冒失了? “娘娘刚刚不是让奴婢去查证林太医的事吗?奴婢刚刚听太医院的小药童随口提了几句,说没见林太医佩戴过什么青穗玉佩,但是早上他去紫宸殿的东暖阁,给皇上送每日进补的补汤时,看到正在收拾棋盘的启王,身上佩戴着一枚拴着青色穗子的玉环。因为那种青色有些少见,像是用专门调制的染料染成的,所以那名小药童印象特别深刻。” 羽书说完这些就住了声,虞幼白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人? “那最近几个月,启王府上可办过白事?”虞幼白还是不死心的抬头望向羽书。 “最近几月启王府上倒是没有办过白事……”羽书捏着手中沾满茶渍的帕子,满是沉思的脸上倏地一亮,“但是奴婢记得在半年之前,启王的养母凌太妃薨逝”。生恩不及养恩重,在嘉国,很多被非亲身母妃养大的皇子,在养母病逝之后,悄悄帮其戴孝守孝的行为,也是大家很常见的。 “那圣旨上可提过启王为何要杀那女人?”虞幼白将脸转向正听的一脸认真的音离。 “并无,奴婢这就出去打听”音离双目中燃烧着八卦的小火花。 “好,你速去速回,记得要低调”虞幼白随意的摆了摆手。 “娘娘,何为低调?”音离迈到一半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就是不要太张扬。”羽书推着音离的肩膀,这丫头怎么这么多的问题。殊不知当初她还没有适应虞幼白的说话方式时,也是这般‘为什么为什么’过来的。 “娘娘,既然皇上已经将凶手捉住,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了”羽书关上殿门,回过头来望见虞幼白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放松之色,不禁有些疑惑。“娘娘?” “啊?”虞幼白猛然回神,看到羽书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忙舒展了笑。“没事,我只是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 匡越怎么会如此迅速的就作出动作呢?还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对启王下手?女尸之案只是个引子。果然最难猜的还是帝王心。 “还没问问音离后院的那具女尸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呢?”虞幼白望着殿门处,刚刚只顾着启王谋反的事,都忘了问上一句。 “娘娘,庆贵人来了”守宫门的小内侍好不容易寻了个能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这通报声是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羽书,我长的很像耳背的人吗?”虞幼白揉了揉耳朵,这一嗓子喊得,她感觉耳朵被钻了个眼儿。 “没有,奴婢这就出去训斥他们,让他们往后通报的声音小点。”羽书捂着嘴,忍住笑,往殿外走去。 “这个庆贵人怎么又来了?”虞幼白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到的一朵绢花,硬是被她当鲜花扯下来几片。 她不捨得扯真鲜花,而且蔬菜也吃的极少,她告诉羽书的原因是,不想‘相煎何太急’。她的本意是,她前世是植物,所以如果不得不吃,那就祸害祸害猪啊羊啊鸡啊啥的,植物蔬菜之类的尽量少碰。但是她这说话说半截儿,将羽书弄的云里雾里,还只当是她家娘娘嘴馋想吃肉找出的藉口。 “虞姐姐”庆贵人对着虞幼白行完礼,看虞幼白正在把玩着手上的绢花,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咳咳”一旁的羽书拿起刚换的干净帕子在嘴边按了按,轻咳了几声。 “哦哦,庆贵人请起”虞幼白将手里的绢花扔在一旁的桌上,看向穿的像只福娃一样的庆贵人。 “庆贵人这身衣裳穿的……倒是挺喜庆”虞幼白说完这话,自顾自的笑了两声。一旁的羽书则是无奈的朝着窗外望了两眼。她家娘娘穿的红衣紫裙,也不比人家低调多少。 “姐姐谬赞了”庆贵人低头浅笑,一双酒窝跃然在两颊上。比起其她妃嫔来说,庆贵人本来就显得丰腴,如今穿上一身洋红色袄裙,显得更加……壮实了。 第40页 “听说前段日子庆贵人受了风寒,已经卧床多日,不过今日一见,倒是精神奕奕,身子应该是大好了吧。”这胖乎乎的小脸,哪里像是生病人的模样。但是这些场面话虞幼白还是要念叨上几句的。 “咳咳咳,还没呢,只是今日听说林太医被羽书姑娘请到了关雎宫,只想着虞姐姐会不会身子有碍,就来看看”庆贵人说着,向着身后的绿萝张了张手。绿萝意会,忙将手里拿着的一支木盒递到庆贵人手上。 “这里面放的是皇上赐下来的一支老参,妹妹这身子也用不到,还是给姐姐补补身子吧。看姐姐这身子骨儿瘦的,平日里用膳时不会也像那关婉仪一般,拿着筷子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送吧?”庆贵人将手里的木盒放在手边的桌上,蹙着眉头打量着虞幼白。 “庆贵人多虑了,呵呵”虞幼白干笑了两声,拿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 羽书听到庆贵人这话差点没忍住将她家娘娘每日一顿要吃两碗白饭,还要一碗红烧肉,一条糖醋鱼这事给说出来。而且这是每餐必须要有的,其他菜式则是变着花样来。在吃上,她家娘娘从来不允许自己含糊。但是这肉偏偏就是在身上留不住。 瞪了偷笑的羽书一眼,虞幼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既然虞姐姐无恙,天色不早,那妹妹就先回去了。咳咳”说着,庆贵人还将手中跟袄裙同色的帕子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那……”虞幼白刚准备开口慢走,就看到庆贵人突然又住下身子笑着将脸转向她。 “对了,虞姐姐,药补不如食补。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还不如让你的小厨房里按着太医院给的方子做些药膳。药膳的味道可比太医院送来的苦药汤子味道好多了。” “哦,好”虞幼白一字一点头,这女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热心肠了,上次匡越的红药丸子也是,她总感觉是庆贵人故意引导她发现的。 可是庆贵人为何要这样做呢? 第26章 “怎么着?纳闷儿你主子我为何三番两次的来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庆贵人一转首就看到跟在一旁的绿萝,自出了关雎宫的大门就满脸疑惑的模样。 “贵人原先不是最不喜欢跟宫里的其他妃嫔迎来送往吗?怎么如今跟虞贵仪如此亲近,奴婢确实不解”绿萝性子比起先前的採莲要直爽,这也是庆贵人更加喜欢她的缘故之一。 “她值得”沉默了良久,最后庆贵人只撂下了这三个字,依然让绿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自己则是步履轻快的往自己的丽晶宫走去。 “皇上,该诏寝了?”刘沐弓着腰,今日紫宸殿发生这样大的事,他家圣上主子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端坐在书房内看摺子。不愧是夺嫡的胜者,这样的魄力一般人是轻易练就不得的。就像他,现在脑子里还满是那些无头的尸体在盘旋。走台阶的时候差点迈空出了丑。 “今晚?”匡越将手上的摺子放下,盯着刘沐看了良久,刘沐被看的颇不自在的扭动了两下身子。 “虞幼白吧”匡越又重新拾起摺子,但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又望向刘沐。“今日关雎宫请太医了?” “回皇上,是的”刘沐一只手握着桴子,桴子的一头搭在另一只手上。腰又弯了几分,回答道。 “那算了,换成庆贵人吧”匡越摆了摆手,示意刘沐无事就先下去,莫要打扰他看摺子。 “是”刘沐惶恐的起身退下。 今日皇上手上可是沾染了不少血煞,宫里伺候的宫人看皇上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是敬畏,现在是惧怕。 “告诉刑部的人,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审,必要的时候……可用刑。但是不可伤其性命。”很多地方,很多细节,他还需要那个人给他讲清楚,说明白。尤其是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所以他的命还得留着。 “是”刘沐头上的冷汗又蒙上了一层。刚刚看皇上的脸色一沉,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呢。 …… “娘娘,打听到了”虞幼白刚收拾好准备躺下,音离的声音就在外殿里响起,惊得虞幼白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娘娘,奴婢这就把那丫头撵出去,您接着睡吧”羽书不悦的瞪了眼殿门处,音离这丫头怎么就一根筋转。回禀事情也不看看时辰。现在这么晚了,而且白天的时候还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情,娘娘现在肯定是身心俱疲。 这丫头还这样莽撞,对于二少爷挑人的眼光,她上次真是白在心里夸赞那么久了。 “让她进来”虞幼白心虚的看了眼羽书。将被子往腿上扯了扯。晚上在轻岚殿伺候的,虞幼白只留下了羽书跟音离两人,其余的人都退到了殿外守门,或者巡夜。在还摸不清那些人底细之前,虞幼白不会贸然的让他们离的自己太近。 “娘娘让你进去,你可要有眼力价儿着点,天色不早了你长话短说……哎”羽书还没嘱咐完的功夫,眼前哪里还有音离这丫头的影子。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您知道咱们关雎宫后院发现的那具女尸是谁吗?”音离一脸神秘的模样,眼神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第41页 “是谁”虞幼白拖着被子往床沿旁挪了挪。将被子搭在肩膀上,只余一只脑袋露在外面。 “据说是先皇的鹭太妃,本来先皇的众位太妃们是要搬去京郊的宗庙出家的,但是因为鹭太妃抚育了两位公主,所以有幸可以在宫中荣养天年。可是就在今年夏日里的时候,她用完早膳后说要独自去白玉池散心,不让宫人跟随伺候。就再也没有回去。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当时在宫中还掀起了轩然大波,后来实在是找不着人,这事才这样不了了之了。”音离今日为了打听这些事,她可是潜伏了好久,才打听到这些消息。 “先皇的太妃?”虞幼白将脖子上搭着的被子紧了紧,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不会是那启王跟这位太妃有什么私情吧?”电视剧上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吗?皇子跟庶母。 “这个……娘娘是怎么知道的?”音离脸上惊讶的表情更加激起了虞幼白的好奇心。 “那个鹭……” “鹭太妃”一旁的羽书忙提醒道。 “对,鹭太妃,她死时多大年纪了?”虞幼白记忆中记着这位鹭太妃的年纪好像不小了,因为她所出的两位公主,大的那位,今年跟虞幼白一般大的年纪,都是十六岁。 “鹭太妃是瑞宣十五年生人,到今年算的话,怎么也得三十有八了”一旁的羽书帮音离回答道。音离进宫的时日较短,对宫中很多的人和事都还不清楚不明白。 “那,那位启王呢?”虞幼白将双手伸出放在被子外面,好奇的望着羽书。 “启王的年纪要比咱们圣上年长几岁,好像,好像是二十三岁”羽书巴着手指头数了两遍,“没错,确实是二十三岁”。 “这还是姐弟恋。不过两人既然有私情,那导致两人反目的原因是什么?”虞幼白与羽书同时将眼睛望向早就听的一愣一愣的音离。 音离看到两人的眼神,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接着道。 “听说,听说仵作给鹭太妃的尸首验尸,发现她的腹中早有五个月左右大的胎儿。只是她腰腹上一直束着布带,所以旁人是很难看出来的。” “这也就能明了了,启王当然不能要这个孩子,要了这个孩子,他与鹭太妃私通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整个京城。毕竟先皇都死了两年了,鹭太妃肚子里突然蹦出来个孩子。饶是让谁来看,也知道这孩子的生父肯定不是先皇。到时候这淫、乱后宫的罪名一落下来。不说他的王爷之位难保,而且还会直接失了圣心。”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这也就是他想要害死鹭太妃母子的理由吧。 至于启王谋反的理由,还是因为担心鹭太妃之死的真相暴露,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没想到皇上早已洞察一切,只等着来个瓮中捉鳖。 而虞幼白脑海中浮现的则是,匡越正好趁此机会将启王手里的兵权夺回,到如今,除了远在封地的藩王手里还有些零碎的势力,其他在京城的王爷,爪牙基本上已经被匡越给剔除干净了。匡越这傢伙的皇位是越坐越稳当了。 但是没来由的,虞幼白突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憋闷的慌。像启王这种人,心中只有自己的快活,却不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这种人比起那位鹭太妃来,才更加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第27章 这一天过的,可以说甚是精彩了。虞幼白听完回话之后,躺下不过片刻的时间,内殿中就传来她有节奏的呼吸声。 羽书留下两盏灯,剩下的全部吹灭,整个内殿的光线霎时间暗了下来。 “羽书姐姐……”音离刚欲开口,就被羽书动作麻利的一把将嘴给捂上了。 “嘘……”羽书指了指刚刚翻了个身继续睡的虞幼白,拉着音离往殿外走去。 “什么事?”羽书将内殿的殿门关上,左右看了看无人,守夜的宫人都在外殿旁边的耳房里守着。现在夜太凉了,虞幼白特意下令让他们可以在耳房里烤火。 “刚刚我打探完消息回来的时候,路过丽景宫,看到皇上诏幸后妃的车辇停在丽景宫的门口。”音离压低了声音,不时的还转脸看下内殿。 “皇上诏幸后妃本就是寻常的事,这有什么可神秘的?”羽书不解的看了一眼音离。拉着她,提起地上的一只灯笼,两人往外殿门口处走去。 而此时,正在一只手抱着白瓷花瓶,耳朵使劲贴在门上听墙根儿的虞幼白则是瞪大了眼睛。 刚刚羽书她们关门时的声音将她扰醒,正好她也渴了,就起来喝点水。彼时的轻岚殿内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以尽管音离已经压低了声音,虞幼白还是听见了点什么。 皇上竟然诏幸庆贵人了?不是他们两人已经约定好了吗?难道皇上想开了不再守身如玉了? 能够让匡越守身如玉这么些年的理由,虞幼白早就猜到了,肯定是虞幼清那束白月光在作祟。但是现在这束白月光消失。他依然不愿意临幸后宫嫔妃,还是因为后宫嫔妃都是太后帮他挑选的缘故。那些人的父亲,无论是在前朝,还是私底下,都是以太后为尊的太后党,所以匡越不愿意在后宫里再给他们的女儿们面子。 第42页 可是这个庆贵人,背后并无势力支持,所以匡越才愿意临幸她,到这里虞幼白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她有些失神的放下手中装水的瓷瓶。 刚刚羽书不让音离这丫头在内殿里说,可能是怕她伤心。这傻丫头,永远思虑的那么周全。她跟匡越那小子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怕什么……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想通之后,她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堵堵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日她躺在小塌上偷看匡越睡觉时的情形。看到匡越那么高冷的傢伙原来睡着了也喜欢挠挠屁股再挠脸,虞幼白当时将脸使劲埋进被窝里才没笑出声。 摇摇头,忽略掉自己的不对劲,虞幼白继续爬回自己的被窝。继续埋头呼呼大睡。 “娘娘,咱们去哪里啊?”音离跟在虞幼白身后,这一大早的,宫里的甬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虞幼白早早用完早膳,做了会儿她的广播体操,就拉着音离往萝华宫方向走去。反正现在启王已经被捉拿归案,而且身边还有音离护着,虞幼白也不害怕了。 “去把紫金凤钗找回来。” “啊?”音离惊讶的啊了一声,得来了虞幼白无奈的一瞥。 那支凤钗,刚开始虞幼白还以为只是原身普通的一根凤钗罢了,今日梳妆时羽书看到音离带进宫的那根素银簪子,才说当初王氏离世的遗物中还有一支紫金凤钗。但是如今已经失踪了。 虞幼白思来想去,不就是那日恐吓李姑姑时所说的那根紫金凤钗吗? 没想到这么巧。而且那日之事过去几日了,还不见那李姑姑来送东西。看来是真的将她当做软柿子来捏了。 想到这里,虞幼白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噌的一下就燃了起来。 “娘娘,萝华宫到了。”音离指着面前刚换的朱漆大门,跟墙上烟燻火燎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相符。 “拜见虞贵仪”守门的宫人都认识虞幼白,当初虞幼白就是从这里狼狈的搬出去的。 “起身吧,无须多礼”虞幼白随便从头上拔了根簪子,开始优哉游哉的剔手指甲。脚下的步子依旧未停。 守门的内侍疑惑的往门里瞅了两眼,继续在萝华宫的门口守着。 “春露殿?”虞幼白抬头望了望头顶匾额上的三个大大的烫金字。就这儿了。 “娘娘……”音离拉了下虞幼白的胳膊,有一瞬的犹豫。若是让羽书知道她跟娘娘出来闹事,还不阻拦,回头肯定没她好果子吃。 “放心,你的武功不能暴露,你在一旁看着就行。”虞幼白拍了拍羽书的手,将剔指甲的簪子吹了吹。 ‘吱呀’一声,一名宫女端着盆水正好出来。脸上的泪痕未干,后面的殿内还传来几声中年女子的呼喝声。 “……”哭丧着脸给虞幼白行了个礼,那名宫女端起铜盆就往后院跑去。 “李姑姑大早上的就肝火如此旺盛,是不是得想点法子降降火啊。”音离上前将门推的更大了些,虞幼白迈过门槛,与刚准备出来瞧个究竟的李姑姑差点撞在一起。 “虞贵仪……您怎么来了”李姑姑看到来人是虞幼白,到嘴边上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脸上憋闷的有些难受。 “本宫就是来看看这原来曾住过的故地。顺便来寻寻旧物,怎么?李姑姑不让?”。照宫中规矩,只要掌一宫主位,且五品以上的妃嫔,就可以自称本宫。虞幼白以前就是萝华宫的主位,但是后来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一宫主位,只不过地方却变了。 “娘娘说笑了,奴婢怎么敢置哙主子的事情,您尽管看,尽管看”。李姑姑脸上谄媚中带着惧怕。 现在的虞幼白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听说皇上半月未踏足后宫,头一次诏幸宫妃,就是宣的虞贵仪。这等荣宠,让人感觉比起以前还要更甚。 “那就好,钱贵人呢?她怎么不出来拜见本宫,难道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虞幼白回头冲着音离笑了一下,紧接着回过头,板着脸冲着李姑姑质问道。 “钱贵人正在梳妆,奴婢这就去通禀。”李姑姑刚想脚底抹油离开这个是非地,却被音离一下子给按住了肩膀。 “姑姑怎么如此着急,我家娘娘话还未说完呢。”音离笑的见牙不见眼,但是李姑姑却觉得后背越发凉了。 “李姑姑,你在磨蹭什么?桂花油还没找……”半披着头发出来的钱贵人看到虞幼白主僕俩,跟李姑姑站在门口,嘴角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扬起了合适的弧度。 “虞姐姐来了?怎么不进殿里坐?”钱贵人热情的想要上前拉住虞幼白的手,被虞幼白不动声色的给躲开了。 虞幼白淡笑了一下,晃了在场人的眼,她自顾自的往殿内走去。而钱贵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被虞幼白轻易的捕捉到。 “钱贵人在以前本宫落魄的时候可没有姐姐妹妹叫的这样亲热。”虞幼白看着屋内的陈设,随手拿起一只白玉的小摆件,把玩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姐姐说笑了”钱贵人只能在后面尴尬的附和上几句。而李姑姑在几次三番想熘,都没能挣脱出音离的钳制之后,也就放弃了抵抗。 “对了,这个玉摆件,跟这面博古架上的其他几件物什,本宫怎么看着这样眼熟呢?”虞幼白踮了踮脚,从博古架的上面一层,取下一只冰纹瓷的青瓷小瓶。 第43页 “这个……都是内务司送来的,可能都差不多吧”钱贵人讪笑着回道。 “内务司会送来本宫的陪嫁?”虞幼白将那瓶底翻过来,对着钱贵人笑问道。“这上面可有个大大的‘白’字,这是当年本宫进宫时,虞家帮我准备的陪嫁。” “这……” 这次钱贵人彻底没了话,毕竟赫赫的证据摆在眼前,还能如何抵赖? “娘娘,不是臣妾,都是李姑姑,她说这些您都用不着了,她来投靠臣妾时一块儿带了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钱贵人指着一脸呆滞的李姑姑。 “娘娘,不是,不是……”李姑姑挥着手想要竭力辩解些什么,但是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既然这样,那钱贵人你去找些人帮本宫将东西送回关雎宫吧,太多了,我跟音离两人也拿不过来。”虞幼白脸上的笑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但是钱贵人还是被唬的赶紧点头应上。 虞幼白看到钱贵人光在点头,脚底下却不见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往前探了探头 “还不快去?” “去去去……”钱贵人也不顾只着了中衣,得体不得体的就往殿外快步走去。跟后面有头狼在撵她一般。 “李姑姑,拿出来吧”虞幼白伸出一只手,手的指甲被修剪的圆润自然,长短适中。指甲上面有着白色明显的月牙,没有像其他宫妃一般染着蔻丹,但是仍然掩盖不住这样一双莹白的玉手。 “……娘娘?拿什么?”李姑姑哭丧着脸,她现在被音离钳制,根本动弹不得。这殿内又空无一人。就算有人又怎样,端看刚刚钱贵人遇到一点威胁就将她卖了,就算有人也是对虞幼白更加有利。 “紫金凤钗,别装糊涂”总共开口过一次的音离突然推搡了李姑姑一把,提醒道。 “娘娘,那个紫金凤钗,如今真的不在奴婢这里”李姑姑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这是刚刚钱贵人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的。 “不在你这里,还能在哪里?”虞幼白上前一步,学着电视剧中坏人的做派,捏起李姑姑的下巴,但是无奈李姑姑的下巴上有好几层,肉太肥厚,实在不好捏,虞幼白只得用整只手抓住。 “……在娘娘的母亲那里”,远水接不了近渴,李姑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先让虞幼白放过她,所以先前在某些人面前发下的誓愿,此时此刻也都不作数了。 “本宫的母亲,你还敢诓骗本宫?本宫的母亲早就去世十余年,你怎么给的她?”虞幼白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 “是,是如今的虞夫人,陆氏”李姑姑的嘴被虞幼白攥住,说话有些费劲。但这几个字,虞幼白听的还是很清楚的。 “陆氏?”虞幼白轻轻呢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请点点收藏呗 第28章 “她要那紫金凤钗干什么?”虞幼白将手又收紧了几分,她手指虽长,但是太纤细,想要全部勒住李姑姑下巴上的几层肉有些费劲,但是好在还能给予李姑姑气势上的压迫。 “不……不知道。奴婢当初受了虞夫人的银子,她要奴婢在宫中寻摸些机会,给娘娘您下些绊子。奴婢当时猪油蒙了心,怎么就答应了她……奴婢”李姑姑越说越偏,说的正忘我时,突然感觉到下巴上的肉又被收紧了几分,才陡然想起,赶紧回归正题。 “接着就是那次她突然命人给奴婢送来消息,说是要让奴婢将您的一支紫金凤钗给顺出来。若是奴婢不从,她就想办法将奴婢曾经剋扣过您份例,对您不敬的事情宣扬出来,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李姑姑脸色涨紫的看着虞幼白,她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想要靠着手里的那点子把柄暗中磋磨眼前这个女人,来赚取那些该死的银子呢?导致最后一步一步跌落进陆氏那女人的圈套中,不得不供她驱使。 在宫中这么久,她怎么就忘了这后宫里的妃嫔都不是简单的角色。这眼瞅着,虞贵仪是要重新站起来了。 虞幼白来找她算帐的情形,李姑姑也在脑海中预演幻想过无数次了,但是无论先前想的多好的託辞理由,到了如今,都是骗不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她既然能够重获圣宠,那之前的那些把柄是肯定已经拿捏不了她的。还不如直接实话实说。让她自己去跟她那个嫡母掰扯去。 “你是有什么样的胆子笃定,本宫绝对不会对你怎样?”虞幼白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原主先前那样跋扈到在整个皇宫中都赫赫有名的人,怎会任由眼前这个欺软怕硬的李姑姑欺侮。 “嘿嘿,娘娘莫不是忘了”李姑姑笑的一脸莫测。 “忘了什么?”虞幼白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原主的记忆太多,太杂,她都是寻些紧要的来记。 “娘娘……真要奴婢说吗? ”李姑姑细长寡淡的眉毛跟一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挤在了一起,她有些不解,当初虞幼白失了圣宠不就是因为此事吗?怎么如今倒像是浑然不记得的模样。 “……等等,你不用说了”虞幼白将手放开,双目颇不自在的往它处瞥了两眼。看到音离还一脸凶狠的瞪着李姑姑,虞幼白挠了挠耳后。 第44页 “等会儿将从本宫那儿顺走的东西,都完完整整的送到关雎宫去,少了一样,小心你的命。本宫和皇上的心结早已解开,你手里也没了把柄,该怎样,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给音离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桌上的冰纹瓷瓶,与白玉的小摆件抱上,两人推门出了春露殿。 “娘娘,到底是何事?”一旁的音离左手抱着瓷瓶,右手抱着白玉的小摆件,脚下的步子迈的倒是不慢。 “还不是……算了,这事不能再提”虞幼白回头望了眼萝华宫。怪不得原主那样张扬跋扈的一个人,却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近身伺候的姑姑拿捏的死死的,就算知道她明里暗里给自己下了不少绊子,都从来没有发落过她。原来原主还干过这样辉煌的事。 那是原主刚入宫时,皇上虽然诏幸她侍寝,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动过她。只因为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个红色药丸对虞幼白不起作用。所以在匡越悄悄将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鲜血滴在侍寝的床榻上时,她就明白了皇上是不会真正的临幸她的。 所以原主就想到了个昏招,皇上不是给她下迷药吗?那她也给皇上下些助兴的药。这也导致了成康三年十月中旬以后,凡是要侍寝的嫔妃不得在自己宫里沐浴,都要奉命在甘露殿的后殿由着守殿的嬷嬷伺候沐浴更衣,这一规矩的由来。 当时的李姑姑还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人前人后的对原主勤勉的很,所以颇得原主的信任。这药也是李姑姑帮忙给找的,没有经过羽书的手。但是当时的原主没有想到,李姑姑才是最不值得信任的那个。所以这事也就一直被李姑姑作要挟。 当初虞幼白被贬,除了虞幼清的事情作伐子,其实还有此事的缘故。因为她记忆中,这种法子,女主竟然用了不止一次,就是为了能够早点诞下皇长子,好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因为药效强,匡越虽说事后有过怀疑,但是也一直没有拿捏到过确凿的证据。直到有一次,药下轻了,匡越清醒过来发现了此事,虽说没有立即发作,但是虞幼白也在几日之内,遭受了从天上跌落到泥泞的苦楚。 “虞幼白啊,虞幼白,你将这件事藏的这么隐蔽,现在才让我知道,你这不是坑人吗?”这是原主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之所以隐藏的最深,恐怕她也不想让自己再记起。虞幼白说罢还狠狠的揉搓了自己脑袋两下。急的在一旁亦步亦趋跟着的音离差点将手里的东西给扔了来阻止。 “娘娘您说的什么?奴婢没有听见。”音离上前凑了两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没什么”虞幼白装作浑不在意的一甩手。但是转瞬之间,她脸上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所以她跟匡越那小子是早就有过夫妻之实了?当时她只查阅了几次匡越诏幸原主的记忆,看到两人就大床一张,各睡两边,还以为两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谁能想到,原主这么刚,皇上不动她,她就动皇上。 “走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刚刚用力过度,感觉牵扯到了后背,但是为什么腰还酸?最近好像特别容易腰酸,上次从甘霖殿回来也是。虞幼白揉了揉酸疼的腰,畅快的打了个哈欠。 “娘娘,初末说今日午膳时要给您做冰糖肘子。”音离看虞幼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想要开口调节一下气氛,但是谁知,她不说不要紧,甫一开口,虞幼白突然扶住一旁暗红的宫墙开始呕吐不止。 “娘娘,您怎么了?”音离这次是真的不管不顾的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给撇在了地上,上前担忧的扶住虞幼白。 “我的冰纹瓷瓶,我的玉摆件!”虞幼白一边干呕着,还不忘心痛的最后望一眼地上刚刚物归原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碎成渣渣的两样东西。 虞幼白欲哭无泪,东西她还没捂热,就这样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关于这章的伏笔哦,在侍寝的那章里,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注意的 第29章 (捉虫) “娘娘,咱们先回去吧”音离扶住虞幼白软塌塌的身子,哪里还顾得上地上那些碎片。 “嗯”虞幼白点了点头,这次她也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别是在萝华宫里的时候被人给下了药。但是这具身子对迷药□□之类的,抗性好像比较强。上次那红色药丸就是,根本对她没起什么作用。 但是不管怎样,她是真切的感觉身子有些难受。由音离扶着,两人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 …… “皇上,刚刚的消息,姜渊大人回来了”刘沐脸上的喜悦之色不似作伪。他连禀报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在替皇上高兴。 “姜渊回来了?速速命他进宫,不对,先让他回府休息,明日早朝再进宫复命。”匡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头一次笑的这样灿烂。这些日子他无论做什么,表面上看上去是杀伐果断,但是其实都是瞻前顾后,思虑过千百遍的。就是怕外乱未平,内乱纷起。如今好了,只要姜渊回来。他就像是重新有了臂膀。 姜渊其人,虽位居嘉国汝南侯这样的高位。但是年纪却跟匡越一般大,今年二十有二。却因为身子虚弱有疾的缘故,一直拖着没有娶妻。 姜渊虽然身子不好,时常闹个小病,可是因为他样貌上的优势,再加上他显贵的身份,爱慕他的姑娘并不在少数。 第45页 再加上这次他代表皇上出使幽阑国,帮着嘉国西部边境之地的百姓,争取了十年的平和安乐,而且还说动幽阑国的国君愿意与嘉国通商。帮助嘉国的百姓多了一条发财之道。以至于姜渊在百姓中的风评极高。 而这次姜渊出使幽阑国,成果如此之大,也是让匡越始料未及的。好消息早早的就被人快马加鞭从边关送了回来。但是姜渊一行人因为脚程慢的缘故,直到今日才进京。 匡越高兴的在桌案前来回踱了两趟,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正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的刘沐道。“命内务司将今年的鹿给汝南侯府送两头过去。还有此次江南知府进贡的梨花白,给他搬十坛一起送过去。”匡越知道,这幽阑国的人都不尚酒,他们那儿的酒水也跟兑了水似的寡淡无味。姜渊这傢伙虽说身子不好,但是却嗜酒如命,肯定早就馋酒馋许久了。 “是”刘沐赶紧应道。心中暗忖,姜大人果然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光是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就能让皇上如此开怀。 “对了,皇上,刚刚有人来报,说是萝华宫的人今日午时的时候抬着几只大箱子送到了关雎宫。” 刘沐禀报完了重要的事,突然想起刚刚在殿门外候着时,听到的几名小内侍的耳语,也就当个笑话一块儿说给匡越听听。 “怎么了?虞幼白又有什么么蛾子了?”出奇的,这次匡越面上除了有些不在意以外,在听到刘沐提到虞幼白时,已经没了明眼可见的厌恶之色。 “听说是先前虞贵仪搬到关雎宫时,落在萝华宫的东西。” “胡说八道,她进宫时抬了多少东西进宫朕能不清楚?”刚拿起硃笔的匡越,哭笑不得的在手下的奏摺上工工整整的写上了三个大字:知道了。 这女人,坑人的法子真是一套一套的,当初坑他时也是这个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匡越脸上的笑渐渐隐没,重新恢复了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哼,这个女人,奸诈的很。 …… 时间倒回到午时之前。 萝华宫 “娘娘,您怎么将前些日子老夫人着人给您送的东西都放进去了?”钱贵人的大宫女看着殿门口的这几口大箱子,疑惑的转头问道。 “你不懂”钱贵人心疼的望了眼箱子里的东西,这箱子里的东西,得有一半是她的。 但是能花点银子就跟那个女人化干戈为玉帛,这点血还是值得出的。 连李姑姑都说了,现在的虞幼白可怕的很。她刚刚还看见李姑姑下巴脖子上的红指印子呢。而且肩膀上也被扭伤了,听李姑姑说,也是青紫一片。 这个虞幼白的嚣张跋扈相比起以前,更甚了。 钱贵人是那种别人失势时,她敢上去踩两脚。但是当人家得势时,就算借上她三个胆儿,她都不敢上去找人家的不自在。 虞幼白可能也没想到,她与音离走了这一遭,虽然说损失了一只冰纹瓷瓶,跟一尊玉摆件,但是却挣了这多出几大箱的物什。也算值了。 …… “娘娘,奴婢这就命人去请太医。”羽书看到虞幼白脸色苍白的模样,先是狠狠的瞪了音离一眼,责怪她怎么没照顾好虞幼白,紧接着就拉起旁边伺候的一名小宫女,命她去太医院请太医。 “等等”虞幼白伸手叫停住那名宫女,“记得,别请林太医,除了他,谁都行” “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拘泥这些”羽书上前扶住虞幼白的另一只手,絮絮叨叨的与音离一同将虞幼白搀进了轻岚殿。 就算是知道杀害后院女尸的凶手不是林知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虞幼白还是不喜欢看见那个男人,总感觉他狭长且常年古井无波的双目有种让人不好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萝华宫的一群太监内侍抬着几只大箱子颤颤巍巍进了关雎宫。 将东西卸下,又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才听到外殿传来声音。 “娘娘,太医来了”去请太医的小宫女走在前面,其身后跟着位年逾四十,蓄着美髯的太医。他进来后眼睛并没有乱看,其身后跟着背药箱的药童,也是自进殿之后一直紧紧的耷拉着脑袋。 虞幼白看着那太医垂到胸前的鬍鬚,脑中已经想像出他喝汤时左手撩着一把鬍子,右手扶着汤匙的狼狈模样。 “娘娘,这位是骆太医,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小宫女一边介绍着,那位骆院判与其身后跟着的药童也跟着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骆太医不必多礼”虞幼白縴手轻抬,示意其起身。 “不知娘娘哪里不舒服?”骆院判朝后一抬手,其身后的药童明白其意思,开始打开药箱准备脉枕之类诊治能用到的东西。 “就是最近腰背酸疼的厉害,刚刚还吐了。别的,也就没什么了。”虞幼白这段日子吃嘛嘛香,睡觉也是香甜的很,她自己都感觉不出,这哪里像是个生病的人该有的模样。 “那小人先帮您诊脉。”骆太医撩起衣袖,开始为虞幼白诊脉。 他眉头时皱,时舒,弄得在一旁候着的羽书跟音离,也跟着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 忽然,他脸上神色一顿,望向虞幼白的目光热切的,让虞幼白自己都有些担心自己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娘娘最近可有嗜睡的症状?”骆院判先看向虞幼白,又将脸转向羽书等人。 第46页 “嗜睡?这……”羽书努力的在脑中回想。“好像有”。以前她家娘娘虽说要歇午觉,但是到了时辰她自己就会起,但是现在她们叫都叫不起来。有一次,就是前几日的时候,直接歇到了傍晚。最让人惊掉大牙的是,虞幼白起来用完晚膳之后就又躺下了,继续睡。 “那娘娘的月事多久未来了?”骆院判专攻千金科,对于这些问题也没有像寻常男子那样难以启齿。 “月事?……一月,两月……已经有两月未……未来了”羽书好像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些什么。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虞幼白的肚子。 虞幼白看到她这样看着自己,又联繫起刚刚骆院判的问话,口中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惊恐的低头望向自己的肚子。不会吧,这……这就揣上了?不行,她得喝点水,她紧张。 第30章 “娘娘,水”羽书看到虞幼白的模样,赶紧从桌上取杯子倒满水递过去。 饮完水,虞幼白低头抿了抿嘴,又望向骆院判,等待他的下文。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怀了皇嗣,已经两月有余,所以才有了这些日子一连串的症状。不打紧,待会儿微臣帮您开个养胎凝气的方子”。骆院判喜上眉梢,无论虞幼白肚子里到时候生出来的是男是女,这都是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让他给赶上了。 但是事主虞幼白,此时一只手正无奈的覆在脸上,刚好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蓦地,她恍惚间好像记起了什么。猛地将手放下。 “不对,骆院判,你是不是瞧错了,上次林太医来诊治的时候,也把过脉,但是他并没有诊出本宫怀有身孕。羽书,是吧?”虞幼白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倖。说不准就是刚刚她一激动,脉息乱了,骆院判把脉的时候把错了。 “……林太医确实没有提”羽书迟疑的开口道。当时林太医只说她家主子是受了惊吓,并没有提有无身孕的事。 “林太医?哪个林太医?”骆院判转过脸奇怪的望向羽书。 “就是,太医院的林知返,林太医”羽书颔首回答道。 “嗨,林知返啊,他诊的脉不作数的。”骆院判一听林知返的名字,脸上的表情蓦然放松下来,隐隐中还带着几分不屑。 “哦?这又是怎么个道理?”虞幼白收起右手,好奇的问道。 “他虽在太医院任职,但却不擅长脉息,把脉时有出错。所以今年年底太医院的核考,这小子若是过不了,可能就要被撵出宫了。”骆院判对于这个整日醉心于草药方剂的林知返,真的是一丝好感都没有。眼高于顶的狂妄之徒。 真不知道当初院使大人怎么就提拔了他作医士,这种小子,做个药童都抬举他了。 就是因为当初唯一一个医士的位子被林知返占去了,所以骆院判的侄子一直没能有机会进太医院,这也是让他对林知返偏见如此之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可能啊,当初我家娘娘差点……不是,我家娘娘的病,还是林太医给治好的。”羽书一脸的不相信,脱口而出的话又猛觉的不妥当,赶紧改口,接着说道。 “羽书姑娘,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太医院问问,老夫也没有必要跟你撒谎啊”骆院判无奈的摊着手。 羽书看他这副模样,确实不似作伪,难道林太医的医术真的不行? “我当初的病,是他给治好的?”虞幼白手里摩挲着空杯,望向羽书,看到羽书迟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肯定的点了点。 虞幼白忽然记起,那一日她在去御膳房找羽书的路上,碰到林知返时,他确实说过什么记得不记得的话。 他该不会发现什么异样了吧?毕竟林知返帮原主诊治过,应该清楚原主的身子情况。对于一个已经死了又重生的人,世人会不会以妖魔论处她?不过刚刚听这骆院判的意思,林知返的医术并不高明,只希望他没发现吧。虞幼白低头自己思量自己的,羽书则是与骆院判商量着这日后关雎宫上下关于给虞幼白养胎的事宜。 不会,能发现什么,这种事情只要打死都不承认,就不会露馅,毕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证据。虞幼白右手抚住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 但是待手落到肚子上时,她的肩膀又塌了下来。她想要以后瞅准机会熘出宫,去过潇洒自在日子的愿望又得延期了。 “娘娘,兹事体大,微臣得赶紧禀报给圣上。安胎药待会儿微臣会让六羊给您送过来。”这件事他得赶紧上禀皇上,若是晚了,让他人给抢了先,那这给虞贵仪养胎的重任可就轮不到他的头上了。这可是皇长子! “那……此事能否先不禀告匡……皇上吗?”虞幼白期许的望向骆院判。看到骆院判满脸为难的模样,只得挥了挥手,“随你吧”。 “是,微臣告退”这后妃有孕,尤其还是怀的皇上的长子或者长女,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怎么虞贵仪反倒是这副神情。 压下心底的疑惑,骆院判恭敬的退了出去。 “娘娘,您为何不愿意让皇上知晓啊?”问这话的是音离,刚刚羽书出门去送骆院判,一併询问些女子有孕之后应该注意的忌讳。 第47页 宫中这几年,并无皇子公主降生,所以很多事就要提前备着。单单就是奶娘,稳婆,还有产房的预备,现在就要提上议程了。还得去御膳房提醒一声那些活血的吃食就先不要往关雎宫送了。 内殿只留了音离一人,刚刚她一直在旁边瞧着,她是清楚的看见她家娘娘脸上的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虽然她进宫时间不长,但就是寻常百姓家,在得知家里马上就要添丁之后,也肯定是喜悦多于惊讶。更何况是已经年过弱冠,膝下仍无子的皇上。 她家娘娘肯定是高兴糊涂了。 “让他知道了,也就是让阖宫上下都知道了。你说她们在知道皇上第一个孩子在你家娘娘肚子里之后会有什么动作?”虞幼白长长的嘆了口气,双目无神的望着音离。 “娘娘……那怎么办?”肯定是明里暗里的给她家娘娘下绊子。到时候她家娘娘肚子里的小主子就危险了。 “走一步看一步了”这种事,现在是瞒不住了。刚刚那骆院判的整张脸上都写着,别拦我我要去邀功。虞幼白抚了抚小腹。这里竟然有了一个生命,哺乳动物的繁殖方式真神奇。 算了,事情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遭。至少这个孩子是第一个叫匡越爹的人,他肯定不会允许那群女人迫害自己第一个孩子的。 但是……虞幼白想到匡越厌恶她的模样,就只希望到时候可别因为厌恶她,连带着将她生的孩子也给厌恶了。她还想着到时候将孩子撇给他,自己浪迹天涯,去看看大好河山,长长眼界呢。 …… “皇上……刚……刚”刘沐搭在手腕上的桴子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打着哆嗦。 “又怎么了?还有,你为何要学初末说话?”匡越从奏摺堆里抬起头,眼圈下面有些发青。临近年关,最近几日政务繁忙,摺子太多。 “刚刚……刚,太医院的左院判来……来报,虞……虞贵仪,有了身孕!” ‘啪叽’一声,匡越手里的硃笔掉到御案上的砚台里,溅起的硃砂墨有几滴落在他嘴边。随着他微微抽搐的嘴角,墨汁又重新落回案上。 “你再说一遍!虞幼白有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绯心月文章《王爷助她为虐(穿书)》病弱女主花式打脸。文笔超赞,喜欢打脸爽文的可戳 第31章 “回禀皇上,虞贵仪是有了皇嗣”刘沐看到匡越的神情,支支吾吾有些怯懦的回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那他现在还应该高兴吗? “她有了孩子?”匡越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脸上被复杂之色占满。难道是上次? “去吩咐内务司让他们循着旧例将东西人手备好”接过刘沐递过来的布巾,匡越擦了把脸说道。 “是”刘沐压住心中的疑惑,接过擦过脸的布巾,刚准备退出去,却被匡越给叫住。 “几个月了?”匡越的声音虽然起伏不大,但是看他微微颤抖着的手,刘沐还是低头揶揄得笑了一下。“骆院判说是刚刚两月有余。” “那就告诉他,待胎像稳固后再对外宣布,还有内务司,也不用去了。现在月份小,还不易张扬”匡越索性放下手中的硃笔,衣袖中的左手攥紧了又松开。 “是”刘沐又颔首应道。 “你下去吧”匡越挥了挥手,脸上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待书房中只剩匡越一人时,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怅惘。恍惚间,他摸了摸腰际。但是腰间空空如也,那块黄暖玉的玉佩没了,那是历朝历代嘉国国母的身份象徵。 至于他心中皇后的人选,原来最合适的人选虞幼清,不说她已经身亡,就说她曾经做下的那些事,就足以让她排除在人选外。至于宫里的其他女人……匡越思来想去,颇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太后给他塞进来的人,她已经把持了朝政,他怎么可能还让她再控制自己的人生大事。 张蔷,贤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儿。所以立谁为后,也不会立她。至于其他的人选,匡越的脑海中突然乱窜出虞幼白的一张脸。惊得他赶紧端起杯茶,想要压压惊。但是茶一入口,才发现早已经凉透。只得无奈的放下。 谁能想到,就是虞幼白那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在香炉里下药,要不是那样,他也不会……这一步错,就将他先前算计好的所有棋都给打乱了。 他原先思量的是,将当年他母亲元皇后之死彻查清楚,清理好后宫,将朝堂上的党派梳理干净之后,再谈其他。谁成想竟然让虞幼白那个女人给钻了空子。 偏偏因为她父亲的缘故,他还动不了她。虽说虞幼白在他父亲心中的地位与虞家的丫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只要她在宫里,代表的就是他们整个虞家的面子。匡越若是对她虞幼白做些什么,就是在打虞家的脸。如今的他,还需要虞家的相助。 太后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爪牙遍布朝堂后宫。现在的他还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匡越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身为人父的欣喜。 …… 第48页 想像中的珍馐补品并没有如流水一般涌进关雎宫,虞幼白心中的担心稍减了一些。宫中也没有传出她有孕的消息,看来匡越这小子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对于这个孩子还是存有期待的。 虞幼白数着日子在自己宫里窝着。偶尔想要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都会被羽书大惊小怪的模样给磨没了兴致。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临近年关的这几日,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月份到了,虞幼白的孕中反应越来越明显。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宫中关于她有孕的消息愈演愈烈。马上就要纸包不住火了。所以虞幼白最近听话的很,从来没有要求出门过。皇上最近虽然也偶有召幸,也不会让她睡那个冷硬憋屈的小塌了。虞幼白心安理得的爬上了龙床。而且在某一次她睡梦中将匡越踹了一脚之后。匡越一声不吭的命人将龙床加宽了一半。 都过去几日了,虞幼白至今还记得她清晨一睁眼。看到匡越正直勾勾的瞪着她的模样。当时虞幼白就紧张的拉紧了衣襟。 但是虞幼白却只等来了一声冷哼。以及匡越在她脑袋顶上阴恻恻的一句。“看在孩子的份上” 什么跟什么? 虞幼白一脸懵,直到后来,她从骆院判那里听说到,皇上这两日走路有点别扭。刘内侍还去太医院跟他要了跌打药。 她这才朦朦胧胧的记起点什么。睡梦中她好像踹了匡越这张死人脸一脚。当时就感觉,不愧是死人脸,真硬。 …… 大年三十这日晚上,宫中各处都挂满了红色的宫灯,皇上命贤贵妃张氏在麟德殿准备的宫宴也如期举行。 麟德殿中歌舞昇平,大臣们跟皇上觥筹交错,一片祥和的模样。 匡越后宫的妃嫔不算多,有一个算一个,俱都参加了此次宫宴。与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在麟德殿的内殿设宴,一同热闹。最上首坐的是贤贵妃张氏,至于太后,则是与皇帝一同在前殿与众位大臣们共同宴饮。 宴行到一半,虞幼白还想将手伸向身前盘中的柑子时,被身旁的羽书给悄悄拽住了衣角。羽书摇了摇头,示意虞幼白不能再吃,柑子的皮都剥了似小山一堆,这外面还飘着雪,大人不觉得凉,可是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虞幼白瘪了瘪嘴,没再伸手,而是接过身后音离递过来的水囊,回过头去痛快的饮了口水。至于为何要回过头去,并不是虞幼白想要装文静淑女,只因为怕自己饮水的模样再吓坏了身旁这些一直在盯着她看的宫中娘娘们。 “钱贵人,本宫脸上有苍蝇吗?”虞幼白转过身子,眨了眨神采飞扬的一双凤眼,明艷的容貌羡煞了在场的某些人。她扬起嘴角望向钱贵人。 “并无,娘娘这是何处此言,臣妾只是被娘娘的美貌给惊到了而已。”钱贵人很快调整好脸色,故作轻快的一笑,道。 “果真如此?”虞幼白自恋的摸了摸细腻幼滑的脸颊,今日因为有宴会的缘故,羽书特地帮她打扮了一番。但是她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让羽书给她上太多的妆粉。 虽然知道钱贵人这话里面有很大的水分在里,但是虞幼白还是感觉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马屁精”一旁的关婉仪不屑的将脸转过去,去欣赏殿内的歌舞。一直在往这张望的庆贵人则是像虞幼白笑着举了举杯,也转过脸去欣赏歌舞。 “你……”钱贵人听到有人出声奚落,刚想回敬回去,却看到刚刚出声的是关婉仪。到嘴边的话硬是让她给咽了回去。虞幼白清楚的看见她眼里的神色也从刚开始的愤恨变为了平静无波。 但是在这时,一旁的明常在不小心打翻了身前矮桌上的茶盅,里面的茶水顺着桌子洒了一地。其中有些还蔓延到了钱贵人的裙角旁。钱贵人此时却不再隐忍了,而是眼中蓄了泪水,望向正在一脸认真欣赏歌舞的贤贵妃。 “贵妃娘娘,明常在将您赐给臣妾的这套流仙裙给弄脏了。”钱贵人一脸委屈巴巴的望着贤贵妃,而刚刚惹了祸的明常在早就吓得跪伏在了地上嘴里不住的道着歉。 “钱姐姐,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妹妹这就帮你清理干净”说着,明常在上前想用帕子帮着钱贵人将裙摆上面的茶渍清理干净。但是谁知这淡淡的茶渍却像印染在了上面一样,怎么也擦不掉。怎么擦都有一块难看的痕迹在上面。 “你起开,你就是嫉妒我这一身新衣衫。所以想出这样一招腌臜手段想要毁掉,真是好毒辣的心吶。咱们好不容易在皇上面上露一次脸,你就这样算计陷害我。枉我们还在一处住着。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这样一幅蛇蝎心肠?”钱贵人声音本就尖利,说话的时候虽然顾忌是在宴上,有所压制,但是还是招来相邻下首坐着的几位命妇的注目。几位岁数大些的,都摇了摇头,年轻些的夫人们,则是低下头纷纷议论。 “都给本宫住口,有何事,宫宴结束再说。”贤贵妃脸色有些不好。她清楚这钱贵人的脾性,但是没想到她竟这样没眼力价,这是什么场面,她就在这里呼喝个不停。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这场宫宴她筹备了许久,绝对不能让她给弄砸了。 “来人,拖钱贵人下去,让她好好换身衣裳,不必出来了”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在内殿中响起,吓的殿内众人一瞬间的鸦雀无声。殿内只余虞幼白‘咔吧咔吧’嗑瓜子的声音。 第49页 “娘娘……”羽书朝着虞幼白摇了摇头。 “哦!”虞幼白手一松,乖乖将手里剩下的瓜子尽数扔回了矮桌上的盘子里。麻利的起身给皇上行礼。 随后,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行礼。 第32章 “免礼”匡越双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示意众人可以起身。 “虚伪,礼都行完了才说免。”虞幼白在嘴里无声的嘟囔了几句。 “你也起来”匡越指着虞幼白的方向,看到虞幼白还跪在地上,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 “是”但是刚说完,虞幼白就感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扶着身前的矮桌开始干呕起来。 “虞贵仪这是怎么了?快,快去寻太医”钱贵人看到虞幼白的模样,脸上带着急切,仿佛跟虞幼白关系多么亲厚一般。 “对,苹儿,快去请骆院判”贤贵妃脸上的惊慌之色比起钱贵人的眼珠子乱窜,看起来可要真诚多了。 “是”苹儿拔起腿来就往外跑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刘沐给拦住了去路。 “苹儿姑娘,今日太医院值守的是林太医,他不擅脉息,还是让在下派人去宫外请骆院判吧。”刘沐的话说的漂亮,让人挑不出错处。因为阖宫上下,除了当初虞幼白的关雎宫,基本上都知道林知返那个药罐子,只醉心于草药方剂,对于这诊脉之术,还不如那进宫有几年的小药童。 但是他在草药培制上的天分也是他人望尘莫及的,这也是他一直没被撵出去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是个偏才。 “那……虞姐姐这里怕是等不及吧。”钱贵人还想上前扶虞幼白一把,但是虞幼白身边一左一右被羽书,音离两人把持着,实在是没有供她上前的地儿。 “若是不嫌弃,臣妇可以为虞贵仪先暂时诊治一二。”正在这时,一名身着朴素,年纪看上去大约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的夫人突然站起,出声道。 “你是?”贤贵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问道。 “臣妇齐唐氏,家夫齐术”短短几句话,这名妇人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原来是太医院院使的夫人,有些了解内情的人都知晓,齐院使当年娶的夫人正是自己的小师妹,所以齐夫人会医术,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好,那就请齐夫人来帮虞妹妹诊治一番。”贤贵妃望了眼匡越,本想讨到几分赞赏的眼神,没想到得来的却是匡越凉凉的一瞥。 “遵命”都闻齐院使惧内,大家平日里都以为齐唐氏会是个粗俗鄙陋的女人,谁也没先到竟然会是眼前这位气质斐然的中年美妇人。 因为条件简陋,齐唐氏只能随便找了个物什垫在虞幼白的腕底下,闭目沉神开始把脉。 “如珠走盘,这脉象……是滑脉?”齐唐氏睁开眼睛,仔细的端详了眼前的虞幼白两眼。“恭喜娘娘,恭喜皇上,宫里是要添位皇嗣了”。 齐唐氏的话像是水滴进了沸油锅,殿内的众人纷纷将目光射向虞幼白,私底下的议论声也不绝于耳。 “原来虞姐姐是真的有身孕了。”钱贵人一脸错愕。说出的话里带着一股子蠢劲儿。 她私以为是前段日子虞幼白自己放出的谣言,好来吸引皇上的目光,谁成想竟然是真的。毕竟皇上这么多年无所出,无论是宫里私底下,还是宫外,甚至整个嘉国,都在偷传皇上无法让后妃诞下皇嗣的谣言。 她原先还在自己的春露里跟李姑姑嘲笑虞幼白这次是阴沟里翻了船,怎么整出这样大的么蛾子?皇嗣的事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事若是让人抓住把柄,可就不仅仅是被降位份,扔进冷宫那么简单了。 谁也没想过,她会是真的有了身孕。 “瞧钱贵人这话说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有什么好作假的?”说话的庆贵人用手里水红色的帕子按了按嘴角,另一只手抚了抚发髻。弯弯的眉毛一挑,白白圆圆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朕的话不作数吗?这个女人怎么还在这里?”匡越指着呆愣的站在那里的钱贵人毫不留情面的道。 话音刚落,几名健妇上前拉住钱贵人就推着其出了殿门。 这些妇人都是宫里的健妇营里的,身上都有点拳脚功夫傍身。拎起稍显瘦弱的钱贵人就跟拎个小鸡崽一般轻松。 麟德殿的内殿中众人噤若寒蝉,现在大家的注意力还都在虞幼白身上。毕竟匡越自登基之后,这是宫里传出的第一个关于皇嗣的喜讯。 在场的众人,真正高兴者有之,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暗中准备筹谋些什么的,也有之。尽收虞幼白的眼底。 虞幼白抬起头,正好看见匡越的后脑勺。看着匡越嚣张的后脑勺,虞幼白狠狠的在嘴里嘟囔了几句。刚刚明明他一句话就可以阻止的。现在可倒好,她一个吃瓜的,现在变成瓜让人家来吃。 就在刚刚,她已经收到好几波陌生的眼刀子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匡越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转身准备离开,恰好看到虞幼白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回瞪了一眼。 但是两人之间充满□□味的无声交流,在在场的众人看来,却是皇上与虞贵仪的眉目传情。有些宫妃放在桌下的手怕是要将手里的帕子给绞碎了还不自知。 第50页 “太后娘娘懿旨,赐虞贵仪羊脂白玉玉如意一对,作安胎之用。”适时,内殿进来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嬷嬷,身着酱色半臂,通身的气派不是一般的宫女姑姑能比的。只见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宫女,一名小宫女举的托盘上,放着一对看起来温润清透的白玉如意。 虞幼白感受到左臂上传来的异样,悄悄看来羽书一眼,会意赶紧磕头行礼。 “臣妾谢过太后厚爱” “虞贵仪不必多礼,太后她老人家说过了,您现在身怀皇嗣,这些虚礼都免了。”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等到虞幼白行完全礼才上前虚扶了两下。 此时的虞幼白终于明白匡越这傢伙的虚伪是从哪里学来的了,是跟他娘。 宫宴行到一半,因为虞幼白身怀皇嗣的消息,又达到了一个高潮。众位大臣纷纷祝贺匡越与太后,其乐融融的氛围也烘托到了一个极致。 …… “娘娘,刚刚宫宴的时候,皇上为何不阻止那位齐夫人,他明明都派刘内侍将贤贵妃的人给拦住了”。音离将手里的布巾拧了拧,不解的上前递给刚刚换上中衣的虞幼白。 “这个……”虞幼白也有疑惑,明明前些日子,还有今晚,匡越一直是反对她有身孕的事情公之于众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任由那个齐夫人帮她诊脉。 “因为那位齐夫人,是太后娘娘的人。”端着青盐过来的羽书将毛刷上沾了点青盐,递给擦好脸的虞幼白,顺带手的接过虞幼白手里的布巾。 “唉,太后想要知道的事,皇上也不敢阻拦的。”羽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匡越害怕他亲娘?原来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惧怕的人”虞幼白呲牙咧嘴的刷着牙,这青盐好咸吶。 “不,皇上的亲娘早就在他刚出生那年就薨逝了,如今的这位太后娘娘,是元皇后娘娘的妹妹,也是先皇后来迎娶的继后。”羽书的话让正在漱口的虞幼白差点将嘴里的盐水给咽下去。 第33章 (捉虫) “老皇帝这么厉害,将姐妹俩一起收了” “娘娘,小心祸从口出!”羽书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捂住虞幼白的嘴,一旁的音离也敬佩的看着自家娘娘,连先帝也敢编排,也就她家娘娘了。但是过后反应过来,回头一看身后,内殿的殿门紧闭着,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里就你我还有音离三人,有什么好怕,难道你们会出了关雎宫乱说?”挣脱开羽书虚掩着的手,虞幼白指了指音离,看到音离忙摇头加摆手。又指了指羽书,看到羽书无奈的晃了下脑袋,虞幼白嘴角弯起。 “那匡……” “娘娘!” “咳咳,那皇上,我是想说皇上……所以他性子乖戾爱猜疑人也是有道理的,从小受了后母的苛待”虞幼白故作镇定的望了眼羽书,沖她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其实也算不得苛待,太后娘娘待皇上如己出,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六皇子都要好。这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事。”羽书脸上的疑惑之色也不轻。按理说太后娘娘如此待皇上,皇上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太后娘娘是否还把持着一部分朝政?所以才引来皇上的诸多猜忌?”音离歪着脸,将视线投向羽书,好奇的问道。殊不知,她这一问正好歪打正着。 虞幼白从音身旁圆桌上的盘子中挑了只梨子,刚准备送到嘴边,就被羽书给夺了过去。 “娘娘,您今日吃的果子太多了,小心腹痛。”羽书时刻盯着,比骆院判还要仔细,虞幼白只得讪讪作罢。 “太后娘娘当初助皇上登上帝位,手里肯定是有些底子的。但是这些底子虽说助了皇上,却也成了令皇上彻夜难寐的源头。”俗话说,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如今已经登基几年,地位渐渐稳固的皇帝匡越。 自古以来身在帝位的人,猜忌之心较常人也会重些。 “不过,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虞幼白坐在架子床的床沿边上,鞋脱下,将腿收拢在身前,用双臂拢住。这些宫中秘闻,不像是羽书她这样一个小丫头能够知晓的。 “啊?这不是娘娘先前说与奴婢听的吗?奴婢以为音离不清楚,所以才多了句嘴……”羽书瞠目结舌的看着虞幼白,她家娘娘这阵子,不说性情大变,就是记忆也有些衰退。若不是骆院判再三保证,她家娘娘并没有因为当初那场大病留下什么遗症,羽书就算拼着今日天色不早,也要去请太医来给她家娘娘好好诊治一番不可。 “啊哈?还有这档子事”虞幼白脸色淡然,没有丝毫愧疚的指着自己还未显怀,一片平坦的腹部。“可能是最近肚子里揣了这个小东西,头脑有些发胀,有些事情也记混沌了,哈哈。”说到最后,编不下去,只得干笑了两声作结束。 “是……吗?”一旁的音离半信半疑的瞅着虞幼白。 “我累了,要安歇了”虞幼白躺下往床上一挺,身手麻利的往床里一翻身,只余一个后脑勺冲着羽书与音离。 “出去吧”羽书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音离小点声。两人将灯熄灭了几盏,内殿里霎时间暗了下来。 第51页 …… “今日之事,你们如何看?”匡越望向下首跪着的方庭,刘沐两人。方庭就算跪着,上半身也是如松柏般挺直,一张与方渑有着八分相似的脸,正气自成。多年在禁军营的淬鍊,整个人显得更加坚毅挺拔。 “禀皇上,是奴才的过错,”刘沐硬着头皮开口道。方庭携领的禁军侍卫,举行宫宴时都在殿门外处守着。这内殿的一应事情,最为了解的当属御前总管刘沐。但是他当时只顾着提防内殿的诸位妃嫔娘娘们,真的没有料到太后会命齐唐氏出其不意的来上这样一招。 “这个也不能怨怪你,谁也没想到,太后会命齐唐氏再横插一脚。” 待了良久,刘沐脸上的冷汗擦过两遭之后,才听到匡越如蒙大赦般的话。 “皇上,刚刚骆院判给虞贵仪诊完脉来回禀之时,已经跟奴才提过,虞贵仪腹中的皇嗣已经足了三月,而且胎像看起来也是稳固的很。”刘沐仰起脸,微微攥紧的手里还汗津津的,这是刚刚在脸上揩汗时留下的。 “知道了,让他看顾好皇嗣,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匡越一只手指微微蜷缩在宽大的衣袖中。 “方庭” “臣在”,一直未出声,在甘当背景板的方庭赶紧颔首应道。 “算了,都先退下吧”,匡越揉着眉心,一手撑开扶住身侧的御案。 …… “娘娘,您怎么就不听奴婢的劝,非要当那个出头鸟呢?现在的虞幼白可不是随便就能招惹的了。她如今身上怀的,可是皇上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位皇嗣。”李姑姑指了指被摔得一片狼藉的地上,示意身后的宫女打扫干净。她自己则是上前扶起已经哭肿了眼的钱贵人进了内殿。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呦,明明上次她家贵人命人给关雎宫那位送东西的时候,心里掰扯的明明白白的,怎么反倒如今却越发糊涂了呢? “那又如何?有这个命怀,有没有这个命生还不一定呢!”钱贵人这话说的刻薄,眼神中也带着股子怨毒之色。李姑姑闻言,眉头紧皱成川字,她这个主子以前虽说不甚聪明,但是也没有蠢笨到如今的地步啊。 “娘娘,您莫不是错听了谁的撺掇?”李姑姑将倒好的热茶递到钱贵人面前的桌上,李姑姑其人,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识时务,懂进退,原来她跟着虞幼白时,早就看透,以虞幼白那个性子,那般长相,被收拾是迟早的事。有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虞幼白这样的人。所以她极早就找好了下家,钱贵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没,没有。谁还能左右了我的心思不成?”钱贵人不善伪装,迟疑之间,李姑姑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十有八九是了,若是不然。不说她这个主子,没那个胆子在宫宴上找如今势头上正如日中天的虞贵仪的难堪,就算找,她也想不到今日这般漂亮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2019了,祝大家新年阔爱落哇! 第34章 虞府,主院卧房。 “夫人,您怎么了?”一名穿着蟹青色软缎子比甲的中年嬷嬷颔首立在一名梳着挑心髻,身着一身隆重华服的中年美妇人身边。 只见这名中年美妇眉心微蹙,眼神中的光芒随着一旁的灯火明灭不定。她就是虞幼白的嫡母,如今虞府内院的掌家夫人,陆氏。 “银星,这灯火是怎么回事”那嬷嬷见回陆氏仍旧没有言语回应的意思,只自顾自的思量着什么,随即转身指着身旁的两盏灯火吩咐道。 名唤银星的丫头手持着剪刀,将灯芯修剪的齐整了些,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你先下去”陆氏回过神来,刚欲开口,看到还在内室的银星,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是” “夫人,打听到了。”银星前脚刚退下,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婢女,她头上还覆着点子雪,鼻尖下巴也泛着红。宫宴结束后,外面飘的雪越发大了,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外面也已经冷的立不住人。好在这卧房中因着那几盆子炭火,依旧温暖如春。盆中的水仙正开的旺盛。 “说”那陆氏手里的绢帕攥的紧紧的,指甲上的蔻丹在亮堂了几分的烛火光映衬下,艷红刺眼。今日去宫中赴宴,没曾想那丫头竟然翻身翻的这样快。今日还被诊出怀了皇嗣。这样一来,她原本想的那些法子都不能用了。毕竟有这样一张护身符,如今她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能抽身。 “门房上的小四来报,说是今夜太医院中除了还在宫中值夜的林太医,还有骆院判一直迟迟未归府。刚刚小四派去守在宫门口处的人回来禀报说,半个时辰前,才瞧见骆府的马车从宫门处驶出来”那名婢女看着自己的鞋尖回道。 “知道了。看来皇上是早就知晓虞幼白肚子里有了”。陆氏揉着太阳穴处,脸色难看的紧。以骆院判的品级,他是不能参加今晚的宫宴的。而在内殿上时,刘总管又扬声说要去骆府上宣他入宫诊脉。也就是说他当时理应是不在宫中的。但是门房小四却说骆院判确实是刚刚从宫中出来,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一直在宫中候着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再发生什么意外而候着的。而这个人,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虞幼白无疑了。 第52页 “金月,今日是你陪着夫人进的宫,到底发生何事了?”那嬷嬷被两人一人一句,说的一头雾水。 “夫人?”金月问询的目光望向陆氏。 “你说吧”陆氏点了头。 “平嬷嬷,今晚宫宴上,大姑娘被诊出怀了皇嗣”名叫金月的丫头脸色颇不愉的回道。 “什么?”平嬷嬷惊讶过后,心中也就瞭然,为何她家夫人从宫里出来后,就在塌沿边上枯坐了这么久。 若是她家二小姐不走,如今的这些,都该是她家二小姐的。 “这个小孽畜,若不是她,我的清儿也不会如此年纪就早早离世,留下我自己,独自在这吃人的世道继续受这些猢狲的磋磨。”毫无预兆的,陆氏突然伏在塌上哭了起来。但是为了不弄脏身上的华服,她哭的时候,下巴也是尽量离着衣领远些,让脸上的泪滴落不到自己的衣裳上。 “夫人——”平嬷嬷剜了眼还楞在那里的金月,金月恍然,上前想要安慰陆氏,却被陆氏一下甩开。哐了一个趔趄。 “我可怜的清儿啊,你怎么就不能多陪娘几年,如今这福分都让这猢狲辈给占了去” “夫人,老爷来了!”陆氏还欲嚎啕,忽的听到外面传来银星的通报声,哭声戛然止住。一张脸变的极快,若不是脸上泪痕犹在,根本让人看不出刚刚哭过。 “夫人先擦擦眼泪,莫让老爷察觉出什么来。”平嬷嬷将手里的帕子递上去。小声劝慰道。 “嗯”陆氏识时务的很,知道有些事还不能在虞庆海面前表露出来。 “你这婢女怎么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稳当?”虞庆海解下身上的披风,他刚刚从前院的书房过来,就这一会儿的路,身上就落满了雪花。 今日的宫宴他也去了,但是他与其他大臣们都在麟德殿的前殿,所以对于内殿发生的事自然是不如陆氏清楚。 “夫君怎么今日想起来主院了?”上前将虞庆海的披风接过,递给一旁的金月。陆氏脸上一派欣喜的嗔问道。 “……”虞庆海深深的看了陆氏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接过一旁平嬷嬷递过来的已经浸了热水的布巾往脸上覆去。舒服的擦了把脸,虞庆海睁开眼,看到陆氏也知趣的不再说话,开始由婢女伺候着更衣。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陆氏自己也已经收拾停当,头上繁复的头饰都已经卸下。虞庆海将朝服换下,换上一身家常的雪青色直裰。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虞庆海说的是金月平嬷嬷她们几个。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事要与陆氏单独相商。 “夫君今晚好像有心事”陆氏上前递给虞庆海一杯茶。面带担忧的问道。 “今日在麟德殿的内殿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皇上回去的时候脸色那样差?”虞庆海将茶接过,用上面的盖碗盖子撇了下茶叶,浅啜了一口。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陆氏坐在塌沿上,将今晚在内殿发生的事,捡重要处给虞庆海讲述了一遍。 “幼白有了皇嗣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公布出来与我们府上也有颜面。”略微沉吟了片刻,虞庆海背起手,面带喜色的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塌上的陆氏默不作声,但是握着的手,指甲已经在手心中印出一个个匀称的月牙。 “幼白进宫之初不懂收敛,在宫中早已经树敌良多。此次她又因为腹中的皇嗣,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妾身,妾身看着……”陆氏的话,成功止住了虞庆海的步子。 “看着什么?”虞庆海望向陆氏,眼中泛着探寻之色。 “看着怕是凶多吉少”陆氏说完,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倒是有几分像是为自己儿女着想的贤惠嫡母。 “胡说,她在宫中,腹中怀的又是皇上的头一个孩子,怎会有事?”对于后宅之事,虞庆海了解的不多,也不屑于了解。他固执的认为,男子就该将眼光放在宅院外面,放在朝堂上,放在家国大事上。 “夫君,此事绝对不是妾身危言耸听啊。”陆氏眼睛微微睁大,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 “光是今日在麟德殿内殿的种种,那位钱贵人说话夹枪带棒的,就不像是什么好相与的。还有其她宫妃娘娘们,一个个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善茬儿。咱们幼白就是性子太直了,当日初进宫的时候就横冲直撞,如今虽说吃了次苦头,但是先前的祸根已经埋下了。”陆氏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深的嘆了口气,一副为之揪心担忧的模样。 “那夫人看来,此事该如何是好?”虞庆海也坐到塌沿边上,双手置于双膝上,将头转向陆氏的方向。 “这办法嘛,无非就是教导幼白从现在开始就敛声屏气的过日子,莫要再张扬,莫要再跟人结怨。”陆氏双手交握搁在腿上,脸上的神色在柔和的烛火光下,更显柔美。“自从清儿走了之后,妾身就一直将白儿当作自己的亲女,如今她身处这样的困境,妾身身为她的母亲,自是会细细为她打算。” “那……你明日递牌子进宫一趟,将这些说与幼白听听,告诫她不可再任性。要考虑大局。”虞庆海嘆了口气,拉起陆氏的手,往内室拨步床的方向走去。“歇息吧,不早了”。 第53页 “是”任由虞庆海粗粝的大手牵着,陆氏微微侧首的面上,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35章 一大早,陆氏房里的丫头婆子就开始收拾。进宫一趟,陆氏就要准备上大半日。首饰头面,还有衣裳。这次不是去赴宴,所以不用穿的过于隆重。但是为了显示对皇室的尊重,还是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 “夫人,这是泉州府的舅老爷今年命人送来的珊瑚摆件”银星捧着一盆颜色艷丽的红珊瑚,生怕一个手滑。这个物什,可是那她十条命都换不回来啊。 “就这个了”陆氏瞥了一眼,不置可否的道。反正这些东西她库房里多的是,露出点儿来,既是给足了宫里面子,她脸上也有光。左右不是为了那个虞幼白,就她,还当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今日她给太后递的牌子,明面上是为了去看太后,但是只要进宫,太后必定会让她去趟那丫头的关雎宫,昨夜刚刚宣布了虞幼白有身孕的消息,她身为虞家的掌家夫人,来看看这个名分上的女儿,他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她倒要看看,就这短短几月的时间,到底是什么依仗,让这丫头翻身这样快。陆氏在心中暗忖道。 陆氏巳时一刻进的宫,在章台宫并没有见到太后的面。不不过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她态度恭谨的跟太后身边的嬷嬷告退之后,转身就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她去关雎宫的奏请也是太后准了的,引路的太监是太后命那嬷嬷专门拨给她的。 但是没想到,待她到关雎宫时,非但没有她想像中,虞幼白携宫女内侍们的夹道欢迎,等待她的只是紧闭的关雎宫大门。 待叫开门,陆氏看到羽书那丫头出来迎她,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但是她变脸变的飞快,转瞬之间,面上又恢复了常色。 “夫人,请里边请”羽书双手置于一侧,做出请的手势,随后走在前方引路。 “我儿白儿呢?”陆氏叫的亲热,但是这话落在前头带路的羽书耳朵里,感动流涕非但没有感觉到半分,反而感觉头皮沙冷,回头奇怪的望了眼陆氏,赶紧将脸朝前,继续往轻岚殿的方向带路。 “夫人,我家娘娘今早上身子有些不爽利,等会儿骆院判还要来请平安脉。”羽书半侧着身子走在前面。微微颔首的跟陆氏提醒道。 “我知道,我与她说会子话,就出宫去了。”陆氏点了点头,倒是识时务的很。 “对了,这是夫君让我给白儿带的点东西,宫门处的侍卫已经查验过了,说是可以带进宫里。”说着,陆氏转身指着身后的金月,说的应该就是金月手上捧的那只两岁小儿高的紫檀木的箱子。 “谢过夫人”另一名陆氏看着眼生的丫头,上前将东西接过,并没有往轻岚殿送,而是直接往轻岚殿旁的库房走去。 “这是给你家娘娘安胎用的,你往后边藏个什么劲?”陆氏给了金月一个眼神示意,金月上前半步,正好挡住那丫头的去路。这让陆氏眼生的丫头正是音离,她自小就修习功夫,怎么会因为金月突然出脚而有什么慌乱。灵巧的抬起脚,大大方方的迈了过去。回首朝着陆氏笑着道“夫人,从今日早膳后开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还有各宫的娘娘们,都陆续送来了许多礼物,我家娘娘嫌放在轻岚殿里显的杂乱无章,就要求奴婢统一归置到库房里。”音离的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陆氏一时也寻不到发作的理由。 “那你去吧”陆氏挥了挥手,浑不在意的模样。 “参见娘娘”陆氏被引进轻岚殿的外殿,内殿的门虚掩着,虞幼白正坐在外殿的临窗大炕上,绣着水鸭子,不对,是鸳鸯。 “母亲来了?”虞幼白早晚看到陆氏迟疑的将礼行了大半,才喊停,气的陆氏低头的时侯用眼刀子剜了好几眼虞幼白。她原本以为虞幼白在她弯腰的那一刻就会命人将她扶住,谁成想虞幼白故意说话这样慢。待说完,这礼也就行完了。 “羽书,快扶母亲坐下”虞幼白脸上带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孝顺女儿模样。 由羽书扶着坐下,陆氏四处张望了两眼,最后将目光定在虞幼白的身上。没想到这丫头在宫中这段日子非但没憔悴,反而越发的艷丽了。随她娘,一副狐媚模样!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是话说出口,又成了另外一副腔调,“白儿啊,母亲这……”。 “母亲,您唤女儿名字就好”虞幼白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挠了下耳后的碎发,道。 “幼白啊,你如今身怀皇嗣,有些事情可不能任性了。像前段日子那样无端的惹恼皇上,与你,与咱们虞家,可都没有什么好处。”陆氏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还上前将虞幼白的手握住,套牢在手心中。 “母亲多虑了,我既是怀的皇上的皇嗣,我为何要敛声低气的受那些贱婢的磋磨?母亲放心,我是不会给咱们虞府丢脸的。”虞幼白反握住陆氏的手,爽快的拍了两下,将手抽回。 “你果真是这样想的?”陆氏盯着虞幼白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她的一切。 “当然,当日女儿进宫时母亲就教导过女儿,咱们是丞相府出来的人,万事上不能落了下乘,惹人笑话。”虞幼白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跟原主以前习惯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第54页 “……你这样想,倒也算不得错。但是总归要看好是对谁,对皇上……该软的时候……” “母亲不是说过,皇上还要仰仗父亲的辅佐,所以不用惧怕?”虞幼白面带疑惑的将脸凑上前。 “这……,你如今大了,马上又要为人母,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陆氏被虞幼白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仿佛带着几分温怒的模样。“你父亲让我给你带的红珊瑚的摆件,让一个丫头放到偏殿库房去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出宫了。”陆氏一甩衣袖,带着薄怒离开。 “幼白身子不便,就不送母亲了。”虞幼白扬声说道,看到陆氏头也不回的出了轻岚殿的外殿殿门,虞幼白脸上的笑才渐渐的落下。接过羽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扔在炕下的炭盆里。 关雎宫门外,陆氏出了宫门,回首望向朱红色的宫墙,脸上的怒气敛起,携着金月往宫外的方向,疾步而又不失端庄优雅的走去。 “夫人,您刚刚……”金月看到自家主子变脸变的这样快,惊讶之余,竟然问出了声。忙用手堵住嘴。 “怎么?看我刚刚怒气沖沖的冲出来,就真以为我对她发了怒?”陆氏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被其他宫殿的朱墙吞没的关雎宫。 “奴婢不知”金月双手交握在前,躬身回道。 “虞幼白这个臭丫头,最喜欢行的事就是与我做对。我只要说东,她必然说西。而且因为她母亲的死,她对夫君和我都有极大的敌意。我只要不停的说,让她在宫中收敛锋芒,为虞家多着想,必定会引起她更甚的厌恶。而她,也只会行事越来越乖张,越早的惹到皇上的厌恶。待到那时,没了皇上的庇佑,光凭她在宫中结下的仇怨,就够要了她那条贱命。”陆氏说这话时,脚下的步子优雅,声音低敛,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是一旁同行的金月却感觉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朔风一吹,凉飕飕的。 “还是……夫人厉害”金月干巴巴的恭维了两句,但是陆氏还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根本没有注意金月说了什么。 “娘娘,您刚刚这是为何?您那样对夫人说话,就不怕她转头回府就告诉老爷吗?”羽书担忧的接过音离递过来的燕窝。用汤匙搅了搅,确定不冷不热刚刚好,才递到虞幼白的手上。 “怕什么?若是我刚刚不这样做,她怎么能如了来挑拨我生事的愿?与其让她再生其他心思来对付我,还不若就让她以为自己得逞了算罢。”虞幼白接过燕窝,将汤匙放下,直接端着碗一饮而尽。喝完,还望着羽书眨了眨眼,“还有吗?” “没了。骆院判吩咐过,一日一碗就好,多了就补过了,到时候孩子不好生。” “哦”虞幼白擦了擦嘴角。撇了撇嘴继续安心的绣自己的水鸭子。 第36章 “娘娘,这是夫人送来的珊瑚摆件,刚刚奴婢检查了一下,这东西没有毒。”音离端着盆东西走进轻岚殿,她手里的东西正是陆氏带进宫的那盆红珊瑚。 虞幼白抬起眼皮瞅了眼,又垂下眼睛继续绣花,“放库房里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虞幼白惜命的很,才不愿意碰那个老女人的东西。 “是”音离又端着那盆红珊瑚退了下去。 …… 虞府 寒庭院 一处老梅树下,少年的红泥小炉上正坐着茶,咕嘟咕嘟的开水声,阵阵茶香,惹的正在看书的少年频频将目光探向茶壶。身后的一树红梅,映着树枝树干还有那屋檐上未融的积雪,显得更加妍丽。 “少爷,打听清楚了,夫人是又进宫了”一名眉目清秀的青衣小厮躬身凑到正拿着书卷,身着月白色直裰的少年身旁,轻声禀报导。 “可知为何?”少年放下手中的书卷,正在这时,一片红色的梅花花瓣飘落,略过少年微皱的眉头,以及那一双与虞幼白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正好落在书卷敞开的那一页。 “这个……小的不知。但小的这就去打探”青衣小厮看到自家少爷望向他的眼色,赶紧低下头,乖觉的回道。 “怕是跟姐姐有关”少年忽然起身,“命人将这些东西撤了,我要去祖母那里一趟” “是” 青衣小厮垂首恭敬的应道。 少年正是虞幼白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弟弟,虞浦深。 过了年,他与虞幼白都是十七岁的年纪 ,但是个头上,他跟匡越差不多,比虞幼白高了两个头。由于从小缺少母亲的陪伴,让他相较起同龄人,显得更加成熟内敛。他不像他姐姐那样把好恶都露在外面,沉默寡言的他,时常让人忘记他的存在。但是他跟他姐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又容不得人忽视。 他知道父亲靠不住,母亲陆氏又是个面善心恶的,所以只要学堂里有休沐,虞浦深不是待在自己院子里静心看书,研究学问,就是往后院老夫人的院子里跑。到如今,众位孙辈中,老夫人最喜爱的也是虞浦深。 虞老夫人的松柏堂跟府上的小佛堂连着,都在宅子的最北边。要去那里,可以直接从西北边的小花园里穿过,不用经过陆氏跟虞庆海的主院。 第55页 今天是大年初一,学里的先生给他们放了半月的假。让他们这些学子可以在家中陪着家小安度天伦。但是对于虞浦深来说,娘亲没了,姐姐又在宫里,这虞府上除了祖母还真心待他,怕是没人会在意他回不回来。 “劳烦莹儿姐姐帮忙给祖母通报一声”虞浦深抱着拳作了个揖。守门的丫头看到俊逸不凡的二公子,,面上红了一下。 “二公子折煞奴婢了,老太太刚刚醒了午觉,奴婢这就去禀报。”名唤莹儿的丫头羞怯的浅笑道。 虞浦深温润的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 “二公子,请”片刻,莹儿出来,恭敬的将虞浦深请了进去。 “深儿来了?”虞老夫人带着斑驳浅痕的手里握着串蜜蜡的念珠,双目微合着。下垂的嘴角,跟眼角旁怎么也抹不平的皱纹,与其年纪不相称的老态,无不在言说着眼前妇人曾经经历过的风霜。 虞庆海早年丧父,家里家外全靠虞老夫人一人操持。 而且屋漏偏逢连阴雨,虞家旁支的一些虎狼之辈,贪图虞家孤儿寡母的几亩薄田,竟然使手段将母子俩给撵了出来。 在娘家待了几日,受尽了兄嫂的白眼之后,虞老夫人变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一点东西,她的几件陪嫁首饰,带着年幼的虞庆海搬到了当时白鹿洞书院所在的白鹿山上。她在书院里找了份缝补洒扫的活计。而且她还求着书院里的先生,让虞庆海可以进书院读书。这才有了后来虞庆海的状元高中,一路坦途。 所以在这个虞家,若说虞浦深是说一不二,那虞老夫人就是那个可以让他说二的人。 也正是因为一直有虞老夫人的护佑,陆氏的手才没敢往虞浦深这里伸。 “祖母安好”虞浦深躬身行了个晚辈礼。 “早上不是才来磕过头了吗?”老夫人睁开眼,望向虞浦深时眼神中是少见的慈爱。她早年丧夫,自己若是不立起来,必定会受尽他人的欺侮,所以虞老夫人的性子一直古怪的很。一般人难以与她想与,但是只有对虞浦深时,老夫人才会露出些许的笑模样。 有人说,是因为二公子相貌上长得像已故的老太爷。但是有些好事之人看看二公子虞浦深的长相,再看看老爷虞庆海的长相,怎么也不相信,老太爷会跟二公子相貌上有什么相似之处。大家都猜测,虞家这对龙凤双生子的容貌都是随了他们的亲生母亲,王氏。 “今日是初一,本就是跟亲人团聚的日子,孙儿就想着将手里的书本先放下一日。多来陪陪祖母”虞浦深展眉一笑,房里的几个年轻丫头,立即红了脸。这张跟虞幼白相似的一张脸,在虞浦深的身上,却没有过多的阴柔之气。 “嗯,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是那起子人,自晨起时请了安就没再见过人影儿”虞老夫人手里的念珠不紧不慢的拨着。 她说的人是谁,虞浦深自然是清楚的很。 “听门房上说,母亲一大早就乘着马车出了府,大抵是有什么要事吧。”虞浦深接过虞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递过来的柿子饼,装作不经意的道。 “哼,什么要事?对了,你还不知晓吧,白丫头有身孕了,你要当舅舅了。”蓦然想起什么,虞老夫人欣慰的目光投向虞浦深,嘴角的笑意让她的皱纹又加深了几成。对于家里的孙女,虞老夫人一个也不喜欢,她只喜欢孙子。但是因为她偏爱虞浦深的缘故,再加上虞幼白如今入了宫,身份不同。所以她对虞幼白的态度才渐渐多了几分关切。这也是为何虞幼白幼年之时过的日子跟她弟弟虞浦深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的重要原因。 “真的?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虞浦深手里拿着一只柿饼,面带笑意的咬了一口,这是他最爱的吃食,虽然吃多了不好,但是只要他来虞老夫人这里,都能吃上。但也不多,李嬷嬷拘着他,每次只给他一个。 倏地,虞老夫人手里拨念珠的动作一滞“……等等,李嬷嬷,陆氏今晨来问安的时候,说她要去哪?”虞老夫人的眼皮终于全部抬起。 “说是要进宫”李嬷嬷温温吞吞的回道。 ‘啪’,将念珠拍在身侧的桌上,虞老夫人有些发肿松垮的眼睛一眯 “让她回府之后来我院中一趟”这个女人,将当年她那二孙女的死一直归咎到大孙女身上,殊不知,当初若不是那清丫头故意想要算计白丫头,怎么会发生那件事,以至于将命给丢了,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清楚的很的。 愚钝恶毒也就罢了,还不识时务。现在白丫头对于整个虞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 虞老夫人越想越气,恨不能立即就将陆氏唤过来立规矩。 “祖母,这柿饼真好吃,孙儿能再吃一个吗?”虞浦深意犹未尽的看着手指上沾的白霜。 “不行,一日最多吃一个,这东西性寒。不能多食”看到虞浦深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虞老夫人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也尽数消散。 而这时,刚刚进了垂花门的陆氏,正在得意洋洋的想着虞幼白往后悽惨的模样,殊不知她的现世报这就来了。 第37章 “娘娘,这是刚刚贤贵妃命人送来的”初末身后的宫女们捧着许多上好的锦缎,还有燕窝鹿茸之类的补品。就在此时,一名小宫女托着炭篓来轻岚殿添炭,艷羡的望了一眼宫女们捧着的东西。她负责今晚轻岚殿内外殿的炭火,能够进殿内伺候,是她央求羽书央求了许久才盼来的,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第56页 ‘不愧是太后的侄女,出手就是大方。’虞幼白财迷的点了点头,嘴角不自抑的上扬,在心里念叨道。弯起眼睛上前摸了摸这些滑熘的料子。还带着香味,嗯——真好闻。 猛然记起这殿内还有外人在,虞幼白赶紧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松开手,“咳咳,帮本宫谢过贤妃娘娘。”虞幼白对于这些口头上的感谢客套从来不吝惜,反正多说两句好听的话又不会掉块肉。 “是”初末身后排在首位的一名身着绿衣的宫女恭敬的回道。 在殿内当值的音离笑里带着隐晦的警惕。 “青竹姐姐将东西放在这里就好”,音离上前,客气的道。 青竹点头抿嘴一笑,没有多言语,命身后的人将东西轻手轻脚的放下,向虞幼白行了礼,众人鱼贯而出。置炭的小宫女从内殿出来,看其他宫女已经出去,她也赶紧提着炭篓跟了出去。虞幼白不喜欢除了羽书跟音离几人之外的人在殿内伺候。 “娘娘,今日您也乏了,先休息吧,这东西,明日再绣也不迟。” 初末双手交握在身前,看着幼白还在跟手里的绣绷较劲,上前劝道。 “哦,好”虞幼白一看是初末,竟然出奇的听话,放下手中的绷子,就往内室走去。“对了初末,等会儿给我端碗芝麻汤圆,汤里添勺蜂蜜。” “是,”只要不让她做菜,做些甜品小食初末还是信手拈来的。如今虞幼白已经不敢再让她尝试什么新菜品了,只求她将每日的点心小食做好便可。 “娘娘,穿上鞋,地上凉”初末追着虞幼白帮她将只穿着云袜的脚上套上鞋。 “好好”虞幼白感激的拍了拍初末的肩膀“记得千万别告诉羽书那丫头”羽书不让她晚上吃太多,虞幼白套上鞋子继续往内殿走去,心中也默默嘀咕,初末这丫头怎么进来伺候了,她可是匡越那傢伙的小喇叭,所以平日里羽书那丫头不准她进殿伺候的。但是她虽然是匡越的眼线,但是目前除了喜欢定期去匡越那里打个小报告以外,并没有对虞幼白作出过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所以虞幼白并没有像羽书那样如临大敌。 痛快的打了个呵欠,大年初一,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往后她就要过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日子了。 …… 虞幼白虽然想像的美好,但她的日子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舒坦。因为第二日,她就差点没起来。 第二日晨起起床的时候,她只感觉身上笨重的很,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坐起。而且呼吸也有些困难。 “音……离,音……”虞幼白的眼皮半张半合,嘴唇竭力的张开,但是发出的声音却细如蚊蚋。 ‘砰’‘哐’,端着铜盆进来刚想要伺候虞幼白梳洗的羽书,看到虞幼白脸色煞白挣扎的模样,吓的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叫……音离……进来”开了内殿的门,一阵冷风顺着门口冲进来,虞幼白呼吸憋闷的感觉稍稍松缓了一些。 “音离,音离——”羽书跑到内殿的门口,朝着门外高声喊道。她不敢离虞幼白太远,她家娘娘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怎么了?怎么了?”音离手上还繫着衣带,听到羽书的喊声,几步就窜进内殿。她常年习武,听觉视觉,甚至嗅觉都较常人更加敏锐。 所以尽管在她听到羽书唤她的时候,正在穿衣,但还是反应极快的跑了进来。今日轮到羽书当值,伺候虞幼白起床,是以她就起的晚了些。 “你快来看看娘娘这是怎么了?”羽书扶着虞幼白,头上吓的一脑门子汗。 “娘娘,您放轻呼吸,莫要紧张。”音离掐着虞幼白的虎口,虞幼白感觉手上传来清晰的钝疼感,猛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上松快了些。 “娘娘这是怎么了?”羽书带着哭腔望向音离。 “这个,我暂时也瞧不出来。不会是中毒了吧?”音离脸上带着不确定。应该不会。关雎宫里的一应东西,她都检验过,并没有什么是携毒的。 “羽书,我喘,喘不上气来”虞幼白身子突然一阵瑟缩。感觉身上凉的很。但是在小腹那里,却一直有一团温暖的东西在温暖着她。让她感觉舒服了许多,浑身也渐渐放松。 “将娘娘放平”音离的手覆上虞幼白的手腕,细细的把着脉。 “这脉象……羽书,娘娘是不是对什么东西的味道比较敏感,甚至闻了之后身体会发生什么激烈的反应?”音离仔细嗅了下内殿空气中的味道,也没有啊。 看到羽书也是一脸懵懂的模样,音离甩了下脑袋,决定先不管这些。她从头上取下一只木簪,在羽书焦灼惊讶的目光下,突然拔开,这里面竟然是中空的,里面静静的站着几支长短不一的银针。音离仔细挑选了一支,冲着虞幼白颈部的一个穴位就刺了下去。 “啊呼——”虞幼白突然长舒了口气,脸上的血色开始缓缓恢复。擦了擦针尖上的血珠,音离也将手里的银针收起。 “娘娘没事了吧?”羽书不确定的望向音离,轻轻的用手帮虞幼白捋着胸口顺着气。 第57页 “没事了,让娘娘突发急症的应该是某一种可以让人吸入体内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对一般人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但是对某些人却是致命的□□!”音离越说,脸色越差,她已经猜出这种东西是什么了。 “是什……么”虞幼白说话还有些无力,但是她的意识一直还是清醒的。刚刚她只是感觉自己有力使不上,话到嘴边也出不了声。现在这种感觉终于消失了,但是身上还是感觉有些无力。 “岳桑花”音离一字一顿的将这三个字吐出。“岳桑花,一种生活在北方地区,常见的白色矮株小花。其花开两季,但是花期极短,只有两日,其花香清淡近无,其花瓣晒干后是一味良药”,音离对于这种花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的前主子,虞幼白的同胞兄弟,虞浦深,也对这种花的花粉避之如蛇蝎。只要沾染上一点这种花粉的味道,必会呼吸急促,四肢麻木,若是不赶紧救治,将会直接送命。 “竟是这种花?!”羽书一脸恍然,“娘娘还未进宫的时候,二小姐身边的珲春就曾经将这种花制成的香包赠予奴婢过,奴婢当时带了几日,娘娘后来也是发了如此的急症,奴婢从未往这上面想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随处可见的小花差点害了娘娘”羽书现在想想还后怕,她差点就间接的成了害死她家娘娘的帮凶。 当时由于她家娘娘马上要进宫待选,容不得半点闪失,再加上二公子求的老夫人,府上才给请了御医,若是平时,也就是寻个府里的府医打发了。 羽书当时年纪还小,只依稀记得虞幼白发病的时候模样吓人,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如出一辙吗 “到底,到底是谁?”想起迷糊时肚子上那一股温暖的感觉,虞幼白手覆在肚子上,突然摸到肚子一侧有个硬硬的东西硌得她难受。带着疑惑一阵摸索,掏出一瞧,竟是那次在隔壁那个长着一片小竹林,已经荒废许久的宫殿院子里捡到的黄色玉佩。玉佩触手生温,她记起来了,因为这东西握着暖和热乎,她让羽书给她在中衣的内侧缝了个小衬口,专门放它。揣在身上暖身子用,后来换了衣裳就忘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娘娘,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音离奇怪的望着那块黄暖玉的玉佩。这块玉佩打眼一瞧就不是凡品,她家娘娘怎么就直接塞身上了。 “不知道,捡的。”虞幼白举起玉佩,隔着玉佩看向窗外的阳光,阳光也变的温和不刺眼起来。 第38章 “这块玉佩,倒像是传说中的暖玉”音离也盯着虞幼白手上的玉佩,她虽然修习医术跟武功,但是对于一些疑难杂症上有良效的奇石药材,她也也有所涉猎。 暖玉是玉的一种,其品种也是纷杂的很。最为直观辨别是否暖玉的条件,就是观察其玉中有无透明的水珠状的结晶。而虞幼白此时手中的这块黄暖玉,则是暖玉中的极品。不光是这种黄色暖玉相较青色,白色更为难得。还有一个就是因为这块暖玉中那透明的水珠状结晶晶壁接近透明,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玉佩而已。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这暖玉不光是能够让触摸到它的人,触手生温这么简单。像虞幼白手中这样成色的,相传还可以避百毒。 “你是说,这玩意儿能够避毒?”虞幼白将玉佩小心的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 “这些都是先前奴婢阅过的古籍上记载的,但是据奴婢猜测,避百毒可能有些夸大,但是减轻一些毒害还是可以的。”音离又给虞幼白把了下脉,脉搏跳动有力,肚子里的孩子也无碍。才放心下来,继续给虞幼白与羽书讲述这黄暖玉的神奇之处。 “若非这黄暖玉,娘娘这次怕是等不到奴婢来……”音离话说了一半,感觉胳膊上的嫩肉一阵疼,看了眼身旁的羽书,赶紧闭了嘴。 “你是想说,这次,我还要感谢这枚玉佩?” 虞幼白轻轻抚着它,手心中传来温暖的触感。“将丝线拿来,羽书,你教我打个络子,我要亲自给它打个络子带身上。”真是拿着金饭碗要饭。手上有这样一个神器,还害怕什么。 “是”羽书看虞幼白脸上虽说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再者音离也在这里,就放心的退出了内殿,去找丝线。她家娘娘就是这想出一出儿就是一出的性子。 梳洗完毕,用了早膳,虞幼白开开心心的坐在外殿的临窗大炕上打着络子,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坚决不要羽书帮她打。她自己说的,要打个络子好好感谢一些这块玉佩,旁人打络子就算不得数了。 但是络子没打一会儿,就被人打断了,因为匡越来了。 清晨用完早膳,骆院判循例要来关雎宫请平安脉,但是虞幼白经过早上那一遭折腾,脉象比起以往起伏变化了不少,再加上虞幼白的脸色也还没有完全恢复,才让骆院判瞧出端倪。直接禀报给了匡越。 匡越今日未上朝,循祖宗的旧例,过年这段时日要罢朝几日,一直到初六才开始正式上朝。匡越这几日一直在处理年前积攒下来的奏摺,今日才才差不多处理干净。结果刚以为能够闲暇下来片刻,宣姜渊进宫商讨一下年后南方雪灾的事。没想到就被骆院判堵在了去东暖阁的路上。 第58页 雪灾的事是他刚刚阅完南方十六州府合奏的奏章才得知的,这些尸位素餐的傢伙,竟然将灾情延到年后才向他禀报。这期间,那些受了雪灾的百姓到底是如何过活的,匡越此时的心中如汤烹煮。 但是那些州府的主官仿佛是吃定了他法不责众,所以才如此大胆的瞒报行为。 “皇上,虞贵仪娘娘今日晨起请平安脉的时候,瞧着脸色和脉象都有些不太稳。”骆院判弓着身子,双手合起置于身前。 “不好?”匡越本来不耐烦的脸色顿时变了模样,“对孩子可有妨碍?”匡越站在殿门口,顿了良久,才问道。 “孩子无事,臣把脉的时候感觉到娘娘胎相倒是稳固,但就是娘娘她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太好。” “哦,那就无妨”匡越摆了摆手,双手置于身后,往冬暖阁的方向走去。 “皇上”刘沐手上搭着桴子,脸上带着笑。 “你想说什么?”匡越搓了搓手,刚刚批摺子的时候不觉得冷,怎么刚一出来手脚就冻得冰凉了,他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摸,让他抓了个空,没有印象中的温暖。 “皇上,给您将手炉拿过来吧?”刘沐有眼色的问道。 “去去去,什么手炉,女人家的玩意儿”匡越搓了搓手,继续往东暖阁的方向走去。这样冷的天,他在外面待一会儿都站不住,何况是那些被雪灾压塌了房屋的百姓。 想到这里,匡越感觉手上的寒冷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皇上……”刘沐欲言又止,还在想措辞时,猛然发现匡越兀得回头,吓的他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你是在考验朕的耐心吗?”匡越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 “皇上恕罪,小的只是想问问,问问皇上不去关雎宫看看虞娘娘吗?”刘沐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匡越凌厉的眼神射向刘沐。“你可不要一时糊涂,受了他人的收买。” “皇上赎罪,小的真的没有受过虞娘娘的恩惠”刘沐普通扑通一声跪下,一下没跪正,还跪着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跪姿。 “那你为何总是为那个女人说话?朕才不会上这个当,肯定是这些日子朕没有去关雎宫,这个女人想着法子让朕去一趟。”匡越一脸的不相信,但是他面上虽然这样,心中还是了解刘沐的,他还没这个胆子背叛他。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敲山震虎罢了,省得到时候他再连他这个真主子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刘沐没敢再言语。 皇上不去就不去吧,他可不敢再来触这个霉头了。 可是没等刘沐从地上站起来,站稳,匡越突然转身,“去趟关雎宫。”背着手,匡越在刘沐惊诧的目光下往往回廊下走去。 “皇上,您不是跟姜大人约好了议事?”刘沐疑惑的话刚出口,就就看见匡越转过身子来,目光不善的瞅着他。 皇上的性子真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刘沐摇着头,悄声嘆了口气在心里道。 “若不是你一直在朕耳边念叨的烦,朕才不会想去看那个女人半眼”头也未回,匡越凉凉的话音飘进刘沐的耳朵里。 “是,是小的嘴碎”刘沐捂着嘴,偷偷笑着在其身后应道。 “待会儿汝南侯来了,让他在东暖阁先自个儿下着棋等会儿。这小子最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匡越最后一句也不知是不是与刘沐说的。 “娘娘,皇上来了?”羽书看到的时候,匡越已经行至关雎宫的前院,在前院洒扫的宫女太监刚欲行礼,就被匡越要求悄声。 是以这一路到轻岚殿,竟是一个禀报吱声的都没有,若不是羽书恰好去后院的小厨房端热好的牛乳,她家娘娘噼着腿一脸傻笑的在临窗大炕上打络子的模样怕是就要落在皇上眼中了。 “什么?”虞幼白一听到匡越来了,赶紧将炕桌上给匡越画的几张水墨的大头像给抓在了手中,想要藏起来,但刚巧这炕上今晨时羽书刚收拾过,就几只大迎枕,但是这迎枕细长狭窄塞到底下肯定会漏出来。但是此时别的也没什么好藏的地方。她只得急中生智将其塞在了自己的屁股底下。难道她给皇上画画像的事传到他耳朵里去了?她就知道昨夜初末那丫头进来就没生什么好心眼儿,这不,瞧着羽书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匡越那厮一定没有什么好脸色。完了完了。 这些都是她昨日趁着画花样子的时候画好,给腹中的孩子做胎教用的。 但是就虞幼白画的那头跟身子一样长,两只眼睛不一样大的那个人,打死羽书跟音离都不敢跟着附和说这画像上的人是匡越。污衊皇上,可是杀头的大罪。而且更为可怕的是,皇上身边竟然还牵了头猪。尽管在动笔的时候,虞幼白就已经再三解释过,这是她未来孩子的模样。但是依然没人相信。 第39章 “怎么?不欢迎朕?”匡越进了轻岚殿的殿门,看到殿内伺候的宫女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但是最难看的,还是当属虞幼白的。 难道真的是身子不舒服?匡越放下心中的嘀咕,脚下速度未减的行至炕前。 “臣妾拜见皇上”虞幼白身子往前探了下,背一弯算是行礼了。她一向行礼都是这样敷衍,一次两次匡越可能还会皱眉,让她重新行,但是现在,匡越也只是敷衍的一摆手,但是事后肯定会找其他的毛病让她找补回来的。 第59页 “嗯,不用多礼”鸡毛事多的匡越这次竟然没有主动挑她的毛病,不禁让虞幼白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虞幼白脸上带着干笑,屁股往炕里挪了挪,背靠在红色遍地金的大迎枕上。谁知匡越竟然也有椅子不坐,坐在了炕沿边上。还破天荒的用手触了下她的额头。 “你感觉如何?”匡越看虞幼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心中最后那一点怀疑也抛诸脑后。看来骆院判并没有虚报病情,这女人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而且他刚刚从虞幼白额头上收回的手上黏湿湿的,应该是发的虚汗。 “啊……?”虞幼白这才敢抬头望向匡越那难得看她时带着几分关切的眼睛。这人难道不是来找她算帐的吗? “无事,臣妾无事”虞幼白忽然垂下头,双颊上有些灼热的感觉,这傢伙的眼睛怎么这么亮,还这样盯着人看。 一旁的羽书拉住刚踏进殿门,准备开口的音离。刚刚音离去太医院找骆院判取了些补药,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这岳桑花虽然常见,但是这个季节是铁定不会开花的,只有事先储存下来的。 而且最近关雎宫里上至她家娘娘,下至宫女内侍,炭火和棉衣都足的很,所以并没有人感染风寒。这种花,除了作为治疗伤寒的一种特需药材,其它的方子里需要的时候几乎没有。 所以肯定是有人特意放进内殿的,虽然这个人手段隐晦,也没有用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但是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置她家娘娘于死地。 所以她拿上药之后,就往关雎宫跑,她得赶紧提醒她家娘娘,,让她家娘娘早有防范。但是没想到,她回到关雎宫的时候,恰好皇上也正好在这。 但是看她家娘娘的意思,好像并没有想要将今日这件事告诉皇上的意思。 这件事,若是有皇上的帮助,调查起来必定事半功倍,但是看她家娘娘的模样,怎么有种想要息事宁人的感觉。 心直口快的音离拉开羽书的手,上前半步,跪在地上,她这一动作,将殿内的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包括虞幼白跟匡越的。 “音离,你干什么?”虞幼白听到‘扑通’一声,才将泛着绯红的脸抬起。刚巧看见音离正挺直着身子跪在地上,跟匡越一样,她也有些搞不懂这丫头想要干嘛。 “奴婢有要事禀告。”音离望了一眼虞幼白,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子血色,一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但是这口气她不能让她家娘娘就这么吞了,她家公子送她进宫的时候就说过,决不能让她家娘娘再受半分的磋磨,委屈。 “什么事?”匡越看了眼虞幼白,疑惑的望向在地上跪着的音离。 “我家娘娘被贼人给暗算了”音离话一出口,虞幼白才惭愧的记起,自己早晨的时候好像也想过追究这岳桑花之事,但是在得知黄暖玉的奇异功效之后,她就将追究暗算她的人这件事给抛诸脑后了。唉,虞幼白懊恼的一拍脑袋,这脑子。 “皇上,我家娘娘!?”音离看到虞幼白突然冲着自己脑袋来了一下,担心的差点站起来。 经过晨起时那档子事,音离跟羽书两人变得都有些草木皆兵,看到虞幼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还以为是不是又被下了什么药。 “你……怎么了?”匡越抓住虞幼白刚刚拍脑袋的那只手,两条剑眉皱在一起,这个女人刚刚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额头上好像拍出了个红印子,她不疼吗? “啊?没什么”虞幼白尴尬的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嘴角,她一紧张,就喜欢用这些小动作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匡越另一只手,指着仍在地上跪着的音离。 “今日晨起时……”音离将今日晨起时虞幼白因为岳桑花花粉突发急症的事情跟匡越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为何不让人上报给朕?”匡越的眼神有些危险,他拉住虞幼白的那只手一使劲,虞幼白受不住这强大的拉力,整个人向前倾去。正好双膝跪在匡越的腿上。鼻尖差点跟匡越的碰上,匡越可能也是没想到虞幼白身子这样轻,轻轻一拉就过来了,眼神有些不再然的将脸缓缓转向一旁。 “呃,臣妾不是无事吗?怕再惊扰到皇上。”虞幼白不自然的也将脸撇向一边。呼呼,匡越这傢伙刚刚都将热气喷到她脸上了。眼神还这么吓人。 “可知这种岳……什么花,是何人放到关雎宫的?”匡越的一双大手还是紧紧的拉着虞幼白的皓腕不松开,任由虞幼白怎么悄悄的挣扎都没有用。 “回皇上,是岳桑花”虞幼白呲牙笑着提醒道,然后接着跟自己的手较劲。 “朕知道”匡越回瞪了眼虞幼白一眼,手上的力气没有松懈分毫,然后马上将脸转向一旁。 “回皇上,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但是昨夜贤贵妃娘娘给娘娘送来了好些东西。”音离回来的路上,思来想去,好像也就昨夜派人送东西到关雎宫的贤贵妃嫌疑最大,但是以贤贵妃在宫里的名声,倒不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 “张蔷?”匡越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虞幼白趁机挣脱了已经被握的多了几道红印子的手腕。 第60页 “她?”匡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倏地抬起头,“她不可能”匡越肯定语气,让正在一旁揉着胳膊的虞幼白身子一顿。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子烦躁,尤其是脑海中想起刚刚匡越那双亮的令人晃神的眼睛时。 “为何不可能?”虞幼白活动了下手腕,将脸转向匡越,正好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以及他密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暗色的阴影,眼睛显得更加深邃。 “她没那么傻,前脚给你送了东西过来,后脚你就出了事,这不是明摆着让人都怀疑她吗?”那个女人的侄女,怎么可能会办出这样蠢笨的事?匡越的解释让虞幼白心里舒坦的很。 “也是”虞幼白点了点头,她刚刚也想到了,但是还是不甘心的想要问上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事。这种多次一举的事,她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做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虞幼白不解的望向匡越。 “最近这两日还有谁来过这关雎宫?”匡越一只手扶着额头,这个女人,平时的聪明机敏都是装出来的吗? 虞幼白看到他那副模样,不满的瘪了瘪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只不过这两日有些嗜睡,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脑子用的少了些罢了。“别的……”虞幼白话到嘴边,在心中过了几遍,还是没有开口。 “初一的时候,小的记得虞家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大抵也过来看过贵仪娘娘吧。”一直在匡越身边站着,存在感极低的刘沐突然开口,说着还将目光投向虞幼白,仿佛在求褒奖一般。 而此时的虞幼白,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褒扬他,要不是不方便,不上去给他两脚就不错了。她之所以瞒着陆氏来过关雎宫的事,主要还是因为陆氏如今还是虞家的当家主母,若是给人落下了什么口实,或者她真的做了什么事,那整个虞家必定会受到她的拖累。 若是换做以前,刚醒过来的虞幼白对虞家上下,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她知道在宫外的虞家,还有一个一心为她担心着想的同胞弟弟之后,虞幼白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为了这个一心想要保护她这个姐姐的弟弟,她也不能将整个虞家置于热火上炙烤。 第40章 匡越深深的看了虞幼白一眼,仿佛是看透了虞幼白心中所想,并未说什么。 “那个什么桑花……,刘沐,你带人彻查宫中,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朕的……咳,皇嗣”匡越看着虞幼白渐渐有了血色的脸颊,圈起手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皇上,是岳桑花”  虞幼白仰头望着匡越,眼中颇多的无奈。嘴角还带着抹嫌弃。 “朕知道!”匡越站起身,“记得,将整个关雎宫中也翻找一遍,此后关雎宫中不准出现这种东西。”匡越不容置疑的语气惹来虞幼白低头得意的浅笑。 “等等,那是何物?”匡越突然指着虞幼白的身后。 “啊?!”虞幼白恍然记起什么,赶紧一屁股坐回。但是为时已晚。匡越已经自己俯身上前将那几张纸给掏了出来。上面被虞幼白坐的皱皱巴巴满是摺痕。 匡越面带嫌弃的捋顺了一些,一张一张的看过去。但是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上面这个头大如斗的傢伙是朕?”匡越指着其中一张,上面的大头匡越一双眼睛像一盘蚊香,嘴角还有不明液体。但是这些他是看不懂的,只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 “哈哈,皇上怕是看错了”虞幼白讪笑一声,想要顺势将画夺回,但是却被匡越侧身轻巧一躲。虞幼白连纸张的角都没摸到。 “这上面清楚的写着朕的大名,朕会认错?”匡越指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匡越两个大字,这簪花小楷写的倒是不错,但是这画就画的有些穷凶极恶了。实在是可恶,竟然将他画的这样丑,还牵着头猪在傻笑。 “……朕为何要牵头猪?”虽然不情愿,但是匡越还是皱着一张俊脸别扭的望向虞幼白。 “噗嗤——”一旁的羽书赶紧将头低下,但是耸动的肩头实在是忍不住。 本来还一脸担忧的音离,此时也竭力的憋着笑。一张清冷的小脸,愣是憋的通红。 “皇……皇……皇上”,虞幼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不是猪,那是猪宝宝”。 “猪宝宝?什么东西?”匡越疑惑的望向刘沐,刘沐也不解的摇了摇头,殿内的羽书跟音离两人则是不知道怎么,一个垂着头双肩一耸一耸,另一个则是紧咬着下嘴唇,脸憋的通红。 “今年不是猪年吗?臣妾想着等肚中的孩子出世,可不就是猪宝宝吗?”虞幼白温柔的抚着小腹,此时的她歪着脸,已经沉浸在往后有个大胖小子哒哒哒的奔向她喊娘的画面了。 “荒谬!”匡越突然喝声,殿内的众人除了仍在炕上被吓的一哆嗦的虞幼白,其余的人俱都跪下垂着头。 “皇上息怒”刘沐吸了吸鼻子,虞贵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皇家子孙怎么能跟那猪羊等腌臜物比。这往重了说,可就是折辱皇嗣啊。 第61页 “皇上,你看这是皇儿出生之后你教他写字的模样;这里,这是你教他搭弓射箭的模样,听宫里的人说,皇上的骑射功夫少遇敌手,还有这张,是你陪他看日出日落的模样”虞幼白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匡越的突然震怒而有什么失态。 这些话,她在心中已经预演过多次,所以在说出口时自然的很。 “你……”匡越没想到虞幼白没有求饶,没有告罪,反而是跟他说这些。不知为何,听到她说的这些,他再看手上这些奇奇怪怪的画作时,竟然有种温馨静好的感觉。 而且对于这只惹人怜爱的小猪,也并没有先前那样强烈的排斥感。 “都退下”匡越一声吩咐,刘沐抹了把脸上的汗,如蒙大赦般的赶着仍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羽书,音离两人出了轻岚殿。 “还有这张”虞幼白浑不在意的指着匡越手上最后一张,“这是他长大之后,你帮他选媳妇的模样……” “为何,这里面都没有你?”匡越的话让正指着其中一张画的虞幼白手一顿。 对啊,为何没有她?虞幼白也不知道为何。当时画这些漫画时,她脑中并没有关于自己的画面,可能她还是註定不属于皇宫的吧,不然怎么这每一帧的画面,都没有她的参与。 “因为这都是以后臣妾能看到的啊”虞幼白压下心中的一点异样。面带笑容的回道。 “是吗?”匡越半信半疑的模样,但是除了这个,他自己也想不到什么更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皇上以为能是什么?”虞幼白不想再接这个话题了,本来她画出这些除了想让自己心情愉快,还是为了从小就给肚子中的孩子灌输一种观念,往后要使劲抱住他爹的大腿才行。因为在这皇宫之中,他爹说啥就是啥。 “皇上今日没有政事要处理吗?”虞幼白只求着眼前这尊瘟神赶紧走,但是匡越突然枕着双手往大炕上一趟,竟然闭上了眼睛。但是转瞬,可能是感觉有些不舒服,一个翻身,他将双手放下,又找了个软和温暖的地方将脑袋搁下。 “皇……”虞幼白看着将头枕在她腿上的匡越,吞了下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别打扰朕休息。自己多重不知道吗?刚刚你这一跪,朕的腿上肯定青紫了” 合着,他这是要还回来,要将她的腿也枕的青紫才罢休?想到这里,虞幼白后悔没将匡越的脑袋再画的大点儿了。真重! “……” “……” 就这样一个闭着眼睛,一个怔怔的低头数着睫毛,冬日温暖的阳光正好覆到两人身上,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倒是真的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但是煞风景的虞幼白突然凑近到匡越的眼睛旁边,“皇上,您是不是没有洗脸啊,怎么有粒……” “胡说,朕怎么可能不洗脸?呵——”匡越闻言一只手顺势一抹,将眼睛上的异物给抹了下去。 “不过,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匡越依然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抹暗影。这样长的睫毛,让虞幼白好生嫉妒。 “啊?”是以对于匡越突然的提问,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比如说,关于庆贵人的事”匡越缓缓睁开眼睛,这件事他本以为虞幼白会沉不住气先来问他,没想到到头来是他自己先提出来。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刚刚虞幼白给他描述的那几幅画上,这几幅画的内容经过虞幼白的一番解释,对他触动颇大。那些事情都是他当初想要让他父皇,也就是先皇,陪他一起做的。 “庆贵人?”虞幼白努力回想了一下,哦,就是那个长相丰腴的小姑娘。在虞幼白为数不多的妃嫔朋友圈子当中,她算一个。自从当初因为她丫鬟诬陷羽书一事被处置之后,她们就不打不相识,现在也能算得上是能说得上话。 “对,前几日朕一直在在诏她侍寝。”匡越的眼睛睁开了两条细细的缝,因为有着睫毛的遮掩,正在出神的虞幼白并没有发觉。 “皇上召亲,大抵是真心喜欢庆贵人罢了,还能有什么理由?”虞幼白浑不在乎的语气一如以往,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此时尽收在假装闭眼的匡越眼中。 “其实,她跟你是一样的” “什么?”虞幼白一激动,腿一撤,匡越的脑袋直接磕在了炕上。幸亏炕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若是不然,这一下可了不得。 第41章 “跟臣妾一样,这是何意思?” 虞幼白还是有些不懂。 “其实你当初想到的那个法子,是庆贵人最先跟朕提起的。”匡越坐起,双手置于双膝上,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 “什么?”虞幼白看匡越的模样不似作伪。 她一直以为自己当时的想法已经够大胆,够超前了,没想到还有跟她一个想法的。光是看这庆贵人能直接从宫女晋为贵人,就能料到其肯定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还是低估她了。 “那皇上跟臣妾说这些做什么?”虞幼白歪着脑袋,还是满脸疑惑。 “……”不再作声,匡越从炕上起身。 第62页 “朕还有要事要处理,对了,上次多亏了你那孔明灯,大败了敌军。”想起年前几日前线接到的捷报,匡越脸上才又恢复了几分喜气。 “能有帮助就好。”对于这件事,虞幼白倒是没有匡越意想中的邀功之意,依旧是这种浑不在意的模样。 “最近南方的十六个州府出现了雪灾,你说朕该怎么办才好?”鬼使神差的,匡越竟然将想要问姜渊的话,在虞幼白面前问了出来。 “现在发生雪灾,多厚的雪?”虞幼白脸上带着凝重,这种事她自己虽说没有经历过多少,但是她却在电视上看过不少。因为房子被雪压塌,流离失所者有;因为雪灾失去亲人者有,且很多。而除了这些明眼可见,当即发生的,还有许多隐性的灾后隐患。 首当其冲的,就是因为救灾粮食运送不及时,引起灾民的骚动异乱。再者,因为积雪太多,雪融化的又太快,排泄不及时,就容易引起雪后洪灾。 虽说这种雪灾造成的洪灾比起夏日里的暴雨所致的洪灾,在时间上,没有那么长。但是其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个……这个想法倒是没人提起过”匡越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些日子一直困扰他的一件事,终于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没错,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因为南方十六州府位置偏南,气候湿热。若是小雪,化在地里,也就罢了,但是这场雪相较往常,却大的出奇,甚至超过了北方一些州府。 因为南方天气炎热,是以这些雪的融化速度必定更快,没法子慢慢渗透到地里。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压塌百姓的房屋这样简单了,洪水一卷,人可就直接没了,哪里还容许你从水里爬出来? “那可有什么解决办法?”匡越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倒没有多少期待在虞幼白身上,毕竟以她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宫妇人,他也没指望她能言之有物出来。若不是先前她做出的那孔明灯确实有用,想必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么多。 “其实简单的很”虞幼白思量了片刻,莞尔一笑,匡越被她如花的笑靥一时间晃了神。将脸撇向窗外,窗外的树上枝丫上还积着一层白软的雪。 “只需将这雪堆积在地势低洼的土坑池塘之中,这样雪一化,就是现成的水池,到时候养个鱼虾,或者用来浇田种地,都是使得的。就算没有,也可以命人将其分散的铲到邻近的田地里,这样雪不堆积,分散开后也断了许多的隐患。”虞幼白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说出了这两个法子。 但是法子是好法子,匡越担忧的事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做这些。若是让他的人都做这些事,那灾民的安置善后势必又要耽搁下。 “皇上可是担忧人手的问题?”虞幼白看着匡越有些为难的模样,一针见血的道。 “你也知道要做这些事需要人手,若是朕有足够的人手,哪里还需如此。”匡越也没有法子,现在他大部分的人手兵力都在北方前线,哪里有什么多余的人手? “怎么没有人手,不是现成的吗?”虞幼白也望着窗外树枝丫上的积雪,但她的注意力在枝丫上挑来跳出的麻雀身上,“那些灾民整天吃饱了也没事干,何不让他们劳动一下,发挥一下价值。” “灾民领粮食的多少,我们也可以根据他们劳作量的多少来度定。”虞幼白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来。若是只是因为灾民遭了灾就一直无偿的赠予粮食,势必在以后他们房子建好回去后还要难以适应一段时间,甚至有些人会将这种赠予,视为理所当然的索取。到时让他恢复正常的劳作时,怕是会让一个勤劳的农民变成整天只会怨天尤人的国家蛀虫。 这些都不是匡越想要看到的,虞幼白心中也明白的很。 “但是对于一些没有劳作能力的老弱病残,还是可以无偿发放粮食,直到他们的田地能够耕种,房屋起盖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虞幼白又补充了一点道。 “嗯”匡越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虞幼白说的的问题他基本上都考虑过,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法子,现在听到虞幼白这样一通提醒,心中最后的一层障壁也终于打开。“那朕先回去了,至于你的这件事,朕自会命人查探个清楚。在此期间,无论是谁,除了朕给你的,其他人的东西都不准要,不准触碰。” “啊?”虞幼白听到匡越大惊小怪的话,只得耸了耸肩,无奈的接受现实。 反正有了匡越这句金口玉言,虞幼白只得将最近想要出关雎宫散散心的念头,慢慢扼杀在脑海中。 “恭送皇上”虞幼白下了炕,脚上只穿着一双云袜,看的匡越只皱眉头,“免礼,你快上去吧”匡越指了指温暖的临窗大炕。 “是!”对于这样的谕旨,虞幼白倒是答应的极为爽快。 “娘娘”待到匡越出去,才敢进来的羽书音离两人,一看虞幼白的衣裳整洁,并没有他们心中的逾礼之事发生,心才放下了一半。 她们刚刚别的不怕,就怕皇上再突然把持不住自己,毕竟她们家娘娘现在还怀着身孕。 于房事上还是忌讳些好。 看到羽书,音离两人脸上的表情,虞幼白就知道他们俩在想什么。但是不知为何,想到这里,虞幼白突然感觉老脸一红。 第63页 为了缓和一下这种尴尬的气氛,虞幼白忆起刚刚匡越跟她说过的一些事,“羽书,你可知庆贵人的籍贯是哪里的?” “籍贯,奴婢不知,但是奴婢知道这位庆贵人自小应该就是无父无母的,她是由她婶婶拉扯大的。” 一旁的音离则是安安静静的在听着羽书跟虞幼白的对话。她进宫的时日尚短,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也属正常。 “那你可知当时她是因为何事得了皇上的宠爱?”虞幼白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奴婢也不知晓,只知道是一夜之间的事”,羽书虽说在宫里打探事情的本事很强,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一直任她怎么打听,怎么寻找答案,都没有结果。 还有一件事,虞幼白一直不能明白。匡越既然已经有了庆贵人来做幌子,怎么还会同意她的提议? 这件事是在她得知庆贵人存在的意义之后,头一条想不通的。匡越绝对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虞幼白感觉自己还是自大了。毕竟帝王心,海底针,这句话说得还真是没有错。 第42章 “皇上呢?咳咳咳”姜渊已经在东暖阁独自下了两盘棋了,可还是未见匡越的影子,杯中的茶也添了不知几次。 “圣上说让您在这等着”上茶的宫女低着头,在这东暖阁伺候的宫女是刘沐专门挑选出来的,最是守礼。而且大都容貌平平,像初末那种,在这里面可以算是中上之姿。在匡越身边近身伺候的,并不像是一般人想像中的,各个花枝招展的故意惹皇上的注意。这里选人,更注重德行规矩。 “上次添茶的时候,你就给本官撂下的这句话,怎么如今还是这番说词,皇上不是唤本官进宫议事吗?南方十六州府的雪灾之事如此紧迫,还有什么事不能放下?咳咳咳”一说的有些急,姜渊的气就有些接不上。他这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就算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也没有法子根治。 只能将药补换成食补,一日日的养着。 “侯爷,您先用些茶点,就别难为奴婢了”那宫女为难的模样,姜渊也不是那种泼皮无赖之人,看她真的好像什么不知道的模样,也只能作罢。 偏是就这样巧,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名宫女刚端着托盘准备出去,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给匡越行礼的声音。宫女赶紧跪下,那早就等候良久的姜渊,摇了摇头,望向暖阁门口。 “拜见皇上”行完君臣之礼,还不待匡越喊免礼,姜渊就自顾自的直起身子。 但看匡越好像也并无要怪罪的意思。 “臣还以为皇上是去哪位娘娘的宫中待舒坦了,咳咳咳……忘了今日议事之事呢” 匡越瞪了说话丝毫没有给他留情面的姜渊一眼,随即未说话,只是朝着刘沐抬眼示意了一下。 “快下去,还愣着做什么?”刘沐拉起还伏在地上的宫女,命其退了出去。 “你如今这脾气真是越发火爆了,小心肝火旺盛,活不过明年”。坐在御塌上,匡越直接脱了靴子盘腿坐在了炕上,嘴毒的回道。他在关雎宫的时候看虞幼白就是这样坐的。虽说不太雅观守礼,但是却胜在舒服。 “不劳皇上忧心,臣还能多活上几年,看到小皇子,小公主们出世。”姜渊一抱拳,文弱的身板也跟着一颤,但是从薄唇中吐出的话,也是噎死人不偿命。 “你……” 匡越登基三年来,不对,如今过了年就是第四年了,宫中还是没有皇嗣出生,不光是朝堂上,就是民间,也早已议论纷纷。是以,这也是匡越的一根心头刺。 皇上的心头刺,岂是什么人都敢随意拨动,也就姜渊这光棍一条,天不怕地不怕的才敢这样胡言乱语。 “别跟朕说那些没用的,南方十六州府大雪之事,你可有何法子?”匡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拿起桌上的一份邸报。 这应该是姜渊带进宫的,因为在此之前,匡越并没有见过这份邸报。 “南方大雪之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姜渊也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意味深长的望着匡越。 “你为何如此望着朕?”匡越放下手中的邸报,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皇上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没有焦灼的意味,难道是有解决的法子了?”姜渊拿起桌上一只贡桔,刚准备剥开尝尝鲜,就听到匡越略带严肃的声音响起。 “朕想听听你的高见。”匡越一只手放在塌桌上,桌上香炉里的香弯弯曲曲的向屋顶绕去。 “高见谈不上,但是拙见还是有一二的。”姜渊低眉一笑,匡越身为帝王,如今越发少见他这样像常人一样说话了。 “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是朝廷下令各州府衙门开仓放粮。就算是秋收的漕粮已经运往京城,但是每个州府的官仓中每年都会囤积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些粮食虽说不能抵大用,但是应应急还是可以的。待这段时日顶过去,朝廷筹集的灾粮也就到了个州府衙门,正好解上短缺的粮食。”姜渊一气儿说这样多的话,拍着胸口顺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 “你慢些说”看到姜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匡越竟然亲自将塌桌上的茶递给他。 “……咳咳,但是光解决了这粮食短缺的问题还不行,如今春寒料峭,虽说南方的天儿暖和些,但是也不能露宿荒野,所以这赈灾安置所也得建起来。”姜渊将心中怎么将灾民纠结起来,一块儿安置的方法,细细的跟匡越说了一通。最后提到的隐患,跟虞幼白提出过的一样。还是雪融化后若是泄洪不及时的洪灾问题。 第64页 他想出的几种办法中,倒是有与虞幼白跟匡越提过的大差不离的。匡越盯着姜渊的脸,自己的脸上则是一脸意味深长的模样。 “你可知刚刚你这法子,已经有人跟朕提过。”匡越的话,让正在滔滔不绝的姜渊突然住了口,惊异的目光投向匡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喜从何来?”匡越眯起眼睛,双手置于膝上,疑惑的问道。 “恭喜皇上又多了一位如臣一般的,聪颖绝顶,满腹韬略……咳咳咳”,姜渊还欲接着说,但是自己气喘不上来,只得作罢。 “谋略不知道能不能跟你相较,但是这脸皮,倒是跟汝南侯有得一拼。”匡越抬起眼皮,颇感无奈的道。 “不知皇上这话从何说起?”。姜渊眉头微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润了润喉。 “刘沐,朕的茶呢!”匡越对着暖阁门口处喊了一句,只听见外面扑通一声,随即传来刘沐的回禀声。“皇上,这就来,这就来”。闹了半天竟然忘了给皇上上茶,刘沐拿着手里的桴子恨的咬牙的点了点侍奉茶水的宫女的额头。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小宫女不住的低头告罪。 “还不快去!” “是是——” “皇上如今可以说了吧,外面除了刘公公可就没旁人了。”将茶盏放下,把剥好皮的橘子瓣投进口中,姜渊一张五官深邃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 “虞幼白”匡越盯着正被橘子酸的一脸痛苦之色的姜渊,自己的口中也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是……她?”姜渊脸上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仿佛已经无视橘子的酸涩一般,又往嘴里投了瓣橘肉。 “橘生淮北则为枳,皇上,您这橘子怕是搬家到淮北的外地橘子吧。” 第43章 “酸的?”匡越从桌上拿起一枚橘子,刚欲剥开。忽而又将其扔回盘中。“莫要跟朕打岔”匡越斜着眼睛望向正嫌着酸涩,还将橘子瓣一口一口往嘴中塞的某人。 “皇上说笑了,臣怎敢打皇上的岔”展眉一笑,姜渊将手中的橘子皮放下。不知从何处掏出块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手。 “你说,那个女人,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匡越望着香炉中裊裊的烟,不知是在自言还是在跟姜渊发出疑惑。 “时移世易”姜渊拿起茶抿了一口,咂摸了咂摸其中的滋味,“在宫中浸淫这几年,谁能保持不变?就算是那木头,都能被这深宫大院逼的多上几窍,何况是人。” “你倒是为她开脱的漂亮。”匡越盯着姜渊的眸子。 “皇上,茶来了”外面传来刘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进来”将目光从姜渊身上挪开,匡越将目光转向窗外。 进来伺候茶水的刘沐看到两人之间奇妙的气氛,赶紧低下头将茶盏摆上,又将姜渊杯中的残茶添上新茶,这才悄默声的快速退了下去。 “皇上也不必用话刺臣,臣当年确实是与虞贵仪有过旧交,但也没有过什么逾礼的地方。”姜渊这般坦荡荡,匡越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不过咋一听姜渊承认的这样痛快,两人有旧,匡越感觉心中隐隐的有些不舒坦,不过这丝不舒坦,很快被他压抑下去。笑话,他为何要因为那个女人有什么不舒坦? 当年姜渊的继母想要替自己的儿子谋夺汝南候的爵位,设计在姜渊从汝南老家进京的路上截杀,恰巧碰到去庙里还愿回来的王氏。王氏乃是虞幼白的生母,也是虞庆海的平妻,虽说娘家父亲官位不高,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当时又怀着身孕,在虞府还是有几分体面的,想要出府上个香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当时年仅六岁的姜渊,被已经身怀六甲的王氏相救。 后来汝南候为了感谢王氏救他儿之恩,也曾专程登门道谢过。 两家也因为此事有了交集往来。只不过后来,当时的汝南侯,也就是姜渊的父亲,带着一家老小放了外任,两家的来往这才淡了下来,但是也没断了,逢年过节,老汝南候也会送节礼上京。虞家也会有回礼奉上。 所以在虞幼白五岁之前,姜渊是看着她从襁褓小儿长成牙牙学语的小丫头的,这也是姜渊说两人有旧的源头。 只不过在虞幼白五岁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从小老是给她送好玩意的姜家哥哥离了京,母亲也撒手人寰离她而去,最为亲近的同胞弟弟,被送到了祖母跟前教养。而她,则是在丫头婆子的磋磨下艰难的成长着。 “呃,五岁?”匡越不自在的端起茶饮了一口,灼热的茶水将他口唇烫的发麻,他差点将手中的茶盏给扔地上。 “对啊,咳咳,臣自从虞贵仪五岁之前见过,直到如今,还未曾会过面”姜渊一副可惜的模样,这断断续续的咳嗦,让人听得揪心,“听说虞贵仪如今出落的越发标緻,有嘉国第一美人之称,不知是真是假。若是有幸一睹芳颜就好了”说着,他还怅惘的摇了摇头。 “她已是后妃,岂是你一句想看就看的。”匡越拿了只橘子冲着姜渊的面门砸去。本以为姜渊能利落的接住,谁是竟直愣愣的被橘子砸了个正着,鼻樑上一大块的红色印记。 第65页 “皇上还真是看得起臣下”姜渊将橘子捡起放在塌桌上。“咳咳咳咳,咳咳,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母亲于我有恩,我派人看顾她一二也是正常,咳咳。”姜渊的脸上带着点点无奈。 “也罢,谅你也不敢肖想”匡越见姜渊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也就不再与他扯皮。本来他就知道这两人没什么 ,刚刚也只是为了炸他一下罢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幼稚无聊之事。好像是在东暖阁的门口,突然忆起不知在哪听谁说过两句嘴。说的正是汝南候府与虞家的事,是以才将两人联繫在了一起。 姜渊双手交握,插在袖筒中,不时的挠挠鼻尖。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朕还以为她那些想法,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先前你教她的。”匡越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有几个字,更是含在喉咙里说的,正在观察自己衣袖上绣纹的姜渊听的不真切。 “皇上是何意?” “没什么”匡越突然想起什么,刚欲吐出口的话,又都收了回去。只是端起塌桌上的茶盏来不急不慢的抿了一口。 姜渊好像猜到了什么,但是看匡越这般不欲深谈的模样,颇为难得,识时务的没有再提。 “……”暖阁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匡越将目光转向窗外,临塌的墙上开了扇小窗。小窗后面种了几棵毛竹。这冬日里只留着那光秃秃的竹子立在那里,并没有什么看头。 “太医怎么说,你的身子”匡越将目光转回,认真的盯着姜渊的眼睛。 “还是老样子”姜渊的眼神暗了几下。本就是与天夺命,多活一日都是赚了。 “皇上,咳咳咳咳……既然提到了,臣平日里身无长物,那就您帮臣将这个转交给虞贵仪。咳咳咳……这是臣在幽阑国寻获的,就当是祝贺她身怀皇嗣的贺礼了。”姜渊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緻的螺钿紫檀小匣子。上面纯金的小锁打造的精緻,里面的东西分量不大,但是端看用这样精緻的匣子来装裹,也能知道其价值肯定不菲。“里面是颗幽阑国出的夜明珠。夜明珠不稀奇,咳咳咳,但是稀奇的是,咳咳,这颗发出的是红光”强忍着喉咙里抓挠似的痒,姜渊细细的介绍道。 “你上次命人给朕送来的东西可没有这东西好。”匡越接过匣子,随便看了两眼,顺手就放在了塌桌上。 “皇上莫说笑,光是那几张弓,还有那几斛的大东珠,咳咳咳……都绝非是这小小的匣子里的物什所能敌的。” “那此次赈灾之事,你可有推荐之人”匡越的本意是想让姜渊亲自去,毕竟现在朝堂之上,他能够信任的,官位品级不够;官位品级够了的,又是太后那边的人。他怕那些人会因此尸位素餐,不好好处置此次雪灾之事。但是端看姜渊身子这般模样,他又实在是于心不忍。 “臣想去……” “不行”不等姜渊把话说完,匡越直接一口回绝。他这副身子,去了趟幽阑,跟那群蛮邦胡搅蛮缠许久,劳心劳力许久,又急着奔波回京城来复命。若是一般人倒还无妨,但是他这副身子本来就有恙,赈灾之事比起出使幽阑只大不小。所劳心力只多不少。姜渊还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只看匡越与姜渊说话时的语气,就能看出匡越对他的看重程度。所以在此事上,匡越是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若说这世上能有谁能如此跟皇上无尊卑上下的说话胡扯,可能也就汝南侯姜渊了,只是如今又新添了一个虞幼白。 第44章 “……虞庆海如何?”匡越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人选,思来想去,与其让太后党去贪墨赈灾粮草,还不若让身为丞相的虞庆海去。虽说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平日里,虞庆海一直是副温吞的老好人性子。但当初他能够毅然决然的从众皇子中选择了匡越,也能说明他只是表面如此,想要各方都得好罢了。当初是被自己的妻子女儿逼迫的无可奈何之了,才稍稍露出了一点自己想要从龙之功的野心。 “虞丞相其人,才干上倒是可以託付。但是就是不知他这棵墙头草,这次会往哪边靠。”姜渊的嘴一如既往的毒辣。但是却又一针见血。当初虞庆海的摇摆不定,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而自从匡越登上帝位之后,虞庆海于太后党和皇上之间,又选择了保持中立的姿态。这种被形势逼的迫不得已时才往前挪一挪的模样,按姜渊调侃的话说,就像那王八缩进了壳里,不戳不动弹。 “皇上这是打算戳一下虞丞相了?”姜渊嘴一抿,一张眉目清秀的面上挂着戏嚯的笑,因为过分瘦削,双颊因为这笑容,凹陷的更深了几分。 “此话从何说起?”匡越浑不在意的望着窗外一片萧瑟的竹子。 “他的女儿即将诞下皇嗣,您是想教他虞家立起来,帮您削弱太后党羽的势力?”姜渊出口的话虽是反问,但是其中肯定的语气已经压过一切。 皇上这是想要借着皇嗣之事,将一直不受世家大族们待见的虞家给扶持起来。也正好让虞庆海认清自己的处境,尽快的作出诀断。 虞庆海寒门出身,虽说学识上不输人,但是毕竟这底蕴在这。嘉国根深蒂固的门阀之见,迫使着他不得不低人一等。虽然如今他已经身居高位,但是仍旧摆脱不得门阀士族背地里喊他泥腿子。 第66页 这些对于一直好面子的虞庆海来说,一直是旁人碰不得提不得的痛脚。这也是他一直保持着中立,不偏不倚谁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太后那边世家大族的官僚多,他们大多都看不起这位泥腿子出身的丞相。 而匡越这边,因为势单力薄,虞庆海还有些瞧不上,但是他也清楚,虽说现在看着是太后势大。但牝鸡司晨之事毕竟不能长久,待到往后,这嘉国的一切,还是得紧紧的握在皇上匡越的手里。 但是道理明白归明白,清楚归清楚。可真让他选择时,他左不敢得罪正得势的太后,右不敢得罪这往后嘉国真正的主人。如今的处境,跟当初几位皇子夺嫡时,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丞相处事稳重,又是正当壮年的年纪,帮朕走这一遭也是使得的。”匡越并未正面回应姜渊的话,而是左顾而言他的道。 “咳咳,皇上自己咳咳,心中已经有了定夺,只需遵从自己的心便好。”姜渊紧了紧身上的鹤氅,不经意间瞥了眼地上的几盆炭火。 这东暖阁之所以称之为暖阁,就是因为这里冬日里採光最好,再加上这两盆上好的炭火,匡越平日在这里只穿一件直裰。但是姜渊不行,他经受不住,刚坐了一会,就已经感觉身上剎凉。嘴唇也渐渐变的青紫。他怕冷,是以汝南候府上,他主院的卧房是最为暖和的,常人进去,待上一会儿,都要冒汗。 “皇上,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将盘着的腿散开,从塌上下来,姜渊双手合十在手心里呵了口气。 “冷?”匡越看着他这副模样,一张脸上少见的露出了几丝担忧之色。 “无妨,就是坐的有些久了,有些累乏了。”姜渊咧了咧嘴,毫不在意的回道。 “那你先退下吧”摆了摆手,没有多做挽留,匡越清楚姜渊的身子已经亏空到什么程度了。上一次,姜渊刚回京的时候,他就命人去给他把过脉。 弯腰行了半礼,刚准备出东暖阁的门,姜渊毫无预兆的开口道 :“皇上,咳咳咳……万事莫急,我们,还有时间” 。 “可是,你的身子”匡越终于回头望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姜渊。 “臣的身子不妨事。虽然残破,但是还能撑上几年。还能看得到皇上将整个嘉国治理的国泰民安的那一日。咳咳咳……”说着,姜渊的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应是那几声剧烈的咳嗦带动了他那瘦削的身子。 “你,不去看看她?”匡越的话让姜渊刚准备伸出去推门的手在此顿在了半空中。一双青筋交错的手,无力的在半空中抓握了两下。 “呵呵……皇上,说笑了,她现在是您的嫔妃,跟臣再无瓜葛了。”姜渊的话里不似刚刚的戏嚯,带着点子悲凉无力。 “朕从未碰过她。你若是愿意,朕可以……” 匡越的话在心中酝酿徘徊了许久,在姜渊远赴幽阑国之前,他就曾想过开口,但是姜渊一直未曾给过他开口的机会。 “皇上,不要糊涂,现在这种时候,太后正愁找不到您的把柄,莫要因小失大。”姜渊转过脸来,目光定定的望着匡越。 脸上一片寒霜之色。 “你当真对她一点都未曾动过心?”匡越还是不死心,他拧着身子望向姜渊。 “臣将死之人……” “休要将那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匡越略显激动的低声喝道。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塌桌上,上面的茶水倾洒了他一手,他浑然不觉。 “皇上,那臣先告退了”姜渊不再言语,直接转身推门退了出去。 “唉……”暖阁内传来匡越长长的一声嘆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为什么当了皇帝之后,他想实现的抱负,想保护的人,想留住的东西,都没有想像中那般容易达成? 母后留给他的那块黄暖玉,他没留住;给他留下的那片竹林,他没守住。姜渊,这个从小到大与他肝胆相照的兄弟,现在日日受着病魔的折磨,但他却做不了什么。南方十六州府的雪灾,这样大的事,下面的官员想瞒报就瞒报,丝毫没有将他这个皇上,将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放在眼中。 …… “侯爷,皇上……?”刘沐听见暖阁里传来的皇上那几声怒喝,还以为这两位又吵吵起来了,担忧的望向正不紧不慢走出来的姜渊。 “无妨,咳咳,皇上橘子吃多了,火大,咳咳咳,去,给皇上沏杯菊花茶,泻泻火。”姜渊圈起手按在嘴边咳嗦了两声,一脸正色的吩咐道。 “是,是,奴才这就去。”刘沐当了真 ,当即就吩咐奉茶伺候的宫女去备菊花茶去了。 “侯爷这是要出宫?”刘沐带着笑躬身向姜渊问候道。 “嗯,不出宫难不成在这里常住”姜渊说完,也不等刘沐回话,双手背后,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往外走去。 “师父,汝南侯说话一直这样噎死人不偿命吗?”小泉子谄媚的上前将一只暖炉递到刘沐的手上。 “嘘,小心你这小崽子的舌头,这位主儿可是最忌讳人后议论他。”刘沐接过暖炉,朝着小泉子的屁股就是一脚,冬日里穿裹的厚实,一点都不疼。小泉子也只是讪笑了两声,没再言语。 第67页 “拜见侯爷”一道清冽的女声,突然拦住了正在闷头往宫门处走的姜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渊有一瞬间的恍然,随即用门齿轻轻咬了一下泛着青紫的嘴唇,再加上这刺骨的朔风一吹,脑中顿时清醒了不少。 “不敢当,微臣有事就先行一步了,皇上如今在东暖阁” “你明知我来是为了……” “娘娘可知现在脚下站的地方是何处?可知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可知自己的话一出口会给自己,给微臣带来如何的祸端?”姜渊仍旧是不抬头,但是每一句话落下,他都能清晰的看见,眼前的一双脚都会无力的往后退上半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 第45章 “明白了,是我给汝南侯添惹麻烦了。”阳光打在女子的脸上,眼角下划过一道亮晶晶的反光。此位正是前些日子,虞幼白刚醒之时,去虞幼白宫中意图寻衅的,婉仪关尔。 此时她望着姜渊的目光,满是隐忍,压抑,编贝般的牙齿狠狠的抵住舌尖,直到口中渐渐生出丝丝腥甜的味道。 “那在下,就先告退了”,自始至终,姜渊都未曾抬头给过关尔一个眼神。冷漠的近乎对待素未谋过面的生人,但是听两人谈话时的语气,却又不像是那毫不相识之人。 今日虽出了太阳,但是阳光并不暖和,是以很多宫人都在屋里殿里躲懒,这外面的人没有几个。所以两人这样奇怪诡异的场景也没人瞧到。 “娘娘,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一直躬身立在关尔身侧的阿盼悄悄抬起半边脸,看着自家娘娘跟汝南侯之间微妙的气氛,心中也是焦急担忧的很。现在他们站的地方离着紫宸殿并不远,若是让伺候皇上的人看到了,禀报了皇上,她家娘娘可该如何自处? “咳咳” “你……”听到姜渊的咳嗦声,关婉仪捧着暖炉的手攥紧了几分。“侯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要保重好身子。”看到姜渊并无回应,只是抬起头,转过脸,略过她们主僕两人,往宫门处走去。关尔脸上的隐忍情殇之色,也渐渐被怒气所取代。 “你希望我承宠,那我便如了你的意!”泪眼婆娑的朝着姜渊的背影低喝了一声,关尔擦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拉起阿盼的手,决绝的转身。 “娘娘,您慢着点,当心脚底下。”阿盼堪堪搀住又一次腿一软差点磕倒的关尔,主僕两人缓缓的往丽景宫方向走去。 “你想……咳咳,想通了,便好,便好——”姜渊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没在了宽大的衣袖中。 他这副身子,给不了她什么,也给不起她什么。在匡越身边,他很放心,很放心。 “皇上,这是菊花茶,清燥的”刘沐亲自端着托盘将茶放到匡越跟前的塌桌上。颤颤巍巍的模样,看的匡越更加烦躁。 “滚出去,朕好的很,不用清燥!”匡越这一吼,吓的刘沐两颊上的肉一哆嗦。搭在小臂上的的桴子差点扔地上。 “皇上,如今天寒地冻,宫内各处生了火盆,用些菊花茶也正好润润……” 看到匡越突然甩过来的眼神,刘沐粗短的手指突然捂住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去了一半。“奴才告退”。 没敢再思量那杯菊花茶的去留,刘沐此时只是感嘆,看皇上这样大的火气,这菊花茶也不一定顶用了,要不要去请太医给把把脉,开个去燥的方子? 待到东暖阁内空无一人之时,匡越端起桌上那杯菊花茶,一饮而尽,但是心中的焦躁之感,并没有降下去多少。 …… 轻岚殿内殿的小塌上,虞幼白正半躺半靠在上面,哈欠连天的看着手中枯燥无味的史书。 太阳落了山,虞幼白就不喜欢在外殿待,太空旷。不如窝在内殿这小塌上舒服。 “娘娘,刚刚皇上在的时候,您为何不愿意将那岳桑花之事说出来,让皇上为您做主?”音离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到虞幼白的手中。 “……”虞幼白抿了抿唇,并未开口。而是掰了瓣橘子放进口中,一咬,顿时酸的呲牙咧嘴,口中酸水直流。 “这橘子,怎的这样酸?”不过酸过之后,她却感觉这味道出奇的对她的胃口,忍不住又往嘴里放了一个。 “今年进贡的橘子都是又小又酸涩,这些,还是御膳房专门挑的好些的给娘娘送来的。”羽书端起一盒糖莲子递到虞幼白的跟前。 “难不成是南方大雪的缘故?”虞幼白狐疑的喃喃道,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瓣,一旁的羽书,音离两人看着她吃,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冒着酸水。 “娘娘,少吃点,小心酸了牙”到时候可就连稀粥都吃不下了。 “你说如果我跟皇上说了,皇上会做什么?”虞幼白将手中剩下的一半橘子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顺便闻了闻指上浓郁的味道,忽然想起还未回答音离的疑问,低着头直接反问道。 “皇上必定会帮娘娘讨回公道,帮您找到害你的人,然后对娘娘更加疼惜。”音离的话,让一旁的羽书也不禁跟着点了点头。 羽书心中也有疑惑,但是不若音离那般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68页 “不,你单瞧着今日,皇上知道之后可曾发落了谁。”