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不朽》 第一章 杜林 乾元二十二年冬,腊月二十三,小年。 大赵,京都。 “人无贤愚,皆知己身有魂魄,魂魄分去则人病,尽去则人死。” 寒冬腊月本是一年中最为苦寒的时刻,可京都之中依旧是一片绿树茵茵,花开正茂,安北侯府的书房中,一个青年男子正伏在书案后埋头苦读。 他神情专注,双眼始终聚集在手中的书本上,只是眉头时不时的皱起,似乎对书中之意有些许不解之处。 青年年纪不大,约十七八岁,模样寻常,一身淡青色锦袍披有些枯瘦的身上,略显肥大。 手边,十几本经史子集整齐摆放,模样崭新。 书案长约丈余,宽约五尺,样式古朴,棱角处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圆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 静雅轩的狼毫笔,胡家老店的上好松烟墨,文沁阁的宣纸,张家铺的端砚,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此时却被随意的摆放在书案上。 两盏烛灯下,正有一个又一个指肚大小的鬼脸在书案厚重的包浆下若隐若现。 “魂魄。” “《素问》记述,人身有三魂七魄,隐于脏腑之中,主宰人体兴衰,气血筋骨,脏腑皮膜。” “七魄有恙,则人心神不宁,精神萎靡,或呼吸粗重,或气血虚浮,或久病缠身。 脉搏或虚浮无力,或急促不稳,一些有经验的医师往往依此判断病状,治病抓药。” “可是……”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书,杜林微微皱眉,心中不解。 “按照这书中记述,三魂七魄,更像是人身神明。” “三魂掌灵识,七魄主肉身。” “上古年代,通过修炼魂魄,往往能够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黄帝生而知之,三魂稳固,七魄化灵,出生便通晓世间一切,一步百里,一跃踏天,挥手间山崩地裂。” “彭祖寿元无尽,神魂不灭,肉身不朽,可跃山川如履平地,神游阴司天庭,与天地同寿。” “东王公,西王母,金丹符箓,药草修行,炼神炼身,炼气炼心。” “远古世界,葛洪仙师……” 杜林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书籍。 书籍泛黄,带着一股子霉腐味道,纸张粘连,字迹模糊,书页上有一道道褶皱,明显处于长期受潮状态下。 这是一本名为《抱朴子》的古籍,为葛洪仙师所着,是三天前他在一个葛姓中年手中花了十两银子够得,传闻为葛洪亲笔。 是真是假,杜林并不在意,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古籍,通过字里行间去追溯古人生活,存在的痕迹。 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一个三口之家在京都半年的生活,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杜林生来富贵,父亲杜江贵为大赵十八传国候之一,统领兵甲数万,驻守北关,虽然近些年大赵文盛武衰,几次动乱中传国十八候陨落大半,因杜江远离京都,十年未归,也没有收到太大牵连。 “仙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曾经有过那样一个世界,遍地,妖兽横行。” 双腿搭在书案上,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他轻轻的揉了揉眉角。 连续三天挑灯夜读,谈不上理解透彻,可对于这书中的一切也大致明白了一些。 这是一本讲述修行,远古世界的书籍,详细的记述了许多远古时期故事,孔子成仙,广成子神游,金丹法决,符箓修行,无数明川大山,鬼神妖魔。 说来奇怪,在此之前他也曾读过无数关于鬼怪的书籍,却从来没有一本能够像《抱朴子》一般让他着迷。 那些记述,那些,如同真实存在,在阅读中,不断的在他脑中,眼前浮现。 “砰砰砰。” 沉思中,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杜林起身,拍打了一下长袍,待身上褶皱平顺后,几步走到书房门前。 “说了很多遍了,在家里生活,舒适最重要,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谓尊卑,规矩,做给外人看看就好。” 推开门,福伯正站在门外,杜林将福伯带入书房,拿了一张小凳,待福伯坐下后,略显责备的说。 “小少爷心意老奴领了。” “老奴跟随侯爷多年,出生入死,更能明白这份富贵的来之不易。 北国强横,屡犯边关,国内重文轻武,无论民间或是朝堂都以文人士大夫为荣,鄙视武夫粗鄙,若是老奴也忘了规矩,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侯府的富贵是侯爷几十年战场厮杀换来的,老奴不敢忘本,请少爷以后不要再说这等话了。” 听到杜林的话,福伯站起身,对着杜林行了一礼后,郑重的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听到福伯的话,杜林苦笑一声。 福伯本是杜江亲卫,年轻时也是战场猛将,冲锋陷阵,马踏敌营,只是几次大伤之后动了根本,乱了气血,年仅四十却已经须发花白,完全是一副老朽的模样。 十年前杜江北上,他本是留守京中养伤,却赶上了‘柳南谋逆’大案,一时间京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哥哥杜青做主,遣散府中奴仆,以证清白,从此之后福伯便一直留守京中照顾二人起居。 自从三年前杜青北上北关,如今,这偌大的侯府,也只剩下了福伯,厨娘,杜林三人生活。 十年相处下,名为主仆,实为父子,那些防备的心,也早就淡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为京中诸位相公备下的年礼近几日老奴已经一一送到,王相公,张尚书,韩枢密,三省六部主事官员,大小侍郎,王爷皇子,无一遗漏。” “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中有传闻陛下欲罢免王相,启用张启年。 自从年前张启年入京以来,京中新旧之争不断,有了党争趋势,想来陛下应该也是厌了这种状况,在新旧之中彻底有了决断。” 相互交谈了一会后,福伯将几日的经历和听闻详细的对杜林讲述了一番。 “张启年?” 手指轻轻的敲打了几下桌面,杜林一怔。 大赵建国五十九年,两代帝王励精图治下,政局稳定,经济繁荣,以不足前朝一半的国土,养活了远超前朝的人口,是一份天大的奇迹。 可这奇迹的背后,乡绅,士大夫对于土地的兼并愈演愈烈,无数粮农变为佃户,三餐不抱,衣不蔽体。 张启年治理梧州十年,推行新政,丈量土地,整顿吏治,虽然谈不上衣食无忧,也少有饿死之人,在民间早已有了‘圣人’名讳。 可是其手段刚愎,不懂变通,入京一年已经几次在朝堂中掀起风波,赵皇也一直在新旧之中不断犹豫,却不想在这年根底下传出这样的消息。 “看来陛下变革的心思已经定了,这样也好,无论对错,有了一个确定的方向,总好过之前争论不休,朝令夕改。”杜林说。 新旧谁人掌权,与杜府关联不大,杜青北上前,遵从杜江的命令,已经变卖家中田产,当时京中被人嘲笑许久,可无论是杜青或杜林都清楚的明白,杜家的富贵来自杜江,来自安北候,来自数万兵甲。如今地位尴尬,可只要名分仍在,终有一天有再度崛起的日子。 换一个人执掌朝堂,不过是变换了送礼的门亭,仅此而已。 “还有就是,陛下新年大宴的名单已经定下,不知是不是考虑到侯爷无法返京,并没有府上名册,倒是太子府上发来了一份帖子,邀请少爷前往。”福伯说。 “没有父亲的名字?”听到福伯的话,杜林眯了眯眼睛,思绪一番后笑着说:“没有就没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父亲不在意这些虚名,久在北关不回,已经快要被朝堂诸公忘记了。皇家夜宴,自从柳公案后,只有文臣,不见武勋,已经成了文人的诗会,若是真下了帖子,我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卒站在满朝大员之间,还是武勋之后,怪尴尬的。 倒是太子…… 新年大宴,有恰逢陛下甲子诞辰,怎么会不在皇宫陪伴陛下与朝臣?” 杜林疑惑了一下。 赵皇历来节俭,少有铺张举动,只是今年恰逢大寿,半年前已经有了大庆的传闻,并不意外,如今筵席将近,太子却不在宫中,透着古怪。 “这个还不清楚,听说是陛下临时更改,由太子殿下招待京中文武后人,具体原因不明。”福伯咳嗽两声,沉思下后说。 斜躺在椅子上,手指不断叩打桌面,杜林努力的分析其中原因。 首先,并非太子失德,无论民间或是朝堂都有太子仁政爱民的名声,在文人仕子的传颂中,太子殿下礼贤下士,尊师重道,是尧舜转世,有圣人之象。 赵皇更是多次在朝堂或私下对其一再褒奖,称其可以使大赵国运绵延万世。 其次,国宴可不是乡下财主间的过家家,可以朝令夕改,大赵士大夫面对北国铁骑虽然毫无办法,可面对赵皇时绝不会退缩,他们将这一切称为文人的风骨,不畏强权。 赵皇能够说服朝堂诸公更改规则,很明显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杜林并不清楚的事儿。 “最近京中有什么传闻?或是什么新奇的事儿发生么?”杜林问。 足足过了好一会,没有得到福伯的回复,睁开眼便看到书房中只剩下了自己,福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的退出,杜林苦笑了一下后,提笔将疑惑和推测记下。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若是感到书中有不妥之处,麻烦评论一下,我努力改正。) 第二章 生死缘法 书房很大,长约五丈,宽约两丈,除了那张巨大的书案外,只有两排书架,一架瑶琴,一柄长刀,显得有些空旷。 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满各种书籍,外观上,都与杜林之前看的那本《抱朴子》类似,满是虫吃鼠咬的痕迹。 那些都是古籍,一些是杜林这些年来收集的,一些是杜江攻城拔寨,抄家灭族所得。 那柄大刀是杜江当年战场厮杀所用,听说死在刀下的亡魂不下数十,是柄真正的凶器,刀柄处至今依旧有着干涸的血迹。 瑶琴是杜林那书未蒙面的母亲遗留,自从记事起,就一直摆放在那里。 落笔后,在椅子上端坐许久,只觉得头脑昏沉,精神不振,杜林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窗子,一阵清风吹面后,这种情况才稍好一些。 “北关苦寒,不知道这些年父亲和哥哥是不是过得习惯。” 看着窗外漫天星空,杜林叹息了一声,一时间有些想念自己的亲人。 记忆中,父亲的样貌已经变得模糊,这些年间虽然书信从未断绝,却丝毫不能在脑中勾勒出样貌,似乎他只生活在书信文字里,不曾真正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无数次的回忆,却只记得那是一个忙碌的汉子,每天都在奔波之中,一有闲暇时间,就喜欢用坚硬的胡茬蹭他们兄弟二人的脸蛋,至于具体样貌,已经模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看一看北关,看一看雪。 听说那里一到了冬日就会大雪封山,一场大雪就可以淹没了膝盖,泼水成冰,不论多么宽广的湖面都可以跑马。 野鸡是像傻子一样,一旦遇到只需要将狗皮帽子向天上一扔,就会将头插在雪堆里。” 心中想着,眼中,好似出现了茫茫雪原,洁白无瑕。 自从七岁起杜江北上,他便在没有踏出过京都半步,名为奉命读书,实为质子,这诺大的京都繁华昌盛,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 “铮。” 书房内,瑶琴无人拨动,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书案上,两盏烛火窜起,摇摆,跳跃。 一阵清风吹过,烛火中,两点火星溅落,正巧落在了那本之前杜林所看的《抱朴子》上。 “忽。” 火星溅落,烧穿了书籍,在书上留下两个芝麻大小的孔洞。 孔洞内,一圈黑烟升起,飘散。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滚滚黑烟升起。 一簇橘红色的火光跳跃,弥漫,连城一片。 这火来的急促,凶猛,又诡异异常,只是眨眼间就将《抱朴子》烧成了一堆灰烬,而近在咫尺的半刀宣纸,却没有受损。 书本焚尽,燃无可燃,火光明灭之间,灰烬中,一道指肚大小的光团缓缓升起。 光团颜色明黄,在橘红色火光明灭中,有一道道符文不断闪烁。 那些符文繁琐诡异,就像是人身血管一眼,不断跳跃蠕动,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布满了整道光团。 “什么味道?” 呛人的烟熏味传来,异常刺鼻,杜林一回头,就看到书房内的滚滚浓烟,那明灭的火光。 “走水了!” “我与父亲,哥哥往来的书信都保存在书案下的抽屉里啊。” 那些书信是牵挂,是亲情,也是寄托,烧不得的。 他急促向前,几步迈到书案前,顾不得被呛出的眼泪和鼻涕,脱下了身上的锦袍便要拍打,就在此时,那道明黄色光团在火光中猛的一跳,瞬间涌来。 “嗯?” 见到那道光团,杜林一惊,手中锦袍向上一抬,想要阻挡,可那光团就像是虚幻的一般,直接穿透锦袍,来到他的眉心间。 “冷。” 那光团贴近他眉心时,如同一块寒冰贴在面上,血肉筋骨被那寒气冻得僵硬,就连思绪都慢了几分。 “热。” 光团上符文几次闪烁后,融入杜林血肉之中,一股巨大的热浪袭来,如同整个头部都处在沸水之中蒸煮,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想要嘶喊,可此时他却发现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古怪?” “我要死了么?” “都说死后有一片属于魂魄的世界,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 “我不能死啊。” “我还要去北关看雪,去看山河的秀美壮丽。” “其实死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在处处受人白眼,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片死后的世界,也许还能够看到母亲的样子。” “可是,我死之后,父亲和哥哥怎么办,会不会伤心难过?” 他并不怕死,甚至在无数个无人的夜里幻想过死后的世界,灵魂转世投胎后会忘掉一切的曾经,可这世间有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留恋了。 亲人,朋友。 一切熟悉的,感激的,怨恨的,都会在死后的瞬间烟消云散。 不在嫉恨,不在惦记,不在留恋。 人死灯灭,灭的不仅是生机气血,也是不舍和眷恋。 大冷大热,瞬间转换。 就在那明黄色光团完全融入杜林眉心中时,一道巨大的外力袭来,就像大脑被人用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一样。 一阵轰鸣后,天旋地转。 “原来,我真的要死了。” 意识模糊间,杜林想要最后一眼看一看这座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母亲的瑶琴,父亲的刀,往来的信件,收藏的古籍。 书案背面,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字迹,是他在六岁那年效仿古人石碑刻字留下的,他希望在不知多少年月之后,有人得到这书案后能够如同自己一样,根据字迹去追溯字中人的人生。 书案下的抽屉中,一件不知什么木料制成的吊坠光滑圆润,已经在那里放了九年。 这吊坠是柳霏最喜欢的物件,从不离身。 九年前的那个午后,柳霏跑到杜府,对杜青杜林哭着说了一句“仲元哥哥不要我了”之后,在书房整整抽泣了一个下午,落下了这间吊坠,吃了两碗白饭后转身离去。 三天后,柳南案发,满门入狱,又一个月后,柳霏身首异处。 书房中,虚空扭曲,无数如同萤火虫一般的星点汇聚,片刻之后,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从虚无中走出,出现在杜林眼前。 那道士身子枯瘦,样貌英俊,四方脸庞,剑眉星目,眉宇间似乎有侠气流露,穿着一身道士长袍,正站在距离杜林不远处。 他站姿端正,双脚外八,就在杜林看来的瞬间,道士手抱太极,双手缓缓向上举至眉心。 “是你要害我?!” 如同回光返照,意识从混乱中苏醒,杜林盯着那道士问道,可还不等那道士回复,他眼前一黑。 “余修行千年,渐觉三魂不稳,七魄虚幻,魂灯飘忽,气血衰败,大道之路崩塌,有羽化之象。 行走间,侥幸入得仙宫,得师尊垂爱,传《大有三皇经*地皇文》一书,于宫中又修行千年,依然不得寸进。” “人有一身,两气,三魂,四象,五行,六识,七魄,八卦,九窍,十二正经,三百六十处大穴,七百二十道骨节。” “有魂灯三盏,是肉身根本,为一身气血生机所化,需气血为引,阳气引燃。 灯火旺盛则肉身强横,灯火污则肉身损,灯火熄则人亡。” “魄为肉身之精,魂为身体之灵,魄不灭则肉身不朽,魂不熄则神魂永恒。” “三魂……” “七魄……” “故修行即修气血,即修三魂,即修七魄,即修魂灯。” 一个声音不断在脑中回荡。 “修行?” “神?仙?还是鬼怪作祟?” 第三章 《大有三皇经:地皇文》 述说结束,意识瞬间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醒来,杜林猛的一个翻身,警惕的来回扫视几遍书房。 一切如常,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 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身子,在一阵咔咔的骨响后,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是觉得舒爽异常。 “不是梦。” 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碾了碾书案上的灰烬,杜林有些恐惧。 “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 那种死亡的感觉过于真实,刚刚的片刻中,就像是经历了几个轮回的生死。 “那个道士呢?能够从虚无中走出,明显不是凡人,远古仙人?或是?” “一切意外,都从那本《抱朴子》开始,那道明黄色光团在书籍焚毁后出现,融入我的身体后,道士从虚无中走出,之后,就有声音不断在我的脑中回荡。” “不是臆想,无数古籍中记述远古仙人有传承遗留,莫非我得到的就是仙缘?” “那本书传闻为葛洪小仙翁亲笔,焚毁后便出现异常,这道统,莫非来源葛仙翁?” 手指快速敲打书案,杜林又惊又喜,心思有些混乱。 不是恶作剧,刚刚那种种感触明显超出了凡人的范畴,喜的是他也许得到了一份古籍中记述的传承,能够修行成仙,不死不灭。惊的是,这一份不受控制的缘法不知道是好是坏。 与之相比,功法,修行,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头脑有些混乱,杜林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巨大的静字。 这是往日中提神静气的方法,多年书写,谈不上什么书法大家,登堂入室,却也能勉强观看,可此时提笔落字,宣纸上,那个大字歪歪扭扭,没有神韵,缺少筋骨,如同鸡扒。 连续挥笔,足足写了十几个字后,才回复了往日的水平,心中也不在杂乱。 “修行,魂灯,三魂七魄。” 三魂七魄是人身神明,三魂主灵识,七魄掌气血,双肩与头顶各有一盏魂灯,燃烧的是人一身气血,这在民间早有传闻,杜林也不意外。 脑海中,那声音只是做了简单的阐述,一些细致处有待商榷,虽然心中有诸多推测猜疑,但毕竟猜测不是事实。 想要验证真假,需要以后仔细观察,查疑补漏,这是一种水磨石的功夫,急促不得。 相比其他,此时,杜林对《大有三皇经*地皇文》倒是有了浓厚的兴趣。 “大有三皇经:地皇文。” “如果没有记错,大有两字出自《周易》六十四卦:(大有)亨通,就像道家为避讳老子名讳,没有以老字开头的神仙一般,大有两字,也是一种忌讳。” “《抱朴子*内篇*遐览》中有详细记述,三皇经分天地人三文,能镇宅驱邪,逢凶化吉,其内另有符箓丹方,供人修行,可驱神御鬼,百毒不侵,是一篇无上法门。 可惜自前朝太宗起,《大有三皇经》被定义为邪书,经过多年查抄焚毁,已然成为了绝响,现今流传的,不过是后人杜撰,不能当真。” 脑中回想关于《大有三皇经》的种种,越想越是兴奋,这种兴奋来自于多年探寻古籍的经历,一本已经迭失古籍在他的脑中重现,不说修行成仙,单是古籍本身就蕴含无数的故事,就让他神往。 鲍靓,葛洪,一个个传说中的人物,仙人,都曾在这经书中留下印记。 前唐时期,李为国姓,高祖奉老子为祖,尊道教为国教,太宗下令废除《大有三皇经》,本就充满了谜团,书中关于此事记述也只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 在此之前,杜林就曾苦苦寻找,只是可惜,毫无收获。 “看一眼,就看一眼。” 见猎心喜下,杜林早就将先前的惊慌抛在脑后,双眼微闭,待平心静气后,努力的回想关于经书的一切。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得此文者,皆有仙录宿命者也。欲有所授,当择其人,入诸名山八极,周流天下,鬼神无敢犯之者。” 一段段文字,牢牢印在脑海中,只是回想一下,那些经文便脱口而出,就像是看过无数遍的书籍,熟悉到能够倒背如流。 “天下无常,岂有坚固者?故急当厌远之,求索自然,以脱身耳。” 一段段经意诵出,心间有一股热流升起,游走周身后,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这种状态空灵,心无杂物,身子,意识,就像真正的融入到了天地之间,而不是之前那样,是天地外独立的存在。 他能够清晰看到书房外的草地上有一只蚂蚱正在十几个蚂蚁的撕咬下翻滚哀嚎,感受到那蚂蚱身上的悲哀和死气。 “天能守一,覆而不举,地能守一,静而能处,岳能守一,不避寒暑,海能守一,流而不还,人能守一,必得成仙。” 意识与天地间似乎产生了共鸣,随着诵经的继续,虚空扭曲,空间震荡,有一道道热流不断涌入他的身体,当最后一句落下之后,四周如同崩碎的镜面,化作万千碎片。 杜林只觉得眼前一暗,再睁眼后,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灰黑色的世界中。 识海中一片死寂,灰黑色雾气笼罩下,朦胧而神秘,就像是混沌的宇宙,没有法则时空,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万物。 在这世界的正中,有三个约三寸三分的小人盘膝而坐,不断散发出阵阵光芒,阻隔了死寂的雾气,是唯三的光亮。 正中那小人相比其他两个,身子稍稍靠后,并略微高出一些,他身穿明黄色蟒袍,头戴玉冠,双手于胸前抱印,脸上有一道明黄色雾气笼罩,看起来模糊不清,身上不断有明黄色气丝溢散。 在小人眉心处,有一道明黄色光团穿透雾气清晰显露。 光团上,有无数符文闪烁,若是仔细观看便会发现,正是之前从《抱朴子》中凝聚,穿透杜林眉心的那道光圈,只是此时不知为何却是相比之前缩小数倍,变得只有豆粒大小。 这小人正是三魂中的命魂幽精。 幽精魂左前约九寸距离,天魂胎光身着白袍,头戴白玉王冠,双手掐诀放于膝上,脸上被一层乳白色光芒笼罩,同样看不清具体样貌,身上有阵阵白光散出。 幽精魂右前九寸距离,地魂爽灵身穿黑袍,头戴墨玉王冠,双手合十放于胸前,脸上有黑气缭绕,身上有黝黑色光芒散发。 三种颜色交织缠绕,阻隔了灰黑色雾气,撑起了一片约一尺方圆的空间。 “三魂。” “按照到家记述,天魂胎光掌灵智,主灵识决断;地魂爽灵掌机谋,可使人明事理,善谋断;命魂幽精掌灾衰,掌控七情六欲,人身欲望。” “可是,不对啊。” “无论从坐姿或排序上来看,我看到的,都应该以命魂为主,天魂次之,地魂再次之,与道家记述完全不符。” 杜林疑惑。 就在刚刚他口诵《大有三皇经:地皇文》后,引起共鸣,一阵眩晕后,灵识被带入识海中,此时就隐藏在幽精魂眉心处拿到明黄色光圈中。 他已经再次观察许久,在经过了最初的新鲜,好奇,惊慌后,此时甚至能够仔细观察自己的魂与四周的雾气。 灰黑色雾气死寂,无边无际,时而汹涌如波涛,时而平静如水面,不断挤压三魂所支撑的空间。 三魂所发出的光芒交错中,不但没有被灰黑色雾气挤压,反而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不断扩散。 只是三种颜色,可杜林却清晰的感受到其中不同之处,就像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人,色彩中所代表的气质完全不同。 幽精魂所散出的明黄色光芒中正平和,胎光魂所散出的乳白色光芒诡异多变,爽灵魂所散出的黝黑色光芒喜怒无常。 第四章 天地命,三魂 就在不解中,左侧,天魂胎光手指掐动,手势繁琐,速度之快甚至掀起阵阵残影,杜林看了一会,就感觉有些目眩,他观看的速度完全跟不生手指掐动的频率。 “人身三魂是固定的,可三魂代表灵智欲却并不固定,会根据个人的修行功法,经历,产生变化。 就像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的问题询问十个人,百个人,一定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即便是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也必然是完全不同的,总有人会固执的认为一个女人加上一个男人的结果是无限大,给你整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玩笑,是事实。” 就在天魂胎光手指掐动间,杜林只觉得灵光一闪,疑惑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 “机谋,天魂胎光所掌控的是机谋。” 心中一动,此前看着三魂排序便觉得有些古怪,此时,心中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天魂胎光主掌机谋,那么地魂爽灵,命魂幽精,又代表什么?” 杜林扫了一眼爽灵魂后,好奇的看向胎光魂。 就在他疑惑时,胎光魂双手手指再次快速掐动,与此同时,右侧,爽灵魂本是合十的双手掌心紧贴,左手五根手指向外,小拇指弯曲。 “爽灵魂代表着欲望。” 看到地魂的动作,杜林心中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而就在他已经确定后,胎光魂掐指动作停止,脑中再次浮现了他之前问题的答案。 “天魂胎光主机谋,明事理;地魂爽灵主欲望,灾衰;命魂幽精主灵识决断。” “人死之后,天魂胎光归与本命星宿,地魂爽灵随肉身下葬,游走与坟茔宗祠,命魂幽精归于地府五岳,转世投胎。” …… “为什么皇宫大宴近在眼前,陛下却突然更改,让太子与府中召集文武之后?”杜林大怒的问。 “刚刚我看到的那道人是葛洪仙师么?这明黄色的光圈又是什么?”杜林悲哀的问。 “修行,修的是什么?远古仙人又是怎么样的存在?”杜林大喜的问。 “……” 就像得到了一件让人痴迷的玩具,杜林不断的变换情绪,提出各种曾经或现在让他疑惑的问题。 胎光魂的手指划出一道道虚影,不曾停歇,爽灵魂不断变换手势,驾驭着情绪,欲望。 有些问题得到了答案,而又的问题,依旧不解。 “胎光魂的推理也不是无所不能,只是根据日常见闻和被忽略的细节推测出最接近的事实。” 他也不觉得失望,这样正好,今日见到了种种奇异,修行功法,三魂神仙,可若是胎光魂真的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却依旧会感到恐慌。 杜林感叹胎光并不是无所不能时,左侧,胎光魂手指再次掐动。 “所有不具备肯定答案的都是问题么?” 杜林笑了一下,他觉得又发现了一个胎光魂的妙处。 “不。” “不对。” 神识再次凝聚到胎光手上时,杜林发现胎光魂掐指的速度缓慢许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胎光魂上已经不再溢散那种乳白色光丝,而随着手指的掐动,有一道道漂浮在外的乳白色气丝不断从新涌入他的身体。 右侧,地魂爽灵同样如此,只有命魂依旧如之前一样,不断有明黄色气丝溢散。 四周,三魂支撑起的空间随着胎光魂,爽灵魂对于黑白两种气丝的吸收吞噬,正不断被灰黑色雾气压制,相比之前,明显缩小了一丝。 “早该想到了,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平白无故,天上掉了馅饼,不是有毒,就是有仇。” 一阵眩晕后,杜林悠悠的睁开双眼,反思了一下今日种种。 “得意忘形了。” 三魂的妙处,他了解了一些,胎光魂掌机谋,爽灵魂掌欲望,幽精魂掌灵智。 三魂发出的黄白黑三种光芒,撑起了三尺方圆的空间,三种光芒稠密,则空间缓慢向外扩张,而当三魂掐算,驾驭灵智,吞噬空间内的气丝之后,那些灰黑色雾气就会不断压制空间。 “三道光芒,应该是三魂气机外泄的一种表象,三魂越强,气丝越多,那片空间就会变得愈加稳固,不断扩张,给人一种精神通明的感觉。反之,空间崩塌,就像刚刚那样头晕目眩。” “通过修行,三魂会变得稳固,那空间会不断扩大,是不是就是说,有朝一日神魂稳固,足够支撑起识海时,就能够破开空间,神魂出窍?” 越想就越觉得兴奋,只是当他走到窗前,看了看天宫悬挂的北斗星,大致推断了一下时间后,发现亥时已经过半。 这是杜林在一本书中看到的方法,能够根据星宫排序变化,精准的推断出时间日期,书中同时记述了一些夜观天文,可以知风晓雨的本领,可惜他几番尝试之后毫无作用。 如果有月亮参考,时间会变得更加精准,只是今夜是小年,腊月二十三。 第五章 府中琐事 晨曦的第一缕霞光破开黑暗,杜林从睡梦中醒来。 轻轻抻了个懒腰,伴随着一阵‘嘎巴’骨响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通明。 一夜休息,扫去了身上所有的疲惫。 走出卧室,院中的石桌上已经摆放了一盘包子,一碗白粥,几样小菜。 坐下吃过之,刚要再次前往书房,仔细的观想一下《地皇文》,厨娘苏蓉面带犹豫,从门廊处走来。 “少爷。” “恩。” 杜林本来已经想要离去,见到苏蓉前来,又坐了下去,拿起一块萝卜咸菜咀嚼了几下。 “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不过也不能总是吃包子稀粥,东巷口的张婶豆花,味道很好,明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买一些回来,不需要太多时间,大概两刻钟左右就能走一个往返了。”杜林说。 “嗯,记下了。” “怪我,不懂变通,一直都是包子稀粥,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少爷如果喜欢豆花,我也会做,很简单,而且自己做的,相比外面售卖的总是干净一些。” 苏蓉有些自责,包子稀粥,一日三顿,哪怕在侯府中生活了十几年,依然习惯用之前的思维去衡量食物,虽然她变着花样的做出各种美食,可早餐似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变过,最多也就是从白菜陷的包子变成了萝卜馅的。 侯府的少爷,不比乡间野民,金贵的很,她也了解杜林,既然能够当面提出这样的问题,明显不是什么突发奇想。 “不用,清早也吃不了太多,就是图个新鲜,自己做起来太麻烦了。” 说完,见苏蓉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杜林赶忙摆了摆手,打断这一话题。 苏蓉长得健壮,五大三粗,四方脸上布满了麻子坑,这种相貌若是托生一个男儿身,单凭凶神恶煞的长相也会被人称赞一声‘好一条汉子’,可惜,她是一个女人,尤其与外表不相符的是,她的性子略显软绵,习惯了逆来顺受。 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女人一生的三大悲剧被她经历了两个半,之所以有半个,只是因为千辛万苦的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却被赶出了那片生活了几十年,为她遮风挡雨的破旧茅屋。 那座茅屋是她四十年的人生,见证了丧父,丧夫。 绵绵雨季中她不止一次的看着房顶滴落的雨滴,抱着两个孩子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一切都结束了。 当大儿媳将她的包裹扔到门外,儿子在屋内一言不发后,她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这个家,毅然转身。 大赵对于不孝惩以重罪,可世间的事儿就是那样,民不举官不纠。 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苏蓉一咬牙,一跺脚,去官府签了一份死契,卖身为奴。 彼时杜府昌盛,奴仆无数,赵皇刚刚继位,还没有高举屠刀压制武将,十八传国武侯正直巅峰,并不缺少奴仆,有无数良家子挣破了头想要沾一下富贵的气息,她一个年过四十,面容恐怖的女人想要进入府邸并不容易。 可贵的是那一份死契。 大赵卖身契分为死契活契两种。 活契比较简单,多是一些人家将孩子送进豪门大宅,签上个三五年契约,一方面希望孩子沾染一些富贵的气息,开阔一下眼界;另一方面也有让主家帮忙养孩子的期望,毕竟一个孩子一年的吃穿用度,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这些人所做活计也多是丫鬟书童,并不繁重,每月有月奉领取,贴补家用,待到契约时间一到,完璧归赵,返回家中后,也好嫁娶。 另一种死契则比较复杂,多是一些生活难以为继,走投无路的人彻底将自己卖掉。 契约一旦签成,生死完全被主家掌控,活计五花八门,但大多繁重肮脏。 若是遇到心善人家还稍好一些,若是命苦,遇到了不良的人家,就经常会被打的遍体鳞伤。 传言中,经常有被主家打死的奴仆,都是签了死契的人,契约一旦在官府报备,即便被活活打死,官府也无权过问,只要交上一些散碎银两,一切皆休。 彼时赵国立国已然二十几年,男有所耕,女有所织,人口基数还没有爆发式增长,也没有走出百年战乱后的那一片疮痍,一份死契,极为难得。 按说经历了种种悲剧,人的心性早已经变得阴暗扭曲,可贵的是苏蓉依旧简单乐观。 九年前杜青遣散奴仆,本已经去官府解了契约,最终看她实在可怜,府中又缺少一个做饭打杂的厨娘,经过苏蓉一番哭诉,最终才同意她留下来。 “还有事儿?”足足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苏蓉离去,杜林疑惑的抬头,见她眼中犹豫,开口问道:“苏娘,有事儿就说,你知道的,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我早依旧将你和福伯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和我客气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听到杜林的话,苏蓉挣扎了一下,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这更让杜林感到好奇:“是银子不够了么?一会我去福伯那里领取一些。” 杜江一年的俸禄约有万两左右,这其中包含了官职,爵位,冰敬,碳敬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款项,虽然其中七成以上用于京都中的人情往来,剩下的依旧能够保证侯府的日常运转。 还没有遣散奴仆前,杜府的一月支出约为二百两左右,这其中包括杂役的月奉和日常吃穿用度,自从杜青遣散奴仆,侯府中仅剩四人,也不必在意往日的排场,变得极为节省,十两银子,足够几月的开销。 最初两年,苏蓉每次买菜之后都需要到福伯那里仔细核对,极为繁琐,倒不是兄弟二人小气,幼主强仆,财帛动人心,这些必要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经过一年的观察,渐渐的发现,支出每月间都在减少,比如一斤精肉,市面上最便宜的价格也需要三十一大钱,而到了她这里,仅仅向福伯报备一半左右。 她在用自己的月奉填补府中用度。 感动还是有的,可若是因为感动就卸下了心中防备,两人也就白白在侯府中生活了多年。 足足几年的观察之后,苏蓉一直默默的付出,兄弟二人商议了一下,最终才放下了防备。 “不,不是。” 苏蓉躲开杜林直视的眼光,戳了戳裤腿后说:“少爷,我想要请一晚假期,回一趟家。” “前天我家二小子托人传来消息,我那小孙子高烧不退,已经连续的几天了,我那两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孩子是无辜的,毕竟还是我的血脉,我捎回了一些银两。 可这两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担惊受怕,他出生了这么多年,我也就见过一面,我……我想回去看看。 您放心,我算过了,只要今夜城门关闭前离开,明早开城门时第一波进城,不会耽误了您和管家的饭食。” 苏蓉说完,忐忑的站在一边,等待杜林的回复。 杜林听过后,犹豫了一下,苏蓉的悲剧他了解,可这种家事儿,即便是杜府出面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和苏蓉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自然希望她能有一个安详的晚年。 “也别一天两天的了。 离过年也没有几天日子了,你也多年没有休息过了,干脆,放一个长假,年后再回来,尝试着和他们再相处一下,至于我和福伯的饭食,不用担心。”杜林说。 “不用……” “就这样吧。”苏蓉想要拒绝,杜林直接挥手打断:“一会去福伯那支二十两银子,对了,我记得你会赶车?” 苏蓉点了点头。 “那就好,府中还有剩余的马车,一会赶一架离开,行走在外,可不能堕落杜府的威风。” 说着说着,杜林一笑,府邸破落,哪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不知是听到了杜林的话,还是看到杜林笑了一下,苏蓉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着实有些恐怖。 苏蓉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去,杜林拍了拍屁股,向书房走去。 荒草遍地,树蔓墙头,地上尽是一些枯枝败叶,院中一片残破的景象,经过九个年头的生长,那些树草已经看不到了曾经的样貌。 府中宅院,大多如此破败荒凉,只有少数几间稍好一些,不久之前,杜林甚至考虑过直接在书房中放一张床,睡在这里。 走到瑶琴边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后,杜林再次靠在椅子上,脑中回想起昨夜种种,以及那本《地皇文》。 第六章 秦淮河畔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足足三个多时辰后,杜林再次的睁开双眼。 “修行,气血。” “按照那声音所讲,修行修的就是气血魂魄。” “只有当肉身足够强大,才能凝练三魂七魄,使三魂出窍,七魄化灵。” “三魂七魄是人身清浊二气所化,清气上升化为三魂,为人身阳神,浊气下沉化为七魄,为人身阴神。” “阴阳二神,统领人身十万八千神,阳神三魂掌灵智欲望,阴神七魄主人身气血兴衰。” “想要修炼魂魄,必先引气入体,以天地之力淬炼气血筋骨,使得肉身气饱满,血充盈,筋似鞭,骨似钢,浑身一颤,筋骨齐鸣,如闷雷瞬至。” “修至气血圆满,肉身小成,可刀枪不入,鬼神不近,一步三四丈,一拳碎大石,来去如风,杀人无形。” “可惜,关于境界划分,武道层次的交代模糊不清。” 昨夜的声音化作一道道文字牢牢刻印进脑海,短短三个时辰,虽然依旧有许多不解,可对于修行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虽然不完美,可那片神秘的仙魔世界已经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一道缝隙,应该知足了。” 杜林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世间就不存在真正的完美,即便是万事俱备,还欠了东风,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机遇早就错失了。 “古人也说了,相比终点,路程中的风景更为重要,我不妨也做一下古人,尝试着去发现美。” 杜林笑了一下后,微微的闭上双眼,大约几个呼吸后,双眼再次睁开时,他神色平静,心如止水,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提笔点墨,运行气血,执笔在宣纸上轻轻一点。 “嗤。” 笔落瞬间,笔尖处掀起阵阵涟漪,如同水波荡漾,杜林手臂颤抖,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豆粒大的汗珠涌现,沿着脸颊,鼻尖,滴落。 “噗” 手中那支狼毫笔笔落瞬间,化为漫天烟尘散落。 书案上,那一点笔墨穿透了半刀宣纸,露出书案上一个指肚大小的鬼脸,似乎正在嘲笑他不知量力。 “就像书中说的那样,凡间纸笔没有办法承载浩大的灵气,书写符箓需要运行魂魄气血之力,用特殊的符纸笔墨。” 杜林脸色煞白,身子颤抖,眼中却是一片兴奋。 他看到了希望,脑海中记述的种种符箓,足够改天换地,颠倒阴阳。 杜林刚刚书写的是记述在《地皇文》中的一篇符箓,按照文中记述可以驭神驱鬼,趋吉避凶。 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不想真的能够书写,虽然失败,却更多的是因为他的魂魄之力和笔墨纸张并不足以支撑符箓的气力。 “难怪前朝太宗皇帝尊老子为祖,却依旧将《大有三皇文》列为禁书,下令焚毁,这书,的确诡异。 前朝之前,《大有三皇文》流传无数,如果有心术不正的人修行,对于任何人都是一种灾难。 尤其掌权者,仇人遍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书诡异,又俱是鬼神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地皇文》分养魂,炼魄,术法,经意,符箓,丹道六篇十八章,其中尽是奇门异术,丹法符箓,魂魄鬼神的记述,而一些记载,即便是杜林看来都会感觉毛骨悚然。 《符箓篇》中,有一道名为‘祀灵’的符箓,书写时只需要截取一丝他人的毛发注入符中,符成则人死,而在人死之后,只需要将符箓埋于坟茔内,则此人亲眷五服之内必是男盗女娼,直系亲人,久病缠身,三代之内,子孙断绝。 《养魂篇》有秘术可破血肉,伤魂魄,乱气血,引邪秽入体,吞人生机。 《丹道篇》中有异草于火中烘烤,可吞噬百里生灵,化为灵丹,吞服之后可延寿百年。 《术法篇》中有大术...... 种种诡术,阴森恐怖,让人惊悚。 邪异符箓,杀伐大术,驭神手段,足足占据了《地皇文》一半以上的篇章。 “术法好坏,因人而异,一身正气,即便是杀伐大术也能拯救苍生,若是心思诡异,正术也能够害人。” “技多不压身,学一学总是没有坏处,这世界危险,就当做一些防备人的手段了。” 想着,杜林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了申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府邸。 他要去参加一场朋友间的聚会,都是一些儿时玩伴,多年不见,是三天前鲁杰通知的。 杜府门前,荒草蔓延,枯枝遍地,门环上尽是铜锈,门钉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脱落了几颗。 自从柳楠案后,朱雀大街左侧的十八传国侯府大多如此,其中大半甚至已经彻底破败,多年无人打理居住。 对面,车水马龙,人流不息,门房处有无数人正等待召见,文人雅士,风流才子,其中也不乏朝堂中熟悉的面孔,六部官员。 一条大街,分割了富贵繁华,荒凉清冷。 朱雀大街是赵皇立国之日下令修建,位于皇宫正前,为答谢满朝文武,于朱雀大街两侧各修建府邸十八座,俱是占地百亩,气势非凡。 建成当日,赵皇于皇宫中分封宅府,十八传国候(沿用前朝旧制,非武勋不得封侯),左为武,右为文,左为尊,右为辅,而如今,文人风光依旧,更胜往昔,武勋已经彻底的没落下去。 沿朱雀大街向南走了约两刻钟,耳边,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冰糖……葫芦……” “针头线脑了啊……” 走出了朱雀大街,眼前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呼喊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流不息,接肩擦踵。 小贩们挑着扁担不断在人群中呼喊叫卖,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就像是唱曲一样。 倒是街道两侧的店铺牌匾下挂着所卖货物的幌子,不需要呼喊,便不断有人进出,异常的繁忙。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门前都是大红灯笼高挂,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以此期盼新的一年有一个好的兆头。 随人群走了片刻,转个弯,又穿过两条狭窄的小巷……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杜林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秦淮河畔。 “十里秦淮畔,万家灯火船。” 这是赵皇的一句酒后戏言,如今却成为了这里真实的写照。 文人雅士,风流才子,妓子歌姬,名篇大作,这里有无数故事流传。 有人酒后癫狂,留下千古名篇,自此名扬天下;有世家子弟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有书生落魄,被歌姬接济,最终功成名就,纳妾入府…… 不断渲染下,秦淮河畔已经成了大赵文人仕子心中除文庙外的另一圣地,是名扬天下的绝佳场所。 秦淮河上,画舫无数,到了夜间就如同天上繁星,数不胜数。 河畔两侧,酒肆歌楼金碧辉煌,都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随人群有走了一会,到了一座名为‘酒府’的酒楼下,刚一靠近秦淮河,便看到鲁杰正站在一艘略显老旧的画舫上和两个文士打扮的青年低声交谈。 鲁杰身子肥胖,圆脸小眼,穿着一身大红色锦袍,头上披金戴银,打扮极为风骚。 那两个青年穿着文士长衫,都已经洗的有些发白。 其中一人身子枯瘦,站的端正,交谈中双眼不断扫视河畔,眸子中不时流露狼一般的凶狠,从长相看,倒是隐隐能够看出一丝张仲元曾经的模样。 蒋智面带菜色,身子略微弯曲,双眼不断扫视脚尖,相比张仲元的自信,他略显唯诺。 第七章 叙旧 “杜老二。” 杜林刚一越过围栏,鲁杰就大喊了一声,摇了摇手。 “来晚了啊,放到平时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现在仲元和小智返京,你居然让他们等着,自己说,要怎么办?”鲁杰抿了抿嘴,不怀好意的对杜林说。 杜林几个大步间踏上画舫,身子直接越过鲁杰,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 鲁杰这个死胖子,嘴碎的很,两人相处多年,大多时间也都是在斗嘴中度过。 “仲元哥,智哥。” 杜林走到张仲元,蒋智面前,轻轻打量了两人一番后,抱拳问候。 九年不见,面前的两人已经变得有些陌生,找不到太多熟悉的痕迹,没有办法将面前的两人与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合。 张仲元身子枯瘦,脸色蜡黄,颧骨凸起,就像是一层皮膜包住了骨头,看不到什么血肉,只有那双明亮的双眼,依然未变。 蒋智弓着腰,低着头,面色惨白,双手背在身后,双眼不断的左右躲闪,已经找不到任何当初的痕迹。 离京前,张仲元是一个身子壮硕的汉子,性子豪放,是他们这群人中当之无愧的大哥,而蒋智是一个小胖子,与鲁杰相似,嘴碎,心却不坏。 “好小子。”张仲元面带喜色,上下打量了杜林一番后,笑了一声,一拳锤在杜林的胸口:“越长越精神了,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 说着话,一步向前抱住杜林,手掌在他背后轻轻的拍了几下。 “哪有那么夸张。” “即便是仲元哥认不得我了,我也不会忘了仲元哥的模样。”杜林轻笑了一下说。 “你小子,倒是变得会说话了,可不像当年,三棒子都蹦不出一个屁来。”张仲元大笑一声,调侃道。 相比张仲元的熟络和热情,一旁的蒋智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在杜林上船问候的那一瞬间抬起了头,轻轻‘恩’了一声后,就再次的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杜林和张仲元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鲁杰有些不耐,出言打断了两人:“进去说,在这里给人当猴看么?” 说着话,鲁杰拉扯了一下蒋智,掀开画舫上的幔布走了尽去。 “这个胖子……”张仲元摇了摇头“走,咱们哥俩也进去。” 两人相让一番,最终还是张仲元率先进入。 张仲元进入画舫后,杜林轻轻的揉了揉胸口,仰头想了一下后才迈步进入。 “仲元哥,不简单啊。” 刚刚那一拳看似平常,力气却是不小,就像是被重锤砸在胸口,一瞬间杜林只觉得脏腑剧痛,气血翻涌,他努力的运行气血压制,才勉强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几人年纪相仿,张仲元和蒋智与杜青同龄,大了杜林三岁,鲁杰倒是和杜林同岁,只是幼时相处中总是喜欢充当大哥。 他们的爷爷辈,都是跟随一代赵皇定鼎天下的武勋,随着一代赵皇膑天,也都相继老去离世,鲁杰的祖辈没有杜林三人显赫,虽然也是武勋,却并没有被封为传国武侯,不过他有一个姑姑,贵为当朝皇后。 九年前柳南案,张仲元,蒋智,家中均受到牵连,张仲元跟随父亲被贬兰州,整日与风沙作伴,蒋智一家流落琼涯,和野人瘴气为伍。 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十几样精致的点心,张仲元和蒋智并排而坐,鲁杰斜躺在椅子上,谈笑间身上的肥肉不断翻滚。 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冷场的现象,鲁杰专心的迎合下,画舫中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后,那丝陌生的感觉渐渐消散,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事儿重合,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年代,即便是蒋智的此时也抬起了头,和三人开一些玩笑。 “你们不知道,我刚回京都那天,在城门前,足足站了半天,近乡情怯,原本只以为是矫情,可那天,真的感受到了。” “九年,整整九年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京都美食,景色。琼涯太苦了,整日和猛兽为伴,野人为伍,我都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京都变化太大了,变得我不敢认得,小苍河变成了臭水沟,肮脏遍地,粪水横流,虎林成了一排排的民居…… 我找遍了京都,却看不到丝毫熟悉的景物,记忆中的模样。 九年时间,我彻底的成为了京都过客,一个外人。” 许是喝多了,蒋智变得有些癫狂,不断的举杯,饮酒,一盅盅酒水下肚后,开始絮叨起来。 “自从柳公案发,我们一家被贬琼涯,一路上,那些姨娘跑的跑,散的散,几个年幼的弟妹死在路上,到了后背,一家三十七口,只剩下父母和一双年幼的弟妹。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郁郁而终,蒋枫你们还记得么?我最年幼的妹妹,粉嘟嘟的,很可爱,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当年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抱着我的大腿撒娇。” 杜林三人默默的听着,蒋智有饮一盅温酒,泪水止不住的下流。 “到了那里,水土不服,连续拉了几天的痢疾,死在我的怀里。 在京都中,那本不是什么大病,只需要几副汤药就能解决,可是那荒山野岭的,哪有药堂啊。” “我恨过柳公,恨过陛下,恨过满朝文武,甚至不怕你们笑话,我在无数个夜里很记恨过我的父亲,可现在我明白了,柳公没错。” 蒋智说的柳公正是柳南,当年执掌大赵半数军权,十八武侯唯命是从,军中,民间,只知柳公,不知圣皇,威望巨大。 九年前,有人揭发柳南谋逆,欺君,勾结北国,等数十大罪,最终被抽筋扒皮,尸体悬挂城门暴晒三月,满门尽灭。 “错的是这世道啊。” “那些该死的文贼。” “儒家学说虽然迂腐陈旧,却也有可取之处,若只当做修身养性的文章阅读,还可以能够明事理,知是非,可若是硬要拿这修身养性的文章治理国家……哼。” 蒋智冷哼一声,摇头,再饮酒。 “修身养性的文章成了加官进爵的阶梯,还有什么意义?指望古人多年前的经验值治理国家,简直笑话。 那些所谓才子懂什么?写几篇诗词?做几篇文章? 所谓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为的也不过是升官发财罢了。孔老二当年都没有做成的事儿,他的徒子徒孙成功了。 孔二圣人生前被长辈不喜,被帝王敌视,被同辈敬而远之,被后辈鄙视,可现在,还是圣人。” “那些文人党同伐异的手段倒是了得,涉及道统之争,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九年之前,利用陛下心忧,办了柳公,致使武备荒废,文风盛行,还美其名曰‘士大夫与圣皇共治天下’。 你们信不信,当有朝一日,风云突变,大赵覆灭,这些文人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下一个朝代的忠臣,为其摇旗呐喊。 几十年后,又会重启道统之争,党同伐异,最终再次亡国。 至于亡国原因,自然是帝皇无能,为了维护道统正义,会有无数孝子贤孙为前人修饰美化。” 脸色潮红,带着七分醉意,一番长篇大论后,蒋智距离的喘息了两下后不再说话。 杜林和鲁杰面面相觑,不知道蒋智受了什么刺激,虽然杜林对于文人也并不喜欢,却依然觉得蒋智的评价过于偏激。 大赵文人,关于治理国家有许多可取之处,与孔二圣人当初最大的不同是,此时的儒家是儒皮法骨,披着儒家的皮,行法家之事。 这其中有牵扯了许多具体事务,方方面面,是杜林多年间专研对手得到的心得,可这些事,明显不适合与蒋智争论。 杜林不会狂妄到以一个不得志的武勋之后,去评价儒家千年道统,尤其此时正值儒家当道,无论多么私密的场合,两人以上知道的事儿,就算不得秘密,毕竟连刘备和孔明绝密的隆中奏对都被记入惶惶史书。 张仲元轻轻的拍了拍蒋智肩膀,算是安慰,相比杜林和鲁杰的不解,他完全明白蒋智愤怒的原因,甚至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蒋智感受到肩膀上的异动,对张仲元摆了摆手,表示无事。 今年春闱,两人高中科举,张仲元甲榜第三,高中探花,蒋智虽不入甲榜,却也名列乙榜第七,位列前茅,当时风光无限,只想着能够光宗耀祖,再现曾经的辉煌。 可一年之间,曾经的同窗均已外出赴任,只有两人依旧孤零零的等待吏部召唤。 为了讨好当朝,返京后之后的两人一直没有去寻找当初的玩伴,表示和武勋彻底划清了接线,可一年下来,依旧无果。 银子花光了,就在城根下租了一间简陋的房舍,可那召唤依旧遥遥无期。 这些时日,两人终于想明白了原因,大赵需要文人,可需要的是那些家事清白的良家子,而不是他们这样的武勋之后。 第八章 大力金刚拳 “我前两天还路过了柳公门前,不知怎么的,就走了进去,门边的墙壁上,看到了当初咱们刻下的愿望。”鲁杰说。 “我记得你当时的愿望就是像猪一样的活着,吃饱了睡,睡好了再吃,一生富贵荣华,平安无灾。”听到鲁杰的话,好像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趣事,张仲元笑了一声说。 “猪有什么不好的。” “仲元你和杜老大一样,想成为柳公一般的大将,征战塞外,小智想要游历天下,柳霏想成为医师,悬壶济世,倒是杜老二,那个字写的那叫一个丑啊,小爷我看了很久都没有看清楚究竟写的什么。”鲁杰说。 那年十五,乌云遮住了月亮,几人跑出城外,一路追赶,最终得胜。 “我想成为柳公一样的大将,征战塞外,荡平大漠。”张仲元说。 “我想周流天下,仗剑天涯,看一看书中江湖。”蒋智说。 “我想成为黄师一样的名医,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柳霏说。 “……” 月光清冷,油菜田中,点一堆篝火,许下了年少的愿望。 返回柳府后,在柳霏家的墙壁上用稚嫩的文字记下了当年的豪言壮语。 五天后,柳南案发,张仲元远走兰州,蒋智被贬琼涯,柳霏……身首异处。 柳霏,张仲元,指腹为婚,杜林现在依旧记得,在柳家出事儿三天前的那个午后,柳霏哭肿了双眼跑到杜府,对兄弟二人说了声“仲元哥哥不要我了”后,呆了一个下午,吃过两碗白饭之后,落下了那件从不离身的吊坠后转身离去。 “闭嘴吧,猪。”杜林瞥了鲁杰一眼,骂了一声,鲁杰听了也不生气,双眼在杜林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后,口中吱吱作响“猪怎么了?你羡慕?养猪都不样你这样的,不长膘,赔钱。” 一番斗嘴后,张仲元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包裹:“我记得当年你和蒋智的梦想都是想要成为仗剑天下的侠士,打开看,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将包裹递给杜林。 那包裹方方正正,约一指厚,被一方天蓝色方布包住,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些什么。 杜林双手接过包裹,刚一入手,就觉得很沉重,托在手中,轻轻的打开蓝布后,就看到一本方正的书籍。 书面上,有一块块黑色斑点,细嗅下,就会闻到淡淡的霉腐味儿,对于这种,他并不陌生,是书籍受潮导致的霉变,这些年间他收藏的古籍多是如此,可如此方方正正的书籍,还是第一次见到。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鲁杰在张仲元和杜林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眼神古怪,张仲元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他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向杜林手中的包裹看去,正看到书面上《大力金刚拳》五个行书大字,苍劲有力。 “大力金刚拳?功法?” 鲁杰惊呼一声,赶忙探过身去观看。 张仲元‘恩’了一声,算是回复了鲁杰的问题,鲁杰听后,对张仲元说了一句‘仲元哥,厉害了’后,便催促着杜林赶快打开。 武技功法,不比文人文章遍地都是,极为少见。 大赵并不禁武,可经历立国前的百年战乱,许多武籍已经在战火中焚毁,偏偏武人又有门户之见,将心法口诀视为生命,喜欢口口相传。 到了大赵时,因战火天灾等一系列原因,古武已成绝迹,只存在书中记述,哪怕是鲁杰有一个了不起的姑姑,对于功法秘籍,也只是听说,从未见闻。 “兰州艰难,风沙漫天,哪怕是前朝盛世大唐,也有许多法外之地,这本书是我在一次躲避狼群时,陷入了一片破屋中得到的。 当时所见,七八具白骨,十几本书籍,一些破碎的装饰。 只是那些书籍大多腐烂,一碰之下就彻底粉碎,这本书被藏在一方木盒之中,才幸得保存。” 张仲元说着话,杜林已经在鲁杰的催促下打开了书本。 蒋智倒是对此毫无兴趣,独自喝着闷酒,在与张仲元同住期间,他已经看了不止一次这本书籍,只是如今对于曾经的梦想已经淡了。 这本书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看似纸张,却足足重了一倍有余。 杜林翻开封面,轻轻晃动几下后,那书面发出了纸张独有的咔咔声响。 第一张书页上,有一个小人图案,双脚外八,双腿弯曲,腰部笔直,右手亮掌于胸前,左手做出挥拳动作。 左臂上,一条黑线从食指起,经手臂,到达鼻下。 图案边,有详尽的蝇头小楷,文字注解。 “……藏气与体,运气通脉,经离阳,二间,三间,合谷,阳溪,偏历,温溜,下廉,上廉,手三里,曲池,肘髎,手五里,臂臑,肩髃,巨骨,天鼎,扶突,口合髎十九穴脉至迎香则成。” 第二篇,同样有着小人图案,文字注解。 第三篇…… 当书籍翻到最后一页,杜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六阴六阳经,任督二脉。”杜林说。 鲁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我还以为有传说中的武技功法什么大不了的呢,原来就是经脉。” 书中所讲,与中医经脉完全相同都是,不同的是其中详尽的记述了一些纳力运气的方式,吐息方法。 《大力金刚拳》十四式,对应了十二正经,任督二脉。 杜林对比了一下《地皇文》,发现两者截然不同,地皇文更多是修炼诡术秘法,而大力金刚拳按照书中所述是一篇无上的锻体秘术。 简单的十四式招法,蕴含无数变化,繁琐异常,挥拳抬腿间,只需要打通对应经脉,就能够化作百式,千式。 “书写符箓,修炼大术需要气血支撑,《地皇文》有引气入体的法门,不知道两者同时修炼会不会相辅相成?” “这本拳法倒是奇异,修炼气血的同时,其中招收还可以与人对敌,而且其中关于气血记述,隐隐有一丝修行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杜林暗想。 正当他疑惑间,《大力金刚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鲁杰合上,一撇中,猛然看到书籍封面处有一个印章模样的痕迹,上面清晰的印写着‘白马寺秘本’五个小字。 第九章 七次灭佛 “白马寺?” “大西白马寺?” 杜林疑惑,张仲元向着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得到这本功法后,我查阅资料,又在当地探听了一番,应该就是那个白马寺。 我刚刚说了,兰州艰难,即便是前朝盛唐,也有许多法外之地,那些白骨想来就是逃难的僧人。” 听到张仲元的话,杜林的脑中有画面浮现,白马寺破灭,有僧人冲出包围,逃难兰州。 一路追杀,死伤无数,到了兰州荒野时,只剩下了七八人,几人找了一间破旧的房屋短暂停歇,却被一场风沙埋在了地下。 “什么白马寺黑马寺的,说什么呢,云山雾罩的。” 杜林刚要说什么,鲁杰出言打断了他和张仲元对话:“武技功法,能修炼就修炼,不能修炼就当做杂谈趣事阅读。 吃一个鸡蛋还要去研究哪个鸡下的?研究鸡的品种,历史?杜老二,你的病越来越重了。” 听了鲁杰的话,杜林笑了一下也不理会,胖子最会胡搅蛮缠,与他将道理,说不通的。一边的张仲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出声。 倒是蒋智,不知道喝的有些多了还是与几人交谈找回了童年的感觉,看着鲁杰说:“胖子,要多读书啊。” “白马寺不是鸡,也不是杂谈趣事,是佛门东渡时建立的第一座寺庙,气势恢宏,占地无数。前朝以前,佛门兴盛,是可以和道家,儒家相互抗衡的千年道统,只是经历了盛唐七代帝皇灭佛之后,道统灭绝了。”蒋智说。 “不要和我说这些。” “你说的这些是从哪里看到的?不用回答我,我告诉你,在书中,书中只言片语的记载。” “书中还记载了秦皇残暴,焚书坑儒呢。 可事实呢? 书是项羽烧的,所谓坑儒,杀的是卢生,侯生等江湖术士。 你刚刚还说书中不可信,现在怎么又想起了以书中的记载来讽刺我?” “前后矛盾,层次不清,小智啊,你要多读书啊。” 鲁杰精神一震,侃侃而谈,谈笑中大有古人挥斥方遒的韵味,只是身子过于痴肥,一起身,肚子上的肥肉顶翻了小几上的几样酒菜,略显尴尬。 鲁杰还要乘胜追击,那边蒋智已经不再说话,张仲元和杜林一番打趣后,话题又回到了白马寺上。 “白马寺毁在四帝灭佛时期,当年为剿灭白马寺,盛唐出动上万兵马,征伐数月依然久攻不下,唐皇震怒,从边军抽调十万大军,又经三月,才一举荡平了白马佛寺。 马踏寒寺,刀枪染血,经意焚烧,僧侣死绝。 白马寺后,唐军多年围剿下,佛门教义从中原大地消失,道统灭绝。”鲁杰说。 对于这些记述,他不是不懂,只是习惯了和人斗嘴,控制不住。 前唐兴盛,兵锋无敌,宰相宋安在与西域胡国国书中曾留下‘唐人所致,目光所及,尽为我盛唐国土’的霸气宣言,只是这样的一个盛世,最终毁在了一个道统,一场兵变。 佛门。 自从佛法东渡,于洛阳修建大西白马寺后,到了盛唐时期,寺庙十万,僧侣无数,有人的地方就有佛门道统。清晨中唤醒唐人的往往不是鸡鸣,而是不远处寺庙的晨钟。 这些僧人不事生产,不交赋税,却占据大量良田,以铜铸佛,广受香火,积累大量金银,不服兵役,却练得一身好武艺,每日间不是行走化缘就是闭关苦修。 到了穆宗时期,有文官上书佛门参与夺嫡一事,唐皇惊怒,下令禁佛。 许是佛门财富让唐皇迷失了双眼,禁佛愈演愈烈,到了四帝焚灭白马寺后,一发不可收拾。 从穆宗到武宗,禁佛灭佛,历经七帝,百二十年间,自此之后佛门教义只在书中记载。 盛唐七帝,均是少年继位,壮年暴毙,民间甚至有传言七代帝因为灭佛遭了报应。多年混乱中,致使朝堂不稳,到了礼宗继位,军政大权依然旁落,京中尽是百年世家,朝堂上不乏三朝重臣。 一场兵乱中,盛世大唐轰然落幕,战火四起,风烟滚滚,又经百年混战后,赵太祖欺凌孤儿寡母,谋朝篡位,建立大赵。 “七次灭佛,又经百年战乱,佛门经意已经失传,我记得小时候太后想要观看佛经,陛下下令全国寻找,三年时间一无所得,直到太后膑天,也没有看上一眼。 对了,仲元哥,当时得到这本武技功法时,还有什么其他物件么?”杜林说,说完,好像觉得这话容易引起误会,解释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参考一下。” 杜林喜欢古书,习惯根据书籍文字去追寻古人的痕迹,这本书若真的是当年白马寺秘本,那么其中故事足够他去专研,探寻很久。 即便是上面功法没有办法修炼,只是那些故事,也足够了,见猎心喜下,一时间倒是有些失了分寸。 “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 “那上面没有什么文字,倒是雕刻着一个人,面容端正,大耳垂肩,盘膝而坐,不过当年生活艰难,已经典当了银两,找不回来了。” 张仲元笑着摇了摇手,对于往事也不避讳,杜林此时的表现就像当初他刚刚探寻到这书中秘密一样,他不在意。 “大耳垂肩?面容端正?倒是和记述中的佛陀有些相似。”杜林喃喃。 “大耳垂肩,面容端正。”鲁杰歪头想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对张仲元和杜林说:“上面的描述,不一定是就是佛陀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那上面刻画的有没有可能是蜀汉刘备?” 蒋智瞥了鲁杰一眼继续低头,张仲元噗嗤的笑了一声:“还别说,倒是符合书中记载,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气氛被鲁杰一句话破坏殆尽,杜林想要去拍他的肩膀,却被鲁杰侧身躲了过去:“你说的是对的,一定要继续发扬。 我记得小时候鲁伯父就喜欢和我们玩闹,回家后,一定继续保持,可不敢相信别人的评判,相信自己,你是对的。” “滚。” 原本还精神奕奕,听到杜林说道他的父亲,鲁杰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第十章 修炼气血 亥时过半,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河上无数画舫漂流,如同繁星闪烁。 