虞幼白的声音冷静的很,不似刚刚的戏嚯。 这样的虞幼白让音离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奴婢……”思量了片刻,音离垂下头。皇上今日谁也没有发落,若说唯一的动作,那就是杜绝了岳桑花在关雎宫内的使用,仅此而已。 贤贵妃,虽说昨夜是她命人送来的东西。但是同理,也就是说,若是虞幼白出了什么事,头一个要追究的人就是她。任谁去想,都不会相信她这样傻,做这样自毁长城的蠢事。 再者,她是太后的亲侄女。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就算此事是她所为,但是在未得逞之前,无论是虞幼白,还是匡越,都不能轻易的奈何的了她。 除了她,另外一个有着重大嫌疑之人,就是初一那日进宫来看虞幼白的陆氏。 “那娘娘,您为何不将陆氏供出来,除了贤贵妃,也就她的嫌疑最大了。”羽书也露出疑惑的模样。 “陆氏虽说早晚要收拾,但是前提是,在她不能连累虞府上下的时候。”虞幼白端起桌上的白瓷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凉水。羽书刚想要夺下,但为时已晚。 对于虞幼白喜欢喝凉开水这件事,羽书不知道已经提醒了多少次,小心凉了肚。若是常人抿上个一两口,润润喉也无关紧要,但是她家娘娘一饮就是半瓶啊。而且还是在如今这样的寒冬腊月天里。 “娘娘……”羽书将桌上茶壶中那不凉不烫的清水倒了一杯递给虞幼白, “忘了忘了”虞幼白讪讪的擦了擦嘴角的水珠,瘪了瘪嘴接过温水,这样喝水习惯了,猛然换了小茶杯还有些不太适应。 “娘娘为何不趁着此机会……”一旁听的认真的音离,用手刀对着脖子上做了个切割的手势,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音离,莫要胡乱比划,若是那样,到时候二公子也会受累的”羽书在虞幼白开口之后,就明白了其意思。是以看到音离鲁莽的模样,生怕再惊吓到她家娘娘,和肚子里的小皇嗣。虽然这些都是她多虑了。 而这厢音离,在听到二公子之后,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想到刚刚差点因为自己的鲁莽,连累到二公子,音离后怕的拍了拍自己那平坦的小胸脯。 “音离,你确定香炉里,角落里。你都找过了?”虞幼白看到羽书音离两人的模样,只想找话题岔开,正好想起今日晨起后的离奇事。那惹下麻烦的岳桑花,不见了。 确切的说,是根本没有在虞幼白的轻岚殿内找到岳桑花的踪影。 要不是音离在内殿中,十分肯定殿内还有残余的岳桑花香气,连虞幼白都有些怀疑,自己的不适到底是否是因那岳桑花而起了。 音离锐利的目光又在内殿寻摸了一圈,但是这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她都寻过了,确实是没有啊。犄角旮旯里,也就是这内殿里没有老鼠洞,不然老鼠洞她都要掏个干净。 视线突然下移到虞幼白床前的一只炭盆上,音离的眼睛突然眯起。 “羽书姐姐,这炭盆是刚从内务司领回来的吗?” “不是,是年前内务司送来的,这东西经用,一直也未再领过。”羽书疑惑的望了眼音离,又将目光扫向地上的火盆。 难道是这火盆有什么蹊跷?但是她怎么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太干净了” “娘娘,您说什么?”羽书将目光又转回到虞幼白这里,只见虞幼白一手托着腮,目光死死的钉在床前的那只火盆上。 “没错,娘娘也看出来了?”音离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音离,你这是在与娘娘打什么哑谜?”一旁的羽书实在是不懂这两人云里雾里的,在搞什么名堂。 “这炭盆日夜受着炭火的燻烤,怎么会这样干净,尤其是内里。”音离指着临床的那只炭盆,炭盆里面光洁如新,根本看不出是用了有一段时日的炭盆。 “这明显是有人今日刚刚清洗过,而且还是特意清洗的内里”一般就算主子娘娘爱干净,要求炭盆干净些,也只是要求外边那一面干净些,当奴才的为了躲懒,才不会多受那份累,将里面也擦洗的如同外面一样干净,反正还是要盛炭灰的。 “所以说,这个炭盆里面一定盛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以至于让人不得不将其清洗干净”虞幼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 第46章 “昨夜负责殿内添炭火之职的是谁?”虞幼白抬头望向羽书。 “昨夜?昨夜应该是小婵负责,奴婢这就去审问她”羽书思索了一阵儿,这关雎宫内内外外的事项,虞幼白都交由她来处置。宫里各人负责什么,最清楚地怕也是羽书了。 “小婵?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寻个由头单独审问一下。”虞幼白蹙起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她总感觉事情不像这般简单。 “是……”羽书刚欲躬身回话,就被一旁站着的音离拉住。 “娘娘,要不要我去帮羽书姐姐的忙,若是那个丫头再起什么歹心奴婢也好及时出手。”音离一脸紧张的模样。反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羽书脸上淡然的多。她拍了拍音离的手,示意让她放心。随即开口道“如今在关雎宫,她还不至于蠢到如此,我最多多加份小心便可。” 第69页 她是关雎宫资历最深的大宫女,又是自一开始就伺候虞幼白的,她找下边伺候的宫人问些话实属寻常,但是音离就不同了。她刚进宫没几个月,就被虞幼白选进关雎宫,如今明面上又是跟羽书相差无几的大宫女的品级。这关雎宫里伺候的宫人们,不乏比她资历老的,这地位境遇却与她天差地别,本就有人盼着她出了错,好将她揪下来。 这种事情,不适合她出头。羽书也是为她着想。 “羽书考量的有道理,在这关雎宫里,这贼人还不敢造次比如说在这炭盆里加点料。 虞幼白想到这里,本来伸向糕点的手又缩了回来。 羽书看到自家娘娘这般模样,与音离对视一眼,俱都掩嘴一笑。 “娘娘,这糕点是今日早上奴婢亲眼盯着初末做的,做糕点用的东西音离先前也检查过,没有问题” “额,这糕点有点干,我缓缓再吃”虞幼白皱脸笑着,自己住的地方必须得清理干净,不然喝口水都不放心。 …… “刚刚皇上来了又走了,你瞧见没有?”几名宫女围坐在回廊上,有的手里拿着活计,有的则是托着腮一脸好奇的模样。、 “你们说,皇上真的喜欢的是咱们娘娘吗?可是为何以前又要剥了娘娘的位份呢?”一名眼睛小小的宫女,抬眼望了下回廊周围,突然神秘的悄声问道。 “你们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娘娘跟皇上的事也敢妄议”小婵拆着手中的丝线,她眼神不好,丝线都快贴到眼睛上了。她眼睛虽说不好,可手上的绣活却不错。听她自己说,她进宫之前就跟着她那做绣娘的娘学过刺绣。 她刚刚的这番话虽是有些直,但是话糙理不糙。宫中的贵人们,岂是可以由她们妄加议论的?闹不好可就是掉脑袋的罪过。 但是另一人,怕是并没有觉得小婵是在为她们着想,一名圆脸尖下巴的小宫女斜睨了小婵一眼,怪腔怪调的开口道“小婵这是得了羽书姐姐的关照,就不将我们众姐妹放在眼中了,我们竟连平日里说句话都说不得了。” 她这话一出口,其余几名本来感觉还没什么的宫女,立即齐齐的变了脸色。 她们这些宫女,当初都是一起被选进关雎宫的,但是音离那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直接让贵仪娘娘下令升其为一等宫女,补了轻岚殿内另一名大宫女的缺儿,这本就让她们心中多有不忿。但是又都惧着音离的身份,与虞幼白的偏爱,都不敢明面上多说什么。 甚至平日里抢着上前巴结都来不及。但是小婵不同,她跟她们一样都是三等宫女,凭什么能这样说她们? 看着她们这番模样,小婵无奈的低下头,继续跟手中的丝线作斗争。这是前两日虞幼白心血来潮要来打络子用的,打了一个之后又给抛到脑后了。小婵负责关雎宫简单的针线织补,这些缠成死结的丝线就算羽书不提,她也得将它们整理利索。 其余宫女们见她不吱声了,只当是怕了她们,一个个的又开始嘁嘁喳喳的议论起来。 其实小婵之所以跟羽书走的近些,还是因为前段时日她在关雎宫后院发现女尸之事。 有了那档子事,羽书对待她,总归是比别人印象深刻了几分。 但是在那名圆脸宫女的口中,便成了狗仗人势。 “小婵姐姐,咳咳,不必放在心上。”正在小婵低着头解丝线时,一道小小的女声传入她耳中。一双有些发凉的小手拉住她有些裂着血口的手。 小婵抬头一看,原来是在小厨房帮初末烧火的吉春。这丫头个子小,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平时也就跟小婵聊上几句。 “我没事”咧嘴一笑,小婵没心没肺的朝着那些人早就转过去的背影努了努嘴,又朝着吉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的风寒可好些了?”小婵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悄声的递到吉春手上。 “这是我上次风寒剩下的葛根粉,你用得上”。 “谢谢姐姐,咳咳咳”吉春感激的接过,赶紧揣进衣襟里。 “小婵呢?你们可看见小婵了?” 正欲开口嘱咐吉春两句的小婵突然听到羽书的声音,而且好像是在唤她,赶紧起身将手中的活计放下。 “小婵,羽书姐姐叫你呢”前一秒还对小婵冷嘲热讽的圆脸宫女,看到羽书,突然就变了脸色。不禁亲热的转身上前将小婵拉过去,还热络的帮小婵身上的线头给顺手摘了下来。“瞧小婵姐姐这闲不下来的劲儿,风寒刚好,就想着帮娘娘分丝线。我们是万分都赶不上的。” 小婵颇不自在的撇开身子,笑着望向站在回廊台阶上的羽书。 “羽书姐姐,娘娘要打络子吗?这丝线还有些没有解开的。” “不是,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件事要让你帮个忙。”羽书脸上的神情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同样挂着温和的浅笑。 “不知羽书姐姐有何事?我们帮不帮的上忙?”那圆脸宫女听完羽书的话,接着话茬儿道。 “对啊,羽书姐姐,我们都能帮忙”除了在柱子旁边不知所措站着的吉春,其余人俱都是一副急切表现的模样。 “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不用人多”羽书先大方的婉拒了众人,后又望向小婵,“你先跟我走吧,这里的东西直接让她们收回去便可。” 第70页 “是”小婵看羽书的模样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也就不再耽搁。直接忽略身后的一众眼刀子,大剌剌的跟着羽书往偏殿走去。 “立香姐姐,瞧把她给神气的”一名鼻子两侧布满了小雀斑的宫女,撇着嘴朝着刚刚那出头说话的圆脸宫女抱怨道。 “哼,这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是小巴狗儿跟着大狗吠罢了”那名叫立香的圆脸宫女在心中嘀咕道,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了,咱们也回去吧。这天色不早了,着了风寒咱们可没那风寒药可吃。”立香拿起自己的绣绷,往自己房间走去。 回廊上的宫女们也都散了伙,除了一直站在丝线笸箩跟前等着小婵的吉春。 第47章 “昨夜是你负责殿内的炭火?”羽书望向刚刚将偏殿门关上的小婵,看到她手在门上顿了顿,羽书的眸色深沉了几分。她本来还看着这丫头性子不错,人又机灵,想要多提拔她些,没想到…… 只要是威胁到她家娘娘的,她都不能饶恕。 “羽书姐姐,对不起”羽书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神色让羽书的心中更确定了几分。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娘娘。”羽书懊悔的盯着小婵,当初她家娘娘也是看着这丫头嘴挺严实,而且人也不似宫里的其他宫女那般喜欢苦心钻研着往上爬。 是以也曾嘱咐过羽书,让她平日里多关照她几分。那是在刚刚在关雎宫后院发现女尸的时候,但是事情真相大白之后,虞幼白心中藏的事太多,早就将这个丫头忘在了脑后。没想到竟然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啊?”小婵有些错愕的看着羽书,但是随即她又附和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但是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样严重,看羽书严肃又带着失望的模样,小婵害怕吞了口口水。 “说吧,你身后之人到底是谁?”羽书眼神复杂的望着小婵。 “啊?”小婵一脸的惊讶,刚刚愧疚之色还在眼中未褪。 “你还要隐瞒到何时?” “羽书姐姐,我不明白你是何意思”在羽书看来,小婵还是在死鸭子嘴硬。 羽书的眉头蹙起,已经准备好的问话也被堵在了口中,不上不下,噎的难受。本想着刚开始小婵痛痛快快承认,这后续的问话噎会轻省一些,没想到这丫头竟还是个固执的。 “你刚刚说的对不起我跟娘娘的是何事?” “……昨日轮到我值守,但是因为我风寒未痊癒,就……就让人帮忙将这差事顶了”这两日小婵实在是病的严重 ,今日早上起来时,身子才堪堪利索了许多。是以请人顶了值夜供炭火差事之事,她知道时已经有些晚。没来得及提前知会羽书一声,所以她才会对羽书的问话有些惊弓之鸟的模样。 这件事对于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小婵来说,确实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之严重了。 “你是说……昨夜,负责轻岚殿炭火的,并不是你?”羽书望着小婵,看到她赶紧点头的模样,不似作伪。她生了风寒之事,羽书先前也曾有过耳闻,但是已经过去七八天,她以为小婵早就痊癒了,没想到这场病竟然拖沓了这么久。 “是,羽书姐姐,那夜因为我高热未褪,立香就代替奴婢的差事,负责轻岚殿中的炭火。”小婵面带歉疚的望向羽书。 “是立香替的你?”羽书的手再度攥紧了几分。那个立香,平日里在关雎宫的宫女中颇说得上话。平时看上去也是小聪明不断,但是只要平日里不犯什么大错,羽书一般都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的。她也体谅宫女们自小就被选进宫,伺候贵人们的那份不易。 但是这并不代表,羽书不清楚关雎宫里的宫女们平日里的小九九。就像刚刚她在回廊上已经悄声打量了大半天。对于立香对小婵的冷嘲热讽,以及因为她出现,突然对小婵的热情熟络,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些事还值不的让她拿到檯面上来说罢了。 “她可不像是能够替你差事干活的人”显然羽书还是有些不信,就立香那种人。不把自己的差事推给别人来干就不错了,还去替小婵干活。这种事,她这种精明到脚后跟的人,怎么会去做? “我也不清楚,但是真的是立香替的我”当时听见立香是要替她的差事,还在发热烧的晕晕乎乎的小婵也吃了一惊。 但是后来听说昨晚贤妃娘娘着人送来了好些好东西,虞幼白心情大好,退了热醒过来的小婵也就明白了几分立香的用意。 趁着主子心情好的时候上前卖殷勤,运气好还能得上几件奖赏。就算没有奖赏,像她们这种低等级宫女能够跟主子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这样的好机会,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定能让主子娘娘一下子记住,以后在宫中行走也能得别人高看一分。晋升的机会也就比常人大了几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将立香叫过来”话刚出口,羽书想了想,又突然开口阻止道,“还是等会儿,你先在这偏殿内待着别动,也别出去,我去去就回。” 羽书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跟虞幼白禀报一下。 事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 第71页 …… “将那个立香先控制起来,但是那个小婵,也别放松警惕”虞幼白用竹籤子插起一块削好皮,去过籽的白兰瓜,小口小口的咬着,香甜的汁水在口中畅快的流淌。她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现在这真假无间道,她到底该信谁? “是,娘娘,但是奴婢瞧着小婵那丫头的模样不似扯谎”羽书回想起刚刚小婵的神情,动作,以及出口的话,确实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那还是有两种可能,一,她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件事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二,她伪装的太好,让人难以透过她那张完美的面具,窥探到其内心。”若真是后者,那还真是浪费了她那张老实憨厚的好人脸。虞幼白又咬了口白兰瓜,满口的脆甜。 “羽书姐,你说先前小婵是因为风寒严重,才被立香顶替的?”正在帮着虞幼白剥栗子壳的音离若有所思的偏头问道。 “是,她风寒之事我之前听过一耳朵,但是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嘱咐人去太医院帮她请了位医士看了看,顺便开了点药。”羽书回想道。像她们在宫中伺候的宫女内侍,一年到头总是会遇到几场小病小灾,总得请大夫医治。 但是她们地位低微,自然是寻不得那些太医院中的太医帮忙诊治。是以,只能请太医院中的医士来把把脉,开点药,挨一挨。 “这治疗风寒的药方中,可是有岳桑花这味药的!”音离的话突然提醒了虞幼白跟羽书两人。 “所以说,小婵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还是得多留意上几分。”点了点头,虞幼白望向羽书,言之凿凿的模样,随即转头摸了颗扒的光熘的栗子仁扔进口中。 是夜,对外放的消息是,立香跟小婵被羽书叫去帮忙给虞幼白做几件元宵灯节要用的衣裳。宫中织造司虽说四时衣裳送的及时,但是终归是宫中的笼统样子,不求出彩,只求让人揪不到错处便好。为了争奇斗艳,让皇上的目光多驻足一会儿,各宫娘娘们都会让自己宫中绣活好的宫女再精心准备上一些。 所以这个藉口倒是没人怀疑,毕竟这关雎宫中绣活好的,除了小婵,立香也算是数得着的。 “事情办的怎么样?”一道压抑低沉的女声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有些诡异。 “失败了,人也折进去了”,另一道声音响起,也是女人的声音,但是相较于刚刚问话的女人。显然回话的要更加年轻一些。 “废物,都是废物。”那道故意压低声线的女声,添了几分怒意。 第48章 “羽书”,已经躺在床上的虞幼白突然坐了起来。 正在内殿中检查有无异样的音离看到虞幼白这般模样,赶紧上前。“娘娘,怎么了?音离在外殿准备您元宵灯节要穿的吉服。” “……音离,你说我先前生过病,又因为昨夜之事差点中了岳桑花的毒,会不会……会不会对腹中的孩子有碍?”刚刚躺下时,虞幼白突然感觉到腹中有一点点异动,好像是孩子在她腹中的动静。 就是这一下,让她感觉心中莫名的有些触动。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孩子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于情于理,都会看顾好他。但是一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折腾,在现代的时候,电视上老是报导,人类的孕妇不能吃感冒药,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 可是在虞幼白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前,她可是荤素不忌的。而且再加上昨夜之事,怕是会对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音离皱了皱眉,“娘娘,奴婢再帮您把把脉吧”。 “好”虞幼白顺从的将白的能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腕伸到音离跟前。 音离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虞幼白腕上经脉的搏动。 “娘娘,照脉象上来瞧,孩子没有什么事。”音离将虞幼白的手放回锦被中,道。 “无事?那就好”虞幼白这刚刚突然揪起来的心才松缓下去不少。 “娘娘,不好了!” 虞幼白刚欲重新躺下,谁知羽书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虽说声音不大,但是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怎么了?”音离也转过身,探寻的望向一向稳重的羽书突然的失态。 “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眼尖的虞幼白看到羽书的裙摆上染着星星点点的红,而且还带着股子腻人的血腥气。 没来由的一阵噁心,虞幼白扶着床沿就开始干呕起来。 音离看到虞幼白这般模样,赶紧上前扶住。转身回头时,也看到了羽书身上的血点子。忙将腰间的香包解下,放到虞幼白的鼻尖底下,让其闭上眼睛。“娘娘,好些了吗?”音离这香包中放了几味香料,都是她特地挑选的,于孕妇无碍的。 “嗯,好一些了”虞幼白的脸颊还是有些泛白,刚刚她看见那血渍之后,腹中就开始翻江倒海,难受的紧。 “羽书姐姐,到底怎么了,你身上这些血渍是哪里来的?”音离看羽书担忧又茫然的望向虞幼白,好心的指了指她裙摆的地方。 羽书低头一看,裙摆上的血渍也将她吓了一跳。 “刚刚我去偏殿想着拿些丝线,结果我刚进去,就看见,就看见立香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羽书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看就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第72页 “什么?” 虞幼白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刚刚还在的大活人就没了。 “那小婵呢?”音离倒是冷静上许多,她习武研习医术,虽说年纪不大,但是也见识过生死,不像羽书这般惊慌。 “小婵也是昏迷不醒,但是还尚有气息” 羽书其实先看见的是小婵,她伏在偏殿门口的柱子旁,只是昏迷过去了。 “我们去看看”虞幼白翻身想要下床,一旁的音离想要出声劝,但是通过这段时日的伺候,她也明白,只要是虞幼白认定了的事,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娘娘,那偏殿现在满是血腥气,你的身子……”羽书怕虞幼白再被冲撞到。赶紧开口规劝道。 “没事,不是有这个吗?”虞幼白举了举手上的香包。这香包里的味道虽然不重,但是却能掩盖住刚刚羽书身上的血腥气。 …… “呕——”尽管有香包的加持,但是这偏殿的血腥气实在是太过浓重,虞幼白还没出偏殿,就开始干呕起来。 由着音离羽书扶回内殿,虞幼白灌了一花瓶的温水,才感觉胃里好受了许多。 刚刚偏殿的景象实在是有些惨烈,立香的脖颈上被扎了十几下,一条脖子上被扎的满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眼。凶器就在她身旁的血泊中静静的躺着,是一把小巧精緻的锥子。 而柱子旁的小婵,因为头部受了上,也一直昏迷不醒。 “娘娘,此事是否要上报?”羽书刚刚已经换过衣裳,身上也挂了枚音离给她的香包避避血腥气。 “报,直接报给内廷司,让他们来处置。”出了人命,再加上羽书回内殿时身上的血迹,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纸包不住火,既然瞒不住,那就直接捅出来,将招子都亮出来。在暗处,虞幼白知道,仅凭她与羽书音离几个,是斗不过在暗处如毒蛇一样蛰伏着的那些人的。 “那娘娘,我们要怎么说?内廷司如果介入,那先前岳桑花的事是不是也要告诉他们?” 羽书思虑的周全些,这件事只要一角摆在明面上,势必要拔出萝蔔带出泥。前面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将岳桑花之事隐去,换成□□”虞幼白眯起眼睛,若是让旁人都知道了她对岳桑花过敏之事,不就是伸着脖子等别人来砍吗?这等蠢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不然,肯定又惹匡越那傢伙的笑话。左右匡越那傢伙先前没有在宫中宣张岳桑花之事,应该以后也不会再提,正好帮她隐住了。她不能自己再捅出来。 “对了,音离,你能联络得上浦深吗?”虞幼白长长呼了口气,转脸望向一旁的音离道。 “能”虽说联繫起来有些麻烦,但是音离还是痛快的应了下来。 “你将此事告诉他,让他在宫外密切注意一下陆氏的动静”,若此事真的是她干的,虞幼白觉得自己也该想想法子,给自己这位一直以来蹦跶的这样欢快的嫡母,一点儿颜色瞧瞧了。 第49章 接到音离的消息,虞浦深并没有惊讶,因为这招,陆氏曾经在虞幼白小的时候就用过,但是幸亏他当时恰好偷偷去给虞幼白送过冬的棉衣。被他给碰上,他跪求着虞老夫人,才救了虞幼白一命。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想要故技重施。 但是如今这件事还不能完全确定是陆氏干的,虞浦深只能命人在暗中搜集证据。这两日京中的情况有异,各方的势力之间不似先前的摩擦不断,反而是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平静。虞浦深也是连日奔波的无暇分身。 虞浦深接到那个人的消息,说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当初选择这条路时,他就知道,路走得到头,就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为他和姐姐挣出个康庄大道;若是走不到头,就只能剩下一捧白骨,供人践踏。如今,他生死倒是不太在乎,他唯一担忧的,只有他同胞的姐姐,跟年迈的祖母。 不过照现在看来,说不定,能趁着这次机会,将碍眼的人给清一清也好。虞浦深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而这旁的陆氏,正得意的对着铜镜梳妆。 “夫人,这是太后赐给您的多宝簪,今日就簪这支吧?”梳头的侍女从妆奁盒子里翻找了一番,选中其中一枚看起来最为奢贵的簪子在陆氏的头发上比量了一下。今日陆氏要携着府上未出阁的小姐们去参加景阳郡主的诗会,身为丞相夫人的她,自然是要细细打扮一番。 “不是一整套的头面吗?都戴上”陆氏瞥了眼摆放整齐的妆奁盒子,面带浅笑的道。 “夫人,挑牌也簪上吗?”侍女指着一对精緻的珍珠挑牌,惊讶的问道。 这一套头面都是太后赏赐的,但是因为太过华贵,陆氏就算是出门赴宴,也只是簪上其中一部分罢了,哪里有戴的这样齐整过。 “都戴上,顶簪也戴上”说着,陆氏拿起那支金累丝嵌宝鸾鸟纹样的顶簪在手上把玩了一下,自己簪在了头上。 “太后娘娘果然看重夫人,您就去章台宫坐了坐,说了几句话,她老人家就赐您这么多好东西。”侍女口中恭维的话落在陆氏的耳中,甚是熨帖。这妆奁匣子里的东西,随便一件,都够寻常小富之家吃用上一两年的。 第73页 “太后娘娘是慷慨不错,但是这几句话,我也不是随便说的,总归太后老人家是觉得我这话值这些东西,才赐的不是?”,将簪子扶正当了些,陆氏虽然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点的笑意,甚至泛着刺骨的寒意。 “是是”侍女将压鬓的簪子簪上,低眉顺眼的附和道。 “对了,学堂开课了吗?”抚了抚熘光水滑没有一丝乱发的发髻,陆氏侧脸转向侍女。 “未曾,听说是如先生回乡过年被大雪困住了,一直到现在也未曾有个消息传回来。”侍女将最后一支虫草簪插在陆氏的发髻上,退到一旁拿起一面小铜镜回道。 “哼,晦气,老爷就不能再请位先生。那个老顽固眼高于顶,学问好有什么用,为人处世上丁点不通。”几年前,陆氏的儿子,也就是虞府的大公子虞浦涌,曾经被那位如先生给训斥过,还被打过手板。因着这些事,陆氏一直怀恨在心。但是顾忌如先生当世大儒的身份,又是虞庆海好不容易请回来的,才没敢发作。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如先生的学生遍布整个嘉国,朝堂之上,更有不少身居高位的官员都要尊他一声老师。陆氏虽然狠辣恶毒,但是还不蠢,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她还分的清。 …… “皇上,刚刚接到消息,说是南方雪灾加重,往北的官道上积雪未化,南方有几个州府已经失去消息了。”方庭跪在匡越身前,一脸的凝重之色。 “你先起来”匡越不动声色的朝方庭挥了下手。手中的棋子在手中来回倒腾,就是不落下。 “是” “颁旨下去,授丞相虞庆海为此次治灾御使,速速前往南方各州府,总领治灾事宜” 匡越话刚说完,那旁刘沐已经将一早就誊写好的圣旨递了过来。 “是”方庭双手越过头顶,接过圣旨,他是御前侍卫统领,去丞相府颁旨倒也是给足了虞庆海面子。 “你先退下吧”匡越将手中迟迟未落的棋子,放在先前就选好的地方。 “是”方庭只会干巴巴的这几句,他为人忠厚,但是略显木讷,像他这种不善阿谀奉承的人,能够做到御前侍卫统领的位子,也是实属罕见的。 “好了,知道了”刘沐摆了摆手,刚刚附在其耳边悄声耳语的小泉子也低头退到了一旁。 “皇上,刚刚内廷司来报,说是虞贵仪的关雎宫出了人命,一名宫女死在了偏殿。”刘沐偷偷抬起一只眼观察着匡越的神色。 “又是关雎宫?”匡越伸进棋篓中的手顿了顿,不怪他如此,前段日子,关雎宫的后院水榭旁,才发现了一具女尸,如今又出了人命。 “是的,皇上”刘沐赶紧颔首回道。 “宫女?”匡越将脸侧向窗外,盯着窗外几根光秃秃的竹子。 难不成是那给她下那岳什么花的人找到了? 匡越将手中刚刚拾起的棋子在双手之间倒来倒去,眼中也满是若有所思之色。 这件事他已经交给了方渑暗中调查,还勒令初末暗中保护虞幼白的安全。没想到竟然又出了岔子。 “而且现在宫中到处传着有人要给虞贵仪下毒的消息”刘沐也头疼啊,这后宫中将这种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直接甩到对手明面上的,虞贵仪怕是头一位了。谁遇见这种事不是暗中解决,就怕打草惊蛇,虞贵仪倒好,直接告诉大家,有贼人想害本宫! 这若是幕后之人再想个其他法子继续害人可如何是好? “这个蠢女人”她以为这样,那个行凶之人,就会乖乖的站出来承认,或者有所忌惮吗?匡越直接将手中的棋子粗鲁的扔到棋篓里。脸上带着丝丝的怒气。 “你先下去,记得吩咐御膳房,和内务司,以后送往关雎宫的东西物件,都要经过御医检查。” 好在这个蠢女人还没蠢到直接将那差点害死她的东西是岳桑花说出来,不然,那些有机会没机会踩一脚的,都有法子来暗中捅上一刀了。 听着刘沐将殿门关上,匡越突然朝着博古架旁的空地处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空地上就多了几个黑衣之人。 观其身手,跟方渑一样,都是身手矫健之人。 “吩咐下去,派些人到关雎宫暗中保护虞幼白,直到她平安诞下朕的皇嗣为止。” “是” 几个黑衣人不仅动作训练有素,连回话的声音,速度都分毫不差。 …… “娘娘,您猜测的没错,刚刚奴婢感觉到关雎宫突然多了几道强大的气息。应该是有高手藏匿在咱们宫中,您说会不会是暗中的那人按奈不住了,直接派了杀手过来?”音离悄悄走到虞幼白身旁压低声音道,内殿的灯早就熄灭了,但是虞幼白一早就吩咐过值夜的音离,若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就立即跟她说。 “你感觉到大约得有几人?”虞幼白躺在床上,侧了下身子,望向音离。 “至少得有四人”音离对于外界的感知,尤为敏锐,这是天生的,再加上她自幼习武,就算是武功在她之上的,在这方面,怕是也不及她。 “那应该不是”虞幼白声音也压的极低。“若是只为了杀我,这手笔也太大了些,那些人,你感觉你能打过几个?” 第74页 “……一个?,两个应该也能勉勉强强”音离挠了挠头道。 “那就是了,再有,从你进来到咱们说话这么长时间了,那些人也未曾有什么动静。”虞幼白借着月光翘着头往窗口张望了几眼。 “睡吧,没事了”重新躺下,虞幼白翻了个身,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下。 她将此事捅出来,匡越那傢伙就算不为她,只为她腹中的孩子,也会加强对关雎宫的保护。匡越自愿出手保护这种好事,可是难得的很。 躲在锦被中,虞幼白偷偷弯起嘴角。乌黑发亮的眼珠里哪里有半分的睡意。 第50章 “什么?老爷要去南方赈灾?”陆氏参加完郡主的宴席回来时,虞庆海已经接了圣旨,家中的僕从也已经开始准备虞庆海外出的行李。 皇上此次根本没有给他留下缓和的余地,是以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直接下的圣旨,明日就要启程。据说这赈灾的粮款都已经准备好,很明显就是早有准备的。 太后那边的人早就觊觎这赈灾御史之职良久,从年初受灾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朝堂之上两股势力就一直在暗暗角逐。不出意外,这次皇上应该会派出最为信任的汝南侯前去才对。但最后却破天荒的选了一直未作声,在两方中间装哑巴的虞庆海前去。 嘉国的南方各地,一直是属于太后嫡系的朝臣在把控着。各州府的当权者,也都多多少少的能跟太后那边牵扯上点关系。 此次南方受灾,官员们选择隐瞒不报,已经惹了民生哀怨,与匡越的怒火。若是再让匡越抓住他们这次赈灾的痛脚,到时候,一鼓作气,趁着这个由头,匡越直接下令将南方州府的官僚来个大换血也不是不可的。所以太后才急着将赈灾之职争抢过来。派自己人前去,遮掩起来也便宜些。 “身为当家主母,在下人面前呼呼喝喝的成何体统?”虞庆海转过身子,望向门口的陆氏,随着他开口,嘴边的鬍子随着说话的频率翘动。 “你们几个先下去。”陆氏转身对身后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吩咐道,房门前侍立的随从也被她遣到了不远处的回廊上。 “老爷,您先前不是说过这不是个好差事,怎么还往身上揽啊?”陆氏上前伺候虞庆海将外面的衣裳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这是皇上下的旨意,我还能如何?”虞庆海也很无奈啊,他倒是想抗旨,但是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魄力啊,毕竟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才走到了今日这样的位置,是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颤颤微微,谨慎小心。 但是谁成想皇上竟然亲自下手将他拉下水。 “皇上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不是汝南侯吗?这次怎么不派他去?”陆氏走到桌案跟前,给虞庆海倒了杯茶。 “汝南侯刚从幽阑国回来,前几日上朝时看他的脸色,像是又憔悴了许多。皇上怕是担忧此次雪灾之事太过劳心劳力,以汝南侯的身子,怕是会承不住”,虞庆海一只手在前,一只手背在其身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哼,那太后那边可如何是好?”陆氏脑筋清楚的很,这件事如果她家老爷去了,势必会招来太后的厌恶。 “那还能怎样?”总不能抗旨吧。得罪了太后,那是为以后埋下巨大的祸患,但若是他当场将圣旨给抗了,那他立即就会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你先回主院吧,我让下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你也不用费心了”虞庆海背手走到桌案后面,慢吞吞的开始处理公务。 “是”陆氏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说出口。 “你去将虞伯叫来”回到虞府主院,陆氏心中瞻前顾后,一只帕子在手中□□了良久,最终还是拿定了注意。 “是” 侍女转身出了房门。虞伯的媳妇是陆氏陪嫁来的大丫鬟,所以虞伯虽说现在明面上是虞府的人,但是半颗心早就偏向了陆氏这里。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夫人,虞伯来了”侍女敲了敲房门。 “进来”陆氏将说手中皱皱巴巴的帕子塞回袖中。 “夫人,不知唤老奴来是有何事?” 虞伯是虞府的管家,前院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管辖,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大侄子,是虞庆海的随从。 “老爷马上要启程去南方的事,你可知晓?”陆氏的眼睛没有看向虞伯。而是盯着手中杯子里的茶水。 “刚刚宫里来人宣旨的时候,老奴也在,所以知道一二。”虞伯的眼珠子里面有些浑浊不清,硕大的眼袋挂在眼下,一笑起来,甚至比那眼珠都要大上几分。看起来有些诡异。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让你那侄子盯着点,若是老爷在南方有什么事立即传信回来禀报。”陆氏面上满是凝重之色。但是在虞伯看来,陆氏只是怕跟他家老爷分别太久,老爷再跟南方的小娘子勾搭上,领回一位来就不好了。 “夫人放心,老奴待会儿就去嘱咐一下阿昌,让他过个三五日就给夫人送封信回来。” 看着虞伯一副瞭然的模样,陆氏就知道他肯定是猜错了,但是误会就误会吧,她总不能说是为了打探老爷在南方有没有与太后的人为难,她好早作打算。 第75页 虞家,因为匡越的一道圣旨鸡飞狗跳,宫里,也因为这雪灾之事,炸开了锅。 竟然有人在民间散播传言,说是天降雪灾,是因为皇帝匡越之责,若是能祭天下罪己诏,说不定还能减轻南方各州府的灾情。 这种说法刚开始传的还没有太凶,但是因为官道阻断,南方的消息已经越来越难传进京中,这种说法也已经有越演越烈之势。 甚至有些不开眼的大臣,直接在奏摺中言明,是因为匡越多年无嗣,触怒了皇室宗庙里供奉的先辈们,所以降下的惩罚。 这些人竟然荒唐到让匡越先过继宗亲中的一个孩子,稳住先祖的震怒再说。 ‘啪——’匡越将手中的摺子直接扔在地上,这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积了多份奏摺,都是关于皇嗣跟雪灾之事。 “皇上,您息息怒,这是刚刚泡好的菊花茶,去燥的。”刘沐硬着头皮上前,使劲扯出一脸的笑,将茶放到匡越身前的御案上。 “叫朕如何息怒?这群人竟然荒唐到将这南方雪灾之事怪罪到朕无子上去?”也亏他们想的出来,匡越真的是怒极而笑。 “皇上息怒”,刘沐在朝堂之事上不敢置哙,只能不停的劝着匡越息怒。这些大人们也真是的,宫里的虞贵仪已经有了身孕之事不光是宫里,就算是京城中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知道了,他们怎么还揪着皇上无子这事作伐子,还真是不怪皇上生气。 第51章 “过继嗣子,也亏那群人能想的出来。” 匡越一甩衣袖,面上的怒色已经尽数敛起。恢复了一贯的面瘫脸。先前他膝下无子,太后也只是面上催促他两句,但是人后,并没有过多的插手此事,原来是抱了这个打算。 原先匡越就是顾忌着后宫中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太后挑选进来的,怕就算生下了孩子,也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傀儡。是以这几年,宫中一直未曾有过皇嗣出生的消息传出。 不过这次他们怕是没想到虞幼白怀有身孕之事。 所以才想借着这次雪灾为由头,趁着虞幼白孩子还未生下,逼匡越捏着鼻子将嗣子先认下。 “你先下去吧。”匡越转身走回御案前,一只手撑在案上,身子微倾,背对着刘沐。 “是”刘沐看着匡越这番模样,也就不敢再言语招惹匡越的厌恶。 …… “娘娘,小婵醒了”羽书快步走进内殿,虞幼白正在百无聊赖的看一些名人传记,嘉国以及邻国的奇闻轶事册子消磨一下时间。 “醒了?”将手中的书啪的扔在桌上,虞幼白站起身子,想要起身去瞧瞧,但是不料却被羽书给拦下了。 “娘娘,您现在身子不便,这些事还是交给奴婢跟音离吧。” “不行” 虞幼白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总归要弄个明白。毕竟是条人命,当时小婵也在内殿,发生了何事,她最清楚不过。而且她这有了身孕又不是瘫痪在床动弹不得了。 “是”羽书见实在是拗不过,只能随着虞幼白一起往内廷司走一趟。“娘娘,水囊”。 将羽书手里的乳白色翻毛暖套接过,虞幼白直接揣在手里。暖套是特制的,里面还有一层,内层灌满了热水,拿着既能暖手,打开塞子又能解渴,这是虞幼白命内务司的巧匠专门制的,宫里独一份儿。 今日虞幼白着了一身湖蓝色绣兰花洒金宫裙,这是羽书帮她挑选的。如今只要是踏出关雎宫时穿戴的衣物,都是羽书帮她挑选的。没办法,若是让虞幼白自己来挑选,她才不管什么配色讲究,纹样贵贱,只管颜色是否鲜亮扎眼。 “你看,那边走来的那人长的好像有些面熟。”虞幼白住下步子,朝着一旁得羽书道。顺便还朝着不远处走来的主僕两人努了努嘴。 “那不是关娘娘吗?”自除夕夜宴之后,她就鲜少出门,如今能碰到关婉仪出来,倒也算是稀奇。羽书双手扶着虞幼白,虽是说着话,但是眼睛始终盯着虞幼白的脚下。音离去内廷司了,她怕自己护不周全,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虞贵仪安好”关婉仪捻着帕子给虞幼白行了个礼,脸上的表情不热络,但也不似厌恶的模样。 “关婉仪多礼了”虞幼白不动声色的颔了颔首,算是回应。双手依然不动如山的揣在暖套水囊上。 “关婉仪这是去哪儿?”虞幼白随口问了句,本就是没话搭话,谁知竟然看到关婉仪的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下。 “臣妾在自己宫里待的有些憋闷,就想着去御花园走走”关婉仪低眉顺眼的答道。 “哦”虞幼白点了点头,“那你去吧”。说着,自己也转过身子与羽书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关尔缓缓抬起头,复杂的望了虞幼白一眼,继续顺着自己原本的方向向前走去。 “娘娘”走出一段路之后,羽书突然悄声开口。 “怎么了?”虞幼白脚下步子未停,边走着边侧首问道。本来羽书是想劝她乘步辇的,但是虞幼白嫌被人抬着摇摇晃晃的更晕,一晕起来她就又控制不住的想犯噁心,也就罢了,正好走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刚刚关婉仪去的方向,不是御花园”羽书终于发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第76页 “那是往哪去的?”虞幼白脚下步子一顿,险些诓到身后的羽书。 “是紫宸殿”羽书皱着眉头,宫里的娘娘们虽说都一股劲儿的想要往紫宸殿钻,但是却没见关婉仪也如此过。关婉仪自一年多前进宫以来,这一年到头不是病了就是犯了点什么可有可无的错,平日里连皇上的面都鲜少见几次。 “去就去吧,关咱们什么事”虞幼白奇怪的望向羽书。 “娘娘,您现在怀有身孕,身子不方便,奴婢怕再有人钻了空子。”羽书的眼睛瞥向刚刚紫宸殿的方向。 ‘啪’,羽书的脑袋上轻轻挨了一记,“娘娘?” “匡越想要宠幸谁,厌恶谁,是咱们能够控制的吗?过好自己日子得了。”虞幼白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手指,正过脸,浑不在意撇了撇嘴道。 “是,可是娘娘……”羽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虞幼白已经转身继续往内廷司的方向走去。小婵先前被移送到了内廷司的宫牢里,现在由专人看管着。 “我家娘娘想要见见前几日关雎宫送来的那名宫女。”羽书上前跟内廷司守门的人禀明来意,虞幼白则是在后面打量着内廷司以及周围的建筑。这皇宫里的各处建筑,在虞幼白看来,都差不多的德行。红檐绿瓦,若不是有羽书在一旁跟着,就算是有脑海中的记忆,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绕晕。 “那是重犯,岂是随便什么人想看就能看的?去去去”内廷司的人打量了几眼跟前站着的羽书,还有其身后背对着他正在东张西望的虞幼白。哪宫的娘娘能这样寒酸,出门就只带着一名宫女,一看位份就不高。 “可……可是……”羽书刚想说,这是她们关雎宫的人,怎么就看不得了。而且音离那丫头还在里面呢,怎么她跟娘娘就进去不得了? “别在这捣乱,小心将你捉进去打板子!”那名守门的内侍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挥手驱赶着。他本是昨夜当值,但是因为今日早上跟他换值的内侍,人家的干爹是内廷司一个管事总管。所以就算知道他已经晚了几个时辰,他也不能去叫,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谁让自己没个有能耐的干爹呢? 这站了一宿,又加上这半日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气,此时正好碰上上前来问话的羽书,可不就一腔邪火尽数发泄在了羽书身上。 “你要打谁的板子?”虞幼白转过身,一张白净的脸上精緻的五官放在一起更加夺目。此时她嘴角微扬,正巧笑倩兮的望着那名一脸嚣张的内侍。 “打……打她,谁让她在内廷司门口捣乱的?”那名内侍死鸭子嘴硬的指着羽书的鼻尖。他没见过虞幼白,但是端看虞幼白那过人的容貌,就不像是在宫中默默无闻的。 而且看她身上的衣裳首饰 ,那名内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光看那蓝衣娘娘手中捧着的暖套,那种稀少的白狐皮就不是一般娘娘能用的上的。 “人是我命人送来的,怎么我这个主子就看不得了?这是谁定的规矩?”虞幼白顿了顿,接着笑问道。“难道是李宣?” “娘娘恕罪,不是李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进去禀报。”那名内侍一听人是她命人送来的,再思量一下眼前这位娘娘的容貌,还有什么不好猜的,肯定是关雎宫那位。那位现在怀着身孕,可是阖宫上下都忌惮几分的主儿。想起刚刚自己嚣张的模样,那名内侍一边说着话,鬓角旁的汗就不住的往下淌。造孽啊,这一宿没睡,脑子咋就糊涂成这样了。 “还不快去!” “是是是”那名内侍被虞幼白这突然一声,吓的赶紧忙不迭的往内廷司院里奔去。 “娘娘,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一旁的羽书一张脸上怒气还未下去多少。她虽然跟着虞幼白,虞幼白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又如日中天,但是对下对外,羽书一直奉守本心,从未做过仗势欺人之事,没想到低调竟然成了让人欺压的由头了。 “嗯,所以说让你跟音离在外面的时候说话嚣张点,你们偏要给我低调,现在受人家白眼了吧。”虞幼白站在一旁,光棍的揣着暖套咧嘴笑的欢快。 “娘娘,笑不露齿”羽书往后瞅了瞅,确定没人之后,才上前搀住虞幼白,提醒道。 “去他的笑不露齿,你家娘娘我现在就算笑出牙花子也没人敢置哙。”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虞幼白还是闭上了嘴。 “呦,贵仪娘娘怎么有空来内廷司了”听这尖细的嗓音,虞幼白悄悄掏了下被震的发痒的耳朵。 “不是听说那名宫女醒了吗?”虞幼白答非所问,但是出来的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愉。 “是醒了,正在审呢,音离姑娘也在。”出来的人正是这内廷司的司长,李宣。 上次关雎宫发现女尸之事,他就虞幼白打过照面,没想到这次又是关雎宫出的事。 “那本宫进去瞧瞧”虞幼白说着就往院里走去,但是却被李宣给笑着拦住了去路。 “你是何意思?” “娘娘,……您现在身怀皇嗣,这内廷司里关押的都是些犯了大错之人,若是冲撞了就不好了”李宣无奈的道。 第77页 “这有什么?”虞幼白奇怪的望了眼李宣,还有这种说头? “娘娘,皇上下过令,此事不允许您再插手”本来音离来观审,他就顶了莫大的压力了,若是再让这位祖宗进了内廷司,有个闪失,他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啊。“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微臣吶”李宣笑得一脸苦涩。 “你……”虞幼白微微侧首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道,“好,我不为难你”。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就在虞幼白慢吞吞的转身欲离开的时候,内廷司里面突然穿出一阵惊呼声。 第52章 牢内,音离正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小婵。 “这是怎么了?”李宣进来时,看到众人呆愣在一旁的模样,也住了脚步站在门口。 “娘娘,我要见娘娘……”小婵说着话,嘴角的血还在不住的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染透了她胸前的衣襟。 “娘娘?”音离托着她的背,为难的望向李宣。但是随即她眼中闪过一抹亮。 虞幼白刚刚趁乱一起跟着混进了内廷司,此时已经站在了李宣的身旁。 “不是问审吗?李大人难道还用刑了不成?”虞幼白拉起裙角,不顾李宣的脸色,半蹲在小婵的跟前,转过脸,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说着,又是一口血,浓重的血腥味让整间牢房的气味显得浑浊不堪。但是虞幼白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耐。 “李大人还望你跟你的手下,先回避一下”看出小婵的意思,虞幼白转过头望向李宣道。 “可……可是”李宣嘴张了几次,最终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不合规矩啊。而且这丫头是要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微臣担待不起啊。”他一个小小的内廷司司长,怎么能担得起这皇嗣有恙之责,这动辄可就是要人命的啊。 “皇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先出去。”虞幼白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配上她如今的身份,倒是也能暂时唬住人。 “还不快走?”弯起嘴角,这带着寒意的笑愣是让刚欲张嘴的李宣被唬的赶紧闭上。 “退下退下”李宣转身挥手驱赶着牢房内的其他人。众人看司长都这番模样了,顿时作鸟兽散。 此时的牢房中只余虞幼白,扶着小婵的音离,还有在虞幼白身旁警惕的盯着小婵动作的羽书。 ‘噼啪’是灯芯爆裂的声音,“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虞幼白蹙眉看着小婵,由着羽书扶着站起身,找了张椅子坐下。 这里没有外人,音离也将头上的银簪拔下,从中空的簪体中取出几根银针。在小婵的身上寻了几个穴位,稳稳的刺上。 小婵长长的舒了口气,再开口时,气息已经稳了许多。 “娘娘,立香的死,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望娘娘明察”小婵眼角满是血色,脸上带着薄汗,头上凌乱的发丝软塌塌的黏在脸颊上。 “说实话”虞幼白双手置于膝上,手指都插在暖套中,脸上也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娘娘?”小婵惊讶的望向虞幼白,而扶着她的音离,正在尝试着帮她解开身上桎梏的绳索。 “很奇怪?”虞幼白微微偏过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将那晚发生的事情与我再细说一遍吧。”虞幼白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定定的望着小婵。仿佛能从她的眼中能看出些什么。 “……其实,其实那晚,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小婵不太敢直视虞幼白的双目,“当时我跟立香同被关在偏殿,但是她平日里对我就横眉冷对的,是以我为了少生是非,整晚都只是待在偏殿的西北角,并未与她挨在一起。待到我听到异响跑过去时,她已经倒在血泊中,我也突然受到重击,随即人事不省。” 小婵的的模样恳切,不似作伪。但是虞幼白面上的笑依然未达眼底。