画舫中,杜林拿出了准备好的物件,分别交给了张仲元三人。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按照记忆中三人童年的样貌雕刻的木雕。 前些年在街上见到有人将木头雕刻成一件件栩栩如生的物件,觉得有趣,就尝试了一番,如今虽然谈不上登堂入室,做不到那些雕刻名家可以在桃核上刻画京都,在米粒上雕龙刻凤的程度,雕刻一个小人却也足够了。 朋友相交,贵在一片心意。 秦淮河上升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画舫停在岸边,张仲元,蒋智,杜林三人的走了下来,鲁杰留在了画舫中,大概是和船老大结算押金和款项的问题。 大赵就是这样,即便是权贵子弟,也不存在仗势欺人的现象,大多都是提前商议好价格,不会存在宰客或坐地起价,否则一旦闹到了官府,无论是权贵或是商贾,名声也就臭了。 这是一个讲求一诺千金的时代,一口唾沫都是一个钉,个人名声远比金钱和性命重要,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大力金刚拳》被杜林揣在怀里,这本疑似佛门功法的古籍,若是拿到市面上一些行家手中,谈得上价值千金,但既然张仲元送了出来,他自然不会扫兴的推诿,那样无异于当面打脸,会让彼此心中留下疙瘩。 兄弟朋友间相处,没有那么麻烦,待以后有机会补偿回去也就是了。 足足过了好一会,鲁杰才从画舫中走出来,张仲元和蒋智住在城东,和杜林两人并不顺路,约好了下次相聚的时日,几人在湖畔依依作别。 杜林对张仲元,蒋智提出了希望两人住进杜府和他做个伴,不过却被张仲元拒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放心吧,在兰州那种极端的地方我都能活的很好,京都饿不死我。” “困难只是暂时的,你仲元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忍辱负重的本领还算不错,放心,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会去找你。” 张仲元轻轻拍了拍杜林肩膀,转身离去,蒋智倒是没说什么,和杜林轻轻抱了一下后,也不知道对鲁杰说了什么,引起他一阵大笑。 雾气更浓了,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秦淮河畔。 对于张仲元的话,杜林相信,之前的那一拳让他记忆尤新,等见到了《大力金刚拳》后,一切的疑惑也都揭开了。 张仲元修炼了上面的功法,而且似乎处在一种极深的状态,经历了《地皇文》后的杜林明白,一个武术高手,如果只是为了活的更好,简直太简单了。 至于对京都会有什么危害? 生活了十几年,他的朋友不多,张仲元是一个。 即便到了亥时,大街上依旧行人如潮,甚至相比白日更加热闹,一串串大红灯笼点燃,灯火辉煌,身在此处,也让杜林感受到了年的味道。 “杜老二,你说,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鲁杰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也很少说话,完全不符合他往日的形象。 “你心里明白,还问我干什么?”杜林说。 “恩。” “不过还是过不去这个坎,今天听了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心里着实难受。 当年,只需要我们简单的伸出手帮一把,他们可能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不过,不能啊。” 柳南案发,赵皇屠刀高举,武勋人人自危,谁敢去帮助一个流放的罪人? 而且,当年若是真的有人伸出了援手,他们的命运恐怕就不单单只是流放那么简单了。 当年在京都,蒋智极为活泼,经常和会和鲁杰斗嘴,可爱总总经历后,变得沉默无言,让鲁杰显得失落。 不过这个胖子乐观,自我调节能力强,没走多远,就再次回复了原本的样子,絮叨不断,烦人的很。 到了柳春路口,两人即将分开,鲁杰罕见的严肃起来。 “皇宫大宴,陛下临时调整了名单,已经得到礼部认可,新年当夜,太子与府中设宴,邀请京中所有文武之后,勋贵亲属,这事儿你知道了吧?”鲁杰问。 “恩,福伯昨晚知会过了,已经收到了请柬,这事儿透着古怪,你那有什么消息?”杜林看了眼鲁杰,小声的问。 “谈不上什么消息。” “前两日我去宫中拜见姑姑,无意中听到陛下谈起北国皇子要造访京都,时间就在新年前后,这事儿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昨日,宫中传出了消息,陛下更改了大宴名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你自己衡量。 杜候远在北关十年,统领兵甲十万,这些年间京都流言蜚语不断,若是陛下更改名册真的与北国皇子有关,恐怕会对杜候不利,你早作打算。” 听完鲁杰的话,杜林思索了一番,想要再询问一些什么后,却发现鲁杰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街角。 北国野蛮,经常会南下劫掠大赵,人口,粮草,铁器,对于北国都是极为贵重的物品。 杜江镇守北关十年,与北国大小战争无数,已经结下了死仇,若真如鲁杰说的那样,赵皇更改名册为的只是北国皇子,这其中的意思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杜林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这些年经过处理京中事物渐渐变得圆滑起来,可他一没有去过北关,不了解当地情况,二更是对军阵一窍不通。 虽然出生在武勋世家,可在杜江命令下,从来都没有触碰过任何兵书一类的书籍。 他了解人心,可武备毕竟不比文事,可以在书中了解,好在此时家中就有一个经历过无数战阵的杀丕。 回到家中,从门房中找到了福伯,将鲁杰说的话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后,又添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这事儿有些复杂,老奴已经离开战场十年,也不清楚北关现在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之前一直保密,如今陛下突然更改了名册,想来应该是谈妥了一些事儿,之所以依旧保密,恐怕是想要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这就给老爷送去书信,让他早作准备,少爷也要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说着话,福伯用密语写了一封书信,在鸽笼中抓了一只信鸽,将书信用油纸封住,绑在腿上后,信鸽扑棱棱的向北飞去,龙行虎步间,哪里还有往日中苍老的模样。 杜林听到福伯的话后也不慌张,自从柳南案后,他就早已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造反倒谈不上,不过是一些自保的手段,杜江远没有柳南那种为了万民而牺牲家人的精神。 “不论父亲做出什么选择,逃离也好,静观其变也罢,我都应该抓紧时间了。” 从门房中离开,一路返回书房。 这世间从来没有万全方法,再完美的计划都有漏洞可钻,与其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万一上,不如苦修内功,强大的自身,让人自己有足够保命的手段。 将《大力金刚拳》放在书案上,杜林闭目静心,待过了许久,心无旁骛,眼底一片清明后,口中默念《地皇文》。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得此文者,皆有仙录宿命者也。欲有所授,当择其人,入诸名山八极,周流天下,鬼神无敢犯之者。” “天能守一,覆而不举,地能守一,静而能处,岳能守一,不避寒暑,海能守一,流而不还,人能守一,必得成仙。” 随着口诵不断,一丝丝飘散的天地之力汇入身体,融于血肉之中。 没有一丝疼痛,整个身子都是暖洋洋的,就像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让人舒适。 毛孔处,随着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血肉,不断有黑色污浊物流出,那是体内多年积累的杂质,在天地之力的淬炼下离体。 杜林的神识没有再次遁入识海,而是不断驱使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血肉,这是他白日阅读时的收获,可以自由的在入定和观魂中切换。 经过天地之力淬炼,血肉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改变着,变得更加晶莹,圆润,每一寸肌肤中,仿佛都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让杜林产生了一种挥拳间就能够毁天灭地的错觉。 …… 一夜入定,到了黎明时分,杜林长吐了一口浊气,悠悠从打坐中醒来。 “地皇文果然神奇,难怪书中记述远古仙人都具备飞天遁地的能力。” 只是修行了一日,杜林就感觉到了身体上巨大的变化,虽然从外表看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经过天地之力淬炼,血肉,筋骨,脏腑中蕴含的力量足足比之前强横了数倍有余。 若是将昨日肉身比作顽石,此时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块璞玉。 “可惜,还是没有在丹田中凝聚出气,按照地皇文讲述,只有在丹田中凝聚成气,才真正的算是踏入了修行。” “不过,这样也好,循环渐进,打稳根基,才能建成万世基业。” 身子有些发黏,那些血肉中排出的杂质就像是不会干涸的鼻涕,黏糊糊的附在皮膜上,让杜林心中不适。 他走出书房,退去了衣衫,也不管井水冰冷,打了几桶水直接浇到身上。 “呜……这感觉,爽。” 冷水淋身,身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摆子,杜林忍不住的高呼了一声。 足足七八次后,那些黏糊糊的杂质终于被彻底冲洗干净,他放下了水桶,身子猛的一震,伴随着爆豆般的声响后,那些附在身上的水珠纷纷脱离。 第十一章 神魂稳固 冲洗过后,杜林赤着上身,按照《大力金刚拳》拳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时间打了一通拳法。 十四式拳法,一气呵成,杜林没有感受到气走经脉,穴关大开,反倒是在挥拳踢腿间,有天地之力不断入体,淬炼血肉,虽然相比《地皇文》吐纳修行的速度慢了很多,却还是能够起到炼体的目的。 “也不知道仲元哥练到了什么层次。” 轻轻的晃动一下身子,杜林疑惑了一下。 拳法打完,神清气爽,筋骨舒张,每一寸血肉仿佛都在欢呼。 《大力金刚拳》仅有十四式,可在打拳中,杜林却分明能够感受到招式中的千变万化,每一式中,都蕴含无数变化,或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或如猛虎下山,霸气无双,或如老猿挂树,或如蛮牛冲撞,或如流星赶月…… 或凶猛,或灵动,或霸气,或内敛,种种变化让他心喜。 “《大力金刚拳》炼体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学会了这些招式,在京都中至少有了足够自保的本事。” “书信已经在路上,大概明晚就能收到父亲回信,也不知道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十几年的生活对于京都早已经厌倦,尤其经历柳楠案柳霏斩首和杜青离京之后,对于这里已经在没有任何的留恋,自从柳楠案发,福伯就已经安排好了一些逃离事宜,只是一直没有用上。 他倒是一直想要离开京都,只是此时却也有些纠结,想要离开,却不想以这种方式,一旦离去,便代表着父亲与赵皇彻底的决裂,再没有丝毫缓和。 想了一会,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杜林索性放下不再理会,开始专研起了《大力金刚拳》。 “这拳法虽然有很多变化灵动飘逸,可招招式式间,却都是奔人命脉,讲求一招制敌,端是霸道无比,凶狠异常,这和书中记述的讲求与人和善的佛门教义截然相反。” 低头想了想,杜林突然一笑,暗道自己愚笨,佛门千年道统,若只是一味讲求与人和善,恐怕早就覆灭在无数战火中了,这一点从盛世大唐动用大军,历经七帝百二十年间才将佛门从中土大地连根拔起便可见一二。 本朝之前,即便是儒生也是人人配剑,行走在外,和人讲道理,总要有一个心平气和的场合,那柄剑就能够保证大家随时随地的交换彼此意见和见解,直到本朝,文盛武衰下,书生才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文弱起来。 慈悲是佛,和善是佛,怒目是佛,惩恶扬善也是佛,人尚有千面,更何况佛。 想明白了其中问题,杜林转身离去,刚要走出书房小院,才想起厨娘苏蓉昨天已经离府。 在府中转了两圈,没有看到福伯,想来是起早出门买吃食去了,杜林转回书房,再次坐下,回想起昨夜收获。 “纳气入体,淬炼气血,昨夜运行地皇文后,经过天地之力淬炼的血肉约三成上下,虽然没有感受到丹田中有气诞生,可身体的变化明显。” 杜林用力握拳,向前猛的一挥,拳力快速,凶猛,伴随着呜呜拳风。《大力金刚拳》凝练的那丝血肉极为细微,被他忽略不计。 “书中交代,初次修炼效果最佳,距离过年还有四天,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将一身血肉淬炼完毕。” 气血修炼,需要将肉身炼至气饱满,血充盈,筋似鞭,骨似钢,使气生髓,髓养骨,骨生血,血养筋,气血循环,为肉身饱满。 纳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血肉,筋骨,脏腑,使肉身洗经伐髓,脱胎换骨,当丹田之气游走周身,才真正算的上踏入了修行。 一夜的之间,血肉淬炼三层,相比肉身圆满,他只是修行路上一个邯郸学步的孩童。 地皇文中符箓秘术,大多需要以气御使,用丹田之力画符施法,一些符箓秘术更是需要以神魂气血之力催动,繁琐复杂。 昨夜入定间,杜林神识曾在此进入识海,经过一日静养,胎光,爽灵二魂已经恢复了曾经的模样,随着地皇文的口诵,三魂的相貌比之前变得更加清晰,黄白黑三道气丝从三魂身上溢散,相比昨日所见粗壮了许多。 那片被三魂所支撑的空间随着三魂强大,不断向外扩散,虽然速度依旧缓慢,却相比之前快了很多,杜林只是看了一会,就见到空间扩大了一丝。 他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再次消耗三魂的力量,杜林已经明白三魂妙处,也为之前行为感到后怕,若不是当时失了理智,怎么都不会做出那种自毁根基的傻事儿。 胎光魂,爽灵魂被消耗到吞噬空间灵魂之气弥补自身,而幽精魂之所以没有丝毫异常,想来是和眉心处你一点明黄色光圈有关。 那明黄色光圈不知是什么,杜林虽然好奇,却不会轻易的再去鲁莽尝试,无论是好是坏,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抗拒的,只要心中防备就好,总不能因噎废食,就此举步不前。 “三魂稳固,才能举步向前,地皇文中的那些符箓秘术诡异,一旦施展恐怕会消耗大量灵魂之力,甚至可能致使三魂破碎,身死道消,不能够轻易尝试,不过,倒是可以当做同归于尽的底牌。” 三魂不需要专心修炼,杜林昨夜已经发现,只需要口诵地皇文,天地之力在淬炼血肉时,也会有气丝涌入识海。 “那些符箓秘术不能够施展,不过,《丹道篇》中记述的药草丹方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就是不知道这些上古年间的草药名称到了现在是不是还在沿用。” 心中想着,杜林提笔,在草纸上写下几篇密密麻麻的小字,草药名称大多古怪,都是什么‘天联穿心草’‘五色地胆根’一类的,至少杜林的认知中,并没有听闻过这一类草药。 几篇丹方都是挑选之后的结果,有致幻的,有剧毒的,有舒筋养血,滋补元气的,制作简单,只需要将草药于药瓮中蒸煮后或磨粉,或取汁,不像是其他丹方,繁琐异常,需要特定时间,环境凝练。 将丹方记下后,杜林转身想要离开,可刚一起身,就觉得不妥,他再次坐下,将几篇丹方打开,打乱了顺序,又胡乱写下了许多自己都不清楚的药草名称后,眼见着那几篇原始丹方在火中焚毁,这才转身离开书房。 刚一走出书房,就见到福伯正将食盒中热腾腾的大肉馅包子放在石桌上,一大碗豆花正冒着热气,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杜林询问了一下,在外面时福伯已经吃过,他坐下后舀了一勺豆花尝了一口,微微的点了点头。 “还是原来的味道,近些年京都小贩习惯了偷工减料,张婶的豆花倒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过。” 京都繁华,生活不易,尤其近些年变化极大,天南地北的商人涌入后,物价已经翻了几番。 一些小贩倒是学会了偷工减料,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卖掺了细沙的米面,以发霉的陈粮代替新粮等等。 张婶豆花是杜林一直喜欢的,多年来害一直维持这之前的分量,味道也不曾变化,这份商贾间本就应该遵守的规定,如今看来却难能可贵。 “父亲大概明晚才能够传回消息,不论选择什么,一些准备还是提前做好的好。”舀了几勺豆花,又吃了两口包子,杜林说。 “少爷放心,府中的财物早就转移了出去,自从当年柳公事变后,老奴就有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路线早在多年前就准备好了,经过这么多年经营,安全的很,怕就怕事到临头出现什么不可预估的意外,到时候……” 福伯再次的仔细想了一下,至少此时没有发现任何的纰漏,这种逃命的事儿,不怕繁琐,多做一些准备,总好过事到临头匆忙应对,怕就怕出现什么不可预估的事儿。 “真出了不可预估的意外,怪不得谁,随机应变就是,没有人是万能的,能够预估所有退路,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那就是神。” 说完,杜林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问道:“书房中的琴能不能想办法运出城外? 我怕到了明天收到父亲撤离的命令后,顾不上它,那是母亲唯一留下的物品,父亲想来也很希望再次的见到它,若是就这样留在了京都,落到了其他人手中还好,怕就怕有人为了泄愤,毁了它。” 杜林说完,福伯点了点头。 “这些事儿,老奴一会就去运作,少爷还有什么想要运出京都的物件?” 杜林想了一下,本想说将那些古籍一道运出,可想了想后,终究还是觉得那样一来目标太大,恐怕有暴露的风险。 “没有了,就这样吧。” 杜林说完,福伯走进书房,片刻后书房中就响起了一阵阵声响,又一会后,他扛着那瑶琴从书房中走出。 福伯离开后,杜林吃过了早餐,拿起之前抄录的药方向府外走去。 第十二章 北关的路上 返回府门时,太阳已经落了山,杜林提着两大包裹的药草回到了书房。 在京都逛了足足一天,走了几十家药铺后,终于将上面记述的草药准备齐全,他原本还在担心因为年代久远,一些草药的称谓已经变换多次,不被人所熟知,现在看来,自己的却是小瞧了这世间的传承。 这些经过古人亲身检测的草药并没有随着一代人的死去而消失,而是口口相传间,保留了下来,虽然上面的那些草药是几十个医师每人几种慢慢分辨出来的,可也足够让杜林感叹。 按照药方从新整理了一下药草后,杜林点燃了炉火。 “养气散。” “取十年天心连魂草三株,卿谷木根茎七两三钱,水幕七瓣花五两九钱……碾碎成粉,大火炖煮两个时辰,后以小火温煮五个时辰,滤药渣,药汤烘干后,成粉,外敷,气通畅,血循环。” “虚神粉” “……” 原本以为熬制时只需要药瓮即可,可现在,杜林足足搬来了三口大缸,加满了水,才勉强足够。 好在此时他力气巨大,一番忙碌后,也不显得丝毫疲惫。 将草药放置缸内蒸煮,时间漫长,索性杜林就在书房外守着三口大缸闭目打坐。 一夜修炼。 “难怪书中说第一次效果最后,在此之后若是想要保持修炼进度就需要以药物辅助。” 天色依然昏暗,杜林睁开眼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血肉淬炼的速度相比昨晚放缓了许多,一夜之间也只是一成左右,这让经过昨夜那种速度的杜林感到有些不适应,虽然明白稳打根基的道理,却依然感觉古怪。 好在三魂经过一夜静修,识海中的那道光幕足足扩大了三成有余,算是弥补了血肉伤的缺陷。 当旭日初升,第一缕霞光破开了黑暗后,杜林陡然变得忙碌了起来,滤药,烘干,打粉静止沉淀…… 足足忙到了午后,三种地皇文中记述的草药才被杜林勉强的制作出来。 晚间,一只鸽子扑棱棱的落在墙上,福伯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打开绑在腿上的信函后,只见上面用明文书写着八个小字。 “已知,务慌,一切如常。” …… 京都通往北关的官路上,距离京都约百里距离,三十几个壮汉身披皮甲,手持刀枪,身跨骏马,将一架马车牢牢护在中间。 马车中,一个少年正拿着一本书籍苦读,他皮肤白暂,眉清目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 “距离京都还有多少时日的路程?” 许是有些累了,足足好一会后,耶律原奇轻轻的抻了抻腰,对车外问道。 “禀少主。” “大概还有两日路程,与计划中多耗费了两日时间,不过少主放心,年前一定能够到达大赵京都。” 马车边,一个大汉回道。 大汉身子魁梧,手持一杆长枪,骑一匹枣红骏马,腿边别着一柄斩马刀,走动间,正不断发出阵阵寒芒。 “恩。”耶律原奇掀开门帘,看了眼路边郁郁葱葱的草木后,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前方应该就是庆州了吧?” “出了这片山,在走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到庆州城了。”大汉回到。 “又是一座百年古城,可惜了,这一片泥土中都带着历史味道的土地,却被一群文弱书生牢牢占据着。” “咱们北国的土地,相比这里,还是过于贫瘠了。” 耶律原奇晃动了一下身子,在一阵嘎嘎声响中,笑着对大汉说:“到了庆州城,你就回吧。你是草原的英雄,天狼的子孙,应该无时无刻都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陪在我的身边,死在阴谋算计中。 去了京都,没有你们的陪伴,我更安全。 大赵文人,不会让我出现任何意外。” “禀少主,小人收到的命令是陪在少主身边。”大汉梗了梗脖子,虽然并没有明言,可话中意思明显。 “你不听话?”耶律原奇问。 “小人不敢。” “哦。” 他笑着摇了摇头,摇头中,他的双眼变得阴森起来,身上那股书卷的气息只是瞬间便被暴戾,阴沉取代。 他手臂一伸,夺过了车夫的马鞭,身子一转,向那大汉挥去。 “啪!” 长鞭伴随着呜呜声响,猛地挥落,那大汉也不躲避,长鞭瞬间抽在他的脸上,皮开肉绽,鞭稍打在皮甲上,更是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 “信不信我现在就修书父汗,灭你满门?”耶律原奇脸色阴沉。 鲜血滴落马背,大汉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听到耶律原奇的话后,他的眉角轻轻抽了抽,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现在!滚!” …… 北关通往京都的官路上,距离北关百里开外,一队军马终于越过了茫茫雪原。 “腊月的雪原,真不是人走的,尤其是今年,这雪是真他么大,一路上连个兔子都没见过。” 将马匹拴好,从背囊中拿出了一些豆料喂了战马后,八个人生了一队篝火,聚在一起取暖,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将手伸到火上一边烘烤一边抱怨。 “手不要了?”队正李复拾起一根木棍猛的抽过去,还不等落下,猴二已经笑嘻嘻的将手收了回去:“头,规矩我懂,这不是实在冻得难受么。” 北关苦寒,冻掉了耳朵从来都不是什么玩笑话,刚刚的雪原上,几人已经被冻了一个透心凉,冒然用火烘烤,那些地方会立即生疮流脓。 “你懂个屁,之前要不是老子,你连鸟都保不住了,不过听说皇宫里都是那样的人,真保不住了鸟,你倒是能得到一场天大的富贵。”一个大汉怒骂。 “要那东西干什么,反正他也用不上。” “对呗,换一场富贵,值了,是我我就干了,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 “可不是么,猴二啊,往日里你精的跟个猴似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糊涂了。” 火堆旁,不断有人调侃,猴二也不生气,甚至还在一边和他们郑重的讨论其中的得失以及是不是真的能进宫享受富贵。 李复听着众人的讨论也不阻止,军中的汉子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文化,整天都行走在死亡边缘,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若是不让他们发泄一番,恐怕真的会让人疯掉。 足足过了好一会,见到几人交谈的热情降了下来,李复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此行的目的之前已经和你们说了。 报捷,报大捷。 要让这一路上所有臣民都清楚,此次北关取得的大捷。” “咱们都是侯爷从千军万马中选出来的人,那怕是最艰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少过咱们的吃喝。 弟兄们在前方杀敌,咱们躲在背后,脊梁骨早就不知道被人戳断多少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次,到了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李复说完,群情激愤。 “头,你放心,咱们兄弟脸可以丢,命可以不要,侯爷这份恩情不能不报。”有人说。 “咱别的本事没有,就有这一副天生的大嗓门,此去京都,这一路上但凡有一个人听不到大捷的消息,回过头来你剁了我的鸟!”有人说。 “放心吧头,我用癞子头的鸟保证。”有人说。 “滚你娘的,用我的鸟保证个鸟。” “……” 这些人来自杜江麾下,是当年战场中灵机一动,从数万大军中选拔出来的,别的本事不论,个个都是一副天生的大嗓门,在交战中专门负责呼唤口号,扰乱军心,自从建立以后,就被杜江宝贝似得藏了起来,再没有登过战场。 “我相信兄弟们没有孬种。” “临行前,侯爷反复交代,这一路上不见得安全,大家千万小心。若是一路平安,大家也能在京都过一个年,我这里有侯爷书信,听说小少爷已经在京都备下了酒菜,等待这咱们。 记住了,大年当天,申时一刻,京都东门集合。” “放心吧,小少爷这顿酒菜老子吃定了。” “头,放心,咱们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知道轻重。” …… 几句调侃引起众人大笑,李复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后,就干脆的说:“这里距离最近的城市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路程,现在天寒地冻的,即便是战马也跑不起来速度,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一人,谁先来?” 说完,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下,众人都要起身,却在此时,候二咒骂了一声“这天寒地冻的,老子这身体早就受不了了,兄弟们,先走一步了啊。” 说着话,跑到马边解开了缰绳后,翻身上马,就此南去。 一个时辰后,又一人马离去。 两个多时辰后,马蹄声踏破了小城的宁静,候二纵马狂奔,高声呼喊:“北关大捷,阵斩一万,俘敌三千,杜候威武,为大赵贺,为圣皇贺。” 声音高昂,穿破了云霄。 三个时辰…… 七个时辰后,眼见着最后一人纵马离去,李复收拾了一下行囊,将一身铠甲脱下收好后,踏上了马背,没有走官路向南,而是向左侧一片山林中走了进去。 第十三章 京都诸事 腊月二十九,除夕。 杜林收拾好了一切,早早的走出府门,前往太子宅邸。 天还没有完全变黑,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点燃了一簇簇烟火,轰鸣中,刹那惊艳。 东门外,李复面色苍白,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很久。 长袍上,隐约可见一块块干涸的血迹。 记忆中熟悉的面孔迟迟没有出现,他的目光愈加焦急,愈加悲哀。 直到申时到来,他眼神空荡荡的,叹息一声,用力咬牙,看了眼京都巍峨的城墙后,微微的低下了头。 “猴二,张舟,癞子头……” 口中不断念叨着几人的名字,再抬头时,京都已经不在庄严,神秘。 牵着马,悲哀的看了一眼北方,坚定走向城门。 皇宫中,张启年身边已经围拢数人,都是面带喜色,恭喜之声不断,这些人大多是新党一派,皇宫中早有传闻,赵皇欲立张启年为相,推行新政,自然值得高兴。 不远处,有几个官员犹豫不决,再远处,旧党一派围拢在一起,面色沉重。 皇宫大宴,赵皇变革之心已定,将彻底站在新党一方,张启年,即将执掌大赵朝堂。 “一切以及准备就绪。” “不过,几日中不断有消息从北关传来,杜候好像收到了消息,几日中,府衙抓了十几二十个北关兵士,他们一路南下,宣传北关大捷的消息。” 赵皇在一份诏书上盖上帝皇大印,不远处,有一个老太监正汇报一段时日中的见闻。 赵皇手上一顿,想了想后,轻轻摆了摆手:“都是我大赵勇士,等过了这一段时间的风声之后,就放了吧。” “一切以京中事物为重。” 杜府中,福伯坐在书房前的院落中,石桌上,大鱼大肉,几盏温酒。 这些食物都是大赵或京都有名的特色,醉仙楼醋鱼,密云坛肉,张谷烤鸭,谷峰老酒……是他在京都逛了一圈后带回的,从杜林前去太子府后,他便将一切摆上了石桌,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目微闭,一动不动,等待着什么。 …… 杜林步行约半个时辰,来到的太子府门,从门房中递上了请柬,便有个小厮一路带着他走进府内。 “公子在这里短暂休息一下,到了晚宴时分,自然有人前来通知。” 将杜林带到了一个院落之后,小厮和杜林交代了一番,转身离去。 这院落很大,有山有水有凉亭,看起来倒是秀美,精致。 院中,零零散散的站了几十个人,正不断的交谈一些文章诗集,见到了杜林后,只是简单的转过头,发现并不熟识后,便继续交谈,不在理会。 “在诗词一道,苏公首屈一指,其多年前留下的诗篇到了今日读起来依旧觉得震撼,诗词中那种历史的厚重和沧桑大气,仿佛能够让人置身千百年前的世界中。” “不不不,苏公大气,却少了情趣,单以诗词而论,柳公明显更胜一筹,其中婉转千回的情愫让人回味,那些记述的事件就发生在你我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院落中,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不断交谈,虽然一再的压低了声音,却依旧传入了杜林耳中。 这些人大多是京中文臣之后,只是这些年杜林深居简出,并不认得。 他们口中的柳公苏公,是十几年前名动大赵的风流才子,出口成章,笔下诗词尽是千古名篇,只是这些年中,入朝为官,身上的那丝仙气也被世俗打磨干净,少有经典流出。 没人交谈,他也乐得自在,独自占据了一张桌椅,一座凉亭后,闭目回想起几日的收获。 血肉淬炼已经到了七成,从外表来看,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更加显得文弱,可杜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些蕴含在血肉中的力量。 这中力量似乎可以毁天灭地,融入他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仿佛只需要简单的握握手,就可以掌控整个世界。 肉身上的改变让杜林几日中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就在昨日,杜林按照《大力金刚拳》拳谱整整打了一天,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 “一步踏天,一跃跨海,书中记述那些动辄千年修行,百年苦修的仙人,拥有总总不可思议的力量似乎也说得通。”杜林轻喃。 短短几日,脱胎换骨,仙魔的世界距离他似乎不再遥远。 识海中,天地命三魂愈加凝实,脸上那一层遮盖面目的浓雾正随着地皇经的修行渐渐稀薄,杜林详尽的观察几次,三魂的面容上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到自己容貌。 从三魂内溢散的黑白黄三道气丝变得稠密,如同柳絮一般,不断撑起识海,那些笼罩四周的灰黑色雾气在稠密的三色中不断的退缩。 “嗨,让我说啊,两位兄台讨论的对也不对。” 沉思中,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杜林转身一看,就见到鲁杰穿着一身大红锦袍,正站在两个文士身边交谈。 声音虽轻,却逃不过杜林六识。 “陛下重用张启年张相公为相,为的是彻底整治国内矛盾,大赵如今看似繁华,实则内忧外患,国内土地兼并,人浮于事,国外北国铁骑虎视眈眈。张相公新政,为的是彻底改变这一现状。” “新政势在必行,大赵,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改变的时刻。” 鲁杰满脸郑重,和两个文士交谈了一会,那两人仿佛找到了知己,不断和他探讨新政的好处,又交谈一会,鲁杰告罪一声,转身和两人告别。 在院子中转了大半圈,眼睛滴溜溜的不断观看,当发现之前那两个文士无法看到后,就近的,又加入身边几人的探讨。 第十四章 皇子,太子 “老伙计,过了今夜,如果还能够回到北关,我一定向侯爷请求,一起回家看看。” 过了城门,李复一边抚摸战马,一边絮叨:“那里很美,就像京都似得,四季如春,少有冰雪,记得我家门前不远处就有一个大湖,湖水清澈,水草肥美,有抓不尽的鱼虾,你一定会喜欢那里对么?” 一晃间,似乎很久都没有回家了,三年?五年?或者十年? 李复抬头想了一下,记忆却是一片混乱,战马轻轻的嘶叫一声,用头拱了拱,他才恍然间想起这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似乎进入了京都后,受到文气熏陶,连他都沾染了文人的毛病。 战马踏踏的跟在身后,姿势有些古怪,若是仔细观看就会发现一条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跛了,只是被它以一种古怪的走路方式掩盖,很难被人发现。 李复左右看了看,默默的看着这份不属于他的繁华后,叹息了一声:“京都中的这些娃娃兵不行啊,连战马和民间驽马都分不清楚,指望这样的人守卫京都,大赵迟早要亡的。” 军中的汉子,没有一人不渴望战马,尤其是上好的战马,进城前,他原本还在担心,会被人阻拦。 ‘大红’虽然瘸了,却也是侯爷赏赐,是北关中数得上的好马,却没想到那几个巡查的兵士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在大红身上转了两圈,就直接放行。 李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找到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换上了铠甲。 “老伙计,走了!” 他一翻身,骑在马背,在他上身的瞬间,大红身子一震,那些萎靡瞬间一扫而空。 “北关大捷,伏敌八千,阵斩一万,为大赵贺,为圣皇贺。” 断在了京都路上的报捷声再次响起,只是这声音不再似之前一般震撼人心,带着一股子苍凉的气息。 一人一骑,在京都的路上,向皇宫疾驰,奔走间,大红快若闪电,那条断腿,恢复如常。 …… 太子府中。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人群却已经早早聚集在广林殿中。 数百人聚在一座大殿中,显得有些喧嚣,杂乱。 “殿下到。” 伴随着一阵尖细的喊声,太子从侧殿中走出。 大殿中,众人整齐作揖,躬身行礼。 “殿下千岁。” “多事!” 太子对之前出声的老太监训斥了一句后,转过身,满脸笑容的对殿中众人说:“今日春节,又逢父皇甲子寿辰,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大家一切随意就好。” 大殿中,一道道恭维声响起,大多是太子仁德,礼贤下士。 杜林与太子从未见过,可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表情,看得他轻轻摇了摇头。 所谓仁德,礼贤下士,看起来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 其中的道理,懂得的自然懂。 “朝中文武都说太子殿下有圣人之姿,陛下更是在朝会中一再强调殿下为大赵麒麟子,之前只是听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算什么,听说五年前殿下与苏柳两位相公谈论诗词,两位相公自愧不如,亲口承认‘太子才请无双,吾不及矣’。 两位相公在诗词一道上都是大家,人品更是没得说,只是可惜近些年殿下忙于公务,倒是没有诗词流传,让人惋惜。” “北雄奇,南宋黎,可能,这世界能够和殿下争锋的也只有那个传说中北国二皇子了。” 在人群中天南海北的乱扯了一通后,鲁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杜林身边,听到满堂的恭维声,瞥了瞥嘴。 见到鲁杰的动作,杜林笑了一下。 “百闻不如一见。”杜林说。 “习惯就好。”鲁杰说。 一身书卷气息的耶律雄奇出现在太子宋黎身边,目光在殿中扫视一番后,耶律雄奇感叹的说:“大赵果然人杰地灵,文风昌盛,这一殿文士,恐怕比整个草原都要多。” 北国强横,马骑闻名,整日与风雪气候为敌,绝大多数人都是目不识丁,耶律雄奇曾想过在草原上推行儒法,只是可惜,以部落生存的游牧王朝没有办法如大赵一般有固定的集市城镇。 “皇弟说笑了。”宋黎笑了一下:“多年前就从苏柳两位大家就曾经对你赞不绝口,以殿下无双才华,足够让这大殿失色。” 耶律雄奇年纪比宋黎还要大上几天,不过两人间的称呼倒是和年纪无关,多年前赵皇和北皇通过书信已经确定了身份邦交,两位帝皇以兄弟相称,大赵为兄,北国为弟,宋黎身为大赵太子这些规矩自然不会逾越。 “也包括你?”耶律雄奇笑了一下,古怪的看了眼宋黎问。 “恩?”宋黎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耶律雄奇话中的意思:“当然,也包括我。” 两人相视,大笑一番。 今日新春,自然要聊一些喜庆的话题,经历半年多的唇枪舌战,前日耶律雄奇抵达京都后,已经相互交换了国书,达成了契约。 大赵不在禁止民间像北国出口民用铁器,盐茶,向北国输送儒法书籍,教习,以换取北国不再挥军南下,侵扰大赵边境。 从历史上看,这是一个极度愚蠢的决定,北国就是一匹永远都喂不饱的恶狼,一旦中元王朝出现任何衰落的趋势,便会扑上来狠狠撕咬一番,最终让中元王朝元气大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再次变得烽烟遍地,分崩离析。 无数史实找一证明了这一现象,即便强横如前唐,经历了七帝混乱之后,大权旁落,朝政混乱,却也未必没有再次兴起的时机,是那位胡人统领见有了入主中原的希望,悍然军变,才使得盛唐轰然落幕。 与北国谈判是张启年主张,半年期间,只有赵皇等数人知晓,即便是太子宋黎,也是前几日才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也正是因为与北国谈判有了定论,赵皇才在几天之前下定了决心推动变法。 养虎为患。 这是宋黎在听闻了这消息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北国马骑无敌,若是再得到了大赵铁器,盐茶,几年之后恐怕大赵在没有兵器之利,那怕又城墙依托,一旦北国南下,恐怕也再无反抗能力。 第十五章 断掌 “这人是谁?” “不知道,从来都没有见过,不过能够和太子殿下并肩而谈,想来身份也不会太低。” “会是耶律雄奇?之前不是一直传闻,他已经在几天前秘密前来,陛下之所以更改大宴规则,正因如此。” “难说。” 人群中,议论纷纷。 虽然只是低声交谈,却依旧传入宋黎耳中,听到后,他只是轻轻笑了下,看了眼耶律雄奇,也不做介绍。 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京中诸人抱着好奇的态度,羡慕而又怀疑,想要上前搭话,却又害怕,摇摆不定。 “不知道耶律皇子对于大赵有何感受?” 一个身子瘦弱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对宋黎和耶律雄奇分别行了一礼之后问。 “张靖?” “张相公长子,听说张相公在梧州主持变法时,有许多政策都是出自他手,在梧州民间有小圣人称谓。” “恩,听说在张府内,可以代替张相公决断,只是可惜他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家养伤,倒是未曾出仕。” 人群议论,耶律雄奇看了张靖一眼后,笑了一下。 入京之后,两人多有接触,自然也就清楚张靖所代表的力量,可以说此行能够达成一条条利于北国的条件,完全都是张启年,张靖父子二人暗中推动,赵皇又急心变法。 “还好。” “文风鼎盛,站在这片土地上,能够感受到千年历史的沧桑和厚重,置身于古迹中,仿佛能够梦回远古,与古人同行。” 耶律雄奇笑了一下说。 张靖听到后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倒是宋黎,心中一动,耶律雄奇的话,句句赞扬,可听在他的耳中,却是对大赵江山的觊觎。 “中元之地,一直如此,几千年的传承在这片土地上不断更迭,兴衰,一座山林,一片荒野,也许就埋藏着一个王朝,一段兴衰,每一寸土地上,都是我汉人的血肉化作,埋葬着他们的英魂。 若是有机会,到可以邀三五好友,找一片清净自然之地,品味,祭奠。”宋黎说。 “那是自然。”耶律雄奇笑了一下,也没有细究宋黎话中意思,想了想后说:“提起好友,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在草原时,我几次随军南下,一直想要一瞻杜候风采,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听闻杜候有后人在京都,不知道此时在不在府中,若是方便,到想要见上一面。” 杜江镇守北关十年,北国铁骑再未踏入大赵国土半步,几次征伐,据是损兵折将,在北国将士心中,早就有无数流言传出。 耶律雄奇随军几次南下,想要一睹杜江风采,只是可惜,他虽文武双全,一直没有机会,即便是北关城墙,在此次进入大赵之前,也只是远远观望。 “哦?” 听到耶律雄奇的话,宋黎复杂的看了耶律雄奇一眼。 杜江是皇族和文臣心中的一根刺。 自从柳楠之后,杜江佣兵北关,不听调令,赵皇几次下召令其回京,他都以军务推脱,一些进入北关的文臣或被孤立,或被劫杀,这些年中,已经成了北关事实上的统御者。 此次大赵和北国议和,为的是张启年变法,同样的,也为了防备杜江谋逆。 杜江不像柳南,柳南一心为了大赵,可以以万民威胁,即便是曾经执掌大赵半数军权,依旧会被威胁,可杜江不同,这人心中从来没有亲情观念,宋黎记得在他年幼时父皇几次威胁,杜江纹丝不动。 柳南杜江,情如兄弟,在柳南案前,赵皇便提前令人暗中通告杜江,只是可惜,他奸猾似鬼,柳楠案案发后大赵十八国候卷入数人,杜江依旧不受干扰,权柄甚至更甚往昔。 统兵在外,执掌军权,有朝一日若是如太祖一般黄袍加身,恐怕这大赵江山就要更换了姓氏。 杜林虽说一直留守京中,可对于皇族而言,不过是一个筹码罢了,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只要不离开京都,一切随意,这些年间,至少宋黎从未见过。 “好说。” “我大赵人杰地灵,即便是杜候之后,也不会让你失望,不过可惜,杜候远在北关,若是在京都中,倒是可以让弟圆了心中愿望。”宋黎说。 耶律雄奇也不搭话,即便是杜江真的在京,恐怕宋家父子也不会放心二人相见,杜江的后人如何,他想要见面,有另外的事儿,另外的缘故,只是此时不便说出罢了。 宋黎挥了挥手,老太监紧忙上前,他在老太监耳边轻声几句后,那老太监转身退去。 “不知道耶律皇子为何对于杜候仰慕?据我所知,北国几次南下,都被杜候阻在北关之外,不应该是恨之入骨么?”张靖眼睛动了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后笑着问。 耶律雄奇想了一下,笑着看了张靖和宋黎一眼:“也许是英雄惜英雄吧,前些年,父汗经常会提起杜候名讳,言其若是早生几十年,恐怕这个世界就不再是如今样貌,耳目渲染下,对杜候愈加仰慕,成了心中执念。” 信息量有些大。 张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了一下后就不在回话,宋黎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脸色有些难看,不满的瞥了张靖一眼,而看到两人的表情后,耶律雄奇似乎懂得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三人若有所思时,老太监来到了杜林身前,小心探视了一下后,轻声问:“可是杜小侯爷?”杜林点了点头后,老太监说:“太子殿下有请。” 杜林疑惑了一下,可还是跟在老太监的身后走向三人。 “这人是谁?” 从宋黎三人进入大殿,人们的虽然一直都在交谈,目光却是一直聚集在几人身上,宋黎在老太监耳边低语后,那老太监一直在人群中走动寻找,便有人想到了什么,只是当他带着杜林向三人走动后,大多数人却意外的发现并不认得。 “不认得。” “在京都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莫不是前一段时间入京的哪位相公后人?” “不像,不像,一年中朝堂动荡,新入京的极为相公之后在诗会中我都见过,这人不是。” 人群低语,不断猜测杜林身份,不过猜测只集中在文人之后,对于武勋连想都没有想过,倒是有几个武勋之后认出了杜林的身份,只是此时他们大多闭口不言,想要静观变化。 “杜林拜见太子殿下。” 老太监的引领下,杜林走到太子身前不远处,行礼道。 直到杜林这一声喊出,大殿中才终结了关于他身份的猜测,不过更多人好奇的是此时太子与一个武勋之后有什么好谈论的。 杜林对太子行了一礼,对于张靖和耶律雄奇倒是没有,张靖是张启年后人,在身份上并不比他高贵什么,当不得他的一礼,两人又不熟悉,他不觉得有必要如此庄重。 至于耶律雄奇,几天的紧张,刚刚人群的议论,杜林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按照规律来讲,他并不应该认得,索性就当做不认得了。 “几年不见,长得倒是愈发精神了,不错。”宋黎打量了杜林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手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他的话倒是让杜林一愣,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他自然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和宋黎寒暄几句,又看到耶律雄奇,心中有了猜测。 “这位是北国二皇子,耶律雄奇,这位是小王相公。”宋黎将两分别和杜林介绍了一下,三人分别作了一礼后,他说:“耶律皇子身处北国,一直仰慕杜候,听说你在这里,就一定要见上一面。” 宋黎刚一说完,耶律雄奇一步向前,对杜林说:“一直听闻杜候威名,可惜无缘相见,倒是冒昧了,原本应该登门拜访,只是可惜,若是登门,少不得要传出流言蜚语,对你我不利。” 话有些直接,一时间杜林倒是不知道怎么去接,刚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张靖间宋黎脸色不好,赶忙上前打了几句圆场。 交谈了一会后,耶律雄奇倒是在没有什么惊人之语,大多询问杜江的一些往事,这些事儿也都不是什么秘密,杜林挑一些能说的,一一向他讲述。 耶律雄奇和宋黎是被苏柳两位相公赞不绝口的人才,张靖在民间也有小圣人称谓,即便是杜林,这些年饱读书籍,四人交谈,一时间隐居经典,出口成章,热闹非凡。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正当杜林想要退去时,耶律雄奇突然间说道:“此来京都,倒是在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来大赵时,别的没有准备,倒是为府上备下一份礼物,原本还在忧心可能见不到人,此时倒是放心了。” 说着话,耶律雄奇拍了拍手,不远处,跟随他入京的车夫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方约一尺多长的木盒走到他的身边。 耶律雄奇接过木盒,双手奉上,一时间,杜林为难的站在原地,他看了宋黎一眼,宋黎点了点头,笑着说:“既然是礼物,手下吧,无妨。” 杜林双手接过,耶律雄奇长出一口气,笑着说:“吾之蜜糖,汝之砒霜,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不知为何,杜林感觉耶律雄奇的笑容极为古怪诡异,仿佛刚刚与他交谈的那个书生瞬间变成了索命的厉鬼,语气森寒,让人不适。 木盒不知什么木料制成,冰寒,且沉重,杜林轻轻的嗅了一下,那片是经过修炼地皇文而增强的嗅觉依旧不能闻到任何的气味。 听到耶律雄奇的话,杜林思考了一下便打开了木盒。 “这!” “这是……” 木盒打开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袭来,当他的目光落在木盒中时,瞬间身子一震,双眼躲闪中几次辨认后,心中变得无比悲凉。 他脸色苍白,双目通红,有无限悲哀恨意,再抬头时,双眼死死盯着耶律雄奇,杀意弥漫。 “你果然认得,这个礼物,喜欢么?” 一身书卷气息退去,耶律雄奇满身弥漫着阴森气息,看到杜林的表情,他古怪的笑了两声后问道。 一句话,将杜林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击碎。 杜林要紧牙关,双拳握的嘎嘎作响,抬起了几下,终究没有挥出。 宋黎见两人变化巨大,一步上前,一眼扫向木盒。 一只断掌! 从手腕处齐刷刷的斩落,经过处理后,整齐的摆放在木盒中。 第十六章 恨由心生,杀意纵横 宋黎看了一眼断掌。 就像是一块风干了的腊肉,皮膜紧紧裹在手骨上,乌黑铮亮,若是说与寻常人的手掌唯一不同的,就是木盒中那断掌小手指处少了半截指骨。 他又看了一下耶律雄奇和杜林,见两人面色各异,心中有了猜测,身子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也不说话。 杜林心中悲呛,这一瞬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尤其是耶律雄奇那一句话问出之后,将他心中万一的期待也粉碎一空。 “哥。” 热泪盈眶,眼中止不住的悲伤,心中猛的一抽,仿佛刹那间吸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 “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过是一些小伤,一些日子之后就会好起来的。”杜青说。 “血,流了好多血,都怪我,太任性了。”杜林抽泣着不断自责。 记忆中,自己的童年似乎一直都喜欢哭,害怕了会哭,惊惧了会哭,无措了会哭,恐慌了也会哭,始终想要模仿那些书中的人物,遇事不乱,处事不惊,谈笑应对世间事儿,却始终没有成功。 有一个成为侠士,仗剑天涯的理想,却偏偏生的一个懦弱的性子,善哭的心。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变成了现在这样? 似乎就是那年,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经历了柳霏身首异处,杜青断指,他的心才慢慢变得坚硬起来。 “不用自责,小事儿的,不骗你,只是断了一截手指,过些时日就会从新长出来的,咱家有钱,能买很多草药,这世间有很多灵丹,可以让人断肢重生。 更何况,你看那些壁虎,断臂之后,过了一些时日不都是完好无损的么?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浴火重生罢了。”杜青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咬着牙不断安慰杜林。 断指的剧痛深入骨髓,就像是将一根根钢针钉进他的骨中一般,只觉得头皮发麻,剧痛难忍。 杜林抽泣这蜷缩在杜青怀里,感受着来自兄长的爱护,杜青忍着剧痛,一遍遍不断的安慰。 没有故事中的断臂重生,那次意外,让杜青永远的失去了一截指骨,值得欣慰的是,从那以后,弟弟杜林正在学会慢慢的长大。 如今,那熟悉的手掌就摆在杜林面前,不同的是,此时这手掌已经不在属于那个熟悉的身体。 “去岁中秋,我随父汗南下,在巡查粮道时,偶然遇到了一队北关兵马,想来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截断粮道。 那些人中,一个青年将领重甲长枪,冲锋在前,让人印象深刻,几番交战中,我亲手斩下这手掌,只是可惜,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匆忙间让那人逃离了出去。”耶律雄奇面含笑意,似乎在回味那场争斗。 清风艳阳,血火激荡,杜青战袍染血,冲锋在军阵之中,即便是断了手掌,依旧临危不乱,从容撤离。 他记得那平淡中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双眼,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自己,即便许久之后,依旧在无数个梦中回荡。 “事后我多番探听,得知那人是北关少帅,这断掌就一直细心保存,想着有朝一日,物归原主,不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少候。 如今,倒是要麻烦杜兄了。” 耶律雄奇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在大殿之中回荡。 “嚣张。” “素来听闻北国耶律雄奇仁德,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蛮横无理,哪怕是熟读诗书,也遮掩不住骨子里野人的气质。” 听到耶律雄奇的话,了解了事件来龙去脉后,大殿中群情激愤。 大赵文盛武衰,文人看不起武人是事实,可此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赵人。 耶律雄奇的作为,无异于当面打脸,让人无法忍受。 对于大殿中的争论,耶律雄奇充耳不闻,他只是轻笑的看了杜林一下,问道:“这样的礼物,不知杜兄是否满意?” 咬着牙,杜林默不作声,猩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去岁中秋,距离现在已经一年多时间,他数次与父兄通信,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丝关于此事记载,若不是亲眼所见,杜林必然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手掌,做不得假。 杜青在杜江北上之后,以十三岁的年纪撑起了侯府,无论是柳南案后遣散府中奴仆,或是离京前变卖家中田产,都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 杜林知道,那不是坚强,直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撑起一份平安,这些年间,心中究竟有多少苦楚和恐慌,无人知晓。 一年半间,手掌断去,不知道这段时间哥哥过的怎样。 心中想着,泪水忍不住的便要落下。 “不能哭!” “不能!” 杜林努力压下心中惶恐,担忧,那该死的泪水依旧还要落下:“我听闻草原习俗,胜者为王,胜利者将会夺得失败者一切的财产,草场,牛羊,女眷妻妾。 贵国大汉耶律良才弑兄杀父,继承汗位,统一了草原,不知道是否传承了这一习俗? 大被同眠,母女共寝,伦理失常,不知道皇子殿下是贵国大汉的哪位母亲所生?小子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唐之事。” 杜林声音清楚的笼罩整个大殿,继承女眷是草原习俗,其中好坏不足为外人评论,草原苦寒更甚北关,生活艰难,冬长夏短,那些为了争夺汗位失去了势力牛羊的首领会被成功者完全继任。 这其中也许有荒淫的成分,但的确为那些女眷提供了生息的环境。 “说的好,人人皆知北国伦理失常,耶律皇子身为北国大汉之后,不知道是否清楚自己的母亲是谁?” “生我者可,我生者可,无不可。” 人群中,不时的响起几声大喊,只是更多的人却趋于平静,杜林也没有指望这些真的如何,他看了一眼宋黎,见宋黎正站在原地,闭目沉思,心中叹息了一声,又说:“小子冒昧,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直到刚刚,倒是想通了,似乎可以称呼殿下一声……杂种。” 说完话,杜林不等耶律雄奇回复,小心的整理了一下木盒,转身就要离去。 “杂种....” 耶律雄奇低喃一声,面带笑容:“那是前朝之事,与我无关,至少此时的草原上,已经不存在那样的事儿,人言可畏,人总是喜欢相信自己猜测的事儿,这些事儿我不多做解释,不过据我所知,自从父汗继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一类事件。 倒是大赵,兄终弟即,若是按照你们的逻辑,也应该算是伦理失常了吧?我……” “耶律兄!” 宋黎直接打断了耶律雄奇的话,不满的看了一眼他。 赵皇得位不正,民间素有传闻,多年之间甚至衍生出了无数的故事,烛光斧影,弑兄夺位,只因为当初赵太祖膑天之日并没有将皇位传于太子,而是在太后一力坚持下,传位给了如今赵皇。 赵皇当年以太后,文臣之力掌权,这些年间对于武勋打压,也被理解成了一种迟来的清理,宋黎不知道此时耶律雄奇旧事重提究竟要干什么。 两国秘密协定,当以低调为主,那些协定中,无不是对北国有利,他实在想不出耶律雄奇究竟为何。 之前还算正常,只是在他提出想要面见杜林之后,一切似乎就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 耶律雄奇并非蠢人,至少在之前几天相处之中,宋黎清楚的知道其人的博学和敏捷足以让大赵文坛黯然失色,如今种种,明显不是突发奇想,单单那个断掌,就能够看出已经蓄谋许久。 “这礼物,满意吗?” 耶律雄奇对于宋黎的打断毫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见杜林转身想要离去,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幽幽问道。 杜林死死盯着耶律雄奇,想要将他的容貌仔细记在脑中,他双拳紧握,气血上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脑中,天魂胎光手指快速掐诀,打出一道道残影,地魂爽灵双手摆动,做出各种复杂而繁琐的手势,那些漂浮在识海中的黑白二气随着天地二魂掐指打印,飞快消耗。 一成。 两成。 随着黑白二色快速被二魂吞噬,三魂支撑起的空间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萎缩,那些灰黑色的雾气汹涌如涛,不断吞噬。 只是片刻时间,三魂所支撑起的空间被那灰黑色雾气吞噬一空,正当那些雾气涌入三魂时,幽精魂眉心一动,那一道一直隐藏在杜林眉心处的明黄色光圈猛地浮现,悬在爽灵魂头顶。 “满意你妈个蛋。” 正在等候杜林回复,一声粗鲁的咒骂传来,耶律雄奇微微皱眉,像声音处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胖子怒气冲冲的向他走来。 出恭归来的鲁杰刚一进殿的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氛,稍一探听,就明白了事情的来来龙去脉,正当他想要上前时,却正巧见到耶律雄奇拦住了杜林去路,不管不顾的,便骂了出来。 耶律雄奇是北国皇子,与他并无关联,即便是今日总总传到了姑母口中,也不过是责骂几句,这些事儿他想的明白,即便是大赵和北国私下里达成协议,终究上不得台面,若是因此而责罚与他,无论是赵皇或是太子,都没有办法向国民交代。 杜林是他要好的朋友,其中取舍,自然并不困难。 第十七章 命魂出窍,三尺神明(上) 鲁杰咒骂中,赵皇正与群臣坐于殿中忆苦思甜。 他并非生来富贵,整个童年都生活在颠沛之中,直到十几岁,一代赵皇掌权之后,日子才逐渐变得好起来。 兄长仙去,掌权大赵,这些年间一直兢兢业业,小心处理国事,转眼间已经过了二十二年,年龄也到了甲子岁月。 “我们都老了。” “王相,我记得你是嘉佑七年进士,高中榜眼之前,我们还曾一同与秦淮河上谈史论道,指点江山,畅想有朝一日收复前朝故土,只是转眼间,你也老了。”赵皇说。 “臣惶恐,当年一切历历在目,从没有一刻敢忘……”王渐身子抖了抖,眼中猛地一暗,匆忙间起身便要跪下,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皇挥挥手打断:“你我君臣二十几年,不说这些无用的话。” “韩相,我记得当年你初入御书房,意气风发,锋芒毕露,不断像朕提议改革一事,如今,似乎也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吧?” “二十一年。” “彼时我大赵虽说立国二十年有余,却依旧烽烟四起,战火不断,民生凋零,百姓流离,幸得陛下仁德,与民生息,才有今日之大赵繁荣昌盛,国富民强……”韩靖躬身行礼,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 “朕自继位以来……” 赵皇说了很多,大多都是当年之事,大殿中,但凡举足轻重的朝堂重臣都被他一一点名,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赵皇说出,大殿中的气氛便变得更加沉闷。 忆苦思甜本是朋友间交流情谊的方式,但若是这样的话从一代帝皇口中说出,事情的本质似乎就产生了根本的变化,那怕是赵皇这些年间以仁德闻名,对于朝中重臣从来都是爱惜有加。 关于变法,这一年中争议不断,之前已有传闻赵皇会在夜宴中当众宣布,可这一切真的到来,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絮絮叨叨的足足大半时辰,在此期间赵皇口干舌燥,几次润喉,也许是有些乏累了,也许是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赵皇看了眼张启年,有扫了一遍殿中群臣说:“一年中,朝中皆在争论新政利弊,朕……” “北关大捷,阵斩一万,伏敌八千,为大赵贺,为圣皇贺!” “北关大捷,阵斩一万,伏敌八千,为大赵……” 大殿外,一阵喧哗,接着一道巨大的喊叫声从皇宫上响起。 宫门外,李复一人一骑,纵马狂奔。 …… “北国的杂种,在我大赵国土如此放肆,谁给你的勇气?” 鲁杰走到杜林身边,拦住耶律雄奇,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不屑的眼神:“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货色。” “哦?倒是不知道这位兄台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耶律雄奇只是诧异了一下,再次恢复平静,笑了一下问。 “我是什么货色?和你有个屁的关系?最烦你这种虚伪的东西,总是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老子骂你你还笑?你有病吧?” 丝毫不避讳场合,鲁杰开口大骂,大殿中的众人一时间倒是愣在了当地。 他们自诩都是有身份有修养的文人,习惯了引据经典的争吵,习惯了暗喻类比,鲁杰一番粗鄙的对话,倒是让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完蛋东西。”见大殿中无一人说话,一回头,却看到杜林双目通红,站在原地,鲁杰咒骂一声,膀子一用力,将杜林拉扯着向外走去:“大表哥,我就不在此叨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好好的宴会,混进了一坨狗屎,什么东西,臭不可闻。”虽是低喃,却清晰的落尽大殿每个人的耳中。 “不必介意,他一直都是这样。”宋黎见两人离去,想了想,上前轻轻的拍了耶律雄奇的肩膀一下,勉强算是解释道。 这样的动作,话语,明显不符合他的身份,可此时宋黎就是这样的说了。 耶律雄奇点了点头,勉强的算是接受了这一番解释。 “少爷,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要回府么?” 鲁杰拉着杜林从太子府中走出,府门外,一个小厮匆忙间跑来。 “回个屁的府,车呢?去春香楼。” 他一脚踢向那小厮屁股,那小厮也不躲避,反而身子轻轻侧了一下,将屁股迎向他的脚面。 挨了一脚之后,小厮匆忙退下,片刻之后,一架马车停到二人面前。 “说吧,你想怎么干?” “别一声不吭的,被人欺负到脑门上了,连个屁都不放?” “我了解你,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从小就不是,蔫坏的很,说吧,想要怎么报复?” “杀人哥哥我是不敢,不过若是不给他一些苦头尝尝,留下个终身难忘的记忆,老子不甘心。” 一路上,杜林双手捧着木盒,低着头,默不作声,一边的鲁杰不断的询问,却迟迟都等不到丝毫回复。 杜青在京中时,对他多有照顾,幼年时也曾经一起打过几架,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听闻了这样的消息,他也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除夕夜,还没有到子时,街上的行人不多,马车一路畅通,大约一刻钟后,就来到了春香楼前。 杜林木然的从马车中走下,向春香楼走去,鲁杰在车内摸索了一会,最终在一块厢板下,掏出了五锭十两的官银。 这样的事儿,不是他几句劝阻就能解决的,旁人的劝解也许会加重杜林心中的忧虑,给他一些时间冷静一下,再发泄一番,也许就会好上许多。 天香楼外的牌匾旁,四道巨大的幌子醒目异常,这是京都中唯二的两家四幌酒楼,进出者皆是达官显贵,风流才子,听闻赵皇都曾在此吃住,并赞不绝口。 “认得我吧?”鲁杰走到柜台前,将银子向上一扔,柜台后,一个中年掌柜看了他一眼,用力的点了点头:“认得我就好。” “找一个单间,唤两个小女,好酒好菜伺候着,若是银子不够,明日我再让人送来。”鲁杰说。 春香楼外挂着四道幌子,这四道幌子是有门道的。 幌子的存在原本只是商家未来吸引行人关注的一种方式,可到了今时今日的大赵,却演变成了一种同行之间的切磋和认同。 一道幌子往往店家只能够做家常小菜,两道幌子代表着店家能够做出地方菜系,而到了三道幌子,则是南北大菜,无所不会,至于四道幌子可就了不得了,客家点什么,店家就能够做出什么,哪怕是有人点油炸石子,只要付了银子,店家就必须做出来,否则便会被摘幌落匾。 这是商贾之间的切磋,可以少挂幌子,却不能多挂,一旦挂多了,就是坏了同行间的规矩,会被人不断踢馆捣乱,即便是告到了官府,也不会得到什么答复。 大赵官方乐得如此,更是鼓励商贾比试切磋,这些年间行行业业早已形成了自己的规矩,而幌子就是酒楼的规矩。 通常来讲,但凡酒楼开业之前三天,东家会广邀同行,品尝手艺,只有渡过了三天,得到同行间的认可,才能够真正的开业。 这其中有拜码头的意思,但也未必就没有告知众人自家的手艺不会砸了招牌的意味。 这些年间,不断有人挑衅这一体系,只是都以失败告终。 去岁年中,天香楼建立,还未开业就引起大赵轰动,听闻不算是帮厨的,跑堂的,单是后厨,就有近二百人之多。 开业之前,悍然挂起五道幌子,引起同行愤怒,只是一天时间,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人点了一份空心汤后,落匾下幌。 如今,看起来依旧保持之前的模样,只是其内部,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 自此之后,京都‘美食’盛行,油炸冰溜子,水煮盐沫子,清蒸雪片,红烧大油,酱闷皮冻等等,让众多酒楼苦不堪言。 春香楼毗邻秦淮河,饭菜可口,往来皆是达贵,消费自然不菲,那掌柜唤来了一个小二,将两人带上楼上包间,开始张罗起了饭菜。 杜林两人坐在房间,片刻之后,那小二敲了敲门,鲁杰说了声‘进来’之后,带着两个仕女走入。 两个女孩年纪不大,皮肤白暂,模样貌美,唇红齿白,轻施铅粉,秀发挽在头顶,一身薄纱披在身上,若隐若现间能够看出玲珑的身躯。 春香楼饭菜可口的同时,也一直都作着一些皮肉生意,只是相比外面的妓所暗娼高端许多,其中仕女俱是模样精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吹拉弹唱更是妙到颠毫。 看到那两个女孩,鲁杰点了点头,挥挥手,那小厮退下。 “我这兄弟今日心情不佳,好好伺候着,只要伺候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向两人询问了一番之后,对比一下,对其中那个长相更为精致的仕女说道。 两女落座,杜林依旧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悲哀的看着手中木盒。 气氛,有些沉默。 片刻后,掌柜敲响了房门,挥手间,有一个个侍女端着各式精美菜肴鱼贯而入,伴随着一声声清脆娇酥的唱名声,一道道菜肴摆在桌上。 第十八章 命魂出窍,三尺神明(下) 美食满桌,侍女退下之后,杜林悠悠的抬起头,眼中依旧哀伤痛苦,杀机弥漫,可至少不再是之前那样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 同时,一丝疑惑在他心间升起。 “好了?”鲁杰和那仕女碰了一下酒杯,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动作,见杜林抬头,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问。 “恩。”杜林点点头,掩饰掉心中的疑惑:“好多了。” “哥哥断掌,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儿了,只不过一时接受不来,加上耶律雄奇咄咄逼人......哎。”杜林轻轻抚摸了一下怀中木盒,叹息一声说。 “怂货。” “往日的能耐哪去了?”鲁杰瞥了杜林一眼,恨恨的说:“不能否认的是,那一刻你怂了,大耳刮子抽他,你怕什么? 杜候在北关......” 说着说着,鲁杰突然想到了身边还有外人在场,这些事儿,不方便在外细说,只是咬牙咒骂一句。 “杜大哥的事儿已经无法挽回了,先放下,今天是大年三十,开心一些,我已经让人到你府上传话了,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放松一下。”鲁杰说。 杜林了眼身边的佳人,手指轻轻的敲动几下大腿后,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儿,谈不上轻车熟路,可也不算陌生。 “爷。”那仕女见杜林终于抬起了头,唤了一声后,将一杯美酒送到杜林口边。 …… 酒过三巡,鲁杰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剩酒力,带了一丝醉意,不断的和那仕女用皮杯对饮,双手摸索着。 “我先去了,杜老二,你随意。”说着话,他身子一转,将那仕女抱起,在她惊呼中,转身走进一间房舍。 “爷,我们也去吧。”杜林身边,那名唤离枫的仕女清唤一声,见杜林点了点头,目含春意,冰凉的手拉着杜林走进一间客房。 红袖幔帐,离枫躺在床上牙关紧咬,脸色潮红,杜林上前查看了一下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地皇文,果然奇异。” 就在刚刚,他与离枫进入房间后,便悄悄的将几天前制成的‘虚神粉’放入了酒中。 虚神粉是地皇文中抄录而来,是一种致幻药物,按照记载,能够将人心间欲望放大百倍,千倍,使人如同处在真实之中,分不清真假虚幻,至于此时离枫为什么会是这样,杜林也说不清楚。 “药效有些猛烈了。”看到离枫的表情,杜林有些自责:“利用人心中欲望,不知道若是药量足够的情况下,将恐惧放大千倍万倍,是不是能够将人活活吓死?” 几样药粉,自从制成之后,杜林还是第一次尝试,此时见到离枫的样子,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原本以为虚神粉只是普通致幻之物,就像市面上卖的那些东西一样,服用之后可以使人飘飘欲仙。” “不单单只是恐惧,任何的情绪都有一个界点存在,只要使用得当,这药,简直就是传说中杀人无形终极手段。” 虚神粉只是杜林当日制成三种药粉的其中一种,另外还有一种可以加快血肉淬炼速度的养气散,和一种记述中只需要投入井水之中,四日之内只要服用了井水之人便会暴毙身亡的绝命毒药。 “另外两样药物有时间也要尝试一下,血肉淬炼的速度快上一些,总能够保障一些安全,至于那毒药? 我没有害人之心,但必要的防备手段还是要有的。” 坐在椅子上,杜林闭上双眼,手指不断的叩打桌面。 “之前,那种感觉......神魂出窍?”足足好一会之后,他睁开双眼,眼中尽是不解和迷茫。 太子府中,听闻杜青断掌噩耗,杜林悲痛欲绝,就在耶律雄奇阻拦杜林离去时,他的脑中一阵轰鸣,‘嗤’的一声轻响之后,幽精魂眉心处的那道明黄色光圈在识海中掀起阵阵涟漪。 杜林一阵眩晕,意识涌入命魂,再睁眼时,意识已经幽精魂上。 和前几次不同的时,此时,幽精魂不在处于识海之中,而是神魂出窍,悬在肉身头顶三尺。 肉身外,一层淡淡的光圈笼罩,如烟如雾,似虚似实,不断发出阵阵血红色光芒。 光圈外,有无数恶鬼旋绕,模样丑陋,面容狰狞,遍布光圈四周,天上地下。 光圈内,肉身上不断发出阵阵血气,涌入光圈。 那种感觉很奇怪,杜林能够清晰的听到身边的对话,甚至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悲哀,愤恨,鲁杰的怒,耶律雄奇笑容下的阴冷和杀意。 他看到自己的肉身在鲁杰的拉扯下,抱着那存放这哥哥杜青断掌的木盒离开太子府,走上马车,走入春香楼。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清晰观看着肉身的一切,行走坐卧,吃喝拉撒。 “神魂出窍。” “民间素有传闻,一旦人丢了魂,失了神志,肉身就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虽然不会死去,却也不在拥有任何的思绪神志,倒是和我刚刚的状态完全相同。” “地皇文中也有介绍,命魂出窍就是三魂摆脱肉身束缚的一种现象,只有当三魂离开了肉身,才能够不断的通过吞噬天地之力反馈肉身,弥补肉身气血缺陷,开九窍六识十八界。” “不过,我现在炼血肉都只是淬炼的八成左右,更何况筋骨腑脏?”杜林沉思。 神魂出窍,只出现在气血圆满之后,并不是气血不圆满并不能出窍,而是三魂出窍,需要以气血支撑,沟通天地之力,引气入体,如此形成循环。 一旦三魂离体,而肉身气血之力并不足以支撑三魂沟通天地间的消耗,便会伤及三魂,轻者大病几日,伤了根本,重者如行尸走肉,三魂尽去。 想了想,杜林也无法整理出什么有用的头绪:“得到这份机缘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即便是不符合书中记述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林用力的摇了摇头,索性按在心中,不再去考虑。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 坐在椅子上,心中默念地皇文,就在地皇文响起瞬间,‘唰’的一下,杜林眼前一黑。 命魂在次出窍。 座椅板凳,客房民居,红袖幔帐,四周的一切瞬间消失不见,肉身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四周,一片黑暗。 就像是第一次在识海中见到三魂一般,肉身屏障是这世界唯一的光亮,支撑在肉身三尺之外。 杜林此时甚至不需要睁开双眼,四周的一切便清晰的印入他的心间。 此时场景与他之前所见又有不同,这世界只剩下了孤单的自己,一切景物消失不见。 幽精魂就悬在肉身头顶,不断的发出明黄色光芒,在幽精魂散出的光芒下,肉身屏障内,那些从肉体溢散的气血之力缓缓浮现,如同柳絮一般,密布肉身周边。 肉身屏障外,一张张鬼脸浮现,布满整片天地,俱是面目狰狞,贪婪的盯着杜林的肉身,命魂。 那些鬼物个个张牙舞爪,却不敢向前一步。 有一女鬼身着红衣,披头散发,刚一靠近肉身屏障,便瞬间化作了一道轻烟,就此消散在世间。 “三魂七魄,俱是人身神明,统领肉身十万八千神,主宰人身兴衰生死。” “无论是三魂,或是七魄,或是阳神,或是阴神,在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理解成一种......鬼怪。” “与那些孤魂野鬼不同的是,这些鬼怪对人身有益,不可缺少。” 看着四周一切,杜林心中低喃:“道家有阴司鬼府,兵解重生,民间有转世投胎,从新做人,而佛家......同样有轮回地狱,普度众生。” “无论是阴司鬼府,转世投胎,或是轮回地狱,都证明了这世间有一片不为我们说知,或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世界。” 杜林越想,心中越是通透,无形中,似乎抓住了什么要点。 “魂魄有阴阳之分,三魂为阳,七魄为阴,那么肉身和魂魄之间,是不是也有阴阳之分?” “肉身为阳,魂魄为阴。” “我走在地上,沐浴着阳光,身边尽是鸟语花香,眼中一切,蓝天白云,巍巍青山,尽是真实存在,是不是...便是...阳间?!” “命魂出窍,所见世间一片虚无,鬼影重重,厉鬼遍布,也许,便是阴间!”想着想着,杜林心中豁然开朗。 肉身与魂魄分属阴阳,肉身行走阳间,魂魄游荡阴间,人死之后,天魂归于天宫本命星宿,命魂归于地府五岳转世投胎,地魂与七魄隐于坟茔,游走坟茔祖祠之间便是铁证。 “阴间阳间,神魂肉身,那些书中讲述的,想必就是打破了肉身,魂魄的枷锁,才可以只有往来于阴阳,若是有朝一日我修行成功,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那般。” 想了想杜林心中轻叹一声,那些事,距离他实在过于遥远。 杜林神识扫过了肉身屏障外的世界,漆黑阴森。 肉身上,命魂出窍只是短短瞬间,可释放的气血之力明显比之前多出了许多,杜林扫了一下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肉身修炼,讲求气血循环,阴阳相济,如今命魂出窍,因为之前那明黄色光圈的原因,并没有消耗肉身气血,却通过不断吞纳天地之力弥补肉身,微妙中,达成了一种平衡。 详细的观察了一会之后,杜林的神识再次的聚集到了那层淡淡的光幕之中。 “肉身屏障!” 第十九章 肉身屏障,气血无双 “肉身屏障。”杜林低喃。 几日专研,对于修行和人身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这世界不单单只是肉眼所能见到的世界,同时,还有许多看不到,却又真实存在的事物。 这些事儿真实存在,只是无法被肉眼察觉,就像是命魂出窍所见的那片鬼神世界一样,肉身屏障的存在,以气血为支撑,隔断了阴阳,使鬼物无法近身,侵扰肉身神魂。 杜林尝试着神识外放,穿透肉身屏障,想要看一看那片传说中鬼神的世界,只是可惜,他的神识刚一越过肉身屏障,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感受一下,肉身屏障外的那些恶鬼便一拥而上,瞬间将那一丝神识吞噬干净。 一种巨大的痛感袭来,不同于肉身上的疼痛,这一瞬间,就像是灵魂被人分裂了一般,哪怕是神魂状态,他依旧难以忍受。 “天地构精,阴阳布化,人受其生。” “一月为胞,二月为胎,三月阳神为三魂,四月阴灵为七魄,五月五行分五脏,六月六律定六府,七月七精开窍,八月八景神具,九月宫室罗布,十月气足。” 十月怀胎,十月神具,受天地之精,人呱呱落地时,就已经具备了总总神异,一些身子柔弱,气血不畅者,多是先天不足,只能以后天药物滋补,无法根治。 人初生天地,孩童时,体内为先天之气,有孩童经常夜啼不止,或口言见到了厉鬼凶神,多是事实,通灵下见到了世间邪秽之物,只因为先天之力是鬼怪克星,触之必死,鬼神不敢近身,才保得周全。 孩童时,气血虚浮,肉身屏障尚未形成,却因一身先天之气,鬼怪妖魔,世间邪秽,触之必死。 到了十一二岁,最为恐怖,气血通畅,肉身屏障初成,先天之气尚未完全消逝,鬼怪妖魔不敢近身。 人到中年,气充盈,血旺盛,气血相辅相成下,肉身屏障牢固如墙壁,坚不可破。 到了老年,气血衰败,肉身屏障破碎如渔网,漏洞遍布,一些厉鬼会从肉身屏障缝隙中进入,伤人神魂。 如此总总,并非绝对。 有孩童被厉鬼附身,杀人夺命,吸食血肉,有人身在壮年,却被鬼神近身,吞了魂魄,突然暴毙,有人…… 鬼神传说,经久不息,鬼神并非全知全能,不过利用人心中恶念作祟,破开肉身屏障后,或灭人魂魄,使人暴毙身亡,或鸠占鹊巢,行李代桃僵之事。 心中浮现出关于肉身屏障总总记述,杜林神识落在了上面,详细端详。 肉身屏障,薄如蝉翼,整体呈血红色,晶莹剔透,如一个蛋壳,在肉身三尺之外,将肉体完全笼罩其中。 命魂照耀下,肉身屏障上不断有血红色荧光浮现,那些光芒一闪而逝,在闪烁之中,却将肉身屏障照的通亮。 粗看之下,肉身屏障晶莹剔透,完美无瑕,但在那血红色光芒明灭之间,却能够清晰的看到肉身屏障内,有无数细如发丝的裂痕密布,密密麻麻,分不清具体的数量。 “肉身屏障是一身气血所化,气血强横,则肉身屏障牢固,气血衰败,则肉身屏障破裂,这些年间,我虽然身子骨算不上强大,却也从来没有过大病大灾,肉身屏障上,怎么会裂痕遍布?” 红芒闪烁中,杜林低喃。 肉身屏障上的红芒不断闪烁,就像是烛火不断明灭跳跃,明灭中,肉身屏障忽明忽暗,就像是碎裂的玻璃,裂痕遍布。 杜林仔细的想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头绪,按理说,气血越强,肉身屏障便应该愈加牢固,他一直身子健康,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因为修行《地皇文》淬炼血肉,使得肉身更加强横,可偏偏的,肉身屏障非但没又变得牢固,反而是裂痕密布。 “难道和气有关?莫非是我最近一段时间淬炼血肉,使得气血失衡,肉身屏障才变得如此?”杜林疑惑了一下,丹田中,一直迟迟无法诞生气流,可能是原因所在,可很快的,便觉得这猜测有些不靠谱:“不对。” “若是气血失衡,肉身屏障便会破碎,那么这世间有无数人没有经过修炼,体内只有血肉之力,而不具备气力,岂不是早就屏障破碎?” 想了好一会,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猜测,杜林也不急,只需要命魂出窍,以后有无数机会仔细观察,这种探索中的乐趣,未尝不是一种对于修行循环渐进中的领悟,他放在心间,暂时不在理会。 肉身外,有天地之力穿透肉身屏障,不断的被幽精魂所吞噬,随着那些飘散在身体外的天地之力不断消失,幽精魂上,蟒袍和玉冠颜色变得更加鲜艳,晃眼,三寸三分的幽精魂随着天地之力汇入,面庞上,那些笼罩的明黄色烟雾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逐渐消散。 肉身上,一丝丝血气溢散,血丝无数,无法估量,刚一离开肉身,在幽精魂明黄色光芒照耀下,便瞬间失去了色彩,变得暗淡,杂乱。 那些丝线缠在一起,一团乱麻,如同柳絮一般,飘荡在肉身外,肉身屏障内。 “引气入体,淬炼血肉,使气血循环,相生相融,却没想到,我修行了几日,丹田中没有诞生‘气’,反倒是因为命魂出窍,吞噬天地之力,达到了另一种程度上的气血循环。” 看到了幽精魂不断吞纳天地之力,杜林心中一喜,这种不在预算之内意外足够让他惊喜。 “只是……” “三魂出窍,应该在肉身圆满之后,命魂提前出窍,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杜林低喃一下,心中一动,眼前的一切猛的消失,再睁眼时,幽精魂已经带着他的神识出现在识海之中。 “恩?” 神识刚一扫过识海,杜林猛的一愣。 只是一日间,识海中已经模样大变,四周依然是灰黑色的雾气,无边无际,充满了死气,不同的是,神识扫过之后,在神识内,他并没有再次的看到胎光,爽灵二魂。 在此之前,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在识海中已经撑起了一片足有一丈有余的空间,只是此时那片空间已经消失不见,胎光爽灵二魂,更是不见踪迹,神识内,只有命魂幽精孤独坐在虚空之中。 “唰。” 就在杜林疑惑中,幽精魂猛的一震,一道道明黄色光圈从他的体内散出,如同一道道气浪,想四周快速扩散,那些灰黑色雾气在明黄色光芒的驱赶下飞速逃离,只是刹那之间,一个足有三丈方圆的巨大空间便出现在命魂四周。 “天地之气。” “肉身纳天地之力入体,可以淬炼血肉,筋骨,脏腑,之前还以为只有肉身可以,现在看来,当时想的倒是简单了,神魂,同样可以。” 杜林一直怀疑,被三魂支撑起的空间,除了保护三魂清明,不受灰黑色雾气侵扰外,一直有其他的作用,只是几天中翻阅了古籍,却一直都没有太大的收获。 不过,他的心中倒是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测。 出窍。 肉身圆满后,三魂便可离体出窍,可怎么出窍?以什么方式出窍?这些问题,一概不知,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关联。 是不是,当三魂支撑的空间填满了整个识海之后,才是出窍? 神识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太大收获,除了幽精魂身上的穿戴更加严厉,面庞清晰了一些之外,一起如常。 杜林尝试着将神识外发,穿透了幽精魂支撑的世界,想要去灰黑色的雾气之中查找胎光,爽灵二魂,顺便探查一番,只是可惜,神识一离开了这片空间,便瞬间陷入一片空荡之中,没有回应。 他又尝试着催动命魂呼应二魂,足足过了许久之后,才传来了两道微弱的响应传回。 那两道气息极为微弱,似乎距离很远,有随时断开的风险,杜林不敢耽搁,赶忙将几个疑惑的问题问出。 他有心探寻二魂,可惜短短几日之中,对于修行,神魂的了解并不透彻,杜林不想贸然行事,否则一旦发生了什么超出预期的意外,使三魂受创,无异于杀鸡取卵,得不偿失。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循环渐进才是王道,任何的突飞猛进都应该有牢固的根基,否则便是自取灭亡,这样的道理,杜林自然懂得。 许久之后,杜林心中有了答案,心中默念地皇文,眼前一闪,神识返回肉身。 客房内,一切如此,离枫依旧躺在床上,脸色潮红,桌子上,那一倍热茶余温仍在。 杜林看了一眼摆在桌上计时的沙漏,时间堪堪过了半个时辰。 喝了一杯温茶,花费了约一刻钟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杜林在房间内仔细查找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意外后,走到门前,将房门牢牢反锁。 来到窗前,推开了窗子,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黑暗且没有什么行人。 杜林轻轻一笑,从二楼客房内一跃而下。 月黑天高,他,要去杀人! 第二十章 新年气象,杀人斩首 张靖从太子府离开时,时间已经过了子时,踏入了家门后,老管家在门房中走了出来:“少爷,老爷在书房。” 无需多说,简单的一句话,张靖提了提神,向书房走去。 路上,有仆役见到张靖行礼问安,他也都是笑着回应。 大赵奢华,相比其他府上动辄奴仆几十数百,张府上的仆役并不多,只有十几人伺候,这和张启年的身份并不相符,只是他一再坚持,其他人也不敢忤逆。 张启年为人刚愎,平日中不修边幅,执拗的很,除了张靖之外,少有听从其他人的意见。 “父亲。” 走进了书房,张靖见张启年坐在书案后正在批阅政事,也不打扰,出门唤来了一个丫鬟,沏了一杯热茶之后,放到他身边,才轻唤了一声。 “恩。”张启年抬头看了眼张靖,喝了口热茶之后问:“太子那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 “殿下一直主张变法,不曾动摇,与北国签订协约之后,就更加坚定,离开前,我与殿下又详谈了一番,殿下很急迫。”张靖想了一下后,将太子夜宴中总总经历一一讲述,只是说道杜林和耶律雄奇的争论时,张启年皱了皱眉,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不可大意,京中事物一日三变,一切小心为上,以后多去殿下府上走动一些。”张启年说完,张靖点了点头,将话记记在了心间。 “皇宫中……”张靖问。 “没有什么意外,和往常一样。”张启年说。 张靖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只是很快的,便察觉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可是宫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北关报捷了,大捷。”张启年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报捷?” 张靖疑惑了一下,微微皱眉,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好一个挑衅。” …… 从春香楼走出,杜林专挑一些黑暗的小巷之中穿行,一步一两丈,速度极快,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从几间民舍中偷了几间破旧的衣物,终于来到了距离太子府邸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之前的表现,过于浮夸了。” 将今夜总总回想了一遍,杜林摇了摇头。 在得到鲁杰提醒之后,几天中,他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并且备下了种种预案,只是在见到哥哥手掌,并且耶律雄奇一再挑衅之后,心中怒火中烧,虽然一再压制,却终究说出了一些出格的话。 那不是他的本意。 在力量失衡的情况下,任何豪言壮语与看似热血沸腾的立志都是一种白痴的行为,必然遭至杀身之祸,这样的道理他明白,并且这些年间也一直为此努力,只是,当那断掌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时,杜林突然间的明白了一些什么。 有些事儿,不得不做。 有些话,不得不说。 这些事儿,这些话,超脱了生死,只于‘情’有关。 他有数种办法可以让耶律雄奇悄无声息中死去,或下毒,或下咒,可现在,却偏偏要选择一种最暴烈,最直接的方式杀上门。 否则,念头不通,气血不畅,心思不顺,神不稳,魂不安。 看着不远处太子府邸高高的围墙,杜林眼中杀意纵横,他向前猛的奔跑几步,向上一跃,再入太子府中。 太子府中,灯火通明,一如离去时的模样,不时有巡查的侍卫和侍女奴仆匆匆而过,杜林甚至不需要小心隐藏,几个跳跃间,就来到了厢房处,速度之快,甚至没有惊动不远处巡查的侍卫。 耶律雄奇住在哪里,杜林并不清楚,他不断探查,终于,在西厢房第三个房间内见到了耶律雄奇。 “吱噶。”杜林也不掩饰,直接推门而入。 两盏烛火,两杯温茶,耶律雄奇坐在圆桌旁挑灯夜读,神情专注,身上再次的恢复了杜林初见时那种书卷的气息。 “原来是你。” 见到杜林走入,耶律雄奇略显惊讶,挑了挑眉毛,只是很快的,便再次的恢复了一脸笑意。 “杜兄此来,想必也不是为了与我探讨经书,正好,我也有一些事儿想要和杜兄商议,坐下来详谈可好?” 耶律雄奇站起,双臂平伸,和声细语,以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更没有求救之意。 “你似乎并不意外有人上门,意外的是,来的人是我。” 杜林指了指桌上的两杯温茶,脚步不动,没有丝毫坐下的意思。 杜青自幼的梦想便是上阵杀敌,这些年间一直和福伯苦练军中武技,离京时,即便是三两个闲汉也不能近身,耶律雄奇能够斩断杜青手掌,无论是偷袭或是有人帮忙,都表示他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文弱。 “意外,也不意外。” 见杜林没有坐下的意思,耶律雄奇双手放在左面,缓缓坐下:“我离开草原前,曾前往大萨满处,请他老人家为我算上一卦。” “杜兄生在大赵,也许不清楚大萨满的能力,在草原上,他就是我们心中的神,可以提前一年预知来年的灾祸凶吉,大旱或是风调雨顺,那片草场丰美,那片草场枯竭,让草原中的部落提前做好各种的准备。” “我曾在大萨满门下学习三年,收获颇多,这一身的知识,却依旧不及他老人家万分之一。 他曾经说过,我会是草原的下一任王,注定了名垂千古,供人仰望。 只是此次……”耶律雄奇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语言:“只是此次,他花费了一夜时间为我批命,却告知我此来京都,十死无生,必死无疑。” “我不甘,可是,他却告诉我……”正当耶律雄奇陷入沉思回忆中时,那边,杜林一步向前,哗啦啦从屏风上拔出一柄马刀,寒芒闪烁,幽光刺眼,手起刀落间,耶律雄奇人首分离,鲜血四溅。 “不过,他却告诉我,我的死能够换取一个草原入主中原的契机。”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耶律雄奇眼中的神色渐渐消失,就在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他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一些什么,那些心间曾经的疑惑不解瞬间消散。 “坏事儿做多了,总需要防备恶鬼上门,多做一些准备,应该的。” “我只是来杀人,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作用?言多必失,不单单说的只是话多了会出现失误,也代表着谈话间所代表的争论和意外。”杜林摇了摇头,在耶律雄奇的衣服上轻轻的蹭了一下马刀。 一刀挥下,他只觉得心中积压的抑郁一扫而空,心思通透,念头通达,至于那些隐情,那些意外,与他何干? 杀人,就要杀的干脆利落,做事儿,就要做得果断坚决,书中有太多的故事都是因为犹豫不决,行事拖拉,最终落得身死名臭,万劫不复。 那些经验,需要汲取,一旦决定,万不可拖泥带水。 在房间内小心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情报,至于那些财务,他生在侯府,并不在意。 小心的清除了可能留下的痕迹,提着马刀,杜林走出房门,几个跳跃间,从太子府中走出。 大半个时辰后,绕着京都跑了半圈,杜林来到秦淮河边,将马刀衣物埋进河底,又清洗了一番,沿着河向上走了一段,再清洗,再换衣,如此几次之后,才穿上之前的衣物。 他不会小瞧了任何人,杀害了耶律雄奇,是通了天的案子,大赵近些年刑侦极强,少有破不了的大案,任何的意外都可能导致不可想象的后果,小心一些,总没有什么大错。 世上就没有完美无缺的案子,越是精密的谋划,就越可能漏洞百出,所以在之前,杜林仔细谋划之后,不惜动用胎光魂推算其中漏洞。 来到那条黑暗的小巷,杜林猛的一跃,再次回到了客房中。 离枫依旧如他离去前一般,只是声音虚弱许多,杜林不得不感叹虚神粉的强大。 “看来,以后使用需要小心一些,无论是虚神粉,还是其他从地皇文中配置出的药粉。” 自语了一声后,杜林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爷,要走了么?” 天色大亮,离枫虚弱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她努力的睁开双眼,就看到杜林正拉开房门,准备离去。 “恩,要回了,一会好好休息,我会和掌柜交代一下。”杜林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回头应和了一声,转身离去。 离枫点了点头,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尽是不舍和回味。 杜林刚一走出房门,隔壁,鲁杰顶着两个黑眼圈同样从房门走出。 “可以啊,杜老二,折腾了整整一夜。”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林,鲁杰怨恨的说道:“你折腾你的,就不能小点声?老子一夜没睡,一夜没睡,知道么?!” 杜林走上前,看了下鲁杰,手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胖子,要节制啊。” …… 杜府,福伯在石桌边枯坐一夜,桌上的酒菜纹丝未动。 直到太阳升起,福伯叹息了一声,微微起身,眼中尽是一片悲哀。 “兄弟们,一路走好,家中一切,自有侯爷照顾,无需担忧。” 他面对北关,一躬到底,手中,一杯酒水轻洒地面。 第二十一章 大年初一,大赵之外 清晨,虽是大年初一,朝中文武都已经放了一旬长假,可赵皇却不敢丝毫放松,早早起来便开始批阅国事。 国事军事,朝堂民间,到了今时今日,大赵一日一变,他渐渐觉得已经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身子骨也不似当初精力充沛,可以为了一项政令与朝中大臣探讨多日,不眠不休。 “北关报捷。” 赵皇略微沉思一下,放下了笔,摇了摇头。 昨日,本应该当众宣布立张启年为相,新年在赵国内推行新政,可北关的捷报,瞬间打断了他之前所有的部署。 杜江心怀不轨,这些年间朝堂民间多有谈论,即便是他的心中也早有决断,与北国密议,其中也未尝没有希望北国牵制杜江,为大赵提供一个变法所需的土壤。 只是可惜,一道捷报,打断了一切部署。 赵皇不得不怀疑,若是强行推动变法,那些在朝几十年的旧派老臣为保住权势,会不会与杜江勾结,城头变幻大王旗,再来那么一次黄袍加身。 这样的事儿,原本并不可能,可那一封捷报,让杜江虽身处北关,却依旧卷入了朝堂风雨中。 他不得不仔细探讨其中得失,小心应对。 “踏踏踏。”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皇微微皱眉。 “陛下。” 老太监躬身行礼,声音略显颤抖,眼神中,带着忐忑不安,身后,太子宋黎面色如常,只是双眼略显躲闪。 ...... 在楼下吃了早饭,杜林和掌柜交代了一声离枫的状况,二人左右闲来无事,便按照当初张仲元两人留下的地址前去寻找。 一年中,初一本是最繁忙的一天,走亲访友,拜访长辈,可鲁杰生性随意,杜林在京都中又没有什么亲眷,武勋中原本倒是有几家交好,只是为防备流言,这些年早就不再走动。 “仲元,小智。” 狭窄的巷道,破旧的茅屋,鲁杰推门而入后,正见到蒋智,张仲元正一人端着一个破碗喝粥。 见到两人到来,张仲元一愣,不动声色的喝掉了碗里能够照出人影的稀粥,抿了抿嘴。 “仲元哥,智哥,过年好。”杜林跟在鲁杰身后走进小院,轻轻的打量一下。 院子不大,约一丈方圆,地上尽是枯草残枝,略显杂乱。除两人所坐的桌椅外,墙角下还有一架破车,上面胡乱的对方一堆花花绿绿的衣物。 “不说说好了明天再见么?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见到两人到来,蒋智似乎有些高兴,不像上次相见时始终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说出的话,倒是容易让人误会。 “想你们了,过来看看。”鲁杰一屁股坐在张仲元的椅子上,笑着拍了一下蒋智:“今天大年初一,是京都最热闹的时候,就别窝在家里了,走,出去逛逛。” 蒋智略显犹豫,有心想要拒绝,张仲元倒是痛快,拍了拍蒋智肩膀便向外走去:“那就出去看看。” 在京都中转了一会,几人便不得不再次回到秦淮河上。 京都很喜庆,很热闹,这样的光景张仲元和蒋智从没有见过,至少他们离京时,京都还不似如今这般的繁华,只是..... “太拥挤了。” 张仲元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今天还好,很多人都忙着走亲访友,到了上元和下元节,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寸步难行。”杜林解释。 张仲元听后摇了摇头,也不回话,几年之间,京都的变化天翻地覆,他之前在同窗间也曾听闻,上元节和下元节已经被文人仕子赋予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让人留恋,让人痴迷。 诗会遍布,才子聚首,歌姬助兴,无数名篇诗词传颂而出,京都中人倾巢而出,更有天南海北的行商游人参与,盛况空前。 足足一个时辰,几人在繁华的商道中只走出了不足一里,巨大的人流几次冲散,致使大多时间都在相互寻找彼此,反倒是对于这份热闹少有体会。 走走停停,返回秦淮河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刻。 “又涨价了?”码头上,鲁杰和一个中年人咆哮:“别以为小爷不懂行情,这才多长时间?涨了几次价钱了?” “公子....公子....公子息怒啊。”中年人不断作揖致歉,行走在外,讲求和气生财,他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大煞风景的事儿:“不是小老儿不守行规,坐地起价,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啊。” “真的?”鲁杰疑惑,那中年人苦笑点了点头,鲁杰说:“我在京都生活了近二十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规矩,? 别以为小爷是好惹的,官府管不了你们,可若是在行商中传出恶名,下半辈子你都别想在这混了。” 行有行规,不经官府约束,大赵民间已经形成了各种规定,这种约束甚至比官府来的更加直接,一旦在本行业中臭了名声,被同行排斥,会被各种为难,下半辈子都别想在重操旧业,除非能够舍下一切,去一个没人认得的地方重操旧业。 “不敢。”中年人不断拍着胸脯发誓诅咒。 对于那些规矩,鲁杰并非不懂,逢年过节涨价,是官商间的默契,商家继此敛财,官府也收得足够孝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强买强卖。 不是为难,他单纯的就是喜欢斗嘴。 泛舟秦淮河,看遍京都繁华,黄昏美景。 ...... 杜林四人游玩时,秦淮河畔一家名为听雨轩的酒楼内,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女正低声交谈,只是气氛似乎并不融洽。 “师姐,不是我絮叨,也不是怀疑掌教,这片土地上,真的有当年祖师遗留之物?” 筷子在菜肴间翻找了一番,之后又默默收回,项樊有些无奈的问。 他身穿天蓝道袍,头挽玉簪,剑眉星目,面容端正。 “这片世界灵气匮乏,药草全无,真的有祖师遗留的物品?我们历经数月,穿透了世界壁垒来到此地,这些天一无所获,是不是掌教真人的感应错误了?” 项樊说完,对面那女子还没有说话,身边,身子略显痴肥的白羽便跟着抱怨道。 接到宗门密令,有祖师遗留之物现世,两人还曾兴奋许久,觉得有莫大机缘等待他们探寻,只是穿透了世界壁垒之后,却发现这完全是一片末武的世界。 灵气匮乏,灵药断绝,寻找数月,一无所获,让两人不得不怀疑这片世界中是不是真的有祖师遗留,毕竟离宗时,掌门真人也说了只是隐隐之中有所感应。 这让两人不得不怀疑。 对面,那女子微微皱眉。 薛文姬轻纱淡粉,身子高挑,凹凸有致,皮肤白暂,黑发如瀑,眸似星辰,身上有一股子冰冷气息,脸上,似乎写着生人勿进。 “若是不耐了,你们可以先行返回。”薛文姬淡淡的说。 “师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项樊说。 “与师姐通行,怎么会不耐?只是想到不能完成掌教交下的任务,心中不安。”白羽说。 这话略显直白,薛文姬淡淡瞥了他一眼,白羽笑了一下,倒是项樊听到了白羽的话微微皱眉。 “任务。”薛文姬低喃了一声后,像是自语,又像是解释的说:“离开宗门时,掌教真人曾交给我一物,是当年祖师所留,言说只要有任何他老人家留下的痕迹,那怕是过了千百年,都会有所感应,最近一段时间,自从靠近了大赵京都以来,那物品几次异常,想来,若是真的有祖师当年遗留之物,定然在京都之中。” 薛文姬说完,两人心中一动,这些事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薛文姬谈起,只是想到在宗门中薛文姬的地位,也不觉得其他,至于掌教究竟交给了薛文姬什么,两人倒是没有追问,一是哪怕问了,薛文姬也未必会说,反倒会让她不喜,二是既然她不说,自然是觉得以两人的身份地位,没有知道的必要。 至于青云宗祖师...... “听说祖师修为强大,喜欢游历闯荡,创立宗门只是无意为之,按照宗门记述,他老人家喜欢游历各个世界,世界壁垒在他面前如同无物,这片末武的世界如果有他老人家当年留下的东西,倒也不是不可能。”项樊仔细的想了想宗门关于祖师的记述后说。 青云宗祖师,神秘强大,按照宗门记述,只是无意间创下了青云宗,之后便是游历世界,不在理会,千年发展,哪怕是宗门内至今神通境的大能都没有,靠着祖师余威,依旧成了北荒大宗,即便是中州四门一谷,对于青云宗也是礼让有加。 “只是可惜,这里灵气匮乏,没有办法修行,我的修为卡在气血八重......咦?” 白羽叹息一声,说着话间,向窗外眺望时突然轻咦一声:“师姐你看,那船上的两人,似乎也修炼了气血之力。” 顺着白羽的手指,薛文姬定睛一看,正看到杜林四人泛舟秦淮河,她观察了一会之后说:“修炼了气血,不过,路走偏了。” “小世界也曾经是中土大地,不过在中土破碎后,被世界壁垒分割,一些修行传承也未必断绝,或多或少,或强或弱罢了,不用理会。” 第二十二章 偶然中必然的相遇 薛文姬三人交谈时,杜林隐隐之中似乎有所感应,向三人所在的窗外匆匆一瞥,只看到一道人影婀娜,从窗前一闪而过。 四人闲谈许久,多是天南海北的胡扯,张仲元没有再提起大力金刚拳一书,杜林也没有谈论他的修行。 可喜的是,经过两次相聚,蒋智慢慢的放开了心事,不再像之前一样沉闷,偏激。 从秦淮河上返回,时间已经接近亥时,大街上行人如潮,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喜庆异常。 “少爷。” 见到杜林归来,福伯从门房里走出,行了一礼后说:“夫人的瑶琴和少爷的那些书籍我私下里做主,已经让人运往北关。” 杜林点了点头,这些事儿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无论瑶琴或是古籍,一旦失去了精心养护,也就变成了废物。 这两样物品,对他来说都有着特殊含义,瑶琴是母亲所留,是寄托,也是一种念想,古籍是他的爱好,陪着他渡过了无数个日夜,品味出了无数人生,善恶。 在他眼中,那早就不单单只是一本本书籍,而是一场场的人生,物件的珍贵与否,在与其中的故事和人为赋予的意义。 “昨夜,陛下没有宣旨,任用张启年为相,今日上午,京都府警备,陛下召见刑部诸官,京都府尹。” 说话中,福伯仔细的观察杜林的表情动作:“北国皇子耶律雄奇在太子府中被杀,下午,京都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少有人不知。” “死了?”杜林脚步一顿,回过头不动声色的和福伯对视:“这样的人,该死,昨夜我还在诅咒他一定死于非命,却不想真的有人下了手,死的好,死的秒,倒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昨夜之事,随着宴会散去,已经传遍了京都,人们在埋怨嫉恨耶律雄奇蛮横时,也在嘲笑杜林的无能,懦弱,福伯自然清楚。 听到杜林的话,福伯心中叹息一声,若是陌生人听到了这话,一定不觉得有什么,敢于当面承认有杀人之心的,往往都代表着心中无鬼,可福伯对他太熟悉了。 “哎。” 看着杜林离去的身影,福伯叹息一声,有喜有忧,昨夜的那场等候,终究没有对杜林诉说。 回到门房,他几次提笔,无法落字,最终不得不颓然放下。 “神魂出窍,似乎不单单只是能够使魂强大,对于血肉淬炼,也有着一丝作用。” 杜林静下心后,仔细感悟身体的变化。 原本已经停滞不前的淬炼,经过命魂出窍,一身血肉已经超过了八成,达到了九成以上,并且此时,依旧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断向前,命魂出窍后,似乎在肉身与天地间打开了一扇门,经过命魂沟通,肉身无时无刻不在修行,淬炼,而不是之前那般,只有夜间打坐修行,运行地皇文,才能够淬炼血肉。 “不知道此时若是我全力施展,会不会成为他人眼中的怪物,书中记述,霸王项羽拥有过顶之力,就能够勇冠三军,战场无敌,我不懂战法冲杀,恐怕不能达到那种地步,但单凭这一身气血,想来也相差不多了。” 霸王项羽,天生神力,战场无敌,长枪烈马,冲锋陷阵,是书中唯一记述可敌万人的神人。 杜林轻轻用力,书案上,珍贵的砚台被掰下一角,一握间,立时变成了粉戒簌簌落下。 自从一身血肉淬炼九成,肉身再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血肉中似乎拥有着无穷力量,让杜林产生了一种可以毁天灭地的错觉,并且这种力量随着血肉淬炼的继续,每多淬炼一丝,近乎都在成倍的增长。 静下心,杜林口诵地皇文,再次详细观察识海肉身。 识海中,幽精魂支撑起的明黄色光圈再次向外扩散了约一尺左右,肉身外,肉身屏障内的裂痕似乎又增加了几道,幽精魂的照耀下,变得更加瑰丽,更加迷人。 杜林仔细的观察,专研了一番之后,神识归体,盘膝打坐,口诵地皇文。 一夜修行,气血畅通,睁开眼后,杜林长吐一口浊气,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身子。 “八天时间,血肉淬炼九成。” “还是有些慢。” “肉身淬炼,难在筋骨脏腑,过了血肉淬炼之后,所耗费时间成倍增长,若是按照这种速度,想要将肉身炼化,恐怕需要耗费我半生时间。” “养气散......” 杜林沉思低喃。 他懂得循环渐进,牢打根基的道理,只是昨夜见了虚神粉的神异之后,心中总是想要尝试,却又总是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患得患失,犹豫不定。 到了书房外,杜林按照大力金刚拳拳谱,用了约两刻钟,打了一通拳法。 招式凶猛,出拳狠辣,行动迅捷,跳跃间,掀起阵阵罡风,地上,荒草枯枝随着他的动作化作烟尘碎屑。 …… 京都东门外约二里。 一栋栋茅屋杂乱无序,低矮破旧,路面上,粪水横流,污浊遍地,几个孩童光着屁股在路边追逐打闹,浑身上下尽是泥土,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距离京都仅有几步之遥,可生活,却是天上地下,这里是一片狭义的法外之地,生活的尽是流民强盗。 就像任何世界都有黑白一样,生活在京都城外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聚集地,就是京都混乱的源泉。 按照记忆走了许久,终于,杜林在一所民居前停下了脚步。 “葛大叔,在家么?” 杜林轻轻敲了敲门。 《抱朴子》就是在这户葛姓人家中购买,这些天,杜林已经想过几次,想要过来看看,却碍于一直没有空闲。 几天中,他不是准备逃离京都,就是为那场宴会细心谋划,如今一切结束,无事一身轻,自然想起了这里。 《抱朴子》让他对于这世界的认知产生了颠覆,一个只在书中出现的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 《抱朴子》出现了异变,杜林想要看看,这个自称葛洪仙师后人的手中是否还有当年遗留之物,有自然是好的,能够让他更加清楚的了解那道明黄色的光团,即便是没有,能够听到一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也不虚此行,有些事实,惊人的真相,往往就隐藏在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中,只是不被人察觉罢了。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杜林想了想后,迈步进入。 小门小户就是这样,不存在什么拜帖,生活都很艰难,规矩自然没人在意,在民间,亲戚朋友间走动从来没有那么繁琐。 那些规矩只针对豪门大户,衣食无忧的人,吃饱喝足了,自然需要讲究起来。 院落很大,约三丈方圆,一道围栏将院落分成了两块,一面几十条田垄种着白菜小葱,整齐有序,另一面,堆放着柴草杂物,三五只鸡正不断低头,寻找吃食。明显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精打细算,不好相与的人。 “果然,眼睛是骗人的,那日他在我面前淳朴善良,想必只是一种蓄意下的伪装吧。” 院子前,是土坯垒成的草房,略显破旧,有无数细小的裂痕密布,房山处有些倾斜,被一根大腿粗细的松木杆支撑。 “没人?” 房门没有上锁,杜林走进后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房间简洁,没有太多的家具,一方土炕,一个灶台,却都被打理的整洁异常,一尘不染。 没见到人,杜林也不觉得失望,想到今天的日子正是大年初二,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暗道自己愚笨。 走出房门,见到对面院子中有一个男人正在忙碌,杜林走上前,问道:“大哥,问一下,知道老葛家的人去了哪里么?” “什么事儿?” 一个身子枯瘦,颧骨凸起的男人隔着围墙,警惕的看了杜林一眼。 “我是葛大叔的亲戚,这不是过年了么,过来看望一下,却不想家中没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杜林说。 “呸。”那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杜林,眼神不善:“姓葛的亲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别打扰我,那姓葛的年前就没影了,不知道死哪去了。” “年前就走了?”杜林疑惑一下,对于那人语气毫不理会:“可知道去了哪里?” “我是他爹啊?还给你看着他?”男人瞥了杜林一眼:“年纪轻轻的,啰嗦个什么?小年前后人就走了,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男人说完,杜林想了一下,道了一声谢之后,再次的回道了葛家。 对于那人的语气,他并不介意,听他的话,与葛家应该有些仇怨,又生活在这片混乱的地方,若是不暴躁凶残一些,恐怕早就被人欺负的活不下去了。 “小年前后?” “就是我得到《抱朴子》的那几天,看这家中摆设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怎么会匆忙之间走了呢?” 在炕上坐了一会,杜林想了一下,也许是想多了,他总觉得这家人的离去和《抱朴子》隐隐中有些关联。 “人不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来此本就是为了探寻葛洪仙师当年的秘密,家中无人,一时间到让杜林感到有些为难。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耶律雄奇,因为两人有怨,可此时若是让他做贼,去翻箱倒柜的查找,与他的本心又不相符。 “不告而取是为贼,贼就贼吧。” 想了一会,心中也有了决断,和名节原则相比,眼前的利益,似乎更为重要一些。 杜林翻箱倒柜时,葛家门外,三个男女缓缓靠近。 第二十三章 终相见,魂灯三盏 “应该就是这里,到了里面,见到了人,小心一些说话。” 走到门前,薛文姬转身对白羽,项樊叮嘱道。 “师姐放心。” 两人连忙点都应是,项樊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瞄了下眼前破败的土房,微微皱眉:“祖师的后人怎么会在这里生活?他老人家修为通天,有改天换地之能,他的后人掌控祖师遗宝,不应该如此拮据啊。” 薛文姬听后,同样疑惑,可怀中那间掌教交与的异宝感应不会出错,便没有说话,倒是白羽想了一下后说:“我们猜测的是祖师有遗宝留下,至于是不是他老人家的后人,有待商榷,何况祖师当年喜欢游历,化身无数,这些东西究竟是他老人家多少年前多留,已经不可探查,百年?千年?或是万年? 我们也是生在凡尘,只是侥幸入得宗门修行,自然明白,千百年间,王朝几经更迭,大起大落中,烽烟四起间,不存在真正的万世基业,总会有不孝之徒败坏了家产,这片世界又灵气匮乏,少有灵材,即便是有祖师遗留,修行之后也只是相比凡人强壮了一些,改变不了太大的命运。” 白羽说完,两人若有所思,薛文姬点了点头,倒是项樊想要出言反驳,只是想到目前任务为重,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想象如何,终究是猜测,想要知道事实如何,进门便知。 隔着葛家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薛文姬便一阵汹涌的气血之力,这种气血之力凡人察觉不到,可对于她而言,感知起来却并不费力。 脚步轻轻一顿,怀中那物变得更加滚烫,薛文姬脸色不变,迈步向前,足足有走了一段距离,项樊和白羽也察觉了异常,两人对视一眼,尽是警惕。 倒不是三人对于青云宗祖师有多么敬畏,虽然人人都说尊师重道,可事实上修行残酷,父子相残,师徒反目的桥段在修士之间每日都在发生,一件宝物,一株灵药,可能就能够人刀枪相向。 葛家若只是寻常人家,给一些好处银两,换取了祖师遗留,也算的上对得起祖师福泽,至于将其带回宗门,三人想都没有想过。 一来修士寿命绵长,多年修行,追寻大道下,对于亲情早就看淡了,二来,穿过世界壁垒本就繁琐复杂,以三人的能力并不足矣护得一个人的周全。 这一切在来时的路上早有定论,可此时,感应屋内汹涌的气血,三人都是面色凝重。 “气血修士?” 正当三人靠近葛家时,杜林心中一动,命魂离体,隐隐中,感受到三道烈阳缓缓靠近。 “气血修士,而且一次三人。” 他自然不信这世间真的有什么偶然,一切偶然的事件都隐藏着无数必然,所有的事儿都有脉络可寻,三人的出现,让杜林心中警惕,想到《抱朴子》的种种经历,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猜测。 …… “不知道友可是府中的人?” 薛文姬三人进入房门后,正见到杜林双腿盘坐,五心朝天,摆出打坐修行的姿势,虽然这里只有杜林一人,可为了不发生误会,项樊还是开口问道。 项樊说过之后,过了片刻时间,杜林悠悠睁开双眼,淡淡的看了三人一眼,目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而对于项樊的问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道友?”杜林轻喃一声:“好一个道友。” 志同道合方为友,这道友,是同道之友,也是大道之友,简单的两字,却道尽了修行之路,茫茫大道中并不孤单,相比兄台,名字的称呼,贴切了许多。 “却不知几位道友前来所为何事?”杜林问。 初见三人,他心中警惕,激动,有太多的问题,疑惑想要得到答案,可却也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 自从得到地皇文,这些天他虽然一再钻研,尝试解答,了解的依旧片面,摸索中的修行无异于闭门造车。 见杜林并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反问起了自己,项樊微微皱眉,薛文姬神色也有些不喜,倒是白羽嗤笑了一声后说:“兄弟,别装了,文绉绉的,说话不累么?” “从察觉到我们之后你就一直在装,打坐修行?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大年初二。还需要我说的更透彻一些么?” 白羽说完,杜林微微皱眉,对于这些,他还真不懂得。 “一六午,二八巳,一月初二,马犯东南,龙游浅滩,天地之力混乱,阴阳二气浑浊,不适修行,否则伤身伤神,这样的道理你真的不明白?”说完话,白羽古怪的看了杜林一眼,哈哈大笑。 杜林心中一怔,明白自己闹了笑话,得到地皇文后他一心修行,而且,地皇文中从来都没有关于这些的记述。 “天地之力,阴阳二气,这世间本就浑浊不堪,灵气匮乏,哪一天,什么时辰,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杜林想了想问。 地皇文中记述,天地之力浓郁,可几天修行中,除了昨日命魂出窍感受到了一丝之外,这些天来一无所得,杜林对此早有怀疑,果然,话刚出口,白羽的笑声戛然而止,便是薛文姬和项樊两人听到了这话之后,对杜林也有些侧目。 一番试探,寒暄后,几人相互通告了姓名,想到几人都是气血者,前来这葛姓人家,必然有些事儿,若是好事还就罢了,若是坏事儿,平白惹了麻烦。 看着三人都是面容和善,可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杜林不想平白的惹下麻烦,可此时出现在这,一身气血也无法解释,仔细的想了一下其中得失,杜林还是报出了自己真实的姓名。 对于三人目的,杜林并没有去询问,这世间,谁还没有一点秘密? “气血汹涌,每人都强出我很多,仨人的打扮,看起来并非是赵国的人,既然是来找人,有碰巧葛家无人,想必在京都中会逗留一些时日,不急。” 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可此时初见面,贸然提问恐怕不但不会得到什么答案,反而会引起几人不快,心中想着,杜林渐渐有了决定。 一回生二回熟,几人既然留在京都,就有再见的时日,只是一会的功夫,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偶遇’的办法。 “既然三位道友还有事儿,我就不在此叨扰了,我家就在安北侯府,随时欢迎三位光临寒舍。” 说着话,杜林转身向外走去。 白羽眼神躲闪,不断查找着什么,项樊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毫不理会,倒是杜林经过薛文姬时,她突然开口说道:“你的路,走偏了。” “修行,讲求一个平衡,不应该一味地淬炼血肉,经脉,脏腑,筋骨,应该同时进行,而不是像你这样。” 声音清冷,不带丝毫的感情,杜林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那边,白羽和项樊听到薛文姬的话,微微皱眉,眼中有些不喜,只是碍于薛文姬身份,终究没有做声。 杜林倒不觉得什么,本想着几次偶遇之后在询问这些问题,此时薛文姬提起,自然不会拒绝。 “我丹田中无法聚集成气,如何淬炼筋骨,经脉,脏腑,皮膜?”杜林问。 听薛文姬的话,淬炼血肉,筋骨,皮膜,脏腑,似乎应该同时进行,可地皇文中分明记述,肉身修炼,当以一身血肉为主,当血肉淬炼完全,才可以淬炼筋骨脏腑,从外而内,最终练得刀枪不入,肉身小成,气饱满,血充盈,筋似鞭,骨似钢,五脏似玉,蕴气养体,六腑蕴神,清阳浊阴。 “修炼几日,一身血肉便淬炼九成以上,地皇文记述并不是错误,可她既然说了我的路走错了,想来应该是有其它不同修炼的方式,正好对于修炼,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听一听,自然无妨。 学海无涯,若是能够取长补度,弥补我修炼中的问题,自然好极。” 心中想着,杜林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与薛文姬咫尺相望。 若是男人还好,可薛文姬是女儿身,这样的动作便显得极为无礼,项樊看着,心中不喜,正要开口训斥,可薛文姬就像是脑后生眼一般,手在背后轻轻的摆了一下。 “你的命魂是哪魂?”薛文姬问,嫣然一笑间,如春暖花开,一身冰寒尽皆退去。 “幽精魂。”杜林想了一下说。 “幽精魂。”薛文姬沉吟一下,又问:“可出窍了?” 杜林点了点头。 “既然出窍了,当知道修行一途在乎一个气血通畅,丹田之中始终无法诞生内气,却可以通过命魂魂灯沟通天地,使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脏腑筋骨,血炼皮肉,气淬筋骨,如此循环,相辅相成,事半功倍,而不是一味的淬炼血肉。 引天地之力淬炼肉身,至多只能打磨皮膜血肉,对于脏腑筋骨,用处不大。” “魂灯?”杜林心中一动,倒是明白了薛文姬话中的意思,只是心中沉吟了一下后,暗自想到:“魂灯我倒是听过,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魂灯和我所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个,命魂出窍,入主魂灯,沟通天地,引天地之力入体,淬炼筋骨脏腑,之前便察觉命魂出窍对于肉身淬炼好处极大,原来如此。” 第二十四章 魂灯三变,武道七重 “魂灯。”薛文姬点了点头。 “荒山无灯火,行人自掌灯,灯燃无忌处,灯熄莫再行。” “人,生来神异,肩挑三灯,位于双肩头顶,对应人身三魂,七魄。 七魄化为灯盏,封印人一身生机气血,三魂便是那灯中之芯,点燃生机。” “三盏魂灯以气血为引,阳气点燃,灯火旺,则肉身强,灯火污,则肉身损,灯火熄,则人亡。” “魄为人身之精,魂为身体之灵,魄不灭则肉身不朽,灵不熄则神魂永恒。 三盏灯,为灵魂之灯,也为魄、肉之灯。” “当魂灯点燃,三魂归于灯内,便可以魂,灯,为媒介,沟通天地,引天地之力入体,使得体内气血循环。” 说完,薛文姬微微停顿,看了眼杜林,见杜林正皱眉沉思,她缓了一下后继续说:“你之前主修气血,对于我刚刚所说应该并不会感到陌生,这上面的描述,都是远古时期修行的办法,这些年间,修行界中人才辈出,已经将其中一些改动的更加适合修行。” “并非是远古功法不好,事实上,远古修行更加贴近大道,一旦真正的入门,其后修行之路几乎是水到渠成,只是可惜,那些功法大多晦涩。” “虽然《道经》曾言‘世间凡具九窍者,皆可修行成仙’,可那些上古功法极为看重资质,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入门,经过多年改变,时至今日,已经真的达到人人皆可修行成仙,至于古法修行,过于繁琐。” “我不知你在何处得到了那篇修行的功法,想来也是一部残篇,看你一身血肉炼至九成以上,恐怕至少也是修炼十年左右,至今尚未点燃魂灯,引天地之力入体,一旦血肉淬炼圆满,体内依旧没有灵气诞生.....”薛文姬轻轻摇了摇头。 杜林原本眉头紧皱,可听着听着,便渐渐舒展开来。 “说了这些话,其实还是古法修行更强大,贴近自然之道。”杜林心中暗道。 经过多年演变,变得人人皆可修行的新法究竟如何,他还没有接触了解,不敢妄下结论,可刚刚薛文姬所述,过于武断了。 别人他不清楚,可自身命魂并未融入魂灯,按照她所讲述,无法沟通天地,可昨夜,杜林分明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沟通天地的感觉。 地皇文描述总总,杜林亲身尝试,做不得假,而且......十年? 多听一些,取长补短,并不困难,难的是听多了之后,不知道如何区分自身长短,在难以取舍中少了决断,迷失了自我。 真假善恶,自然要留到最后仔细分辨,推断,尤其这种关乎自身的大事儿,马虎不得。 任何看似简单的计谋都是通过无数日夜反复推敲下的结果,一拍脑袋,气血上涌便定下的决定,注定了走不多远。 “血肉圆满,经脉贯通,筋韧骨坚,脏腑无垢,便是肉身小成?”杜林问。 “恩。”薛文姬应了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身子挡在了杜林和白羽,项樊之间,阻断了两人看向杜林厌恶的目光,移步中,离开了茅屋。 “师姐今日......有些热情。”白羽笑着和项樊对视一眼,眼神复杂,项樊看着薛文姬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抬手间,用衣袖遮住了痴迷的目光。 “肉身小成,我们现在称之为,气血境。”薛文姬说。 “气血境?炼气炼血,倒也贴切。”杜林轻喃:“却不知道修士中,对于修行的具体划分是什么?” “刚刚白师弟说你无知,还强行狡辩,现在看来,他倒是并没有冤枉了你。”薛文姬轻笑一下,手指指了指杜林。 当那丝冰冷退去,一撇一笑间,都带着勾人魂魄的味道,杜林只觉得那身影牢牢的印在心间,脑海,挥之不去,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努力的压制几次之后,才变得正常。 “道友说笑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啊,初次见面,总不能让自己下不来台。”严肃的面庞,配合着古怪的语气,说不出的有趣。 “你呀。” 薛文姬指了指杜林,笑了一下说:“修士中,将修为分为魂三变,体七重,也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你不懂,也许是这片土地灵气匮乏,传承已然断绝的原因。” “魂三变,体七重?”杜林低喃一声。 “恩,我门称之为魂灯三变,武道七重。” “武道七重分为气血,开窍,化灵,通明,神通,分魂,不朽,魂灯三变为化形,神明,至于第三变,只记述与传说中。” “武道第一重:气血境,也就是炼体,讲求以气入体,药浴为辅,淬炼血肉筋骨,经脉脏腑,使得一身气血通畅,筋骨柔韧,经脉畅通,脏腑无垢。” “武道第二重:开窍境,以气血为引,开七阳二阴窍,六识十八界,使胎光,幽精,爽灵三魂显形,入主魂灯,沟通天地,引天地之气入主肉身,气血循环,使得肉身脱胎换骨,超凡入圣(魂灯一变)。” “武道第三重:化灵境(炼魄),以魂灯之气入体,重塑五脏,祭炼六腑,洗毛伐髓,重塑血肉筋骨脏腑,七魄显形,驻于脏腑。” “武道第四重:通明境(炼经脉),开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周身脉络,使经脉开阔,七魄化灵,术圆满,魂大成,窥神通(魂灯第二变)。” “武道第五重:神通境(炼穴脉),开周身穴,使大穴如同气海,纳天地之力,与大**蕴养规则,开辟神通。” “武道第六重:分魂境(炼魂),熄灭,重燃三灯,使三魂七魄超脱,融合,肉身成圣。” “武道第七重:不朽,身魂融合,阴阳为一,超脱苦海,跳出五行,身不毁,魂不灭,跳脱生死,斩断轮回。” “魂灯第一变:化形变,九窍全开,三魂出窍,融于魂灯之中,以三魂取代魂火,肉身生机滋养,吸食天地之力与己身,可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 “魂灯第二变:神灵变,脏腑大成,经脉开阔,以魂火煅烧己身,是肉身神明显形,五万四千阴神,五万四千阳神,受三魂七魄统御,常伴己身。” 听到薛文姬讲述,对于修行,杜林第一次有了一个详细清晰的认知,与地皇文中记述有些出入,但出入不大,接着,他又将这些天中所遇到的困惑一一问出,薛文姬也都耐心的解答。 问答中,交谈下,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得融洽,甚至偶尔的,杜林还会开起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引得薛文姬一阵轻笑。 “肉身屏障。” “随着血肉淬炼,肉身屏障正以一种缓慢的方式破裂,甚至有了崩溃的趋势,若肉身屏障是保卫人身气血魂魄不受外界邪秽污浊之物侵犯,为何会崩溃破碎?”杜林问。 “这问题.......你自己想想。”薛文姬笑了一下:“肉身屏障,是气血外溢,护卫周身,防邪秽近身。 一道肉身屏障,隔绝了阴阳,形成了一个自身的小世界,肉身是阳,存在世间,所闻所见,都是真实存在,可通过六识感知。 肉身之外,便是阴,无法通过六识感应,只有命魂出窍之后,才可通过神识观测。 修行,为的是打破阴阳壁障,使阴阳合一,居于肉身之中,三魂七魄统御十万八千神,护卫周身......” “所以,随着血肉淬炼的继续,肉身屏障不但不会增强,反而会.....破碎。” 杜林恍然大悟,想起命魂出窍时那总总古怪的感觉,继续说道:“人在尚未修行时,一身气血便是肉身屏障,肉身屏障的兴衰与否,代表着肉身生机,阻断了阴气外邪,可一旦修行之后,肉身屏障的存在,却又成为了一种负担。 隔绝了阴阳,阻断了身魂合一,成为沟通天地的一种障碍,所以,随着肉身淬炼的继续,肉身屏障会逐渐破碎。 直到有一日,如道友刚刚所讲,气血境大成,三魂出窍入主魂灯,沟通天地,那时肉身屏障便会彻底碎裂,被魂灯取代。 气血循环,沟通天地,在肉身屏障碎裂之后,魂灯成为了阴阳间沟通的桥梁,人不在是高高在上,孤立在世界之外,而是随着修行继续,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之中。”杜林说。 “聪明,就是这样。”薛文姬笑了一下说:“肉身屏障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人身,可当这种保护成为了一种负担之后,唯有打破。 修行便是如此,需要不断打破人身枷锁,魂魄束缚,不断冲破一个个身体的极限,今日的益处也许会成为明日的负担,修行之路诡异多变,正因如此。” 杜林点了点头,对于薛文姬的话,无比认同。 今日蜜糖,也许会成为他日砒霜,不仅仅修行,人生亦是如此。 这种交谈持续了许久,直到项樊,白羽两人从房间中走出,打断了两人谈论,抬起头,才发现一天时间已经悄然而过。 太阳西坠,带着余晖,照在脸上,无比的清亮。 “怎么样?”怀中那物依旧滚烫,这也是薛文姬认定了此处就是掌教口中先祖遗宝之处,只是可惜这间异宝只能大致感应,却无法清晰明朗的指出具体位置。 见薛文姬看向自己,项樊摇了摇头,有些颓然:“什么也没有,屋子里找个遍,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想来这户人家离开时,应该是带在身上,可惜......” 项樊警惕的看了眼杜林,没有继续,心中不喜,念叨了一声‘不知好歹’后,便侧过身,用后背挡住了杜林看向三人的目光。 见白羽和项樊两人的样子,薛文姬心中沉思了一下说:“过年间寻亲访友也是正常,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看屋内的摆设整齐,应该是没有出远门的样子,按照杜道友的说法,他们离去的时间大概在十天左右,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想来最近几天就会返回了,看样子,咱们在京都中还要逗留一些时日。” 薛文姬说完,项樊和白羽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了她的说法,倒是杜林,听到三人交谈,眼前一亮。 虽然不明白这三人在找些什么,可想来是极为重要,否则也不必如此,他心中还有诸多疑问,只是此前时间紧张,问的也都是紧要的问题,这三人久居宗门,在他眼中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自然不能够轻易的放过。 虽然心中也有怀疑,这三人的出现是否和他的目的相同,不过此时只要葛家四口不出现,便能够占时遮掩一番,等到几日之后,葛家归来,见了面,若真的与他有关,杜林心中也有了准备。 “我与三位道友一见如故,若是打算在京都长留,到可以在我府上小住几日。”杜林说。 这样的话并不讨喜,他能够感受到项樊白羽两人的反感,可心中想了一下后,杜林还是觉得相比两人的态度,那些未知的答案更为重要。 “不了,那样太过叨扰,道友不说,我们心中也会觉得过意不去。”项樊不说话,薛文姬含笑的站在那里,白羽笑着对杜林拱了拱手说。 这种世俗的礼仪是他几天中在大赵中学会的,用起来,倒是颇有一些新鲜感。 “不叨扰。”杜林想了一下,对薛文姬说:“承蒙道友解惑,那些事儿,一会再谈如何?现在天色已晚,一顿饭食怎么都是应该的,我在京都生活了十几年,有几家的菜肴还算可口,倒是能够为几位道友介绍一番。” 