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虞幼白嘴角微微倾斜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温和不似诘问的语气。 “没错,奴婢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小婵回答时干脆利落,此时的她虽身受重伤,但是头脑倒是清醒的很。 “咳咳”看到虞幼白脸上的神情,小婵一口气喘的有些急,嘴角又溢出些许的血沫子。 “她这伤是怎么回事?”虞幼白指着小婵衣襟上鲜红刺目的血渍,望向一旁的音离。 “刚刚正在审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没有任何徵兆的突然吐血”音离当时就坐在小婵的面前的椅子上,这问审的牢房,周遭的墙壁都是石砖砌成,而且空间逼仄狭小,旁人难以轻易进入。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小婵自己服了毒,但是当时音离看的真切,小婵的双手都被缚在身后,不会有机会伸到身前来服什么毒的。除非毒是在受审之前就悄悄服好的。 而且照刚刚音离救她时,她配合的模样来看,那强烈的求生之欲,不像是那种能够轻易就有勇气了结自己性命的人。 “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她都想要杀了你了,你还想要帮她遮掩?”虞幼白恨铁不成钢的嘆了口气。 第78页 “娘娘?”羽书回头望向虞幼白,难道她家娘娘已经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了? “吉春……” “娘娘!” 虞幼白刚吐出一个名字,刚刚还在嘴硬的小婵突然挺起身子望向虞幼白。 “说吧,她到底是怎样让你心甘情愿的替她遮掩的,甚至不惜让别人怀疑你。” “……”小婵对着帮她解开绳子的音离浅浅一笑,转瞬将没有几分血色的脸转向虞幼白。 “她就……就像我那命苦的妹妹,我得……我得护着她啊——”说这话时,小婵的话里已经带了无可奈何的哭腔。 “我自幼跟着母亲学习刺绣,但是我那母亲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原来,小婵的身世也是颇为坎坷,自出生时,家中拮据,又见是女儿,便将其卖了人家。但是说来也是天可怜见,竟让她碰到了户好人家,她的养母眼睛不好,而且是独身,但是待她是极好的。但是好景不长,她的亲生父母在她五岁时,双双离世,独留下她那只有三岁的妹妹。 家中的亲属们都不愿意养妹妹这个拖油瓶,小婵的养母看孩子可怜,就抱回来跟小婵一起养着。 好景不长,姐妹两人长到八岁时,家乡生了饥荒,土地龟裂,地里没有出产。 她养母一介绣娘,在这样一个世道立门户本就艰难,更何况还要拉扯她们姐妹俩。 “那些人见我跟妹妹被母亲养的比起一般的庄户孩子要白胖水灵,饿极了,竟起了歹心。”小婵回忆到此处的时候,仿佛是忆起了什么恐怖伤心到极致的事情,一边抽噎颤抖着,一边道。 “竟然半夜里偷偷潜入我们家,妄想将我们母女三人,给捉去……,我当时起夜,就将这一灾给躲了过去”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但是虞幼白也能猜出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嘉国还发生过易子而食的事情?”虞幼白脸色有些难看的望向羽书。 “没错”回答虞幼白的是音离,此时她虽然扶着小婵,但是自己脸上也已经是晶莹一片。 “那是平寿二十五年的事,当时嘉国江北各地大旱,整整半年,整个江北宛如人间地狱,草皮树根被啃噬干净之后,就是易子而食。”音离的眼中明灭不定。 “音离姐姐也是江北人?”小婵惊讶的抬头望向音离,此时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皱着脸有些难受,她伸出手胡乱擦了下嘴角,忽的感觉有些硌脸,原来是手上的手串,那手串,还是她生辰礼时,吉春亲手给她系上的。小婵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不,我母亲是江北人,大灾之时她被困在了江北,自此……就没再回来。” “可是,你不是她姐姐,吉春也不是你那可怜的妹妹。”此时的虞幼白一脸沉寂的望向小婵,但是她刚刚从暖套中抽出手,趁人不注意悄悄侧脸揩眼角的模样,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心思。 “音离,你将整件事情告诉她吧。”这件事,虞幼白也是刚刚在门口张望时,看到吉春的身影,才确定下来,再加上昨夜音离的禀报,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让人费心到这番地步。 竟然派个这样心思深沉的人物过来。 “其实你说与不说,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妨碍,但是,娘娘只是不想让你一直糊涂下去,一腔心思餵了狗。”音离将自己暗中调查到的消息,尽数抖搂了出来。 “你当初那场久不好的风寒,就是你口口心心念着的吉春搞得鬼。”如音离所愿,看到了小婵一脸错愕的模样。 “你就说,当时你那风寒的药,是不是一直在由她煎煮?”音离看她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转头无奈的与虞幼白对视了一眼,随即转过脸继续道,“她趁着帮你煎药的机会,将药方中的一味岳桑花,给偷偷挑拣了出去。是以,缺了这味药,你的风寒才一直缠绵不愈。而这样,她就更有机会获得更多的岳桑花。而这岳桑花,就在不久前,差点要了娘娘的命。” “什么?”小婵不可思议的突然抬头望向音离,所以,整件事的源头,并不是立香的死。 也是,在此之前,她被羽书唤去问话之后才有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而且那日虽说是你去值夜,但是因为你身子不便,所以是吉春先替你将炭火拾捡备好的。但是她不料立香为了在娘娘面前卖好,竟然主动要替你的差事。这害娘娘的黑锅,也就被立香自然而然的背起。而且就算事后追究的深些,也顶多会止到你这里,跟她没有什么干系”听着音离的叙述分析,虞幼白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将暖套里的手抽出,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细长的物什,拧开暖套侧面的一个塞子,将那细长的物什插进去,另一头方在口中,细嘬起来。羽书今日给她灌的花茶,满口的茉莉花香气,虞幼白满足的抬头继续望向她们。 “……”小婵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还是未开口。 第53章 “她为何对你好,或许其中真的掺杂了一些真情实意,但是更多的,还是利用。要不然,她为何要给你下毒?”音离的话再次让小婵抬起了头。 “不,不是”小婵摇着头,还是满脸的不相信。 第79页 “从你被关到内廷司,到如今受审,我一直在旁,却并未见你服过什么□□之类的东西。这里镇守森严,也不可能有人混进来给你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在关雎宫时,这毒就已经入体。”音离的这番分析,也是刚刚结合实际情况,仔细推敲出来的。 刚刚小婵吐血之时,她给小婵把过脉,那股隐藏的暗劲,若是她一时大意,可能就会忽略过去。那种感觉像是什么□□之类的,突然因为一个什么由头,引起了全面的爆发。 “自你得风寒以来,药一直是由吉春负责,你自己衡量一下便知。”音离说完,看小婵眼神呆滞的沉默不语,又接收到虞幼白的眼神示意,也就住了声。 “……娘娘,您能饶她一命吗?”呆滞了良久,小婵的眼中才有了聚焦,她第一眼望向的就是在一旁椅子上坐着品茶的虞幼白。 “小婵,善良过了头,可就是蠢了。”虞幼白吸熘了口暖套中的花茶,不置可否的道。 “可是……罢了。其实,我发觉出不对劲,是我被羽书姐姐叫去问话的时候。”小婵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那日羽书姐姐的问话,让我隐隐感觉应该是出什么不好的事了。我就想起那夜是立香帮我值的夜,而且她平日里喜欢纠结关雎宫里的其她宫女们一起孤立欺侮我,所以,我就顺水推舟的将这件事推到了她的身上。而且故意没有提起其他细节,比如说,炭火是吉春一早就替我备好的。” “但是那时,我只知道应该是自己惹上麻烦了,但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是由吉春引起的。直到那天夜里,我在偏殿的西北角蜷缩着睡觉时,听到异响,我悄声走过去时,看到的正是吉春在拿着什么东西,猛扎立香脖颈的情景。”那噗嗤噗嗤,破皮入肉的声音,她到如今还记忆犹新,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她央求我让我不要将她供出来,说我只要一口咬定这件事什么都不知道,以娘娘的心性,肯定不会滥杀无辜。她杀了立香只是为了帮我,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帮我除掉这个平日里总是欺负我的人,而且到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立香身上,说是她自杀便可。”小婵自始至终,只是以为吉春杀人是为了帮她。而且吉春的这番说辞她也一直牢牢记在心中。 “帮你?”扶着她的音离无奈一笑,她倒是该说小婵单纯呢,还是单蠢呢? “就算你想说,如今也没有机会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因为哪种东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身体内先前中的毒,一直没有爆发,是缺少了引信。而那夜你发现了吉春杀人之后,她应该是用某种法子帮你点着了这引信,以至于让你的身子迅速破败,到时候就算想说什么,你这条命也会在说出什么之前把命先交代上。”音离看了几眼虞幼白,看到虞幼白示意她继续,随后继续看着小婵道。 “是吗?”说着,小婵抬起干瘦的胳膊,腕上的手串出现在虞幼白几人的眼中。 “这是……”音离不解的盯着那手串,不懂得小婵的意思。 “这手串是吉春那晚走之前帮我系上的,说是她的护身符,希望可以保我平安的。”那串手串,小婵确实见吉春一直带着,所以也就不疑有他的戴到了腕上。 “这手串上的珠子,像是用什么药液浸泡过。”音离将小婵腕上的手串取下,放在鼻尖底下嗅了嗅。一股浓郁的药草味直直的窜入鼻腔中,将她呛的皱起了眉头。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音离将手串小心的放起来,探询的望向虞幼白。 “她还能治好吗?”虞幼白指着在音离怀中已经开始进气多,出气少的小婵,问道。 音离为难的摇了摇头,刚刚她为小婵施针,也只是可以让她回光返照的时间更长一些罢了,别的,她的医术还没达到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知道了,好好安置她吧”虞幼白看着小婵渐渐蜡黄下去的脸,嘆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它处。 “娘娘,皇上来了”,门外李宣的通报声还未落下,牢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虞幼白一只手微微覆在双目上,再移开手时,匡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出现在眼前。 “皇上怎么来了?”看到匡越的那张脸,虞幼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这厮的眼神怎么这样凶恶? “朕再不来,听说爱妃就要将这内廷司给拆了。”匡越的脸渐渐凑近,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紧紧的锁定虞幼白那飘忽不定的眸子。 “皇上说笑了,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说着虞幼白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讪笑道。 “你还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还知道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匡虞的鼻尖本来就高挺,他低着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凑近,虞幼白躲闪不及,两人的鼻尖不出意外的触碰到了一起。 匡越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弄的有些懵。两人迅速分开,他将脸撇到一边。 看到匡越的这番模样,虞幼白反倒是哂笑着将脸凑近,“皇上,这都快当爹了,怎的还这样害羞?” “荒谬!”匡越眼神躲闪的转过脸。“快出去,这里满是血腥气,不是你待的地方。”说着,他拉起虞幼白的手就往牢门外走去。 第80页 他本是在紫宸殿处理政事,却得到李宣的禀报,说是虞幼白又钻进了内廷司。 他们都顾忌着虞幼白的身份,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不敢对她有什么动作,只能来向匡越请示。 好在内廷司在西北角,紫宸殿坐落在正北方,两地相距倒不是十分远,匡越得到消息就开始往内廷司这儿来。看这番样子,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事。 “皇上,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虞幼白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整个被攥在匡越的手掌中,脚下步子未停,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什么?”匡越的步子突然顿住,虞幼白整个人向前倾去,鼻子正好撞在匡越坚实的背上。摸着发酸的鼻尖,虞幼白悄悄白了匡越一眼,这人背是铁板做的吗?这么硬。 “你没事吧?”匡越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一把将虞幼白拉至身前,随着出来的羽书看到自家娘娘被皇上随便提熘过来提熘过去的模样,一颗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儿。 “没事”,随便摸了把眼角本能渗出的泪水,虞幼白揉着鼻子往边上站了站。这厮今天怎么就跟自己的鼻子过不去了呢? “那就好”在虞幼白惊愕的目光中,匡越竟然自然而然的捏了把她的鼻尖,以示确认。 “皇上,刚刚臣妾问您的话您还未跟臣妾说呢。”虞幼白看了眼身后,如今这里,除了她跟匡越,就只剩下羽书跟刘沐两人。但是看匡越的眼色,好像还是不欲开口。 “你都知道了?”匡越收回去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严肃。“等等,你怎么知晓初末是朕的人?” 猛然想起什么,匡越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虞幼白。 “呵呵,这个,猜的,臣妾想着这初末如此厉害,肯定身后的主子必定也是个厉害角色,这宫里,最厉害的不就是皇上您吗?”虞幼白讪笑着,嘴唇抿成一字型。 “是吗?”匡越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连篇,这个女人奸诈的很。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个前提是,没有太后的压制。若是不然……”若是以前,虞幼白最厌恶的就是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这种吊人胃口的人上辈子肯定是馋死的。 但是如今,她突然发觉这种法子说话,确实是舒服的紧,尤其是对待匡越这种人时。 “你们先下去!”听到虞幼白这话,匡越先转过头,命羽书跟刘沐退下。 “是” “是——” 刘沐退的干脆,羽书则是一步三回头,一直观察着她们娘娘跟皇上脸上的神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匡越剑眉微竖,一双眼睛看的虞幼白心里有些难受。 “皇上,太后现在都想要将手伸向您的孩子了,您还准备坐视不理吗?”虞幼白歪着脑袋,抬头望着匡越,匡越的睫毛长的很,看的虞幼白好生嫉妒。 “我让你知道这些,只是让你多一些防备,好保护好你腹中的孩子,其他的你不用多想。”匡越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气的虞幼白有些牙根儿痒痒。 若是先前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自己已经被太后给强按到了匡越这一边,虞幼白不为自己打算,还该怎么办? 匡越看着虞幼白这番少见的模样,眼底的不耐烦渐渐被胸有成竹的自信所取代。在虞幼白看不到的地方,匡越露出了满意的笑。若是不让你自己先看清局势,明白自己已经是跟朕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往后若是被别人三言两语蛊惑,轻易的带着朕的孩子给别人做了棋子怎么办? 第54章 章台宫,安福殿。 “娘娘,刚刚接到消息,吉春已经暴露了。”一名面容白净,眼角眉梢永远含笑的嬷嬷立在一名身着赭红色洒金宫装,正在挑逗笼中鹦鹉的中年美妇身后。 “哦?”中年美妇转过脸,一张没有受过多少岁月苛待的脸上也是一直含着笑意,给人一种和蔼易亲近的错觉,手中始终握着的手串缓缓拨动。 “那就弃了吧。办事这般不牢靠,留着也是徒增笑柄。”说这话时,妇人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手中的珠子拨的也不紧不慢。 “启禀太后,戚山王殿下进宫了”一名宫女弯着腰,极度恭敬的迈着碎步进殿禀报。 “宣”妇人一直风波不惊的面上终于有了波动。 “莲生,在丏儿面前,这些事,就先不要提了”双手交叠于膝上,手串停止拨转,太后冲着一旁的嬷嬷吩咐道。 “是,娘娘,奴婢晓得”那嬷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应道。 “母后,瞧儿臣给您带什么来了?”匡丏身后的内侍提着大包小包,感觉有些不堪重负的模样。 “不是不让你带这些无用的东西进宫吗?”太后本来还挂着笑的脸上,突然看到匡丏身后的一堆东西,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手串恢复拨转。 “母后,这些东西都是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儿臣思量着您天天在宫中憋闷的厉害,就想带这些小玩意儿进宫给您解解闷儿。”匡丏看到太后这般反应,本来满脸的喜色,也渐渐被失落所取代。 “收起来”太后冲着身后的莲生嬷嬷沉色道。 第81页 “是”莲生嬷嬷看着母子俩之间的紧张气氛,也是无奈的很。 她家娘娘绸缪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殿下吗?可是殿下偏是这样日日昏昏沉沉的不求上进,太后怎会不生气。 “说吧,今日怎么想起进宫了。”太后此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敛起,但是眼神中的温柔是掩盖不住的,她看着匡丏言笑晏晏的模样,说心中不受触动是假的。 “母后,您就让舅舅们收手吧,南方州府本就受灾严重,你们这般折腾,百姓何辜?”匡丏的眼中满是无奈之色。他平日里读书不求甚解,政事上吊儿郎当,除了王爷的身份,如今也只是混了个文官的虚职。虽说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他故意为之,但若是不这样,怕是他皇兄跟母后之间的隔阂,只会更深。 先前,他跟皇兄,跟母后之间,他记得不是这般剑拔弩张的。只不过那时候他皇兄还未登基,他母后还未称太后。 “胡说”太后的双目凌厉,满心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王爷,您可不要胡言吶,娘娘为了您的那片心思,您怎么就是不懂呢?” “我怎么不懂,如何不懂,就是因为懂了,才夹在她跟皇兄两人之间喘不上气来。” 无奈的望了一眼想要劝说的莲生嬷嬷一眼,匡丏继续盯着上首坐着的太后。 “你来有何事?”太后手中的珠子拨的飞快,眼中的不耐之色已经呼之欲出。 “儿臣心悦一位姑娘,想要求母后做主,帮忙求娶回府作侧妃。”匡丏双手抱拳,置于眉上。 “娶个侧妃而已,何须这样大费周折。” “是关大将军的嫡次女”说话时,匡丏的眼睛不时的瞥向太后。看到她突然又晴转阴的脸色,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就知道此事若是要达成,必定要突破重重难关,但是为了她,他都能闯。当初王妃的人选是由他母后做的主,如今他能给的,也只有一个侧妃之位。 “你说的关将军可是关恕?”太后看向匡丏的目光,让他不禁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正是”匡丏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她爹是谁的人?”关恕是匡越这边除了汝南侯之外的肱骨之臣,这是朝中上下众所周知的事。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拎不清,太后感觉自己眉心有些刺痛。手中的珠串拨的更快了几分。 “我为何要管她爹,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儿臣进宫来只是想要为她求个恩典,若是母后吝惜给,那儿臣也不会勉强。”明知道应该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匡丏还是希望尝试一下。大不了,大不了他就按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一次就好。 “那儿臣就不打搅母后了”等了半天,太后还是没有要松口的痕迹,匡丏低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嗯,你先回去吧,这婚事,本宫是万不会同意的。”看着站在下首的匡丏,太后的手心中已经攒出汗。她刚刚明明在她儿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失落与失望。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 他为何就不能像那个匡越一般,杀伐果断一些。不要为这些儿女私情所拖累。 “是”最后望了太后一眼,匡丏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安福殿。 “娘娘,给您帕子”。一旁的莲生嬷嬷将一方软绢帕递到太后的手中。 “总是这般不争气”太后将手中浸了汗渍的手串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用帕子细细的擦着手上的汗,她只要心中情绪波动一大,手脚就容易生汗。这是老毛病了,莲生都知道。 “娘娘,殿下只是暂时被那女人给迷住了眼,过几日就好了。这男人都好贪图个新鲜,这新鲜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莲生大半辈子都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的心思,没有比她更加清楚的。 “若是一般女子也就罢了,偏偏是那关家的女儿。关恕让自己的大女儿进了宫,如今又妄想用小女儿来攀扯住我儿,真是可笑的很。”将帕子递还给莲生嬷嬷,太后不屑的冷冷笑道。 “可是娘娘,您与殿下的母子情分若是因为那个女人生了嫌隙,可就不值当了。”一旁的莲生嬷嬷若有所思的道。 “哼”太后不屑的轻哼一声,精緻的眉头一挑,道“若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就敢与本宫生了嫌隙,那他就做一辈子无能王爷吧。”将手串重新拾握起,太后双目缓缓阖上。 看着太后这般模样,莲生虽然附和的点了点头,但是眼底的担忧之色还是没有压住。 …… “皇兄可在殿内?”紫宸殿外,匡丏望了亮眼殿内,冲着小泉子问道。 “回禀王爷,皇上刚刚出去了。”小泉子一瞧来人是戚山王匡丏,赶紧恭敬的行礼回道。 “这样啊,那我等一会儿” 看匡丏好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泉子为难的摘下帽子挠了挠头,他是不是该请王爷进去奉茶候着皇上。 而这边,皇上正在虞幼白的关雎宫中赖着不走。 “皇上,您没有政务要处置吗?”虞幼白皱着脸望向正在她外殿临窗大炕上悠哉悠哉翻看着一本名人轶事册子的匡越道。 “不急,朕批阅奏摺良久,也正好想要休憩一下。”匡越脸色如常的将书翻到最后一页。“不过,你每日就看这些东西?” 第82页 将书的最后一页捋顺,合上,匡越抬眼望向虞幼白道。 “……嗯吶”疑惑的点了点头,虞幼白拿了杯水往后退了两步。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你看没事,若是你看了影响到朕的皇儿怎么办?”匡越剑眉微微竖起,他刚刚大概翻阅了一番,这书上都是讲些荒唐离奇之事,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书。 “啊?”虞幼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匡越这厮还懂得胎教? “你过来”一伸手,匡越拉过虞幼白纤细的手腕,感觉到手上硌手的触感,他眉头又皱了一下。 “看着不瘦,怎么身上这样干巴?”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摸了摸虞幼白的后背,捏了捏她的腮上的肉。 “皇上?”虞幼白挣脱不得,背挺的笔直,睁大眼睛望着匡越。他吃错药了? “羽书,你家主子平日里吃的很少吗?”匡越将虞幼白正在挣扎的脑袋撇向一边,冲着在殿门口站着伺候的羽书问道。 “啊?”跟她家主子一个德行,羽书也是一脸的错愕之色。“没……没有啊”。她家主子那食量,一个人得顶两人的量,每日只怕她吃多了克化不了,哪里还用担心她吃的少。 “听着,以后多吃一点,听见没有,不准饿着朕的皇儿。”匡越盯着虞幼白漆黑的眼珠,同样的,虞幼白也只能被迫望着匡越那双有些发褐的眸子。盯着久了,她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昏胀,而且脸颊上烫的难受。赶紧挣脱了几下,从匡越手中将自己可怜的胳膊救下来,虞幼白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与匡越齐坐在一旁。 “皇上,娘娘饿了吧,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取些糕点”,感受到殿内略显诡异的气氛,羽书只能寻了个由头先出去待一会儿。这会儿刘沐也不在,就她自己在内殿伺候。 两人无话,呆坐着也不是个事,虞幼白只能硬着头皮寻摸个话题“皇上,上次您话也是说了一半,庆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望向匡越,这件事她跟羽书琢磨了良久,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第55章 “她?”匡越盯着眼虞幼白,“她的事,以后再说与你听。”看着虞幼白的脸,匡越耳畔突然浮现出那日听到的话,这个女人,跟他干系颇大,需要他用尽全力来守护。 初闻,他只感觉好笑,但是这些日子他稍稍放下偏见之后,突然发觉眼前这个女人也没有先前那般惹人厌恶。 将脸凑近,虞幼白双手撑在迎枕上僵硬的弯起嘴角, “皇上,臣妾的脸上有蝇子吗?”。果不其然,听到这无厘头的话,匡越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往后只管安心在关雎宫养胎,其他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匡越一只大手覆在虞幼白的脸上,正好将她的一张脸给掩住。虞幼白嫌恶的往后退了一下,挣脱开。匡越这厮绝对有怪癖,手上竟然有淡淡的清香,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气,但就是淡淡绵长的让人闻着很舒服。 大男人手上还抹这些东西,虞幼白在一旁瘪了瘪嘴,转过头去鄙视的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你进献的那个孔明灯,在战事上倒是发挥了大用处。”匡越的话重新引起了虞幼白的注意力。 “你拿它许愿成真了?”一缕头发垂到虞幼白的胸前,她捞起来在手指上百无聊赖的绕着圈圈。 反应过虞幼白刚刚的问题,匡越无奈的一把捞过虞幼白的肩膀,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在迎枕旁的锦垫上。 “什么许愿,若是那般,朕还用派你爹去南方州府赈灾,直接点盏孔明灯许个愿岂不方便?”匡越难得干干巴巴的开个玩笑,虞幼白惊讶的抬起头。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人呆心冷的皇帝匡越吗? “朕命关将军用那灯烧了敌军的粮草,如今刚刚开春,烧了他们的粮草,就等于扼住了他们的喉咙,相信今年,他们会消停许多。”这是自从年后以来,为数不多的能让匡越展颜一笑的一件事了。他身边能够分享这种喜事的人不多,汝南侯姜渊现在在府中养病。跟关恕,他也仅仅是政事上能聊上几句,在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是不愿意跟那个老古板多说些什么。 关恕如今才对这灯烧粮草之事不多加置哙了,先前匡越刚刚提出的时候,他竭力反对的模样,匡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皇上,阴吶,真阴!”虞幼白皱着眉头,脸上挂着笑,冲着匡越竖起大拇指。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倒是把匡越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匡越举起大拇指,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虞幼白,这应该是夸奖的意思,但是他怎么听着虞幼白这话里的音儿,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皇上,臣妾夸您呢”说着,虞幼白冲着匡越眨了眨眼,她知道匡越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若是不趁着现在,匡越拿着她没辙的时候过过嘴瘾,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虽说这件事大部分功劳还是在那边关出生入死的将士身上,但是念在你也是献灯有功的份上,你想要什么赏赐,直言吧。但是朕先放下话,不可太过分。”匡越看到虞幼白的眼睛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渐渐变弯,感觉自己也不自觉的想要跟着弯起眼角,但是忽的一想,要保持自己帝王的威严,赶紧转过脸,圈起手置于唇下,轻咳了几声。 第83页 “皇上,您不如升一下臣妾的位份吧”虞幼白双目闪着光芒望着匡越,把匡越瞅的心底有些发毛,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好”动了动唇,匡越看着虞幼白那眼睛里的星子,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皇上,吃橘子,吃橘子,不要客气。”虞幼白听完匡越的这声好,高兴的立即不知道该作何好了。摸起桌上的橘子整个塞到匡越的手上。 “好”匡越懵懵懂懂的接过橘子,颠了颠。这橘子个头饱满,跟送到他那里的又小还略微有些干瘪的完全不一样。内务司的这群狗东西,让他们挑最好的东西送到关雎宫来,所以他们就拿那些歪瓜裂枣应对他。 “你这里的橘子个头倒是大。”匡越把玩着手中的橘子,装作不经意的道。 “说起这橘子,还是前几日的时候,贤贵妃派人送来的呢。除了这些时鲜的果蔬,还有一些上好的布料,补品。”虞幼白看着桌上跟她拳头差不多大的橘子,不在意的跟匡越道。 “哦?是她送来的,怪不得成色比朕书房里的还要好。”匡越嘴角一弯,笑的意味不明。太后的亲侄女,竟然都能吃上这南方已经很难运进京的柑子。堂堂一国皇上却只能啃那酸涩的苦枳。 “皇上若是喜欢,就都拿去,臣妾正好这两日上火,吃不得这些。”虞幼白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狡黠的望着匡越道。 “好,那将那些易上火的补品也一起带走吧,省得你再吃出满嘴燎泡来。” 匡越看虞幼白一脸心痛,但是还是痛快点头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丫头怕随便处置了张蔷赏赐的东西,再引来什么,竟然想法子让他替她给解决了。 “那些布料?”匡越将手里的橘子放下,稜角分明的侧脸望向虞幼白。 “皇上也一併带走吧。 虞幼白摆了摆手,大方的道。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种东西,往后还是不要眼皮子浅的谁送都要的好。 “嗯”匡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点子东西他也早就想要帮她处置了,但是一来初末当时的身份未暴露,只是厨房的一个二等宫女做不了什么。二来,他若是主动做点什么,怕是会引起多方的猜疑。 “对了,那初末,你就留在身边用吧,她人机灵。宫中的大小事务她都清楚的很,而且还会些拳脚,你用的上。”匡越深深的看了眼虞幼白,她身边得有个会拳脚的人贴身跟着。初末自记事起,受的就是死士训练。而且在进关雎宫之前,她可是方渑的副手。 “嗯”虞幼白乖顺的颔了颔首。音离早就发觉初末那丫头走路没声没响,手掌上的老茧不似握菜刀磨出来的,如今能光明正大的将她放到眼前使唤,是再好不过。虞幼白就喜欢这种被高手环绕的感觉,踏实! 匡越在关雎宫坐了许久才离开,临走之时,还带了不少的东西。看得虞幼白心酸的直嘆气,这人家的皇上去哪宫嫔妃那里,哪个不是又赏又赐的一大堆好东西。她这里可倒好,东西没多,反倒是给皇上搭了不少回去。 不过看在匡越是在为她解决麻烦的份上,虞幼白也就不打算与他计较了。 “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莲生嬷嬷来了”匡越前脚刚走,章台宫又来人了。虞幼白揉了揉自己微酸的肩膀,再战! “拜见虞贵仪” 虞幼白一抬头,循着这温和的声音望过去,入眼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眼角含笑的中年妇人。妇人梳着圆髻,头上就簪了一把素银的簪子。脸上也未施脂粉。平凡和蔼的模样,倒不像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管事嬷嬷。 “莲嬷嬷多礼了,快给嬷嬷赐座”虞幼白得体的笑道,她若是正经起来,这模样也是能唬住人的。 “谢过贵仪娘娘”推脱了几句,莲生也安心的坐了下来。 再望莲生嬷嬷身后,就跟着一名浅绛色宫装的小宫女,并没有什么一熘儿宫人排排站,端着托盘的壮观场面,虞幼白也跟着松了口气。 刚将贤贵妃的东西揣给了匡越,太后若是再送一堆过来,那可就不仅仅是占地方这么简单了。 “不知嬷嬷此来所为何事?”虞幼白浅笑着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羽书跟音离两人。 “其实也无甚大事,就是太后娘娘听说贵仪这两日身子有恙,想着怕是骆院判辖管着太医院的事务,怕是会力不从心,就专门将齐院使的夫人齐唐氏宣进宫,照看您一阵子。”说着,莲生利落的回答道,一脸的笑模样,但是在虞幼白此刻看来,却不似刚刚那般和蔼了。 “多谢太后厚爱,但是……”虞幼白刚想笑着推拒,但是却被一旁的音离给悄悄拉拽了一下衣角。 虞幼白不动声色的抽回衣角,轻咳了两声,脸上的为难之色并未褪下。 “虞贵仪,这可是太后娘娘对您的一片关爱之心,也是为了您腹中的皇嗣着想”这一番话,直接将虞幼白架在了火上,若是她再拒绝,可就是不识好歹,另外再加对腹中的皇嗣不上心了。 “那还劳烦嬷嬷代臣妾谢过太后娘娘。”虞幼白一张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 第56章 刚刚将初末化敌为友,这就又来了一个。虞幼白皱着脸将头转向一旁。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这么难混? 第84页 “娘娘如今怀有皇嗣,这些寒凉的东西就先不要食用了。”莲生嬷嬷刚走,齐唐氏脸上裹着笑向前道。 “哦”虞幼白伸向果盘里的手抖搂了一下,讪讪的缩了回来。 “听闻娘娘宫中有小厨房,不知妾身可否去看一眼?”看到虞幼白这番模样,齐唐氏仿佛早就心有准备,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她跟一直脸上带笑的莲生嬷嬷不一样,她自从踏进轻岚殿的殿门以来,脸上压根儿就没有个笑模样,整张脸严肃的,就像那民间过年贴门上的门神。刚刚让虞幼白晃神的,是她脸上僵硬到极点的笑,这笑还真的是传说中硬挤出来的。 “夫人自便便好,羽书,你领着嬷嬷过去”虞幼白也扬起客套的笑,还殷勤的派羽书前去领路。 “是”羽书看到她家娘娘那颇不自然的神情,就明了了,赶紧将人带了出去。 “娘娘,太后这是何意?”看到齐唐氏跟在羽书的后面出了轻岚殿,虞幼白跟其身后的音离齐齐的舒了一口气。音离还夸张的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胸脯。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呗。”虞幼白粗鲁的揉了把肚子,吓得一旁的音离赶紧出手制止。 “娘娘,您生气就生气,别拿小主子撒气啊。”音离拉着虞幼白的衣袖,任凭虞幼白怎么牵扯,都拉不过来,只得瘪了瘪嘴,放松了胳膊。 “娘娘,您说太后是不是欺人太甚啊,当初在宴上将您怀有身孕的消息公布与众的也是齐唐氏,如今还派她来照看您”。 “给我拿块香瓜。”虞幼白用左手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右手的衣袖还在音离这丫头的手里攥着,如今这丫头又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思量啥,虞幼白只得拽拽她的衣襟无奈的道。 “娘娘,刚刚齐唐氏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寒凉的东西,还是少用些为妙” “那我在嘴里含热了再咽下去不就行了?!”虞幼白一使劲,拽回自己的衣袖,自己从果盘里拾了块香瓜,香甜的啃了一口,粗鲁的将皮吐出来道。 “刚刚你这丫头还在害怕那齐唐氏会害我,结果现在又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说,你到底是哪头的?”虞幼白又狠狠的咬了口香瓜,弯起眼睛危险的仰起脸诘问道。 “娘娘,奴婢当然是您这头的,嘿嘿”音离赶紧给虞幼白倒了杯热茶,推到虞幼白的跟前。 …… “娘娘您穿的太少了,如今倒春寒,天还冷的厉害,快将这斗篷穿上”羽书跟在虞幼白身后,手里捧着一件红色绣凤穿牡丹的斗篷。 “没事,等会儿肯定出一身汗,到时候再脱肯定会受风”虞幼白将斗篷推开,继续往轻岚殿的西配殿走去。 这里是虞幼白命人特地给她收拾出来的一处空房。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大大的落地铜镜。自从天气渐渐冷下来,虞幼白日日都是到这里来锻鍊,就算如今有孕了,旁人也劝不住。 虞幼白虽然是头一遭做人,但是在她还是个仙人球的时候,就已经闲着没事总结过许多做人的经验。她那时候在阳台上的花盆里蹲着,楼下的遛弯的不只有老头老太太,还有那些挺着大肚子,揣着崽的孕妇。 看着虞幼白在西配殿对着镜子一会儿掐腰一会儿压腿,在门口候着的羽书的心也是跟着一起一上一下。不得安生。 “娘娘在里面吗?”正在羽书揪着心看她家娘娘甩腰扭臀时,西配殿的门外传来齐唐氏如鬼魅般的声音。 “啊?”羽书看到她家娘娘向她拼命挥手的模样,瞭然的点了点头,“没有,我在这里找些东西,一会儿就出去了” “哦,那要不要我进来帮你?”齐唐氏语气中还是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是她这少见的热心肠,让羽书感觉更加难受。 “不,不用了,我这就好了”羽书给她家娘娘使着眼色,赶紧将身上那套奇奇怪怪的练功服换下来。 虞幼白想了想,走上前去,将羽书手上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羽书姑娘客气了”话音刚落,齐唐氏本来转身欲走的步子又停下。 “刚刚关婉仪来了,说是想要探望一下娘娘,如今正在前殿候着呢。若是你瞧见娘娘还望跟娘娘禀报一声”扭着头,齐唐氏看着门口两双鞋子,不动声色的道。 关尔? 虞幼白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她来做什么? “嗯,知道了,夫人先去歇着吧,我这就去禀报娘娘”羽书冲着门外笑着道。 “羽书姑娘说笑了,妾身本就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照看娘娘的,怎么能自己躲懒。”说完,齐唐氏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西配殿。 “说的倒是好听”羽书冲着门缝,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愤愤的呢喃道。 自从齐唐氏在关雎宫住下,这宫里的大小事务她都要插上一脚。羽书这么好的性子都有些受不了了,何况是音离那妮子的性子,如今只要有齐唐氏出现的时候,音离都尽量不往前凑。但就算是羽书,耐性也快要被磨没了。 不过关尔突然来关雎宫,倒是让虞幼白没有想到的事。她还记得上次她去内廷司时碰见她,她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对她也只是点点头面子情,并没有要深聊的模样。 第85页 如今怎么反倒是亲自上门来拜访了? 虞幼白从内殿的一个小门进去,匆匆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出来时,看到关尔正心不在焉的端着手中的茶发呆。 “娘娘”她身边站着的阿盼看到自家主子还在发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悄悄推了推关尔。 “拜见贵仪”给虞幼白行的礼标准规矩,让人无法挑出什么错来,关婉仪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调整好。 “关婉仪多礼了。”虞幼白浅笑着点点头,这个表情是她早早就练好的,是羽书口中描绘的大方得体的模样。 虞幼白也接过羽书递过来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两人俱都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不知道关婉仪怎么突然登门,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受了风寒。”说着,虞幼白还示意羽书将炭盆往两人跟前挪了挪。 “这都开春了,天也渐渐暖和起来,娘娘殿内还是少用些炭的好,炭气吸多了与身体也不好。”关尔的这番话,倒是让虞幼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女人怎么对她一时冷一时热的? “谢谢关妹妹的好意。”她记得她刚醒来时,关婉仪也是第一个来看她的,当时那神色语气也是怪的很,先是充满挑衅,后来却又帮她诊脉。 看她身上的穿着也是一样,明明天还冷的很,偏早早就穿上衫子,她不冷吗? 脚上偏偏又穿了双兔毛靴子。就虞幼白那个审美,都能看出她这身穿着有些不对头,但是关尔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若有所思的饮着茶。殿内留下伺候的只有羽书,还有在关尔身边站着的阿盼。 “娘娘如今的性子跟未出阁时可是截然不同啊。”放下茶盏,关尔深深的看着虞幼白。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内心。 “呵呵,性子这个东西,表现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虞幼白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但是随即就又放松开来。这没头没脑的来这样一句话是什么个意思? “当初我亲生母亲早逝,在府里处处受嫡母掣肘,如今我是皇上的妃嫔,怎么可能同日而语”虽说只是换了个大点的笼子,但是后面这句虞幼白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倒也是。”关尔有些失神的望着眉眼间轻松明媚的虞幼白,这样的她,比起先前来说,确实讨喜了很多。 “你是得偿所愿,你与我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眼神下移,关尔自嘲的弯起嘴角。 “关妹妹说的什么?”虞幼白没听清她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从桌上捻起块玲珑酥放进嘴中,含糊不清的问道。 “没什么” 关婉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随后就起身走了。 “娘娘,打听到了”音离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内殿,虞幼白正在为了盘中那最后两块玲珑酥跟羽书僵持不下。 “娘娘,不能再吃了,再吃,这午膳就用不下了。” “你小看我”虞幼白将手里的那块扔进口中,牵出帕子擦了擦手,别说就这一碟,就算是再来上一碟,她也能解决掉。 “娘娘”音离看着这两人仿佛没看见她一般,忙转到两人跟前接着道。“原来昨夜关婉仪又去紫宸殿了” “等等,我猜一下,又吃了闭门羹?”虞幼白将帕子放在桌上,一副我早就瞭然的模样。 “嗯”音离点了点头。可是皇上给她吃闭门羹,她来找她家娘娘算是什么事?难道是想通过她家娘娘,让皇上多看她一眼? 羽书跟音离相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意味。 但是还没等到虞幼白猜出关婉仪此行的目的,就被匡越接下来一系列的动作给惊到了。 第57章 “什么?关婉仪被禁足了?”虞幼白端着碗的手一抖,幸好碗里的粥没洒。 “听说是因为打破了皇上最喜欢的一件笔洗,所以遭的禁足。”音离一脸的八卦之色。 搅了搅碗里冒着热气的粥,将里面的红枣用瓷匙划拉到一旁。虞幼白一耸肩,瘪了瘪嘴,匡越这厮是真的小气到家了,就那么件笔洗,整个嘉国都是他的,他还吝啬这么点儿玩意儿? “知道了”这样说来,关尔也挺可怜的,这两日老往紫宸殿跑,怕是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虞幼白低头轻轻抚了下自己的肚子,一脸郑重的模样“宝宝啊,你要是个男人,可千万别学你爹啊,男人不能这样小气哈,不然以后可娶不到媳妇。娶不到媳妇阿娘可就抱不上大胖孙子了……” “娘娘”羽书无奈的将水晶蒸饺夹了两个放到虞幼白面前的碟子上。 一旁的音离则是新奇的盯着虞幼白的肚子,“娘娘,您先前说待到月份到了,这样说话小主子便能听见?” 虞幼白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刚欲开口,突然听到一个让人头皮有些发麻的声音。 “不学他爹,难道学你?”匡越刚踏进轻岚殿的殿门,就听到虞幼白这不着四六的话。幸亏他命刘沐叫住了想要进殿禀报的宫女,若是不然,他可没机会听到这般精彩的话。 原来他在这女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个模样。吝啬小气?他那是吝啬吗?他那是有苦衷……可是这又不能言明。 第86页 看着匡越的眼神由最开始的带着丝丝怒气到最后只是无奈的嘆了口气,虞幼白手中瓷匙里的那口粥也终于能安心的送进嘴里。 “皇上吃了吗?一块儿用点儿?”虞幼白举着手中的空匙,本想是虚让一下,没成想匡越竟然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嗯,给朕盛一碗。”忙着处理政事,匡越午膳就用了一点,如今这个时辰,也正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了。看虞幼白吃的这样香甜,匡越不禁感觉自己腹中也有些空了。 “是”羽书拿起个碗,那碗看起来要比虞幼白手中的要小上两圈。那瓷盅里的粥炖的粘稠香软,一勺下去,正好装满羽书手中的碗。 看到羽书给匡越用的那个碗,虞幼白的脸上倏然放松了几分。猛然发觉端着碗用膳好像有些不端庄,赶紧将手中的碗规规矩矩的放下。匡越这个老古板,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最喜欢盯着不放。 “羽书,也给我满上”虞幼白指了指自己的碗。 “咳咳”匡越嫌弃的瞥了虞幼白一眼,恰好看到她嘴角的米粒,竟然不自觉的伸手过去帮她揩掉。 盯着碗的虞幼白被匡越的这一动作惊得顿在了那里,但是随即眉头一蹙,好像哪里不太对?随即垂下眼睛细瞧了一下“皇上,臣妾的衣袖也怕脏!”。 匡越这傢伙竟然捻起她的衣袖给她擦嘴,既然嫌弃,干嘛还装模作样? “这粥不错,初末做的吧?”匡越倏然松开捻住衣袖的手指,眼睛不自然的眨了几下,随即竟然低头研究起桌上的粥来。 虞幼白瘪起嘴,给了匡越几个大白眼。用羽书递过来的帕子小心的擦了下衣袖,这件衣裳可是她最喜欢的。 “朕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匡越用了两口粥,突然放下手中的瓷匙,抬头看向虞幼白,幸亏虞幼白的眼神首的及时,大白眼没被抓住。 “虞丞相失踪了” “哦”虞幼白脸色如常,只不过手下舀粥的频率慢了下来。 “你不担忧?”匡越满脸疑惑的盯着虞幼白的眉眼。 “担忧也无用,该回来的便会回来。”对于这个便宜爹,虞幼白对他的印象还不如大街上的陌生人。可以说,就是他的漠然,跟不作为,才造成了原主母亲的死,跟原主悲惨的童年。若是先前她还想着在宫中生存,还是得靠着她那个便宜爹。但是自从她知道她对岳桑花过敏之事,是通过陆氏的嘴露出来时,她就知道她那个便宜爹是不会为了她跟她那个天天想着作妖的嫡母反目的。虞浦深派人传进宫的消息,陆氏那两日受了她婆母,也就是虞老太太的几日磋磨,随即就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而且那件事涉及到太后,就最近一段时期,虞幼白根本不用想着用这个来给陆氏使上什么绊子。这次真的是被人打碎了牙还要往肚里咽了。 这种爹,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说实话,就现在的情况,就算虞幼白真的装模作样的哭上两声,匡越也不见得会真的信。她相信,除了她芯子已经换了的事,如今她都不敢保证音离的身份,匡越那傢伙是不是都已经摸清楚了。这傢伙后招多着呢,还真是有句话说的好,千万不能惹穿龙袍的男人,都是狠角色。 “……”匡越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虞幼白也无言,两人静静的用着晚膳,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宫人们进来陆陆续续将灯点上,昏黄的灯火倒是将两人用膳的画面映得带了些温馨的味道。 “我进来时,听见那丫头说,你如今跟他说话,他能听见?”用完晚膳,匡越将净手的帕子递给一旁的羽书,指着虞幼白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道。 “嗯,不过只有臣妾才能知道,他何时能听见。”虞幼白也将擦过嘴的帕子放到一旁。眉毛一挑,笑的得意。 “那,他现在能听见吗?”匡越的眼睛微弯,下眼睑被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脸上竟然带了几分少见的孩子气。这是他初为人父,什么都不懂,竟然对虞幼白的话深信不疑。 “呃,现在他还,哎?等等”说来就来,虞幼白扶住肚子,刚刚那孩子好像踢了她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胎动? 看到虞幼白一只手举着,另一只覆在小腹上,就定在那儿,神情严肃,也不言语的模样,匡越还真就住了声,小心翼翼的看看虞幼白,再看看她的小腹。 “娘娘——”羽书脸上带着急色,若是不行,她就赶紧去请太医,再不济,关雎宫里还有个齐唐氏。皇上如今就在这儿,她就算再心怀鬼胎,应该也不敢在皇上眼前儿作妖。 