他清楚明白三人中真正做主的还是薛文姬,虽说这样有些讨人嫌弃,可那又怎样? “不需要,修行之人,不讲求口腹之欲,吞天地灵气,淬炼己身,无欲无求,无......” 这世间的人形形色色,总有人想要拒绝,又不懂得拒绝,当杜林眼中的期望渐渐变得落寞,薛文姬只觉得心中有些一颤,项樊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打断道:“如此也好,只是,吃一顿饭便可,至于寄宿的事儿,休要再提。” 杜林自然满口应是,笑着便要带着三人离去,项樊看了眼薛文姬和杜林,咬了咬牙。 在院中耽搁一会,想要离开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风仙楼的肘子远近闻名,入口即化,外焦里嫩,是一道传世名菜,醉腰丝,炸面鱼,丝瓜大骨汤,脆皮五香鱼,都是手艺了得,不过我猜道友也许未必喜欢那等荤腥的食物,哪里的素食同样精美可口,大板桥豆腐,五焖......” 薛文姬身边,杜林不断向他介绍京中美食,时不时的回过头,和项樊,白羽交谈两句。 院子不大,只是几步之间便走到了大门前。 正在几人刚要走出时,突然间,院中挂起阵阵阴风,阴冷异常,伴随在风中,似有无尽的鬼呺,院落中,原本还有一些光亮,只是在那阴风刮起的瞬间,突然间陷入完全黑暗中。 第二十五章 头七魂回,白煞惩威(上) “生魂的味道。” 阴风突起,薛文姬轻嗅一下后,脸色变得无比冰寒,脚步向前一迈,隐隐中将三人护在了身后。 “生魂?!”项樊脸色一正,目视前方:“阴风鬼现,迟缓气血,这.....好浓的煞气。” 说着话,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咒,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于耳上,向上一挑。 “命魂,现!” 就在项樊手指越过头顶时,一道白芒急速从他天灵之上升起,眨眼间立于虚空。 胎光魂悬在项樊头顶三尺,三寸三分,穿白衣,戴白帽,盘膝而坐,双手抱印,双眼紧闭,介于虚实之间,身上,有白光缭绕,如灯火般悬在黑夜虚空,引人注目。 与杜林神魂模糊不清不同,这胎光魂模样清晰,看上去就像是缩小了数倍的项樊本人。 胎光魂升起,项樊手指掐诀,口中念咒,那胎光魂双目猛的一睁,射出两道电芒,如同闪电般劈裂黑暗,几乎同时,胎光魂手指掐诀,口中念咒,与肉身保持同步。 “疾。” 项樊手指并拢,向上一指,胎光魂上,一道流光闪过,融入虚空,就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那道流光如烟花般炸裂虚空。 “哗。” 漫天白光,如同电芒,撕裂了黑暗,阴风。 葛家内,院落中,就在那流光炸裂瞬间,整间房舍,院落,都被一道莹莹白光包裹,那白光如电,如雾,闪烁间,黑风,阴气纷纷退让。 院落中,一切如常,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可隐隐之中,总会让人觉得古怪,似乎有哪里产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这里,死过人,四个,而且今天就是头七的日子。”胎光魂悬于头顶转动,双目中,射出道道光芒,就在胎光魂转了一圈之后,项樊缓缓说。 “头七?”白羽问。 “死了人!”薛文姬低喃。 “四个人?”杜林心惊肉跳,他不是恐惧与项樊的秘术,那些术法虽然奇异,相比地皇文中记述,却差了许多,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葛家中,一家四口,与项樊口中冤死的四人相符。 若真是葛家四口冤死,是谁能够不知不觉间杀害一家四口,并留下离去的假象? 四人都是气血强者,刚刚交谈中已经知晓,薛文姬修为最强,一身气血筋骨已经淬炼圆满,只是缺少了一丝机缘,便可以脱胎换骨,九窍大开。 项樊,白羽两人虽不如薛文姬,却也比杜林强了许多,即便是最弱的白羽,一身的血肉筋骨,脏腑经脉,也都淬炼八成以上,若是在大赵中,谈得上刀枪不入,以一敌万。 修行之人,虽未出窍,却也是六识大开,相比凡俗之人强盛许多,尤其对于血腥气息感知灵敏,对于生死危机更是能够提前感应,这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 可此前,四人在这屋内院中停留一天,不但是危机,便是血腥气都没有闻到一丝,总总反常,让杜林心忧。 四个人,关注的点各不相同,可此时,却都隐隐感觉不妙。 “人死头七,一身气血生机尚未退去,介于阴阳之间,鬼神不近,邪秽不侵,魂归家宅时,院中房内不得留有生人,阳气。 生魂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只有吃了阴食,踏上了天梯,才会幡然明白一切,可此时,阴风阵阵,戾气冲天,那生魂,明显已经化为厉鬼,并且拥有了不下与鬼神的修为。”白羽手持符箓,双脚丁八,面朝东北,警惕的盯着那里。 话音刚落,东北方,四道虚影从黑暗中走出,半个身子融入了项樊命魂布下的屏障,狰狞的面孔,清晰显露在四人面前。 四道虚影模样凄惨,具是七窍流血,目光凶厉,有形无神,此时化作了三魂模样,三寸三分,三色衣帽,只是其中白黄二色,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只是眨眼间,便只剩下了盈盈一丝。 那黑色的气丝游走缭绕下,魔意纵横,戾气滔天。 虽然那四道‘魂’被黑气缭绕,可胎光魂的屏障内,四人的样貌依旧出现在杜林心间。 左侧,一个男孩一脸稚气,年岁不大,右侧,一个女娃婴孩模样,似是邯郸学步的年纪,女娃身边,一个中年妇人略显苍老,满面悲凉,男孩身边,一个中年男人,一脸不甘,正是当时杜林所见的那个葛姓中年。 “葛大叔?!” 那葛姓中年看向杜林,诡异的一笑,一笑间,杜林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直达头顶,头皮发麻,气血翻涌,他几次压制,才勉强抵住了心中的惊恐。 “这户人家的人?”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薛文姬还是问道,杜林点了点头,她轻吸了一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符纸。 那符纸泛黄,样式陈旧,其上,有朱砂勾勒出道道符文,繁琐异常,似一张人脸,泣血而笑,似哭非哭。 “小心,这四道魂魄不知为何以成为恶鬼,戾气冲天,恐怕已经拥有了鬼仙神通。”薛文姬说。 并不需要薛文姬可以提醒,院中三人,此时已经做足了防备。 白羽手持利剑于胸前,目视东南,双目始终紧盯四道恶鬼,口中念咒,左手中食二指在剑上轻轻一划。 “唰。” 就在手指划过利剑的瞬间,那长约三尺的短剑瞬间有莹莹白芒闪烁,闪烁之中,剑刃上,一道道符文激活,如同活物一般,在剑刃两侧游动,‘咔咔’之声,似乎撕裂了虚空。 项樊胎光出窍,悬于头顶,左眼睁,右眼闭,双手于胸前抱印,在双手之间,有一道淡淡的光圈浮现,那光圈中隐约有一物,像极了书籍的模样。 那本书籍模样的东西似虚似实,模样还未彻底凝实,却已经在胎光魂前的虚空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那东西不知是从虚空或是胎光魂内招出,似乎有极大的威能,项樊口中念咒虽然依旧平缓,可此时却是脸色发白,牙关紧咬,眼球中,更有道道血丝浮现。 杜林站在原地,双脚丁八,摆出出拳的姿势,体内,地皇经快速运行,一道道气血之力不断运转,沿着肉身快速循环。 “不同于普通鬼怪,无法接近人身,鬼仙诡异,拥有着总总不可思议的力量,或勾人魂魄,或伤人气血,或断人生机,或噬人精气,无身无形,来去无踪,让人防不胜防,这些年间,在修士界中早已被人灭绝,却不想再此处出现。” 薛文姬仿若自语,又像是对杜林介绍。 见到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又听过薛文姬的话,杜林心中一冷,原以为只是普通恶鬼,听到了薛文姬的介绍,又哪里不明白此时惹到了大麻烦。 他修行时日短暂,只有区区九天时间,大多时刻都在专研气血之道,对于阴神鬼魂虽有查看,却大多只是匆匆一瞥,配置的几道药草,也都是针对肉身,对于神魂并无太大作用,地皇文中...... “地皇文??” 想到地皇文,杜林突然眼前一亮。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 口诵地皇文,幽精魂瞬间出窍,悬于头顶,明黄色光圈下,肉眼可见的一道道血丝正快速的从身体溢散。 他心中一动,血丝瞬间停止,幽精魂眉心处,那一点光圈如烟圈般,缓缓向外激散。 就在杜林出窍瞬间,薛文姬与项樊几乎同时感应到了异常,项樊冷哼了一声,而薛文姬则是微微皱眉。 正在此时,那四道鬼魂向前一沓,一步之中,身影完全踏入了项樊胎光魂构建的结界之中,在出现瞬间,四道鬼魂化作四道黑影,掀起阵阵阴风,向院中四人疾驰而来。 黑影还未接近,杜林的耳中便响起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那声音凄厉,扰人不安,一声声惨叫,一段段哀嚎,就像是能够穿透了耳膜一般,直接在人的心间炸响,哪怕是在幽精魂下,封闭了六识,也觉得一阵阵心烦气躁。 “一人一个,不可拖延,恶鬼一旦渡过头七,便会彻底化作鬼仙,能力每一刻几乎都会成倍增长,速战速决。”说着话,薛文姬手持符箓,一步踏出,迎面拦下那女娃所化的黑烟。 并非她刻意躲过葛姓夫妇,鬼神不同于人,年纪越小,死亡之后化作的恶鬼鬼仙便愈加难缠恐怖,她手持符箓,口中念咒,随着咒语念动,她的脸色几乎瞬间从红润变得雪白。 符箓上,一道红芒闪烁,眨眼间,遍布整张符纸,那红芒耀眼,密密麻麻,殷红似血。 “嗤。” 就在那红芒点亮符纸时,薛文姬向前一抛,符纸迎风而动,在离手瞬间点燃,殷红色的血光中,一个由符文血线构成的小人从符纸中一步踏出出。 “驱神符。” 那小人还未触碰女娃所化的恶鬼,那边,项樊已经和男童恶鬼交起手来。 项樊双膝盘坐在地,双手抱印,脸白如纸,豆粒大的汗珠沿着脸颊不断滴落,头上,胎光魂悬空而坐,双手持书,那本书籍已经完全凝实,空中似乎不能承受那书籍重量,在胎光魂四周,那虚空正在不断崩溃,重组,一道道裂痕浮现崩溃。 书上,道道白芒溢散,照亮天地。 那男童恶鬼于鬼雾中身子一抖,瞬间化作万千身影,每一道虚影都如同真实一般,凶神恶煞,模样狰狞,眼中尽是止不住的贪婪之色。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阴风阵阵,戾气袭人,项樊的身子,命魂,被鬼影笼罩,包围。 “星....源....文....书!” 项樊身子不动,口中低喃,头顶,胎光魂随着他声音的落下,轻抬手臂,在那书籍上轻轻一动了一丝缝隙。 “唰。” 缝隙中,一道巨大的白芒从书中映出,照亮整片天地。 在那白芒映出的瞬间,项樊的身边,那成千上万道的鬼影猛的一顿,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在白芒的照耀下,那鬼气如烈日下的冰雪般,快速消散,黝黑色鬼物包裹的身子,也立时变得虚幻起来。 “嘶....嘶....”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发出,却不能丝毫阻止鬼雾的消散,白芒轻轻一颤,天间,似乎隐隐有所感应,仿佛是错觉一般,便是那星辰都变得明亮了一丝。 “嗤。” 一声轻响后,男童恶鬼如烟尘一般,烟消云散。 就在项樊翻开了星源文书时,薛文姬身前,那符箓血人一步踏出,迎面走向那女童恶鬼,不急不缓。 那女童恶鬼似乎被符文小人满不在乎的样子激怒,嘶叫一声后,身子上,瞬间长出了三头六臂。 “法相神通?还好,若是晚上一刻钟的时间,即便是掌教前来,恐怕也毫无办法。”薛文姬轻喃中,那符文血人立时化作了一道大网,唰的一下,便将女童恶鬼完全罩在其中,不断的收拢挤压,一道道符文血丝闪烁这殷红色光芒,那女童嘶叫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 法相神通,鬼雾戾气,只是片刻之中,便漏出了女童本来的模样。 羊角辫,婴儿肥,双目清纯,透着对这世间的不解和留恋。 “罢了,化为恶鬼,也实非你所愿,转世投胎去吧,来世去一个好人家。”薛文姬轻喃一声,那女童似乎有所感应,轻轻的点了点头。 项樊右后,白羽手持利剑轻挥,剑芒上,阵阵流光闪烁,如同电芒。 那中年女人所化的恶鬼刚一接触那道流光,立时化作一道轻烟,消散无形。 “白师弟,好本事。”项樊见白羽三两下就解决了恶鬼,开口夸奖到。 “什么好本事,不过是师兄师姐抬爱,将好应付的交与了我,若是我对上那男童女娃化作的恶鬼,恐怕少不得要挣扎一番,哪像是师兄一样轻松自如。” 白羽笑了一下,又对项樊说:“倒是师兄,好本事,星源文书,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本门的七大秘术之一,传闻为祖师当年所留,能够沟通星辰,本命星宿。 却没有想到师兄早已修成,想来应该是想要一鸣惊人,在中州大比中夺一个有利的名次吧。” “师弟多心了,我一心为宗门,怎么会生出那等心思,不过是偶然中得到了传承罢了。”项樊摇了摇头,赶忙拒绝:“中州大比,虽说机遇无限,却也危险重重,天下天骄何其多,我这些本事,上不得台面,倒是薛师姐......以师姐天资,定然是帮上有名。” 两人的恭维,薛文姬充耳不闻,在那女童消失的瞬间,她的目光便看向了杜林。 那边,阴风阵阵,葛姓恶鬼将杜林的身子完全笼罩,一声声嘶叫中,让人分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杜道友?”薛文姬喊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回应,她轻轻皱眉,看了眼白羽和项樊:“一起上,速度解决,否者一旦化作鬼仙,不堪设想。” 两人虽然心思各异,可此时也知道轻重缓急,三人起身便要向前。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六章 头七魂回,白煞惩威(中) 就在刚刚,杜林突然间想起,《地皇文*术法篇》中,记述了一种驭鬼神的秘术,此前他命魂并未出窍,对于其中记述的秘术符箓自然无法驱动,昨夜命魂出窍后,又显得有些匆忙,倒是忘记了。 驭神,驱神,一字之差,天差地别,薛文姬催动符箓驭神,倒是让杜林心中隐隐有了期待,虽然书中有着详尽介绍‘魂力驱动,驭鬼驭神’,又有之前虚神粉的神奇,可不亲眼所见,心中依旧担忧。 “驭神,只是名字上分辨,便应该比驱神更为强横,只是不知道效果具体如何。那女童恶鬼比我眼前这位强横数倍,她驱动符箓都能够轻松应对,这驭神术哪怕是只有驱神术一半的威力,以后我都不会在惧怕鬼神缠身。” 眼前四道鬼魂是恶鬼,按照薛文姬讲述,距离鬼仙只有一步之遥,这世间的鬼怪,并不是都如此的难缠。 此前听到薛文姬说九窍全开,三魂出窍之后,肉身屏障会彻底破碎,还隐隐有些担心,可此时有了驭神术,对于那些阴司鬼物,到再也不用担忧,即便是遇到了不可敌对的,也能够勉力支撑片刻。 杜林神识归于幽精魂中,心中默念驭神术口诀,只是片刻之后,心间便升起了一道莫名的感应。 命魂前,一道虚线横立。 那虚线从幽精魂眉心间明黄色光点发出,穿透了虚空,融于葛姓恶鬼的黑雾之中,在丝线牵连下,杜林隐隐感觉自己已经能够超控那恶鬼。 轻轻拨弄了一下丝线,鬼雾中,那葛姓中年的魂瞬间浮现。 不同于之前的神志不清,此时,他双目清明,眼中带有浓浓感激之色。 正当杜林想要继续尝试时,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危机莫名而来,他初时只以为是有恶鬼化为了鬼仙,可一看之下,是心中一沉。 一道丝线! 四道恶鬼身后,各有一道丝线牵连,那丝线颜色透明,细如发丝,隐藏在浓浓鬼雾之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正当此时,项樊斩落男童恶鬼,就在那男童恶鬼彻底消散之前的片刻之中,身后的丝线猛的一顿,几乎瞬间变得粗壮了一丝之后消失,甚至连项樊本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次观察后,便发现那中年女鬼也是如此,甚至就在薛文姬放了那女童时,他能够清晰感受到,那女童消失的片刻之中,身后的丝线一顿,她的身子被硬生生的在虚空中拉扯出来。 就像是......牵线木偶! “他们的身后,有人操控,葛家四口死的奇怪,对面那瘦子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葛家匆忙离去,却死在了家中,几天时间便化作了恶鬼,只差一步便可以成为鬼仙。” “背后......是谁?” 无论是谁,杜林心知对他来讲都是一件棘手的事儿。 就在此时,葛姓中年身后的丝线一颤,他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在丝线抖动中,一股从未有过的阴冷气息袭来。 正巧此时,薛文姬三人迈步向前。 “小心!” 杜林命魂归体,全身戒备,只觉得汗毛耸立,身子冰寒无比。 “这四道恶鬼身后,有人超控。” 薛文姬三人听到杜林的警告,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假,立时戒备左右。 “嘿嘿。” 正在此时,大门外,传来了一声尖笑,笑声冰寒,在院中似乎刮起了阵阵寒风,声音尖锐,如同刺在心间脑海,让人听着便汗毛耸立。 “小子,好本事。” 声音落下,一个小人从门外走入。 那小人三尺三寸三分,黑衣白帽,身如瘦柴,四肢短小,一个巨大的脑袋占据了一半以上的身子,略显稀疏的长发梳成了几条小辫,双目之中,有眼无珠,尽是眼白。 肩上,扛着一张与他身子几乎相同的白骨魂幡,幡面上,有漆黑的鬼物缭绕,正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尽是凶厉之气。 一步入院,大头娃左手一握,之前被薛文姬放走的女娃立时满脸惊恐的出现在他的手中,右手轻轻一挥,那葛姓中年魂魄身后,那一道丝线立时紧紧将其缠绕,‘唰’的一下归于他肩上那杆魂幡之中。 “请问前辈是.....?”项樊一步向前,对那大头娃问道。 他称呼的是......前辈。 这大头娃修为莫测,不知深浅,单凭这一手驭神的手段,便当得起前辈二字,修行界,若肉强食,强者为尊。 此时他胎光魂已经被收于身内,脸色苍白,略显虚弱,大头娃既然能够能以真身出现在院中,在项樊理解,自然不是什么鬼神之物。 哪怕之前有诸多误会,但只要有的谈,而不是直接兵戎相见,便一切都好,至多赔上一些宝物灵药。 至于大头娃饲养鬼仙,手段凶残狠厉,与他何关?这世间有那么多不平的事儿,莫不是每一件都要去管束?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羽轻轻的拉扯了一下,项樊虽然心中不解,却也不在说话。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七章 头七魂回,白煞惩威(下) “小子好本事。”大头娃对于项樊三人理都不理,转身看向杜林,那双满是眼白的眼睛看的杜林浑身发毛:“前辈见笑了,我等四人不知道前辈在此,多有打扰,若是前辈不介意,我等这就离去,这些身外之物,就当做对前辈不敬的赔礼,若是前辈有什么要求,只要放我四人离去,我们一定满足。” 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甚至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抖,一边说着话,杜林一边将身上一些值钱的物件拿出,只是一会的功夫,在他的面前便摆放了一堆。 杜林承认,在这一刻,他心中惊恐,这种惊恐来源于内心,来源于长年累月的听闻,眼前的那大头娃他认得,甚至在大头娃出现的瞬间,他就明白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为何出现。 此时,他强压心中恐慌,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静,这并非无能,而是这个东西在传闻中实在过于神秘,凶残,那怕是他身怀地皇文,驭神术,面对葛姓中年所化作的恶鬼时都能够从容面对,甚至有心思去仔细研究。 杜林知道这些话会让人认为懦弱,可更怕连说话的时机都没有,就厮杀在一起。 白羽在杜林说话的同时,便恭敬的将身上的一些值钱物件不断拿出,放在地上,丹药符箓,灵材功法,甚至刚刚他斩杀中年女鬼的那柄长剑,也毫不犹豫的拿出。 薛文姬和项樊不明所以,见到杜林的动作时,还有所疑惑,甚至项樊还在心中鄙视了一番,只是见到白羽一边说着道歉求饶的话,那柄长剑都毫不犹豫的拿出,两人瞳孔一缩,有样学样的也将身上的宝物交出。 “真没想到,这片灵气匮乏的没落之地,居然还能够遇到修士界的小辈,而且一次就是四个。” 大头娃笑了一下,对四人交出的丹药法宝,金银财物看都不看,双眼在四人身上不断的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了杜林身上。 有眼无珠,本就渗人,大头娃的目光中,似乎都带着浓郁的戾气,看的人心中发毛,肉身不适。 “你认得我?”大头娃对杜林问。 杜林心中驽定,却不敢轻易的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大头娃的眼光又落到了白羽身上问:“你呢?也认得我?” 白羽学着杜林,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那种感觉很奇怪,大头娃明明没有眼球,几人却分明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什么时候落到了自己身上,什么时候又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既然认得我....”虽然杜林和白羽都做出了否定的答复,可大头娃轻笑了一声后,依旧说:“就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世间有两样的人是最可恨的,一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这样的人,总是喜欢将别人都当做笨蛋,遇事推诿退让,喜欢将所有的得失都在心中算计的明明白白。 一种是揣着糊涂状明白的,这样的人,喜欢将自己无知的一面展露世间,表现出自己多才的一面,却不知道,往往露出的是屁股。” “既然你们喜欢装糊涂,那么我就告诉你们” 杜林心中叹息一声,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他轻轻闭目,运行气血,养精蓄锐。那边,白羽默默的拿起长剑,从地上捡起几个瓷瓶后,从中拿出几颗丹药,运行功法。 “我叫......煞!” 大头娃一声落下后,杜林和白羽还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项樊和薛文姬,却满脸尽是不可思议。 “煞?白煞?”项樊问。 “怎么会?煞是人身凶神,不应该如鬼魂一般,无身无形么?怎么会有肉身存在?”虽然表面依旧冰冷,可薛文姬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白煞,人身凶神。”心中默念了一声,杜林双眼已经变得坚定,既然已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迎难而上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人就是这样,一旦放下了心中的枷锁,坦然面对后,便会察觉,也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杜林甚至有时间去打量白煞,与传说中的样貌进行比较。 “头有些大,身子和四肢比传说中的更小一些,有眼无珠,肩扛魂幡,倒是和传说,记述中的完全相同。” 煞是肉神明,就像人分好坏,天有阴晴一般,肉身神明自然也分善恶。 煞是人身凶神,平日之中,隐于天宫本命星宿,逢本命年月下界,下界之后,便会勾结外部邪秽入体,侵犯肉身神魂,使人久病缠身,精神不振,气血不畅。 一些人逢本命年月,流年不利,大多如此,所谓命犯小人,也与煞有关。 本命年月,婚丧嫁娶,若是赶上时辰不正,便会引发红白二煞,伤人害命。 白煞打内,红煞打外,被煞所伤者,轻则重病,重则丧命。 《天宫宝藏*神明篇》中,有详尽描述。 ‘本命年月,婚丧嫁娶,需提择选黄道吉日,提前三十三个时辰又三刻钟,于门后三尺三寸三分外,立一草棚。 草棚内立一草人,草人三尺三寸三分,头顶点一盏天灯,燃一个昼夜又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后,灯不灭,则煞灵不侵,灯灭,必有大祸。’ 《道经》之中,动辄有白煞打人,满门皆灭,红煞打人,亲友死绝的消息,对此杜林到也曾仔细的探查过,所以才能够在白煞出现的瞬间认出。 即便是地皇文中,也有着‘煞,可渡,不可敌’的记述。 煞既是人身凶神,自然会随着人的死去而消散,可眼前这个大头鬼娃,身子凝实,已经脱力了鬼神范畴,更恐怖的是,‘他’能够驾驭魂魄,饲养鬼仙,面对成了精的,由不得杜林不感到心慌。 “煞?凶灵?化身人身,能够穿过阴阳壁垒,真身走出阴司,饲养鬼神,这......”项樊低喃一声,满脸惊慌,之前还未多想,此刻白煞亲口承认,一时间让他心中慌乱不已。 薛文姬并未言语,惊惧的感觉也只是在她心中维持了片刻,她叹息了一声,手中再次的出现了一张符纸。 相比之前,这符纸上的符文更为繁琐复杂,一条条纹理,一道道符线,千头万绪,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 杜林本想神魂出窍,可一想之下,又觉得不妥:“白煞已经具备了人身灵体,并非是命魂能够驾驭的,若是一个不好,还会伤了魂。 《大力金刚拳》既然是佛门功法,便应该是天下邪秽之物的克星,我以一身气血催动,不知道效果如何。” 心中想着,杜林收起了出窍的心思。 倒并非他刻意隐藏,此时杜林也能够清楚的发现薛文姬,项樊的虚弱,只是,煞灵虽然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究竟拥有一些什么样诡异的手段,他并不清楚。 命魂是一切灵识的支撑,一旦出了任何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他不会轻易尝试。 “嘿嘿。” 就在四人或戒备,或胡思乱想中,大头娃嘿嘿一笑,声音冰寒,肩上,那杆魂幡向前一立。 “咔。” 那魂幡立于虚空,兀自转动,转动间,四道幡面上不断有阴煞之气流出,冰冻虚空,只是片刻间,魂幡上,又有四道鬼影浮现。 四道鬼影或长舌,或大肚,或无头,或无面,刚一出现,便瞬间向四人袭来。 “鬼仙!”项樊高喝一声,提示三人小心应对。 (有看到这里的朋友帮忙投个推荐,留一个书评,指出不足好么?) 第二十八章 幽冥引渡,酆都鬼府(上) “我是人身之煞,也是天地之煞,伤人害命,本是宿命,这里虽是末法世界,可若是真的大开杀戒,少不得要引起一些老朋友的关注。 耗费了无数时光才逃离了那里,若是因几个娃娃翻了车,得不偿失,罢了。” 四道鬼仙,速度极快,薛文姬手持符箓,还未全部激活,有一道鬼影已经接近眼前,正在此时,那大头娃沉吟一下,手中拿出一块令牌,向空中一抛,口中念咒。 “唰。” 那令牌化作一道流光,定于院落之上,黑黄二色从令牌中溢散,交替闪烁,黄的浑浊,黑的阴森,有莹莹水汽缭绕盘旋,神秘虚幻。 黑黄二色交映中,刹那间融入水汽,化作了一道水幕,‘唰’的笼罩在院落之上。 “疾。” 大头娃一声历喝,那水幕一震,猛的收缩,杜林只觉得眼前一暗,身子不受控制的想要向前,无形中,似乎有一道绳索困住了身子,不断向前拉扯。 那四个鬼仙,在水雾出现瞬间,明明已经接近了四人,却不进反退,‘唰’的一下融入水雾中,掀起阵阵涟漪,就像是四条鱼儿,不断的游走穿梭。 就在那令牌出现的瞬间,识海中,幽精魂眉心一闪,那道明黄色光圈猛地一颤,‘他’紧闭的双眼第一次睁开,两道慑人的光芒在眼中激射,穿透了无尽的灰黑色雾气。 远处,天魂胎光,地魂爽灵各自处在识海一角,与命魂幽精呈犄角之势镇守识海,两魂身边,各有一个约一丈左右的光圈,黑的纯粹,白的彻底,稠密无比,宛如实质一般。 那两道明黄色光芒穿透灰黑色雾气时,胎光魂睁开双眼,两道电芒从眸子中射出,手指快速掐动,拉出一道道残影,脑后,一条白色丝线仿佛活物一般,快速穿梭游动。 爽灵魂双目睁开,眸子中,两道黑如墨玉的光芒激射,双手何于胸前,不断做出各种古怪的动作,或叩指,或翻掌,或交叉,或平移,身上的气息在手掌换动中不断的转换。 三种色彩,六道光芒,在识海中猛的碰撞。 “嗤......” 碰撞瞬间,幽精魂口吐音节,模糊清,之后便闭目不语,胎光爽灵二魂同样如此,刚刚一切,仿佛幻觉,便是杜林都没有丝毫察觉。 “不行。” “白煞本事凶灵,手段凶残,本事诡异,那水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给我的感觉却比刚刚的鬼仙更为恐怖,心慌,不能在等下去了。” 心中想着,他刚要有所动作,不远处,白羽高喝了一声:“不破开这该死的东西,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师兄师姐,为我护法。” “命魂,出!” 说着话,他左手中食二指并拢,平放于眉角太阳穴边,向上一抬。 “唰。” 爽灵魂一身黑衣黑帽,破天灵而出,出现瞬间,‘他’嘴巴微动,似念咒语,念动中,白羽手中那柄长剑急速缩小,眨眼间化作一道流光,被爽灵魂握在手中。 “去!” 白羽一声历喝,手指向前一指,爽灵魂手持利剑,拉出一道残影,向那水幕劈砍而去。 剑芒上幽光闪烁,一道道符文如电芒般跳跃。 “本命剑!”与薛文姬站姿白羽肉身两旁,项樊看着幽精魂手持利剑而去,表情复杂:“神魂御剑,他行事果然让人琢磨不透。” 本命剑,是剑,也非剑,需要以一身气血温养十年,甚至百年,在剑内,魂中,养出一丝共同的剑意,锋利无比。 以命魂驱动,出奇不易,可瞬间斩人魂魄,灭人神识,可若是一旦攻伐不利,会伤及命魂,使人重创。 这种剑法,只可偷袭,讲求一个出其不意,此时虽然危机,但白羽的选择项樊依旧是理解不了。 “嗤。” 剑气与水幕交缠,只是瞬间便劈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剑刃处,符文闪烁,那黄黑色的水汽不断发出嗤嗤声响。 白羽脸上一喜,刚要张口说话,却见那大头娃眉头轻皱,拇指轻叩中指,无名指二指,对着那悬空的令牌遥遥一指。 “嘶。” 四道鬼仙所化的鬼雾涌入令牌,其后,那令牌一颤,一股惊天煞气瞬间涌出,浑黄的水汽,漆黑的烟雾,如巨浪般,向裂口涌去。 黄黑色的水汽缠绕在符文剑上,裂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急速愈合,那些符文在水汽的缠绕下,不断的明灭,模糊。 水汽不知是何,便是白羽凝实了的爽灵命魂,在水汽的侵扰下,也正在不断变得透明,虚弱。 爽灵魂在黄黑二色的纠缠下,只是片刻时间,便只剩下了一道虚影,白羽手指一动,命魂立即逃一般的归来,那符文剑,如镜面一般,在黄黑二色的纠缠下,破裂成无数碎片消逝。 “噗。” 白羽一口鲜血喷出,薛文姬两人连忙向前,还来不及说话,便感觉眼前一暗,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天间那令牌上发出。 “咻。” 那令牌一亮,撕裂虚空,一道巨大如磨盘般的口子出现在几人上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裂缝吞噬。 ...... 荒山中,巨木参天,荒草蔓延,蚊虫嘶鸣,走兽怒吼,一声声咆哮,一阵阵虫鸣。 一只母螳螂交配完毕,巨大而有力的口器正不断分割,吞噬着眼前的食物,就在此时,天空中,一点星光一亮。 那光亮初时很暗,就像天间突然间多了一道星光一般,只是很快的,那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只是眨眼间,便变成了如同磨盘般大小一个黑洞。 伴随着光芒的扩散,一股煞气从其中蔓延,遇草草枯,遇兽兽死,眨眼之中,以黑洞为中心,十里之内,生机死绝。 “噗。” 一阵清风吹过,满山的草木蚊虫,飞禽走兽,化作一道道烟尘飘落,只剩下满是沟壑的山脊和红褐色的土地。 “砰砰砰砰。” 几声闷响后,杜林几人从黑洞中跌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模样颇为狼狈。 “小心。” 杜林刚一起身,便瞬间防备左右,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却并没有见到那大头娃的踪迹,如此,却更加让他警惕。 “神通?”项樊脸色苍白,自喃了一句。 缩地成寸,撕裂虚空,这种手段像极了神通大术,他在宗门时,只在古籍中有过见闻,此时初见,难免心中震撼。 “不是神通。”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九章 幽冥引渡,酆都鬼府(下) 薛文姬拿出一粒丹药放入白羽口中,白羽道了一声谢,过了好一会后,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她这才继续说:“若真是神通大术,不需如此费力,应该是那块令牌的原因。” “恩。”杜林点了点头:“那大头娃若是真有神通境的能力,一走一过,就足够死上数次了,还是身魂皆灭的那种。” 跨越了几个阶级的修为,不是人数便能够弥补的,对于修士界,杜林依旧陌生,却不妨碍他做出肯定的答复。 就在刚刚,他一直仔细观察三人见的手段,符箓神魂,秘术肉搏,让他对修士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虽然这认知依旧片面,却也足够了。 “那块令牌.....”他微微沉吟,就在刚刚,白羽命魂受创的瞬间,那层盘绕在令牌周边的水汽曾有那么一瞬间消散,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足够他看清令牌的模样了。 “幽冥引渡,酆都鬼府。” 杜林清晰看到,令牌的一面,一座宫殿模样的浮雕两侧,刻有这八个小篆字体。 那字迹不知为谁所刻,带着无尽阴煞之气,他只是远远的匆匆一瞥,神魂中,便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就像是神魂被撕裂两半,疼痛难忍。 “幽冥引渡,酆都鬼府,与传闻中阴司的引渡通行令牌倒是相似,可那大头娃是白煞,煞是凶神,却也只是人身凶神,怎么会拥有阴司令牌?”杜林心中疑惑。 人死之后,自有阴差持阴司令牌引渡命魂,否者变会化为孤魂野鬼,飘落世间,最终形神俱灭。 白煞是凶神,却不是世间凶神,只存在于人身,会随着人命魂的投胎而消失,之前所见那白煞化作了灵体存在时,就已经让杜林感到恐慌,若是再成为了阴司引渡的鬼差,他简直不敢想象。 “一个伤人性命,夺人魂魄,一个引渡超脱,让人转世投胎,这算什么?”他摇了摇头。 杜林沉思中,薛文姬三人分别服下了丹药,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眼神不再似之前一般有神,略显暗淡。 “姓杜的,遇到危险就躲在暗处,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听你谈吐,也是饱读经书的人,舍身取义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足足好一会,白煞依旧没有出现,几人本是站在一起,杜林的位置有稍稍靠内,看起来倒像是躲在三人身后一般,项樊看他沉思的模样,积累了一天的怨气再也无法忍受,说道。 杜林听到后,微微一怔,从沉思中醒来,他想了想,倒是没有多做解释。 人活在世,问心无愧就好,做多了解释,只会让人觉得心虚,有些事儿就是那样,说不清,道不明,只会越解释越乱。 四人两次遇险,第一次时,他提前查到了危机,并提醒了三人,第二次时,正当他想要出手时,白羽却走了出去。 这些事儿,怪不得他,项樊心中有气,他也能够理解。 果然,见杜林没有说话,项樊只是轻轻的嘀咕了几声后,便不再继续。 “这世界果然没有傻子啊,都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杜林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天上,那磨盘大小的黑洞再次一亮,一道白光‘唰’的一下来到四人十丈之外。 “几个小娃娃,玩也玩够了,还害的本神差点被老朋友发现,该上路了。” 大头娃身子一抖,手握魂幡,不再似之前那般驱动魂幡,以鬼仙缠斗四人,而是一步迈出,将魂幡当做短枪,猛的刺出。 “嗤。” 十丈距离,大头娃一步而过,再出现时,已经在杜林身前,那短枪向前一刺,带着一声碎裂的声响,枪尖上,有莹莹黑气缭绕,发出阵阵嚎叫,摄人心魂。 一阵阴风袭来,杜林不需查看,也明白肉身屏障在这一枪中已经被大头娃撕开了裂缝,一阵阵嘶嚎声中,似乎有无数恶鬼正在吞咬着他的血肉。 这不是错觉。 那些恶鬼就幻化在他的心间,脑海,眼前。 “驭神术?不,来不及了,我没有项樊,白羽两人能够一心二用的能力,若是一旦被这大头娃的短枪刺中,恐怕后果比被恶鬼噬身更为严重。” 驭神术虽是一切邪魔克星,可杜林心中清楚,这其中并不包含眼前大头娃,且他隐隐感觉那短枪似乎更为危险。 杜林身子一抖,气血翻涌,以一身气血压制恶鬼的同时,一步迈出,不退反进,一步迈到大头娃右侧。 “一起上。”薛文姬与项樊对视一眼,又对白羽说:“白师弟,你在休息片刻,抓紧时间。”项樊点了点头,薛文姬手持短剑,项樊手中浮现一根黑黝黝的短棍,快速从杜林两边向白煞袭去。 白羽在大头娃出现时,脚跟猛地一跺,身子轻飘飘的,至少向后退出了五丈有余。 “《大力金刚拳》是佛门功法,讲求以正胜邪,以佛制魔,以一身正气压制一切邪秽。 我虽从未修行任何佛法,可......我坚信....我身是佛,我神是佛,我心是佛,不须他人承认,我便是我,佛便是我,我.....便是佛。” 杜林站在大头娃身侧,以左臂挡住短枪,带着正气与信念,一拳挥出。 “大力.....金刚拳!” 一身气血,一身信念,一拳挥出。 左拳上,一圈血气缭绕,一道红芒一闪而逝。 就在一拳挥出的瞬间,体内,隐隐传来了一声脆响,杜林无心查看,只觉得此时陷入了一种空明状态,身就是魂,魂就是身,周边这一切,都是身体的一部分,隐隐中似乎有了一种世间一切,尽在一握的感觉。 大头娃看了杜林一眼,感受他身上的一切,眼神略显惊奇 “有趣。”他轻喃一声中,杜林的拳,薛文姬的剑,项樊的棍,几乎同一时间来到面前,而就在即将落在他身上时,大头娃左脚一跺,短枪一挑,‘嗤’的一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白羽身后。 “白师弟,小心身后!”薛文姬高喊。 “嗤。” 一声轻响,大头娃提枪便刺。 “噗。” 短枪入肉,阴气缭绕,一层冰霜瞬间覆盖白羽手臂,还来不及他做出任何的反应,那边,大头娃咧嘴一笑,手臂轻轻的一抖。 “噗” 白羽整条手臂如镜面一般破碎,无数血肉如同冰晶,飘散虚空。 “啊.....!” 白羽疯狂一笑,大喊一声,眸子立时变得猩红。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章 阴司令牌,鬼门大开(上) “幽幽我身,与天共存,燃我生机,祭炼神魂。” 白羽面色狰狞,疯狂,不管不顾,盘膝而坐,双目泣血,死死盯着大头娃跳动的身子,声音中透着无尽冰冷,恨意。 仅存的左手在脐下,胸前,眉心,用力一点:“命魂,现!” 爽灵魂唰的一下在白羽头顶升起,出现的瞬间,身子近乎透明,似乎一阵风都能吹散,只是在转瞬之间,黑气缭绕,杀机四溢,甚至相比之前,更加的凝实。 白羽的肉身,在爽灵魂凝实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是放了气的气球,皮肤松弛,眼窝深陷。 “去。” 白羽历喝一声,手指一指,幽精魂立时化作了一道黑光,向大头娃激射。 “有趣,有趣。” 大头娃停止袭杀,悬空站立,看着白羽的模样嗤笑一声:“原来修炼的是古山一脉的术法,需要以肉身寄养灵器,以手指引,难怪对于手臂如此在意。 以身养神,以命搏命,妄图以身化魂,练得个神魂永恒,哼。倒是要看一看,这些年来,你们有什么长进,你这一身气血,又能够坚持多久。” 说着话,大头娃将短枪向前一抛,‘咻’的一声,短枪迎风而变,再次的恢复了白骨魂幡的模样,他手指掐诀,口中念咒,那幡面上,只是片刻间,便涌现出不下百道的恶鬼,每一个距离鬼仙都仅有一步之遥,在四个无头,无面,长舌,大肚,四个鬼仙率领下,向爽灵魂围拢过去。 爽灵魂的双指化作双剑,在恶鬼中不断的挥斩,只是片刻,便有数道恶鬼化作的黑雾被斩中,那些恶鬼被斩中瞬间,大多一身戾气退去,变得如寻常亡魂一般,神色茫然,也有少数被斩中的恶鬼逃离,只是逃出之后,已经变得不足之前一半大小。 “白煞是凶神,有神无形,依靠气血只能够短暂压制,不能彻底灭杀,只能以神魂灭之。”白羽高喊。 “师姐。”项樊面露疯狂,询问似的看了薛文姬一眼,薛文姬点了点头,对杜林说道:“杜林道友,还请为我三人护法。” 说着话,也不等杜林回复,与项樊一同盘膝坐地。 “我倒是成了无用的废人。” 杜林护在三人之间,略显尴尬,他初次见识修士手段,想要帮忙都无从下手,就在刚刚,废了偌大的力气,才将肉身屏障内的邪秽清除。 面对鬼神,他一身的依靠都在幽精魂上,可就在刚刚,不知为何,他数次的默念地皇文,幽精魂都没有丝毫响应。 “不是说恶鬼难缠,一旦化为了鬼仙,即便是联手也要苍茫逃窜么?莫非这大头娃饲养的鬼仙注了水?” 看白羽命魂与那些恶鬼斗得旗鼓相当,甚至四个鬼仙也都负了伤,杜林心中不解。 薛文姬盘膝而坐,手指掐出一道繁琐的口诀之后,向上一指,唰的一下,命魂脱体而出,项樊如之前一样,命魂中,双手捧着一本文书正打算翻阅。 神魂拼斗,本就危险,稍有一丝差错,落得个神魂受创,要修养许久,可能还会落下病根。 修行界治疗神魂的丹药极为珍贵,以几人的身份想要获得,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此时却由不得他们选择。 大头娃随说已经化形化灵,可一身煞气笼罩下,三人触碰不得,即便是受了创伤,也很快恢复,何况那些恶鬼,鬼仙又极为难缠。 薛文姬命魂左手持枪,右手持符,只在头顶悬留片刻,便瞬间向前,只是她前往的方向并非白羽被包围的命魂,也不是大头娃白煞,而是那杆悬空自转的白骨魂幡。 “嗤。” 她左手短枪一枪刺出,右手那符箓向前轻轻一甩,唰的一下定住了虚空,那白骨魂幡的转动立时停止。 那边,鬼仙,恶鬼的动作猛的停滞,白羽手指挥斩,快速劈落,只是片刻便从恶鬼之中脱身。 “两件魂兵,倒是有些根基,只是,这种兵器落在你们手中,明珠蒙尘了。”大头娃毫不心疼那些恶鬼,任由白羽一个个斩落,他看着两人轻笑一声后,渗人的眼白又转向了项樊:“沟通星宿?净化?” 说话间,项樊头顶命魂将那一页书本完全掀开,天间,几颗星辰轻微明灭后,一阵浩然天威从天而降。 “哗啦啦.....” 威压惊天,撕裂黑暗,化作一道光幕从天而降,化作一方巨大的磨盘,转动间,那些恶鬼,刚一触碰,便化作丝丝青烟,彻底消散,便是四道鬼仙,也是勉力支撑,身上那凶戾之气正随着时间推移不断飞逝。 白羽,薛文姬二人命魂悬空,立于大头娃两侧,项樊命魂端坐,引动星宿。 “术法不错,引动星宿之力,即便在当年,也算的上了不得的大术,你比他们三人,强了许多。” 大头娃不缓不急,露处古怪笑意:“不过,区区气血境尚未圆满的修士,敢施展如此大术,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只要过了一刻钟,就算你爷爷我认栽了。” 说这话,大头娃手掌向前一抛,那令牌再次在虚空浮现,他手指掐诀,对着那令牌打出一道繁琐的印记之后,口中大喝:“阴司地府,鬼门.....开!” 令牌镇于虚空,方方正正,约巴掌大小,不再有黑黄二气缭绕,模样清晰的显露在四人眼中。 “阴司令牌!”项樊脸色一变,惊呼一声,神魂猛的一颤,差点从那种玄奥的状态中醒来:“幽冥引路的令牌,只存在与阴差鬼役手中,你......” “咔。” 虚空中,一阵轻响,令牌上,有无尽浑黄水汽流出,弥漫天地,在水汽之中,一道约两丈见方的门楼清晰浮现。 门楼上,有数道恶鬼手持刀枪,身披铠甲,凶神恶煞,门楼下,浑黄色的城墙底,开出了九道仅有三寸高低的小门,正有无数魂魄沿着那城门走入其中。 大头娃一声‘鬼门关,开’后,门楼从正中裂开,仿佛一扇大门,被人推开。 门开瞬间,煞气汹涌,黑烟滚滚,一队队鬼魂身披铠甲,手持刀枪,整齐于鬼门中走出,如同军伍,杀气凌然。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一章 阴司令牌,鬼门大开(下) 队伍正前,有一将领模样的恶鬼,骑一雾兽,手中长枪一指,目视薛文姬三人命魂:“阴司转生重地,生魂止步,你三人好大的胆子,胆敢擅闯鬼门。” 说着话,那恶鬼手臂一挥,身后,两个肩扛将旗的小鬼将大旗一挥。 “忽。” 两张大旗迎风而涨,一瞬间变得遮天蔽日,那些鬼兵整齐踏上大旗,刹那间便将三人包围。 “阴司鬼门,转生地府,这些鬼怪......”项樊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莫说是鬼差,今日便是阴司殿主当前,也要溅他一身热血。”白羽满目疯狂,高声喊道。 人在疯狂的状态下,不会恐惧,大头娃那一枪,断掉了他的希望。 “慢着。”薛文姬神魂一动,拦在白羽身前,口中念咒,手指在眼前一抹:“不是真正的鬼门,只是一道投影罢了,不过,一切小心,即便是投影,恐怕也拥有不弱的实力。” “杜道友,烦请护住我等肉身。” 说完话,三人双目一闭,空中,三道魂化作虚影,呈犄角之势定在虚空。 杜林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肉身屏障在一道道恶鬼的冲击下,已经趋于破碎,一身气血以一种缓慢的方式不断流逝。 他再次沟通命魂,可就如前几次一般,毫无反应。 “天地人三魂,主人身灵智,机谋,灾衰,虽然因修行功法不同,三魂都可成为人身命魂,可他们三人......” 虽然心中焦急,可看着三人战斗的方式,杜林心中依旧疑惑,魂本是人身之灵,在他的理解中,不应该以如此粗糙的方式战斗,一切表现,都与理解中的三魂各不相同。 可此时不容杜林多想,空中,薛文姬,白羽的命魂虽然斩落一些恶鬼,可那鬼门中浓烟滚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而一旁的项樊,命魂的颜色也已经变得极为稀薄。 空中,大头娃抱臂旁观,嗤笑不止,那双让人感到心慌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项师弟!” 薛文姬高喝一声,杜林匆忙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项樊的神魂已经被那鬼将一枪挑中,此时,正有一丝丝阴寒的气力随着长枪不断灌入他的身子中。 “噗。” 身旁,项樊的肉身一口鲜血喷出,脸如金纸,身子止不住的晃动。 “噗。” “噗。” 薛文姬,白羽两人猛地喷出鲜血,空中,那神魂再也无法再恶鬼侵蚀中支撑,逃离一般的返回肉身。 “嗤。” 就在三人魂归时,一股阴冷之气袭来,那鬼将手持长枪,猛地出现在杜林不远处,枪尖直指他的眉心。 枪尖处,荧光明灭,有一层淡淡的黑气缭绕,煞气逼人,杜林想要躲避,却发现这一瞬间身子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甚至不知为何,便是心中都生出了一种难以抵抗的错觉。 “不对!” “今日的一切,来的诡异,恶鬼,白煞,修行......” 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中,总觉得今日一切未免异常,可此时情况危急,却由不得他多想。 “神魂属阴,肉身属阳,阴阳相生,相克,亦相融。”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二章 皇文帝书,气血畅通(上) 靠天靠地,终不如靠己。 此前一直期望神魂出窍,驭神驱鬼,可此时神魂毫无反应,又危机降临,杜林索性将心一横,迎面而上。 “既然阴阳相生又相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克了我,还是我灭了你。” 一咬牙,杜林身子一阵,气血上涌,一身气力聚在双臂,他双手握拳,中门大开,也不防御,一步踏出便要挥拳。 那鬼将手持长枪,还未靠近,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便刮的他睁不开双眼,如寒冰般冰冷,如刀子般锋利。 “嗤嗤嗤。” 一声声轻响,身子上,被那罡风刮出一道道血痕。 “唰。” 长枪舞动,直向眉心,杜林身子一侧,脸上浮现一道血痕。 枪尖上,那荧光闪烁间,浓郁的阴煞之气侵入肉身,一道道冰晶在伤口四周浮现,蔓延,彻骨的阴寒,仿佛冻住了一身气血筋骨,浓郁的阴臭气息,甚至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呸!” 杜林心中暗道晦气,双手毫不停歇,在那鬼将靠近瞬间,猛的像他的身上砸去。 双拳上,气血之力萦绕,形成了淡淡的一层薄膜,舞动间,与那阴风交错,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阴阳交错间,刮起阵阵罡风。 “杜林,小心,这是阴司鬼将,不同于普通恶鬼,鬼仙,不惧气血,不怕阳气,只能以神魂灭杀。”薛文姬刚刚缓过一丝气力,见到杜林莽撞,不由得大喊。 “蠢货,认得白煞,却不时鬼将,亏得之前还以为他别用用心,现在看来,倒是我高估他了,如此莽撞,早晚死于非命。”虽然危在旦夕,但见杜林如此莽撞,妄图以气血灭杀鬼将,项樊依旧止不住的嗤笑一声。 “嗤。” 双拳刚一贴近那鬼将,那鬼将身子一动,身下那不知为何的雾兽突然间吐出一道光圈,如气泡一般,在空中碎裂。 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的冰寒之气从那气泡中溢散,仿佛冻住了虚空,杜林身子一滞,正在此时,那鬼将长枪一扫,斩断他的几缕发丝,枪尖,再次抵近眉心。 “死!” 远处,大头娃隔空而望,嗤笑一声:“却没有想到这世间真的有蠢货的存在,其蠢无比,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 生死危机袭来,这些年来,他第二次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只是此时,已退缩不得,他心中一横。 “赌一次。” “我不信我会死!” 意外得到《抱朴子》,那一夜,诡异的得到地皇文,突兀的出现在意识模糊时的道人,在探寻葛家时,又偶遇薛文姬三人,遇到了恶鬼凶神,这其中似乎有一条丝线牵连,牵引着他一步步向前,更为关键的是,命魂到了如此时刻,居然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谁。” 将一切线索串联,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杜林眼中一亮,隐隐中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嗤。” 长枪抵近,一丝丝血丝从身子中溢散而出,危在旦夕间,杜林却古怪的一笑。 “咻。” 就在此时,识海中,那命魂眉心中,那道明黄色光圈猛的一闪,闪烁中,幽精魂‘唰’的睁开了双眼。 双眼中,两道明黄色光芒穿透了黑灰色的雾气,落在胎光魂上,那胎光魂手指掐动,只是片刻之中便变换了不下数十中繁琐的手诀,其后,一道丝线从胎光魂上升起。 “哎。” 在那丝线融入瞬间,幽精魂发出一声人类的叹息,不需杜林默念地皇文,他第一次站立起身,一步迈出,离开识海,悬在头顶三尺。 “果然。” 幽精魂浮现瞬间,杜林心中一叹,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赌对了,幽精魂中另有意识,隐隐中正在牵引着他不断的前行,虽然不知道那命魂中的另一道意识究竟有何能力,可是以地皇文的诡异,强横,今日的危机,显然已经完全的渡过。 忧的是幽精魂中的那一道意识居然能够超控神魂,当然那从虚空走出的道人,对他行礼,若是没有记错,那正是道家三拜九叩的大礼,寻常人物,哪有资格承受,而且他心中当时就曾经怀疑,那道人就是传说中的葛洪小仙师。 若真是那样,以葛洪仙师的身份,行三拜九叩大礼的人,身份上,自然让人仰望。 “小友无需担忧,老夫只是一缕残魂,依赖这皇文帝书苟且偷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想要行鸠占鹊巢,李代桃僵之事。” 脑海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与杜林当日初得地皇文时说听到的声音完全相同。 杜林心中一动,嗤笑一声:“鬼鬼祟祟。” “残魂?超控我神魂,暗中安排我的命运,还说不是别有用心?若不是我联想近日总总经历,心中有所怀疑,不知你要隐藏到什么时候?等到神魂恢复,吞我魂魄,夺我肉身? 果然,书中所说的并不作假,世上绝无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切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后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必然。” “小友既然不信,我也不多做解释。”那声音沉默了片刻:“不论信或不信,近日总总,都实非我愿,小友天资聪慧,想来迟早能明了事件一切。” “罢了,一缕残魂,偷偷摸摸的活在世间也不过是折磨,师尊当年传我地皇文,今日我就将这完整的《大有三皇经*地皇文》,交与你手,只期望你以后不要辜负了这一份传承。” “刚刚一切,我都曾见闻,那女娃所说,切莫相信,世间修行,讲求循环渐渐,如她所述一般,虽然可以快速成长,却终究少了根基,根基不稳,超脱无望。” “那修行之法,神魂之术,是否与我之前想象的一般,三魂各司期能,七魄镇守肉身?”杜林问。 “若有朝一日,你修为超脱,侥幸入得仙宫,请告知师尊,青云子.....去也。” 那声音并未回答杜林任何的问题,声音逐渐变得缥缈,直至最后一字落下之后,便再没有了声息。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三章 皇文帝书,气血畅通(下) “师尊?” “修为超脱,还需要侥幸才能够进入仙宫,这仙宫,是什么?” “肉身不朽,神魂超脱,我需要修至不朽境?按青云子的话,他已经存活无数年,他的师尊,恐怕早已道消了吧?” 心中震撼,可对于青云子的话,杜林依旧不会全信。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从不会显得阴暗,人心的阴暗甚至会超出幻想的极限,若是仅凭借一面之缘,三言两语便完全取信,那么即便是死,也死的不冤。 正当他沉吟时,那长枪已经贴近了眉心,只需鬼将手臂一抖,杜林便会立时的死于非命。 正在此时,头顶,那道一直隐藏在幽精魂眉心之间的明黄色光圈轻轻跳动了一下。 “这是??”大头娃轻轻的晃了晃头,语气中有些疑惑:“似乎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 “唰。” 只是简单的跳动一下见,这方圆百丈之内的一切,如同瞬间被冻结了一般。 时光,停止。 从眉心间,那明黄色光圈化作了一道道光圈,如同烟圈一般,不断向外扩散。 “哗。” 扩散中,肉身屏障破碎,杜林身子一震,感知中,似乎这世界都变得更加清明,就像是薛文姬所说的一般,在肉身屏障破碎时,他的身子,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世界之中。 光圈不断的变大,以杜林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仿佛一张巨网,笼罩一切。 光圈上,明黄色闪动间,一道道诡异的符文蔓延,如同血液一般,快速的流动,在符文明灭间,显得无比诡异。 “嗤。” 巨网率先碰到了那鬼将的长枪,刚一触碰,便有一道发丝粗细的符文涌入,沿着长枪向前,涌入那鬼将,那雾兽身中。 “噗。” 一声轻响,那鬼将,雾兽,身上的铠甲,手中的长枪立时的破碎,化作烟尘弥漫,在破碎的同时,那道符文猛地闪烁了一下,那些烟尘还来不及散去,便瞬间被符文吞噬一空。 “噗噗噗噗。” 一道道声响不断传出,天上,那一片片的阴司鬼兵,煞气鬼雾,在那大网之下,符文面前,尽皆碎灭。 在明黄色眼圈笼罩天地时,眉心间轻轻一颤,光圈悬于幽精魂前,杜林眼见着那光圈在他的眼前缓缓变化,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副卷轴。 卷轴如同民间收藏的古画,又像是赵皇御用的圣旨,颜色明黄,其上雕龙刻凤,有符文闪烁,明灭间,如天上繁星,唯美异常。 那龙凤雕刻仿若活物,在符文明灭中,不断的变换着形态,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似是错觉,在其中杜林隐隐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天地之威。 这威严正气端正平和,远比之前项樊所召唤出的星宿之力更加的浩然。 “皇文帝书!” 远处,在那卷轴形成的瞬间,大头娃猛然的从静止之中惊醒,他惊恐一声,眼白中,猛地浮现了一道针尖大小的眼球。 “不知哪位殿主亲临,小神.......” 他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符文猛地从大网中激射而来,只是瞬间,那大头娃便如同其他鬼怪一般,被那条涌动的符文吞噬,化作了一道轻烟消散。 鬼门城楼在这威压之下,分蹦破碎,化为齑粉,那阴司令牌不知为何物制成,便是那些符文也不敢靠前,只是在空中悬停了片刻之后,无人操控,跌落在地。 “皇文地书。” 杜林轻喃一声,幽精魂手臂向前,一把抓住。 皇文地书刚一入手,天间,那张闪烁着符文的大网便猛然的消散,一道道符文归来,在皇文帝书中游动了一下,明灭中,一道道黑色的烟丝从符文中溢出。 皇文地书上,龙凤雕刻轻微的转动,黑色的烟丝便化作一道道白芒。 “哗。” 一股天地之气从皇文地书中涌出,融入神魂。 “呜....” 这感觉舒适,清爽,杜林忍不住的轻吟一声,天地之力只在神魂上停留片刻,便沿着神魂,涌入肉身。 “气血循环。” “以命魂吸纳天地之力,淬炼肉身,肉身以气血之力滋养神魂,气生血,血养魂。” “可这,与之前薛文姬所述,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为何那青云子却要告诉我,千万莫要相信那女娃的言论?” 疑惑间,天地之力入体,之前淬炼了九成的血肉瞬间圆满,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六阴六阳,十二正经,圆满小成。 这气力浩然,足足将杜林一身的骨骼淬炼了七成上下之后,才缓缓的减退。 “嘶。” 薛文姬刚一睁开了双眼,便察觉了眼前的变化,她心中震惊,狐疑的看了一眼前后之后,却又见到三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将白羽,项樊两人叫醒之后,询问交谈了几句,却都发现之前三人都在杜林挥拳而出的那一瞬间失去了神志。 “杜道友?” 她走到杜林身边,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眼,见杜林毫无反应,喊道。 来不及查看肉身变化,杜林努力的压下了心中的惊喜,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小心。” 睁眼间,他眼中愤怒,不甘,带着那一丝往日的倔强,瞬间跳起,做出一决生死的模样。 “嗤。” 项樊嗤笑一声,甚至不需要薛文姬询问,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这等莽夫,师姐最好还是离着远点。” “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些鬼物都被道友三人斩杀了么?” 杜林就当做没听到项樊的话,还不等薛文姬询问,便先声夺人的问道。 虽然这种方式略显蠢笨,可杜林此时的确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解释刚刚的一切。 身上发生的事儿,他不想对任何人去诉说,怀璧其罪的道理千古不变,万事还是不要去衡量人心险恶的好。 他倒是想如书中一般,将之前的一切都归功于一个路过的仙人,可是那样却总是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而且,此时心中依旧有一丝的好奇,怀疑。 四人交谈了一番,也没有什么头绪,虽说薛文姬几次用言语试探,杜林也都一一挡住。 这种事儿,不需要费脑费力,只要装糊涂就好。 (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 第三十四章 杀人无情,分魂傀儡(上) 白羽一条手臂断去,而且一身的气血也随着刚刚命魂出窍消耗一空,虽然努力的坐在地上,却摇摇雨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项樊和薛文姬也好不了什么,两人虽说比白羽稍强一些,也是神魂受创,气血虚弱,杜林倒是无碍,只是此时也不好做出生龙活虎的状态,免得被人生疑。 “我去为三位道友寻找一些吃食,这样一来也能勉强恢复一些气血。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知道具体是哪里,若是大山深处,少不得要坚持一段时间。”说着话,杜林颤悠着起身,刚一起来,脚步一滑,差点坐在项樊的身上。 刚刚交谈,已经知道三人随身携带的药物,符箓,都在之前交战中毁去,这样的状态,无法再大山中生存。 这里不知距离京都多远,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这大山究竟有多深,几人谁也不清楚,杜林从没有离开过京都十里,却也在书中知晓大山的风险,步步杀机,处处致命。 山中那些寻常的豺狼虎豹,若是在三人全盛的时刻,自然并不惧怕,可是此时,一旦遇到了,恐怕只能成为这荒山肥料。 他倒是不怕,只是此时却不想在几人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异常。 “多谢道友好意,还是我去吧。” 见杜林起身都很艰难,薛文姬沉吟一下,伸手拦住了杜林,看了眼白羽,项樊两人后说:“道友之前也曾说过,一直在京都中生活,想来对于这大山的危机也并不了解,若是因我三人出了什么意外,于心不忍,我去就好。 只是离开这段时间,还请道友照顾一下我的两位师弟,麻烦了。” 说着话,薛文姬起身,对杜林行了一礼之后,也不等他回复,转身便向外走去。 在几人被传送此处时,十里之内已经化作了齑粉,薛文姬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红褐色的土地上,几次差点跌倒,杜林张了张口,只是那些个劝回的话,终究没能出口。 薛文姬走后,项樊和白羽两人便闭目养神,不在言语,杜林身子有意的远离了二人一些后,闭目打坐,心中暗颂地皇文,神识立时的遁入了识海之中。 睁开眼,轻轻的动了一下身子,看了眼识海。 之前,神识隐藏在青云子残魂中,视野狭小,无法动弹,此时的视线倒是宽阔许多,并且能够控制命魂做出一些个简易的动作。 杜林再次尝试着去联系胎光,爽灵二魂,却发现,在失去了青云子的残魂后,神识连一丝丝都无法进入那灰黑色的雾气中。 “皇文帝书,按照青云子讲述,皇文帝书与地皇文结合,才是《大有三皇经*地皇文》的完整传承,刚刚倒是见到了皇文地书的神奇,却不知道在我的手中能够发挥出什么样的能力。” 青云子驱动皇文地书,是以那残魂为代价,不说其他,之前所说的修行几千年的功力,哪怕只剩下了那么一丝丝,也比此时的他强大太多。 心中想着,那皇文帝书化作的卷轴瞬间出现在幽精魂前,相比之前,模样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似乎凝实了一分。 幽精魂双手轻轻用力,想要打开,却发现皇文帝书纹丝不动,杜林想了想后,暗骂自己愚笨。 “之前那青云子神魂化作皇文帝书,此时又出现在我命魂脑海,应该是需要用魂力打开的。” 想到这,杜林驭动神魂,默念经文,一丝丝灵魂之力从命魂溢散之后,手中皇文帝书轻轻飘起,立于虚空,随着杜林魂力的灌输,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打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出现瞬间,一道黄芒闪烁,光芒万丈,不可直视,识海中,灰黑色的雾气快速翻滚,退让,只是片刻中,便退出了足有百丈距离。 杜林隐隐察觉到了胎光,爽灵二魂的落处。 “可惜,打开这份皇文帝书,所需要的神魂之力过于庞大,恐怕此时即便是将我吸干了,也无法全部的打开。” 杜林晃了晃头,不得不暂时放弃,好在这皇文帝书就隐藏在他的识海中,如此修行,他坚信终有一日能够打开。 “倒是要看一看,这传说中的《大有三皇文》究竟有多么奇异。” 心中想着,有默默的感受了一番肉身上的变化。 一身血肉已然淬炼完毕,便是经脉也完全贯通,丹田中,一道莹莹气丝若隐若现,他运行经文,微弱的气丝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只觉得神魂,肉身,舒畅无比。 “气血循环,难怪无论是薛文姬,或是地皇文中,都将气血循环当做了真正修行的开始。” 魂引气,气炼血,血养魂,气血循环,神强身壮。 神识归体,白羽两人还在闭目打坐,虽然心中惊喜,却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杜林晃晃悠悠的起身,在四周晃荡了几步。 “恩?” 走了几步之后,杜林脚步一顿,一处土坑中,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很弱,如同莹虫,只是惨绿的颜色,总是能够让人浮想联翩。 他弯下腰,将那东西用力的拿起。 “好冷。” 刚一触碰,一股阴煞气息沿着手臂袭来,冻住了筋骨,就是气血都似乎迟滞了一丝,杜林拿在手中轻轻的掂了一下,强忍着那股冰寒,放在眼前看了一下。 “这.....” “阴司令牌?” 他微微愕然,远以为这令牌已经在皇文帝书中毁去,不曾想却丝毫无损。 这令牌不知道为何物制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极为沉重,相比同等大小的金块,重了不止一倍。 此时,将这令牌拿在手中,杜林终于看清了模样,令牌边缘处,刻着无数繁琐的花纹,似云朵一般,与令牌上原有的花纹完全融为一体,看起来如同一个个不断变换的鬼脸一样。 正面,一座巨大的宫殿庄严肃穆,虽只是雕刻却也能够感受到一股浩然之力,牌匾上刻着几个分不清模样的字体,像极了他在书中见到的上古文字。 大殿两侧,小篆书写着‘幽冥引渡,酆都鬼府’八个大字,龙飞凤舞。 “杜道友。” 正看着令牌出神,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回过头,便见到白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入定中醒来,夜色黑暗,没有什么光亮,一时间倒是见不到他此时的模样。 杜林起身便要向前,可他刚一移动,手中那阴司令牌中,便立即有一股更为彻骨的冰寒传来,杜林手一抖,令牌一下掉在地上。 他想了想,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条包裹着,说来奇怪,当令牌被布条包住之后,再没有那股彻骨的冰寒,杜林将其掖在怀中后,便向前走去。 白羽此时骨瘦嶙峋,在没有之前富贵的模样,皮肤暗淡,双眼涣散,一条手臂断落,略显狼狈。 等了一会,不见杜林回应,隐约间,见到远处一团鬼火在空中跳跃,轻轻的碰了一下项樊后,两人立时的戒备起来。 “薛道友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两位道友,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杜林站在两人大概一丈外,说。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全身无力,身子骨痛的厉害,想要活动一下。”白羽说。 “哦,我也是,刚刚昏迷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似身子被抽空了一样,虚弱的厉害,道友可否能够再坚持一下,想来一会薛道友归来,吃过一些吃食之后,应该能缓和一些。”杜林说。 “那就算了,倒是麻烦道友了。”白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三人经此一劫,修为大损,即便是修养回来,也伤了气血,乱了神魂,动了根本,恐怕大道无望,接下来一段时日,倒是需要叨扰道友了。 道友若是不弃,等我三人修养完毕后,可与我们共同返回宗门,以你资质,加上我等的引荐,定能够入得宗门长老眼中,成为我青云宗的一员。” 第三十五章 杀人无情,分魂傀儡(下) “青云宗,青云子。” 杜林听了,心中闪烁一下:“如此,倒是多谢三位道友了。” “你我共同经历了生死,也算是袍泽之情,再说道友本就天资卓越,在这片灵气匮乏的世界能够修得如此修为,极为难得,若是一旦进入了宗门,得到功法,修为也必定一日千里,超脱有望。”白羽说。 青云子已经化作了皇文帝书,至于是不是彻底消散,杜林并不清楚,他心中回想了一下,青云子,青云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 薛文姬三人来自外界,虽然从未明言,但想来寻找的大概率便是已经化作了《大有三皇经》的抱朴子一书。 至于加入青云宗,他只是心中想了一下,很快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他一身的变化来自青云子,若是一切猜测为真,恐怕青云宗内早已有人知晓,甚至一直暗中操控,登门拜师,无异于自寻死路。 何况,赵国以外的世界,他从未接触,薛文姬三人也少有交代,只是说出了青云宗位于北荒,再具体的,便不再交代。 可这些话,只是猜测,却不能说出于口。 不知不觉间,几人的距离逐渐的拉进,等到了杜林恍然醒来时,已经走到了白羽,项樊两人之间。 “杜道友!”身后,传来项樊幽幽的声音,询问似的说:“道友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自从遇到了你,一切的妖魔鬼怪都找上门来,恶鬼,白煞,传送,鬼门。若是在修士界中,这并不出奇,可这片灵气匮乏的世界......” “在那间院落中,你本可以从容的离去,可却一直拖延,直到天黑,直到......恶鬼登门,一切的意外都是必然,你,到底是谁?”项樊问。 说着话,不等杜林回复,他突然间暴起,双腿横扫,直奔杜林,那边,白羽猛然站起,一步向前,化掌为拳,向着他面门袭来。 “恶人先告状。”杜林摇了摇头。 两人袭来,杜林似乎早有准备,也不慌张,他幽幽叹息了一声说:“你说,我是谁?!” 说话瞬间,他双目雪白,有眼无珠,一身煞气从肉身升起,凶戾滔天。 “白煞?!” 白羽怒吼一声,话中,隐藏着无限的有怨与恨意。 “你说是,那就是。” 回了一句,杜林脚步一错,对白羽理都不理,左腿向前一点,右手握拳,直奔项樊。 “砰。” 一声闷响,杜林生吃了白羽一拳,体内瞬间气血翻涌,有一道气力沿着后背涌入肉身,不断撕裂血肉筋骨,好在此时他血肉圆满,经脉贯通,虽感到剧痛,却也能够忍受。 “嗤。” 借力之下,杜林,项樊间的距离猛然拉进,他躲都不躲,拳头直奔项樊。 “莽夫。” 口中怒骂一声,项樊匆忙间撤回鞭腿,杜林可以不在意,可此时他身子虚弱,若是硬撑了这一拳,恐怕即便是不死,也相差不多了,那拳头上传来浓浓的气血之力,凶煞之气,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没有受伤,刚刚一切,你都是装的。”项樊说,一时间对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 说话间,两人身子一错,他险之又险的避开。 “师兄,小心。” 白羽高喊一声,项樊心中一紧,就在此时,杜林化拳为爪,猛地抓住他的颈骨,一捏一扯间,伴随着一阵‘嘎巴’的骨碎声响,煞气入体,毁灭了生机,神魂,项樊的眼中快速的失去了神色。 “该死。” 见项樊已然死去,白羽怒骂一声,不进反退,转过身,便要逃离。 “想走?”杜林狰狞一笑,一步踏出,越过了数丈距离,再出现时,已经站在白羽身前。 “砰。” 手肘撞在白羽身上,一声沉闷的声响后,他的前胸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塌陷了下去。 “皇文帝书,能够转换鬼神之力,化为己用,虽然只是一成左右,却足够当做一种保命的手段了。” 杜林眼中闪烁一下:“可惜,一旦运用,肉身,神魂,都会受到一丝的影响。” 他摇了摇头,却也知道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道理。 这是他之前发现的一个皇文帝书的用处,刚刚只是想要尝试一番,却不想那一瞬间如同煞灵附体一般,思维,手段,都变得如同白煞一样凶残。 正思绪间,两边,白羽和项樊两人的眉心间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一道发丝粗细的青色符文闪烁了一下,便快速向口鼻之间移动。 “想跑?” 杜林嗤笑一下,手指一撵,煞气化针,闪烁着黝黑的光芒,有冰寒之气缭绕,他轻轻一甩,两道三寸三分的针伴随着‘嗤嗤’的声响,‘噗’的一下钉在两人的人中穴上。 长针没入,隐约看见口鼻间有煞气缭绕,入体瞬间,那青色符文猛的消失,不见了踪迹。 杜林眼中一闪,神识恢复了清明。 “分魂傀儡,这两人被人种下了这种邪术却不自知。”杜林轻轻的摇了摇头。 此前皇文帝书生成时,他便发现了两人眉心间的符文,当时只是记在了心间,随着心中怀疑愈加强烈,对几人的种种反复思量后,终觉得不妥。 世间没有意外,任何事情都有脉络可寻,有因有果,有头有序,一日间,种种意外,让杜林心间那种被人操控了的感觉愈加强烈。 随着煞灵入体,明悟了那青色符文的作用,杜林心间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加的迷茫。 分魂傀儡术。 切割一丝神魂注入人身,以此人一身气血神魂温养,待功成之后,泯灭其神识,行李代桃僵之事,或将其一身气血神魂炼制傀儡。 这是一篇邪术,也是异术,切割神魂的剧痛非常人所能够忍受,需要在命魂中,硬生生的斩下一丝,是真正的神魂撕裂。 中此术者,不知不觉,直到察觉之后,大势已去,无法摆脱,而施术者,则可以通过那一丝神魂,影响其人的言行举止。 虽然无法彻底的控制,但在其有心影响下,会让人产生大喜大怒,惊惧恐慌的情绪,一些行为举止,更是前后不搭,毫无脉络,让人看着,听着摸不到头绪,可其本人却毫不察觉,沉浸那丝神魂勾勒的世界。 心中想着,杜林走到项樊的身前,他手指掐诀,口中念动了一段咒语之后,手指在眼前一抹,那道青色的符文再次的出现在眼前。 他手指轻轻撵动几下,手中,一根煞气长针再次的出现,针尖在符文上轻轻的一挑。 “嗤。” 那符文如同活物一般,瞬间挣扎起来,杜林手臂轻轻用力,那道符文立即被他挑出。 符文出现之后,却并未如想象的一般,化为齑粉消散,或幻化成一丝神魂,而是失去了色彩,化作一根约一指长短的发丝。 等了一会,见那发丝毫无变化,真的只是一根普通发丝,杜林捏在手中,简单的查看一下。 自然没有什么头绪,指望一根发丝能够找出原因的事儿,只会在书中出现。 就在那发丝被杜林挑出的瞬间,项樊的眉心上,一道指肚大小的隆起突然浮现,那隆起刚一出现,便快速的像鼻息间滚动。 “钉。” “吱吱。” 那隆起涌入鼻息之间时,猛地碰到那根煞气长针,发出了几声‘吱吱’的惨叫后,那道隆起快速的逃窜起来。 脸上,胸前,双腿,脑后,如同快速在皮肤下爬动的莹虫,始终滚动,却无法逃离。 “魂门被封,你就暂时的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杜林看着那隆起的大包,笑着说。 第三十六章 魂门锁神,焚尸灭迹 口鼻之间,是神明出没之地,人中穴,又叫魂门。 有入体,邪秽入身,一旦封住了神门,便再也无法脱离肉身,那邪秽之物会随着人的死去,腐烂,始终存在人身,直至无数年后,当一身骨骼也化作了灰烬后,彻底变为轻烟,灰飞烟灭。 两人已经气绝,杜林也不近身,只是站在不远处观看了一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死人,小心一些总没有坏处,这世间有太多的功败垂成都是因为成功前的那一瞬间粗心大意。 修士手段诡异,刚刚所见的那些符文法术,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印象。 杜林不想多生事端,在两人的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只是,这种状况只持续了片刻时间,想到薛文姬还未归来,叹息了一声,将两人的身子摆成了一副打坐入定的模样。 “早死早超生,两位道友也无需记恨杜某,至少杜某出手,还留下了你们一丝魂魄,能够转世重生。 若是在过上一些时日,等到那丝神魂的主人出手,不论是炼制了傀儡,还是行鸠占鹊巢的夺舍之术,两位都会魂飞魄散,便是转生的机会,都彻底的没有了。” 心中念叨着,杜林将两人的身子摆正,好在此时二人刚刚死去,血仍未冷,身子尚未僵硬,仅是废了一些力气,很快的便完成了。 他左右的看了看,又扯了几下白羽的衣衫,完全挡住了凹陷的胸膛后,走到远处看了一眼后,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才点了点头。 山风有些清冷,即便是他一身血肉淬炼完毕,依旧无法抵抗,那一阵阵的冷风不住的往脖子里灌,就像是有人趴在他肩头吹气一般。 “为什么......这么做?” 刚要紧一紧衣领,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质问,阴冷似冰,寒气入骨,如在耳边倾述,又似在心间叩问。 身上的汗毛猛的竖起,一股凉气从尾椎直达天灵,杜林头皮发麻,身子猛的向前一滚,同时,一身的气血运行到了极限,余光一撇,却发现薛文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薛道友。”杜林气血运行,双掌握拳,眼神略显无奈:“好本事。” 血肉淬炼,经脉开通,自从皇文帝书生成,他便一直防备着身边的一切,六识大开,观察身边一切,可对于薛文姬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依旧毫无察觉。 “想来薛道友这伤,也是装的吧?”杜林问。 “为什么这么做?” 薛文姬重复着之前的话语,并未回答他的话,目光森然,语气阴冷,双眼中杀机四溢:“自从相遇,我等三人对你不薄,你询问的总总问题,我知无不言。 就在之前不久,若不是我三人拼命相护,恐怕你早就横死当场,即便是项樊,白羽两位师弟对你不善,也不应该下如此狠手吧?” 一句话,又快又急,说话间,她不断向前,手指在双肩,胸前一点,一股滔天的杀气升起。 她左脚一沓,一步向前,甚至在空中扭曲,瞬间来到了杜林身前,哪怕杜林心中早有防备,也躲闪不及。 “砰。” 她一脚踢来,杜林右臂抵挡,左臂刚要挥拳,便觉得一股子巨力从手臂上传来,脚下瞬间龟裂,不受控制的猛然向后退出几步。 薛文姬欺身上前,丝毫不给杜林反应的时机,双脚,双拳,快若闪电。 “砰砰砰。” 片刻之中,两人交战数个回合,只是杜林大多都在躲避,薛文姬疯狂无比,双目猩红,好似不知疲倦一般,招收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狠。 越战越勇,此刻的薛文姬好似疯子一般,杜林几次想要运行气血,或是命魂出窍,可每次,薛文姬似乎都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瞬间打断。 “为什么这样?” 杜林脚步一扯,勉强的躲开了一拳,却被薛文姬一脚踢在小腿:“你说你好心为我解惑,几次护我性命,看似如此,但事实真的是这样? 你我之前,从未见过,我虽不知道你平日如何,但单从项樊白羽神态表情中,也能够分辨一二,恐怕不似之前那般面冷心热。 项樊,白羽两人对你有情,我之前本想离去,是你用言语将我留下,讲解中,硬生生的将时间拖到了日落,这一切,你敢说是无意? 我有心问询,你有心留下,他们两人对你言听计从,即便是有意见,也不会当面提出,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想多了。”薛文姬冷生生的说,招收之间更加狠厉,杜林几次躲闪不及,一次次拳脚加身。 “想多了?”杜林面色阴冷,死死盯着薛文姬:“你的命魂,是那一魂?!” 薛文姬动作猛的一滞,就在这瞬间,杜林脚下用力,身子向后飘出三四丈,终于摆脱了她的纠缠。 “刚刚所见,你修的是神魂,而非气血,一身的本事,大半都在神魂上,现在,为什么缠斗了这么久,依旧不见你神魂出窍?”说完,不等薛文姬答复,杜林一指项樊,白羽两人尸身:“你的神魂,出不了窍吧?” 薛文姬死死盯着杜林,似要将他的模样彻底印在心间,起身便要向前:“多说无益,生死有命。” “你要找的,所谓的祖师遗宝,应该就是我吧?” 杜林心中一叹,默念地皇经,幽精魂手持皇文帝书瞬间悬于头顶,在幽精魂出现的瞬间,手中一动,那皇文帝书被掀开了一角,明黄色光芒中,白煞肩扛魂幡跃然而出。 白煞出现瞬间,幽精魂双手一分,它立时化作两道白芒激射,只是其方向,却并非薛文姬,而是项樊,白羽两人身上的凸起。 薛文姬眼色一冷,心中焦急,手指掐诀,一步向前,便要阻拦,可杜林哪里允许,他的身子瞬间出现在两者之间。 “滚!”一身浓郁的阴煞之气,薛文姬高声历喝,一掌劈下,杜林翻身躲过。 就在这迟滞的刹那中,白煞化作的两道长针‘噗’的一下扎在那两道凸起上。 “吱吱。” “吱吱。” 两声轻叫后,她的双目猛的一暗,就在这时,杜林上前一步,手指在她眉间一点。 “噗。” 一身煞气尽去,薛文姬的身子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就在她倒下时,眼前的一切,瞬间转换。 荒山,还是那片荒山,只是那片在四人传送中化为灰烬的土地却不似之前见到的一样,而是仅有三五丈方圆。 …… “尘归尘,土归土,三位道友安心的去吧。” 挖一个坑,足有两丈多深,哪怕他一身血肉之力小成,徒手之下,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一把大火,将三人尸身点燃,杜林叹息一声。 他们身上的东西,他并没有去探索,修士手段诡异,他不想多生事端,如今这样就好。 至于事实是否如猜测的一般,薛文姬三人所寻找的便是自己,杜林没有再想,也不想去想,人死了,一切皆休,想多了,徒增烦恼,哪怕是错了,也无法改变什么,该来的终究会来,不可逃避,也逃避不了,勇敢面对就是了。 若是猜测为真,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杀到心惊,杀到手软,背后的黑手终有一日会浮现眼前,哪怕不敌,也要闹他一个天翻地覆,鸡飞蛋打。 若是猜测为假……劳神劳力。 过好当下就好。 “今日我为你三人埋尸,换做他日,我横死野外,不知道是否有人如我这般。” 火光散尽,杜林将三人深埋地下,一时间有些感叹。 挖了这么深的坑,只因为之前曾听闻,在野外,只有将尸身埋在两丈之下,才不会被财狼野兽吞食。 第三十七章 阴阳世界,天地有情 野鹿考的外焦里嫩,看起来便勾人食欲,可此时在杜林眼中,只觉得恶心,不知为何,看到这肉,他便能想到薛文姬三人的死状。 刚刚还不觉得,到了现在,却觉得肠胃翻腾,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一地的鲜血。 足足过了许久,才压下了这种感觉,杜林努力的平复了情绪之后,才有心打量起周边的环境。 天色很暗,看不清什么东西,哪怕他一身血肉,经脉小成,六识大涨,却也只能影影绰绰的见到数丈之外参天的巨木。 为什么薛文姬死去之后,十里的死地变成如今这般大小,杜林心中依旧没有什么头绪,他倒是有意探寻白煞,只是以来驱动皇文帝书需要消耗巨大的魂力,二来,刚刚白煞入体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它的记忆似乎并不完全。 修行,气血循环,肉身屏障破碎,薛文姬三人身死,白煞,青云子,皇文帝书。 脑中将今日经历想了一遍之后,杜林心中暗暗叹息。 一日经历,让十几年的人生黯然失色。 “肉身屏障破碎,有皇文帝书护卫肉身,却不知道到底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杜林心神一动,神识立即融入幽精魂中。 天地间,一片清明,肉身屏障尽去,清风,虫鸣,如此的清晰。 幽精魂手持皇文地书,悬于头顶,一道淡淡的霞光从皇文帝书中溢散,如瀑布一般,将肉身护在其中。 不同于肉身屏障阻隔了三尺之外一切的邪秽,霞光中,偶有一丝如烟尘般的天地之气流入。 天色昏暗,可神魂状态下,四周百丈范围内的一切都如此清晰。 蚊虫,鸟兽,荒草,巨木。 他运行地皇文,幽精魂轻轻一动,双手抱印,皇文帝书悬在命魂之上,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神魂,仿佛真正的融入这世间,成为了这片山林之中的一员,是土地,是巨木,是荒草,是蚊虫。 感知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花草的兴衰,鸟兽的嘶鸣。 一道天地之力随着地皇文的运行,沿着口鼻涌入肉身,那气丝微弱,如烟丝一般清淡,在进入肉身的片刻之中,血肉,脏腑,如同干涸的大地,瞬间将其吞噬一空。 一道血线生成,如同发丝般细小,却相比其它淬炼血肉胀腑的气血强壮了许多,那气丝随着功法运行,沿着周身经脉穴位游走,最终,注入了丹田之中。 丹田内,那一丝羸弱丹田之气在血线注入的瞬间将其吞噬,闪烁中,却相比之前明显强壮了许多。 幽精魂脐下一热,杜林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热浪瞬间注入。 “气养血,血养神。” “天地之力是外气,淬炼血肉,丹田之力是内气,锻造魂魄。” “气血循环,原来如此。” “可、为什么我觉得似乎并不仅是如此呢?那片鬼神的世界呢?” 口中喃喃,杜林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他左眼紧闭,右眼睁开。 “唰。” 眼前的一切,大不相同。 如同他最初出窍时所见,这天,这地,消失不见,只剩下皇文帝书照耀下的神魂与肉身。 “眼为日月,发为星辰,这其中的日月,恐怕就是阴阳的意思了吧?” 无日月星辰,无天地万物,眼前所见,尽是一片虚无。 天间,有一颗颗大似鸡蛋,小如豆粒的乳白色光斑悬浮,密密麻麻,粗看之下便不下数万。 那些光斑快速的以一种不规则的状态游动,游动间,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相遇却绝不会相撞。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每一道光斑中,都有一张人脸浮现,或大或小,模样不一,不同的是,光斑越小,人脸的模样便越是清晰。 “噗。” 一颗鸡蛋大小的光斑就在杜林眼前炸裂,化作漫天碎屑飘散,其中那道人脸,在破碎的瞬间,化作轻烟,彻底消散世间。 伸出手,一片碎屑正巧落在了掌上,入手冰寒,满是死气。 与白煞满是暴戾的煞气不同,这里,仅有死意。 命魂投胎,带着最后的生机转世重生,恒古中,不知有多少古人如眼前一般,带着他们往生的记忆,泡沫般破碎。 王侯将相,娼盗乞儿。 一道道光斑,一颗颗亮点,是一个个人生,也是一段段记忆,这里、也许是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牵挂。 有无尽的故事,甚至相比书中,这些魂魄所化的光斑更能透彻的阐述一段人生,一段历史,可此时杜林无心查看,心间只有一片悲凉。 “哎。” 他叹息了一声,右眼闭上,睁开了左眼之后,世界再变。 天地清明。 同样是充满光斑的世界,可这里感受到的是一片生机。 鸟兽草木,化成了同等大小的光斑,长于地,立于天,莹莹白光通彻透明,如水晶一般浮现在他的眼中,心间。 远处,距离地面约一丈距离下,有一道拳头大小的光斑正散发着阵阵荧光,不同于草木生机组成的光斑,那道光斑耀眼无比,如天间日月,让人无法忽视。 一阵阵荧光从那光斑中流淌,融于地,散于天。 一道道气丝溢散下,草木山里,似乎生机变得更为旺盛了一些。 “天地之力。”杜林心中一动。 他驱动命魂上前,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光斑,一丝浓郁的天地之力瞬间融入了肉身。 身子一震,杜林心中一喜:“同样的一丝天地之气,相比之前,浓郁了太多,若是将这一道天地之气全部吸收,我的修为,即便达不到气血境圆满,恐怕也相差不多。” 气血境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没有统一的划分,只因为各人自修行中走的道路不同。 有人先修气血脏腑,有人先修筋骨经脉,有人神魂出窍,沟通天地。 气血循环,算是踏入了修行之路,而只有一身气血淬炼圆满,肉身小成,才真正是修行的开始,在此之前,一切不过是牢打根基。 肉身小成,出窍之前,才叫气血境! 这些道理此前杜林并不懂得,直到刚刚白煞入体,瞬间明了。 他之前还在疑惑,同样的气血境,为何薛文姬三人表现的与他完全不同,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现今明白,道不同罢了。 杜林驱动神魂,一丝丝天地之力入体,淬炼筋骨,随着天地之力入体,每一分,每一刻,肉身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头骨,胸骨,手臂…… 五成…… 七成…… 只是,随着天地之气入体,神魂隔绝了天地之气外泄,他渐渐的发现,这片山林,似乎传出了一阵悲哀。 草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正在枯萎。 “天地之气是这片山林的支撑。” 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草木山林似在哭泣,一旦他将天地之力完全吞噬,不久之后,这里恐怕便会化作一处死地,生机灭绝,草木绝迹。 “罢了。” 杜林看着茫茫大山,心中叹息了一声,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想因为自己,使这里成为死地,若是千百年后再次归来,希望看到的是一片生机,而非黄沙遍地。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果然,种一因,就有一果,谁说草木无情,天地无情的?”神识入体,当他睁眼的瞬间,便见到眼前的泥土上,一叶巨大的草叶上,整齐摆放着种种野果,俱是圆润饱满,毫无瑕疵。 这是……天地的馈赠。 第三十八章 北荒风起,京都云涌 静坐一夜,当天间第一缕晨曦穿透了黑暗后,杜林起身离去,到了此时,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这片山林的谢意。 抬腿路现,落脚沟平,似是欢送,又似……感激。 这片山林很深,足足一个时辰时间,杜林飞奔之下,才终于走出。 又一个时辰,杜林终于遇到一个早起的樵夫。 “大哥,不知道去京都要走那个方向,距离这里大概多远?”杜林问。 这是一个中年的汉子,身子枯瘦,脸色蜡黄,穿着一身麻布长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京都?”中年人沉思一下:“好像是往东北走吧?不太清楚,听说过,但从来没去过,那噶哒离俺这老鼻子的道了,起码得逛荡个十几天。” 中年人说完,杜林心中释然,有许多人,祖祖辈辈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一生都从未踏出过方圆五十里范围,就像他一般,不同的是他被锁在繁华的京都,而那些人所生活的地方,穷山恶水,这中年人,明显便是如此。 杜林又问了最近的城镇村落之后,像那他道了一声谢,才转身离去。 暮云镇,一个记忆中从未听过的小镇,从东到西,也紧紧不到一里距离,街上少有行人,杜林走进了一家挂着酒楼幌子的饭馆中。 “这位客官吃些什么?小店虽然不大,菜肴却是美味,而且食材绝对新鲜。” 刚一入门,有一个中年男人迎来,将杜林带到一张临街的桌子旁介绍到。 “上几样清淡的小菜就好,大清早的,也吃不下什么,肉食之类的,太过油腻了。”说着话,和中年人交谈起来。 他倒不担心没钱付账,自从幼年起,每次出门前,都会在身上带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银钱不多,二两左右,一来可以应付一些突发的事件,二来他一个孩童,身上若是带了太多的银钱,被有心人发现,少不得要被记念。 这些年虽然年纪大了,可这种习惯依旧保留着,说来奇怪,在白煞依靠阴司令牌传送时,薛文姬三人身上的那些符箓丹药,法器配饰等尽皆毁去,可这几辆银钱倒是在身上安然。 “客官要去京都?”中年人想了一下说:“这里距离京都倒是不远,沿着东北,走官道,大约三百里外就是京都,只是…… 前些时日白沙江涨大水,冲垮了桥梁,道路断了,官府一直修补,可这些天也没有什么进展,看这势头,再有个三五个月的也不见得修好。” 中年人说完,杜林略微沉吟,白沙江他倒是知道,位于京都西南,之前在书中有过见闻,却没有想到只是瞬间的工夫便传送出了百里之外。 小店里也没有什么人,杜林和中年人又交谈了几句,大多是听着那中年人抱怨官府,赋税,待饭菜上桌后,那人也就离去了。 …… 北荒,青云宗。 巍巍青山,隐于云雾,绵延百里,奇峰无数,山巅封顶,有一座座宫殿高耸,巍峨大气,气势非凡,建于祥云之上,与天平气。 薛文姬身死瞬间,宗门内所留的魂牌砰然破碎,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瞬间睁开了双眼。 “死了?” “只是一片灵气匮乏的小世界而已,又有我留下的保命手段,怎么会发生意外?”老者低喃。 他身穿道袍,面目慈善,倒是符合书中记述的道风仙骨,只是眉宇间的一丝威严却不能让人忽视,显然是长期身处高位,养成的气势。 气势这个东西玄之又玄,甚至比魂魄更为玄幻,看不到,摸不着,可只要站在那里,便能够让人清晰感受。 将相与乞儿绝对不同,一个畏畏缩缩,一个万事坦然,流氓色痞即便是打扮的衣着光鲜,如翩翩公子,也无法遮掩骨子里那股人渣的味道。 就在老者沉吟间,大殿外,一个中年修士踏空而来,几步之间便进了大殿。 “师兄,薛文姬魂牌破……” 那人还未说完,老者手臂一摆,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 “可是,他素得掌教喜爱,今年掌教真人甚至隐隐传出想要将其收为亲传弟子的口风,此次身死魂消,若是掌教真人一旦问起……” “如实相告就是。”老者微微皱眉:“若是掌教真人问起,让他来问我就是。” 听到这话,那中年修士再不言语,老者想了想说:“他们三人奉我命令去那片灵气匮乏的小世界探寻异宝,身死道消,那件异宝,却不知道落入了谁人手中,以那个小世界的灵气程度,断然无法有人修行,不知道是哪个门派踏入了那里。” “可要派人探查一番?”中年修士问。 “恩。”老者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中年人说着便要离去。 “等等。”老者叫住了中年人,他疑惑的回头看来一眼,老者又说:“我近些年观看一些凡尘书籍,其中故事虽然无趣,可也有一些道理。 那些主角大多都是在成长时得罪了某个门派,之后那门派便不断的派人追杀,虽然危机不断,却从不会身死,等到那些真正的派出门中高手时,此人已经成长,能够将一门,一宗,踩在脚下。 虽然恶俗,其中道理,倒是值得深思。” 老者说完,中年人想了一下,隐隐明白了其中意思,只是心中却暗自嘀咕:凡间书籍,修行故事,没想到师兄居然也有如此爱好。 “让姜云去吧。”老者说完,闭目打坐,不在言语。 “姜云?”中年人一愣,只是很快的,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点了点头:“若是姜云前去,倒是合适,即便是出窍圆满,恐怕也要头疼欲裂了。” …… 京都,东门。 低头站在东门城外,苏蓉面色不安,离开十日,再归来时,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随着人流走入城门,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再看一眼,面上的不安,眼中的犹豫挣扎中始终无法掩饰。 “快走。” 城门官的历喝下,她再次踏入京都之中,抬起头,犹豫的看了一眼京都的繁华,拥挤的人潮,又低头思绪了片刻之后,又抬头时,她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的坚定。 三刻钟后,登闻鼓响。 又一个时辰,赵皇召集太子,张启年等人,于宫中议事。 又一个时辰,一队大内侍卫从宫中飞奔而出,刀出鞘,弓上弦,直抵安北侯府。 …… “是你做的?”书房中,挥退了百官,只剩下张启年,宋黎二人,赵皇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角,不动声色的对宋黎问。 “儿臣不敢。”听到这话,宋黎慌忙跪下:“虽然儿臣心中怀疑杜林,甚至也心中嫉恨,可却不敢如此行事。 杜候镇守北关,统兵十万,莫说没有证据证明耶律雄奇是杜林所杀,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遮掩,而不敢似现在这般,闹到尽人皆知,无法收场。”宋黎说。 “哦?为什么?”赵皇问。 父子交谈,帝王之术,不适合他人听闻,张启年刚要告罪退下,却见赵皇摇了摇头,不准其离去。 “耶律雄奇是皇子,却只是北国皇子,可杜候在国内镇守北关,地位……”宋黎抬头看了赵皇一眼,眼中复杂:“杜候在国内地位,独一无二,杜林即是杜候之子,儿臣自当为其遮掩。” “哦。”敲了敲书案,微微皱眉,赵皇又问:“那你说说,这一切背后,又是谁在驱使?那苏蓉在杜府十几年,能够打动她的东西,不多吧?” “儿臣、不敢猜测。” “无妨,朕恕你无罪。” “儿臣……不敢。” “退下吧。”赵皇平静的说,宋黎退出书房后,他轻叹了一声。 “忠恕啊,太子如此维诺,行事瞻前顾后,真的能继承我大赵江山?圣人之象,哼。” 忠恕,是张启年的字,平日中二人相处时便一直如此称呼。 “殿下近些年感受民间疾苦,心系百姓,自然是圣人之象,虽不及陛下,却也会是尧舜一般的明君。”张启年躬身一礼:“恕老臣直言,相比殿下,眼前的问题才是关键。 耶律雄奇身死,几天中已经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人人称赞其为大赵英杰,如今苏蓉这一闹,世人皆知耶律雄奇是杜林所杀,真假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林不能是这个凶手,杜候也不会允许杜林是这个凶手。” 两人又探讨许久,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张启年从皇宫中走出,踏入了家门那一瞬间,身子立时变得软绵绵的。 “老爷。” 老管家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张启年,这才发现他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 有能力,有目的,有仇怨去驱使苏蓉闹事的京都有很多人,可完全符合这三点的,不多。 太子宋黎也许有,可他张启年,也有可能。 “张靖呢?”缓了一会之后,身子上终于有了一丝气力,张启年摆了摆手,对老管家问。 “少爷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似乎是去参加秦淮河上的诗会。”老管家说。 “哦。” “回来之后,让他第一时间来见我。” 说着话,张启年缓步的走向书房,那里,才是他应该战斗的地方。 “民生清苦,朝中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呢?或者说,他们懂,一直都懂,只是无法舍弃这一世的富贵罢了。” 第三十九章 福伯拦路,三皇经文 一队侍卫从皇宫中走出,人数过百,铠甲铮亮,杀气凛然,‘踏踏踏’数步之间,便来到安北侯府门前。 “十步一人,速速包围,任何闲杂人等胆敢靠近,逃离,斩。” 一个青年将领满脸杀气,身披铠甲,手持长枪,骑一枣红骏马从队正中走出,一声令下,侍卫们分成了两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只是片刻之间,便将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到府外喧哗,福伯从门房走出,见到有兵士包围侯府,他转身从门房中拿出一柄斩马钢刀,亮银银寒光闪烁,凉气袭人,他手持钢刀走到门前,正见那青年将领骑马向前。 “放肆,侯府重地,岂容你等肆意践踏,下马!”钢刀平指,福伯身子猛地绷直,哪有往日中苍老的模样,对那将领大喝一声,身上杀机四起,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征战沙场时的荣光。 “陛下口谕,安北候次子杜林,涉嫌杀害耶律雄奇,特令我等缉捕归案,压入大牢。”那将领踏马向前,长枪一指,声音森冷,对于福伯的话理都不理,似是通知一般,说着话,手臂一挥:“搜。” 身后,十几个侍卫挺胸抬头,一步向前,踏上府门阶梯,便要搜府。 “我看哪个敢来?!” “侯爷贵为大赵十八国候,一品侯爵,地位尊崇;府门重地,岂是你等说搜就搜的? 没有侯爷手令,今上的皇文圣书,仅凭一道口令便想入内,我看你们哪个不要命的敢来。”说着话,福伯双目猩红,杀机四起,手持马刀,一人一刀,立于府门之下。 …… 吃饱喝足,留下了银钱之后,杜林从暮云镇中走出。 他并没有选择官道,而是沿着小路山林,向京都疾驰。 一步三两丈,一跃踏山壁,血肉经脉淬炼的好处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高山峻岭如律平地,且身子骨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一种神清气爽,融入天地之间的感觉。 这样的能力若是在官道上行走,少不得被人当做妖怪,可在这人迹绝无的荒山之间,倒是没人发发现。 只是一个多时辰时间,百里距离一踏而过,一道宽约百丈的江面横在脚下,眼前瞬间变得开阔了起来。 “难怪那些文人仕子喜欢赞美自然之美,崇山峻岭,茫茫大江,这些唯美的景色,的确值得赞颂。” 不同于秦淮河的清秀瑰丽,白沙江江水滚滚,颜色浑黄,水流湍急,巨浪之声不断传入耳中,他站在岸边,只觉得自然之美和人的渺小。 若是将秦淮河比作大家闺秀,言行举止皆能感受到文弱温柔之意,此刻这白沙江就是那军中的粗汉,杀伐果断,粗狂暴戾。 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向水中一抛,就在那石子落水瞬间,还没有完全被水面淹没,便随着水浪向前了不下一尺,杜林微微皱眉。 “水流太快,若是以一身气血之力强渡,恐怕还没有走到对岸,就已经被卷入江水中,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气血小成,却并不是神,只是比常人力气大了一些,速度快了一些,使用的手段多了一些罢了。 百丈江面,神魂无法帮忙,仅以一身气血之力想要强行踏过,与找死无异。 “这样的水流下,也不会有渡船,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上几月?” 杜林心中犹豫,对于江水异常,倒是并没有在意,天地奇异,有太多无法理解的事儿了,他十几年的人生中,便是隔道雨,这些年也遇到了数次,自然明白相差百里之下,任何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江面横锁了京都的路,杜林倒是想过去北关看看,只是想到此次回京,京都事了之后,从此自由,便也不急于这一时。 沿着江面上下走动了一个多时辰,人家倒是见过不少,只是此时却没有人干冒着必死的危机去送他过岸。 沿江而上,走了许久,水面也不见减弱,杜林清楚这江面上游一定有一处水流交汇的地方,那里一定可以安然的渡过,只是却不得不放弃。 那里,不知多远,一来一去,恐怕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在江岸渡过了两天,吃住都在山间,修行中,一身筋骨经过两日淬炼,仅剩下了不足一成没有淬炼完全。 命魂幽精在这两个日夜中,也变得更加凝实,对于皇文帝书的运用,对于命魂符术的了解,也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攀升。 也许是错觉,他总是觉得,在修行之后,身边的花草变得更加旺盛,苍翠。 “皇文帝书,治世之宝,可以号令,邪秽鬼怪触之者死,是地皇遗留之物,只是驱动却需要以神魂之力,我现在的神魂之力……只能打来一丝,便是游魂都无法伤害。” “若不是青云子以残魂驱动,恐怕便是那白煞,都无法征服。” “薛文姬三人厮杀,消耗了青云子最后的一丝残魂,倒是可惜了,这保命的手段,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施展。” “不过,到是一种保命的手段,虽然无法施展,做不到灭魂,一旦遇到危险,命魂遁入其中,至少可以保证神识不灭。” 心中低喃,将几日努力的整理了一下之后,豁然开朗。 天地人三皇,上古仙皇,各治世两万八千载,留有《天皇文》,《地皇文》,《人皇文》三经,合称《大有三皇经》或《大有三皇文》,又称《三坟》。 与赵国书中记述三皇不同,天地人三皇各有无上神通,是真正的仙道圣皇,他之前所得的《地皇文》,仅是一篇经意术法,虽有总总诡术,却多只能在世俗之中施展,而地皇文与这皇文帝书一旦融合了之后,就变成了一部完整的传承。 如同那篇‘祀灵符’,使用之后,可以使人子孙断绝,亲族尽灭,之前杜林还在疑惑,若时间真有此术,所谓修行又能如何? 到了此时他方才明白,不过是修士以神魂之力驭动符箓的一种手段罢了。 “一六马,二八巳,白羽所说的修行禁忌,在我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 修行也分时间时辰,并非每一时刻都能淬炼气血,锻炼神魂,可那些事儿并没有在杜林身上发生,他想了想,明悟应当是《地皇文》的缘故。 耽搁了两天,江面上的水流终于退下了一些,杜林花了一半的银钱,终于渡过白沙江。 过了江,这个世界变得繁华起来,杜林不敢如同之前那般急速穿行,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日,到了后夜,身子一蹿,消失在夜色中。 清晨,旭日初升,京都,近在眼前。 第四十章 杜林入狱,杜青返京 城门前,相比往日的人潮人海少了很多,略显稀疏,在城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人群依旧不见增多,杜林微微皱眉,不得不向前走去。 刚一走到城门前,一个壮汉一脸喜色,指着一个青年争执了几句之后,抓着他的衣领带到城门官前,只是很快的,那喜色便换做了尴尬,不断对那青年道歉。 “哎,这是第几个了?”城门内,七八个脚商围拢在一起,也不做生意了,对着城门处指指点点。 “不清楚,查到二十七个之后,就有些错乱了,这些人太疯狂了,根本就不给人仔细数的机会。”一个脚商说。 “疯狂是疯狂了,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三千两的银子真的有命花么?”一个脚下放着针头线脑的脚商一脸神秘的说。 “怎么?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故事?” “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官衙突然就发了悬赏告示,而起悬赏的数额一下就是三千两,只是却想不明白其中关键。”有人说。 “是啊,悬赏一事,在先帝时期到是见过,可自从陛下继位之后,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够新鲜的,瘸腿,你知道什么消息?” “那当然了。”那人将几人聚在了一起,眼睛在左右看了看,见到四周没有他人,才小声的说:“你们知道通缉那人是谁么?” 几人摇了摇头,那人一脸得意,继续说:“安北候的二子,杜林,听说杀了北国皇子,引起了今上的盛怒,可他们也不想想,真的抓住了人,那钱有命花么?” “安北候?怎么没有听说过?” “蠢货,北关那些丘八爷的头。”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有一个亲戚在宫中当差,前几日突然受了重伤,我还去看了一下,一条胳膊差点就掉了,听说是哪个府门的护院伤的,莫不是就因为此事?” “嘿,才知道啊,一人一刀挡在门前,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听说宫中的侍卫伤了十几个呢。” “嘿,嘿,看,又抓一个。” …… 杜林自然听不到几人的交谈,他跟随几人的身后走到了城门下,刚要进入时,一个左右晃动,将官模样的城门官突然眼睛一凝。 “站住。” “你是叫我?”左右的看了看,杜林疑惑的问。 “对,就是你,叫什么名字?”城门官手在背后轻轻摆动几下,几个机灵的兵士立马上前,不动声色的将他与人群分开。 “我叫什么?”杜林嗤笑一下,语气平和,可话中却带着刺。“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莫非京都有了新的规定,出入都要询问姓名,或是我的穿着打扮,不能进出?” “少废话,叫什么?”城门官没有说话,倒是身后的一个小卒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一片兴奋。 杜林看了看左右,城门中的人随不多,却也是相比往日,此时聚集的,便不下数十,在这里与人争论,无论输赢,平白掉了身份:“若是有什么疑问,到安北侯府去寻我。” “安北侯府?杜林?”城门官声音颤抖,看着杜林就像是见到了三千两的银锭子。 杜林点了点头,还不待城门官吩咐,几个衙役瞬间上前,将他包围。 “杜林” “杀了北国皇子,了不得啊。” “好汉子,莫低头,头颅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杜候的二子?恐怕这大赵又要生起事端了。” 随着人流穿梭,杜林被捕的消息在京都中快速的散播,惋惜者有,感叹者有,敬佩者有,辱骂兴奋者同样也有。 “杜林?”被几人围在中间,片刻之后,便有一对兵士前来,在认过了杜林后,一个将领对城门官说:“皇榜通缉,自然有规矩,放心,没人胆敢冒领,待验明了身份后,只管去京都府领取悬赏便是了。” 说着话,带着一脸疑惑的杜林离去,只留下了几个兴奋的差役在城门处焦急中煎熬。 “我父亲是安北候杜江。” “是了,既然你们敢毫无顾忌的当众抓捕我,自然早就清楚了这一切。” “可是,为什么呢?” “我父亲谋逆?举兵叛乱?” “京都中又掀起了如柳公一样的谋逆大案?” “不会是我与太子殿下一件如故,殿下想要邀我去府中品茶吧?” 被兵士裹挟着,杜林也不慌张,一路猜测,那将领最初还会与他交谈几句,到了最后,一言不发,甚至有一种想要捂住耳朵的想法。 兵士将他直接带入了京都大牢,大牢前,早就有人等候。 “府尹已经入了宫中,交代我千万看护好了人犯,不可冒犯。”那官员和兵士头领交谈了几句之后,兵士离去,他手一挥,身后有人带着杜林走入了大牢。 关进一了一间不大的牢房内,上了锁后,几个衙役退去。 牢房恶臭,带着一丝霉腐气息,让人作呕,杜林左右查看了一下,大腿粗细的原木被手指粗的铁锁锁住,墙壁由一块块整齐的花岗岩石垒成,除了不见阳光,空气不通之外,到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 京都城外,就在杜林入狱后不久,一骑从北关的官路上飞奔而来。 又一个半时辰后,杜青牵着马,出现在府门面前。 “大少爷。”福伯从门房中走出。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杜青皱眉,用手臂搀扶住福伯。 “就是看着吓人,都是一些个皮外伤,京中的这些小崽子,样子货。”福伯结果缰绳,这一下似乎扯动了伤口,身子只是轻轻的停顿一下,脸上不见丝毫波动,只是他的双眼看到杜青的左手时,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黯然。 “没事儿。”杜青晃了晃手,待福伯将马匹拴住,两人来到书房后,杜青问:“书信中交代的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前几日,大内侍卫包围府邸,明言陛下口谕,小公子杀害耶律雄奇,证据确凿,当受压入狱,待日后御前亲审。”福伯说。 “耶律雄奇?”杜林想了想,又看了一下左手:“他们怎么会认得?” 福伯将除夕太子府夜宴的听闻向杜青讲述了一番后,杜青微微皱眉:“究竟是不是老二干的?” “不清楚,不过,根据老奴猜测,可能性很大……”福伯想了想说。 “怎么会?”杜青疑惑一下,耶律雄奇的本领他已经在战场上领教过了,为此还付出了手掌的代价,却不知道杜林三年间经历了什么,居然能够杀掉耶律雄奇。 这个时候,也不是像这件事儿的时候,轻重缓急杜青分得清,待日后相见,询问一番也就是了。 “人证物证,是什么?”杜青问。 “物证不清楚,不过,人证是……苏蓉。”福伯说。 “苏蓉。”杜青沉思一下,又问:“我再进城时,听闻老二已经被关进了京都府牢,安排一下,我要去见见他…… 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在府中好生歇息一下。” 说着话,杜青换了一身衣袍之后起身离开府中。 第四十一章 父子对话,兄弟重逢 “父皇。”皇宫中,宋黎跪拜问安,起身后说:“杜青回京了。” “哦。”赵皇应了一声,抬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都做了什么?” “巳时入京,大概午时离开杜府,如今正备下厚礼,对京中大员一一拜访,似乎是想要见杜林一面。”宋黎说。 “见就见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挥挥手,再次低头批阅奏折,等了一会后,见宋黎依旧没有离去,叹息了一声将其唤到身边。 “杜林杀害耶律雄奇,证据充足么?”赵皇问。 “不足。”宋黎坐到赵皇面前,想了想:“虽然有苏蓉指正,可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口口声声说除夕当夜,见到杜林浑身是血,将衣袍马刀埋入了秦淮河,可多日寻找下,在那一处的前后,只找到了几件破旧衣物。 并且,春香楼离枫也曾证实,当天两人风流一夜。” “这些重要么?”耐心的听完宋黎的话,赵皇询问,见他想要说话,赵皇一摆手:“想好了再说。” 宋黎闭目沉思,想来许久,也没有什么头绪。 “你太心急了,也缺少了一些决断,世人称呼你为圣贤转世,想来这些年,你脑海中只记得诗词歌赋,都忘记了世间还有权谋吧?”赵皇说。 宋黎脸色一变,立时变得煞白,匆忙跪下,赵皇起身,将其拉起后说:“这些年间,我一直忙于国事,对于你,倒是疏于管教了。” 他称呼的是我,而非朕,这让宋黎松了一口气。 “你当日夜宴,在冲突爆发之时,便应该第一时间去阻止,而不是在一旁旁观,你要知道,杜江也许有了二心,可他依旧是我大赵臣子,依旧需要听从皇令。 这些年间,朝廷政令只要不涉及到他回京述职,他从来都是安排的妥当,甚至比朝中的一些官员处理事件更为圆滑。” “他是大赵臣子,耶律雄奇是北国皇子,身份不同,地位不同,但无论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和杜林的立场应该是相同的,在天下臣民面前,也必须相同。” “这是你犯得第一个错误。” “耶律雄奇身死之后,处事慌乱,没有在第一时间封锁住消息,而是慌张的前来宫中,致使消息扩散,闹的满城风雨,处处都在谈论他遇害一事,流言四起。 等到朕下了皇命之后,北国使团甚至比刑部官员更先知道了案件的全部,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误。” “那日那恶奴敲响了登闻鼓,你就在城门之前,在听过了案件全过程后,第一时间应该做的,不是将她带到殿前,而是……处死。” “那些证据,那些指责,重要么?”赵皇叹息了一声,见宋黎依旧疑惑:“重要,也不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人心,是大义。” “大义在手,懂得操控人心,这才是权谋,而不是你那般,舞文弄墨,吟诗作赋。” “可是父皇……”宋黎仔细的想了一下,整理了一番思路,对于赵皇的指责他接受,却不同意:“只要找到了杜林杀害耶律雄奇的证据,无论是将其交给北关,或是交给北国,对于我们,有利无害啊。” “若是交给北关,杜候少不得要让出一些东西吧?无论是军权或是政事,利益的交换下,他怎么会一寸不让? 杜林杀了耶律雄奇,北国知道了消息之后,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两方交战,只要我们能够控制杜候不溃败,对于大赵,好处繁多啊。” “若是交给了北国,虽然如今人人拍好,可人心是善忘,只要放出一些与北国结盟的好处,不再擅动刀枪,北方安定。 那时国内对于杜候总总,自然厌之恨之,有北国盯着,即便是杜候有心动乱,想来也无能为力吧?” “与虎谋皮,养虎为患,这些年,你究竟都学了些什么?”赵皇听过之后不动声色,只是话中语气却阴冷异常,他手指一指门外,平静的说:“滚出去。” …… 在外奔走了一天,杜青终于等到了想要的消息。 可以见。 在京中购买了一些精美的吃食之后,提着食盒,杜青走入监牢。 “哥。”离着很远,杜林便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直到杜青走进,他才轻唤一声。 “恩。”杜青上下打量了杜林一眼:“高了,也变得壮了。” 说这话,他将食盒放下,看了一眼衙役:“让我进去吧,放心,我在这,他不会跑,也跑不了。” 杜林点了点头,那衙役一脸犹豫,杜青从怀中那处一锭五两的官银放入他的手中后,自顾自的拿出了钥匙:“来之前,我已经和赵府尹谈论过了,我不会让你为难,也别让我难堪。” 衙役连说了几个不敢,转身退出,能够将杜青带来,自然是收到了命令,卡要一些油水还好,若是真的惹怒了人家,谁知道谁会做出什么?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不是么? 杜青走入后,将其拉到身边,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之后不久。”杜青说着,打量了一番杜林,两人相互观察彼此,一时间倒有些沉默。 三年不见,再次相见,却多了一丝愁绪和陌生,这陌生不是因为疏离,而是时光在身上留下的印记。 人都会变,或多或少,或好或坏,那一丝变化,便是彼此间再次相遇后对熟知记忆的陌生。 交谈了一会,吃了一些饭食,杜青看了眼左右,见这四周没有一丝人影,对杜林问:“耶律雄奇?” “是我。”杜林点了点头。 “苏蓉呢?”杜青问。 “也是我。”杜林说。 杜青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刚要说话,杜林笑了一下说:“对了,哥,你知道么?仲元哥回来了。” 杜青突然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起来,也很多年没有见到了,既然都回来了,自然要找一些时间相聚一下。”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林说。 杜青再一次打量了杜林一眼,越看,越是觉得欣喜:“既然都是你,想来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吧? 想要什么,尽管说,我来时父亲已经交代,无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带你回北关。” “想过,并不复杂。” “没有证据的指控,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即便是北国南下,自然有父亲抵抗,陛下虽然防备,却绝对不会见死不救,北关一旦被破,皇族的命运恐怕更惨。 也许会死很多人,可北关哪年不在死人?死的毫无意义,甚至不被人所知,若是北国真的敢南下,至少他们死后会被人称为英雄,不再似之前一样,如野草一般。 至于北国?陛下不敢。” “没有证据?”杜青笑着问。 “不,因为民心。”杜林笑了一声说:“至于想要什么?没什么想要的,父亲的这一句话,胜过无数保证,许诺,听着心暖。 我记得北关距离冀州不远,父亲的账下似乎有一队水军,我想去蛇岛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蛇岛?”杜青脸色一正,严肃的问:“确定?” “恩,至少比直接在京都离去方便了许多,而且,我的安全不用担心。”说这话,杜林攥住锁链,轻轻一拉,那手指粗细的锁链在杜青惊骇的目光下如同草芥一般‘噗’的破碎。 杜林想过将这一切隐藏起来,只是想到去了北关之后,终有一日也会远走他乡,不如趁着此时,将一切说明,免得杜青担心,不敢作为。 一切的一切,早在初一那天便以定下,无论是京中的那些传闻,流言,或是苏蓉。 欲带王冠者必受其重,他一身血肉,经脉淬炼完毕,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生在将相之家,有太多的不为人知的约束,必须给家中,给赵皇,给京都群臣,留下一个走出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是……蛇岛。 第四十二章 老友相见,杜林谋划(上) 从狱中走出,杜青脸上依旧难掩震撼,震撼于杜林一身的武力,同样也震撼与他的目的居然是蛇岛。 对于其它变化,他只会高兴。 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落下,站在门前考虑了一会后,按照杜林留下的地址,向张仲元的住处走去。 张仲元的住所又略显荒凉破败,废了一番力气之后,才找到了两人。 “张仲元,蒋智,滚出来。” 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片刻之后,张仲元和蒋智在屋内走出。 “杜青?” 两人疑惑了一下,只是这一丝疑惑很快就变成了肯定和重逢的喜悦。 彼此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对方曾经熟悉过的痕迹,多年未见下,岁月,真正的磨平了一切,只留存那一份情感在发酵中,越来越浓。 寒暄一会,陌生逝去,即便是蒋智见到杜青的到来,也是欣喜之极,交谈了一会后,见杜青似乎有事儿与张仲元要谈,随便的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离开了房间。 “杜林入狱了。”杜青说。 “恩。”张仲元看着杜青说“既然你来到了这,显然,见过他了吧?” “他让我来找你。”杜青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兄弟之间,不用外道。” “把我的家人接去北关。”张仲元说。 “好。”杜青毫不犹豫:“一会给我一个信物,回到北关后,我会安排人去接。” “恩,走时我会给你。” 张仲元想了一下:“到时最好赶一架软一些的马车,兰州到北关,几千里的路程,多是崎岖山路,老母年长,这些年身子骨也不是太好,经不起颠簸,张琪前些年摔断了腿,有些麻烦。” “我会注意,放心,还有么?”杜青心中也有些凄凉,张仲元离京前,里里外外一大家子人,到了现在,能让他依然惦记的,只有老母幼弟。 剩下的人去了哪里,自然不必探寻,这种向人伤疤上撒盐的行为,他不会去做。 “我要从军。”张仲元有些挣扎,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坚定的说:“不论在不在杜候账下,只要临近边关就好。” 杜青皱眉,没有像之前那般斩钉截铁的答复,心中似乎正在思量,张仲元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有些麻烦。”过了一会之后,杜青说:“听老二说,你科举高中,甲榜第三,这些年间,你应该清楚那些文官的德行,宁肯肉烂在锅里,也绝对不许人觊觎……” “自然清楚。”张仲元语气略显不屑:“放心,他们会放行的,也不得不放我离去。 惹急了老子,我深夜上门,杀他个鸡犬不留,这样的事儿,在兰州时候,兄弟我做过不少,怎么让他们放我离去是我的事儿,你只需告诉我,能不能将我安排到边关就好。” “可以。” 这一次,杜青回复的斩钉截铁,张仲元使用什么办法,那是他的事儿,与自己无关。 张仲元又详细的向杜青交代了家中的一切:“这一路上,千万要安排的妥当,不是兄弟不相信你,实在是怕了。 我没什么亲人了,只剩下她们两个牵挂,若是路上真的出了什么天灾…… 哎,生死有命。” 又聊了一会,两人的话题转到了杜林身上。 “小年那几天在秦淮河上见面,没感觉他和小时候有什么变化,可初一那天他找到我,真的将我吓了一跳,胆大,够狠。”说着,张仲元笑着看了杜青一眼:“和你当年差不多。” “不是够狠,胆大,是蠢笨。看似无懈可击,可哪怕出现一丝的意外都不好收场,和玩火自焚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杜青说。 “你啊。”张仲元指着杜青,哈哈大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没有证据,谁又敢拿他如何?若是朝堂敢胡作非为,想必杜候账下的数万兵甲也不会同意,便是那真凶都乐得有人替他顶缸,甚至可能会为其提供无数的佐证。 可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探查,只要这大赵臣民相信了人确实是他杀的,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说完话,张仲元假意喝水,小心的观察杜青的神色。 杜青一脸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那一丝好奇,似乎也是对于事件本身经过的存在。 他心中略微叹了一口气:“官府在秦淮河里挖出来的衣服,是初一那夜,我们一同埋下去的。 苏蓉告状,民间谣言,都是经我之手。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让我在无数日夜里魂牵梦绕的京都,对你们来说,仅是囚笼。” “我也没想到他会变得如此果断。”杜青笑了一下。 三年前他离京,杜林尚不能独当一面,书信往来中,也没有发现太大变化,却不想刚一回京,就给了自己一个巨大的惊喜:“尤其是苏蓉敲响登闻鼓,闹的天下皆知,在民间,算是彻底坐实了一切。 倒是颇有一些自污以保命的想法。” “愚民么,就是这样,他们想知道的不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真相,而是喜欢捕风捉影,探寻那些被官方禁止的消息。 通过自己的猜测,想法,将其扭曲,变成自己希望的真相,三人成虎,不就是这样的道理? 这一点,杜林做的不错,对于人心的把控,很好;将事实的真相白字黑色的放在眼前,不会有太多的人感兴趣,最多也就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若是将结果半遮半掩,将线索放到他们面前,经过不断的猜测,就变成了他们心中想要的结果,人云亦云,风波惊起。 至于苏蓉,你倒是猜错了……”张仲元说。 “哦?”杜青疑惑了一下,在狱中与杜林交谈,这些事儿自然不能说出,这也是他此来张仲元处的原因。 知道了大概,可若是一些细节处出现了意外,往往便是失败的开始。 “敲登闻鼓,是她自己提出的。”张仲元苦笑了一下。 “她知道?”杜青眉头一皱,看了张仲元一眼。 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少,一个人知道,两个人知道,和三个人知道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一旦知道一件事儿的人数超过了三个,也就谈不上什么秘密了。 (感谢西米的西老大的打赏,让我终于不用空着粉丝榜裸奔了) 第四十三章 老友相见,杜林谋划(下)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张仲元苦笑了一下,眼中却露出敬佩的神色:“不得不承认,你们兄弟的眼光很好,当年我的家中若是有一个这样的仆人……嗨。” “她是一个值得让人敬佩的人。”张仲元一脸郑重:“杜林原本让我以利诱之,可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事儿,利诱的方式,风险太大。 去之前,我的心中依旧没有决断,犹豫中,带了千两的银票,鬼使神差的,又拾起一把剔骨钢刀。 一千两的银子,可以改变很多,至少在当年去往兰州的路上,我见到了太多的丑恶。 一切的背叛,都因利而起,又因利而终,这利包括名,包括金银,同样也包括了亲情。” 兰州的路上,风沙漫天,一个中年的汉子趁着夜色逃离了人群,那是他的小叔,怀中揣着的,是十几口人剩下最后的银钱。 他就那么走了,带着银钱,将重病的妻儿老母抛在一旁,哪怕离去后,就此成为流民。 兰州苦寒,京都、富贵繁华,让人留恋。 杜青起身在张仲元的碗粥添了一些热水,也不打断,侧目倾听。 “……” “到了她的住所后,我就知道,这刀我拿对了,她家里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子,挺可爱的,是她的孙儿吧?” “恩,我离京前记得她说过,家中有两个小孙子。”杜青点了点头。 “我猜也是。” “她眼中的那种疼爱,做不得假。” “我进去之后,一掌掰断了一块一指多厚的花岗岩石板,问她,想不想要两个孩子的命。 说来可笑,他那两个儿子,看着五大三粗,听说还是远近闻名的泼皮,见到了我的手段后,就缩在了墙角,连个屁都不敢放。 两个儿媳也好不了什么,唯唯诺诺的;倒是她,还算冷静,问我‘想要我做什么?’我把和杜林商量好的事儿和她说过之后,她死活都不同意。 我把钢刀横在了两个孩子的脖子上。 那两个孩子吓蒙了,挣扎中,甚至在脖子上刮出了一道血痕,她依旧迟迟不见点头。” “拿孩子威胁,这种手段,很卑鄙,却很有效,果然,见她不同意,他的两个儿子不敢对我如何,对他们的老母亲,却下得去手,张的开嘴。 最后无奈,我不得不打晕了他们,将一切和苏蓉说了一遍。 可是苏蓉听后,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她依旧是在拒绝,正恼怒间,她却告诉我‘少爷的办法很好,但若是只告到京都府,恐怕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张仲元摇了摇头,对杜青又说:“我很敬佩你们的眼光,也许金钱能够被人抗拒,可若是为了报恩,金钱和亲情都可以抛弃的话,这样的人,值得敬佩,你们兄弟二人这些年的作为,同样值得敬佩。” …… 从张仲元处离开,时间已经到了亥时,杜青回到了门房和福伯交谈几句,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口果然只是一些皮肉伤,叮嘱按时吃药后,回到书房。 顺平了情绪,将今天总总在脑中过了一遍,他铺上纸,将一日收获一一记录。 离开北关前,杜江以为杜林证据确凿,为了能够将他安然带回北关,向赵皇开出了总总条件,如今看来,事实并非想象中那般糟糕,他自然要在这些条件间,选着等价的方式相互交换。 世人都知道杜林杀了耶律雄奇,却不知道杜林真的杀了耶律雄奇,这是杜青最满意的地方。 至于蛇岛…… “长大了,也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后,杜青掐着张启年下值的时间,来到了张府门前。 “可是杜小侯爷?”还没等敲门,张府内,老管家便拉开了侧门。 杜青点了点头。 老管家说了声‘小侯爷跟我来,老爷有过交代,若是小侯爷前来,直接前往书房就好’后,带着杜青来到张府书房中。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书房,依旧有些清冷。书案上,折子,书籍,胡乱堆放,让人看不出有什么章程。 张启年坐在书案后,提笔批书,张靖在一旁坐着,一声不吭。 “坐。”见到杜青进来,张启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对老管家说:“给小侯爷上一杯温茶。” 杜青进入书房后,张靖便一直静静的观察,这几年,随着张启年身居高位,他对于大赵文武从来都是仔细专研。 北关小侯爷的名声虽说在民间并不响亮,可在他耳中,已经听过了数次,何况还出现了除夕那夜的意外。 张靖的出现,杜青并不意外,早有传言,张靖虽是张启年长子,却也是其半个谋士,小圣人的名讳也并非浪得虚名。 隐隐感到一道目光注视,杜青看了张靖一眼。 老管家沏了一杯温茶放到杜青面前。 “张相,既然你早知我回来,想必也清楚我此来的目的,我与父亲都是行伍之人,不懂得拐弯抹角,咱们开门见山可好?”杜青身子一正。 “说。” “杜林必须离京。”杜青斩钉截铁的说。 张启年微微皱眉,似乎并不习惯这种谈话的方式。 “不可能。” “既然杜兄说开门见山,那咱们就把一切说明了。 自前朝起,领兵大将在京中留守家眷便是规矩,一是防备将领在外生出异心,二是边关苦寒,家眷生活多有不便,三是…… 无论如何,陛下都不可能让杜林离京,那是规矩,也是祖制,规矩乱不得,祖制更不可逾越。”张靖说。 “听听我父亲的建议如何?”对张靖的话充耳不闻,杜青问张启年。 张启年点了点头,杜青缓缓说道:“北关地域广阔,从九山到河内平原,横跨七百里,这些年间朝廷一直想要推行王政,只是那里地广人稀,又时有蛮夷出没,北国大军每逢秋季会挥军南下,劫掠粮草人口,出于如此考虑,父亲一直未同意朝廷设府。 可近些年间,北国大雪滔天,每逢冬季,人口锐减,元气大伤,父亲认为时机已到,朝廷可在北关之处设立府衙,兵灾流寇,自有北关兵马阻挡,从此之后,父亲只管兵马,不涉政令。 对于国内政令,父亲双手赞同,并在我归京前交代,若是见到张相,可在北关新府率先执行新政,让圣意照耀蛮荒,张相以为如何?” 杜青说完,张靖不在言语,皱眉沉思,张启年仔细思虑了一下其中得失。 杜江佣兵北关,这些年间以成为赵皇心头刺一般的存在,若是能在北关设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杜江实力。 可是…… 一旦在北关设府,势必会牵扯许多东西,官员的赴任,国民的迁徙,经济,民生,北国的威胁等等,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将大赵拖入泥潭,至于在北关新府率先变法,反倒变得次要起来。 “这些事儿,需要陛下决断。”张启年说:“不过,即便是到了陛下那里,恐怕也不会允许杜林离京。” “那么,如果去的是蛇岛呢?”杜青笑着问, “蛇岛……” …… 涉及杜江,新府,这些事自然不是张启年能够决定的,该说的都说过了之后,杜就要离去,正当他起身时,突然想起了苏蓉。 “敢问张相,倒是不知道那个状告我弟弟的奴婢苏蓉如何了?” “苏蓉?”张启年疑惑一下,在苏蓉敲响登闻鼓后,已经变得无关紧要,这些小事儿,他自然不会去关注。 “哦?没想到杜兄对她还这么关注。”张靖笑了一下。 “死了。” “死了?”杜青心中一冷。 “恩,苏蓉是殿下亲审,这些时日一直关在府中,只是,今早的时候,殿下入宫问安,两个新来的小吏下手也没个轻重,许是打的太狠了,承受不住,咬舌自尽了。”张靖说。 杜青心中了然,却不在言语,太子亲审的案子,那小吏有几个胆子敢粗心大意? 他告罪了一声,就此离去。 “杜候,养了个好儿子啊。”杜青离去后,望着他的背影,张启年叹息一声。 “父亲的意思是,杜林入狱一事都是……” “你说……还有别的解释么?” …… 杜青离去后,张启年收拾了一下前往皇宫,和赵皇在皇宫中密议了约一个多时辰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返回府邸。 一夜后,杜林走出大狱。 “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刚一走出大牢,一架马车停在他面前,杜青哈哈一笑,指了指马车:“别废话,上来,回家。” 杜林一步迈上,马车缓缓离去。 “哎?” 走进大门后,杜林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忘了一些习俗。 “怎么没见到火盆,净手的柳枝?” 命魂肉身,有皇文帝书护佑,他自然不怕那些邪秽,只是少了这些个程序,总觉得身上不舒服似得。 杜青一愣,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习惯,只是在北关时,见惯了生死,每次领兵外出,都不抱着活着的期待,将生死看的很淡,这些习俗自然更不会在意:“武勋世家,战场的杀丕,还怕什么邪秽鬼神?少废话,先去洗洗身子,臭了不知道么?” 说着话,一脚踢向杜林屁股,大笑中,杜林灰溜溜的前去洗漱。 第四十四章 终离别,愁上心间 夜微冷,清凉。 饮一杯温酒,坐在书房前的院落中,两人抬头望天。 “记得小时候我一哭,你就会拉着我看天上的星星,骗我说母亲不喜欢哭的孩子,她正在天上看着我们。”杜林说。 一坛烈酒,在久别重逢中饮尽,面色略显潮红,带着一丝醉意。 “还说呢,那时候你就喜欢哭,早上哭,晚上哭,一天到晚,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哭,就是在酝酿眼泪,吓得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若不是那次我偷偷的问父亲‘杜林究竟是不是咱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哭’,被父亲暴打了一顿,才确定了你真的是我弟弟,我才不会理你。” 一些童年的趣事再次提起,别有一番风味,清风、星空下,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只是,人变了。 “若不是你告诉我,每一颗星星都是人死后的魂魄所化,他们不会死去,我也不会和仲元哥他们吵起来。 还记得当初因为仲元哥还是谁了的?说了一句天上的星星不是魂魄,是如我们脚下土地一般的星辰,为此我们好久没有说话。”杜林笑着回忆。 “谁让你笨了,查找古籍,天圆地方,我现在还记得你和鲁杰一本正经的谈论天地的模样,两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谈论天地至理,哈哈。”杜青大笑一声,又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不懂事么,总想着事实就是你说的那样,星星就是魂魄所化的,那样,母亲就能一直看着我们了。” 说完,杜林略显沉默,喝了一杯酒,想了想,对杜青问:“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杜青认真的看了眼他,摇了摇头,略显沉重的叹息一声:“我也不清楚,记不起来了。” 杜林从书房中又拿出了一坛烈酒,两人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时间有些沉闷。 “父亲,付出的代价大么?”用烈酒压下心中的沉闷,杜林问。 “没什么大的代价,相比我离开北关时父亲的条件,此次谈得上大获全胜了。” 将对张启年开出的条件再次的讲说了一遍之后,见杜林脸色不是很好,杜青叹息的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怪父亲,也怪我…… 让我说完。 其实在一年多之前,父亲就提出这样的想法了,只是,你知道,正好那段时间赶上我手断了,很落寞,也不想让你见到我当时的模样。 想着你在京都中虽然孤单,却还安全,一旦去了北关,可能就会变成了我的模样,整日厮杀,说不定哪一天就无声无息的死去了,和父亲争吵几次后,父亲便没有再提。” “这一年,总算是缓过来了,留你在京都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和父亲商议一番,本来都已经决定了,我会在年前回家,可正巧福伯传信,耶律雄奇南下京都,你在京都,对耶律雄奇也许并不了解,可我在北关,不止一次的听过他的大名。”杜青说。 杜林点了点头,在杀了耶律雄奇之后,他也曾专门打探过他的一些消息,自然明白杜青说的不假。 大萨满批命,言其为北国雄主,终有一日会统兵入主中元,地位崇高,即便是北国可汗对他的建议也会慎重考虑。 “几天时间,父亲派了三队斥候南下,可是最终都是音信全无,你的事儿,若是其他人来办,父亲不放心,我回京,他更加担心,所以只能再次拖着。 直到福伯传信,才知道有人闯入了皇宫,报了北关大捷的消息,加上耶律雄奇身死大赵,父亲才彻底的放下了心。 与我在此商议你的事儿时,却是突然听到了你杀耶律雄奇的消息,所以我才匆忙间的回来。”杜青说。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嫉恨过你们,你信么?”杜林喝了一杯苦酒, “信!”杜青陪着他喝了一杯,抬起头,却正巧此时银河横空,漫天星雨:“只是不想让你心中留下疙瘩。”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也不曾嫉恨,更明白你们的苦心,只是,有时候,逢年过节的,心中实在思念,挂念你们在北关的一切。”杜林说。 杜青点了点头,相信他说的一切。 “说北关,说了这么久,北关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在书中看到,每逢冬日,大雪封山,尽是一片冰天雪地,能泼水成冰,这一切都是真的? 哥……你别笑我。 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离开京都,一直想看看大雪。”杜林说。 “的确是那样,冰天雪地,一片寒洲。 不过,别想得太好了,那里生活很难,而且,据我猜测,你去了北关,更大的可能是如我当初一般,直接被父亲扔到军营,出生入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杜林微微皱眉,倒不是对危险恐惧,也不是对军中生活排斥,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的缠着福伯讲述军中故事,极度向往,可在得到了《地皇文》后,这想法便彻底的没有了。 他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 “怎么了?害怕?还是有什么困难?”杜青笑着问。 “倒不怕。”杜林整理一下思绪:“哥,你知道,前几日我得到了一些机缘,如此才练成了一身让你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功力,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仙……” “停。”杜林刚要将几日的经历向杜青讲述一遍,杜青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在仲元那里听说了一些,这是你的事儿。 你得到的缘法是什么,我不过问,可你应该知道怀璧其罪和祸从口出的道理,刚刚还在夸你成熟了,现在看来,还是这么的愚笨。” 杜林自然明白那些道理,可他不觉得将这些话说给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什么错误,都说言多必失,可若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要防备,将一个秘密死死埋在心间,直至死去。 是否、太孤单了一些? “你的缘法,我不了解,也没办法给你出什么注意,不过,你记住了,从此以后,那些秘密就彻底烂在心里,不要和我说,也不要和父亲说。 这是对你的保护,也是对我们的保护,至于父亲那里,不用你管,我去解释。”杜青说。 从张仲元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之前还想提醒杜林,却不想他主动的提起。 杜林想了想,事实的确如此,当日在白羽,薛文姬三人身上见识的种种诡异手段危险无比,不与父兄讲述,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两人喝的有些多,交谈中,涉猎的也极为广泛,军阵,朝堂,民生,经济,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昏昏沉沉的睡了。 清晨。 距离开启城门大概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杜青牵着战马走出府门,他深深的看了眼安北侯府的门庭之后,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就此离去。 “哥,一路平安,在北关等我。” “踏踏”声渐渐远去,杜林遥望北。 在杜青起身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他也相信哥哥知道他醒了,两人谁也没有做声,只是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滋味。 “最多也就是三五个月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杜林喃喃。 …… “明天就要走了。” 五天后,杜林坐在院中,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默默发呆。 院中的那棵果树,是当年贪嘴,和哥哥偷偷种下,十几年间,不经修剪下,已经是枝杈横生,足有大腿粗细。 石桌正中的那个凹陷,是当年效仿滴水石穿,铁杵成针,一点点用锉刀蹭出来的。 大门上…… 点点滴滴,一丝丝的回忆,随着离别的情绪蔓延,整整一天,他就在府中来回的走动,寻找那些曾经留下了深刻记忆的事物。 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十几年人生的都在此度过,原本以为已经厌烦,可是现在,只觉得留恋。 杜林想仔细的看看,将这一切都印在心间。 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更大的可能,是此生都不在归来。 …… 这几天,张仲元走了,也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办法,大赵文臣,丝毫没有阻挡,跟随着杜青北上的脚步,无声无息间消失在了京都。 蒋智还是如之前一样,住在那间破旧的茅屋中等待朝堂的消息,日复一日的盼望着。 鲁杰在杜林出事儿之后,几次登门,在听闻杜林即将前往蛇岛的消息后,陪着杜林就在他和哥哥醉酒的那个石桌旁,酩酊大醉。 第四十五章 终离别,再见,京都 将一些随身的物件带在身上,门外,福伯早已准备好了吃食。 “我走了之后,您就自己定下一个时间走吧,去北关,父亲和哥哥都在那儿,过上一段时日,我也会去。 京中已经没有留守的必要,无依无靠的,留您一个人在京都,我不放心。”杜林说。 福伯心中感激,只是,想了想后,依旧拒绝:“两位少爷都离去了,自然是好事,没有了朝堂束缚,从此天高海阔,展翅高飞。 京都中,依然需要有人留守,侯爷也要一个信任的人,传递消息,处理一些不方便被人知道的事儿。 老奴年纪大了,已经提不得刀枪,上不了沙场,回到北关,不过是拖累,反倒是就这样留在京都,对老爷,对自己,都有好处。” 杜林听后,心中一黯,福伯身上的创伤已经结痂,只是变得更加佝偻,苍老。 交代他以后多注意身体,杜林拒绝了福伯相送,独自向府外走去。 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熟悉的点滴在脑中浮现,就此离去后,也不知道再见时又在何日。 苏蓉的遗骸是他和福伯两人共同收敛的,埋在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对于那个多灾多难的女人,他的心中除了感激,仅剩下愧疚和自责。 “傻子一样的蠢货,一点恩德,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赵皇旨意下达后,即便是当初种种被人察觉到,也关联不大,事实上杜林也从没有想过要去隐瞒什么,只要一切成为了既定的事实,离开了京都,一切好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听起来很美,可真正的落到了身上之后,却发现只能给自己带来负担。 苏蓉就是如此,这几日间,他的脑中经常会想起那个麻子脸,凶神恶煞的厨娘,恩情,不好报,尤其是人已经死去之后,这些事儿,就永远的埋在心间,成为永恒的愧疚,无数个日夜,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许这道伤疤便会再次掀起。 …… 府门外,一辆囚车停留,七八个军汉蜷缩在囚车边一言不发,许是知道此时身处何处,神色中略显忐忑。 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往来官宦均是披金戴银,车马精美,装饰富贵,远远一撇,见到囚车,都是一怔,之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略显厌恶。 “小候爷。” 一个领头模样的汉子见杜林走出府门,犹豫一下后,依旧上前。 他的称呼很有问题,杜林却不会改正,看了眼他手中的锁具,笑了一下伸出双手:“来吧,我不会让你们为难,既然是宫中意愿,尽管执行。” 那人道了一声‘得罪’,枷锁加身,又犹豫一下后,将杜林关入了囚车,一挥马鞭,缓缓驶出朱雀大街。 几个军汉紧紧跟在车旁,逃命似得想要快些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大街对面,人人侧目。 “这些手段,有些幼稚了,似乎并不是陛下意愿,我如此张扬的离去,想来陛下心中也是不喜。” 从京都中逛了半圈,到秦淮河下游的码头之后,身上收到半框的烂菜叶。 人是盲从的,哪怕他们与杜林素不相识,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因为什么事儿坐上了囚车,可是出声声讨一下,总是没错,一来可以表现自己的正义,二来,也希望用这种声讨的手段遮掩内心的邪恶。 码头旁,一队士兵手持刀枪,森严戒备。 一辆辆囚车从四面八方不断赶来,和杜林一样的狼狈,不同的是,他们的状态似乎并不好,或蹲或坐的在囚车中,最少的一辆车,都有五人,只是那嗜血的双眼让人毫不怀疑,他们可能会随时暴起。 “走,快点。耽误了时辰,老子拔了你们的皮。” 囚车打开,一个个衙役手持皮鞭,不断驱赶囚徒向前,一鞭落下,皮开肉绽,却没有一丝的惨叫传出,至多,也只是一声闷哼。 从脚下,到秦淮河中的那一艘大船,约百步距离,人群拉出一条长线,在衙役驱赶下,不断向前。 士兵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紧握刀枪,精神紧绷,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你信不信,你们拦不住老子,若不是在这大赵实在无趣,就凭你们,也想抓我?”一个瘸腿走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面前,嚣张大笑。 身后,衙役挥鞭就要落下,可他回过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衙役手中长鞭便赫然收起。 眼中杀气,着实恐怖。 将领紧握长刀,一言不发,对瘸腿的叫嚣置之不理,只是身子略微的抖动一下。 士兵身后,几百个老少围拢两侧,对着那些囚徒指指点点。 “看到那个刀疤脸了么?我认得他,是钦州人,为了一点银钱,杀人灭门,一家十几口,一夜之间灭绝,我年前还在念叨,以为已经被处死了,却不想再这居然能见到,这是要去哪?” “十几口?那算什么,你看那个,对,就是那个瘸腿的,知道那是谁么?北地悍匪,匪号过山风,这些年间犯过无数的案子,奸淫掳掠无所不作,即便是官府都毫无办法,前些天还听闻作案,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缉拿了。” “不清楚去哪里,可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死了最好,何苦浪费如此力气?” “死了最好?恐怕还不如死了呢,你们知道他们要去的是哪里么?”有消息灵通的明白人,一出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里?” “是啊,快和我们说一说。” 那人神色得意,见情绪似乎酝酿的差不多了,开口说:“他们要去的是……蛇岛。” “蛇岛?”众人大惊,满脸震撼。 那人面带得色。 只是…… “蛇岛是什么岛?” “没听说过,蛇岛,莫非是全部是蛇的岛?” …… 走在人群最后,一个衙役跟随杜林身边,到了码头后,在文书处签字画押,验明正身之后,衙役离去。 杜林随着人潮向前,轻轻一跃,踏上了大船。 这船很大,足够容纳百十来人,可此时几十的兵士守护,又有二百余囚徒登船之后,立即变得拥挤起来。 刚一上船,便有一个差役将他们驱赶进一间大仓中,镣铐也不卸去。 百十个人,拥挤在三丈见方的空间中,燥热,拥挤,只是片刻之后,各种难闻的气息便清晰传来。 混杂着恶臭,阴臭,汗臭,口臭,狐臭等等气味,呛得人想要流泪。 “哪个爹?这么呛人,快收了神通吧。” “闭嘴,别特么找死,知道老子是谁么?再敢哔哔,弄不死你。” 一群穷凶极恶之徒,都是好狠斗勇之辈,谁也不服谁,只是一会功夫,便有不下十人打斗在了一起。 他们都很克制,打斗始终限制在两人之间,没有波及他人。 身边人,冷眼旁观,不劝解,也不上手,更有甚者斜躺在一边,或闭目养神,或低头沉思。 杜林身边,过山风喊了两嗓子,过了一会,就有十几人从各处转来,聚集到他的身边,周围倒是有人对此有些意见,只是在其安抚下,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与之前在码头上相比,过山风仿佛换了一个人,和声细语,耐心异常。 “缺了谁?”清点了下人数,发现不对,过山风对身边的一个瘦子问。 “老九和豆子,应该是在刚刚进来的稍早一些,在别的房里。”瘦子说。 “哦。”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被分别关押,没事儿,等到了蛇岛,自然会相遇。 猴子……”过山风说着话,将手臂伸平,十几个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从身上摸索了一下,将一根铁丝插进锁孔,鼓捣了片刻后,那枷锁吧嗒一声打开。 “时间长不用,生疏了。”猴子笑了一下,只是一会时间便将他们身上的锁具尽皆卸去。 “叉子,船上什么情况?”过山风对之前回答他问题的叉子问。 “四十几个兵丁,水手,船家,加在一起,约莫七八十人左右,这船是福州船厂建造的战船,当年是水师所用,最大顺风航速每时辰一百里左右,不快。 咱们去往蛇岛,需要一路向西北航行,正是逆风,快不了,大概需要二十几天的时间。”叉子说。 “才四十几个兵丁?”一个壮汉一脸不屑:“看不起谁呢?老大,不如咱们干他一票吧,虽然之前一直在山上,从来没有下过水路,可这世间的买卖都是一个道理,刀在脖子上,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对啊老大,干他一票,我还一直没见过大海呢,听说那些文人就喜欢在甲板上吟诗作乐,不然咱们也尝试一下?” “这里这么多兄弟,那些兵丁还不是一走一过的事儿?都是菜鸟,恐怕连血都没有见过。” 十几人在一旁争论,毫不避讳,人群外,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论,表情各异,有不屑,有无动于衷,也有心动的。 穷凶极恶之徒,也并不是每人都是疯子,有人喜欢仔细谋划,有人喜欢出手见血,直来直去,各不相同。 杜林听着,心中一乐‘果然,说话有趣,各个都是人才’,本不想理会,可想到一路上路途乏备,又需要早一些乐子,消解心中的苦闷和那丝对未来的忐忑,仗着艺高人胆大,说道: “这船不是福州战船,只是看着像罢了,是商用的运输船,防护上比战船差了许多,而且也不似你说的,能够达到顺风百里的航速,慢了许多,最多也就是七八十左右,只需要十个左右水手就能驾驭,你说的二三十水手,恐怕是兵丁乔扮。 想要出去,倒是容易,只需要打开棚顶的锁具,可是,怎么开呢?” “那还不容易?只需要猴子动动手,天下还有什么锁具打不开的?叉子,你看看你,打探个消息都漏洞百出,看看人家……”刘忠猛的一愣,眨眨眼看了看杜林:“我曹,你特么谁呀?” 第四十六章 人性凶恶,恶臭冲天 口中咒骂着,刘忠就要上前,过山风坐在原地不动,周边人群冷眼旁观风,他身边,十几个大汉不动声色将杜林围在中间。 “小子,细皮嫩肉的,见过死人么?”刘忠摩拳擦掌。 杜林双臂平伸,双手抓住了拇指粗细的锁链,轻轻一扯。 “叮。” 锁链如同碎布一般,断成两截。 刘忠脚下一顿,犹豫了一下,左脚无声无息的收回,四周的人望向杜林的眼光复杂。 过山风眉头一皱,双手抱拳:“兄弟,本事不错,但想以这身能耐吓到咱们,还不够格,划个道吧,在那座山上修行?拜的哪路神仙?” 杜林心中一笑,没想到他将自己当成了同道中人,这一口黑话,说的顺溜,若不是在福伯口中曾听闻过这样的江湖切口,贸然之间,还真容易应答不对。 想了想,心中突然玩心起,双手抱拳:“大当家误会了,小子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只是一直跟随家师学艺,练得一身横炼功夫,前些时日出了些意外,才落得此处。” “哦?”过山风想了一下问:“功夫?可不多见,行走间,我倒是和一些江湖门派有过接触,不知道小兄弟是师从哪里? 不用大当家大当家的叫,我姓白名凯,年长你几岁,若是不介意,兄弟叫我一声白大哥就好。” “不是什么大的门派,只有我和师傅一人,一直深居简出,就在沧州南山里,少有走动,若是一定要说上一个名字的话,不知道太上乾元一气宗白大哥可曾听过?”杜林笑着说。 “沧州南山?太上乾元一气宗?”白凯微微皱眉,仔细上下打量了杜林一眼,似乎在衡量他话中的真假,片刻后恍然大悟:“可是前唐时期武术大家刘煜建立的乾元一气宗?记得我十几年前路过,曾经专门前往拜访,贵师可是姓李?一身横炼功夫刀枪不入,十几个人不能近身,尤其那一身侠气,符合书中对于道风仙骨的记述。” “哦?” “白大哥确定?” 杜林一笑,地点宗门,都是他胡编乱造,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儿,仔细看了一下白凯之后,心中明了。 “应该是没有什么错的,当年我还曾专门询问过这事儿,记得很清楚。”白凯想了想说。 “是太上乾元一气宗。” “哦?那许是我马虎,几个字的差距,没有记全,过了很多年了。” “祖师不是前唐刘煜,宗门传承自先秦之前,讲的炼体炼气炼心,并非只是一身横炼功夫。”杜林说。 “倒是有可能,这些年间走的地方太多了,记混了。”白凯皱眉想了想。 “家师俗家是不是姓李我不清楚,但一身肥肉,五短身材,和白大哥口中的道风仙骨,刀枪不入出入很大啊。”杜林摇了摇头。 十几人将杜林围在中间,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初还以为遇到熟人,听到最后才明白两人相互在盘根底。 杜林表现出的功法让人警惕,可若是真动起手来,谁生谁死还不见得,都是刀头添血的滚刀肉,对于生死,自然不惧怕。 叉子手臂一甩,手中便多了两个指虎戴在指上,黝黑铮亮,闪烁着幽光,明显是淬了毒,刘忠双手背后握拳,暗中警戒,猴子将手中的铁丝捏直,刚要上前,就看到白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许是记错了,老弟见谅,年纪大了,人就是这样。”白凯笑着说。 一番试探后,白凯心中依旧怀疑杜林话中的真假,可至少不似之前一样:“太上混元一气门?不知真假,这一身功夫倒是真的,可以利用一番。” 杜林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坐回原地,他们谈论声音依旧,谈话中始终聚集在蛇岛,听其言语,话里话外似乎故意隐掉了什么。 没有厮杀起来,让准备看热闹的人略显失望,不过很快的,他们的目光就转到了其他地方,船舱中,打斗不下十处,有几个甚至见了血,分了生死。 就这么大个地方,打斗声,咒骂声,连成一片,有一个身子壮硕的汉子,撕开了一个人的喉管后,踩着抽搐的身子,满脸狰笑的看向四周,却没有看到人群中有一丝的慌乱,往日中那些惊恐的面庞一个不见,反倒人群中不时传来两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十几人商议劫船,雷声大,雨点小,听起来也只是一种玩笑,不说这船上有几十兵士,即便是他们想要真的动手,杜林也暗中使用一些个手段阻止。 船在江上,还未入海,不能动乱。 一旦船只被劫,这些死囚,亡命徒,恐怕会立即逃散,危害大赵。 臣民如何,杜林不管,他需要一个事实,光明正大离去的事实。 赵皇需要他离去的借口,而他需要的是抵达蛇岛的事实,中间的一切过程,都应该以最终目的主。 船,摇摇晃晃的行驶江上,走了多远没人知晓,沿途的美景,被锁在船舱中的囚徒们自然没有资格观看。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许多人的身体,产生了一些不良的反应,这些生在山林的凶徒,在山里,路上,都是雄霸一方的恶徒,可到了船上,却一时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呜……” “我曹,你吐我身上了……” “找死……呜……” 一旦呕吐开始,便再也无法控制,甚至比疾病更快蔓延,许多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人,在嗅到了呕吐的气息,再也忍受不住。 一传十,十传百…… 片刻之后,连城一片。 上百人聚集,船舱里的空气本就不好,又混合了呕吐的气味,鲜血的腥臭,一时间让人无法忍受。 杜林以神魂短暂的封住了嗅觉,看着那一滩滩,一片片,感觉胃部翻腾。 “神魂出窍,引天地之力入体,外气淬体,内气炼魂,没有什么错误,当日青云子说薛文姬的话不要去听,指的是什么?” 杜林陷入沉思,这种场合下,他自然不敢出窍修行,肉身整体已经淬炼七成以上,可舱中这些亡命徒具体有什么手段他并不清楚,只是知道,能够进入这里的,绝非善辈。 不能修行,就要找一些事儿做,想到当时青云子的模样,他心中有些了然。 “白煞都能看穿她的分魂之术,以青云子修为,想要看破,恐怕也就是一眼的事儿,可却没有说穿,莫非指的就是这个?” “考验?” 青云子灵魂消散前,都不忘给自己埋下一个坑,不论是考验或是试探,可见他并非当日说的那样没有图谋。 当所有错误一一排除,剩下一个答案后,那它就是正确的。 若不是心中早有猜测,又借着项樊两人确定了一切,按照青云子说的,不要相信薛文姬的话,一直苦修,恐怕直到死都没有办法迈出气血境。 “无论是分魂术,或是对命魂的运用,很显然,他说的错误是对魂的运用。 这些事儿,不需要他说,魂是肉身之灵,一切的慎重都是应该的,修行不应该有捷径可走,急于求成,就是入魔的开始。” 第四十七章 海上风暴,察觉异常 船上的日子枯燥。 除了最初的打斗外,剩余大多时间,都在反胃,呕吐中度过。 每天早晚,会有官兵在舱顶开一个两尺见方的天窗,将食物和淡水用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顺下,时间或早或晚,并不固定,对于官兵来说,每一次发放食物,是一种煎熬。 “该死的东西,活该你们饿死。” 伴随着一声咒骂之后,一根绳子再次从舱顶顺下,在空中抖几下,便快速向上拉,船舱里的恶臭,太呛人了,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几十个发了霉的馒头滚落一地,沾染了满地的呕吐物,看着让人恶心,没人去触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正中的那一桶浊水。 “兄弟。” 白凯脸上多了一道还未结疤的新伤:“老弟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一起干一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散漫惯了,个个都是天老大,我老二,没有任何可能听从别人的话。 水就那么多,别说多喝,就是喝自己的那一份,都会有人怀疑。这样下去别说是蛇岛,恐怕半路上就渴死了。” 声音中带着恨意。 船上第一天,他曾仗着人多势大,将官兵发下的食物饮水据为己有。 当然,并不会吃独食,分出了大部分交给众人。 这样很好,船舱里,人人有吃食,有水喝。 清醒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到了休息时,有人摸掉了白凯放风的人,一拥而上。 十几个兄弟,只剩下白凯,叉子,猴子,刘忠四人。 “我算过了,你若是同意的话,咱们留一半,剩下的让他们抢去,不管。 那三个兄弟,加上咱们五人,轮着休息,只要坚持到蛇岛,一切好说。兄弟若是喜欢,就跟着我混,不敢说让你吃香喝辣,起码不会饿着肚子。”白凯说着,手向后指了指。 三个之前一直都在白凯身边晃悠的人,向杜林投来一个意味难明的目光,船舱黑暗,杜林依旧能给感到其中的戒备和杀意。 舱中,透过甲板上的一丝丝光亮下,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一切,三四十具尸体被放在舱中一角,血水满地,一些尸体上,已经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几十人或坐,或躺在船舱中,如受伤的野兽,警惕的盯着身边一切,眼中渴望,偏偏那水桶四周,没有任何一人敢靠前。 “六天。”大概估摸了一下离京的时间,杜林心想:“六天不吃不喝,身子骨差不多到了极限,再挺上几天倒是可以。 只是那样一来,身子无力,一身功夫没有气血支撑,不能发挥一半能力,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仓里剩下的人,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下手狠辣,从之前那夜偷袭就能看出。 一旦心中最后的念想断了,逼到急处,立马就会疯狂,做出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唯独不会在等待中死去。到那时候,没有气血傍身,身子无力,与找死无异。 白凯言语不着边际,说话又云山雾罩的,不能全信,结合可以,心中防备一些,小心行事。吃饱喝足,凭我这一身气血,想要活命还是不难。” 想到这,杜林点点头,同意了白凯的话,白凯回过身,和那几人交代几句,几人挤进人群中隐藏了起来。 明显都是积年老手,动作很轻,有的人发现,眉头皱了皱,大多数人对此却是全无所知。 迈着瘸腿,白凯几步走到了水桶边。 “诸位兄弟,到了这个时候,我只求活命,道上的规矩我懂,放心,我只取我们的那一份。”白凯双手抱拳,四周看了看,有人冷笑,有人闭目,有人贪婪:“若是哪位兄弟觉得这些饮水,吃食,不是我应得的,只管站出来说一说;若是没有,兄弟我就收下了。放心,绝对不会多动一点。” 人群肃静,大多都在冷眼旁观,与寻常民间不同的是,他们多是行走江湖的恶徒,哪怕冠以侠士好汉的名义,也难掩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事实。 路走的多了,自然懂得取舍,都是老江湖,事实没有探清之前,不会有人做出看似热血,实则其蠢无比的事儿,不但丢掉了性命,死后都会被人在心中骂上一声蠢货。 见没人反对,白凯低头,收起八人的饮水,那些滚落在地的馒头也没有放过,就近捡了几个,转身向回走去。 “慢着。”人群中,大多在贪婪和冷眼中等待,一个壮汉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站起身:“你说你们只拿自己的一份,难道将水也平分了不曾?否则怎么会知道你没有多拿?” 说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一人起身响应,他身边的两人身子向两侧挪动一下。 ‘蠢货’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方印章,被众人印在了他的头顶。 白凯眼睛一眯,上下打量壮汉一眼。 那壮汉见没有任何人响应,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退缩,心中正在犹豫着是要强硬到底,还是占时忍让时,猴子拿着一根三寸多长的铁钉出现在他身后。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什么声响,若不是杜林时刻都在观察场中的一切,眼睛不断在七人身上打转,都差点的忽略。 “噗。” 猴子双腿一弯,向前一跃,无声间来到壮汉身后,手掌向后一拉,猛地用力。 “噗。” 铁钉刺穿了壮汉头骨,完全刺入后脑。那壮汉抽搐一下,眼中迅速失去神色。 “行动迅猛,动作轻盈,下手狠辣,一身功夫很高。若是不驱动神魂,恐怕和他也只是伯仲之间。不过我胜在一身气血绵延不绝,只要小心些,足够坚持到他力竭。 其他几人,没怎么动手,不好评估,能聚在一起,想来身手也不会太差,倒是有可能各有所长。这样的一群人,那天怎么会不小心被人偷袭,仅剩下了现在四人?莫非这人群中,还有高手?若是有,更大的可能是如薛文姬一般,修炼了神魂秘术的人,可以在无声无息间杀人。”杜林皱眉。 那天晚上他命魂并没有出窍,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简单。 壮汉倒地身死,白凯看来眼场中众人,见没人出言,转身回来。猴子和叉子拖着壮汉双腿,小心戒备,人群自动分开了一道缝隙,两人将壮汉的尸身扔到死人堆上后归来。 一个人的死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甚至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他们依旧在小心的防备着。 将馒头和水带回,几人一人分了一个馒头,水装在一个破壶里,是白凯在船舱中无意间碰到的,一人喝了一口,也就没剩什么了。 手中拿着馒头,看到上面的那些呕吐物实在恶心,杜林小心的剥落,最后只剩下不到原本一半大小。他强忍着恶心,掰成十几个小块,眼睛一闭,放进口中,也不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老弟想来是富贵人家出身吧?这些东西就受不了了,有吃的,算是好的了,这些年,我吃过比这恶心无数倍的东西。”刘忠笑了一声,一边吃,一边吧唧嘴,看到杜林肠胃翻腾,好容易咽下的食物差点吐出。 他凶狠的看了刘忠一眼,警告之意明显。 刘忠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杜林封闭六识,努力压制许久,那种不适的感觉才在身体上消失。 一丝食物下肚,过了一会,身子上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 八人坐在一起,想到之前的疑惑,杜林向白凯问出后,白凯皱眉沉思了一会说:“事发突然,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的兄弟身手都不错,最弱的也就是刘忠了,有几个甚至比猴子更强一些。 当时留下了五个兄弟放风,按理说应该够了,可他们都被人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我也感到不可思议。” 杜林闻言看了眼几人,没想到看似身子骨最好的刘忠居然是最弱的。猴子的本事他刚刚已经看过,叉子还不清楚,白凯能够统领众人,一身的本事至少也不能比猴子弱。打家劫舍的大盗可不讲求什么谋算,一切拳头开路,刀子最大。 另外三人,经过刚刚介绍已经清楚,身子枯瘦的叫丁秋;书生模样打扮的叫杨文杰;佝偻着身子的叫单忠;单从外貌看,只有丁秋略显阴沉,杨文杰和单忠都是一脸忠厚,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杜林不会这么认为。 到了现在,能活下来的,都不简单,三人的功夫如何他不清楚,可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功夫传承在他之前的人生从未接触,但并不代表真正灭绝。十万,百万人中,总会有人修习。 无它,大赵人口基数太大,总有或口口相传的功法,或曾经武术大家的后人。 三年前,赵皇为重开蛇岛,下令围剿山匪大盗,三年中才聚集了这二百余人,如今聚在这里的,显然都是其中的好手。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到了船上后,一改往日习惯,任由厮杀争抢,可活到现在,更能说明三人不简单。 “有高手。”丁秋想了一下上船后的种种经历,略显阴沉:“之前我一直在西方闯荡,对大赵武林,不怎么清楚,不知道诸位兄弟哪位熟悉,还请指导一二。” “我一直生活在镇州,很少外出,对于武林,不了解,也不接触。”单忠说,那日官府登门,还以为是早年杀人夺财的事发,直到入了京都,上了船,才知晓是准备送他们去蛇岛。 “不用看我。”杨文杰摇了摇头:“我大多时间在北国走动,很少回国。白大当家纵横大赵,对大赵武林,想来应该清楚,不如介绍一番如何?” 众人目光看向白凯,白凯想了想:“不骗几位兄弟,我十几岁行走天下,过的都是刀头添血的营生。 二十多年,大赵的好手,不说熟悉,却也都见过,可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我认得的。” 白凯说完,几人浑身一震,低头不语,眼神闪烁间,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 蛇岛鬼木,千年谋划 杨文杰认得北国好手,白凯对大赵高手了若指掌,这里的人两人一个都不认得,又都是一些个好手,那么他们来自哪里? 彼此间认得?不认得? 若是不认得,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好手? 若是认得,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不熟的样子,甚至厮杀? 杜林心中一颤,说话的声音更小了:“白大哥之前所说轮流休息,现在看来有些不妥了,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或是假的,暂时就当做真的。 这些人都值得防备,包括你我,两人一组,轮流休息一个时辰左右,每次留下六个人放风,白大哥,你的人,必须打散。” 杜林说完,丁秋三人点了点头,这其中依旧有许多问题,却是眼下最好的方法,白凯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不错,将他们四人打散,彼此间都会安心一些。 八人又商议了片刻,最后定下了休息的顺序,分组的情况。 杜林和叉子分到了一组,休息时间在最后,也就是三个时辰之后。 …… “这该死的天气,也不知道冷的要命,也不知道那些文人为什么喜欢称赞。” 甲板上,一个士兵晃悠悠的走出,咒骂了几句该死的天气后,见到不远处又一个士兵略显陌上,上前问道。 甲板不大,一眼就能撇上一个来回,海上风大,大多数人都躲在船舱里,虽然那股子恶臭的气息委实难闻,也好过如刀子一般的风抽在脸上的感觉。 随着一路向北,天气已经变得愈发冷清,若不是憋着难受,想要出来洒洒水,士兵也不想走上船板。 甲板上,一个壮汉正站在围栏前远望。 “嗨,兄弟,你是哪里的?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士兵问。 “北关军。”一个身子健壮的大汉披着皮甲回过头,说过之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之前一直奉命镇守北关,两年前大帅奉皇命调一队军士入关,我们兄弟不幸,被选中了,一直都在国内四处转悠,” “咦?”士兵诧异一下,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身子壮硕,满脸横肉,眼中带着噬人的凶光,他感觉有些恐慌,脚步轻轻向后一退,又觉得不妥,显得太胆小,镇了镇心神后说:“我说的么,船上怎么那么多生面孔,之前还疑惑,也不敢上前搭话,原来是北关军。 我听过你们,前两年一直在大赵缉拿匪盗,名气很大。” “名气大有什么用?那些死了的兄弟,再也回不来了,才两年,一百三十个兄弟只剩下了十个,也是人人带伤,到现在,还要送这些该死的家伙去蛇岛,看着他们生龙活虎的,不甘心啊!”大汉说。 “也是,也就是陛下心软,居然还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嘿,蛇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士兵‘呸’了一口,眼中忿忿不平。 壮汉眼中闪烁了一下,低头不语,士兵等了一会,不见回复,想了想说:“发配蛇岛挺好的,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的去处。 这些在大赵,扰的人睡觉都不安稳,去了那……嘿嘿。” 士兵卖了一个关子,壮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兄弟对蛇岛很了解?” 士兵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神秘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后,小心在大汉耳边耳语:“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人不记得,很正常,一件事儿从发生,酝酿,爆发,轰动,有一定时间的限制,很多人便是一两年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更何况二三十年。 蛇岛很恐怖,从前唐太宗起,就不断有囚犯发配蛇岛,几百年不断,少有人能够逃出,说来也巧,我的父亲就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略显亲近的动作惹的大汉眉头一皱,双手猛地握紧,听到士兵的话后,紧握的双拳悄然中松开:“恩?继续说。” 声音略显冰冷,没有听到想要的恭维,士兵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却还是说:“蛇岛是一座岛,也算不得一座岛,面积太大,方圆几百里,比咱们大赵很多的州都大了一倍不止,又是孤悬海外,几千里内都是大海,早就被人发现了,却一直没有人占据。 太古怪了,那上面一到了冬季,听说比北关还要苦寒,偏偏奇怪的是,上面草木不衰,一年常绿。 知道为什么叫蛇岛么?” 士兵挑了挑眉毛,见大汉眼中适时地流落出好奇之色,终于有了讲下去的欲望:“那上面蛇太多了,我老子告诉我,每一步,几乎都能遇到。那些长虫古怪极了,有大腰粗细的,能长出三五丈,可以一口吞掉人,有拇指长短的,就像是蚯蚓,可咬上一口就能让人瞬间死去……到了前唐太宗时期,有人命大,在蛇岛深处发现了一种名贵的木料,其色或黑如墨玉,或黄如金块,打磨之后,有淡淡香气,能让人提神醒脑,只需在灯火下一晃,就有无数的鬼脸浮现,很是神奇。” “鬼木?”壮汉疑惑一下:“如果是鬼木,我倒是听过,木质坚硬,木纹清晰,是打磨木雕的上好木质,破得皇室喜爱,这些年间,价格飞涨,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上一些,只是有价无市,已经少有流通,难道就产自蛇岛?” “对,就是鬼木。”兵士用力点了点头:“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生意没有商贾去抢夺,却要发配死囚去么?” 说着话,也不等大汉回复,炫耀似的说:“蛇啊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有成千上百倍的利益,哪怕死伤九成以上,都会有人前往,那些商贾可不会在意死多少人,只要有人带出了鬼木就好。 难就难在这里,知道么,那鬼木之所以称之为鬼木,上面有鬼脸,就是因为这东西真的邪乎,任何经了手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年。 就是前些年,陛下刚刚继位,封闭了蛇岛,没有鬼木流出,有几家商贾不信邪,派人前往,只带回了一方八尺左右的鬼木,可之后呢?不到一个月,几个大家族全部七窍流血而死,查不出任何死因。” “从前朝开始,几百年的时间,无数囚徒被发配到蛇岛,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活过一年,那里四周常年被大雾笼罩,船一进去就会迷航,再也走不出来,只有拿着那鬼木,才能从大雾中走出,而拿到了鬼木,又活不了多久,所以,即便是前唐时期,每年都有无数囚徒前往,也少有鬼木流出。” “到了本朝时期,更是如此,鬼木价格昂贵,是有道理的,每一寸都沾染了无数鲜血,生命,听我老子说,那鬼木长得和蘑菇似得,只有主干一部分有用,采伐时,会发出吱吱的叫声,像人似得流出血水,恐怖极了。 那些血水对上面的蛇很有吸引,一旦鬼木被砍伐,就会有无数蛇类聚集,渗人。”兵士眼中带着恐惧,他讲述的不好,少了他老子告知他时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似乎回想到那副场面,身子有些颤抖,不想再继续交谈下去了。 这些事对别人可能是故事,他却知道很大可能是真的,他的父亲就如同他讲述的一样,回家不足一年,某一天醒来时突然发现已经气绝,伴随着的是七窍流血,模样狰狞。 “我听说从蛇岛运出最大的一方木料一丈多长,七八尺宽,被人重金收去,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邪异,怎么会有富贵人家喜欢这种东西?”壮汉问。 声音幽幽,带着让人继续交谈的欲望,兵士本已经不想说话,可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说下去,鬼使神差的,兵士再次开口:“这其中道理,我不清楚,只是听我老子说过,那东西虽然诡异,拿在手中就感觉全身无力,似乎能够吞人气血一样,一旦离开蛇岛,就会产生一些奇异的作用。 延年益寿,提神醒脑,长期在身边,会让人生龙活虎,不知疲惫,具体什么原因,我就不知晓了。”兵士双眼茫然,机械的讲述自己知道的一切。 “阴阳转换?能吞噬生机反哺,这鬼木有些说道,这片土地上,可能也只有这里才能瞒住大长老的推算。”说着话,壮汉轻轻一推,那边,兵士不知什么时候,眼中的神志已经彻底涣散,如枯木一般,‘噗’的一下跌落水中。 “白马寺余孽,我族谋划千年的大业,却不想坏到了一座寺庙,希望这一次没有出错。”心中想着,壮汉目视前方,双手轻轻的拍了拍。 “少主。”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间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留两个带路的,船上的人都杀了吧,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说着话,壮汉身子一动,一身皮甲‘咔’的一下破碎。 浓眉大眼,肤色略黑,一头小辫上悬着各种不知名的饰件,上身赤着,有无数鸟兽纹刻,那些鸟兽奇异,叫不出具体名字,各个都是模样狰狞,栩栩如生间,似乎能够看到其眼中的凶芒。 “遵命。” 黑影听到话,正要退去,沙渐皱眉想了想:“船舱里的那些人留着,无论蛇岛还是祖庙,想要进入,都需要消耗一些生命,留着探路也好。” 黑影等了片刻,见沙渐不在说话,转身离去。 第四十八章 海上风暴,南蛮少主 甲板上,一道清风吹过,很快的,便有一道巨大的风暴从远处袭来,遮天蔽日,白茫茫的一片,狂风呼号间,似有毁天灭地的能量。 “风暴?可不多见。” 沙渐皱了皱眉,冬季的风暴可不多见,若是这风暴持续个十天半月,对于他此行,可能又会增添许多麻烦。 现在都讲求人定胜天,可这风暴,不是单凭一身的勇气就能抗衡的,若是有人如此,恐怕黄泉路上,那些小鬼都能笑的再死一次。 风暴来的凶猛,只是一会功夫,狂风夹杂着雨雪落下,船舱中,一片清净,没有丝毫吵闹,片刻后,十几个人穿黑衣,齐刷刷跪在沙渐身后。 “少主,船上兵丁都进了海了,留了船长和几个水手,一切如此。” “恩。”沙渐应了一声,挥了挥手,眉头皱了一下:“把姜黎他们叫上来,喜欢待在那种让人恶心的地方,什么习惯。” 统领应了一声,带着一群人退下。 …… 船舱中,杜林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危机正在隐隐靠近,搅得他心烦气躁,甚至没有办法静下心仔细的思考事情。 那种感觉来的急促,突然,凶猛,似乎……又有些合情合理。 在踏上了这条船时,那种感觉似乎始终就萦绕在身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危机降临,心有感应,无论肉身,神魂,都隐隐不安,风险显然不是来自蛇岛。” 杜林自然不会去蛇岛,书房中那张巨大的书案就是鬼木,其中凶险,他自然是明白的。 那种危险的地方,九死一生,若仅凭借这一身气血,短暂修行就想进入后安全的离去,未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一些。 世间的总总诡异,神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前些时日见到的白煞凶神,鬼门鬼兵,薛文姬三人的符箓奇术,也只是世界的一角。 修行的目的是长生,是强大,是脱离世间的束缚,而不是四处找死,冒险激进。 蛇岛鬼树,杜江在京前就与兄弟二人讲述数遍,他自然明白其中风险,甚至比甲板上那兵士讲述的更加彻底。 它真的能吞人气血。 输送中,但凡身上有一丝的伤口沾染到了鬼木上,七天之内,不论逃到哪里,一身血肉都会消失,只剩下一副皮膜连着筋骨。 书案上的那些鬼脸可能只是木质的纹理,更可能的是,它们真的是鬼脸,魂魄所化。 京都时,与兄长商议中,杜青又将这一切整理一遍,最终二人决定,从杜林离京开始,就会有船只跟在后面,直到即将到达蛇岛时,将他接下。 为防意外,杜青回北关后,会调动水军前往蛇岛四周巡视。 略显仓促,充满无数意外的可能,这也是杜青说他鲁莽蠢笨的原因。 很激进的方式,茫茫大海不似陆地,出现意外很有可能,看似果断的决定却充满无限危机,一心想要逃离京都的他不想给父兄带来太多麻烦,只想以一个理由光明正大的离去,直到…… 直到那夜……杜青说他心中有恨。 有么? 有……吧? 再回头,那计划……漏洞百出。 “砰。” “咔咔咔。” 一阵脆响,船舱猛地跳动,杜林压下心中的惊恐。 “找死么?” “敢偷袭老子?” “好痛。” “……” 舱内,东倒西歪,随着船只剧烈晃动,左右摇摆下,坐不稳,站不住,多数人保持难得的镇定,却也有几人忍不住压制许久的火气,大打出手。 杨文杰显然有着防备,并未真正睡死,在睁眼瞬间就保持戒备状态,警惕的观察左右,戒备的目标也包括杜林七人。 “怎么了?” 刘忠揉了揉眼睛醒来,看到船舱混乱,面色茫然,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也不知这份粗心是真的还是特意装作如此。 “应该是……起风了。”耳朵贴在船板上轻轻抖动两下,杜林说。 “风暴?”白凯有些疑惑。 “说不住,这个时节,虽然很少,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杜林点了点头,第一次出海,对海浪,海风的了解只在书中见过,不好评估。 “应该是了,我就在西疆,那里经常起风,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风暴是什么,这船晃动如此严重,在那边也不多见,想来就是了。”丁秋说。 交谈中,几人保持着戒备,即便是对身边几人,也是如此。 几个人拖着抽搐的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一侧,手一用力,‘砰’的一声又有一人被扔到了一旁,死人堆上又添了一人。 足足过儿一会,巨大的晃动终于停止,舱顶打开,有一丝亮光透过。 “都有谁在下面?少主发怒了,限你们一刻钟内清洗完毕,出现在他们面前。”一道略显冰冷的声音从上面发出。 “少主发怒了?”一个身子清瘦的中年起身,看了看左右:“乌烟瘴气的,不和你们玩了,我先去了,诸位兄弟莫和我抢着第一人啊。” 说着话,纵身一跃,双手抓住窗边,手臂用力,身子向上一蹿,如灵猿一般脱离而去,动作轻盈无比。 杜林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不安闪烁。 有几人想要浑水摸鱼,偷偷溜走,却被瞬间斩落,化作一句句抽搐的尸骸。 “早就看着你不顺眼了,若不是需要隐藏,就你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老子面前嘚瑟?” 船舱中,陆陆续续的有人站起,离去,心中那丝不安变得更加强烈,只是一会功夫,就少了一半多人。 “诸位兄弟,多谢照顾,让我在这美美的睡了一觉,放心,到了外面,我一定在少主面前美言,保几位平安无事。”足足有一会时间没人离去,舱顶还没有关闭,杨文杰在几人身边站起,古怪的笑了一下后,纵身离去。 “这些人……是谁?”白凯神色阴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起。 在大赵,他本身来去如风的大盗,为了传说中的宝物才前往蛇岛,本以为这一身的本事没有敌手,却不想刚一上船,十几个弟兄便折了大半,到了此时,又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势力出现。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杨文杰离去后,久久没有人站起,舱顶没有关闭,有人忍耐不住,刚一跃起间,上面传出一道光亮,那人一声惨叫后,砸落在地,身子抽搐几下后,明显是活不成了。 足足过了好一会,船舱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刺目的光亮照进,一时间让习惯了黑暗的众人不适,慌忙中用手臂遮住眼睛。 “都出来,少主在甲板上等候诸位。” 舱门前,十几个黑衣人整齐站立,统领模样的人皱了皱鼻子,似乎对这里的气味不习惯:“虽然显得有些啰嗦,还是提醒诸位,最好老实些,免得发生什么误会,对了,少主不喜欢等人,最好速度快些。” 说着话,十几个侍卫站在舱门两侧,目光警惕。 有人起身走出,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杜林心中盘恒一下,夹在人群中向外走去。 走出舱门,总算离开了那片恶臭之地,海风潮湿,带着甘甜的空气,杜林清嗅一下,只觉得神魂都恢复了清明。 …… 船只停在一处小岛的天然港湾内,远处海面上,风暴接天连地,旋转中,大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甲板上,沙渐披上了一件长衫,身边有一个女子并肩而立。 女子略显清瘦,身子玲珑,皮肤略黑,眉宇间,带着一丝煞气,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言的美感。 两人身边,不下百人站立甲板四周,隐隐间,呈众星拱月之姿。 “好好的船上不呆,非要和那些猪猡混在一起,下次若在这么胡作非为,小心我告诉师傅。”沙渐声音冰寒,话中却带着无限的溺爱,那女子笑了一下,也不在意。 “有你在,怕什么?再说了,那里面也挺有趣的,下次听你的就是了。”姜黎笑了一下说。 两人身边众人一言不发,静静站立。 一个统领模样的人从远处走来,到了两人面前后,单膝跪地:“少主,人都出来了,已经清洗完毕,就在下面等候。” 沙渐点了点头:“上来吧。” 统领抱拳,大步离去。 “既然你说这些人有趣,倒是要看看有趣在哪里,大赵不比前唐人才济济,武道衰落,会真正功法的,没有几个。 探寻三年,小猫两三只,让人失望,刚刚我还想着全部杀了,若不是想到这些人在蛇岛或祖庙还有一些用处,真不如直接杀了算了。”沙渐冷冰冰的说。 “杀了?”姜黎微微皱眉:“留下来取乐,挺好。” “蛇岛如何我不清楚,可祖庙开启,需要大量气血,这些大赵武人虽然没什么能耐,可一身气血做不得假,一会,让人封了肉身,不但可以祭祀用,一路上,也平添了许多乐趣。”姜黎笑了一下。 谈话中,二十余黑衣人带着混合后的众人来到了甲板上。 沙渐和姜黎向前走了几步,身后那些人保持着戒备的姿态,仔细盯着人群中的一举一动,看其模样,可能稍有意外便会立即斩杀,绝不留情。 第四十九章 上古神族,诡异图腾 人群汇合,白凯遇到了船上另外的两个同伴,询问一番,却依旧一头模糊。 另一个舱室中,总算遇到了几个相熟的人,不过几年前就失去了消息,细问之下才知晓,这船里的人,都是三年中落网的大盗,不仅仅只是赵国,还有北国,西疆,等等地区。 聚集了如此多人是为什么,杜林之前清楚,此时见到这些个意外,也有些茫然了,那些坚信的事实,出现意外,连带着,他的计划落空。 “情况不妙,即便是父亲派水军前来,恐怕也不是对手,这些人体型各异,可身子骨上,却给我一种危险的气息,甚至比薛文姬三人来的更加猛烈,之前感觉不好,恐怕正因如此。 不过,他们身上没有感觉到气血的气息,就像平常人一样,不然之前也不会察觉,难道只修炼了神魂?” 心中思量了一下,计划出现一些差池,恐怕无法顺利回到北关了,相比之下,安危更重要一些。 杜林没有在甲板上这些黑衣人身上感受到气血之力,可每个人给他的感觉都异常强烈,仿佛随便一人,都可以将他置之死地。 白凯又拉拢了几人,刚要说话,围在人群旁的一个首领见沙渐带着众人前来,高喊了一声‘肃静’。 有人听话,自然有人反驳。 “贼鸟斯,将老子叫到这里干什么?看猴戏么?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声音传出,一个身子矮小的人中年,猛然从人群中跃起,踩在众人肩头‘踏踏踏’就要闯出人群。 “江洲?他也在这?” “江洲?代州江洲,轻功了得,逃命的本事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之前太暗,没有照面,这人打斗的本领一本,可逃命无人出其左右,六年前犯下大案,惊动赵皇,大军在山中围剿三月,依然从容离去。” 白凯和身边众人交流,杜林侧耳倾听,他之前并未接触武人,对于这些消息自然不曾听闻。 每一次意外,都有人站出,并非是因为愚笨,更不是不知量力,恰恰是因为自信,自信到一切都在掌控,所以才出言讽刺,或动手厮杀,都是老江湖,没人蠢笨。 江洲几步踏过人群,距离甲板,也就是三两步距离,那统领刚要出手,走来的沙渐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哼。” 统领慌忙单膝跪下,江洲已经来到甲板边缘,一跃间,就能跳入海中,姜黎嗤笑一下,眼中略带不屑,不见掐诀念咒,她手指一抬,对着江洲的身子虚空一斩。 “嗤。” 一道血色光芒穿透了虚空。 “噗。” 鲜血飞溅,染红了海水,江洲的身子拦腰而断,落入海中。 “哗……” 人群中,巨大的喧嚣声戛然而止,静的可怕,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手段,便是白凯也张大嘴巴。 杜林心中一惊,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这手段……” “神魂秘术?可为什么不见掐诀念咒,而且刚刚,我没有感到丝毫法力波动。” “这些人的来历,透着诡异……” “肉身强横,却不见气血之力,使用神魂之术,却不用掐诀念咒。” 心中想着,越想越觉得不简单,这些人来此明显不是游山玩水,既然带有目的,那无论目的是什么,都有无限的生死危机隐藏。 眉毛挑了挑,杜林心中一断,避过那些黑衣人的目光,将身子隐藏在白凯身后。 “至少要弄清这些人一身古怪的来历。” 他手指一指眉角,向上一抬:“命魂,出。” 时隔多日,命魂再次出窍。 幽精魂手持皇文帝书悬在头顶,双眼睁开:“左眼为阳,右眼为阴,相比气血之力,那种诡异的术法更让我心惊,就看看他们究竟如何驱动神魂。” 神识一动,双眼紧闭,右眼猛地睁开,脑中的画面一转,神魂世界,跃然出现。 世界一片灰暗,无天无地,有无数乳白色光圈飘荡,弥漫,在右眼睁开瞬间,如乾坤颠倒一般,世界旋转,一道道魂火,在神魂周边浮现,呈甲板模样, 神魂四周,魂火密布,最小都有拳头大小,散发着阵阵明黄色光芒,光芒有强有弱,魂火也并不完全相同,有大有小,有的完美无瑕,有的裂痕密布。 “魂火是神魂显化,大小自然代表了神魂强弱,这些人都是武人,一直修炼气血,气血循环下,相比普通人神魂强大一些也是自然。 那些光芒是人一身气血幻化魂中,光芒强弱,与本领功夫无关,是一身气血映照,光芒强横,气血充盈,光芒暗淡,代表着气血正在衰败。 这些人修行气血,肉身都是强横之辈,可仅凭借肉身屏障,却不能完全的隔绝外部邪秽,那些裂痕,想必是邪秽入体之后所留。” 在京都时,杜林数次观察,从没有如此清晰,也许和练习功夫,打磨气血有关,甲板上,所有人都清晰显露。 “没想到白凯居然是这些人中最强的。” 身边,一道拳头大小的魂火毫无瑕疵,阵阵明黄色光芒照射,耀眼无比,之前杜林心中一直觉得白凯并不简单,没有想到他依旧低估。 “有机会再次相处,还需要小心一些。” 心中念叨着,神识外放,可刚一向那些黑衣人处游荡,哪怕是处在命魂状态下,依旧觉得身子一震。 “这是……” 光芒暗淡,豆粒大小的一道道魂火分布在那些黑衣人站立的上方,星星点点的,相比他身边,弱小了太多,甚至走在最前的沙渐和姜黎两人,魂火仅有米粒大小,有随时破灭的迹象。 “魂火是一身血气魂力所化,这些人……怎么会?”难掩心中震撼,杜林大惊。 眼前的这些人,就像一颗颗将死的朽木,莫说是大赵武夫,即便在京都时,那些将死的流民乞丐,都比他们强大了太多。 就在杜林心中震撼时,幽精魂眼中幽光一闪,脑海中,画面再变。 “忽。” 那些豆粒大小的魂火在幽精魂眼中闪烁时,刹那转变,迎风而涨,眨眼之间,就变换了模样。 下山的猛虎,狩猎的斑豹,狡诈的狐狸,凶残的豺狼…… 毛发清晰,面目狰狞,或蹲或卧,栩栩如生,眸子中,有淡淡红芒闪烁,凶残嗜血,每一尊,都足足有三尺多高。 正前,沙渐的魂火化作巨熊,接近一丈,一双巨掌凝实,宛如实物,双眸不断左右转动,似乎感知身边的一切。 姜黎的魂火变为一只彩凤,身披霞光,大小与沙渐接近,身上有淡淡血光升腾而起,长喙利爪,一看就不是等闲凡物。 “图腾?” “是了,图腾!” “《地皇文》曾有记述,远古时期有一族,自称神族,不修神魂,不修气血,不修符箓,不服丹药,以图腾纹身,魂魄、血肉祭献,秘术诡异多变。” “这些人,修炼的是图腾…… 不好。” 姜黎上方,彩凤双眸睁开,正来回扫视他命魂所在,杜林心中一紧,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袭来,身处险地,他不敢丝毫大意,见姜黎似有察觉,慌忙间神魂入体。 …… 人群寂静,甲板上只有‘踏踏’的声音,沙渐走向人群,目光扫视一番:“我叫沙渐,来自南蛮,需要去蛇岛办一些小事儿,在此之间,需要诸位帮一些小忙,当然,为了避免之后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以至诸位不听使唤,丢了性命,一些必须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他站在人前,孤身傲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侃侃而谈,说话中,他手轻轻的摆了摆,身后有十几个黑衣人走出,就要上前。 姜黎略显无聊,站在一旁,突然间,她眉头挑了挑,双眼一闭,再睁开时,目光在人群中扫荡,煞气缭绕,只是很快的,她轻轻一笑,那丝煞气瞬间破去。 “慢着。” 姜黎手臂一挥,阻止了南蛮修士上前,便是沙渐也微微侧目,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她性子跳脱,在南蛮时都是如此,即便师尊都毫无办法,在这里,沙渐也就随她去了。 杜林清醒过后,身子轻轻的动了动,心中警醒,想要离的远一些,姜黎双眼微闭,在人群中感应了一番后,毫无收获,她轻轻皱眉,靠着之前的感知,手指在人群之中一指。 “你,你,你……你们五个,出来。” 随着他手指点出,不需要催促,隐隐间,有一股无形之力缭绕在五人身上。 杜林心中一颤,默默的从人群走出。 第五十章 妖女姜黎,图腾彩凤(上) 五人不受控制的向前。 身子不听使唤,无形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牵引。 “妖女。” 一个大汉用力挣扎,可越是挣扎,脚步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快的向前。 “妖女?” 姜黎古怪的笑了一下,身上一道霞光缭绕,化作流光,缠绕在壮汉身子上。壮汉挣扎中,那流过变得越来越紧,在一阵阵‘嘎嘎’的骨裂声响中,那人眼中的神志渐渐消退。眨眼中,‘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不是他。” 壮汉死去,姜黎摇了摇头,目光聚集在剩下四人身上,来回扫视。 沙渐嘴角抽搐一下,目光离开了人群,那些围拢在四周的黑衣蛮族侍卫,或双眼紧闭,或抬头望天,不敢出言阻止,对此早已习惯。 “这是什么?” “妖术,这些人会妖术。” “不,不是妖术,是仙术,是仙人。” 人群哗然,身处险地,依旧难掩眼中热切。 蛮族手段凶残,术法诡异,杀人无形,让人心惊,可对他们来讲,并不在意。 过的都是刀头添血的营生,哪人身上还不背着三五条人命?若是不狠,如何立足?对他人狠,对自己也需狠辣。 许多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亲眼所见仙术,知道了世上真的有仙,眼神闪烁中,不知多少人心中暗暗升起‘我必将取而代之’的信念。 杜林不反抗,随着那丝力量的牵引,走出人群,与三个神色各异的人并肩而立。 “踏踏踏。” 姜黎在四人身前来回踱步,术法锁定,感知他们身上的气血和神魂。 “气血修士,我的感知不会出错,的确是气血修士,就在这四人之间,却不知道是谁?不过没关系,若没人承认,都杀了就是。” 心中想着,身上,有一丝杀机蔓延。 脚步很诡异。 每一声,似都踩在心间,在脑海中炸响,回荡,引得气血轰鸣,神魂震荡。 只是一会功夫,四人就变得脸色煞白,不带有一丝血色,古怪的是,几人身后不远处的人却,没有受到丝毫波及。 有一个身子壮硕的中年汉子最先承受不住,即便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可嘴角上,已经有鲜血溢出。 “她察觉到我了。” 咬着牙,杜林不敢以神魂抵挡,心中快速闪过一条条办法,只是很快的,又被他一一否决。 从《地皇文》中提炼的剧毒之物,原本是很好的处理办法,可一来不清楚那毒物对于修士是否有用,二来,若一旦暴露了身份,恐怕他身上的一切都会被搜刮一空,言行自然也会异常防备。 “图腾之力,术法诡异,相比神魂甚至更危险,能够召唤,借助供奉的力量修行,战斗。 我刚刚所见,那些人身后的猛兽,也许便是图腾,只是这图腾,似乎和记述中的有些不同。 单凭我一身气血神魂之力,若是不要了性命的厮杀,可以使她重伤,可是、我、必死。 这些人,给我的感觉不比白羽,项樊弱,沙渐和姜黎,比薛文姬的气机更强大,当日杀掉薛文姬,是因为皇文帝书,白煞入体,如今皇文帝书中青云子魂魄之力尽去,暂时驱动不得。 世上有万千,供奉万千,图腾万千,每一个都有某些未知的力量,即便《地皇文》,对神族也颇为重视,一切小心,暂时忍让片刻看看,不能大意,也要做好拼命的准备,一旦出现任何的状况,能逃出最好,不能逃出,也只能舍得这一身性命了。” 杜林心中想着,不敢露出丝毫异常,任凭一道道声响踩在心间,震荡脑海。南蛮修士突然出现在此,已经打断了他之前的计划,想要安全回到北关似乎已经希望极为渺茫。 身边,白凯咬着牙,明显有些承受不住。 “娘们,要杀要剐,给一个痛快,技不如人,老子认栽了,可如此折磨人,算什么好汉?” 姜黎脚步一顿,望向白凯,两道目光近乎化作闪电,带着杀意,煞气。 白凯脑中一阵轰鸣,身子更是在她目光下摇摇欲坠,差点倒下。 “娘们?” 姜黎重复一句,嗤笑一下:“留着你们,是因为还有一些用处,不过,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再有下次,我,必杀你。” 声音清冷,带着浓浓杀意,白凯脸色阴沉,再不言语。 甲板上,陷入一片沉寂。 姜黎脚步一顿,在四人身上不断来回打量:“自己站出来吧,即然已经漏了马脚,再隐藏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能暗中窥视,命魂应该已经出窍了吧?气血修士?” 声音在甲板回荡。 “气血修士?” 沙渐双眼一动,眼中杀机涌现,向前一步将姜黎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杜林四人。 “气血修士?” “先祖当年封印了这片大地,这里天地之力匮乏,已经成为了死地,气血修炼不似我们,可以依靠图腾修行,这里怎么会有气血修士?” “听说气血神魂修炼,最在意感悟天地,需要引气入体,吞噬药力,耗费资源,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没有气血修士出现了。” “修士视我们为魔族,几百年前已经被我们祖辈赶尽杀绝,却没想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余孽存在。” 