但是她刚开口,就被匡越一个眼神给剎住了声。 “你说话,到底是怎么了?”匡越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虞幼白举着的那只手,担忧的盯着她的双目问道。 “嘘,他刚刚踢我了” 这种情况下,匡越已经不在意虞幼白自称你我是否尊礼,并且脸上也换上惊讶的神色。 他还想试探着探手去摸一下,却被虞幼白一把将手给拍开。 “虞幼白,你莫要……莫要太过分!”匡越捂着自己被拍的泛红的手,刚想呵斥,但是想着虞幼白腹中的孩子能听见他们的争吵,就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道 。 第87页 “你一摸,吓着他不动弹了怎么办?”看到匡越微眯起的眼睛,虞幼白无奈的拉过匡越的大手“轻一点”。 在一旁伺候的羽书音离跟刘沐,见虞幼白没有什么事,也都放心下来。羽书出去唤人收拾桌上的残羹。音离则是去给虞幼白铺床,刘沐也悄悄躲到帷幔后面,好不打搅皇上跟贵仪娘娘的打情骂俏。 第58章 “羽书姑娘,娘娘用完晚膳了?”羽书刚踏出轻岚殿的殿门,就看见齐唐氏端着碗东西从不远处走来。 羽书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殿内,回过头来道。“刚用完”。 “那正好,这碗补药饭后用的。我给娘娘端进去”,齐唐氏虽说是来伺候虞幼白的,但她自诩是官家夫人,比起羽书音离等人不知道高了多少等。是以平日里说话一直是眼高于顶的。 她跟羽书搭话,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只能算是知会一声罢了。 “哎——”羽书伸手刚想拦住,但是转念一想,蓦然想起什么,她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左右皇上在殿内,若是那女人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让娘娘藉故将她撵了也好。 “娘娘,早膳午膳后的补药您为什么不用呢?”刚踏进轻岚殿,齐唐氏的语气蓦然和缓下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娘娘,您再怎样都不能拿着腹中的皇嗣撒气啊,这补药虽然有些苦,但是对腹中的胎儿是极好的。您千万不能为了贪自己一时的口舌之欲……臣妇该死,臣妇不知道皇上在这儿,冲撞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看到帷幔后立着的刘沐,齐唐氏一迈步子,正好跟听着声儿往这儿张望的虞幼白匡越对视上。 “荒谬,她说的可是真的?”匡越转过脸,危险的眯起眼睛。嘴角虽然挂着笑,但是他这副模样,却让虞幼白没来由的感觉后背一凉。 “哈哈,那个,我早膳跟午膳用的汤汤水水有些多,你放这儿,本宫这就服了,这就服了。”赔着笑对匡越解释完,虞幼白随即转过脸冲着齐唐氏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将补药端过来。 “娘娘如此,臣妇就放心了。”齐唐氏一脸严肃的舒了口气,若是在不知情的人来看,还以为这该是个多衷心为主的老僕呢。 “那臣妇就先退下了”给匡越虞幼白行完礼,齐唐氏低头退了出去,在她转身出去的那一瞬间,在殿门帷幔处站着的刘沐分明看见她嘴角突然奇异的弯起。 “刘沐,去让初末给她主子准备盒蜜饯,不是怕苦吗?朕看你这次还有什么理由辩白”冲着刘沐吩咐完,匡越半转过身子,虎着脸冲着虞幼白道。此时的殿内除了在内殿铺床收拾的音离,就只剩下外殿偏厅八仙桌旁虎视眈眈的匡越,跟看着那碗药嘴中不住犯苦的虞幼白。 “皇上?”虞幼白为难的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补药’。自从齐唐氏来了之后,只要是她经过手的吃食,虞幼白都不会入口。 “拿过来”在虞幼白惊讶的目光下,匡越竟然拿起那碗补药起身倒入了窗台旁的花盆里。 虞幼白站起身,随着匡越走到那盆花旁,“皇,皇上?”不禁有些结舌。 “我若是今日不让你将这碗补药‘服’了,你觉得她们会罢休?”匡越将空碗里最后一点儿倒尽,随手将虞幼白拉回桌旁。 “皇上,蜜饯来了” 刘沐这时也正好掐点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漆器的攒盒,九个格子里面装着各色果脯蜜饯。其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垂着首进来收拾桌子。 匡越突然攥了一下虞幼白的手,虞幼白一吃痛,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快,把蜜饯先递过来”匡越侧着身子一脸担忧的模样,虞幼白则是在心里暗骂匡越。 “娘娘,您先用颗糖莲子”从内殿铺完床出来的音离顺手接过刘沐手上的攒盒,将盛着糖莲子的那一格冲着虞幼白道。 “好”虞幼白皱巴着脸,一副被苦极了的模样,但一伸出手看到格子里各色的蜜饯果脯,竟然不知道该选什么好了,看着味道都挺不错的模样。 “快,张嘴”匡越随便摸了颗像是糖渍青梅的果子塞进了虞幼白的口中,而他自己,则是给自己的口中放了颗糖莲子。 “……匡……”虞幼白条件反射的一咬,短暂的甜味过后,嘴里顿时酸水四溢。眼睛跟眉毛皱在了一起。 “你药也服了,那朕也回了,这糖莲子还挺甜的,你尝尝”说着,匡越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攒盒小格里的糖莲子。一副绝对的没骗你的模样。 …… 看着匡越跟刘沐走出轻岚殿,一直在回廊处站着的齐唐氏也走到刚刚端着碗筷出来的宫女跟前,看到干干净净的药碗,脸上掀起一抹松快的笑。 ‘对不住了,贵仪娘娘,但是为了我家老爷的前程,我不得不这样做’,望着轻岚殿的方向,齐唐氏有些恍然的低声呢喃道。 “齐夫人在这风口上站着作甚?不怕冷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后窜起,吓的齐唐氏往前迈了两步才停下。气恼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厨房的那个烧火丫头,初末。 第88页 初末平凡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一副没心机的小宫女模样。 “我刚刚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就想借着这风口让头脑清醒一下。”说着,齐唐氏还装模作样的抚了抚额头。 “哦,原来如此”,点了点头,初末没再说话,转身往轻岚殿去了。刚刚刘沐来要蜜饯的时候要的急,她将其中一个格子里的蜜饯装错了。那种梅脯酸涩的很,是做糕点专用的,一般人吃一颗都得齿软上大半日。她得赶紧去禀报一声,不然若是让贵仪误食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快……”虞幼白指着攒盒里裹着糖霜的糖莲子和金桔饼,嘴里一直冒着酸水,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刘沐,听说齐院使家还有个小儿子?”这厢,匡越吩咐龙撵在后面跟着,准备自己跟刘沐熘达回去,正好消消食。 “回皇上,是的,齐院使跟他夫人齐唐氏中年得子,宝贝的很,一直娇养着。如今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刘沐向前虚探着身子,对大臣们的家事倒是如数家珍的模样。 匡越无言的背着手继续往前踱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 “前段时日朕仿佛见过一个摺子,说是齐院使的小儿纵容恶奴当街行凶,差点害死一名无辜百姓?”这个摺子匡越是单独留存起来的,本想着过几日就以这件事为由敲打一下齐院使,让他多管束一下自己的儿子便好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派上更大的用场。“你去告诉大理寺卿,就说朕说的,新年伊始,绝对不能助长一些官宦家眷的不正之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匡越说完,突然想起什么,“记得这件事一定要传进关雎宫里才好。”不然,那女人怎么会着急想法子出宫去。 第59章 “夫人,刚刚接到的消息,少爷醉酒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已经被京兆府尹抓起来了。”一名长相不起眼的身着末等宫女服的女人悄悄熘进齐唐氏住的房间,对着正在拾捡桌上药材的齐唐氏悄声禀报导。 “什么?”手中刚刚拣出的药材尽数洒落在地,齐唐氏倏地站起身。“老爷呢?”她上前紧紧抓住那名宫女的衣袖。 “老爷昨日被皇上派去了林州府,说是那里灾情严重,让老爷率领太医院的部分太医们去为灾民们诊治病症。”那名宫女探着腰,望向齐唐氏的目光有些闪躲。齐唐氏松开手,脚下的步子不停,在屋里转来转去。不复以往的胸有成竹。 “知道了,你先回去”。齐唐氏坐在桌旁,不再看那名宫女。那名宫女确切的说,身份应该是医女,她在太医院当差,自从齐唐氏进了宫,就一直靠她跟齐院使联繫。也通过她了解一些宫外儿子的消息。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是不放心。她的婆母早逝,家中除了她跟齐院使,府中也没有什么能主事的大人。如今家中独子又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不忧心? 不行,她的儿子娇贵,怎么能受这样的罪?想到这里,她推门出去,连向虞幼白禀报的功夫都没有,出了关雎宫的大门,径直往章台宫走去。由于走的太急,没注意脚下,差点诓倒自己。 “娘娘,刚刚齐唐氏慌慌张张的出去了,看方向,像是去章台宫”。音离端着碗燕窝,带着几分好奇的踏进内殿。内殿中,虞幼白正在研制她那美白的珍珠擦脸膏。 “这么明目张胆?”放下手中的东西,虞幼白突然想起昨日匡越派小泉子来传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它去。 当时这句话她还琢磨了许久,这个‘它’,到底指的什么,如今看来,她怎么有种感觉,这个它,指的就是齐唐氏呢? “随她去吧”,鬼使神差的,虞幼白也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你要出宫去?”太后望着下面战战兢兢站着的齐唐氏,眼中飞速的闪过一丝寒光。 齐唐氏始终垂着头,一副害怕的模样,但是一想到还在受苦的儿子,明知道这一应会是什么结果,竟然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还望娘娘垂怜臣妇的一片为母之心。” …… “娘娘,刚刚接到的消息,齐唐氏被准许出宫了。” 正在给羽书抹着美白膏的虞幼白只是嘴角弯了弯,并没有说什么。终于将这尊大佛给请走了。 “告诉初末,让她晚膳时去御膳房说一声,本宫要吃红烧肉!”就算好吃的再多,这红烧肉依然是虞幼白的心头好。这样的好事,当然要吃点喜欢的庆祝一下。先前她因为孕吐,闻到肉味就吐,再加上齐唐氏日日在她眼前转悠,她也没什么胃口。如今胃口竟然突然就好了。 “吃那么多肥甘之物,真是一点都不注意。”刚走到门口的匡越听到虞幼白的话,突然止住步子,身后跟着的刘沐等人差点直接撞到他背上。 “皇上来了,娘娘,皇上来了。”音离刚捧着笑回过头,正好瞥见踏进殿门的匡越。赶紧蹲下身子拉了两下正在往羽书脸上继续涂涂抹抹的虞幼白。 “啥?”虞幼白的手一抖,手里的银勺差点戳到羽书鼻孔里去。吓得羽书往后一退,主僕俩差点闹出笑话。 羽书听到皇上来了,腿脚麻利的从地上的蒲团上起来,也不顾脸上被虞幼白抹成了什么模样,赶紧躬身行礼。 第89页 “虞幼白,你又整什么么蛾子?”匡越看着被涂抹的一脸惨白的羽书,皱着鼻子望向露着手腕手里还握着一柄小巧的银勺的虞幼白。 如今的天儿已经渐渐回暖,虞幼白想着今日要忙活上好一阵儿,就穿了件春衫,齐胸的襦裙恰好微微露出她精緻的锁骨。不过,锁住匡越目光的,并不是虞幼白纤长幼白的脖颈,而是她脖子上悬着的一枚玉件。 “你们几个先出去。”一挥手,羽书等人如蒙大赦般的鱼贯而出。皇上最重礼节,这种在皇上面前失仪的情况,若是搁在往常,怕是羽书早就被扔进内廷司吃板子去了。 “皇上,怎么大白天的就来了?”讪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扔到一旁,虞幼白赶紧上前将匡越请到一旁的正厅里。 “你又不是见不得人,朕白天怎么就不能来了?”匡越虽然随着虞幼白寻了个地方坐下,但是眼睛依旧没有移开虞幼白的胸口半分。 “……?”虞幼白顺着匡越的目光疑惑的望向自己的胸口,再抬起头时脸上早就是一副惊恐的神色。“皇上,不可以啊!”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虞幼白蹙着眉摇头道。 “想什么呢你?”不顾虞幼白的挣扎,匡越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脸,另一只手则是探向她胸口的黄色玉件上。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虞幼白低头一看,竟然是脖子上的黄暖玉,也就舒了口气,刚刚她还以为,还以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老脸一红,脸上带了少见的扭捏之色。 “朕问你话呢,怎的脸这般红?”仔细看了两眼,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虞幼白脖子挂着的这块,就是匡越先前丢了的那块黄暖玉的玉佩。 待到匡越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时,看到的就是虞幼白双颊泛红,眼神闪躲的模样。 “没什么”‘蹭’的一下躲开,虞幼白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的道。 “那枚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匡越走到桌上坐下,恍若不经意般的随口问道。 “啊?这个啊,捡的”虞幼白还一副我手气不错吧的模样,倒是让匡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嗯,朕以前也有一块” “嗯,真巧”虞幼白脱口而出,猛然间回过味来之后,突然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艰难的抬起头,望向笑的一脸狐狸相的匡越,她只能恋恋不捨的伸手,摘下那块黄暖玉,双手奉还。 “你喜欢?”手里握着那块因为虞幼白的体温,比起往常,更加温热了几分的黄暖玉,匡越双目含笑的望向虞幼白。 虞幼白本想点头,但是一想,赶紧摆了摆手,“不,这块玉佩贵重,皇上不必顾忌臣妾。” “想什么呢,朕又没想送给你,这可是嘉国未来皇后的。”利落的一扬手,玉佩上的挂绳一甩,稳稳的被攥在匡越的手上。 “小气鬼……”虞幼白低头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即脸上带着阿谀的笑附和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虞丞相,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就是,人受了点伤。”匡越并没有立即将那玉佩收起,而是一直握在手中把玩着。 “哦”虞幼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倒是招来了匡越的一记白眼。 “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匡越头微微歪着,皱着眉头好奇的盯着虞幼白。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每次,只要他踏进关雎宫的大门,他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的丰富起来。 在这方面,直观感受最为明显的,当属一直跟在他身旁伺候的刘沐了。是以,现如今只要他看到皇上脸上一带寒意,就赶紧拐弯抹角的往关雎宫引。 “他……怎么样了?”虞幼白望向匡越,她倒不是多担心她那个便宜爹,她只是怕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弟弟虞浦深会不会受到挂落。而且还有一件事,一直如鲠在喉般的在虞幼白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当初陆氏派李姑姑从她那里顺出宫的紫金凤钗,到底是有什么作用。也不知是腹中的孩子渐渐大了的缘故,她最近老是感觉这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 第60章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匡越没有细说的意思,虞幼白也就没有多问,两人就这样坐在那里,各自思量着自己的事。 “皇……”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在那里,最后还是匡越点了点头,示意道,“你先说”。 “臣妾一直不知,皇上为何对臣妾的态度变化这样大。”虞幼白手上还沾了些珍珠粉,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扣着,一边有些忐忑的望着匡越。这些话她早就想问了,但是先前一是没胆子,二是感觉没有必要。因为虞幼白一直想的就是,如果可以,等到有机会,她就出宫去。也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要不然也是白做了一遭人。 “你想知道?”匡越从桌上的攒盒里捏起一枚糖莲子,定定的目光有些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嗯”,这不废话吗,不想知道她干嘛多这句嘴。虞幼白点头点的积极。 第90页 “有一个人告诉朕,说是让朕要好好待你”因为上辈子,朕对不住你太多。匡越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目光却深沉了几分,这个压在心底的秘密他已经想要喷薄而出。 “是谁?”,尽管匡越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但虞幼白还是抓住了其中的重点。所以,匡越如今这样对她,只是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句话,让她没来由的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就像前些日子,她听说庆贵人代替她去侍寝。帮匡越去掩人耳目时一样。 “哦,知道了”恹恹的伸手摸了颗杏脯,扔进口中,虞幼白感觉口中本该酸甜的滋味,也淡下去不少。 “难道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看到虞幼白这番模样,匡越倒是来了兴味。将手中的糖莲子放下。 “肯定不是我爹”虞幼白又拿了颗杏脯,随便答了一句,一脸浑不在乎的扔进口中。 让虞幼白来猜这个人是谁,想必她就算想破大天也实在是猜不出的。 “……”,看到虞幼白浑不在意的模样,匡越只得舒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件事,待以后再与你说吧。”匡越看了眼手上的黄暖玉,没有半点犹豫,将其放回桌上。而虞幼白此时,嘴里嚼着酸甜的杏脯,心中则是在思量刚刚匡越的话。 从关雎宫出来,匡越径直回了紫宸殿。 “娘娘,庆贵人来访”将桌上的攒盒拿起,羽书看了看里面装杏脯的那格已经空了大半。她家娘娘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癥结,吃起东西来没个节制。 刚刚因为皇上在这里,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她没瞅见,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吃了这么些。 “她?”将手中最后的一点尽数扔进口中,虞幼白歪了歪脑袋。“让她进来吧。” 自从上次匡越跟虞幼白交了庆贵人的实底之后,两人之间的往来倒是比起以前更加紧密了。虞幼白也不知为何,看着庆贵人也更加顺眼了。 “虞姐姐吃着呢?”庆贵人这人有个好处,每次来都不会带礼物,尤其是入口的吃食。这样既不会让虞幼白纠结该不该收,又不会为自己日后留下什么口舌把柄。是以虞幼白每次都跟羽书音离她们念叨,若是王庆嫚跟关尔一块儿出宫,关尔,也就是关婉仪铁定是被卖了还给数钱的那个。 “啊,初末刚做的,你尝尝”指着羽书新添好,刚端进来的攒盒,虞幼白热情的让道。 “好”庆贵人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摸起攒盒里的蜜饯就往嘴里送。“嘶——用了姐姐这蜜饯,妹妹怕是要回去有几日不能进食了。” 看到庆贵人脸上纠结到扭曲的模样,虞幼白奇怪的往攒盒里一望。正中间摆的,可不就是那日匡越餵她的那种酸了她后槽牙半日的青梅吗?想到这里她嘴里还不受控制的往外冒着酸水。 冲着正眼神游移不定的羽书瞪了一眼,虞幼白赶紧从攒盒里捻起一糖冬瓜条递过去,“这个甜,你缓缓”。看到齐贵人眼泪都酸出来的模样,虞幼白没来由的想要噗嗤笑出声,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姐姐想笑就笑吧。”齐贵人略显丰腴的双颊上酒窝一陷,反倒是不在意的模样,接过虞幼白的冬瓜条就扔进口中。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我宫中了?”虞幼白也随便抓起一冬瓜条,但是味道太甜,虽然不喜欢。但她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还是强忍着将其囫囵吞下。眼睛也不再往攒盒那里瞥。 “我来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姐姐,最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己独自出关雎宫。”齐贵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但是无奈虞幼白偏就吃她这一套。只是因为她虽然一直神神秘秘的,但是有很多事都说准了。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做过什么危害虞幼白的事情。如今又有了匡越给她们建起的这层奇怪的关系,她们俩的友谊竟然诡异的朝着无话不谈的闺蜜方向走去。 “馒头,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时正厅里就虞幼白,跟庆贵人两人,羽书在正厅外候着。至于伺候庆贵人的宫女,直接被自家主子辇到了外殿门外候着。 虞幼白抱着胳膊,好奇的打量着庆贵人。因为庆贵人闺名庆嫚,人长的又喜庆壮实,私下里虞幼白都会这样唤她。 “我?皇上的女人嘛。”嘴里的酸劲下去,庆贵人的手又往攒盒里的各色蜜饯伸去。 “……”一边嘴角一扬,虞幼白一脸不信的模样。 她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王庆嫚这丫头,应该不是原汁原味的嘉国人,或者说,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她们两人交流起来毫无压力,有些只能现代人能听懂的词,虞幼白偶然间说起的时候,王庆嫚接的顺熘极了。 看到虞幼白脸上的神色,庆贵人突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的时候不小心脸着了地。” “噗——”虞幼白还以一记白眼。 “对了,皇上这几日好像忙的很,都不太入后宫了。但是却三天两头的来姐姐这关雎宫,姐姐可要提防后宫那群染了红眼病,酸果症的女人们”庆贵人接下虞幼白的这记白眼,挠了挠嘴角,驴唇不对马嘴的开了个新茬儿。 第91页 “雪灾的事还没好?”虽然匡越时不时的来关雎宫跟虞幼白拌上两句嘴,但是两人的交谈基本上不涉及朝堂上,是以虞幼白还以为匡越在忙活雪灾善后之事。 “不是,姐姐莫不是忘了二月的春闱?”庆贵人用够了蜜饯,饮了杯羽书刚刚端上来的花茶,解了解嘴中的黏腻,舒坦的开口回道。 “哦,春闱啊,怪不得。对了羽书,我记得二弟今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是吧?”唤住端着托盘站在一旁的羽书,虞幼白忽然提起道。 “是啊,二公子准备了这么些年,今年也正好下场试试。”羽书点了点头,道。 “虞姐姐有个好弟弟,以后再诞下皇嗣,这好日子在后头呢。”庆贵人在听到虞幼白提到虞浦深时,瞳孔微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用感染人的笑掩盖了过去。 “那是,有本宫这样优秀的姐姐,这做弟弟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虞幼白没脸没皮的模样是最近才显露出来的。她也对自己能不设防的在庆贵人面前插科打诨有些惊讶,但是后来,也就慢慢释然了。 而且,刚刚庆贵人故意将话题引到虞浦深身上,虞幼白也已经察觉出了点异样。已经好几次了,虽然不着痕迹,但是最近虞幼白添了留意之后,也就不那么难以发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霸总男主带球跑》,喜欢的可以点开专栏瞅一眼加个收藏。 穿成霸总,结果左手是公司的烂摊子,右手是嗷嗷待哺的自己崽儿,这日子怎么跟郑柏年刚醒过来时想像的不太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虽然人帅多金,但却有个非常严重的隐疾,对喜欢的人一心动就秒变猫??那他那大胖儿砸是咋来的? 而且人家霸总都是让别人带球跑,怎么到他这儿,带球的成了他?等等!听说竞争对手的未婚妻竟然是他孩子妈? 白菘蓝:看什么看,渣男! 郑柏年:(黑人问号脸)喵呜——这年头霸总的日子都这么难过吗? 第61章 “送庆贵人出去。”虞幼白跟王庆嫚说了会子话,天色也不早了。刚刚有宫人来传话,说是匡越宣庆贵人侍寝,要提前回去准备。 “快给你家娘娘拿点糖莲子来去去酸气。”戏嚯的打趣着虞幼白,王庆嫚脸上的神情也是欠欠儿的。但是窗户纸捅破之后,虞幼白心里的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疙瘩也散了开来。 “快走吧,明日那群女人就会拧成一股绳儿撕你。啧……”虞幼白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会儿,两人一来一往的,若是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两人多大的仇呢。 羽书哭笑不得的送了庆贵人出去,回到轻岚殿前殿正厅时,看到虞幼白脸上的嬉笑之色已经尽数收起,而且已经写好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信封上没有署名,羽书瞭然的转身走了出去。“音离,快,娘娘找你”。 这信,八成是要给二公子。而宫内宫外跟二公子联络这件事,一直是由音离在负责。 “娘娘?”音离从殿门外进来,看到虞幼白的桌前一封信已经静静的躺在那里。 “快要春闱了,将库房里用得上的笔墨纸砚,还有放着积灰的书本,一起递个牌子禀报一声后送到虞府去。还有这封信,你见着浦深时,亲手交给他。”虞幼白库房里的笔墨纸砚不是皇上的赏赐,就是各宫娘娘或是巴结,或是做面子时送来的。若是放在外面,也都是人人难以见到的稀罕货,但是落到虞幼白的手中,就只能让它们堆在库房里积灰。 如今趁着春闱的由头,也正好将这些东西送出去物尽其用。 虞幼白如今身份位居正四品的贵仪,虽说品级并不算多高。可是耐不住匡越的后宫凋敝,有品级的嫔妃也大多是极低的位份。所以矬子堆里拔将军,虞幼白竟然也能在后宫的嫔妃中排上个前几。 而且匡越前阵子承诺过了,要将她的位份往上动一动。想必等忙完这阵子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这有些事,还真的是不经念叨,虞幼白刚念叨着匡越给她升位份的事,结果第二日,这升为嫔位的旨意就落到了关雎宫。 看着手中朱红色锦缎为底,上面绣着金线的圣旨,虞幼白歪着头,傻呵呵一笑。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众宫人在羽书音离的带领下,俱都乖顺的躬身祝贺。 “都有赏。”弯起嘴角,虞幼白稳坐在前殿偏厅的小塌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已经略显丰腴的双颊,让她显得比起以前更加柔善。 送走了宣旨的刘沐,音离凑到虞幼白跟前,将刚刚收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什么?陆氏这是想让整个虞家为她陪葬吗?”虞幼白脸上的笑意霎时收紧。 “浦深还说什么了?” 那日她命音离趁着送笔墨的由头,悄悄给虞浦深塞了封信,将先前陆氏怎么串通李姑姑偷走她紫金凤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虞浦深。这件事,她总感觉不对头。但是就虞幼白自己的那个脑子,却又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能将这脚球踢给了虞浦深。 而刚刚音离给虞幼白带来的消息,正是关于此事的。那只凤钗,虞浦深至今未寻到其踪迹,但是他想方设法从原先伺候他跟虞幼白母亲的旧仆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若是放出来,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那只凤钗,关系着前朝的一处宝库,那处宝库据说是前朝皇后的私库。 第92页 前朝明皇后荒淫无度,霸占朝堂十年。她的私库,据说可以抵上嘉国数十年的国库收入。所以说,无论是谁,若是能将这笔不菲的钱财收归囊中,都能在嘉国搅起一场风雨。 而那把紫金发钗,正是开启宝库的关键。而那把发钗现在在陆氏手上,她素来喜欢攀附权贵。最近尤其是往章台宫走的最为勤勉。若是她替虞家做了什么糊涂决定,虞家一大家子怕是都要被她拖下水。 深深吐了口气,虞幼白感觉自己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疼。但是不知是不是腹中的小傢伙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竟然突然踢了她一下。 “娘不生气,不生气。”虞幼白轻轻的抚了抚微凸的腹部,低头柔声道。 太后当初选择帮助匡越继承大位,安安稳稳当自己的太后不就得了,如今又肖想这些。熟不知如今天下当家做主之人若是她唯唯诺诺的亲生儿子戚山王,怕是这天下就不是如此安稳了。 有些东西真的是要看天分的,做皇帝就是。奈何太后偏是看不清,明明自己儿子都不想折腾了,她还偏偏要日日跟匡越明里暗里的斗法。真是老妖婆。 而且如今,太后想要作的妖,有可能会连累虞家,就让虞幼白有些惴惴不安。 当然,虞幼白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弟弟虞浦深,跟一直护佑着虞浦深长大的虞老夫人罢了。别人,她还没那么大的闲心。说到底,此事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她那早逝的生母,怎么就那么大的能耐,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随便收着。头一次,虞幼白感觉到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女主光环。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跟匡越那傢伙说呢?虞幼白将手从腹部挪开,眉头紧蹙的搭在一旁的小花梨木方桌上。 “有动作了。”一袭白衣的方渑半跪在匡越的御案前,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嗯”,匡越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手下笔走龙蛇间,一幅苍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开始吧。” …… “娘娘,娘娘,不好了,快起来。”虞幼白半睡半醒间,猛然感觉身子好像被猛烈摇晃着,努力的睁开仿佛被粘在一起的双目,嘴里还呓语着。 “大半夜的,音离,抽什么风啊。”揉了揉眼睛,看见是羽书的脸,虞幼白身子往后一瘫,又想躺下。“娘娘,不能睡了,您快起来啊。刚刚从紫宸殿传来火光,而且还传出喊打喊杀的声音来。还有一伙贼人从紫宸殿冲出后就往后宫散来,眼看就要到关雎宫了。您可别睡了。” 听到这里,虞幼白脑袋突然清醒,不用音离搀扶,直接自己坐了起来。“快给我更衣。羽书呢,把值钱的物什都带上。” 她这虞嫔的位子刚坐上,屁股还未坐热,结果就出这档子事。难道是太后那老婆娘造反了?算了,如今也没时间想别的。虞幼白匆忙穿上衣裳。赶紧往自己的妆奁匣子处奔去。 “娘娘呢,怎么还没出来?”羽书的声音里带着急切,推开殿门时,背上已经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这场乱子来得匆忙蹊跷,但是她也知道她家娘娘看重什么,是以刚听到消息之时,她就去库房里将一些轻便但是价值不菲的细软收拾到了包袱中。 “外面怎么样了?”虞幼白自己也结结实实打了个包袱,但是被音离给抢过去背在了身上。 “那伙贼人一路打杀,前面的宫殿已经烧了几座了,侍卫们正在与他们厮杀”初末突然从殿外踏入,此时她手上正握着一把软剑,软剑上还带着滴滴血迹。 第62章 “娘娘,咱们关雎宫的位置偏远,要不咱们在宫内寻处偏殿先锁门藏起来?”羽书望向虞幼白,鬓角上已经被汗水濡湿。音离虽说好些,但是光洁额头和鼻尖上也已经开始冒细细的汗珠。 如果一两个人,她确实能保证虞幼白的周全,但是如今听这话音儿,和情形来看,根本不是刺客。这明明就是叛军。 “糊涂!”初末瞪了羽书一眼,显然是不贊同羽书的提议。 “不行,这样就成了瓮中之鳖。就算要藏,也不能藏在关雎宫。”到时候让人给包了饺子,可就哭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了。虞幼白摇了摇头,否了这个提议。现在不光朝中上下,还是宫里宫外,都知道她虞幼白怀了身孕,最受宠幸,所以就算是这关雎宫的老鼠洞,那群叛军也不会放过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伙叛军这般猖狂,也不知匡越怎么样了。 “我们先去后面那处院子”虞幼白站起身,随手将桌上的桌布掀起,将桌上的糕点,果子,一齐全倒在了里面。 看到虞幼白这般,羽书跟音离也会意的将殿内的几只盛水的水囊,竹筒。能挂的都挂在了身上。不能挂的就捧在手里。幸亏虞幼白有这个嗜水的怪癖,要不然她们关雎宫也不会攒下这么多盛水,存水的容器。 “娘娘,是咱们上次去的那里?”羽书刚开始还不知道虞幼白说的是哪里,待跟到虞幼白的身后走到门口时,才明白虞幼白说的是哪里。 上次她们去那荒院偷砍竹子,差点被逮住。自此以后就没再也没敢踏进过那院儿半步。 “对,就是那里。”那处院子荒废多年,杂草丛生。若不是虞幼白的关雎宫跟那院子邻的近,她也不会知晓皇上时不时的会往那院儿熘达。 第93页 所以这院子,一般人大抵是不会上心的。 主僕几人,包括手上握着兵器,时刻准备保护虞幼白的初末,都小心的往隔壁院子跑去。至于关雎宫中的其他人。在听到风声之后早就跑的跑,藏的藏,虞幼白没有什么大的神通金手指。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保住身边的人而已。 还有腹中的孩子。她抚了抚凸起的小腹。将衣襟紧了紧,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她们已经听见宫人们的惨叫声了,现在这个时候,绝对马虎不得。 进了院子,虞幼白等人继续往里走,初末将腐朽不堪的门闸住。 “等等,初末,将门半掩着就行,不要关死。”虞幼白听见关门时门轴的吱呀声,突然住下步子转头吩咐道。 “是”初末也不问缘由,脸上一副严肃的神色。 “娘娘?”音离望向虞幼白,羽书则是懵懵懂懂的有些明白虞幼白的意思了。 “空城计?”羽书扶着虞幼白继续往里走,悄悄凑到其跟前探询道。 虞幼白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路过那片涨势喜人的小竹林,虞幼白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眼。匡越,如果你这次能顺利脱险…… 敛下眼睛,虞幼白定定的望向那已经破败不堪的正殿。 “继续往里走。”虞幼白最后索性挣脱开羽书的搀扶,直接将裙角捞在怀中大步往正殿走去。 “娘娘?”羽书惊讶的看见她家娘娘竟然熟门熟路的穿过正殿,直接走到内殿的一处墙角,墙角大大小小的洞应该是老鼠做的窝。端看满地的老鼠屎就知道。 那墙角处有张腐朽不堪,一人高的供桌。 “音离,快帮忙。”说着虞幼白就想上前将那供桌挪开。但是却被羽书跟音离齐齐劝下,想到腹中的孩子,还有她的力气也不如初末跟音离,她也就不去添乱浪费时间。 初末上前,双手一使劲,将那一人高的供桌直接抱起,抬到一旁。 待供桌移开,眼前的光景跟刚刚并无什么两样。也是一面因为屋顶漏水,已经发霉生腐的墙壁而已。 “怎么会?她难道只是想要消遣我?”虞幼白可能怕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愕然。“这不可能”她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本来完好无损的墙面,竟然被她生生踹出一个洞。 看到虞幼白一脚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羽书双手上的东西落地,手捂住嘴,一脸惊愕的模样。 “娘娘?”音离也是不可思议的望向虞幼白刚刚颤颤微微收回的脚。 “这里面有暗道。”推开残存的砖石,初末查看了一下这个新被踹出来的洞。 “那就是了,进去”虞幼白刚想往里沖,却被羽书一把拉住。“娘娘,这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奴婢在前吧,您在中间。”羽书自知没有什么武功,如今在虞幼白身边不比音离跟初末两人顶用。探路的事交给她,也好让音离跟初末两人腾出手来提防后面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叛军。 暗道里虽然空气干燥,但是并没有任何可供照明的东西,主僕四人只能摸索着两侧的墙壁前行。 “娘娘,您知道这暗道的尽头是通往哪里吗?”逼仄黑暗的空间,如果是一人独行,怕是早就被活活逼疯。好在她们人多,说些话,也能互相砥砺一下。走在前面的羽书脚下的步子不停的问道。 “不知道。总归能救我们命就行了。”虞幼白喘着粗气,走了这么长时间,这条暗道怎么跟没有尽头一般? 好在这条路没有岔路口,不然本来就看不见,来上七八条岔路口,可就真是不给她们活路了。 “娘娘,您瞧,有亮光了。”羽书蹲下身子,努力的想要让虞幼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那点点微光。这暗道越走,越狭窄,最后也就只能容一人行,是以四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排成队在走。 “真的!”虞幼白看到那处光亮,黑暗中的脸上也跃上了笑意。这若不是事先备好了水,跟吃食,她们可能早在半路上就不行了。至少虞幼白是如此。 众人继续往前走,暗道内静的很,只有几人的脚步声,跟众人已经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到了到了。”羽书满脸兴奋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洞口,一扭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娘娘……娘娘!”她发了疯似的转身往后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啊!大家好好休息哦! 第63章 “喊什么,你这丫头是想把人给引来吗!?”突然,羽书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随即,她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揪着衣领往上拉去。挣扎了几下无果之后,她索性也就不再做这些无畏的挣扎。 “累死我了,羽书这丫头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没想到分量不小啊。跟你有一拼”庆贵人一只手扇着风,另只手撑着身子。 原来在暗道的上面,还别有洞天。有一条暗道是跟虞幼白他们走的这条方向是一致的,不过就是两条路中间隔着一层石壁。 庆贵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刚刚初末看到他的时候就大吃了一惊。现下众人稍稍安定,初末不顾众人的疑惑,上前抓住男子的衣襟,眉头紧蹙的问道“皇上呢?你来了,皇上怎么办?” 第94页 这条暗道比起他们脚下那条,显得有些逼仄狭小,男子将自己的衣襟夺回,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皇上让我来接娘娘的” 虞幼白疑惑的目光转向庆贵人,庆贵人一脸无辜的摆了摆手,“娘娘是你”。 “那就是说,匡……皇上没事?”虞幼白将脸转向庆那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因为身形高大,在这里一直是半蹲着的,此时听到虞幼白的问话,索性直接拱手行了个礼,“拜见虞嫔娘娘,臣乃是皇上身边近卫,方渑” “不必多礼”虞幼白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但是端看初末跟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极为熟稔的。所以也就放下了心。 在听到匡越没事的消息后,虞幼白感觉自己一直没着没落的心,也有了着落。她扶着肚子喘着粗气,刚刚她们马上就要走到洞口了,却被方渑给提了上来。 “追,别让他们跑了。”就在虞幼白在心中猜测的时候,就在她们脚下的暗道中,窜起一阵嘈杂之声。透过她们刚刚上来的那处顶洞,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队握着兵刃的叛军正脚步匆忙的朝着洞口追去。 “谢谢你们”这次,虞幼白是打心底的感谢,刚刚若不是她们及时被揪上来,怕是此时不是已经成为这群丘八的刀下魂,就是被抓起来换功换赏去了。 实在是惊险。 “嘘……”庆贵人拍了下虞幼白的肩膀,一只手指放在唇边。 半响,底下的暗道中没了声响,方渑从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着莹黄色光芒,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探着身子往前行去。音离也探着身子往前走去。还伸出一只手想要扶着身后的虞幼白。 “跟上”虞幼白自觉的跟在音离的身后,后面依次是庆贵人,最后是初末殿后。 这里比起刚刚下面的暗道更加逼仄狭窄,到最后,众人只能匍匐着前进。 总算看到了出口,虞幼白能感觉出,这个出口跟刚刚她们在下面看到的那个应该不是一个。她们刚刚至少又走了半个时辰。若是跟下面暗道的出口一致,也就几步路的事,不可能这么久。 音离跟方渑先出去,方渑看到挺着大肚子艰难出来的虞幼白,身侧刚想伸出去的手,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又收了回去。 音离注意到了方渑的小动作,心想,这人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没想到还挺懂礼数的。 “娘娘慢着点”音离伸出手,直接将虞幼白给抱了下来。一旁的方渑没想到音离不过小小的一名后宫宫女,竟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力气。不禁在心中暗惊了下。 这洞口外是一片桦树林,地上一层一层积的都是陈年的桦树叶,踩上去瑄软没有声响。 “这里是京郊,皇上说了,让微臣先送娘娘出去避祸。”方渑立在一旁静等着虞幼白的回应。 虞幼白伸出一只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阳光,朱唇轻启“走吧”。 昨晚应该是下过一场小雨,树林中瀰漫着湿漉漉的泥土气味。虞幼白边走,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纯净的空气。以前的她,每日都在做着想要逃出那面宫墙的梦,如今出来了,却没有想像中那般快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众人向密林深处继续走去,依旧是方渑在前面探路,虞幼白脚下的步子不停,现在这个时候,她平日里那拿不出手的运动锻鍊就派上了用场。至少她的体力比起一般娇弱的孕妇,女子,都要强健上许多。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没有给众人拖后腿。 脚底下的桦树叶,虽然厚实瑄软,但是同样也暗藏着危险。虞幼白有肚子遮挡,看不清脚下,一个不慎,踩到一粒石块,脚腕将要扭到的时候,幸亏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庆贵人给扶住。 冲着庆贵人感激的一笑,虞幼白反握住庆贵人攀在她手臂上的那双手, “庆贵人,你到底是何人?”。 说实话,这处暗道隐蔽,若不是上次黄暖玉之后,匡越跟虞幼白提过,她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地方的。 但是庆贵人竟然也知道,显然她在匡越的心中,所占分量并不少。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匡越上心至此。 听到虞幼白的话,庆贵人这次没有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你真想知道?” 虞幼白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深思过一阵之后,庆贵人脚下的步子不停,继续应道“等你孩子生下来就告诉你。” …… 匡越望向殿外的一片狼藉,以及鬼哭狼嚎的宫人,灰头土脸的坐在章台宫的正殿上。“母后,成王败寇,儿臣今日败了,但是母后就赢了吗?您用南方州府的百姓作饵,勾结外臣逼着儿臣将这皇位让出来。让出来给谁坐,给六弟吗?咳咳……”说了这一通,太后的脸上依然一丝触动都没有。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匡越,仿佛在嘲笑他在砧板上的垂死挣扎。 “娘娘,关雎宫那一片走了水,去抓虞嫔的那队人还没有回来。”一名尖嘴猴腮的内侍凑到太后耳边耳语了一番。太后的脸色才起了变化。 “把火灭了,务必将人带出来。”太后一只手抚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玉镯,右眼微眯,道。 匡越看到太后跟内侍的脸色,也低头眼角一弯。 第95页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哇,这两天有点忙,一直没有更新,谢谢一直支持的小天使们!!! 第64章 “太后,儿臣如今已经是你的阶下囚,你应该让国舅将劫走的灾粮放出来了吧?”匡越一只手放在身侧的香几上。另一只手则是缩在衣袖中,攥起拳头。 “皇帝说这话就不对了,那灾粮是被山匪贼寇给劫走了,国舅哪里来的能耐放出来?”太后接过茶盏,用盖子荡了下茶叶,眼神含笑的抬头回道。额头上虽然扑着厚实的脂粉,但是表情一做,皱纹立即跑了出来。到底是岁月不再,她拼着失去太后宝座,甚至丢了性命的危险,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更进一步。好在一切顺利,不久的将来,她将是嘉国名正言顺的太后。 “也罢,南方各州府历年来赋税收入在全国收入中都是占大头的……”匡越这话说一半留一半,聪明人应该能知道他是何意。若是太后不想让他六弟顾此失彼,想必也不会耽搁太久。匡越放在香几上的手忽然抬起,将裊裊的香菸往自己这边扑了扑。檀香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心境也能平静许多。 太后听到匡越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匡越说的那样,她先前之所以指使她哥哥那样做,也只是为了好拿捏匡越罢了。让匡越为着那些事焦头烂额,她们也好筹谋如今发生的这些事。 殿内风平浪静,一片祥和,殿外,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章台宫的宫外,一片鬼哭狼嚎,匡越听到声音,脸上的神情开始有了裂隙。“太后,你勾结蛮夷来杀害我嘉国的子民,难道心中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如今朕已经是你的阶下囚,让他们收手吧”。 闻匡越的话,太后半响未开口,戴着护甲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莲生,传令下去,让他们停手”往后她跟她的皇儿,还要生活在这宫中,若是杀孽造的太多,也不吉。 “是,娘娘” 莲生弓腰退到殿外,招呼过一名持着弯刀,身着盔甲的男子吩咐下去。那名男子双目细长露着精光,一张比女人还要白净几分的脸上没有几两肉。此人正是太医院的太医,林知返。此时他手握兵器一脸杀伐果决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说句话咳三咳的病弱少年的模样。 “太后竟然能与峿国搭上线,倒是让儿臣未曾想过。莫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做的交换?”匡越将香几上的手收回,置在双膝上,脸上神情自若。但是因为他低着头,殿内众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所以在太后以及殿内众人的眼中,他在竭力的隐忍着的。 峿国居于嘉国以北的峿山山脉,国人生的身材魁梧,多以游牧打猎为生。峿国人没有国君,是由国内的三大部落的首领共同掌事。三位首领性格迥异,且都死板保守,从不与外界有过多的联繫。是以匡越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休说废话,你自己也说过了,成王败寇,你放心,看在咱们这么多年母子一场的份上,我会命人给你留个全尸的”。仿佛是什么天大的恩德,太后鼻翼两侧的细纹更加深了几分。 “母子?”嚅动了两下嘴唇,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扬起,匡越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启王虽未亲口将朕母后的事说出来,但是您莫不是以为如此,朕就查不到了吗?”匡越的脖子上鼓了几条青筋,耳后也有些泛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进入暴怒的标识。 “查出来又如何,当年要了她性命的,可不是我,是你的父皇,是你的皇祖母!哈哈哈!”太后双手扬起,头上的凤冠微颤,笑的有些癫狂。 “当年你母后的母族式微,而先帝刚刚继位,急需要势力拱卫皇权。而我的父亲镇北王,是整个嘉国唯一的异姓王,则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你以为你母后是怎么死的?她贱命一条,只是先帝皇权的牺牲品而已。” 看到匡越头上的龙冠更低了几分,太后的脸上终于扬起了狰狞的笑。就是因为匡越的母亲是元后,她是继后,所以就算太子被废,按照皇室宗祠上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也是眼前的匡越。 凭什么? 当初先帝偏宠太子的生母鹭贵妃,她才不得已做出一副慈祥母亲的模样,有了匡越给她儿子做挡箭牌,她的沔儿不知道少了多少危险。但是现在,现在不同了,绊脚石已经尽数被匡越清理完了,所以也就不需要匡越再来挡着她皇儿的前程了。 “当初启王兄跟鹭太妃的私通,也是你故意为之让朕发现的吧?”匡越依然没有抬头。先前跟启王私通,后来又被发现死在关雎宫后院的鹭太妃,正是先太子的生母,先前最受先帝宠爱的鹭贵妃。 匡越知道太后对她已经隐忍许久,只是没有想到,她竟会想到用这样的法子将她折磨的死去。 “她该死,她霸占着先皇的宠爱,却又放浪形骸的跟宫中太医侍卫拉扯不清,私相授受。就该让她死在男人的肚皮上!”太后的眼中泛起莫名的火光。