南蛮修士人人戒备,眼中止不住的惊诧。 “找出来,祖庙祭祀需要强大的气血之力开启,有很大用处。没人承认,又找不到,就都杀了。 这些人,留着也没有太大用处,蛇岛和祖庙,我自会想办法。” 说着话,沙渐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短刃。 匕首长约一尺,乌黑铮亮,两侧各有一条巨大的血槽,足有筷子粗细,只需捅在人的身上,恐怕立时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 图腾秘术,杀人无形,可相比术法,他更喜欢这种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感觉。 气血修士,一身魂魄之力,神鬼莫测,安全起见,沙渐不介意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对于姜黎的话,他并未质疑,一来相信姜黎的感知不会出现错误,在南蛮部落中,她地位尊崇,并非因为身份原因,而是得到了先祖图腾的传承,二来……一群蝼蚁,死了也就死了,气血修士,宁错杀,不放过。 姜黎身子一震,彩凤图腾虚影在身后浮现,模样生动,似拥有生命一般,只是略显虚幻了一些。 “自信能够躲避我的探查??” 彩凤身上,有霞光缭绕,一根根彩羽化作流光,‘嗤嗤嗤’声中,弥漫天间,化作一柄柄小剑,悬在众人头顶。 小剑长约一寸,闪烁着幽光,其上,有霞光缭绕,在空中掀起阵阵涟漪,只需要姜她心念一动,便会立时落下,杀身斩魂。 第五十一章 妖女姜黎,图腾彩凤(中) “这些人出尔反尔,想要将咱们都杀了,老子不忍了。” “咱们兄弟在大赵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个小娃子,想杀就杀,想留就留?” “妈的,仙人又能如何?老子咬一口,不痛么?” “冷静,冷静个蛋,若这一身血气都没了,只剩下卑躬屈膝,和死有什么区别?死就死吧!死,也不能让人看不起,今天就是阎王爷来了,老子也要咬他一口狠得,让他终身难忘。” 听到沙渐的话,又见到姜黎作为,人群中,有几人喧哗起来。 都是刀头舔血的恶徒,一身本领在凡俗间也是不俗,一直忍让,只是习惯了谋而后动,并非缺少勇气。 之前震撼与蛮族仙人身份,又想着观察一番,没人言语,如今见沙渐已经不准备留下活口,自然不会介意堵上一把,谋得一个逃生的机会。 喧哗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依旧冷眼旁观。 当一次次危机降临之后,活下来的,无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这样的人,也许功夫不是最好的,审时度势的本事绝对一流;对于厉害关系,危机的判断,极为准确。一旦心中有了决断,便会立即出手,绝不留情。 人群喧哗,沙渐也不理会,一双眼睛不断在杜林身上扫视。十几个蛮族修士在甲板边缘走出,将人群包围,口中念叨着一些晦涩的语句。 “嗤嗤。” 一道道虚影浮现,豺狼虎豹,与人身子大小,或蹲或卧,高大凶猛,围在人群四周,煞气流露,形成一道道罡风,瞬间便将人群的喧嚣声压制了下去。 那些图腾模样凶残,略显虚幻,虽看起来比姜黎身后的彩凤威武许多,却少了一丝神韵,有些呆滞。 许是刚刚的热血点燃了胸腔,人群中,一个壮汉向前一步,便要冲出。 人群外,一个蛮族修士咧嘴一笑,模样略显狰狞,他手臂一挥,身后,一个卧着的猛虎双眼猛地睁开,发出一道摄人的凶光。眉心间,一枚指肚大小的符文猛的闪烁一下后,一道流光在那猛虎额头蔓延。 “吼。” 猛虎一声咆哮,踏步向前,那壮汉还来不及反应,猛虎沿着他口鼻瞬间涌入。 “吼!” 一道道虎啸从壮汉身子里传出,只消片刻,那流光再次化作猛虎后,壮汉的身子已然变得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了筋骨支撑,双眼中有失去了神志,‘噗’的一下倒在地上,七窍中,立时有鲜血汹涌而出。 “刘师兄果然了得,这一手驱虎吞魂,明显已经有了一些水准。” “驱虎吞魂还是次要,你们刚刚注意了么?虎魂眉心间的命符已经凝实,恐怕再过上一些时日之后,虎魂就将诞生灵智了。” “刘师兄已经快了,不知道我的狼魂什么时候能够诞生灵智,否则再过上一些时日,恐怕连跟随少主的资格都没有了。” 几个蛮族修士低声交谈。 那刘师兄神色狰狞,双眼在人群扫荡,众人或低头,或闭目,不敢与之直视。 “多事儿。” 姜黎皱了皱眉,略显不喜的看了眼沙渐:“让你的人……滚!” “冷静。” “每逢大事,必先静心。” 杜林有些慌,脑中一片混乱,努力的压制几次后,那种感觉才消去一些。 “来者不善,这些图腾修士,听其言语,与气血修士间有宿怨,曾相互间征伐,彼此视为死敌。 薛文姬三人交谈中曾讲述,这片世界是中土世界碎片幻化,因为远离中土,世界壁垒封锁下,才使得灵气匮乏,无法修炼,可这些人说这里灵气匮乏,是因蛮族先祖封印,不知真假。” 脑中,将《地皇文》关于蛮族记述回想了一遍:“蛮族,自称神族,修图腾,不修气血魂魄,一身修为,都在图腾上,术法诡异。” “若是按照这些记述,与神魂之法倒是相似,不同的是,神魂修炼中可以沟通天地,引气血循环,淬炼肉身魂魄,而图腾修士,讲求将一身的魂魄生机幻化,以求超脱。” “可这些……对我无用,眼下关键的是如何摆脱眼前困境,皇文帝书已经无法召唤,否则若是有白煞相助,可以拼一把。” “蛮族的人,身手不凡,刚刚那位刘师兄,恐怕就不在白羽之下,想要逃离,需要这乱上一乱,为我争取一线的生机……” 心中想着,渐渐有了决断,无论如何,也要去拼搏一把,将生死交与他人仁念,杜林不会去赌,一旦输了,就是身死道消,和案板上的肉,没有任何差别。 …… 姜黎向沙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后,走到四人面前。 “是你?” 一个身子魁梧的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努了努,没有什么声音传出,之后,他摇了摇头。 “哦。不是。” 姜黎应了一声,从大汉身边走过,在走过他身边时,手指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咻。” 大汉头顶,那悬浮的羽剑,在响指响起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唰’的一下刺入大汉的天灵,他身子抽了抽,眼中迅速失去了神色,噗的一下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你是么?”姜黎走到一个老者身边。 “哎。” 老者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还以为能够瞒得住天下众人,一个小女娃,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果然,我小瞧了天下英雄。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隐藏什么了,这些年间,我的确在修炼气血之道,这一身的功夫,也是因此而来,原本还想着……” 沙渐听到老者的言语,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气血如汞,筋韧骨坚,肉身似乎经历过一次洗经伐髓……” 姜黎闭上双眼,感知了一下后,睁眼后古怪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左右都是死,何必如此?不是你。” “是我……”老者想要辩解,姜黎却已经抬腿离去。 “噗。” 说着话,姜黎走到杜林身边,沙渐留在一旁,有些尴尬。 “是你么?” 心中有了决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身气血运行到了极限,杜林从沉思中醒来。 “我……” 杜林张了张嘴。 大赵或北国的杀丕,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仅凭三言两语,很难打动,他自然要说话,而且,要说很多。 在心中,已经酝酿多时,不需要那些人全部动心,只要乱起来,一切都好。 第五十二章 妖女姜黎,图腾彩凤(下) “是他。” 张了张嘴,那些话还没有出口,蛮族修士一边便传来一声肯定的声音。声音有些熟悉,杜林抬头看去,却正是在船舱中交谈过的杨文杰。 “是他,在船舱中,他亲口所说他是太上乾元一气宗的弟子,宗门传承在先秦之前,讲求炼体炼心。” 杨文杰从甲板边走出,对沙渐和姜黎行了一礼之后说:“当时听到这话的人不在少数,是他亲口对白大当家所说,少主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果然,祸从口出啊。”杜林心中一沉,没想到千般谋划,居然坏在了一句玩笑中。 心中的话,少了铺垫,自然也就不再具有任何诱惑。 “哦?”沙渐沿着杨文杰的目光看向白凯,白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太上?”姜黎一步后退,古怪的看着杜林:“你可知道,太上两字,是不能乱用的。” 沙渐摆了摆手,将姜黎护在身后,退后一步后,一队蛮族修士上前,一个头领对着人群大喊一声:“此次只针对气血修士,既然已经找到了,与你们无关,谁敢乱动,杀!” 说着话,将杜林包围。 一番谋划落空,多说无益,若想安全,只能让场中众人看到希望。 绝境中求生的希望。 “你……该死。”杜林看向杨文杰,杀意纵横。 他手指在眉间一挑,命魂出窍。 身子一震,一身气血汹涌。 “咻。” 命魂手持皇文帝书,化作一道流光。速度极快,杨文杰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去到了他的面前。 “踏。” 一身气血凝聚双拳上,他一步踏出,来到杨文杰身前,身子向后一拉,一拳轰出。 “轰。” 杨文杰虽有防备,却没想到杜林会突然暴起,一拳近在眼前,来不及沟通图腾,匆忙间,他手臂一档。 “咔。” 杜林拳力极强,拳头上,指骨间,有丝丝气血之力缭绕,一拳轰出,杨文杰的手臂上传出咔咔骨碎声响。 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杨文杰脸色煞白,冷汗在脸上浮现。他恶狠狠的看了杜林一眼,语气中,满是杀意:“找死,今日我族修士在此,你即便猖狂一时,伤了我,又能如何?” 一道斑豹图腾在他身后浮现,眉心间,命符一闪,杨文杰脸色立即恢复如初。左臂在断裂的右臂上轻轻一缕,咔咔声中,断裂的手臂恢复如初。 “伤了你?”杜林双眸充血,对于围拢而来的蛮族修士毫不理会,嗤笑一声,手指向杨文杰头上一指。 “死。” 说话之间,皇文帝书化作一柄一寸钢枪,枪尖上符文闪烁,煞气纵横,向前一挺,立即出现在图腾之上。 “嗤。” 钢枪一抖,一道流光闪烁,带着嗤嗤破空声响,直达命符之上。 “噗。” 一枪刺入命符,那符文上猛地闪烁几下,似是抵抗,幽精魂口中低喃几个模糊的字节。枪尖上,一道明黄色光芒浮现,闪烁间,‘噗’的一下刺入命符。 “噗。” 刺入命符瞬间,幽精魂手臂轻轻一抖,那命符立即化作了漫天荧光消散。斑豹图腾在命符破碎时,略显虚幻的身子一震,双眼立时迷茫,巨大的身子变成漫天雾气。在雾气中,有一道血丝‘嗤’的一下钻入杨文杰眉心。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杨文杰身子软绵绵瘫倒在地,双眼无神,不断的咳出一口口血肉。 “坏我命符,断我图腾,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口中呢喃,满是恨意,想要起身,身上却没有一丝的气力。 “气血之术,果然奇异,魂魄离体,尚在气血境就能幻化战斗,破开命魂,虽然和记述中有些出入,却的确是我族大患。” 沙渐站在一边观察,双眼不断在杜林,命魂上来回扫视,对于杨文杰的死活理都不理。 “这就破开了命魂?” “杨师弟的命魂斑豹虽然不强大,也仅是相对而言,这人是我族大敌,留不得。” 甲板上,又有二十几个蛮族修士上前,将杜林围在中间。 命魂奇特,是人身‘神’所化,只能以魂或特定术法见到,沙渐众人依靠图腾之力,能看到杜林命魂,只是模样有些模糊,甲板上大赵囚徒,见不到杜林命魂,神色略显茫然。 “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那人一拳就被打死了?” “中看不中用,看来这些人很多都是花枪,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恐怖,也会吐血,也会死,捅他一刀,也会痛。” 人群中,心思闪烁,却并没有一人起身。 “还不够?” “那就再加一把火。” 杜林对此早有预估,不觉得失望,都是老江湖,不见兔子不撒鹰,莽撞的人早在之前数次的争执中死去了。 命魂战斗,是他在薛文姬,白羽两人的神魂法术中自行领悟的,没有什么难处,只需要心意一动,皇文帝书便可化剑化刀,只是需要一身魂力支撑,不可长久。 那日青云子说薛文姬等人的路错了,当日已有猜测,直到命魂出窍,皇文帝书化作了钢枪的瞬间,明悟一切缘由。 “命魂厮杀,不需符箓,不需秘法,心念一动,就可以杀戮,来去无踪,神鬼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可在命魂离体三尺之外后,我能感觉到,肉身和神魂产生了一丝间隙,不再似之前一般完美融合,这还只是我第一次运用,就产生如此感觉,若长此以往,恐怕神魂与肉身再无法相融,超脱无望。” 心中明了,此时却容不得他多想,危机在前,一切的隐患都需为活下去让路,活下去最重要,那些事儿在生死面前无关紧要,若是活着,自然要寻找解决的办法,若是死了,一切皆休。 “还有两斩。” 眼神冰冷,在蛮族修士间扫视,神魂之力只能维持三次斩杀,这是杜林之前沽出的结果,此时,必须用另外两次魂斩,让那些大赵囚徒看到希望,混乱起来,为逃离创造条件。 姜黎,沙渐,站在一边观看,杜林身边,十几二十个蛮族修士已经召唤了图腾,一时间他身边豺狼出没,虎豹横行。 “杀。” 一个蛮族修士手指一点,图腾上,命符闪烁,白虎化作一道流光,向杜林袭来。 杜林心中一动,命魂回归,悬于头顶,手持皇文帝书,护卫肉身。皇文帝书上,一道道明黄色光芒闪烁,那猛虎白光刚一靠近,便如同撞在墙壁上一般,显出原形,在外咆哮,无法进入。 “肉身屏障破碎了?”沙渐双眼一凝。 “看来这些年间,不止我们,气血修士也在进步,记得师傅讲过,我族依靠图腾凝聚,打破了肉身屏障后,有图腾守护,不惧邪秽入身。 修士间的弊端便是在未出窍前,肉身屏障不会破碎,无法沟通天地,一旦有邪秽之物涌入,神魂缺少守护,可以杀身灭魂,当年间,我族之人就是依靠这特点,杀掉无数的道统天骄,风云人物。” “姜黎,你记不记得师傅曾经说过……”想着事儿,沙渐向姜黎看去,只是这一眼,口中的话便立时的止住。 “不记得。” 双眼紧盯着杜林,姜黎眼中尽是一片兴奋之色,图腾彩凤化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鸟,在她掌心静卧,一只手不断的抚摸下,彩凤的眼中流出一种人性的光芒。 “你……化灵了?”沙渐问。 姜黎动作一顿,手上彩凤立即消失,回身看了沙渐一眼,嗤笑一声:“化灵了又如何?还需要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和你有什么关系。” 语气不善,沙渐也不在意,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手掌出神。 第五十三章 三斩之力,祀灵符成(上) “吼。” 十几二十多图腾凶兽咆哮连连,嘶吼不断,围在肉身神魂周边,始终无法突破皇文帝书护卫中的肉身,神魂。 “这人命魂有异宝守护,图腾无法入身,只要毁了他的肉身,或使其气血混乱,命魂上的屏障自然消除。” 有护卫犹豫一下后,挺身上前。图腾上,眉心一闪,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肉身,那人身子一抖,体内传出一阵爆豆声响,手持一柄短刃,一步迈出。 “留下几人压制其命魂,剩下的人,一起上。” 声音落下,除少数几人图腾兽压制命魂外,其余二十几人皆是眉心一闪,图腾兽融入肉身,身子骨一阵爆响之后,栖身向前。 “两斩。” 气血运转,眼见着十几人将身边围拢的水泄不通,心中那种恐慌的感觉反而消散,一片沉寂中,杜林沉思:“两斩之力,必须一击必杀,干脆利落,需要给那些武者一种错觉,在这船上,我,无敌。 让他们坚信,只要反抗,活下去还有希望,这些修士,也不过土鸡瓦狗,一击击溃。” 心中想着,有几个护卫已经近身,杜林挥拳迎敌,二十几人包围下,他身子灵动,或跳跃,或腾挪,‘嗤嗤嗤’化作一道残影,不断闪转。 命魂周边,图腾兽所剩不多,却在一声声的咆哮之下变得疯狂无比,不断冲击皇文帝书构成的屏障。 “这些人……果然如地皇文中记述的一样,诡异,危险。图腾兽可化作魂兽与命魂交战,同样可以融于肉身,刚刚所见,图腾融入肉身后,肉身之力暴涨,每人的实力恐怕都增长至少一成左右,明显已经强于我,若不是依靠大力金刚拳拳法凶猛,血肉筋骨淬炼后身子灵动,围攻下,可能早已不敌。不能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杜林双眼一动,心中计算,身边,二十几人围攻进退有序,甲板上本就不大,又被囚徒占据大部位置,二十几人拥挤在一处宽约两丈,长约三丈的地方,哪怕他身子灵活,胸前,手臂,也划出了道道血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鲜血滴落,剧痛难忍。 “咦?”姜黎轻咦一声,双目微闭,身后,彩凤图腾幻化,隐隐中似乎感应了什么,那皇文帝书化作的卷轴,在彩凤图腾眼中如同烈阳一般,光芒万丈。 “快点解决了,迟则生变,气血修士最是诡异。”沙渐微微皱眉,对蛮族修士的拖延稍敢不满。 “杀。” 一个统领听到沙渐声音,大喊一声。 “就是现在。” 人群中,闪过一道缝隙,杜林眼中一亮,身子扭曲向前,越过人群,来到那统领身前,一身气血融于双拳。 “大力金刚拳。” “轰。” 拳法凶猛,霸道无双,一身气血随着双拳涌出,幻化成了一道道拳影。 “找死。” 那统领冷喝一声,身子向后一退,眉心间,命符闪烁,有道道符文运转周身:“觉得刘某可欺?你找错人了。” 脚步一沓,衣衫猎猎作响,手中一柄短刃上有符文闪烁,他身子一侧,一刀刺出。 “嗤。” “嗤。” 就在此时,杜林心中一动,化拳为掌,头上命魂双眼闪烁间,皇文帝书再次化作钢枪,穿透虚空,出现在那统领眉间。 “刘师兄,小心!” “小心。” 有人发现异常,小心提醒,刘姓统领心中大慌,命魂手中钢枪能够刺穿命符,是他刚刚亲眼所见,有心躲避,可杜林此时已经近在身前,一双肉拳直抵前胸。 “嗤。” 那统领一咬牙,动作不变,一刀刺入杜林前胸,杜林也不躲避,任凭短刃刺入胸前,胸前一凉,鲜血喷涌而出,他动作一滞,只觉得气血的运转都变得缓慢起来。 “砰。” 一拳打在那统领身上,气血之力入体,他眼中的神色一暗,眉心间,命符闪烁一下,就在此时,命魂手持钢枪,一枪刺出。 “嗤。” “噗。” 眉心间,没有丝毫的伤痕,可在命魂收枪之后,命符正中,却多了一道发丝粗细的孔洞。 孔洞通透,斩断了命符上一道道符文,眨眼间扩散,砰的一下破碎,在破碎瞬间,统领眼中的神色一暗,栽倒在地。 “死。” 杜林嘴角溢血,目光狰狞。 “需要以魂力驱动?”沙渐背后,暴熊图腾凝聚,默默感知一番后,推倒了之前速战速决的想法,对场中蛮族说:“最多还有一斩之力,小心防备,以图腾消耗他的魂力,不要近身,给他可乘之机。” 杜林连斩两人,身负重伤,蛮族修士略显惊慌,听到沙渐的话,场中众人只留下几人与杜林缠斗,剩余的人快速跳出战圈,以图腾压制。 气血迟滞,胸前的刀口处,似有一丝羸弱的气息流转,延缓气血流动,杜林心中一沉。 场中众人,见杜林急速斩落两人,已经有了一丝躁动气息,眼神闪烁,可终究没能如他想象中的暴起。 “火候,还是不够。” “果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叹息一声,杜林一咬牙,猩红的眸子在甲板上打转。 既然无人可靠,那就靠我自己。 既然无人可信,那就信我自己。 命是自己的,也需要自己挣,依靠别人? 可悲,可笑。 杀! 杀! 杀! 杀杀杀杀杀! 胸腔中,有热血升腾,血液如同沸腾般汹涌。 “符,祈求平安,保佑身子的手段,也是,杀伐大术。” “我从未修习,不是因为天资愚笨,是没有符纸符笔,书写的墨水。” “数个日夜中,我练习数遍,只是缺少了神韵,从未将身,魂融入,真正的成功。” “青云子的残识告诉我,《地皇文》中符箓,只针对凡俗之人。” “可是……” “我不信!” “我不信一篇无上的传承,会记述无用的符箓。” “也许,他站的太高,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凡俗,在他眼中,修士,与蝼蚁无异。” 杜林抬头,面目狰狞,双眼充血,眸子中尽是疯狂之意,心念一动,命魂手中的皇文帝书,立即变成了一杆金灿灿的大笔。 笔杆上,阴阳二气缭绕,黑的纯粹,白的无暇,明灭间,勾人心魄。 皇文帝书化作大笔,命魂上再无防护,南蛮修士驱动图腾化作一道道流光,沿着口鼻,进入肉身。身边,几人见杜林身子一顿,立时向前。 ‘嗤嗤嗤’ 十几道图腾涌入肉身,化作洪水猛兽,不断侵吞血肉,两道图腾涌入了识海,只是被灰黑色雾气切割,短时间迷失了方向。 图腾入身,吞噬血肉,修士近前,斩伤肉身,杜林躲都不躲,双目一闭,心底空明,神识通彻,立时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自我世界。 人在空中,世界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无生无死,无我无他,无身无魂,无喜无悲,无图腾,无世间万物。 少了肉身羁绊,神魂束缚,再睁眼时,眼底清明。 他右手握拳,向胸前一锤,巨大力道扯动伤口,鲜血喷涌,眉头都不皱一下。 “噗。” 略抬头,一口鲜血喷出,洒向天间。 “嗤。” 皇文帝书所化的烫金大笔在虚无中伸出,凝实,金灿灿霞光万道,笔尖处,黑白黄三色缭绕。 “嗤” 笔尖向前一点,沾染了鲜血,笔走龙蛇,在空中,快速画下一道道符文脉箓。 “这是就是神术?” “原来这时间真的有仙,这等手段,比之前那些人,高出了太多。” “杀,此时不逃,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等所怕的,不过是那些诡异术法,心思难明,如今有仙人撑腰,还怕什么?” 被南蛮修士围住的人群爆发,一道道身影暴起,与蛮族缠在一起,大多人只是一照面,便被斩落,可他们依旧疯狂,前赴后继。 这,也许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不拼,就是死。 杜林一直希望看到的,此时他看不到,眼中,完全被空中的烫金大笔,游走的符文吸引,这一刻,仿佛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这世间的唯一。 笔走龙蛇间,一道道符箓生成,繁琐诡异,在天间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闪烁着血一样的幽芒。 符文生成,立于天地,镇于虚空,如人体经脉血管,明灭间快速蠕动,命魂持笔,在符文正上轻轻一点。 “供奉。” 只是那奉字只写出了一个‘三’,空中的血迹被消耗一空,杜林捶胸‘噗噗噗’连续三口鲜血喷出。 “符箓!” 在供奉二字出现瞬间,姜黎第一次色变,对蛮族修士大喊:“快阻止他。” 说着话,姜黎图腾显露,化作七色彩凤,霞光缭绕间,向杜林疾驰。 “符箓,魂符?以命魂画符,气血修士还是气血修士么?我族修士修气,修术,偏偏对于符箓始终无法了解,因此,哪怕当年修为通天者不在少数,却也只能被赶到这里苟且偷生,魂符一成,灭神灭身,此人……”沙渐眼中闪烁一下,身子一震,暴熊图腾显露,一步向前,口中大喊:“尽量留活口。” 蛮族修士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命魂手持金笔,在空中快速留下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符文正上:供奉。 符文左侧:太上无极混元宫主之位。 符文右侧:敕,急急如律令。 “供奉:太上无极混元宫主之位,敕,急急如律令!” 符成,光芒万丈,闪烁间,幽光刺目,取代了日月。 “天地铺纸,我以我血为墨,魂为笔,一身生机驱动,祀灵!” 杜林右手在左肩,前胸,右肩,眉心一点,煞气化针,封住了神门。 “咻。” 一身气血涌入命魂,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该死的,我的图腾兽。” “我的命符。” “吞噬图腾兽?这还是修士么?” 肉身中,那些涌入的图腾在这一瞬间,脱离了主人的操控,不受控制的涌入‘祀灵符’中。 第五十四章 三斩之力,祀灵符成(下) “咔。” 符成,虚空震荡,天地撕裂,空中掀起阵阵涟漪,如镜面一般破碎。 一道道符文闪烁跳跃,在空中蜿蜒,穿梭。 “嗤嗤嗤。” 祀灵符化作一个小人,三寸三分,手指掐诀,口中念咒,身上,一道道血色符文闪烁间,化作无数血色小蛇。 小蛇或粗如手指,或细如发丝,或长如筷子,或短似香头,目光中,尽是阴戾,一股子邪恶的气息在血色身子中弥漫,暴戾凶残。 “符……成了。” 图腾刚一抵近杜林,见天间异变,姜黎叹息一声,心中一动,彩凤立即被收回肉身,她想也不想,转过身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气血修士?” “不。” “这已经是真正的修士了。” “修士,一身能力来源于符,气与药。药,万物精华,气,世间始终,符,天地至理。” “以药炼身,以气淬体,只修气血,淬炼肉身,神魂,是气血修士。一旦命魂驱动天地,以符箓大术镇压阴阳,便是……修士。 此人,看其修为还未进入气血境,似乎还滞留在气血循环,淬炼肉身的境界,没想到,却已经懂得了符箓之术。 太上无极混元宫主?不知又是哪一位?莫非是我孤陋寡闻,这些年间,只听闻太上无极混元教主,宫主?” 说来漫长,可心思转念中,只是瞬间。 符箓之术,尤其以命魂写于天地,不同于符纸符箓,蕴含天地道理,每一道写在天地的符箓,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天地的认可,书写的符箓,可以敕封生死,灾衰,同样可以趋吉避凶。 符纸上的符文,书写简单,只需符纸朱砂,以气御使,虽使用方便,却少了沟通天地,被天地认可的过程,威能自然削弱了许多。 杜林所写,以血为墨,天地铺纸,地皇治世之宝为笔,一身气血,魂力,生机驱使,虽然不知具体能力如何,可看他的模样,拼命的架势,姜黎用脚丫子也能猜出,不可能是祈福祝寿的符文,不是生杀大术,就是禁忌秘法。 符成天地惊,这种可以切割时空的大术,还是少沾染为妙,神族中也有此类秘术,只是那种术法一直掌握在有数的几人脑中,若不是遇到生死危机,不会擅用。 “一道符文书成后,这个人,大概也就废了,可惜。”姜黎摇了摇头。 这种大术,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丝反噬,神族正是因此,才没有将那些禁忌大术传出,否则一旦人人熟知,胡乱使用,不说族内厮杀,即便是一些本能够避免的危机,也可能会被人使用,一来让人养成了惰性,二来,也害怕一些天才因此陨落。 杜林此时的状态凄惨,此事过后,恐怕不死也好不到哪去。 “噗。” 她一步跃出甲板,跌入了水中,海水冰冷彻骨,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赶忙使彩凤幻行,在肉身周边撑起了一块不大的空间,阻断了海水,那种窒息,冰冷的感觉才消去。 “这人……够诡异的。不是外来的修士,如果是,我不会感觉不到世界壁垒的味道,而且那些人的眼光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 这片世界明明已经被先祖驱散了灵力,却不知道他如何修行,看其刚刚的模样,一身的血肉,经脉,筋骨,皮膜,脏腑,至少已经淬炼了七成以上,否则不可能在我族人的围攻下坚持那么长的时间。缺少灵药淬体,灵气匮乏不知道如何修行的。” 躲在海水中,姜黎不断的下沉,符箓大术,真正的沟通了天地,若仅以为躲在水中就可以逃过一劫,未免太过天真。 …… 甲板上,人间炼狱。 祀灵符幻做的小人在符成之后,彻底的脱离了杜林的控制。 ‘它’目光诡异的扫过甲板,身上,戾气滔天。 一道道血色小蛇在身边缭绕,盘旋,‘嗤嗤’的声响中,空间扭曲,有一道道鬼脸在小蛇盘旋中,若隐若现。 ‘它’穿透了阴阳,介于虚实之间。 阴司阳间,在祀灵符身边,交替闪现。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杀意纵横,心中冰冷,在祀灵符幻化瞬间,一股子凶戾之气贯穿全身,肉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在这瞬间愈合。 似乎受到祀灵符影响,杜林眸子血红,不带有一丝情感,冰冷中尽是煞气,他站的笔直,手指在虚空中遥遥一指。 头顶上,命魂手持皇文帝书化作的金笔,在符箓小人眉心一点。 “轰。” 笔锋处,有一条丝线在这一点之间嵌入小人眉间。 他身子一震,血蛇蔓延。 “嗤嗤。” “嗤嗤嗤。” 纵横间,成千上万,一条条血蛇如脱缰的野马,在空中四蹿。 上下翻腾,左右横冲,融于天地,来去无踪。 “噗。” 一个蛮族修士图腾被杜林吞噬,病怏怏的躺在甲板上,眼前,一道血蛇从虚空中探出,眼中,一道诡异的红芒一闪,嗤的一下沿着他的口鼻钻入肉身。 “啊!” 肉身上,一道隆起快速穿梭,身上的血肉,筋骨,经脉,脏腑,在小蛇穿梭间,快速消失。 “嗤。” 那小蛇粗壮了一圈,在眉心间钻出,他的身上在这一瞬间干瘪下去,只剩下了一层皮膜,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那小蛇双目横立,眼中,一道道青灰色丝线浮现,身子明显相比之前粗壮了一倍不止。 “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救命!” “滚啊!老子和你拼了。” “横竖是个死,这么死,老子不甘,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血蛇穿梭间,带走了一条条生命,眼见着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血蛇之后,只剩下了一副皮囊,不论是蛮族修士,或是大赵囚徒,都变得疯狂起来。 蛮族修士还好一些,沙渐几次压制后,虽说混乱,却还保持一定的秩序,大赵的囚徒却是彻底的疯狂起来,符文幻化的血蛇诡异,防不胜防,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或死前拉上一个垫背的。 恐慌,混乱的源泉,面对已知却不懂的符文,人性的丑,在他们面前暴露无疑。 “噗噗噗噗。” 一声声嗤响,一道道哀嚎,自相残害一旦开始,便绝没有停下的可能。 “不要跳海,没用,符文能够穿梭阴阳,这些海水,自然不能抵抗。” 有人蛮族修士想要跳海解脱,被沙渐一声大吼拦下:“血蛇是符文幻化,吞噬血肉,食人骨髓,召唤图腾兽,以图腾抗衡,试试效果。” “是。” 几个修士身子一震,图腾兽幻化,守护肉身,再不躲避逃窜,天间,那些血蛇穿梭,在图腾面前一顿,其后,身子一转,向其他地方游动。 “有效果。” “少主果然英明。” 蛮族修士人人支撑图腾,霎时间,甲板上再次虎豹横行,财狼当道。 “不可大意,那些血蛇诡异,即便是图腾,恐怕也只能占时抵挡。”沙渐又说了一句,众人应是。 那些恭维,有真有假,他自然并不在意,符文生成时,他已经抵近杜林身边,姜黎快速入海,他倒是也想跟随其后,只是距离海面稍远一些,等到了甲板边缘时,已经不见了姜黎身影。 姜黎的彩凤能在神异,已然化形,能在水中开辟世界,他却是不能,没有姜黎在身边,他跳下去,还不如留在甲板上抵抗。 “嗤嗤嗤。” “嗤嗤嗤。” 一会的功夫,死去大半,甲板上只留下了一张张的皮膜,便是一丝血迹都看不到。 “死!” 煞气渐渐控制了神志,胸腔中,从未有过的杀意不断溢散,这种感觉很奇怪,杜林还是杜林,杜林又不是杜林。 神志保持着清醒,可眼中,心中,却只有杀意,煞气,恨不得杀光世间一切,眼中所有。 祀灵符上,血蛇归来,浓郁的血煞气息弥漫,他的身子变得更加凝实,身边,那阴阳世界不断的转换中,一道道恶鬼浮现,似乎要融入符文,脱离阴间。 就在杀意纵横间,皇文帝书上轻轻一颤,一股明黄色气丝沿着命魂涌入识海。 “嗤。” 灰黑色雾气快速逃离,气丝沿着识海分成了两截,一段来到胎光魂前,涌入眉心,另一段来到爽灵魂前,涌入胸前。 胎光魂手指掐诀,掐动间,眉心内明黄色光芒变得愈加稀疏,就在即将消散时,他掐诀动作突然停止,双手在空中打出一个个繁琐的手势。 或推掌,或并指,或下压,或上抬。 一套动作完成后,爽灵魂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兀自转动,转动中,明黄色光芒在胸前明灭。 “镇!” 爽灵魂口吐人言,合十的双手分开,双臂并肩,中指指尖相抵,那道明黄色光芒聚在指间,向下一压。 “嗤。” 在爽灵魂双手下压的瞬间,体内,一道道煞气汹涌而出,吱吱尖叫,却似乎又惧怕那明黄色光芒,不敢上前,不断围在爽灵魂身边打转。 “嗯?” 杜林疑惑一声,双眼恢复了清明。 “符文操控,煞气入体,看来这符文,也不是随意书写,下次,倒是要多加注意,不过,我不后悔,这些人,死不足惜。” 甲板上,一片的惨状,他看在眼里,心中却没有一丝悲悯。 在被煞气入体时,还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可双眼恢复了清明之后,只觉得身子虚弱,头晕眼花,身上的精气神,仿佛在刚刚片刻之中,消耗了一空。 “不。” “不能睡。” “一旦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还要……杀人,至少,杀光了这里的人。” 凝聚身上最后的一起气力,他手指一指,对着祀灵符轻轻一点。 “嗤。” 皇文帝书再化金笔,被幽精魂持在手中,对着祀灵符轻轻一点。 祀灵符身子一震,万道血光溢散。 “嗤嗤嗤。” 大赵囚徒立时全部倒地。 “嗤嗤嗤。” 南蛮修士图腾破碎,一身气血溢散,昏死过去。 “嗤嗤嗤。” 沙渐身后的暴熊图腾千疮百孔,眼前一暗。 “嗤嗤嗤。” 姜黎隐藏在深海之中,一道道血蛇穿透海水,围拢在她身边,疯狂撕咬。 “没有死?看来这符文也有弱点,一旦神识脱离了控制,就在没有了那种无上的杀意。” “砰。” 杜林身子一沉,眼前一暗,昏死过去。 第五十五章 图腾封印,匪徒手段 不知昏死了多久,杜林慢腾腾的睁开眼。 身上,伤痕密布,皮肉外翻,鲜血滴滴答答的沿着伤口流出,在甲板上淌成了一片。伤口扯动下,那种蚀骨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的吸了一口凉气。 手臂后绑,身子被吊在诡赶下,轻飘飘的随着大船的起伏荡漾。甲板上,十几个蛮族的修士都是如此,如同被人祭献了一般,模样诡异。 杜林感知了一下四周,想要挣脱束缚:“肉身无力,无法聚气,神魂不受感知,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胸口处,有一道手指粗细的孔洞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断吞噬气血,让他无法蓄力。 孔洞是当日青云子现身后所留,只是一直隐藏在体内,此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再次出现。 孔洞四周,有死气缭绕,在气力在身上游走时,瞬间便被吞噬一空。 “修行无小事,果然如此。” 几天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体内的异常,只是当时并未在意,以为是修行中遇到正常的问题,却没想到,原本只有发丝大小的细痕,已经扩大到了这种程度。 杜林尝试命魂出窍后,再次皱眉,无论他心中默念多少遍地皇文,命魂始终无法脱离识海,识海中,就像是有无数的锁链锁住了命魂一样。 “踏踏踏。” 甲板上,远远的传来一阵脚步声,略显嘈杂。 “老大也是的,留着这些人干嘛?让我说,一人一刀,解决了就是,哪有那么困难,留着多危险,这些人的手段,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刘忠嘀嘀咕咕的走在前,身后,叉子一言不发,双眼在甲板上不断的扫荡。 “嗨。跟个哑巴似得,也不知道说话。” 他嘟囔一句,叉子双眉一立,刘忠举起双手:“好好好,我知道,不废话,干正事儿。” 杜林闭上双眼,听着两人对话,心中略显明了一些:这几人,倒是命大,听其言语,白凯几人还都活着,那么将我和那些蛮荒修士绑在这里的人,也就是他们了。 倒是胆大,这些人中,哪怕有一人脱离了控制,以图腾之术的诡异,恐怕他们一个都活不了吧? 心中想着,叉子和刘忠在甲板上巡视了一圈后,手中出现了一柄长约七寸的短刃。 短刃乌黑铮亮,两道巨大的血槽看着让人发慌。 “噗噗噗。” 两人手起刀入,一簇簇鲜血从蛮荒修士的大腿上溅出。 “第三次了。” “看来老大猜的对,这些人,只要将一身气血放空,让他们的身子随着保持亏空状态,就没什么威胁。”叉子冷冰冰的说。 两人走到杜林身边,刘忠打量了一下:“还是这个小兄弟厉害,咱们倒是打眼了,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比那娘们和那个所谓的少主还凶残。恩,得特别关照一下。” 说着话,他‘噗噗’两刀刺入杜林大腿。杜林心中一震,一股剧痛袭来,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以忍受。 他努力压制了几下,才让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嘎嘎。” 刀尖碰撞腿骨的声音让人牙酸,刘忠还要再次刺出,叉子在一旁仔细的观看杜林,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后,伸手拦住:“行了,就这样吧,真弄死了也麻烦。” “呸,这群杀丕,死了活该。” 刘忠骂咧咧的嘀咕一声,手中的短刀倒是再没有刺下。 两人的身影在甲板上消失,杜林保持不变,忍着剧痛,双眼紧闭,模样和昏死过去没有任何的差别。 “少主……少主……” 一个蛮族修士显然早已醒来,见两人消失后,睁开了双眼,对一边的沙渐轻呼,只是呼喊了几声,沙渐依旧昏迷。 轻声呼喊了一会,他的身边,又有两人清醒。 只是无论沙渐,或是姜黎,两人依旧保持着昏迷的模样,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这些人大胆,蝼蚁一样的人物,感冒犯少主,该死。”有南蛮修士轻哼了一声:“等恢复了力量,必然让他们求死不能。” “别说大话了。”身边,一个修士皱了皱眉:“我感受不到图腾的力量了,似乎被封印了,没有一点响应。” “怎么会?”那人愣了一下,感受一番后微微皱眉:“真的被封印了。” 他恨恨的看了眼杜林:“都是那个修炼气血的小子,一定是那符文的原因,别落到我的手里,不然一定让他求死不能。” “不对。”有一个人默默感知一番后说:“这气息,熟悉,不是符文,是少主的封印之术。”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我记得昏迷前,见到少主以图腾封印了那个小子的神魂,是不是因为符文或其他原因,时封印错乱,不但将那小子封印了,连带着,咱们的图腾也被封印了?” 话落后,三人陷入了沉默。 “踏踏踏。” 船舱中,再次有一阵嘈杂的脚步传出,白凯瘸着腿走在最前叉子,猴子,刘忠,单忠等几人跟在身后。 “这几个人,好大的命,居然都全都没事儿?”杜林心中暗道。 蛮族修士再次变成了昏迷状态。 “别装了,刚刚在我们都听到了。”白凯在三人身边绕了一圈后说。 三人没有声响,猴子‘嘿嘿’一笑,手中一根钢针‘噗’的一下穿透颅骨,刺入一人的太阳穴,那人身子抽搐一下,连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还装?”白凯问。 “要杀就杀,怕死是你养的。”一个修士说。 “好,就佩服这样的汉子,宁死不屈,好样的。”白凯笑了一下,目光移向最后一人,身后,猴子手中长针再次刺下。 “噗。”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蛇岛?”白凯问。 “杀了我们,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神族的手段,不是你一介凡人能够理解的,一旦我身死,部落中会立即感应到,不出一个月,你必然蛮族皆灭。”那修士阴沉的说。 “一个月后,那又如何?老子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满族皆灭?说吧,去蛇岛准备干什么?”白凯狰狞一笑。 “少主是神族少主,一旦出现任何的意外,你们必将承受神族的怒火,抽筋扒皮,神魂受炼狱之苦。”蛮族修士说。 “哦?你在害怕。”白凯笑了一下,仔细打量一下蛮族修士,对叉子点了点头。 “猪队友啊,也不知道这人和沙渐究竟有多大的仇怨。”杜林心中乐了一下,对此到时乐见其成。 沙渐的状态极为凄惨,一身衣袍已经化作碎片,在血浆下,满身都是,一块块伤疤比他身上的更加恐怖,似乎是为了泄愤,沙渐和姜黎腿上,一个个血窟窿密布,鲜血滴落,血肉已经泛白。 第五十六章 图腾锁魂,阴煞气息 “蛮荒少主,却不知那姜黎是什么身份,当时我分明记得她已经跳入了海中,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昏迷后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白凯几人明显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那么……只能是祀灵符的原因了。 没想到,祀灵符的威力居然如此强横,这就是青云子口中只对凡俗之人有效的符箓?可惜当时昏迷,否则,按照《地皇文》中记述,将符箓和尸身同埋,必让他们亲眷死绝。不过,这反噬之力,似乎太大一些,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也有些古怪,若无必要,还是少用为妙。” 蛮族修士口中的封印,杜林隐隐有些察觉,神魂上,如同被一圈圈的锁链锁住,定住了神,锁住了魂,动弹不得;图腾诡异,有这样的手段丝毫不出乎意料,难的是胸前的那一道孔洞,不断吞噬血肉,让他的气血无法循环,通畅。 见白凯点头,叉子面无表情的走到沙渐身前,手中短刃贴在他的喉间,轻轻一按,一丝血迹溢散,便要刺下。 “哎。” 沙渐叹息了一声,虚弱的睁开双眼,叉子手一抖,手中短刃差点落地。 “果然是我的好护卫,便是死,都惦记我的安危。”他嗤笑一声,看着那人,在他的目光下,那人渐渐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好本事,恐怕早就醒了吧?能够忍受这么长时间,厉害。”白凯脸色略显阴沉,全身戒备,身后众人大有一言不合便杀人夺命的意思。 一刀刀捅在身上,感受鲜血流出,生机溢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的,白凯既然此时能够醒来,明显已经酝酿了许久。 “放心,对你们没有什么威胁。”见几人如此,沙渐笑了一下:“杜林道友的本事了得,已经封了我一身的本事,无论图腾还是肉身,都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此时相比你们甚至不如,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状态和你们说话了。” 白凯听后,沉思一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沙渐的说法,却又不敢粗心大意,向叉子努了努嘴,叉子‘噗’的一刀,再次在沙渐的腿上捅出一个手指粗细的血窟窿。 “别怪兄弟心狠,你们这些人,需要多防备一些,只有随时保持濒死状态,气血虚弱,才能让我放心。”白凯说。 “明白。”腿上,鲜血已经不在喷涌,而是一滴滴跌落,沙渐脸色不变,笑着点了点头。 “够狠,是条汉子。”见沙渐如此,白凯点了点头。 手指粗细的窟窿,痛感惊人,沙渐依旧能谈笑风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杜林,既然醒了,就别装了,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你的神魂已经被我封印,没办法破开的,一身气血又大量流失,无法凝聚,放弃吧。”沙渐轻飘飘的说。 白凯脸色一变,看向杜林,杜林心中一动,不知是沙渐试探还是真的发现了一场,心中警惕,却不动声色。 “还装?”沙渐笑了一下:“白当家,可以试试在他脖子上开个血窟窿,若是死了,算我的。” 算我的,怎么算,沙渐没有讲清,白凯想了一下,对刘忠点了点头。 刘忠上前,锋利的断刃贴在杜林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沙渐笑着不言语,白凯点了点头,杜林默默感知一切,知道再无法躲避下去了。 “白大哥,都是兄弟,何必呢?” 船,慢悠悠的继续向蛇岛航行。 又几天后,天气变得愈加严酷起来,冰冷的空气,潮湿的海风,刮在身上,如刀子一般。 “这特么鬼天气。”刘忠从船舱走出,紧了紧衣领,裘皮大袄依旧抵挡不住这种阴寒,他咒骂一声后,古怪的笑着走向甲板:“兄弟们,开饭了。” 众人依旧被困在甲板上,与几天前没有太大变动,只是模样变得更加凄惨。 “晚了半个时辰。”姜黎心中估算了一下,冷冰冰的说。 “这不是大当家的为诸位着想么,咱们都是一些糙汉,下手没个轻重的,一直都是出手杀人,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不过,等到下次就好了。”刘忠笑了一下,拿着短刃,在众人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 “仙人就是仙人,厉害,这么多伤都死不了,留了这么多的血,也只是虚弱许多,还是大当家的懂得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就跑了。”刘忠说。 “你想多了,我们修的是图腾,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那位杜林以符术禁锢了我们的图腾,与这一身的气血无关。”沙渐笑看刘忠用断刃调开伤口:“下次注意了,不应该下手这么狠,这样容易碰到动脉,血流不止,很容易就流血身亡,下次浅一点,尽量的别用刀捅同一个位子,稍微偏一下,那样更痛,也更让人难以忍受。 对了,说到杜林,你们可要小心了,我们是图腾修士,一身的本事都在图腾上,肉身反而差了很多。倒是他,气血修士,其实单从名称中,你应该就能察觉到一些什么,没错,他修的就是气血。只要一身气血不衰,不会死去,在他身上多来几下,绝对没有坏处,死不了,也绝不会再对你们产生什么威胁,否则,一旦凝聚了气血,绝对没你们好果子吃,我这也是自保。” 沙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刘忠不耐的摆了摆手,这些话,这些天他已经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刘大哥,都是老熟人了,下手轻点,兄弟我怕疼,真的,嗷……”杜林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声泪俱下。 “妈的,真窝囊。”刘忠骂骂咧咧的离去。 几天接触,倒是让杜林摸索到了一些刘忠的脾性,这疼痛不是真的不能忍受,而是他发现刘忠对于沙渐几人那种谈笑风生的模样十分厌恶,每每下刀,都暗中用力,反倒是自己一旦露出了求死不能的模样,刀子就会轻了许多。 不论处在什么境地,让自己轻松一些,总没有坏处,他不介意将自己表现的懦弱,恐惧,而且,这些事儿,也不是几句话,几声哀嚎就能概括的。 对于沙渐的言语,就当做耳旁风了,反正这几天一直听闻,一日两次,刀子雷打不动的会落到身上,都已经习惯了。 回归北关似乎无望,几天间,他一直思索,似当初那般计划,的确过于理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出现一丝漏洞,便彻底颠覆初衷。 身处险地,杜林想过数种方式逃离,可神魂被封印,一直无法出窍,胸前那古怪的孔洞有一直阻止气血的运行,使一身气力始终无法集中。 在孔洞间,隐隐感知到阴司的力量,不似人间,阴森异常,在醒来后,白凯几人曾对他搜身,在杜府中准备的几样药物都被寻出,古怪的是,那方阴司令牌却消失不见。 “阴间的力量……难道阴司令牌已经融入到我的身子里?” 第五十七章 日常试探,姜云入赵 杜林皱眉,他此时无法清晰查看肉身,身体上,除了气血迟滞,无法运行外,没有丝毫异常,一时间倒是有些疑惑。 “修士间手段繁多,滴血认主一类的,也并非不可能,阴司令牌当初被白煞持有。皇文帝书收了白煞,我也曾白煞附体,有很大可能它真的在我身子里。只是此时命魂被锁,无法出窍。否则,以皇文帝书驱动,不需要打开鬼门,只要展现出那种传送的手段,都可以轻易的离开这里,可惜。” 杜林和沙渐等人,没有什么和解的可能,倒不是苦大仇深,而是心中不信任作祟。 如今虽说危险,但暂时性命无忧,可一旦有人率先的恢复了能力,恐怕最先要做的,就是弄死对方,也许这概率很小,可不得不防。 这种状态下,相互间不会真正的取得彼此信任,哪怕只是暂时的。 这也是白凯放心的将几人困在甲板上的原因,其中,未尝没有相互监督的意思,否则,他一介凡人,怎么敢放心的将他们留在甲板上? “杜林道友?修士之间,应该是这么称呼的把?”姜黎笑了一下,声音略显虚弱:“我一直不懂,这个世界灵气匮乏,灵药绝迹,你是如何修炼到了这种地步?气血七成以上了吧?神魂出窍,修炼符术,这些事儿,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几天相处,哪怕交谈不多,彼此间也相比之前熟悉太多,防备仍在,可这种交谈,却经常的发生。 “气血七成?”杜林笑了一下,也不言语,一身的气血在京都几日中突飞猛进,如今莫说筋骨皮膜,便是脏腑也淬炼一些,距离真正的气血境,恐怕也仅有一步之遥,只是不知为何,相比《地皇文》中记述的万人敌,相差许多,这其中恐怕有灵气匮乏,和少了药浴的关系。 “我记得之前听闻,你们此来蛇岛,是为了寻找一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会被放到蛇岛?那里诡异,恐怕即便是你们蛮族,也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把? 图腾……图腾似乎是修行中,借助神邸,先祖的力量,你们身后幻化的那图腾兽,似……” 船身猛地颤动几下,一道道罡风袭来,相比之前,更加的阴森,酷冷。杜林微微抬头,便见到目光的尽头,有一层浓雾升起,笼罩在海上,天间。 “蛇岛……” 杜林即将抵达蛇岛时,海上,一艘商船缓缓靠近泉州。 “公子,前面就是真正的大赵国土了,不是俺老赵和你吹,这大赵,才是真正的人间天上,繁华无双,一路上咱们看到的那些所谓国,所谓城,和咱们大赵一比,简直上不得台面。” 甲板上,一个老海商指着码头,兴奋异常,身边,一个青年傲然而立,白衣黑发,面容冷峻,身上,有一股子逼人的清冷,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大赵。”青年低喃一声,远远眺望,码头上,人潮似海,拥挤异常:“这凡俗间的国家,倒也有趣,若是时间允许,可以品味一番,整日在宗门内修行,倒是许久没有走出山门,看一看尘世的繁华了。” “薛文姬三人遇害,与我关联不大,不过师尊千叮咛万嘱咐,杀害他们三人的人,手中一定有祖师遗留至宝,需要夺回,既然能够斩杀三人,泯灭了灵智,想必修为也是不俗,就是不知道这人又是哪个门派的门人子弟。” 心中沉吟着,船已经靠近码头,姜云一步迈出,三四丈的距离一步而过。 “公子,若是有需要的,随时来找俺老赵,别的不敢说,泉州这一片,咱说话还有些作用。” 身后,隐隐传来了赵青的喊声,姜云头也不回,消失在人潮之中。 “赵老大?这么热情?怕不是相中了那位后生,又想要纳入房中吧?” “赵老大还是这般风流,单看这大船,这一趟相比足够再填上个十几房相公了吧?” 甲板上,有几个相熟的友商间赵青目光恋恋,出言调侃,他们自然没有见到姜云一步跃出的姿态。 “你们懂个屁。” “那是我能觊觎的?” 赵青恨恨的骂了一声,也不解释,在海中,他亲眼所见姜云一木渡海,一剑斩断了一条大船,对于超脱了凡俗的能力,自然敬仰。这种事儿,他不会四处宣扬,只会埋在心中,知道的人越少,对他来说便越是有利。 大赵海商,出海为贼,上岸为民,这些年一直如此,哪个人的手下都不干净,他只希望姜云能够记得他,下次出航时,就可以有一个强力的护卫。 在泉州逛了一圈,吃了几张小饼,心中感触颇深。 “这些年一直在宗门修行,都忘了世俗的味道,师傅说我应该出来走走,沾染一些人气儿,的确应该。 有得有失,虽然牺牲了修炼的时间,可得到的,也未必就只是对凡俗的感悟,人情世故是江湖,修行,也未尝不是一场旅途。人言红尘炼心,凡世间种种诱惑,对心境也是一场考验。” 在泉州逛了一个多时辰,姜云买了几本书,又买了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走出,一路上,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人潮人海,好一场盛世繁华。 骑在毛驴上看书,走了小半个时辰,人群才变得稀疏起来,姜云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直到又走出了许久,才幡然醒悟,他只记得要去大赵,去京都,如今大赵就在脚下,可京都在哪里,好像并不知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里凡俗的言语,还有一些道理。” 路边有在天间忙碌的汉子,姜云并未去询问,非是他看不起那些人,而是觉得别人正在忙碌,贸然打扰,耽搁了人家的时间,终归不好。 修行终究在意一个缘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缘起缘灭,一切随心就好。 路边,田陌交错,七八头牛,十几个人,正在不断的忙碌,倒是一番难得的田园景观,向前又走了一阵后,路边,有一老者身穿锦衣,气势非凡,看其打扮,似乎也是富贵的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徒步行走。 姜云跳下了毛驴,学着大赵书生的模样,对那老者行了一礼:“老人家,请问京都怎么走?” “京都。”老者看了他一眼,只当做是进京朝圣的书生,并未多想:“从这里向西南走,大概三五日的路程就到了。” 姜云道了一声谢,翻身骑上小毛驴晃晃悠悠的离去。 一路上,青山绿水,茫茫群山,他见到了繁华的城镇,也看到了荒芜的山村,一盛一衰间,似乎看到了世界的两面。 第五十八章 京都路上,遍地妖魔 一日。 两日。 三日之后,他走进了一座大山,山间奇峰险峻,如刀削斧劈,有云雾缭绕山间,飞流激射,像极了青云宗。 不同的是,这里虎豹横行,少有人烟。 “自然之美,自然之力,自然之道,若是在北荒,这一坐坐山峰,不知成了谁的道场。可这里,却因灵气匮乏,变成了人间的禁地。不过,这些与我无关,虎豹也是生命,这里就是它们的道场,若是因我出现,陨了性命,有违自然之道。” 又三天后,姜云走出大山。 一路上,除了打死了一头拦路,致使身下的小毛驴吓得屎尿横流的斑斓猛虎外,未伤害一个生灵。 又三天后,大赵京都依旧未能出现在眼前。 行走了九日,对大赵山河,有了一些了解,对于当日那老者的话语,也产生了一丝怀疑。 “三五天?即便这毛驴走的慢一些,九天时间,恐怕也到了,莫非那老者骗我?可骗了我,他又能得到什么?莫非这大赵,人心败坏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素未蒙面的人问路都要撒谎?”姜云微微皱眉,可这里荒凉异常,不见丝毫的人影。 向前走了一日,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城。 小城不大,约有千户人家,一条主街上,有稀稀拉拉的几家店铺,生意似乎并不怎么好,几个打杂的汉子正聚在一起闲聊。 身上的白衫在几日奔波间,沾染了一些尘土,有些肮脏,好在这里不存在什么以貌取人的事情。 姜云走进一家店铺,吃了一些点心之后,再次的询问起了京都的路程。 “京都啊。从这,往西南走,大概七八日的路程。”店家想了想后说。 姜云一皱眉,心中不喜。 之前还是三五日,他一直向着西南走,路程哪有越走越远的道理? 在小镇内,又询问了数人,可除了少数几人不清楚京都位置外,与之前那店家的答复大同小异,七八日,十几日。 “魔。” “在这些人的身上,我看到了魔的影子。他们并未修行,可心中有魔,专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大赵,凡俗的风气,原来已经败坏到了如此的地步。” 骑着小毛驴离去之后,再回头看那小镇,他只觉得小镇的上方有道道的邪念,魔意,恶毒无比。 这山水,这田园,再不复之前的秀美瑰丽。 又行了数日,这世界变得愈发的荒凉,人迹罕见,尽是荒原枯草。 再行一日后,眼前的世界徒然一变。 一片冰天雪地,白雪皑皑,这是杜林一直想要见到的,可此时,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踏踏踏。” 一骑快马从前方赶来,离着很远,姜云就感受到了一阵气血之力,他微微皱眉,没想到刚进入了这片世界,就遇到了修士。 “未入气血境,只淬炼了一身血肉筋骨,而且,没有灵药淬体,路……走偏了。” 姜云微微皱眉,看着马上那尖嘴猴腮,身似瘦柴的汉子,心中嘀咕。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宗门弟子。 “这位兄台,不知,京都怎么走?”姜云拦住了那人去路问道。 张仲元微微皱眉,在姜云身上没有感到丝毫的气力,文弱的就像一个书生,可多年危机下的意识却清醒的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他如今已经是北关将士,此次出行,是奉了杜江之名,去周边几个州县催促粮草。 “从这里,向南,偏西,大概二十天左右路程。” “西南,又是西南。” 姜云面色不喜:“我看你是修士,才上前询问,却不想你和这大赵的人一般,全部都入了魔。我去京都,一路西南,如今已经走了二十几日的路程,京都依旧遥远,你们大赵的人,果然都入了魔。” 张仲元心中一惊,此人言语之中已经表明他并非大赵之人,说透了他修士的身份,这些年间,只有杜林发现了他的异常,这人能一眼看出,明显不凡。 “京都,就在西南啊。不知这位……兄台怎么走的?”张仲元问。 姜云皱眉,摇手一指,张仲元顿时愕然。 “那是北方,再有三两日,就到北关了,京都,西南,在你身后。” …… 北关。 “好了,我知道了,丈量土地,推行新政,在这里设立州府,是我向陛下提议的。以后这样的事儿,不要再来找我。 我们是大赵的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应该被这些繁琐的俗事儿牵扯手脚,让陛下命人整理民生,对我来说,也是解放了手脚,有什么不好?这些年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之前的我不管,现在民事儿由陛下掌控,以后,若是你们别被人抓住马脚,不要来找我。 就这样了,军中若是谁再有意见,让他来找我说。” 杜江不耐的挥挥手,一个将领转身走出大帐,脸色略显不甘。 “哎,你看到了,这北关,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这也是我向陛下建议北关设立州府的缘由,若是在放纵下去,这些人,迟早要走上占地为王的老路啊。” 抿了一口茶,杜江叹了一口气,身后,杜青不知何时出现。 杯是大杯,拳头大的杯口上,冒着丝丝白气,几片茶叶沫子漂浮,味道略显陈腐。 “这些年,一直如此,不习惯也正常,军中的将领得到了太多好处,自然不想放手,而且……陛下……有些太急了。”杜青说。 “是啊,太急了。” 杜江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我在这儿一直没有回去,想来,他心中一定担忧的要死。民间那些传闻,我也曾经听过,挺有趣的。有时我也在想,若是向传闻那样,这天下是不是就换了名姓?呵呵……” “十天的时间,连上元都没有过,可见陛下的急迫,朝中的那位张相公,对推行新政的渴求,似乎战胜了一切,”杜江说。 记忆中,似乎是大赵第一次如此雷厉风行,仅十天时间,州府建立,官员齐备,在北关的范围内,两个州府的雏形已经建立。 从北关到京都,路途遥远,十天时间,快马加鞭,那些习惯了软轿的文官,也不知道接到赵皇和张启年怎样的命令,匆匆赶来。 第五十九章 杜江的心,蛇岛的雾 “其实……” 杜青犹豫了一下:“父亲不必如此急迫,军中的叔伯,这些年习惯了如此,贸然的被陛下夺取财路,对士气的影响恐怕不小。” 大赵武勋在国内没有什么地位,哪怕是北关处在抗击北国的第一线,这些年间粮草短缺的现象也经常发生。军治北关,一来能缓解军需,二来也能够为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某得一些金银上的补偿。 “我知道。” “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里需要改变,彻底的改变。”杜江脸色一正:“变成了现在这样,是我刻意放纵的结果。前些年有数次机会改变,却一直没有行动,前几年,你来到这儿时,我第一次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惜,你的手断了。” 杜江眼中略显暗淡:“手断了,就没办法压住这些娇兵悍将,别说话……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军中将领很多也知道。我在时还好,可哪一天我突然去了,一定会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啊。 这两年,我愈发感觉身子骨不抵当年,这种无力的感觉,不敢表露。咱们是军中的汉子,不避讳生死,战场厮杀,不一定哪天,我可能就走了。可我走了之后,你们怎么办? 裂土封王?本朝太祖就是从孤儿寡母手中夺得的江山,真到了那一日,你们和孤儿寡母,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我一直在边疆,记忆中杜林的样子甚至还是当年那个孩子,不合格啊。” “若是哪一天我真的去了,陛下无情,你们手中没有了权利也就没有了威胁,许还会念在我的好上,对你们两人网开一面,可若是这北关的将士…… 我不求你们荣华富贵,平平安安就好。 这么做,对那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不公,可这些年,我欠你们的太多了。他们,等到了地下,我自会磕头赔罪。” 可怜天下父母心,选择两难,忠孝两全,在血脉和同袍的选择上,杜江选择了后者。 杜青轻轻一叹,父亲魁梧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佝偻,两鬓发白,眉头上,也不似曾经那般,有了几丝轻微的皱纹。 他想要说什么,可想了想,终究忍了下来,这是父亲自认为弥补亏欠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阻止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同的建议,暗中谋划一下也就是了。 知天命了,到了这个年纪的杜江,再不是统兵大将,生杀决断,而是如无数民间老人一般,在意的只是血脉,传承,孩子的平安,那些皇图霸业,可能早在数年间的阴谋之中丧失,甚至也有可能,从来就没有升起那样的念头。 杜江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温茶。 杯是大杯,杯口足有拳头大小,杯口处,有一丝白气升腾,茶水中,几叶茶沫子漂浮着,隐隐有一种腐朽的气味。 这样的茶叶沫子,在京都中,一钱银子可以买上一大包,足够一年用度,可在北关,却贵的要死,价格翻了几十倍不止。 “杜林……快回来了吧?”杜江捏了捏茶杯。 “应该快要和李统领碰面了,再有十几二十天,差不多就能回来了。至于到这儿……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杜青摇了摇头,这些天中,这样的问题他每天都要汇报一遍。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的计划,太行险了,稍有意外,就是万劫不复,钢丝上跳舞,偏激。等他回来后,你尽量劝劝他,这样的事儿以后少做,万事脚踏实地就好,不需要急,就像那些文人一样,哪怕是天资平庸,可只要靠死了这天下所有才华横溢之辈,他,就是权威,自然有人甘愿维护,不可冒犯。”杜江说。 杜青应了一声,又交谈了一会之后,见他在没有什么吩咐后离去。 大帐外,寒风刺骨,不知何时飘起了漫天大雪,遮天蔽日。 北关就是这样,大雪忽来,人迹绝无。 “雪打灯,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头。”杜青笑了一下。 上元夜,大雪。 …… 就和猜测的一样,不知是那场风暴耽搁了航程,或是这昏迷期间,错过了相遇,浓雾的外围,并没有见到北关的船只。 杜林叹了一口气,心中滋味复杂。 “都小心些,着雾古怪的很。前些年,有一艘盛唐时期的大船在这里驶出,船上的人安然无恙,只是睡了一觉,就过了几百年的光阴。咱们这一群糙汉子,自然不怕,可若是真过了百年,这些人恐怕就要挣脱了。一有意外,直接捅了,不要犹豫。”白凯站在船头,看着迷雾,眼中尽是一片疯狂和兴奋,他指了指杜林,沙渐几人,向叉子等人叮嘱。 乾元七年,秋,有战船出现在灵州,船上二百兵士,皆身披前唐战甲,手持弯弓长刀,各个身形彪悍,性情凶猛。踏入灵州后,得知前唐已灭,犹不相信,一番厮杀下,二百对三千,大赵官兵死伤无数。 后有伤员被俘后,道出了原因,那大船在蛇岛周边的雾气之中,迷途了一段时间,时间不长,大概也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在雾气中逃离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灵州,却不想世上已经过了二百年光阴。 这事儿在大赵中,曾经轰动一时,只是很快被人压制了下去。蛇岛之名本就凶残,至此之后,多数人谈之色变。 人生在世走一遭,有太多留恋,太多难以割舍的关系,谁也不想一觉醒来就是千百年后……当然,这其中要排除那些习惯了冒险,喜欢刺激的人。 “有些怪……”浓雾中,分不清方向,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杜林微微皱眉。 似乎有一双眼睛,自从大船进入之后,便一直将目光聚集在身上,他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当见到沙渐一脸凝重,姜黎同样似有察觉的不断扫视四周后,心中有了判断。 “他说的那事儿,是真的?”沙渐脸色略显苍白。 “恩,当时很轰动,一些兵丁,甚至被送往京都,我是通过一个朋友才见到了那些前朝兵丁。那些人凶悍的很,每个人都能说出前唐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多番的讲述下,复原了许多消失在记述中的风土人情,做不得假。”杜林说。 他是在鲁杰的纠缠下,才见到了那几位受伤的兵丁。那大院防卫严密,仅八个兵士,足足百人守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至今,他的脑中依旧经常会浮现那几人的样子,长得并不特别,可身上那种自信,那种敢于与天征战的霸气,是文弱的大赵所不具备的。也许也只有前唐盛世,才能够培养出那种霸气无双的性格。一人一伍,十人一军,灭一国,百人足矣,哪怕是举世皆敌,也浑不在意,大唐,就是这般的霸气,这般的自信。 第六十章 神通大术,法则天地 “麻烦了。”沙渐皱眉:“这些消息,在此前怎么没有听说?你们打探蛇岛这么久,这么重大的消息都能遗漏了,该死。” 声音冰冷,带着杀气,几个蛮族修士面露惶恐,想要跪下,却忘记了此时正被困在诡杆上,轻轻一动,便扯动身上的伤口,他们强忍着,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切割了时空,这是神通大术,扭转乾坤,一梦千年,即便在修士界中,当年也是天资卓越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在这里? 