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她初入宫时,也曾憧憬过跟先皇举案齐眉的日子。但是无奈先皇因为匡越的母后,也就是元后之死,一直对她心中有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多么讽刺,齐鹭那个贱人只是因为容貌上跟你那母后有几分肖似,所以获得了另无数人难以企及的皇宠,而你呢,明明是元后的亲生儿子,却被自己的亲父皇弃之如敝履,连太子之位都吝惜给。”这些话大抵是积攒在太后心中许久了,此时她说出来,脸上的狰狞狠厉之色,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这是一国太后的仪态。 第96页 匡越没有回应,他只是在思量刚刚太后所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了他父皇对他的态度忽远忽近的原因。 …… 方渑将虞幼白一行人带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上,这处庄子从外面看来,与一般的庄子并无两样,但是进到里面,就能发现原来另有干坤。 里面有身着盔甲的重兵把守,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不为过。 一路上走来,那些巡逻的士兵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虞幼白一行人一般。 “娘娘,这是汝南侯秘密置办的庄子,您在这里绝对安全,皇上让您在此处等他的消息。”虞幼白被带进一处二进的小院,小院外也是重兵把守着。虞幼白木讷的点了点头,随行的一众人也没有出声的。 进了小院,院中赫然站着一位长身鹤立的年轻男子。一旁引路的方渑显然也没想到还会有一名男子在此,眉头上不禁鼓起两个包。 “你是谁?” 第65章 (捉虫) “少爷!”音离惊呼一声,一旁的虞幼白眼中的疑惑在听到这声少爷后,也悄悄散去。而在虞幼白的身后,王庆嫚其实早就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身影许久了。但她竭力的咬唇隐忍着。 “浦深?” 听到虞幼白的声音,虞浦深才缓缓的转过身子。 就在虞幼白愣怔的功夫,虞浦深已经快步走到虞幼白跟前。“姐姐这一路受苦了。”他想要带人去接的,但是却被汝南侯给劝下。他们筹谋良久,不能因为这临门一脚给垮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虞幼白眼眶有些泛红。当初她在宫中无依无靠,是虞浦深一直对她既出人又出力,费尽心力。她虽然穿来之后没有见过虞浦深,但是在心中已经将这个弟弟放在了心中极为重要的位置。宫乱发生之时,她就担忧过,会不会祸及家人,如今看到他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她也就能够安心了。 “祖母已经被我提前安置起来,长姐不必担心。”看到虞幼白只是红着眼,没再说话,虞浦深还以为她是担心家里。 “那,那就好”虞幼白扶着肚子,这一路赶来,虽说她的体力比起一般的女子要好,但怎么说也是双身子,此时放松下来,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虞浦深上前扶住虞幼白的肩膀,“姐,先进去休息。” 点了点头,虞幼白缓慢的抬起腿往屋内走去。看到虞幼白这番模样,虞浦深直接上前躬身将其抱起,往屋内走去。 感受到坚实温暖的感觉,虞幼白的心也彻底踏实下来。 待虞幼白一觉醒来,她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准备唤羽书去将王庆嫚请来。她要好好问一下整件事的原委。 但是还没等她唤人去请,王庆嫚竟然就自己送上了门。将左右屏退,卧房内只余她们两人在虞幼白。“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你相信吗?” “什,什么?”虞幼白手里本来端着杯温水,此时已经洒了一手。顾不上擦,她盯着王庆嫚的眼睛。“这种事情不能说笑。” “我没有说笑”顿了顿,王庆嫚抬起头,狡黠的一笑,“我只是比所有的人早活了一世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你是重生的?”思索了半天,虞幼白才想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王庆嫚所经历的这种情况。 没有说话,但是王庆嫚脸上的嬉笑之色褪尽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虞幼白看她的目光起了变化,看来她一个植物穿越成人,也不算稀奇的。 “皇上知道?” 王庆嫚点头。 “那上一世,你认识我吗?” 依然点头。 “我们是朋友?”试探的开口,虞幼白忐忑的望向她。 沉思了一下,王庆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倒把虞幼白给看糊涂了。 “算不上朋友,但是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却是我最佩服,也是我最心疼的人。” 这下轮到虞幼白沉默了,她不时的抬头看一下含笑望着她的王庆嫚。那眼睛里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王庆嫚三番两次的救她,也能说明她确实对她没有恶意。 虞幼白在庄子里的日子跟在关雎宫时也没什么两样,都出不去。但是庄子里有农田,鱼塘,果林。这可把虞幼白忙活坏了。自从看到庄子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之后,她心中就有了数。匡越这厮怕是要扮猪吃老虎。担忧也就减去了不少。每日扯着王庆嫚跟她遛狗撵鸡的好不快活。 这日,她正在鱼塘边钓鱼,一旁的小桶里已经有几尾在扑腾了,但是按虞幼白现在的饭量来说,就这几条几两中的小鱼苗,实在是不够吃。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她拿起一旁的水囊饮了几口温水。还顺便偷瞄了几眼王庆嫚桶里的鱼,看着那两条一斤重的大鱼,她瘪了瘪嘴,心中发下暗誓,今天一定要钓尾大的。 “娘娘,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风凉了,咱们回去吧。”音离的背上也抗了根钓竿,手里提着个大些的木桶,里面扑腾的水花也比虞幼白的大些。她在下游,跟虞幼白隔着有段距离。 虞幼白轻手轻脚的放下钓竿,背着手走到音离的跟前,看到她桶里那条至少得有三斤重的,和两条一斤多重的,颊边梨涡忽现,“好,回了”。王庆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收了钓竿,拿起木桶,跟在虞幼白身后。 第97页 一挺又浑圆了几圈的肚子,在音离心惊胆战的目光下,虞幼白迈着大步往小院儿走去。 刚回到小院,她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狐疑的看了几眼守卫,将手中的钓竿交给音离,步子缓了几步往屋内走去。 第66章 “听说你在这赶鸡撵狗的,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那可……皇上?你怎么来了?”反应过来的虞幼白循着声音望过去,此时她的贵妃榻上某人正翘着二郎腿躺的好不快活。 匡越放下腿,坐正身子,望了身侧的刘沐一眼,刘沐有眼色的躬身准备退下。 “小的见过虞嫔娘娘”临走还不忘给虞幼白行礼,刘沐刚刚看到踏进门的人是虞幼白之后,就立即明白了皇上如此急着来别庄的目的。也对虞幼白在匡越心中的分量有了新的度定。 “不必多礼”虞幼白正了正身子,虚扶了下刘沐。刘沐年纪不小,经过这场乱子,明显看着脸上沧桑了许多。 待刘沐出去,虞幼白才发现,羽书,音离,初末她们一个进来伺候的也没有。刚想转身唤两人进来伺候茶水,不想竟然刚一转身就被圈进了某人的怀中。 “你这肚子,瞧着是越发的大了。”小心翼翼的探手抚了两下虞幼白的肚子,匡越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道。 本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心情突然波动的虞幼白,此时又恢复了平静。没错,她腹中现如今怀着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他才会对她另眼相待几分。 想到这里,她脸上刚想扬起的笑意也垮了下来。垂着头,将脸埋在一片阴影中,虞幼白没有反应。 看到虞幼白的反应,匡越嗫嚅了几下,最终也没有再开口。他对于男女之事,只能算是刚刚开窍,刚刚这些他也是跟姜渊取过经后现学现卖的。 姜渊不是说,女子最受不得男子的昵昵耳语吗?但他怎么看着虞幼白的模样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呢? 一双臂有些僵硬,匡越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僵持着。 “皇上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臣妾刚刚钓的鱼,这就吩咐初末做了来尝尝鲜。” “我……” “皇上放心,现如今初末的厨艺已经越来越好,不光是糕点,现在基本上样样都能拿的出手了。”虞幼白说着话,将匡越的手挪开,脸上带着勉强的笑。 “你且安心待着,我不饿。”按着虞幼白瘦削的肩,让她安心坐在凳子上,匡越站在其身后不解的望了望窗外。看着外面赤红的火烧云,他无奈的嘆了口气。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皇上是来接臣妾回宫的吗?”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虞幼白无声的嘆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她总是喜欢自己想些有的没的。 “还不行,现如今太后的余孽还未清理干净,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我也放心。” “我?”刚刚虞幼白就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匡越这傢伙今日怎么我,我的,这个老古板,今天可有些不太寻常。 “在宫外,这些虚礼就先免了” “你不想知道太后为何突然发动?以及这一系列的事情?”匡越看到虞幼白打着呵欠,双目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眉头一皱,开口道。姜渊说过,绝对不能让女人觉得自己无聊乏味。要不断的抛出话题,引起女人的兴趣。 “相比于太后发动逼宫一事,臣妾更想知道,皇上怎么看待庆贵人一事?” “你都知道了?”没有过多的惊讶,匡越好像早就知道虞幼白会发问一般。“其实,刚开始,我也是不信的,直到后来,她说的话,开始一一验证,我才感觉毛骨悚然。” 匡越在虞幼白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圆桌上。“起先,我是想杀了她的。” 第67章 “什么?”惊讶过后,虞幼白随即也释然,若将她与匡越换位思考,她可能也会选择这样做。毕竟在这样环境下,一个人告诉你他比你多活了一世,你这辈子往后的事情他都知道,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也会思量一阵。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猜忌心极重的皇帝。“那你为何后来没有杀她?” 虞幼白挪了下身子,两条胳膊搭在圆桌上,这样身子也有地方靠,舒服些。 “因为她将嘉国往后的事情都与我说了一遍,让我觉得她有价值继续留着。”这毫无感情的话,甚至带着几分冷漠的话,从郑柏年的嘴中轻飘飘的说出,直接接到了虞幼白偷偷的一记白眼。 “但是接触到后来,我发现,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匡越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有发觉到虞幼白瞟他的那眼神。“后来,我们就约定好,她帮我解决掉一些麻烦,我也帮她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 “什么麻烦,什么夙愿?”这话本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毛病的,但是在此时的虞幼白听来,却又些异样的感觉。不自觉的,她就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攒盒。捡了颗青梅扔进口中,酸的眼中泪花差点没憋住。 郑柏年看到她酸的那可怜模样,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就是少犯些糊涂,将先前一些不该犯的错误规避掉。至于她的夙愿,这个,暂时还不可说。”将攒盒里的糖莲子取出一颗放到虞幼白的手里,他脸上笑的一派灿烂。 第98页 “重生这种事都能透漏,那个什么夙愿倒是说不得了?还真是引起了臣妾的好奇心,”两人竟然还有不为外人道的小秘密,这让虞幼白感觉心中有些气恼。 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气恼的点在哪里,只能鼓着腮帮子嚼着口中的青梅,顺便将手里的糖莲子塞进嘴里。 “是她告诉我,上一世的你,因为我,受了什么样的苦,甚至为我丢了性命……” “什么?丢了性命?”将刚端起的茶放下,这茬儿王庆嫚那死丫头可没跟她提过。她啥时候还能为匡越这小子赔上自己的性命? 难道是原主干的傻事? “她……她既然知道那么多,怎么没算出你被我下药的事?” 试探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示意,虞幼白低着头忐忑的望向盯着匡越的眼睛。 “她没有提过”。 “这事她没有提过?”惊讶的望向匡越,不对啊。这么重要的事,可是关系到匡越的子嗣,若是她想投诚,这件事不应该隐瞒才对啊。 “不光是这事,红色药丸之事,当初也是她去告知的你吧” “嗯”点了点头,虞幼白当然记得,当时她还感觉莫名其妙,一度怀疑是不是王庆嫚贼喊捉贼,想跟她玩灯下黑这一套。 但是后来,不论是什么情况下,王庆嫚都会有意无意的帮她,这才渐渐让她放下了敌对之心。真正让她放下戒备之心的,还是她知道这丫头也是匡越的那头的人之后,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卸下心中的提防。尤其是在知道她跟匡越也只是逢场作戏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更加亲密了。 揉了揉腰,今天虞幼白钓了大半日的鱼,坐的实在是有些腰疼腿麻。 看到她揉腰,匡越竟然自然而然的上手帮她揉了起来,虽说耳朵尖儿有些泛红,但是好在脸上的神态还算自若。 “她好像处处都在护着你,你没发觉吗?” “……好像,是”想着以前的种种,以及出宫的这一路艰辛,以及前不久王庆嫚跟她坦白时说的一番话:因为你是个让我既敬佩,又心疼的人。你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所以上辈子她是混的有多惨,哦,对了,刚刚匡越提过,她是为他死了。 这话让她怎么想怎么想笑,就她,虞幼白,就她这德行,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去死,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看着正认真帮她揉着腰的匡越,看着他胡蝶翅膀般的睫毛垂在眼睛上,在下眼睑留下一片暗影。她的心中突然漏掉了半拍,就在她发愣神游的功夫,肚子里的小傢伙不满的揣了一脚。这一脚成功的将眼前这对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人给唤回了现实。 “小子,少用点劲” “你发什么疯?”看着突然对着她肚子疾言厉色的匡越,虞幼白转了下身子,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好在他并没有计较的意思。 第68章 匡越讪笑了两下,想要去扶虞幼白的肩膀,却被她蹙着眉给躲开。 他,他只是想吓唬下那还在腹中的小子,不要欺负他娘,这女人反应怎么跟姜渊说的也不一样呢? 这,这哪里是一脸娇羞的被他揽入怀中,明明一脸凶神恶煞的护着肚子。没错,定是姜渊这小子又耍骗他,这都两个法子了,一个管用的也没有! …… “羽书,告诉初末一声,那几尾鱼选两尾大的红烧,多撒些蒜末葱末出锅的时候别忘了淋上勺热油。另外几尾小些的裹上鸡蛋面糊,炸一下,上面撒些椒盐辣椒面儿。还有剩的话就做个鱼汤吧,记得鱼煎一下再炖。哎,还有……” “哎呦,娘娘,您就进去吧,您的口味初末都清楚的很。”羽书上前扶住还想再开口的虞幼白,想要将她扶进屋里。 “不,不是,我,我在屋里待着胸口闷,出来透透气……” “胸口闷,要不要宣骆院判来瞧瞧?”匡越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身后升起,虞幼白皱着鼻子回过头,“皇上,我在庄子里随便转转便可,不必劳烦……等等,骆院判?” “没错,朕想着这庄子上虽说有大夫,但总归是不如一直帮你调理着身子的骆连帆,这次就将他一起带来了庄子。”匡越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头微微侧着,虞幼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怎么,怎么感觉匡越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虽说太后一党已经式微,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现在怎么说也正是关键的时刻,匡越可别是因为这段时日压力过大,给憋的。 担忧的上前,虞幼白竟然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手,感受到他手上的凉意,她心中的柔软一下子散开。就算是帝王,被逼急了,想必脑袋也是不好受的。“皇上,用了午膳您让骆院判过来吧,臣妾也正想让他给请个平安脉。” 看到虞幼白突然转变,态度体贴的模样,匡越的嘴角慢慢的扬起,刚刚脸上略带的幽怨之色也一扫而光。 晚饭匡越也是在虞幼白的小院儿用的,全鱼宴吃得他俩甚是满足。 虞幼白也没想到,匡越这傢伙竟然也喜欢吃鱼。半尾红烧鱼都下了他的肚,还喝了她大半盅的鱼汤。 第99页 抚着肚子,虞幼白躺在贵妃榻上,现在她越发的怠懒了,吃完就想躺着。她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肉,嘆了口气,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皇上,骆院判来了。”刘沐站在门口的屏风处通报导。 “进”看了眼侧身躺在贵妃榻上,背对着他的虞幼白,匡越眼角含笑的摇了摇头,冲着屏风后回道。 一名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弓着腰走进屋内,给匡越行完礼,才看到躺在贵妃榻上的虞幼白。“微臣见过娘娘”。 “起来吧,出门在外的,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双手撑在身下,虞幼白一点一点坐起来,身旁站着伺候的羽书跟音离刚想帮忙,就被虞幼白一个眼神给止住。她这又不是半身不遂动不了了,只要是自己能动弹,这种小事她就不想让伺候的人动手。 “皇上,您的伤……唔”刚想问声匡越的伤是否有无大碍了,骆院判到嘴边的话就被匡越的一个眼神给吓的滞在了喉咙里。 “先给虞嫔看看,她这些日子在这庄子里上蹿下跳的,你看看她有无大碍。” “我……”被匡越的这话一带,虞幼白也将刚刚听的不太真切的话给抛诸脑后了。鼓着腮帮子坐起身来,将手腕搭在骆院判的脉枕上。 一只手捻着鬍子,一只手翘着小拇指把着脉,骆院判眼睛半眯着,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娘娘身子康健的很,腹中的胎儿也无碍。不过娘娘这饮食上往后可能要注意些了,过犹不及,补过了也不好。”说着,骆院判还怕把话说重了,飞快的瞥了眼虞幼白的脸色。 “娘娘,说让您少吃点了吧,您还不听”音离底下头,悄悄的在虞幼白的耳边嘟囔了两句,被两眼给瞪了回去。 “一边儿去,我,我那是一人吃两人补!” 看虞幼白嘟着嘴凶神恶煞的瞪着音离,另只手还不忘心虚的抚了抚肚子的模样,匡越哭笑不得的转过脸冲着屏风无声的笑了,但不知是不是转身时动作太大,牵拉到了哪里,他的脸上瞬间苍白,冒出细密的冷汗。 第69章 “你怎么了?” “我没……” ‘扑通’话还没说完,匡越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骆院判,快看看皇上怎么样了?”从贵妃榻上坐起,顾不上脚下的鞋子掉了一只,趿着一只鞋子,虞幼白几步走到屏风旁。一旁的羽书等人虽说担忧匡越突然晕倒,但是看到她们家娘娘不管不顾奔过去的模样,也为她捏了把冷汗。 虞幼白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可是她身子并不没有相应的宽硕多少,只是脸上的圆润了些。细条的身量再加上硕大浑圆的肚子,这突然没站稳跑起来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害怕。 此时的匡越已经由音离跟骆院判给扶了起来,就近扶到了虞幼白刚刚躺的那张榻上。 他双目紧闭,嘴唇翕动,脸色本来就有几分苍白,此时血色更是褪尽。 “皇上,您醒醒啊,醒醒啊,快,快把我药箱拿过来。”骆院判一只手掐着匡越的人中,另一只手急切的指着桌上的药箱。 “大人,给”音离抱起药箱,几步走到塌前。“将第二层的针包拿出来。” 闻声,音离熟练的打开药箱,手脚麻利的将针包拿出,摊开,将针尾冲着骆院判。 骆院判拿起一枚银针,这种紧迫时候,他并没有在意音离为何会对药箱用具如此熟悉。 如今尚不且说虞幼白腹中的孩子还未生下,不能确定是男是女,能否继承大统。就算到时瓜熟蒂落,诞下一名皇子。那嗷嗷待哺的小儿,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如今太后的势力刚被压下去,正是需要匡越这个皇帝的时候,所以说,此时的匡越,绝对不能倒下。 虞幼白就那么攥着他的手,坐在张春凳上,定定的看着骆院判给他救治。她没有骆院判想的那么多,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罢工,不运作了。 扎过针之后,匡越的呼吸顺畅了许多。参汤端上来,餵了几口,虽说溢出来的有一多半,可有几口入腹也是好的。 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是在两炷香之后,可匡越那一双眼皮却丝毫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不……”突然,他被虞幼白攥着的手突然一使劲,差点伤到她。 “娘娘,要不您先进去歇着吧,这里有臣看着,皇上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只等醒过来了。” “他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躲开羽书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虞幼白盯着骆院判的脸,刚刚骆院判救治匡越时虽说有些紧张担忧的神色,但是动作却不显慌乱。 骆院判瞅了瞅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匡越,瞧了瞧虎视眈眈的虞幼白,实在是,他实在是两端都招惹不起啊。 “臣,臣不知道。”拱手摇着头,骆院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本来虞幼白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但是看到她刚一句话,就让骆院判这般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心中的疑惑跟异样像滚雪球一般。 “你说实话,不然……皇上可还没醒呢。”说着,虞幼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望了眼躺在榻上,呼吸平稳的匡越。 第100页 “……”看到虞幼白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骆院判恨不得现在跟匡越一起晕过去。“罢了,娘娘,若是皇上醒来之后降罪于臣,您可要替臣分辨两句啊。” 先向虞幼白讨了张保命底牌,骆院判才将先前太后命人暗杀匡越,差点成功的经过娓娓道来。原来当时击退刺客之后,匡越他们因为躲避追兵,他连着几日都瞒着自己受伤的事情。直到最后倒下,高热让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所有人才知道他原来受伤如此严重。 当时给匡越救治的,就是跟着一起逃出来的骆院判。 当时情况虽然凶险,好在及时用药,保住了性命。可是当时匡越就如同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一直又昏迷了两日才悠悠的醒转过来。期间不吃不喝,全靠日日的参汤吊着。 “可是,他的伤还没好吗?刚刚我怎么……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虞幼白低着头望向自己宽大衣袖下与匡越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像是在问骆院判,又像是在问自己。 “伤还没有好完全,但是皇上一刻也不敢懈怠,毕竟太后那场乱子不平,嘉国就没有一日的安生日子好过。后来因为伤口没有好全,伤情也是时时复发,不过都没有危及性命过。一般都是昏迷上半日便会醒转。” 就在这时,闭着眼睛的匡越嘴唇又动了几下, “刺刺……” 听到匡越的话,虞幼白的身子猛然一震,松开了本来紧握在一起的手。她满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向匡越,“你——你说什么?”声音里带着可闻的颤抖。 第70章 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匡越却又熄了声。任凭虞幼白怎么盘问,就一直闭着眼睛,一副身处六界之外的模样。 “娘娘,皇上一会儿就能醒了,您别着急。”看到虞幼白这样,刚刚准备收拾药箱的骆院判,也怔在了那里,满脸疑惑不解的模样。 看到虞幼白双目发直,只盯着匡越,,也不理睬他,不禁有些奇怪的望向一旁同样被惊到的羽书“娘娘这是?” “……娘娘这是担心皇上,又心疼皇上受伤,所以才如此失控。”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何事让虞幼白如此,但羽书私心里还是维护她的。是以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寻到这样让人挑不出理的说辞。 不管怎么样,骆院判虽说是半信半疑的模样,但也点头附和了。“也是,娘娘如今身子沉了,心绪上难免波动较大,不过为了娘娘与腹中的胎儿着想,还是……”说到这里,骆院判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将自己赶进了一个死胡同。如今榻上躺着的人可是嘉国当今的皇上,是虞嫔娘娘的夫君,他难道还说让她放松心情,让心情愉悦一些吗?这不是大不敬吗? 想到这里,骆院判,眉毛一耷拉,浑身打了个冷战。 罢了罢了,他只是个小小的太医,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的好。 骆院判面上这一系列的神情变化,都没有逃脱一旁羽书的眼睛。看到他最后的模样,羽书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 而这厢,虞幼白则是沉浸在刚刚匡越的那声“刺刺”里,没有出来。 他,他刚刚确实是说的刺刺,她应该没有听错。 这两个字,正是她先前做仙人球时她主人给她起的名字。 他怎么会? 咬着下唇,虞幼白疑惑的盯着匡越那张稜角分明的脸。她能够肯定,自己以前蹲在花盆里的时候,绝对没有见过他。 而且自从她成了虞幼白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两个字。她一直将这件事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连她最信任的羽书,她都没有提过。 像是有无数只小猫爪子在抓挠着心房,虞幼白现在的心情复杂的很。她既想要让匡越赶紧醒过来,她好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想。但是她又怕他醒过来,如果他真的,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会不会将她当做怪物,命人架在火堆上烧死? 她记得以前蹲在花盆里随着主人看电视剧的时候,大家对待那些妖女啊,异类,都喜欢架火烧。 想到这里,她将手又缩的远了些。这次,不用羽书,音离劝说,她自己乖乖的进了内室。侧躺在床上,虞幼白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傢伙又开始伸胳膊踢腿的锻鍊,只得温柔的抚了抚突然凸起的地方。 一切都只能等到匡越醒过来才能有结果,现在她想什么也是白想,还将自己弄得提心弔胆。深深呼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虞幼白开始闭目养神。 这是她素来的习惯,吃完之后必定要躺会儿。如今身处的这庄子守卫严密,根本不用想着出去。虞幼白一个孕妇,每日除了遛狗撵鸡,睡觉占了她大部分的时间。 如今一躺在床上,瞌睡虫就找了上来。再加上得到骆院判的再三保证,确定匡越已经没有大碍。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平稳了起来。 听到没了声响,羽书撩开床幔,给虞幼白盖上被子,细心的将被角掖好。 “皇——?”刚起来转身准备出去,羽书竟然看到刚刚还躺在外面榻上的匡越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出去。”匡越的声音是故意放低了的。看到羽书还一脸犹疑的模样,他眼神突然一凛,吓的羽书赶紧行礼退下。 第101页 虽说是退出了内室,但羽书依然没有真的离开。她站在内室门口,双手交叠在身前。她是虞嫔的大宫女,主子在里面休息,她在外面候着伺候是应该的,没人能挑出错来。 看着床上呼吸浅浅的女人,她肚子太大,只能侧躺。 她弓着身子,看上去并不舒服。匡越一只手扶住旧伤,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就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的她。 半响,等听到床上传来微鼾声时,匡越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脱下脚上的靴子,越过虞幼白蜷着的腿脚,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同样轻手轻脚的躺下,他看着虞幼白的侧脸,也脸色如常的闭上了眼睛,右手自然的圈到了身旁人的身上。 第71章 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感受到身边人渐渐规律的呼吸声,虞幼白悄悄睁开了眼睛。 看着搭在身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以及耳后传来的温热气息,咬了咬牙,虞幼白还是没有勇气转过身去将心中的话问出口。 她选择闭上眼睛,呓语了两声转过身子,反抱住了匡越搭在她身上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对着脸躺着,中间隔了肚子。 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她不问,装作不知道。这样,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吧。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匡越在庄子上待了半月有余。每日除了陪着虞幼白读书写字,钓鱼散步之外,偶尔还会看些摺子,并没有一个皇帝应该有的忙碌样子。 他如今刚刚掌了实权,正是应该忙碌的时候。他这反常的行为不禁引来了虞幼白的注意。更是伤透了一众大臣的脑筋。 今日天气不好,虞幼白没有出去,吃了午饭就开始歇午觉。往常这种时候,匡越都会在西边的小书房批阅奏摺等她醒来。 今日她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内室里垂着帷幔,显得有些昏暗。 唤了几声羽书没有回应,她自己找出鞋子,双手撑着床沿,用一只脚将鞋子勾到自己脚旁。自从怀孕使得她的腿脚开始浮肿之后,虞幼白就喜欢趿这鞋子走路。这样脚上受的的挤迫小些,不难受。 “羽书?音离,初末?” 今日这三人都跟说好了似的一起没了影儿,这在往常可是不常见的。 扶着肚子走到门口,看到院子里也是无人。虞幼白抬起脚刚想踏过门框,出去瞧瞧。谁知脚上的鞋正好绊在了门框上。 本来因为身子重,她反应就慢。突然这般,她肯定是来不及做些什么的。 电光火石之间,虞幼白忍着脚腕上扭扯的疼痛,努力的让自己的肚子朝上。双手撑在身后。她最后能为自己腹中孩子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闭上眼睛,她已经能够想像到自己笨重的身子跟地面剧烈接触时的模样了。可是她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睁眼一看,自己早就已经被两名白衣人一左一右稳稳的扶住。 两名白衣人全部都是以白色绢布半覆面,露出双耳跟双目。将虞幼白扶稳后,就恭敬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看着两人手上的茧子,这种茧子的位置,她听音离跟她讲到过,说是握剑的茧子。再一瞅两人未被白绢布覆到的双眼旁的太阳穴。微微凸起,没错,是两个练家子。 “你们是谁?”虽然可以在心中确定这两人应该就是前些日子,她们还在宫中时,匡越派到她宫中的人。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嘀咕,毕竟当初出宫时凶险万分,他们也没有出现过。怎么现在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回禀娘娘,我们两人直接受命于皇上。负责您的周全”其中一名个子高些的躬身回道。另一人则是站的笔挺,不出一言。 “嗯”虞幼白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那本宫真的要去向皇上谢恩了,今日若不是你们两人,这皇嗣……”说着,她低头小心的看着隆起的腹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两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娘娘,皇上让您在院中休息,不用去谢恩了。” 还是刚刚说话的那名高个子,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般笃定。 “那……不去就不去吧,正好本宫也饿了,你们谁去拿点吃的。羽书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这屋里竟是一个伺候的也没有……” 虞幼白一边不满地念念叨叨,一边慢慢的往屋里退去。“你们快点哈,本宫现在经不起饿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虞幼白才一手扶住腰,慢悠悠的将两扇房门给关上。 关上门,将房门闸上,虞幼白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倚在门上。 不对劲。 羽书她们仨人就算多忙,也不会同时消失,将她一人置于房中。而且刚刚她出去时,院子中一点声响也没有,平日里这个时辰,庄头家的李嫂子会过来给她送菜。今日也未曾见到人影。 她记得她歇午觉之前,匡越好像说是有事要与人商议。因为他一直在西厢房改的小书房里批阅奏章,是以虞幼白潜意识的以为匡越今日还是在那儿。 可是就刚刚她在院子里弄出那样大的动静,也没有见匡越出来。这不可能。 匡越这些日子对她多么上心,她是清楚的。 再者,院子中的这两人在听见她要去找匡越谢恩时,那个矮个子眼中明明闪过寒光。而在听见她反口要回房休息等吃的时,明显又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第102页 想到这里,虞幼白在房内踱来踱去,脚下的鞋子一个不留神差点又将自己绊倒。 刚刚她扬言要吃的,只不过是权宜之策。若是他们回过神来,或是不耐烦了,门上那根单薄的门栓根本挡不住那俩人。 “你还真准备给她拿吃的去?”那名个子矮些的白衣人不耐烦的望着紧闭的房门。“真把她当主子伺候了不成?” “将我们的人都叫出来,这次我们要一击必中才行,绝对不能让她跑了。”高个子一脸不屑的掸了掸胳膊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道。 一个呼哨,院子中又多了三名白衣人。 “都控制住了。”站在中间的一名白衣人冲着高个子点了点头,脸上的白绢布微微颤动。 “那就进去吧,记着,一定不能伤了她跟她腹中的孩子。”一挥手,高个子身后站着的其余几人阔步走向房门处。 “闸住了!”那名矮个子的白衣人脸色不对的回头喊了一句,随即一脚将门踢开。门栓应声而断。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几个人进去,连虞幼白的影子都没看到。 第72章 “搜,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到。”高个子的白衣人握着剑的手明显沉了一下。其身后跟着的几人目光凌厉的扫过房内的每个角落。包括箱子,衣橱,都没有放过。甚至是香几底下,他们也拿剑荡了两下。 “不愧是他的女人,也是一般的狡猾!”那个矮个子的男人一把扯下脸上的绢布,直接不耐烦的摔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几人进了内室一顿乱翻,仍是没有虞幼白的踪影。 “可是这次我们没有杀掉小皇帝,也没有抓到能拿捏到他的把柄,我们这样回去……”那名白衣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光靠他们抓的那几名婢女跟农户,于他们主子的计划根本没什么裨益。 虞幼白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听着上面那些人的对话,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几分。幸亏匡越那傢伙没事。 不过,一想到刚刚其中一人说他们已经将羽书等人抓起来了,虞幼白的手心又攥紧了几分。羽书她们三个人对她尽心尽力,于她,已经不是单单的主僕情谊了。她绝对不允许她们有事。 但是此时她又做不了什么,她突然好想自己能像那种电视剧中手握金手指的女主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这样憋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去受伤害。 可是还没等她自怨自艾完,从暗格的缝隙里就钻进了一股股的浓烟,呛的她睁不开眼,嗓子痒的只想咳嗦。 可此时的她又不能出声,只能竭力的隐忍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领口,就连脖子上拴着黄暖玉的挂绳被扯开她也没有在意。 已经退出房间的白衣人在院子里信心满满的看着冒着浓烟的房屋。若是那女人还在里面,他们就不信这浓烟燻不出她来。 果然,不一会儿,虞幼白就狼狈的扶着门框自己走了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能就这样被熏死在里面。 “这次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那名矮个子的白衣人上前,粗鲁的拉过虞幼白的肩膀,另外两名后来的白衣人已经准备好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了个猪蹄扣。就算是个七尺大汉,想要挣脱,也是不可能的事。何况是虞幼白这样大着肚子,毫无武力的妇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虞幼白识相的很,并没有过多的挣扎。她看出来了,这几人虽然都着了白衣,但是领头的应该是先前跟她说话的高个子。她直接望向那人,那人此时已经摘了脸上的白绢布。一张脸上瘦的两颊深深的陷了下去。 没有人回答虞幼白的话,她只能被押着往院外走去。 但是待她被带到小院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如果她没听错,应该是那个高个白衣人的声音,“等等,这是什么?”,说着,他手里握着一枚黄色的玉佩快步走到虞幼白跟前,“说,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虞幼白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下那人,才将目光转向他手中的玉佩。这,这不是那枚黄暖玉吗?低头转了下脖子,好像真的没有了。 “皇上赏赐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匡越的,当初能被她捡到,也算得上是阴差阳错。而且这东西确实很厉害,上次她能化险为夷,也是靠了这枚玉佩。 当初匡越发现玉佩在她手里时,她还以为他要将其收回去。可是没想到后来匡越竟然直接送给了她。 这块玉佩的贵重之处,音离给她讲过一次。而且从当初匡越看到这枚玉佩时郑重的脸色也能看出,这枚玉佩确实不是凡物。 没想到这群歹人还挺识货,虞幼白如今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这块玉佩了。 但是这种时候,性命要紧,这些身外之物,若是能让她的处境好过一些,先舍掉也无妨。 “匡越?这枚玉佩一直在小皇帝手里?”高个子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枚玉佩,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其摔倒地上上。“而且他竟然将这玉佩给了你?” “对啊,这枚玉佩听说不光触手升温,还有解毒的功效,上次我差点……”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第103页 粗鲁的打断虞幼白的话,那名高个子一脸不相信的凑到虞幼白的跟前,眼神中迸发的神采让虞幼白瑟缩了一下。这人什么眼神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本想故意将这枚玉佩的价值吹嘘的高一些,让这些人拿着玉佩后能对她不要这样粗鲁过分。若是能通融一下,让她跟羽书她们关在一块儿就更好了。她现在正担心她们的情况呢。 “解……解毒啊”。虞幼白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 “将她放开!”高给子突然冲着架着虞幼白的几人厉色吩咐道。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但是这次行动,高个子负责统筹整个计划,他们只能讪讪的松开手。 就在这时,高个子突然冲着虞幼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下子,懵的不基仅是虞幼白,她身边站着防止她逃跑的另外几名白衣人也懵了。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其他几名白衣人束手无策的站在那里,而矮个子的白衣人在听完高个子这一些列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暗藏玄机的话之后,也掐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高竿,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人,就是,就是……” “没错,她才是我们真正的主人。”被叫做高竿的男子依旧没有起身,他匍匐在地上,头也没抬的肯定了矮个子的话。“球三儿,吩咐下去,事情有变,让大家先住手。” 第73章 “可是高竿,咱们可是……” “咱们只听命于令主!”打断球三的话,高竿抬起头不容置疑的斜了他一眼“难道你忘记族规了吗?”。 球三双手掐着腰不耐烦的转过身,“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其余的几人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抱拳行了礼,利落的转身出了小院。 看到这意想不到的转折,虞幼白也是懵的很,如果她刚刚脑袋运作正常,没有理解错的话。他们的这些转变好像都跟那个名叫高竿的高个子手上的那枚黄暖玉有关。“你,你什么意思?”抿了抿嘴,虞幼白故作镇定的开口问道。 “娘娘,不对,令主,如您所见,我们弟兄几个今日冒犯了您,还望您能原谅。”高竿将头重新深深的低下,语气中早就没了先前的嚣张猖狂,还将手上的黄暖玉重新递到了虞幼白的跟前。一旁的球三见状,也只能捏着鼻子跪了下来。 “令主?”接过玉佩,虞幼白疑惑的望向高竿尖尖的头顶。“你先起来说话,把话说清楚。” 听到虞幼白的吩咐,高竿听话的抬起头,直起上半身,但没有站起来。“没错,这枚黄暖玉是历届令主的手令,也是您身份的象徵。” “不是,你还没说明白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我是令主,又是哪里的令主?” “是属下的疏忽!”先恭敬的告了罪,高竿开始将关于这块黄暖玉的始末娓娓道来。一旁的球三儿趁着两人说话没有注意他,也悄悄直起了身子。 “这件事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高竿看上去也就不惑之年的模样,虞幼白看到他一脸的回忆之色,仿佛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心中也不禁打起了嘀咕,难道不是他们胡诌? “我们都是前谷族人。令主大人就是我们的族长” “前谷族?”虞幼白挠了挠下巴颏,这个族她怎么好像在没有听说过。 “令主,在回答您问题之前,属下想问您一个问题。” “说”虞幼白蹙起眉头点了点头。 “那枚紫金凤钗,到底是您的嫡母送给你的,还是您的亲生母亲留给你的。”刚刚一瞬间,原来一直想不通的事,高竿感觉心中突然顺畅了起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虞幼白开口回道:“当然是我的母亲王氏,我的嫡母恨不能食我肉,饮我血,她怎么会给我?” 点了点头,高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他转过头与球三苦笑着相视一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几个呼吸间,他又脸色如常的回过头来继续跟虞幼白解释那还没有说完的事情。 仿佛是明白虞幼白心中的疑惑,高竿耐心的解释道“前谷族世代生活在东海的前谷岛上,岛上水源充足,气候宜人,族人们从来是自给自足、不与外界有过多接触。可是自从老令主,哦,对了,按您的年纪推断,您应该尊称她一句祖母才对。就是在您祖母执掌前谷的第十年,前谷岛被外界发现。起因是一位渔夫救了一位被海水冲上岸的外族男子。自此以后,本来如世外桃源般平静安宁的前谷岛,也彻底被捲入了各国的祸乱。” 仿佛是记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高竿的脸上渐渐爬上一层怎么也抹不去的忧伤。“那时候属下只有十几岁,但是族人被那些贪婪的外族人杀戮的可怕场景,如今依旧能够历历在目。” “当时岛上的富饶引起了陆上各国的觊觎,他们联合发兵想要攻掠下前谷岛,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咱们族人繁衍这么多年,不光是前谷,周围的一干海域,早就已经划归前谷所有,所以前谷岛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好啃。老令主带领着族中的勇士们奋勇反抗。为了能够心无挂碍的抗敌,她下令命人将族中的老弱妇孺统统用大船运走。而这,也正是悲剧的开始,负责护送老弱妇孺的族人已经被收买,他们直接将一船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送到了敌人手中。包括老令主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当时前谷族的少令主。您的母亲。” 第104页 高竿的语速不快,脸上带着中年人独有的沧桑。 “我的母亲?” “没错,就是您的母亲。” 可是虞幼白如果脑海中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她的母亲王氏只是一个普通官家的孤女,嫁与她父亲作平妻,好像当时也是因为失怙失恃,家中没有靠得住的亲人能为她做主的缘故。不过现在想想,当初王氏给她留下的那些首饰,那些东西,也确实不像区区小官之女能够拿得出的。 怎么如今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身份?若真是这样,她母亲王氏怎么至于被陆氏那个毒妇给害死? 不对,不对!刚刚应该是这块黄暖玉才引起这高竿的注意的,可是这黄暖玉是匡越之物,不是她的。她感觉自己好像绕进了个死胡同。 “可是这黄暖玉不是我的,是匡……皇上赏赐给我的。”有些口吃的解释完,虞幼白才猛然惊觉,先蒙过去这阵儿再说,这么着急否认,他们如果再横生歹心怎么办? 蠢吶! “这块玉虽然一直被嘉国的皇室拿捏着,但是他们却不能称得上是它的主人。因为这块玉不仅是前谷历代令主身份的象徵,更是令主的护身符。” “护身符?” “没错,而且是只对令主一人奏效的护身符。您已经感受过它的神奇之处了,这就是能够证明您身份的最有利的证据。” 虞幼白摩挲着手中温热的玉佩,“这枚玉佩难道不是对每个人都有解毒的奇效吗?” “当然不是,只有历代令主才能受到它的庇护。”球三这时插了句话,却惹来了高竿威胁的一瞪。用这种语气跟令主说话,若是在以前,是要被直接丢进海里餵鲨鱼的。 第74章 “那,那你们这是,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来杀我?”虞幼白再三观察过高竿脸上的神色之后,终于开始相信他们的话。所以说,现在,她也是有金手指的人了?盯着手中的黄暖玉佩,虞幼白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才抬起头。 “羽书呢?我的婢女呢?还有这庄子里的其他人呢?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将玉佩重新塞回怀里,虞幼白面带急色的冲着面前的两人追问道。 “她们还昏迷着,属下马上命人去给她们解了迷药。” 看到虞幼白眼中闪过一丝火光,高竿赶紧低下头。他们这次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只希望回去后,长老们念在他找到了真正的令主的份上,能饶他一命。 ‘嗖——’就在他们谈话时,一只冰冷的箭簇突然对准了高竿跟球三的眉心。不带丝毫犹豫的朝着两人掠来。 “谁?!”两人灵巧的跳开,包括看似笨拙的球三,竟然也完美的将箭躲了过去。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刚刚那只是开胃小菜,随即,数只箭矢齐发,稳稳的冲着两人飞去。两人身上的白衣就是最鲜明的箭靶子。 一旁的虞幼白,早就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傻了眼。身边的箭矢擦着衣角飞过,她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扶着肚子不动,不然,谁知道这没长眼的箭会不会飞到她身上。 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她也有些明白过来,这些射箭的人,怕是她这边的,因为这些箭基本上都完美的躲过了她站立的地方。看着高竿两人虽有招架之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不支,动作开始迟缓的模样,虞幼白也只好试探着开口。“停!” ‘嗖’又是一箭,擦着虞幼白的耳畔飞过,急速的破风声震的她耳朵里嗡嗡直响。 “你们若是皇上的人就听本宫的先停手!” 这次,仿佛真的起了作用。空气中没有再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 “是你们?”虞幼白看着背着弓箭突然出现的方渑跟其身后一身银白色直裰,背手站立的匡越,眼中浸满了亮晶晶。 “他们差点害死你。”匡越的脸色不是很好,仿佛在怨怪虞幼白阻拦他。他早就已经料到太后那些人会有临死反扑,但是没想到她们竟然勾结了前谷岛的人。那些人嫉恨陆地上的国家,多年来不与多国来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竟然能请动他们,也算是有两把刷子。“你这善心用的不是地方。” 说罢,匡越抬起一只手刚欲落下下令继续,却白虞幼白给拦住。“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看他这样子,虞幼白就知道刚刚这傢伙肯定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能再大略桑给他解释了一下。 球三被吩咐先去给庄子上的其他人分发解药,虞幼白则是跟匡越和高竿,继续在院子中对峙。后来因为顾及虞幼白的身子,将地点换成了一间还算干净整洁的小厅内。 没有办法,匡越这傢伙多疑得很,虞幼白跟他讲了一遍,高竿又解释了一遍,他还是感觉对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直到庄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醒转过来,接到手下的来报,他才信了五分。 “所以说,是陆氏跟你们说,那紫金凤钗是她的,所以你们才会听命于她?继而跟太后结成了同盟?”虞幼白坐在圆桌旁的春凳上,手里端着一攒盒的梅子,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匡越跟高竿两人的谈话。不时的插上几句。 看到高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虞幼白有些无语,这些人就不去求证一下,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不是白给人家当枪使吗? 第105页 “呵,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冷哼一声,匡越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喉。 “不知……您什么意思?”上下打量了一下匡越,高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匡越,他们的族训是绝对不允许他们在这些外族人面前称臣的。 “朕什么意思?”挑了下眉头,“这怕是要回去问你们那几位长老吧。” “匡越?”不解的歪着头望向匡越,虞幼白嘴里还裹着两颗梅子核。被他一瞪,赶紧乖乖的吐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 “他们想要将计就计,吞下嘉国。”略带嫌弃的将手上的两颗梅子核放在脚下的小盂中,匡越还故意将手掌在虞幼白的胳膊上蹭了蹭。惹来一记结结实实的白眼。 “您……此话怎讲?”仿佛自动屏蔽了匡越跟虞幼白的互动,高竿一脸渴求的望着匡越。他仿佛有些模糊的明白匡越想要说什么了,但是也只是摸到了一些边际。 “他们知道陆氏跟太后的算计,所以想要趁此次机会将嘉国这趟浑水搅的更浑,待到朕被太后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时,你们再拿捏太后,趁机掌控嘉国。”匡越说的一脸正色,不像是胡诌乱造的模样。 “这……”高竿瞠目结舌的望着匡越。 “具体如何,你回去问问前谷族的那些长老们便知。还有,如今她是我的妻子,腹中怀有我的孩子,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些掌事的,就不必打她的主意了。” 匡越的话一下子戳中了高竿心中所想,也绝了他们刚升起来的那点子心思。 “不行,她是我们前谷族的令主!我是一定要将令主带回去的。” “对,我不去”放下手中的攒盒,虞幼白看了看指尖,也学着刚刚匡越的模样,在他银白色的直裰上蹭了两下。 第75章 “就像刚刚他说的那样,在没有弄清楚你们长老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那个什么前谷岛的。” 人生地不熟的,她才不去。去了到时候让人嚼的连骨头渣都不剩。还不如在匡越这里先静观其变。 “可是,令主大人,您身繫着整个前谷,这是您的责任啊。” “责任?”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现在谈什么责任,我就想问,我娘被陆氏害死的时候,你们想过她身上的责任吗?我差点被太后跟陆氏算计死的时候,你们考虑过那该死的责任吗?如今这个时候,又来谈这个,不觉得有点无稽吗?” 若是真的像匡越所说的那样,那个什么前谷族的什么族老长老们其实知道陆氏跟太后的计划,但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并没有去追究那紫金钗的来历。甚至连象徵令主身份的黄暖玉都没有见到,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与陆氏她们为伍。那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这次得到的到底是金手指还是烫手的山芋了。 看到虞幼白脸上坚定的模样,语气中也满是不容置疑,高竿嘆了口气,只得作罢,看来还是得回族中请长老们来说项才行。 “娘娘,您没事吧?”就在小厅内将要陷入无声的尴尬时,门外突然传进了音离的声音,随即是杂乱的脚步声。 羽书她们三个相互搀扶着进了小厅。音离跟初末不愧是练家子,服了解药之后,精神已经恢复了七八分。而羽书则是还跟脚踩在棉花上一般,走路深一脚浅一脚,需要人来搀扶。可是她又不放心虞幼白,非要两人掺着她来瞧一眼,亲眼确定虞幼白毫发无损她才放心。 “你们受苦了,快先回房休息吧”看到她们这副模样,虞幼白安慰之余,还顺便凉凉的斜了一眼安坐在一旁春凳上的高竿。 高竿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一双眼睛无处安放。脸上赔着笑,他没想到这几名婢女在令主心中占的分量这样重,他现在恨不能立即服上一副后悔药,好补救自己今日的过失。 今日本来算是凶险的一劫,竟然就这样被虞幼白给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匡越先前的一番准备也没有派上用场。 在虞幼白再三保证暂时不会离开,可以等高竿请那些前谷族的长老们来了再决定回宫的事项之后。高竿才放心的带着人离开了庄子。 …… 因为虞幼白的房间受过烟燻,虽然开门开窗晾了几个时辰,但是一股浓重的烟味还是能够清晰的闻到。想了想,虞幼白直接收拾行李准备搬到王庆嫚那小院儿去住。 她们俩的院子隔得不远,平时基本上都是王庆嫚往她的院子跑的勤快些。但是自从匡越来了之后,王庆嫚就识趣的没再往院子里凑。 而是专心的在自己院子里研究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前两天她还用木片跟木棍做了只可以飞的小鸟。把虞幼白给惊讶了大半日。平时没看出来,王庆嫚竟然是个内秀的。 虞幼白现在身子重,待她收拾好东西时,早就已经是气喘吁吁,还一边用手背擦着眼里掉的金豆子。匡越在一旁的小塌上挺直的坐着,眼睛一直悄悄的盯着床边的方向。他刚刚想要找人来帮她收拾,她偏说是不习惯外人碰触她贴身的物什,说急了还一副要哭的模样。骆院判说过,她现在月份大了,脾性有些古怪实属正常。可是也不至于一句话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吧。 第106页 其实擦着眼泪的虞幼白此时心中也满是尴尬,她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一阵拧劲儿上来,哭上了。可能是今日的情绪起伏太大的缘故。刚刚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匡越在一旁虽说要让人来帮她收拾,可是虞幼白更希望的是……咦?她希望的是什么?手里的动作一顿,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如今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明白,自己刚刚的任性是多么的可笑。不说匡越是九五之尊,养尊处优惯了的他怎么会细心别人的心思。再者说,在这样被封建思想包围的世界里,她怎么能奢求那种夫唱妇随,两厢情悦的夫妻感情。 ‘啪’ 虞幼白的手里的东西突然掉在床上,她自己的脸上也慢慢印上奇怪之色。“夫妻?”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只是匡越的一个妃子而已,而且她……她什么时候想要跟他过一辈子了…… 回头望了一眼正一脸紧张望着她的匡越,虞幼白蹙着眉头重新转过脸。 “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起身,匡越索性就站在了床边。双手悬在空中,一副想扶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其实,其实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住着,咳咳”。不自在的跟虞幼白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匡越的话越到最后,直接没了声。他的房间在虞幼白卧房的前面,属于前院,平时晚上他都是去那里就寝。 ‘噗嗤’虞幼白笑着白了一眼匡越,将手里的首饰盒子放下,转身突然抱住了他的坚实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因为中间还隔着巨大的肚子。她只能弯腰抱着,嗅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龙涎香混杂着薄荷的味道,虞幼白嘴角终于扬起了笑。 第76章 “那你不去庆贵人那儿了?” 对于虞幼白的突然变脸,匡越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感受到腰间传来的温暖,他的手也附随着心意缓缓覆上。脸上不自觉的也跟着扬起一抹笑。 “今日是我考量不周,私以为卧房内的暗室能够护你周全,没想到他们会使出烟燻这样下作的手段。” 忽然想起今日的凶险,匡越脸上笑浸满的寒意。·声音有些颤抖,想起先前看到小院这边的浓烟,他恨不能肋生双翅往这里奔的情景,心中的后怕还是久久不能消除。 若是,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敢想。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我投降,出去跟他们走就是了。他们想要熏我出来总归是想抓活的,不会伤我的性命。” “还好汉不吃眼前亏,说的跟你不是女人一样。”说着,匡越伸出食指在虞幼白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虞幼白猛的合上眼睛,随即睁开时,眼中升腾出一股奇怪的意味。 将手从匡越的腰间放开,虞幼白咬着下唇,脸色越来越凝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匡越,你昏迷那日,到底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出‘刺刺’这两个字?” 这几句话,她在心中早就已经翻来覆去过多次,但是一直迟迟没有开过口。她在犹豫,也在害怕。但是今日在床下的暗室中,被浓烟包裹着喘不过气的时候。她突然下定决心,若是此次能逃出生天,她一定要将这件事弄清楚。 就算匡越真的知道些什么,继而惧怕她,疏离她,她也要弄清楚。 她不能将自己圈在一个自己描画的美梦里一辈子。 “刺刺?”匡越听到这两个字,身子一顿,脑海中突然窜出一段影像,那是他在昏迷时梦中的一段离奇经历。 他竟然在梦中去到了未来。在那个时代,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长相不出众,从小因为家庭贫困,他只能一门心思的钻营着找出头的机会。在这期间,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父母年迈不懂他。陪伴他的,只有他阳台上的一盆仙人球。 那是他从花卉市场的垃圾堆旁捡来的,捡到它的时候,正是他人生中最为失意的时刻。那颗仙人球也像他那时的心情一样,枯黄瘦小没有精神。所以,他给它起名为刺刺,意为他以后要竖起身上的刺,来面对整个世界。 梦中的那一辈子,他过的并不快乐,唯一的慰藉就是每天回到家里看到那颗渐渐蓬勃生长的仙人球。而且让人难以想像的是,他竟然有种错觉,那颗仙人球能够懂他。就这样,一人一球平静的生活着。他在外面血雨腥风,耍尽心机手腕,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只有那颗仙人球。 那一世,他不是个多么好的人,以至于得了个英年早逝的宿命。在病床上临死的那一瞬间,他唯一挂念的,也只有以后谁来给他的仙人球浇水。 仙人球确实抗旱,可是也需要水的滋养;他的心确实够狠够硬,却也想要温情的环绕。在那一世结束的时候,他就暗暗在心中发誓,他再活一世,绝对不为了那该死的财帛名利等身外之物放弃身边最弥足珍贵的。在咽气之后,他的意识才重新开始归拢,完整。他才明白自己原来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这一世他活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昏迷的时间也稍短一些。 不像他上一次。 上一次骆院判口中的昏迷,其实也是他在半梦半醒间经历了另外一段人生。 在那一世,他是个无情的帝王。跟未来那一世一样,他为了权利,为了江山,甚至不惜用自己最爱的人来祭旗。那一世的暴虐,是未来那一世所不能及的。那壮丽江山下埋葬的累累白骨,他自己看着都心惊。 第107页 那一世,他最爱的女人叫做虞幼白;最爱他的人也是虞幼白。可是最后亲手将她推向死亡的,正是他。 所以他在醒来之后,才不顾伤情,迫切的想要看到虞幼白的脸,真切的触摸到她的身体。他才能确定现在所经历的,不是虚幻,不是另一场梦。 匡越事无巨细的将这些时日以来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跟虞幼白一一描述了一遍。包括他在未来的所见所闻。他说自己有辆四轮的坐骑,在未来,人们称其为‘汽车’。他每天回到家里后,会用一种叫做‘电视’的东西来排解一下时刻瀰漫在他身侧的孤独。 “那种东西上会有人的影子,跟人在眼前说话活动一般。”环着虞幼白的腰,匡越将电视描述的甚是形象。 “而且你每次看电视都不会关,每次都要开一整晚,声音还要开的震天响。”虞幼白将匡越垂到她脸上的头发丝往一旁撩了下,平静自然的接着道。 “你怎么知道?”惊讶的低头望向怀里的虞幼白,匡越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猜”莞尔一笑,虞幼白圈起那缕发丝,“因为我就是那颗仙人球。日日要替你看那些来去反覆的电视剧” “别闹”重新将虞幼白圈入怀中,匡越显然没有信她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虞幼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她就知道这话说出来他不信。可是不管他信不信,她就是想要痛快的说出来。 “好了,这屋里不能久待,还是去我卧房”,说着,匡越直接将她揽抱起,还故意颠了颠,惹来虞幼白的几声惊呼。 低头哂笑着,匡越故意用带着青胡茬的下巴戳了戳她柔嫩的脸颊,“看着脸没小多少,怎么分量还是这么轻?”说着一边抱着,一路说笑着往前院走去。 第77章 高竿那伙人自走了之后,就没了音讯。天一日一日的热了起来,虞幼白的身子也越来越重。 自从两人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虞幼白在匡越面前也没了顾忌忸怩。平日里将自己的真正脾性完全展现在了匡越面前。 她平日里喜食辛辣,孕后期更甚,匡越口味清淡。两人刚开始吃不到一桌去,但是后来,变成了匡越一边辣的两眼通红,满脑门子汗也要跟她争抢盘中的最后一块红椒羊排。 不过就算最后羊排到了虞幼白的筷子上,她也没有成功的吃进肚里。因为腹中的孩子突然发动了。 她是头胎,个子虽高,但是骨架不大。胎儿又有些偏大,是不好生的。 是以她这一发动,整个庄子,或者说整个嘉国皇室,都紧张的绷起了根弦。毕竟这是匡越的头一个孩子,若是个儿子,以后的泼天富贵是能想像出得到的。 匡越被拦在产房外,只能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晃得在一旁石凳上安然坐着喝茶的姜渊频频摇头。“皇上,您现在就算熘上一百圈,也使不上力,还不如在这儿安坐等着。” 没有回应,匡越依旧自己走自己的。听着里面虞幼白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脸上又起了层薄汗。 无奈的一笑,姜渊又欲开口,忽然瞥到匡越身上的一处污渍,“皇上,您前襟污了,要不要着人……” “脏就脏了,朕要陪着她,你今日怎么这么多废话,老老实实坐着喝你的茶。”虽然话是对姜渊说的,但匡越的眼睛,脸,甚至身子,依旧朝着产房门口的方向。 “真是没救了。”耸了耸肩,姜渊只得端起茶,细细的品着,这种好茶,如今也就只能在这院里尝尝了。匡越这傢伙,一听说虞幼白喜欢烹茶时的清香,竟然丧心病狂的将嘉国每年只有几两齣产的几种极品茶叶都命人搬到了这里。只是为了闻味,真是暴殄天物! 从刚用过午膳开始发动,折腾到傍晚,所有人都以为还要折腾一晚时,产房中突然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惊喜的抬起头,匡越感觉身上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了。刚想推开产房的门,门却自己从里面开了。出来的正是庆贵人,王庆嫚。她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红色织金面的包被,里面传出小儿洪亮的啼哭声。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漂亮的小公主。”观察着匡越脸上的神色,看到在听到生的是女儿之后,脸上依旧是惊喜之色的匡越,王庆嫚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彻底落了下来。 “她怎么样了?” 接过孩子,匡越熟练的姿势让一旁瞧热闹的姜渊有些意外。 “回皇上,娘娘还昏迷着,不过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骆院判已经开了休神安宁的药,配上恢复元气的补药,休息上一晚,明日精神就能恢复如初了。” 恭敬的躬身回答完匡越的问话,王庆嫚忽然想起虞幼白跟她念叨过,说是曾经瞧到过不止一次,皇上在书房里抱着枕头,奇怪的摇来摇去。当时还找她帮忙询究原因。如今再联繫起这熟练的姿势,也就明了了。王庆嫚不禁低头会意一笑。 “知道了”抱着孩子,匡越直接穿过屏风,走到产床前。 “皇上,这屋里污秽,怕是再冲撞了……” “冲撞什么?朕是真龙天子,什么都不怕。”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置到虞幼白的身旁。孩子仿佛也是知道身边躺着的是十月怀胎,辛苦生她的母亲,本来一直不止的哭声,竟然戛然而止。乖巧的在虞幼白身边吐着泡泡。而匡越则是静静的站在床榻前温柔的注视着母女两人。眼中的爱意仿佛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第108页 不忍打扰这副祥和安宁的画面,王庆嫚悄悄退出了产房。她后退着关上产房门,刚回头,还未转身,一个刚踏进院子的人影突然令她怔住。 “参见汝南侯”来人正是虞幼白的胞弟,虞浦深。 他接到姐姐要生了的消息,紧赶慢赶,连学里先生的课都不上了。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自己添了位外甥女的好消息。虞浦深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不用多礼,”姜渊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转身往院外走去。大事已了,这院子他是待不下去了,进去了一对,外面还有一对。刚刚那丫头的眼神,他可是看的真切。 第78章 虞幼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是被渴醒的。摸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她记得她之前好像在干什么大事,什么事来着,甩了甩脑袋。“对了,孩子!”她掀开锦被,摸着已经小下去的肚子,身上的酸疼疲软才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怎么了?”循着声音,匡越撩开帷幔,看到她一脸懵的模样,只得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可是渴了?” 点了点头,虞幼白刚刚一开口就感觉嗓子眼跟卡了颗火炭一般,又干又疼。 捧着杯子,她只顾着低头猛灌水,匡越细心的用手在杯子底座上托着。 “还要?”看到虞幼白一边用衣袖摸了下嘴,一边摇头,他明了的一笑。转身直接将桌上的茶壶给端了过来。 看到匡越如此上道,虞幼白高兴的眉头一挑,接过茶壶,对着茶壶嘴就又是一阵猛灌。 “咕咕……”尴尬的捂住肚子,虞幼白喝水的姿势突然僵住。 “吶,吃吧,这粥盅一直在热水里温着,正好入口。”刚刚突然出去的匡越又端着碗东西出现在虞幼白跟前。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中的汤匙搅着碗里的粥。 接过粥碗,虞幼白眼中藏不住的惊讶,很快也就被释然所代替。没想到就给这傢伙讲过一次女人生孩子不容易,男人更加应该疼爱妻子的理论,这人就牢记于心了。 还真是孺子可教,不错不错。 吃着粥,虞幼白朝着床里瞧了瞧,没有孩子的身影。 看到她四处踅摸的模样,匡越直接坐在了床尾。“抱去给奶嬷嬷餵奶了。” 良久,虞幼白低头吃了几口粥,突然抬头,“匡越,你上辈子是条虫吗?” “哈?”不解的望着虞幼白,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条帕子,刚想替她将嘴角的米粒拭去。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将粥碗放下,虞幼白一伸舌头直接将那粒米给舔了进去。意犹未尽的望着匡越。 哭笑不得的将碗往一旁挪了下,转过身,匡越突然捧住她的下巴。目光顺着她不点而朱的樱唇,印着一颗硃砂小痣的挺翘鼻尖,一路流连忘返。最终定格在她那一双充满疑惑,微挑的凤眼上。伴随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乳香混杂着皂角的气味,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你……还没回答我问……唔” 最后一个字虞幼白还未说出,就直接被匡越卷进了口中。双唇相触,两人俱都楞了一下,但是随即,匡越就无师自通的搂住了她的腰,身子紧紧的贴了上去。 将唇稳稳的压在了虞幼白的唇角上,匡越有些生疏但极尽轻柔地啃噬着她柔软的唇瓣。 唇上有些刺痒,这种能让人全身汗毛炸立的奇妙感觉,虞幼白是初次感受到。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却被匡越这傢伙一把给捂住了。“乖,闭眼”。 匡越的耳廓有些泛红,手指也有些颤抖。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丝颤音。落到虞幼白的耳朵里,她只觉得匡越今日的声音酥酥麻麻的与往常不同,也就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胸前突然的冰凉,虞幼白才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耳边全是匡越喘着粗气的声音。 “我去沐浴,你先休息”说着,匡越就面色奇怪的转身出了卧房。独留一脸莫名的虞幼白缓缓躺下继续睁着眼睛。“这傢伙,怎么突然就兽性大发了?吃错药了?” 久久不见他回来,折腾了一日的虞幼白控制不住困意,再次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虽然短小,但是精悍啊。哈哈哈哈哈,捂脸逃走…… 第79章 第二日天还未明,虞幼白就被耳边的咿呀声给吵醒了。艰难的睁开眼睛,循着声音往自己身侧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在小包被中安静的自己吐着泡泡的小傢伙。 “怎么了?”早就已经收拾停当的匡越应该是听到了内室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的踏进内室,看到的就是虞幼白正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进孩子的小手心里的情景。 “嘘……”感觉到手指上有力的抓握,虞幼白笑的合不拢嘴的伸出另一只手朝着匡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虞幼白生产的过程非常顺利,但是坐月子,却让她受尽了折磨。首先这不能开窗,不能洗澡就能将人逼疯。 到最后,她只能命人找了个布巾缠在了头上,这样坚持了一阵,后来还是趁着匡越不在庄子里的空档,她偷偷让音离给她准备了点热水,洗了下头发,擦洗了下身上。 第109页 也不知道匡越这么些日子跟她同床共枕怎么忍受的了她身上那股味道的。虞幼白自己都嫌弃自己。 回来的匡越看到小院里伺候的人俱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再加上虞幼白身上,发间令人无法忽略的干净清爽,匡越就已经猜到了一二。先是罚了音离,他又下了死命令出月子之前,不许音离再来虞幼白跟前伺候。 但是轮到虞幼白时,他就没了法子。只能虎着脸训斥了两句,最终还是在虞幼白瘪了两下嘴之后立即泄了气。 “我只是在内室里用布巾沾着热水擦了下身子,四处的门窗你都命人封死了,一丝风都钻不进来。没事的。”虞幼白的凤眼微睁,安分地靠在匡越的胸前,食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语气中尽是讨好的意味。 一把攥住她调皮的手指,匡越习惯性的用下巴轻柔的抵住她的前额。“你总是有这么多的道理”,另一只手圈住她已经恢复纤细的腰,“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他的语气不似在问她,虞幼白也就懒得回答,只顾着舒舒服服的陷在他温柔坚实的怀里。 这次终于可以不用顾虑身上难闻的气味,以及打绺的头发,大大方方的抱了。虞幼白反抱住的手更紧了些。 “你不想知道我此行的结果?”将手松开,匡越拉着虞幼白坐在桌旁的春凳上。 “结果?那群老傢伙终于商量出个结果了?”端起桌上的茶水,虞幼白刚想往嘴边送,就被匡越一把给拦住了。 “凉的” 说完,冲着外面小厅里伺候的人吩咐了几句,才转过身继续跟虞幼白接着刚刚的话头。“前谷族的大长老说了,希望让你回族继承令主之位。” “然后呢?”一脸好奇的捧起双颊,手肘支在桌子上,虞幼白望向匡越。 “我帮你拒绝了” “拒!绝!?了……” “没错”,扶住虞幼白刚刚险些因为失去支撑直接与桌面亲密接触的下巴,匡越一脸不苟言笑。不像是说笑的模样。 “可……可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虞幼白可惜的在心中怅惘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来了,又匆匆离开的金手指。 “朕的皇后怎么能去当什么令主,如此繁杂的事,还是交给那帮老头子来办的好。” “嗯,也是,听说确实繁杂的很。”附和的点了点头,突然,虞幼白凤眼一挑,“皇后?谁是皇后?” “你说是谁?”似笑非笑的模样,说着,匡越还煞有其事的跟虞幼白一一细数起来。“贤贵妃张蔷,她姑母是太后,太后造反,怎么会没有她父亲跟她的参与?关尔,哦,就是你先前常提起的关婉仪,现如今刚跟姜渊那小子的关系缓和,眼看刚有了起色,姜渊现在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再者说来,当初为了掩人耳目顺势将她送出宫,已经命人杜撰了她在宫乱中自戕的消息。至于王庆嫚,她跟我做交易的条件之一就是让朕给她与虞浦深赐婚。你说这后宫,朕相熟的不就独剩你一人了。这皇后之位,你不来坐,谁来坐?” 抿着嘴点了点头,虞幼白一只手圈起,托着下巴,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嗯,既然一时半会儿这后位没人坐,我就先帮你救救急吧。”说着,还拍了拍匡越的肩膀,一副受苦受累我不说的模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匡越宠溺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来过,嘴角弯起一抹笑“那就有劳皇后了。” “客气,客气了”虞幼白很喜欢这样跟他说话,这样没有距离感,甚至有些无厘头的相处方式,正是她想要的,这才是正常夫妻应该有的状态不是吗?天天相敬如宾的那些夫妻,她想想心都累。“可是那群老头子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我答应他们等到枳儿成年之后便可接任你的令主之位,他们才勉强点头的。”一脸无辜的望着虞幼白,匡越促狭的笑着。 “好啊,咱们的皇帝陛下果然厉害。竟然轻易就将女儿给卖了,可怜我的枳儿才刚满月”眯起眼睛,一把抓住匡越的鬓发,揪的他吃疼,只能告饶。 “不算卖,顶多算是换,不然那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顽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妥协。” 做完月子,皇宫的修缮也接近了尾声。虞幼白母女被匡越接回了宫中。还是住在关雎宫,不过此时的关雎宫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因为借着皇宫修缮的机会,匡越直接命人将关雎宫旁荒废多年的一处宫殿重新修缮扩建,当做了新的寝宫。 天子的寝宫与后妃的寝宫离得这样近,是从未有过的,是以修建之初,就有不少多事的言官上疏,想要规劝匡越收回成命。但是俱没有成功。自从摆脱了太后的钳制,匡越已经开始准备收拾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之人。本就是人人收紧尾巴之时。也就是那些自命清流的言官不怕死罢了。但是匡越不受,那些言官也没了办法。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80章 这日天朗气清,是钦天监一月之前就算好的黄道吉日。 京城东西南北纵横的几条街上一早就有人洒扫干净。这大半年,京城,或者说整个嘉国都在动荡中。百姓们人心惶惶,如今好不容易叛乱已平,恰逢皇帝喜得公主,汝南侯娶亲,京城里总算是重新恢复了热闹。 第110页 “包子,包子哎,新出锅的薄皮大陷的包子嘞——” “掌柜的,给我来俩包子。”东街上,包子铺前,一名身着藏蓝短打,推着独轮车的青年男子走到热气腾腾的蒸笼前,要了两个肉馅的大包子。包子白白胖胖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哎?阿牛,今日怎么捨得点荤馅的了?”被唤作张老三的包子铺老闆从蒸笼里捡出两只包子,用油纸包好,想了想,提起茶壶,将包子放下后,往阿牛身前桌上的粗瓷碗里倒了盏茶。 接过包子,狠狠的咬了两口,肚子里有了东西,阿牛才开始开口。“今日在侯府得的赏钱多,吃个包子不碍事。”说着,连着两口,手里的一个包子就已经下了肚儿。 “也对,你今日去汝南侯府送柴,也是让你小子碰上了。”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包子铺的张老三一脸好奇的望向阿牛,“侯府里今日热闹的很吧,可见到迎亲的阵仗了?” “见到了,躲在角门上偷偷瞭望了几眼。新娘子身量窈窕,侯爷今日脸色红润,看起来也与常人无二。”狼吞虎咽的将最后一个包子解决掉,阿牛意犹未尽的回头望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蒸笼。 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张老三拿起桌上的油纸,又去拾了两只荤馅的大包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吃吧,这么个大小伙子,俩包子怎么够塞牙缝的。” “可是……”为难的看着桌上诱人的包子,阿牛捂了下腰间显得有些单薄的钱袋。 “就当哥哥我请你的,你将今日的见闻跟哥哥讲述讲述,咱也权当长个见识。听书不还得给个茶钱吗?”豪爽的拍了拍阿牛的肩膀,张老三笑着道。 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抵挡的住那一阵阵向鼻尖飘来的细磨白面混杂着肉馅的香气,阿牛拾起一只包子,边往嘴里塞着,边道,“听说今日圣上跟皇后娘娘都去候府了,所以今日侯府上的守卫格外森严。我只在角门那里站了站,将柴刚卸下就领了赏钱,被打发了出来。说实话,热闹也没瞧多少。怕是要辜负老哥哥这包子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阿牛往嘴里送包子的频率慢了下来。 “老天爷,圣上跟娘娘都去了?”捋着鬍鬚,张老三一脸惊讶的模样,“这汝南侯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那可不,听说太后跟张国舅造反,还是汝南候帮圣上平的乱呢。”嘴里嚼着包子,阿牛有些咬字不清,但是也能让人知道个大概意思。 “嗯”张老三的眼神一凛,随即一脸附和的点了点头。“听说汝南候这次求娶的是关大将军家的女儿,关大将军不是只有两位嫡女吗?何时还多出来了一位女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位关小姐是关大小姐的孪生妹妹,只因生下来时身子弱,怕活不长,所以从小就被送出了京,一直在金阳老家养着。如今宫里的关娘娘薨了,皇上为了安抚关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特此钦赐的恩典。关三小姐也已经许了人家,听说对方也是显赫门第。”将手里的包子捏了捏直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阿牛低下头一只手挡着嘴,神神秘秘的道。 “这你都知道,还真没看出来啊,阿牛。”同样低着头听完,张老三一脸打趣的道。 “那可不,我可是常往白杨街上送柴的,这些当然知道,” 包括汝南侯府,京城的勛贵人家,基本上都在白杨街上安置的家宅,那一片住的都是极为显贵之人。阿牛常在那条街上出没,知道这些倒也在情理之中。这宅门中的阴私消息,最为清楚的,还是那些伺候的下人们,而阿牛跟他们相熟得很,想知道点什么,也不是件什么难事。 “原来还有这层缘由。”一脸恍然的模样,张老三点了点头。“那你走的时候陛下跟娘娘肯定还没走吧” “当然没有,宴席还没散,陛下跟娘娘还在府里吃酒吧”眼中满是艷羡,阿牛砸了砸嘴,嘴里没有酒味,只有一股包子味。罢了,他这命,有包子吃就不错了。 “哦,这样啊。对了阿牛,我后院的柴老是冒黑烟,这柴火啥的,老弟你是行家,你帮哥哥看看去呗。” 张老三的话让阿牛听得甚是舒服,他就是一个砍柴卖柴为生的樵夫,何时受过这样的恭维。再加上今日确实是见识过大阵仗,早就已经飘飘然。就今日之事,就够他在人前人后吹嘘一阵了。所以张老三一提,他犹豫都没犹豫的跟着去了后厨。 ‘噗通’一声,刚进后厨,阿牛就一头栽到在了地上,扑起地上的一阵尘土。尾随在其身后的张老三嘴角奇怪的一弯,上前将其拖到灶旁。在灶旁还有一个满脸血肉模糊的人倚着墙,半躺在那儿。若是细端详那人,就会发现,那个人的身形,竟然跟张老三一模一样。 从他身后的影子中,突然分出一道人影,屋内又多了一个人的喘息声。 “大人,探听到了,小皇帝跟那个女人还没有回宫。” 那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除了两只眼睛裸露在外,其余部位都被包裹在黑色的袍子中,说话的声音也满是阴沉之色。 “知道了”,‘张老三’背起双手,眼神阴鸷的望向厨房的窗外,忽然,他嘴角的鬍鬚一翘,桀桀的笑了两声,外面枯树上的乌鸦被吓的扑棱着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准备动手吧。” 第111页 第81章 刚出了汝南侯府,虞幼白就靠在匡越肩上开始闭目养神。前几日枳儿的百日宴,随后的封后大典,一直到今日汝南侯娶亲,她一直没有停歇下来休息过。再过不几日就是她弟弟虞浦深成亲,她突然发觉,现在的日子,其实还不如她当初在冷宫做个逍遥自在的小妃嫔的时候。 “怎么?累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在虞幼白两边整齐光滑的鬓角上,手法熟练的找准穴位,开始揉捏按摩。 挪动了下身子,虞幼白直接绉起裙子,双腿搭在了马车的车櫈上,头则是舒舒服服的垫在了匡越的大腿上。转了转脖子,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枕头硬了些。“皇上若是早起两个时辰梳妆打扮,也会像臣妾这般累。” “参加臣子的婚礼,又不是封后大典,何必要打扮的如此隆重”手里的力道恰到好处,看到虞幼白舒服的闭着眼睛假寐的模样,匡越脸上的笑也愈加温柔。 “这个,皇上还是去问问唐姑姑吧。”不愧是夫妻一体,匡越的问题虞幼白也跟那个唐姑姑提过,唐姑姑说了,要时刻保持一国之母的威严,所以这妆容打扮,一丝一苟都不能马虎。 那位唐姑姑是封后大典前,匡越指派给她学习礼仪的女官,没想到这封后大典结束之后,这姑姑也不走了,直接留在了她的关雎宫。如今虞幼白已经感觉自己的自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因为昨日御膳房送来的红烧肉太香,她多夹了几筷,就被念叨了一整个下午。说是上位者不能过分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恶,免得被贼人给钻了空子。 可是她的喜恶早就是阖宫上下人尽皆知的事了,离不开水,嗜肉喜甜、还用隐瞒什么? 但是显然,从唐姑姑那张陶俑般刻板的面上来看,是不会给她留什么机会解释的。 所以今日,她头上顶的硕大的凤冠依旧是最拉风的一道风景线。 “那回去我就将唐姑姑调遣到别处去当差。也正好给你出出气。” “别别……”虞幼白猛的一起身,额头正好顶在了匡越的下巴上,两人俱都疼的闷哼了一声。 “你不是恼了她,还要她伺候?”揉着泛红的下巴,匡越不解的望着她。 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上前去扒拉开匡越捂着下巴的手,看着没什么大碍后,虞幼白才继续道,“我何时说恼了她了,不过,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饶有兴味的望着虞幼白,匡越依旧不知悔改的将下巴探低,凑了上去。 张了几次嘴,虞幼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脸朝着车帘,“人家这不是头一次当皇后,还没甚经验吗?身边不得有个经验老道的帮忙提点着吗?”说话的时候还自觉的扶了扶刚刚被压歪的凤冠。 一脸孺子可教的点着头看了两眼虞幼白,崩不住的匡越偷偷转过脸去暗笑。 “吁……” 就在这时,御驾突然顿住,两人习惯性的往前冲去,幸亏匡越牢牢扳住了车窗框。 “怎么回事?”,匡越习惯性的伸手一捞,将虞幼白牢牢护在了怀中。 “回禀皇上,有歹人,还望您跟娘娘在里面先不要出来,免得污了您与娘娘的眼睛。” 与怀里的虞幼白对视一眼,匡越脸色没什么变化的整理了下衣袍,圈着一脸懵的虞幼白,坐正了身子。 没有硝烟的战争最为激烈,尚在余庆中的京城百姓只知道汝南侯娶亲这日,皇上皇后亲自到场祝贺,给了极大的脸面。而且汝南侯府的管家亲自率领家中下人,沿街散洒喜钱。却不知也是这日,张氏余孽妄图浮游撼树,做最后的挣扎,竟然勾结番邦进京,意图行刺皇上跟皇后,被一举拿下。 “大胆贼人,还不速速跪下” 宣政殿,匡越一身常服,面色如常的接过一旁虞幼白递过来的茶盏。“还是不服?” “哼”底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男子双目阴鸷的斜眼上望了一眼,随即不屑的转过头。 匡越没什么,倒是将一旁伺候的刘沐气的不轻,恨不能亲自上去给那男子一脚。 一声闷哼,男子最终被身后押送的侍卫一脚踹在膝弯上,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说,你们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对皇后不利?” “我?”在一旁端端正正坐好的虞幼白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有些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匡越而来,她只是受了连累? 不解的目光投向下面挺直了腰背跪着的男人,虞幼白感觉那被乱发掩着的面容好像有些熟悉。 “你到底是谁?”指着那人,虞幼白早就已经感觉到那人自进殿门,就时不时投在她身上的那阴恻恻的目光,她开始只以为你受了一旁御座上的匡越的波及,没想到事实正好相反。 “林知返?你是林知返?” 在男子身边的侍卫不顾他的反抗,将他的头发强行撩起之后,虞幼白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下,匡越瞥了一眼她的异状,但并没有多作言语。 “哼,多谢娘娘还记得微臣。”不羁的一笑,林知返嘴角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但是他那比女人还要白的皮肤,实在是太扎人眼,好认的很。 第112页 “他,他……”不解的指指他,虞幼白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她跟林知返往日无冤近日无雠的,他为什么要杀她?她招他惹他了! “别急”按下虞幼白的手,匡越将其握在掌心中,“你到底为了什么,说吧。”后面这句话,他是看着跪着的林知返说的。“你大费周折的撺掇太后提前发动,一心想要对皇后动手,到底为了什么?” 扬起脸,林知返黑的噬人的眸子里带着某种炙热的执拗,他定定的望着虞幼白,仿佛想要通过她看到些什么。“我想要知道起死回生术的奥妙。或者说,借尸还魂也比较恰当,你说是吗?皇后娘娘?” “你,你什么意思?”再次不安的往后挪了挪,虞幼白伸出一只手习惯的往鬓角捋去,却发现为了保持皇后的端庄持重,鬓角上的发丝早就被唐姑姑用发油整齐服帖的梳了起来。 “你可是我亲眼看着咽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结局了 第82章 “匡越,你不害怕吗?你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竟是个早就咽气的人,不!或者说是个裹着人皮的妖物更为恰当!”林知返说话的语气不断抬高,高高扬起的下巴,跟额头上的突出的青筋,显现出他此时内心的剧烈波动。 “她就是她,不是什么妖物。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你……”匡越的手指有力的指向不断挣扎,额角上早就满是汗珠的林知返。“而你,枉顾人伦,利用邪门歪道强行保存已死之人的尸体,你,该死!” “哈哈,没错,我确实是想出了用婴儿脑颅烧灰保存尸身的法子”一脸自得的模样,林知返此时非但没有半点悔悟之心,反倒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 “婴儿脑?”蹙着眉头,自从做了母亲,虞幼白对孩子比起任何人都要柔软在意,此时听到这三个字,只感觉心中泛起阵阵凉意,脸色也苍白起来。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跟枳儿一样,天真可爱的孩子啊!这杀千刀的,怎么不把自己脑子抠出来烧成灰呢! 仿佛明白虞幼白心中所想,匡越看也不看正低着头狞笑的林知返,直接吩咐道;“来人,将他押出去,不必审了,直接行刑。造了这么些孽,就也让他尝尝活生生被剜脑的苦楚罢,尸体悬于京郊外,直接餵了鸟畜。” 转头望向匡越,虞幼白也跟着其扬起的嘴角,会心一笑。 “你……你们……你们真的不怕吗?她是妖物,堂堂嘉国皇后娘娘,是妖物!”看到依然不为所动的殿内众人,包括匡越跟虞幼白,林知返终于慌了。可是没用,该来的总会来。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在他造下那么多杀孽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过。 “这个林知返,到底是什么来头?”屏退了殿内众人,虞幼白直接一屁股坐在匡越身旁,两人共坐一张龙椅。 匡越识趣的往一旁挪了挪,好让她能坐的舒服些。“若说来头,怕是还能跟你扯上几分干系。” “啊?我?”随手抓起一串葡萄,虞幼白索性脱鞋盘腿坐在了龙椅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催促着他快些讲。 无奈的匡越张嘴接过一颗葡萄,才开始慢慢的跟虞幼白讲明白个中的缘由。 之所以说林知返跟虞幼白有些干系,只是因为他原本是她的未婚夫婿。每次想到这里,匡越都有些不自在,但是一想到如今靠在他肩上餵他吃葡萄的正是虞幼白,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忿,也就消散了。 前谷族的历代令主都是女人,这是前谷族的传统,也是族规。因为前谷族是母系传族,‘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是族令上的原话。但是尽管如此,作为整个部族的当家人,伴侣的选择是绝对不能马虎的。 所以历代令主的夫君,都是提前挑选好,由专人教导培养的,部族里面最为优秀的男子。就算从虞幼白母亲那一代开始,令主之位就一直空悬着,但是令主夫君的选择培养却一直进行着,从未断过。所以,林知返是前谷族为虞幼白从小培养的夫君人选。 “我的夫君人选?”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尖,虞幼白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林知返的相貌,确实,在她为数不多见过的男子中,若是匡越的相貌排第一,林知返绝对可以排的上第二。 “可是……” “你是想问为什么就是这样的关系,他还总是想方设法的害你?”说罢,匡越指了指虞幼白手中的葡萄,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挑了颗又大又紫的,还小心的剥了皮,虞幼白狗腿的递到他嘴边。 “嗯,不错。嘶,轻点”感受到手臂上的肉被提起一旋,匡越赶紧接着道。 因为亲眼见识过上一任令主夫君久等令主不到,最后落得要在族中孤独终老的结局,作为新一任令主夫君人选的林知返努力劝说了族中的长老,带人出岛寻找新任令主的下落。 终于,在嘉国的京都得到了一些消息。但等他带人披星戴月的赶到时,先前的消息却早已经石沉大海,没了踪迹。 他在前谷时,最为拿手的就是医术,所以顺势在京城开了个医馆,准备静观其变。 但是好巧不巧,他在出城採药时,恰巧救了去上香的虞幼清。 第113页 当时的虞幼清可是号称京城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自然是吸引住了林知返的眼。 爱上虞幼清的林知返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是寻找新令主的下落,然后与她成亲。 若是先前在还未遇见虞幼清之时,他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就应该这样过。但是自那惊鸿一面之后,他早就将什么前谷的族规都抛诸脑后去了。 他其实在打探虞幼清消息时,就知晓了虞幼白的身份,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选择不说。甚至想方设法将前谷族新任令主的身份换到虞幼清的身上。 可还没等他谋划成功,虞幼清就被自己给作死了。他也顺势将仇恨转移到了虞幼白身上。就算他事后查清楚知道是虞幼清的咎由自取,但是潜意识里,他就是想要将所有的一切归咎到虞幼白身上。仇恨,总得有仇恨的对象,才能称之为仇恨。 往后的勾结太后,帮助陆氏牵线,点拨陆氏寻找紫金簪,也都是他做的,甚至是当初虞幼白宫中发现的那具女尸,其实也是他所为。只因为那个女人跟虞幼清有几分的神似,他就想方设法将其骗入了怀,甚至在得知其怀有他的骨肉之后,狠心算计其性命,只为了不破坏自己设下的局。 当时他通过那女人,得知宫中并未见过什么黄色的暖玉,也就理所当然的将目标转移到了也能够辨认身份的紫金簪上。 所以,这前前后后的一切,都是林知返的私心在作祟,在做引线,牵引着所有事情的发展。 “那具尸首,你刚刚提到的那具用婴儿脑灰保存着的尸首,是虞幼清的?” “没错”点了点头,匡越看着虞幼白。 “还……还真是孽缘”敛下眸子,虞幼白现在的脑袋里乱的很。若是这样说来,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那些孩子的性命,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得一紧。抬起头时,不出意外的正好跌进了匡越温柔安慰的眼神中。 “不要将别人的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微启唇,匡越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出来这么久,枳儿怕是要想娘亲了” “对对,咱们快些回宫吧”一听到枳儿两字,虞幼白一张哭丧着的脸瞬间恢复了生气,拉起匡越的手就起身往外走,连鞋也顾不上穿,被匡越一把捞起,直接横抱在怀里。“我感觉枳儿比起娘亲,更想要一个兄弟或者姊妹陪她一起玩。” 虞幼白挣扎了几下,害羞的蜷缩在了匡越的怀里。完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明日宫里肯定又要传出:皇后娘娘不顾宫中礼仪,竟然让皇上亲自抱回寝宫的消息,她又要上头条了。 嘉国,成康六年,皇长子出生,百日礼上被册封为太子。 同年六月,一直不屑与陆上各国通商的前谷族,竟然主动派使臣入嘉国京都,商量互市事宜。前谷岛上大量质量上乘,价格低廉的香料宝石自此进入嘉国。 成康六十年,成康帝让位于太子,携皇后虞氏在宫中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在其治下的六十年里,嘉国国力空前强大。而他的一生,除了文治武功值得世人称颂以外,他对虞皇后的的钟情也是让世间女子无比羡慕的。一生携一人白头,他上一世没做到,这一世,他做到了。 而虞幼白,这几十年的皇后做的可以说是无功无过,无比庸碌。 但她却又是最不平凡的一位皇后,就是因为她,让嘉国的后宫在六十年间,未添置过一位妃嫔。这样的手段魅力,早就已经是整个嘉国女子心中不言的偶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正文部分已经完结。新文正在准备中,初步决定开《皇上,您的假牙掉了》这本,欢迎支持,鞠躬感谢!!!再次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说实话,这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断更过多次,还能一直支持的,怕真的是真爱了,谢谢我家的小天使们。我们有缘下本见了!!!希望看番外的,可以留言指定谁的番外,我会根据时间早晚抽选,番外只有一章,大家踊跃发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