当年先祖为逃避修士,已经将此地从中土割裂,高筑世界壁垒,断了灵脉,使这里灵气断绝,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按照记载,这蛇岛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知多久,至少在先祖存活时,便已经存在了,当年发生了什么?先祖为什么没有将这蛇岛覆灭?”沙渐口中喃喃。 声音很轻,可这雾气中,寂静的很,仿佛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晰,杜林听了之后,微微皱眉:“神通大术,究竟什么才算是神通大术?” “神通大术?” “你果然不是外部宗派的弟子,我很好奇,这片世界中,没有灵药辅助修行,你是怎么能将这一身的气血淬炼到了这种地步,并且,还修炼了符术?”姜黎问。 这些问题,杜林不想回答,人心不定,最难猜测,也最难以信任。不说沙渐等人之前还与他有莫大的仇怨,他本就对人心抱有最大的恶意,经过与杜青那天在侯府中的夜谈之后,又明白了这份机缘的可贵,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他轻轻的努了努嘴,甚至连编谎言都不屑与之。好在姜黎并没有在意。 “神通大术,又叫做……法。” “法?”杜林问。 “法。”姜黎说。 “人都说术法,可术法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包含了世间一切的法则,手段,术与法,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做一个假设,假设术是野果,法就是一颗树木,这颗树木也许参天,也许细小,可他扎根土中,是规则所化的一部分。枝头,那野果并不是唯一,一道法,可以孕育无数类似于野果的术,同样的,那些枝干,叶片,也是术的一部分。 再假设我们此时是术,脚下的船,便是法,飘荡在海中这片规则之内,一旦船翻了,或是断裂,船上的我们就会被这片规则吞噬,就此死去。 法则衍生法的存在,法,又化作了无数的术。术,法,相互依存,可但法则动荡,这片大海掀起了惊涛骇浪,法,自然覆灭,而身在船上的我们,在法则中,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神通大术,就是法,是天地规则所化,有强有弱,可即便是再若的法,相比术,都要强大许多。” “我明白了。”杜林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神通是天地规则酝酿下的法,术是法中衍生的枝叶,果实。我修的是神魂,是肉身,神通境的存在,便是法在肉身内的推演演变,截取天地规则纳于肉身大穴之中温养,以求身化天地。 那么…… 阴阳二神,或经脉穴位,亦或者是十万八千神,都藏在肉身之中,大穴,经脉能够温养神通大术,肉身神明,是不是也是术或者法的一种显现?” 阴阳二界在命魂照耀下,已经不止一次显现,天地分阴阳,肉身神明也分阴阳,那身内神明,是否能如穴位一般,对应天地规则,在肉身中,同样有着一个如天地一般的规则,而那些神明,是法则的一种显像? 若真是如此,那么,肉身十万八千神,似乎变成了一个笼统数据。 “那是你们修士的事儿,我族不修肉身,神魂。神通大术强大在是法则的幻化,肉身神明是否能够温养,我不清楚。 神通难修,即便是当年中土,能够修成神通者,也寥寥无几,那些人无不是惊才艳艳之辈,名动天下的绝世天骄。 神通大术,之所以称之为大术,是因为那一丝天地规则在体内酝酿,身子彻底的融入了天地,与法则通存,移山填海,瞬息千里,挥手山平,一怒海沸。 这里……若是你们没有撒谎,那些前唐军士只是迷路,离开时过了二百多年的时光,其中涉及的,应该是时空一类的神通大术。 时空,最为难修,族中记述,即便是在中土,能够明悟时空规则的人也并不存在。眨眼千年,迈步间缩地成寸,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点,时难求,空难修。” “时空神通。” 杜林微微沉思,看着眼前浓雾,不知想到了什么,足足许久之后,叹息一声说:“世界本源,天地法则,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一窥神通。 世界本源是地,法则就是这地上的树,那些术法,是枝杈,是叶片,若是潜心修行,不知道能不能从这枝杈,叶片之中寻到一丝法则的脉络。” 他想到了很多,符箓,气血,三魂七魄,经脉大***身神明,这些神明,术法中,不知道有多少其背后都隐藏着世界的规则。 几天前的那道《祀灵符》诡异强大,以神魂驱动下,能够锁住沙渐几人的图腾,不知道它的本源又是什么。若是明悟了本源,是否一些的术法都不需念咒画符,只需心念一动,就可驱动? “呵。想的倒是简单。”沙渐冷哼了一声:“对也不对……” “哦?”杜林侧耳倾听。 “我都知道,可是……我凭什么告诉你?我们落到这种田地,还不是兄弟所赐?”沙渐咧了咧嘴。 “当时……” “妈哒,有完没完了?又是神通大术,又是神明,又是翻船的,老子忍你们许久了,在胡咧咧,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杜林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什么,身边,负责监视几人的刘忠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有些不悦。 “杜老弟,咱们在仓里,也是同生共死的人,别让兄弟为难,下狠手哈。”他走到杜林身边,手指伸进不久前捅出的伤口。 “啊……” …… 一番交谈,被刘忠打断,对于神通大术,了解了许多,杜林也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能够修成神通,神通境,距离他过于遥远,何况,此时的处境可以算的上是危在旦夕。 白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必须来到了蛇岛,又是处于什么样的缘故,冒着生命危险留下了自己和沙渐,姜黎等人,他心中并不清楚。 沙渐等人可不是文弱的书生,虽然一再说被《祀灵符》封住了图腾,可其中真假,谁又知道?单以当时船中所见,只需要一人恢复,白凯几人恐怕就在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表面上看,白凯做足了准备,甚至每天两刀从不停歇,可图腾修士,真的如他们表现的那般?杜林可是记得,这一被《地皇文》记述的种族,可是自从神族,可以借助先祖,图腾之力。 多想无益,他默默闭眼,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得此仙缘,当……” 地皇文默念无数遍,可幽精魂依旧没有丝毫显化迹象,甚至一丝的感应都没有发现,就像是回到了之前,尚未修行的时日,这些修行的日子,只是一场梦一般。 第六十一章 终见蛇岛,危机四伏 “蛮族……恐怕不似他们现在表现的这样无法反抗,两波人都要去蛇岛,不知道这蛇岛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心中想着,杜林向姜黎看去,他的目光刚一落在姜黎身上,似有所感应一般,姜黎双眼一抬,向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 肉身依旧,气血无法畅通,胸前的那道孔洞并未扩大,也不见丝毫缩小之意,只是这一段时日以来,其中的那丝阴司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一路航行,风平浪静,除了漫天大雾,看不到一丈外的任何景物外,一切如常。 白凯和叉子几人在船头远望,也不知道能看到些什么,几人的口中,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不时传出‘真慢’一类的话语。 可时间不会因为被他们咒怨就变得飞快,同样不会缓慢,大船在雾气中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万幸的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除了缓慢一些,没有遇到如前唐兵士一般的遭遇。 “妈的,又输了。” “怎么老是我?之前还喜欢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感觉,可现在,甲板上那群混蛋,除了那个叫杜林的,连声都不吭一下,真特么无趣。” 沙漏已经停止了滴落,刘忠咒骂了几声,将手中的牌九向前一扔,拿着那断刃,再次向上走出。 船舱中,几个匪徒见刘忠离去,手指在牌上相互比划了一阵,笑的有些古怪。 “砰。” “特么的,找死啊,我……”刚一走出船舱,船身猛地一颤,巨大的晃动让他的身子差点跌入海中,好在这些天的路途,也习惯了,扶着一根木杆起身后,刘忠咒骂一声,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老……老大……蛇岛……到了。” 他长大了嘴巴,满口黄牙中,能见到舌头根下的小肉球正在不断颤抖着。 眼前,一阵清明,山青,水美,在船身踏出了迷雾的瞬间,不知是不是离开了阴冷浓雾中的错觉,他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一半船身停在大雾之中,看不清轮廓,可他此时站立所在,却正巧窜出了迷雾,能够将眼前一切看清。 “到了?”杜林抬头,可迷雾中,看不到丝毫不同,心中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加强烈,甚至眼皮都在不止的跳动。 “到了。”沙渐盯着蛇岛边的峭壁,眼中欣喜,疯狂,悔恨,缅怀,总总色彩在这一瞬间浮现,让人分不清其中的意味。 “终于到了。” 白凯跳出了船舱,看着不远处的蛇岛,狂笑不止:“告诉那些水手,在快点,大概也就四五十里的路程,天黑前,一定要上去。” 有匪徒应是,转身离去,剩下的人,都站在甲板上,眺望蛇岛。 雾气就像一张大网,将蛇岛护在其中,如同刀切一般,在距离蛇岛四五十里外,戛然而止。 刀上,绿树茵茵,距离很远,甚至都能嗅到草木的方向,只是其中似乎没有什么声响,便是寻常的鸟叫,也一声不见。 “几位兄弟,对不住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你们虚弱一点的好。” 蛇岛就在脚下,白凯让人给杜林沙渐等人又放了一次血,又用绳索,铁链,将几人困了几遍后,才带下甲板。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这一段时日,把我这辈子要吐了都吐完了。”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猴子跳了两下后,略显兴奋。 杜林几人被拥簇在人群中间,踏着水,走到沙滩后,再次被看管起来。 “今天,是十五吧?”杜林舒展了一下身子,引得几个匪徒警惕,他向两人笑了一下后问。 天色有些昏暗,蛇岛四周,被大雾笼罩,看不到月光,星空。 那两人默不作声,没有答复,手中的断刃握紧,似乎随时准备来那么一下,眼神中,防备中带着不屑,又有压制不住的兴奋。 任你修为盖世,能力惊天,到了此时,依旧是案板上的肉,随时都会成为刀下亡魂,曾经仰望的存在,如今成了他么生死的主宰,这种身份上的转变过于巨大,总给人一种别样的刺激,心里上有,精神上,同样有。 “若是日子没有出错,十五,早就过了。”姜黎说。 一路上,磕磕绊绊,又是风暴,又是昏迷,耽搁一番之后,若是没有记错,还有一日,就要出了正月了。 “哦。” 杜林应了一声,再不言语,低头看着脚面,沙滩,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姜黎和沙渐聚在了一起,没有说话,也不见任何的动作,双目紧闭,似乎正在静养,那些蛮族的修士,用身子将两人紧密的护在中间,大有若想伤害两人,需要在他们身上踏过的姿态。 “这里古怪,一路上,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小心一点,猴子,去把船上那些准备好了针对毒蛇的草药拿出来,里外都收拾一下,否则兄弟们来到这里,若因为粗心大意丢了性命,我心不忍。” 白凯说着话,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圈,暂时当做了留宿的营地,猴子快速的跑了一个来回,一会功夫,就拿着大包小包的归来,在营地上拾到了片刻,或烟熏,或洒药,只是一会功夫,看似无害的沙滩上就有一个个手指长短的小蛇快速浮现,逃离。 小蛇有筷子粗细,颜色血红,头呈三角状,额上有一道黑色的斑点,像极了升腾的火焰。 沙沙沙爬动中,看似身子短小,却速度极快,只是瞬间,便向四方涌去,再不见踪迹。 “啊……” 一个大汉发出了一声惨叫,还来不及众人反应,便脸色铁青,口吐白沫,眸子中迅速失去了神志。 “说了多少遍了,都小心些,别看这东西小,可毒蛇的毒性从来不是从体型大小评断的,若是还有不理解的,我再说一遍,蛇这种东西毒性的大小看头,脑袋瓜子越尖毒性就越大,虽然有些笼统,也大概能够区分很多。”白凯脸色阴沉,掀起那人的腿脚,就看到他的腿肚上,有两对小孔,如同针眼,正有黒稠的血液流出。 “老大。” 猴子喊了白凯一声,指了指杜林等人的方向:“到了晚上,咱们休息的时候,就把这些人绑在外面吧。他们既然是修士,对于这种毒素,想来也能抵挡一下。” 白凯想了想,点了点头,又让人在他们身上洒下了一些驱蛇的草药,便绑在了距离沙滩不远处的树上。 这些树,长相奇特,叶片巨大,树干坚硬,有一根根树刺如钢针一般耸立,至少杜林这些年间从未见过。 白凯几人在沙滩上升起了几堆篝火后,蛇岛的天,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暗了下去,之前眨眼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沙滩上,那几堆篝火,成了这世界唯一的光亮。 第六十二章 阴煞淬身,令牌入体(上) “沙沙沙。” 山里没有任何的虫鸣鸟叫,野兽咆哮,只有不断的声响蔓延,声音轻,数量多,片刻之后便无处不在。 “这种天气,还是第一次见到。”杜林动了动身子,身后那些钢针般的树刺不允许他做出任何的动作。 “习惯就好,这种天气,在我族内,经常能够看到,越是深山老林,天色转变的就越快,这里虽然没有巨木遮住月关,那层雾气比树木更加有效。”沙渐说。 “少主,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什么还要……” “闭嘴。” 有蛮族修士似乎想要说什么,被沙渐直接打断,轻飘飘的话中,不见丝毫怒气,可这话过后,却再也没有人敢于说话。 杜林没有理会,也没有听到那修士的话。话虽短暂,却也能表明一些个东西,若是听到,倒是能猜测出一些事儿。 “阴司的味道,是因为蛇属阴,还是其他缘故?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气息?。”闭目,静神,心中沉思。 从踏入蛇岛的瞬间,胸中的孔洞便不断的散出一阵阵阴司的气息,冰寒缭绕下,他的身子似冻僵了一般,气血不畅,行动迟缓,便是思绪似乎都受到影响,变得缓慢起来。 黑白转换间,蛇岛中,一阵阵阴森气息袭来,就像有无数的恶鬼穿透阴间,在身边缠绕,冰冷阴寒,像极了那日在荒山中白煞召唤鬼门关的时的感觉。 “这蛇岛,难道和阴司有什么关联?” 杜林心中低喃,胸前,有一丝丝黑气溢散,很快的,缭绕周身,那种阴寒的感觉似乎冰冻一切,让他止不住的牙齿打颤。 “阴司鬼府,有鬼门隐藏世间,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发现,莫非这蛇岛就是一出鬼门?姜黎说这有时空大术封锁,若真是鬼门,似乎也说的通了。 阴司六位殿主传闻神通广大,执掌世间鬼神,有懂得时空大术的,也不意外。” 世间有阴司鬼门六处,对应阴司六位殿主,每一处鬼门前,都有幽魂恶鬼飘荡,是最邪恶,也是最为正义的地点。 有鬼差持阴司令牌行走,超度亡魂,洗刷冤屈,伸张正义,审判邪恶,去除一身晦气,若有生前不检点者,则入阴司十八府,接受炼狱之苦,直至刑满,方可转身重生。 阴司鬼门,生魂止步,当日白煞持阴司令牌召唤鬼门,虽只是一缕投影残念,却也真正证明了鬼门关的存在。 蛇岛上,阴煞之气浓郁,与当日从那些鬼门关内用处的鬼兵鬼将几乎相同,让杜林不得不慎重的对待这其中的问题。 “那块阴司令牌……丢了?或是……如我想象的那般,融入了肉身?” 从京都离去后,阴司令牌一直戴在身上,可自从神魂画符,《祀灵符》封人图腾,陷入了昏迷后,就再没有在身上感受到它的气息。 阴司令牌冰寒,模样奇特,引人注目,若是无意间跌落船上,这些天以那独有的特性,早就应该被人发现了。可这些天来,却从没有见过任何人,有过任何关于阴司令牌的讨论。 体内,那阴森,冰寒的气息缭绕,气血迟缓,无法通畅,都像极了当日初次得到它时,拿在手中的感觉,让杜林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缘由。 “白凯,沙渐,来到蛇岛不知道究竟寻求的是什么样的宝物。这里如此凶险,却让两人趋之若鹜,想来,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极为重要的。” 蛮族谋划千年,白马寺佛门重宝落入蛇岛,杜林只是在沙渐等人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有过一些头绪,再清晰的,便一无所知,推测而来的,终究虚幻,缺少事实依据的猜测,也当不得真。 白凯一行人,相比之下就变得诡异起来,若是说沙渐等人仗着一身本领,若不是被他封印了图腾,蛇岛上的这些毒蛇巨蟒对他们构不成太大威胁,可白凯有什么? 凡俗高手罢了。 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他们甘愿如此冒险,蛇岛上的危机,传闻中九死一生,凶险无比,从大船进入蛇岛迷雾之后,那种不详的感觉就愈加强烈,似乎暗中有人窥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白凯……沙渐……各有各的述求,无论是谁,和我终不在一条道路上行走,决裂,似乎只是早晚。 命魂被封,无法突破,气血迟滞,运行不畅,气血神魂皆被限制……要想个办法了。 孔洞……阴煞气息……阴司令牌……”杜林喃喃。 看白凯等人的模样,行为,明日天色一亮,应该就会真正的踏上蛇岛,蛇岛上那些个凶险,若没有足够的防护手段,死相一定凄惨。 人心难测,沙渐一行人近些时日的接触下,虽说也交谈几次,算得上熟悉,可这熟悉只是建立在此时被俘的场景下,若是真正的遇到了危机,无论他,或是沙渐等人,恐怕都不介意背后踹上那么一脚。 不介意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落井下石的事儿,不用考虑。 心中盘恒一下其中的得失,杜林一咬牙,有了决断。 “既然它阻止气血的运行,就破了它,看一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古怪,能让阴司令牌隐藏在肉身之中。” 眼中,隐隐有兴奋流出,并非鲁莽,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渴求和期盼,也许有其他办法可以慢慢的去尝试,去破解,会更加的安全,却终究不及这种最原始,最粗鲁的方式,来的直接,来的刺激。 “破了它!” “嗤。” 几日中,被白凯不断放血,气血溢散严重,杜林聚集了片刻,才有一丝的气血注入丹田中。 命魂不能出窍,气血无法真正循环,丹田中,那一丝内气这段时日不但没有扩大,反而变得萎缩起来。 一丝气血注入后,内气一跳,瞬间吞噬,杜林默念地皇经,运行气血。 “嗤嗤嗤。” 沿经脉运行,在体内快速穿梭,肉身上,那一道道伤口在内气游过瞬间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内气,在吞噬气血,以求一击击溃胸前的孔洞。 “成功,或是失败,绝不将命运寄托在他人手中,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奢求被人宽恕,在怜悯中苟且。” 杜林一咬牙,心中一横,那道内气已经运行大半周天,到达胸前。 第六十三章 阴煞淬身,令牌入体(中) “成功,则我脱身有望,一身气血恢复下,他们的谋划,自然落空。只要我还活着,这些仇怨,有时间慢慢结算。 至于死了?人都死了,自然是一切皆休。世间烦恼,不过云烟过眼,恍惚而逝。” 鲁莽,冒失,可能会出现许多意料之外的变化,相比之前的谋算,计划,显得简单粗暴。可心中既然有了决断,就要贯彻下去。 一通到底,毫不犹豫。 眼前有山,就踏平了那山;脚下是海,就填平了那海;面前有墙,就一往无前的撞上去;不是头破血流,横死当场,就是墙壁碎裂,纵身而过。 绝不给自己,留下第二条退路。 退路多了,会变得犹豫,在衡量中判断得失,止步不前,挣扎不休。 而有些时候,逼迫一下自己,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在生与死之间,绝对不留任何其他可能。 此前,杜林心有谋划,准备了条条退路,或苟且,或隐忍。可现在,阴司气息缭绕之下,心间就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撞上去。 “轰。” 那一丝内气撞击在那道孔洞之上,体内,一阵轰鸣后,一道裂痕在孔洞上蔓延而出。 “嗤。” 内气涌入孔洞,和阴煞气息混合,翻云覆雨,似有无尽的阴司气息,在那道裂痕中蔓延而出。 “咔。” 身后,那棵怪树发出阵阵轻微的脆响,生命气息萎靡。 树上,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盘绕,五彩斑斓,目光阴冷,口吐信子,似随时准备暴起狩猎,可在那阴煞气息流落瞬间,蛇神一颤,暴戾的身子变得平缓,眼中有舒适情绪流落,并没有维持太久,它的身子砰的一下破碎,化作一块块血肉,空中,那些阴煞气息如同小鬼,一拥而上,扭曲的碎肉还未落地,就变成了尘埃一般,没有血色。 “嗤嗤嗤。” 孔洞内,内气与阴煞交错,裂痕扩散,片刻后轰然炸碎。 冷。 无比的阴冷。 无数阴煞气息扩散,片刻后,遍布肉身,那种阴冷深入骨髓,也许是错觉,杜林只觉得连自己的神志都在这阴煞气息中发冷,颤抖。 内气只剩一丝,勉强逃离,遁入丹田。 气血与阴煞气息交融,缠斗间,身子骨冷热交替,杜林几次压制,才强忍着没有出声。 “阴司气力?” “天地有阴阳,命魂所见,阴间有恶鬼游魂,阳间有气血神魂,修行修的是神,是身,也是命。 阳间有天地之力,淬炼气血,神魂,那阴间是否也存在天地之力? 天地万物,皆阴阳二气所化,若是有,是否可以如天地之力一般,淬炼肉身,神魂?” 肉身内,那一道道阴煞之气纵横,冰冻了身子,如同一柄柄刀子,在身上不断割肉,剧烈的痛感不但没有被冰冻,反而似扩大无数倍一般,汹涌而来。 “真的有……淬体的能力。” 牙关打颤,脸色煞白,身子轻微抖动着,杜林不敢发出任何异响,体内,一道道阴煞气息不断蔓延,蔓延中,经过淬炼的血肉以一种缓慢的方式,在阴煞气息中,二次淬炼。 “天地之力本就是阴阳二气,命魂出窍,引动气血循环之后,有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肉身,可因我身在阳间,一身气血不被阴司所融,所以,命魂引渡中,剥离了天间阴气,身子骨内,也就只能吞噬阳气。 阴阳相融,才应该是修行真谛,只是阴煞之气存在与阴司地府,魂魄聚集之地,皆是生魂禁忌之地,即便命魂出窍,跨入了阴间,也不能深入,否则对肉身伤害极大,得不偿失。” 心中念叨着,体内,阴煞之气蔓延,肉身上,血肉,筋骨,经脉,脏腑,以一种平缓的速度淬炼,如绵绵细雨,温养身子。 这是一通水滴石穿的工夫,急促不得。 一丝丝杂质从伤口溢出,颜色乌黑,味道腥臭,那些伤口不但没有在阴煞之气淬炼中愈合,模样反而更加凄惨。 “阴司令牌,果然,就在这里。” 胸前,冰寒无比,杜林无法探查其中变化,可隐隐之中,却能够感受到那消失的阴司令牌就在身子里。 …… “嘶……” “啊……” “鬼啊,救命。” “这是什么特么的鬼东西??” 一声声嘶吼划破了蛇岛的夜,声音或悲惨,或哀嚎,凄凉无比,若不是亲耳听闻,很难想象,这一群杀人如麻,见惯了生死的刽子手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沙滩上,站在杜林的角度上,可以清晰看道篝火旁,有影影绰绰的身影晃动。 有人惊慌间撞到了一起,同样的,有人慌乱中踢倒了火光。 “有鬼,真的有鬼,我刚刚的感觉很清晰。‘他’就趴在我的耳边,不断的往脖子里吹凉气,我不会感觉错的。”有人惊恐的说。 “我看到了,‘他’晃晃荡荡的,像树叶似得从天上飘来,好像没有一点的重量,就那么出现在我眼皮子下面。”有人说。 “没有脸,不是骂人,那个东西,真的没有脸,整个脸上,就跟白纸似得,我这辈子都没讲过那么白,那么吓人的东西。”有人满脸恐惧,神色惊慌的说。 人群,乱了起来。 踩踏,咒骂,只是一会的功夫就乱成一团。 “别动,都特么别动,都是自家兄弟,哪个找死,别怪老子心狠啊。” 白凯一直没敢深睡,时刻都在警惕着,可惜,即便如此,等他想要采取措施的时候,人群已经彻底的暴乱起来。 “跑什么?都说了没事儿了。” 一个汉子跑到他身边,白凯身手阻拦,看那汉子似乎并未察觉一般,惊恐中想要逃离,口中骂骂咧咧的,白凯微微皱眉,手中断刃毫不犹豫刺下,‘噗嗤’一下,那人身子软绵绵的倒地,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横死当场。 “老大,怎么办?”叉子满脸凶相,双眼闪烁。 “妈的,这帮不成气候的东西,乱个屁,不就是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几天前在船上,咱们兄弟什么东西没见过?”刘忠骂骂咧咧的说。 “拦不住了。”白凯犹豫了一下,恨恨的一脚跺在脚下死尸上,伴着一阵嘎嘎骨裂声说:“彻底的乱起来了,看不住,只能等天亮了再说。”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毫无反抗的贱民,即便如今惊恐,混乱,却是大赵和周边国家内,数得上的好手,如若贸然阻拦,恐怕会适得其反,引起反抗,而且他心中也有怀疑,即便是真的无面鬼出现,这些人也不应该如此。 白凯倒是没有去想着蛇岛上的凶险,而是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杜林和沙渐等人的手段。 “难道这些人中,有人脱困了?” 第六十四章 阴煞淬身,令牌入体(下) “有鬼?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就是魂魄所化么?至于这样?” “鬼怪么,利用人心作祟,这些年我还没有见过能真的将人杀死的恶鬼,这些人各个恶贯满盈,想来心里,一定有许多不想记起的惨痛回忆吧。” 白凯等人陷入了混乱中后,有蛮族修士清醒,哪怕此时被绑在树上,身子虚弱的很,却依旧不能阻挡他们谈论的热情。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抒发。 被那些人折磨了那么多天,若说心中无恨,简直荒谬。如今见他们慌乱,声音惊恐,想来是极为混乱,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混乱中死去。 “若是能多死一些人,就更好了。” 不止一个人的心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说来古怪,都说蛇岛蛇多,在刚入蛇岛时,也在沙滩上见过那些古怪的小蛇,可在此半夜,却没有一条蛇出现在诸人身边,若不是身后那些古怪的树刺和时儿刮起的阴风,简直是这些天来,最好环境。 “还是不安,为什么总是心惊肉跳的?” 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可心中始终慌乱,沙渐紧了紧心神,左右观看了一下,可惜这里夜色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也见不到什么异常。 “一会……一会不论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破开束缚,准备搏命!”沙渐小声对南蛮修士叮嘱。 没有人回应,这是多年来养成的默契,或者说,是对于他命令无条件执行的标准。 “装神弄鬼。” 姜黎瞥了瞥嘴,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屑。 一晚,还算宁静。 除了混乱一夜的人群外,再没有什么蹊跷的事儿发生。 “折了多少人?” 天色大亮,站在沙滩上,白凯的面色略微难看。 沙滩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人,有人的身体还在抽搐着。 鲜血侵染了黄沙,有人的身体已经僵硬,黑红的血淌了一片。 七八个人在沙滩上走动,见到有人还在挣扎,就会用手中的短刃帮他们结束痛苦。并非是什么残忍,有些时候,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这种事儿,别无选择。 “老二,帮我一下,就是断了一条腿,没事儿。你不是一直喜欢燕回楼的晴娘么?等回了大赵,哥哥一定帮你抢来……” 一个身子瘦小的汉子抱住一个男人的大腿,说话飞快,声音虽然平稳,却依旧隐隐能够听出其中的混乱。 “没救了。”男人在他伤口上查看一番,摇了摇头:“腿断了还好,我还能帮你一把,可你的脉不知被什么划断了,止不住血的。” 说着话,他手里的短刃便要落下。 “混蛋。” “我是你哥!” “亲哥!” “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有钱,有很多你不知道的钱,足够你帮晴娘赎身……” 瘦小的汉子忍着痛,在沙滩上打滚,求情,想要以此逃脱,可得到的,终究是脖子上一个血窟窿。 “十一个。”叉子言简意赅。 “十一个。”口中念叨着,脸上看不清喜怒,白凯想了一会之后,看了看远处被困在树上的众人,手指一指:“他们呢?” “有一个倒霉蛋被身后的木刺刺了一下,上面有毒,可能活不了了。” “然后呢?就一个?”白凯眉头挑了挑。 “就那一个。”叉子说。 一直传说蛇岛凶恶,昨夜将几人困在树上,也是有示警,放哨的意思,如今放哨的人无事儿,反倒是他们,死伤惨重。 “正常么?” “不正常,昨天,看似空无一物的沙滩下,都隐藏着足矣让人致命的毒蛇,那片山间,不可能没有。 除非,他们恢复了一些手段,或者身上带着驱蛇的药物,可无论哪个,似乎都不大可能,咱们当时已经对他们进行仔细的搜身,没有任何的遗漏,哪怕是哪个娘们,也是同样的待遇 身上不应当还有药物一类东西。至于恢复了修为能力……这个我不是太懂,不敢擅下定义。”叉子说完,恭敬的站在一旁,不在言语,看其表情动作,明显是等候白凯的命令。 “恢复修为?不可能的。”抬头看了眼沙渐杜林等人,白凯古怪的笑了一下:“这其中的理由,我不与你细讲,只需要知道,他们断然不可能恢复就是了,无论是那些图腾修士,或是那个叫杜林的小子,想要摆脱了束缚,呵呵。” 他轻笑几声,声音冰冷,叉子不懂其中缘由,却知晓自家当家的本事,谈不上算无遗策,可这些年中,也的确是少有意外,这次出海,也是他一力促成,正因为长年累月下,众人对他的信任,才可以抛下生死,同来蛇岛赴险,既然白凯说无事儿,虽然不清楚其中道理,可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的信任。 “走,去看看他们,顺便问一问其中缘由。”说着话,两人向杜林方向走去,一路上,有唤来了刘忠,猴子几人,等到了杜林等人身前时,已经足有十人之多。 …… “这些人,死的好啊,那个短腿的我认得,记得好像叫丁秋?当时还在船舱里患难,却不想一转眼,转换了身份,前几次他出来时,对我可是下了一些个狠手。” 眺望沙滩,杜林面带笑意,那些人的生死自然与他有关,死了,也就能少用一些手段,少了许多的麻烦。 阴司令牌融于肉身,镇守脏腑,隐隐之间,已经有了与身子融为一体的感觉,那丝冰冷的感觉没有消去,反而随着肉身的二次淬炼,变得更加强横。 令牌上,丝丝阴煞气息溢散,淬炼血肉,只是一夜间就恢复了六成以上的气力,只是此时身子骨无力,气血虚弱。想要杀人斩敌有些麻烦,可若是想要逃离,还不费什么力气,可杜林思虑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要暂时留在这里,一来此处不熟,二来,也想看看能让白凯,沙渐前来探寻的宝物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伤口更加的溃烂,相比之前,恐怖许多,一身气血贯通融汇,阴司令牌镇守脏腑中后,让他隐隐有了一丝感觉,只要命魂再次出窍,沟通天地之力,气血循环,就是他真正踏入了气血境的那一天。 皮膜,血肉,筋骨,经脉,脏腑,淬炼了十成十,一身气血通畅,可惜依旧不能冲破命魂封印,神魂出窍。 第六十五章 姜黎沙渐,神族来历 “人么,就是这样,欺负起落魄的凤凰,总有别样的感触,杜兄身在侯府,这些事儿,应该早已明白。”沙渐笑了一下:“我看你气色红润,双目有神,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若真是那样,倒是要恭喜兄弟了,只求兄弟在脱身时,不要给我们补上一刀,看在同受苦难的份上。” “面色红润?还想着脱身?”杜林心中一动,动了动身子,那些恐怖的伤口立时显露出来:“你看看这里,像是能够脱身的样子么? 你们自称神族,与修士争斗了无数年,应该清楚修士的能力,一身本事,都在气血神魂,如今我气血受创,神魂被封,如何逃离? 倒是沙兄,你们神族的本事,似乎不是我一个符箓之术能够封印的吧,图腾的强大,是可以与修士抗争的,哪怕是这符箓是神魂驱笔,我也不信能够将你们全部封印了。 他们称呼你为少主,在族内地位想来极高,你族从上古传承,难道就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留下了?” “杜兄想多了。”沙渐一笑:“看来,你对我族还是了解一些的,神族,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即便是族内,这样称呼的人也少之又少。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族内地位崇高,自然有保命的手段。只是这些手段,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具体,我无法讲述。 我族传至上古,自然是有无数传承,经意。只是那些是你们修士的,对于我们用处不大。以后若是有还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我部落中走上一趟,别的没有,一些修士心法,武技,包你满意。 至于封印了神魂……我之前已经讲过,信与不信全在你,我不多做解释。” 说着话,沙渐笑着看了眼杜林,心中暗自衡量了一下。 杜林微微皱眉,姜黎嗤笑了一声,眼见两人勾心斗角,面上略显不屑:“够了。” “这些天接触,谁还不知道谁?这么聊天,有意思么?” 那些蛮族修士被困在树上,原本还面露不忿。对杜林依旧抱有敌意,可见姜黎和沙渐如此,不敢言语。 沙渐还想要说些什么,杜林轻眺远方。 树叶间隙中,白凯踩着细沙靠近。 白凯迈着瘸腿,在沙渐众人面前不断走动。双眼,在几人身上上下的打量,眼神略显古怪,也不知想些什么。 “白大当家,有话就说,兄弟们的遭遇我看在眼里,看到死了那么多人,这心里,的确舒服。” 姜黎神经质的笑了一声,语气中那幸灾乐祸甚至不屑掩饰。 沙渐看了眼姜黎,微微皱眉,心中道了一声:又犯病了。 南蛮修士的反应很古怪,没有人出言迎合,可从面色上看,似乎是在同意姜黎的话。 杜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姜黎和白凯。 白凯是赵国大盗,只是胆大包天。他敢于带领兄弟们进入蛇岛,又以凡俗身份俘虏自己,沙渐一行人,可见其赌性极强。 这样的人习惯赌博,不好掌控,可能会成功十次百次,可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姜黎…… 这人有些古怪,多日接触下,他依旧没有理清她的脉络。无论南蛮修士或是沙渐,对她都是闭口不谈。 似乎……她的身份,是一种禁忌。 无论沙渐或蛮族众人,对她,似乎都抱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退让。 “臭婆娘,找死。这么多兄弟饥渴难耐,你真想试一试弟兄们的本事?”刘忠一步走出,一脚踢在姜黎肚子上。 “找死。” “不要让我回复,不然,必将你挫骨扬灰。”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几个蛮族修士青筋隆起,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并未出声的人,看向刘忠时也是眼带杀意。即便是沙渐,在这一刻也微微皱眉,面色凝重,眼中有复杂,似乎思量着什么。 “砰。” 姜黎无法躲避,硬生生的被刘忠一脚揣在前胸。 “噗。” 木刺刺入后背,姜黎嘴角溢血,脏腑翻腾。她轻轻抬头,古怪看了眼刘忠,似嘲笑的目光有在白羽等人身上扫视一遍:“有种……就来啊。” 姜黎嘶喊一声,白凯眉头皱了皱,对于这种生死皆在掌控却还嚣张的人,有些不习惯。 “你想试试?” 给刘忠一个眼神,刘忠嘀咕了一声退下,他阴沉的看着姜黎:“若是你真的想试试,我成全你。” “啪啪啪” 白凯拍了拍手,叉子走到姜黎身边,手中的短刃便要挑开绳索。 “白大当家。”犹豫了一会,也许是想通了,沙渐脸上再次恢复了淡然的笑意:“适可而止啊,别逼兄弟我难做。 姜黎,不是你们能碰的。” 白凯看了眼沙渐,很严肃。 两人对视,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认真。 白凯想了想,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之后,又犹豫一下,对叉子几人说:“这些人……一会伺候一下,准备上路。” 说完,他迈着瘸腿一步一晃的走远。 杜林心中一动,见刘忠几人狰狞的模样,就知道了所谓伺候指的是什么:“叉子大哥,手下留情。一会进了蛇岛,还需要兄弟在前给你们探路,若是伤的太重,恐怕又会让弟兄们出现了死伤。” 叉子提刀向前,一刀刺在腿上,对杜林的话充耳不闻。 …… 蛇岛内,巨木参天。 不知经过多少年月自然生长的巨木笼罩下,哪怕是白日,依旧显得昏暗。 “兄弟,你们大当家究竟在找什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鬼木,还有什么别的宝贝?” 杜林和一个蛮族修士被白凯扔到了前头,为众人探路。身后,有两个盗匪手持利刃紧紧跟随,那两人眼中警惕,紧握短刃,做好了防备。 前行前,白凯有过交代‘有任何风吹草动,在保障自己安全下,先杀了他们’。话不知真假,可听在心间,终是让人暖洋洋的。 “不说我也知道,当时在船舱中,白大哥可没有丝毫隐瞒,这蛇岛上,有宝藏是吧?前唐的?”刚迈过一堆不知名的草丛,杜林单脚用力一跺。仅有三指深的草丛中,几条约一寸长短,仅有发丝粗细的小蛇吐着信子,‘沙沙沙’的逃窜而出。 “闭嘴,好好探路,来之前白大哥可是说过,这一路上,但凡咱们兄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两个也别想活着。” 有一个壮汉对于杜林的絮叨有些厌烦,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后说。 第六十六章 荒岛,步步危机 “知道,知道。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了自己的命,我也不会害你们。不过,这里是够古怪的,走了这么久了,除了草木就是蛇。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有毒的没毒的、除了蛇,连一个会叫的东西都没碰到过。”杜林摇了摇头,又对那南荒修士问:“兄弟。你们那呢?之前听沙渐兄说,你们身在蛮荒,生活艰苦,整日都和野兽瘴气打交道,对这里的蛇啊什么的,应该清楚吧?” 那南蛮修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个匪徒也有样学样的,任凭杜林在说什么,都不在言语。 杜林有些无趣。 “露馅了?似乎,我说的话有些太多了,容易让人生疑。”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些天虽与白凯,沙渐众人交谈,大多时刻讲的都是修行或是彼此间试探的话,对这些废话的把控,太嫩。 阴司令牌驻守胸中,隐隐中已经与血肉脏腑融为一体,一道道阴寒气息下,身上的伤痕虽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甚至变得更加恐怖,可身上的那种力量感,做不得假。 胀腑淬炼完毕,肉身十成十的已经迈入了气血境,只等命魂出窍,沟通天地,引得天地之力入体,气血循环,便可等待开启六识十八界,凝聚魂灯,使三魂出窍,入主魂灯,真正的沟通天地。 修行,并不艰难。 至少杜林并不觉得困难,这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可惜命魂被封,无法出窍。不然到是要尝试一下,看一看开启了六识十八界之后的世界。” 世界不但有阴阳二界,同样存在四象,五行,六欲,七情,八卦,九宫等等。 有情欲,有世界至理,六识十八界开启之后,杜林也不清楚是不是能够见到。 “现在,若是对上沙渐等人,两招。”杜林心道。 阴煞之气二次淬体,除了胸前感觉冰寒之外,并没有任何不适。肉身力量相比之前天翻地覆,若是将肉身比作了水桶,此前他只是装满了半桶,可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即将溢出的程度。 肉身内,气血充盈,可至少外人并不清楚他身上的变化。 来都来了,段时间内无法离去,杜林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白凯不顾性命,让沙渐以蛮族少主身份冒险,还有一个身份古怪的姜黎。 何况……猜测中,这里也许是一处阴司鬼门关。 “好了,先到那,看一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 杜林四人探索了一阵,身后不远处,传来白凯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他们一行人正踏着之前的脚步向蛇岛内走来。 “老大说了,就到这里。” 蛮族修士似乎还有向前的意思,略显壮硕的大汉将短刃在他脑后一顶,语气阴沉。 白凯瘸了一条腿,可在山里中,速度飞快,甚至一些腿脚健全的人,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两位兄弟辛苦了,先到身后歇息一下。这里古怪,需要随时保持体力,先让弟兄们在这探索一会,之后再向前。”白凯说。 那两个匪徒客气了几声,转身走向人群。 “嗤。” 两人刚走了一步,头上,一颗巨木上有一道黑影落下,速度飞快,如同电光,向两人疾驰。 “小心头……”白凯向前一迈,手持利刃虚空一斩,只是提示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黑影已经来到之前警告杜林那人的头上。 “嗤。” 一道流光之后,那人的脖颈上,有细微的血痕浮现,就像是被人用利刃斩断一半,眨眼间,人首分离,双目失去了神色。 “砰。” 他身子向前一躺,血液溅出。 “叮……嗤……” 手中的断刃削铁如泥,可落在那黑影上,却发出了一声金属交错的声响,一声脆响后,那断刃和黑影交错间,划出了道道火星。 “老大。” 刘忠几人见发生了意外,迈步向前,手中,各个武器浮现,五花八门。 “别过来,小心防备。” 白凯大吼一声,双眼紧紧盯着落到了地上的黑影,身子紧绷,青筋隆起。 “麻烦,来了。”杜林心中一笑。 蛇岛蛇岛,若是没有了蛇,还算得上蛇岛?此前一路顺风顺水,他还在怀疑这些危险都去了哪里,直到此时,见到危机,终于有些放心了。 那黑影化作一条黑色大蛇,缠在树上,足有碗口粗细,一丈长短,身上鳞片在昏暗的林中,闪烁这幽幽黑芒。头上背间,有一道血痕浮现,明显是刚刚白凯所留。 它盘在树上,眸子盯着白凯杜林,一声立目,摄人魂魄。 “咔。” 另一个匪徒手持短刃,略显颤抖,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脚步向旁边轻轻一动,踩在枯枝上,发出一声脆响。 “别动。”白凯连忙提示。 他说完瞬间,那大蛇仿佛有了灵智一般,挑衅的看了看他,身子‘咻’的一下再次化作流光。 白凯向前一步,与那大蛇缠斗一起,他的腿看似瘸了,却以一种诡异的灵活不断游走,而那大蛇在空中,不断盘旋穿梭,甚至都不需在树上,地上借力,如同真正飞起来了一般。 “什么东西?会飞的蛇,和龙有什么区别?”刘忠嘀咕一声,身子紧绷,双腿略微弯曲,一双眼睛不断扫视四周。 第六十七章 枪蛇变异,饲养人类(上) “这是……枪蛇?”看着与白凯交战的黑影,姜黎面色不定,足足过了好一会,才不确定是说。 “枪蛇?” “枪蛇不是只有拇指粗细,三尺长短么?怎么会长成这个模样?”沙渐一愣,看着那道黑影,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什么?那是枪蛇?” “三尺长短,拇指粗细,每一次出现都是成群结队的。一身麟甲像极了钢枪,速度飞快,可以在人身上钻出血窟窿。” “三五成群,多者成千上百,一旦出动便是,生机灭绝,一身的剧毒便是巨象也无法抵抗,只需一口,便会立即毙命。” “那个东西,在族内都灭绝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去如风,虚空而行,这是……成精了?即便是族中记述,上古年代也没有这么大的枪蛇啊。” “你们看,看哪个四人,他的脖子上,可不是什么血窟窿!” 蛮族修士,发出了巨大喧哗,沙渐也不阻止,双眼紧盯着已然死去的那人。 “脖子上,如同利器切割……怎么会这样?”他目光中,略显不解。 白凯几番游动,却始终不能将那枪蛇如何,他心中一狠,正要喊人上前时,枪蛇身子一转,‘嗤’的一下再化流光。 “砰。” 剩下的那匪徒以为已经躲过危机,正像人群奔跑时,只觉得身子一轻,有向前跑了两步之后,才轰然倒地。 胸前,一个胳膊粗细的血窟窿中,脏腑,鲜血,向外涌出。 鲜血的刺激下,枪蛇双目充血,在人群中扫视一番后,发出嘶嘶的声响。 “嘶……” “嘶嘶……” 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情绪的涌动,不需要去感悟,便能让人明白其中意味。 “回去!快!它在召集同伴!” 杜林身边,那蛮族修士略显慌张,用力的向前跑了几步之后,身子向后一咧,这才想起绑在身上的绳索另一端捆着杜林。 杜林心知危机,也不耽搁,踏踏踏几步迈出,捡起一柄短刃,轻轻一挑,绳索松开。 那修士道了一声谢,几步返回,杜林手持短刃,和白凯面对面。 “保命要紧,那些事儿,以后再说。”杜林说。 白凯目光阴沉,再次打量了杜林一下,点了点头。 “嗤嗤嗤。” 就在两人即将抵达人群时,林中一身‘沙沙沙’的声响后,有不下百道的黑影快速穿梭。那条枪蛇如同头领,‘嘶嘶’嘶叫几声,那些蛇如同军队,将众人围在中间。 “回不去了。”白凯面色难看。 杜林点了点头,握了握手中断刃:“也不知道是我先支撑不住,还是他们在这枪蛇的围攻下,率先暴露。” 一条条枪蛇或粗或细,或立于草地,或盘在树上,模样狰狞。 一身锃亮黝黑的麟甲闪烁着幽莽,贪婪的看着场中诸人。 身上,有阴寒气息流落。 “怎么办,这个鬼东西,刀枪不入,只以凡俗手段,很难灭绝。”有蛮族修士问。 “速度快,身子坚硬,喜欢吞食血肉,即便在咱们部落中,当年也都只有图腾化灵的前辈能够应对。”有修士说。 “化灵?以虚化实,从虚无中走出,拥有实体,可在虚幻真实间自由变换,吞魂杀身,我族已经有多年没有诞生了。即便是少主强横,距离化灵也……” “有化灵修士在此,也无法阻挡!这些枪蛇明显有过异变,身子相比咱们听闻过的,大了数倍。” “不是大小的问题,是太多了,族中的化灵已经达到了气血修士中出窍的境地,可哪怕是那些气血修士,在面对这么多刀枪不入的枪蛇时,恐怕也没有什么太大办法。” “这么说,咱们死定了?”听到蛮族修士谈论,大赵囚徒目光阴狠的在道道黑影上盘旋了片刻问。 “若是那个叫杜林的小子神魂出窍,再次使用符箓大术,也许还能有一丝的生机,可惜……”有蛮族修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今时今地,异兽危机面前,往日中的那些磨难等等,都可以短暂放弃。复仇,报复,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为了活着,人可以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儿。 蛮族有沙渐,姜黎二人压制,站在人群中,就让那些修士不敢乱动。大赵的囚徒本就是白凯匆忙间组织的,昨夜就乱了一次,如今危险来临,白凯又被枪蛇包围在外,一时间再次混乱起来。 “揭开他们的捆绑,让他们先上,这样至少咱们还有一线生机。”有人提出建议。 “不行,忘了之前咱们的手段了?若是解开绳子,他们向咱们开刀怎么办?”有人否决。 “把他们感到外面去,哪个敢不听话,直接捅了。”有人说着话,提刀向前。 “找死,老大之前说过了,这些人留着还有用处。”刘忠怒吼一声,飞起一脚将那人踢飞。 “哪个再敢捣乱,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啊。”说着话,他眼露凶光,在人群中扫视一遍。 有人挺着脖子和他对视,有人低下头,眼神躲闪,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可这混乱,终究暂时压制了。 白凯看了看场中诸人,目光阴沉。 他双脚丁八,一条瘸腿在前,手中短刃紧握,警惕的盯着身旁的几条大蛇。 “一起吧,否则都要死。”白凯说。 杜林点了点头:“当然,一起。” 气血淬炼十成,每一寸血肉中都蕴含着强大力量,内气沿着经脉运转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酝酿。 “枪蛇。” “刀枪不入?气血大成,也是刀枪不入,可我现在还不是伤痕累累?” “哪有那么多的刀枪不入?不过是力不强,器不锋罢了。” 心中嗤笑一声,身上却不敢丝毫放松,握着那从死尸身上捡到的短刃,心中思绪一下,还是觉得拳头来的直接。 兵器的使用谁都可以,可若是没经过练习的人,很容易出现错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马刀和长枪使用不容,短刃和长刀同样如此。 每一种兵器,都拥有独特的运行的方式,或大开大合,或诡异多变。挑刺劈扫砸点撩间,蕴含无数变通,招式的连续,对身边环境的运用,脚步的走动,繁琐复杂。一个没经练习的人,绝对不会上手就能伤人斩命,更大的可能是慌乱间错漏百出,混乱中中门大开。 将短刃一扔,杜林摆出了大力金刚拳的起手式,白凯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杜林一笑,扬了扬拳头:“不会用,怕伤了自己,还是这拳头来的实在。那些修士既然说它们刀枪不入,想来这短刃也伤害不得,到不如用这拳头,看一看它们的麟甲是不是能够防住脏腑。” 第六十八章 枪蛇变异,饲养人类(下) 那是隔山打牛一类的功法,在江湖中,也有听闻。 出拳打人,皮膜不损,可体内脏腑在一拳过后,已经变作了浆糊。外表看上去,没有丝毫损伤,可事实上,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杜林说出了这种话,让他心中稍感不安。能够使用那样的手段,是都代表着他的气血已经恢复? 白凯紧握短刃,脚步不经意的向动了动,距离杜林稍远一些。 沙渐等人已然做好了防备,短刃在手有了一丝安全感,可四周枪蛇密布,图腾被封印的情况下,这群蛮族修士能够发挥的实力甚至不如那群武夫。 “一会注意自己安全,见事儿不好,以自己为重。”沙渐低声对姜黎说:“你图腾化灵,那封印对你来说,应该作用不大,若是能够逃离,千万不要回头,这里,太诡异了。” 姜黎嗤笑一声,也不回复,用力握了握拳,发出咔咔的声响。 “才刚进这里,就遇到了变异的枪蛇,不要不大意,这林子里究竟还隐藏这什么,谁也不清楚。”见姜黎的模样,沙渐脸色一正。 “絮叨。”姜黎挑了挑眉毛,古怪的看了沙渐一眼:“这些事儿,不用你提醒,做好你自己就是了。” “嘶。” 一条手腕粗细的枪蛇移动一下,目露凶芒,吐着信子,化作一道残影,正当此时,那大蛇嘶叫一声,身子一动,‘砰’的一下撞到它的身上。 “嘶嘶。” 大蛇嘶叫几声后,也不看场中诸人,咻的一下化作流光远去。 四周,近百条枪蛇身子一动。 “咻。” 几道残影出现在杜林,白凯不远,白凯提刀向前,就要刺下。 “别动。” 杜林轻呼一声,白凯脚步一顿,疑惑了看了杜林一眼。 杜林努了努嘴,沿着他目光看去,正见到几条大蛇钻到一句尸体下,拖着那尸体消失。 “这……” 白凯目光一顿,心中却更加的警惕起来。 枪蛇消失,山林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妈的,这帮鬼东西,到底要干嘛?”刘忠骂咧咧的说。 人群汇聚,白凯对沙渐杜林等人依旧防备,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此事过后,在没有将几人捆绑,看管也变得松懈了很多。 杜林不清楚白凯心中的想法,只是隐隐中,觉得这一切的事儿似乎都透着诡异。 “枪蛇变异了。” “这鬼东西,在我们部落中经过多年围剿,已经死绝,却不想这里还有这么多,尤其是无论气息或是体型,都比我见到的最大的还要大上几圈。”沙渐说。 在部落中,枪蛇也是极为危险,那东西喜欢吃肉,尤其喜欢对族中老幼动手,一个不防,就是身死魂灭,有时突然袭击下,哪怕是身具图腾,也防备不住。 “这些东西,将我们……圈养起来了。” 杜林目光冷冽,默默的感知四周一切,神魂并未出窍,可胸中那阴司令牌却能清晰感受到在山林不远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枪蛇正如同狩猎的群狼一般,死死盯着他们。 …… 一天的探索并不成功,遇到蛇群后,向前有摸索了一段距离,心中估算的了一下时间,白凯命令众人返回。 不知是枪蛇的存在,或是这一路上洒下的草药起了作用,路上倒是平安,除了一个蛮族修士身子虚弱,不小心跌倒,被枝杈戳瞎了一只眼外,没有其他人出现伤亡。 “晚上一切小心点,我老觉得那个鬼东西的出现似乎并不是意外,既然能发现了咱们,小心跟回来,晚上偷袭。” 回到了沙滩,将众人聚集在一起,白凯仔细叮嘱。 杜林沙渐等人并没有再次被捆在树上,而是用几根绳子,粗暴的困在一起,由叉子和猴子轮流看守。 白凯说对了,感知中,那些古怪的蛇就聚在山林中,距离他们不远,大概也就是昨夜捆绑杜林几人的树旁。 阴森,贪婪,凶狠,它们聚在一起,一直从林中跟到了这里。 如同杜林猜测的一样,它们,将自己等人圈养了起来。 胸中,阴司令牌有淡淡阴煞气息缭绕,在这气息中,杜林能清晰的感知那些蛇的存在。 “沙渐说它们产生了异变,我在它们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气息是……阴气。” 蛇是不是属阴,他并不清楚,可阴气并非凡俗肉身所能承受的,杜林胸中,有阴司令牌镇守,才能够二次的淬炼血肉,那些蛇,依靠的是什么? …… 人群离去后,白凯将刘忠几人聚在身边。 “那些人,多注意一些。”他手指着杜林的方向:“他们应该有些人已经恢复了,只是一直都在隐藏着,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了。 咱们兄弟此来就是行险,尤其这些人意外的出现,稍有大意,就是身死。可就这么死了,我不敢,他们是修士,却不是万能的,只要按照那人的话,找到那件东西,咱们,可能就有翻盘的希望。” “老大,放心。”猴子站出,笑呵呵的说:“路是大家伙一起选的,无论成了或者败了,都怪不得谁。当初将他们留着,是大家一致的决定,这里古怪,留着他们探路,总能给兄弟们一些活命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他们回复的会这么快。” “对啊大哥。” “只要得到了那东西,咱们也能成为像那个杜林一样的修士,炼气血,修魂魄,怕他们干什么?只是几天的时间,再坚持一下。何况咱们也不是没有保命的东西,可惜的是那东西只有到了特定地点才有用,可惜了船上那些弟兄。”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刘忠略显沉闷。 “过去的,不再提了。” “等兄弟们真的成功了,回到大赵,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就是。 在这里,多加小心吧,这些人的本事不弱,有一个回复了,就是大麻烦,我之前观测了一下,他们那些图腾,神魂的,有没有回复不清楚,但那个杜林,一身的气血之力绝对回复正常了。”白凯说。 “杜林,交给我了,他绝对不会给弟兄们添麻烦。”叉子冷冰冰的说。 第六十九章 山谷世界,奇异鬼木 自从踏入山谷,被窥视的感觉就愈加强烈,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相比外面,阴煞气息浓郁很多,应该不是这些鬼木的缘故。” 跟在沙渐身后,杜林摇了摇头。 他全身戒备,一身的气血运行,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神魂无法出窍,可胸中的阴司令牌,却让他能清晰感受到浓郁的阴煞气息,如同当初白煞召唤鬼门,鬼兵鬼将身上一般纯粹。 “这些煞气,对杜兄而言,可是好东西。”沙渐闭目,略微感应一下:“气血修士,传闻中能以阴阳二气淬体,练就无上肉身,使身子骨强横无双。只是肉身处在阳间,即便是神魂出窍,也无法炼化阴司气息,一些远古修士在气血境前,曾冒险前入阴司地府,以阴煞之力淬身,以求得一个阴阳平衡。只是这些年间,阴司混乱,修士大多堕落,修行中,只以阳气淬体,这种偏僻的法门,已经渐渐失传。杜兄若是有兴趣,可以尝试一番,阴阳平衡,对于以后修行,好处多多。” 沙渐说的郑重,没有往日中试探打趣的语气,杜林听在耳中,微微皱眉。 阴煞淬体,他自然已经尝试,且几天中进展颇为顺利,一身血肉筋骨淬炼十成。即便是二次淬炼,在阴司令牌下,也已经趋于完成。只等命魂出窍,沟通天地,就能够真正踏入修行,从此超凡脱俗,位列修士。 与沙渐相处中,却从没想过这人有如此热心时刻,这种好心的指点,不知为何,听在心中总是有一种挖坑的嫌疑。 将阴煞淬体之后的一切想了想,没有太多的反常,杜林心中不解。 “我神魂被封,气血不畅,如何修行?沙兄切莫打趣,这种玩笑若是被白大当家听去,少不得要受一番皮肉苦。” “我好心指点,信或不信,由你。”沙渐微微一愣,表情略显错愕,之后嗤笑了一声:“你们不同于我族,修行中讲求阴阳平衡,修心修身。气血境是一些修行根基,你也是个读书人,稳打根基的道理,想必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远古修士强大,便因一身气血被阴阳二气淬炼,传闻上古年间,阴阳尚未分割,在一些阴煞之地,如墓地一类,能够找到阴煞气息,淬炼肉身,虽那气息并不纯粹,可也足够修行。 可自从阴阳被人以大法力切割,设立了阴司六殿,阳间二宫……” 杜林听的出神,沙渐的话却突然停止,他抬起头,就看到沙渐一副懊恼的模样,空中嘀咕着什么,似乎无异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阳间二宫……是什么?”青云子魂灭之前,曾向杜林交代,若是有一日侥幸入得仙宫,代为转告宫主,青云子去了。之前在那大船上,命魂持笔,书写祀灵符时,也曾在空中留下供奉宫主的大字。他曾猜测,这宫究竟是传闻中的那座仙宫,如今听沙渐讲述,阳间二宫,阴司六殿,似乎有一些牵扯。即便不是猜测那般,能够与阴司并驾齐驱的宫,想必也不平凡。 “宫?什么阳间二宫?”沙渐疑惑一下,眼中闪烁:“我刚刚说了什么?” 向前几步,离开杜林身边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的鬼木,口中喃喃:“宫?古怪……” …… “啊……” 一声惨叫,从山谷中回荡,声音凄惨,初时还嘹亮清晰,到了最后,已经变得嘶哑。显然,喊破了喉咙并非存在与传说。 “救命。” “救命啊!” “快救我,这是什么鬼东西?” 寻声音望去,没有见到任何画面,巨大的鬼木遮挡了视线,是能模糊的感应到,那惨叫传出的方向似乎是在这山谷的最东北方。 “又怎么了?” “不清楚,不过这声音,难道又见到鬼了?” “什么特么的鬼,人老子都不怕,变成了鬼就会害怕?成了鬼,就让他再死一次。” 人群汇集,沿着惨叫的方向,谈论中,不时的有人提起第一夜中那恶鬼一样的东西,有人嗤笑,有人强装不屑,有人恐惧。 杜林几步向前,跟在人群之后,来到了那惨叫的方向。 “吕方?” “什么,那是吕方?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问个屁?不会看么?那些古怪的嘴巴,能吃人。” 眼前,一颗一人多高的鬼木耸立,三四存的树干与普通树木无异,只是中段略显粗壮一些,那里打磨切割之后,就能够得到真正的鬼木,价值千金。 覆盖了一丈方圆的树盖上,有一个个嘴巴蠕动。不同于其它鬼木的是,那嘴巴一样的东西被一道道手指粗细的树枝牵引下,脱离树盖而出,在空中结成了一张大网。 网中,一个壮汉被困在其中。那些嘴巴如吸盘一般,贴在壮汉身上,有无数利刺刺入壮汉体内。 血肉,在嘴巴蠕动中,不断的减少,只是一会时间,那壮汉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皮包骨。挣扎的力量减弱,眼中已经在没有了一丝神志,甚至便是哀嚎的声响,也变得微不可闻。 “这是……” “鬼木,吞噬血肉!” “这些鬼东西,成精了。你们看,那巨大的脉络,和人身上的经脉血管,多像。” “我们究竟到了哪里?这么多鬼东西,古怪的事儿,怎么都被咱们碰到了?妈哒,老子不管了,不就是死么?就这么死了,也比承受这种煎熬好的多。” 恐怖蔓延,惊慌扩散,有人头皮发麻,妄图以蛮横压制心中恐慌,上前便想用手中短刃切割。只是那鬼木古怪,哪怕他切割了几刀,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效果。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功夫好手,全力之下,即便是一寸多厚的钢板,也能穿个通透,可此时,对那手指粗细的树枝,毫无办法。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吕方就是站在那树下,比划了两下,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白凯上前询问了之前两人,那两人神色惶恐,声音中,依旧带着后怕,惊惧之意,若是刚刚入吕方一般走进鬼木,现在这上面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老大,白老大,那些宝藏,那些富贵,咱们兄弟不要了,只想要一场平安,放我们离去,好么?” 两人明显被吓破了胆子,哪有之前的嚣张跋扈,隐忍求生? 对于不理解,没见过的事儿,人总是会抱着一种敬畏心态。眼前的一切,已经超脱了他能够理解的范畴,哪怕是当日船上等死,沙渐杜林斗法,图腾符箓之术不断施展,也没有今日这般等待死亡的煎熬。 那些鬼木,实在诡异,不可理解,甚至相比图腾魂魄,这种不知名的阴森更让人感到心慌。 “小心一些,我有预感,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沙渐站在人群外,面色沉重,与身边的蛮族修士低声交代。 正当他话音落下之后,场中,惊变再起。 鬼木上,树枝纵横,每一道嘴巴模样的东西下,都有一道树枝牵连,嗤嗤声中,飞快蔓延,向四周流动。 第七十章 佛陀轮回,地狱之门(一) “小心。” 杜林大喊一声,一步跳出人群。 靠近时,心中那种危机感一直滚动,他特意站在人群外,准备逃离。听闻交谈时,眼中一直紧盯着场中,直到感知中,阴煞气息浓郁,滚动。 树枝蔓延间,有人已经发现了不妙。 都以为人多安全,可人多,目标就大,那些嘴巴,似乎有感知一般,片刻中,就将最为密集的一处人群包围。 杜林两步窜出了人群,在回头时,正见到一个个或南荒修士,或大赵匪徒被吊在空中。 身上,那气血之力正随着那些古怪嘴巴的蠕动,不断进入鬼木之中。 “救我救我啊。” “白大哥,我是二子,救我。” 一声声哀嚎传出,四五人逃避不及,被吊在空中。 人群散去,没人理会那哀嚎的几人,直到逃离出那些嘴巴的范围,有人拍了拍胸脯,才松了一口气。 片刻时间,那四五个被吊在空中的人如之前那人一般,已经变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明显已经活不了了。更为恐怖的是,就在几人还未彻底死去时,围困吕方的树枝散去,他的身子从空中跌落,轻飘飘的,不带有什么重量。如同鸿毛一般,还未贴近地面,便‘噗’的一下,化为漫天尘屑,飘散开来。 “啪。” 白凯一脚踹飞了一个青年,那青年向前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回过头后看向白凯,面露不解。 “找死呢?那个鬼木是危险的,这些……就是安全的了?”白凯手指一指,几个靠在鬼木边的人立时警惕中慌张逃离。 感知中,这片世界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阴煞之气,被人窥视的感觉,鬼门关的猜测,在走动中,隐隐觉得这里似乎有无数魂魄正在游荡,凄厉的哀嚎,惨叫,让他有些心烦气乱,念头不畅。 心中再次的默念地皇经,可惜,神魂依旧毫无感应,甚至便是入主命魂都做不到。感知中,命魂被一道道丝线束缚,无法脱身,那些丝线如同蚕茧一般,将幽精魂紧紧包裹其中,丝毫动弹不得。即便是这一丝的感应,似乎都是经过了皇文帝书而成的。 “可惜,我修行不稳,若是能够挣脱束缚,看一看这片世界,对于真相的猜测,恐怕就真的八九不离十了。” 心中念叨时,杜林左脚一跳,一跃间,躲过了一道疾驰而来的枝条。 “砰。” 脚一落地,溅起阵阵烟尘,弥漫四周,一时间目光中变得模糊。这些烟尘因何而来,在刚刚吕方化为烟尘之后,已经有了答案,如今见这地下厚厚的浮土,心中依然感觉古怪。 “咔。” 一条树枝从头顶飞过,来到一个蛮族修士脑后,他查之身后有异,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 姜黎一手抓住树枝,扯了一下,树枝上,在那张嘴巴中,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声响,似惨叫,又似惊怒。 “感谢师姐救命之恩,小人定当……”那蛮族修士拱手便拜,只是动作做了一半,姜黎已然转过身去。 “按照之前听闻,这些鬼木只是一些寻常树木,只是因一些特殊的造化,产生了异变,这样的事儿,在部落书籍中,经常见闻。可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信不得,这哪是什么吞噬血肉的怪树?明明已经产生了一丝神志,只是那一丝神志被阴煞气息侵扰,变得暴戾无比。这鬼木……不似凡间树木,绝对不是。” 低喃着,姜黎双眼在山谷中扫荡了一圈,却是正巧见到山谷中,那些鬼木都如之前一样,一张张嘴巴不断从树盖上出现,纵横谷内。 东北方,最为高大的那棵恐怖异常,一张张嘴巴如拳头大小,清晰可见其内的树刺,蠕动的动作。 “嗤嗤嗤。” “咻咻咻。” 鬼木纵横,在空中交织,碰撞,只是瞬间,就结了一张遮盖上空的大网,没有一丝的缝隙。 蠕动中,巨网不断下沉,有一道道芳香的气息在那嘴巴中流露。 “这些鬼东西,这么恐怖,怎么会这么香?”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古怪!” “千古艰难唯一死,真以为爷爷怕了你们?来啊,来啊。” 有人惊呼,有人嚣张大笑,当危机真正降临,心中的那些恐惧反而消散,只想着面对,在没有什么时间去惊恐,去惧怕。 杜林轻轻嗅了几下鼻子。 气血大成后,六识大增,相比其他人,他的感知更为清晰。 “这香气……怎么这么熟悉。”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就在刚刚,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时,手持短刃,轻轻的斩了一刀,哪怕是十成十的力量,依旧没有斩断那些树枝。 那些树枝坚韧的很,杜林甚至怀疑,即便是赵国中最坚硬的钢铁,恐怕也不及这树枝。想到体内阴司令牌,催动下,一丝阴煞气息注入了鬼木之后,那些树枝立时停止了对他的侵扰,就像是同类一般,不在侵犯。 此时,人人自危,倒是杜林心中并不惊慌,阴煞之气,同根同源,阴司令牌上的气息甚至相比鬼木更加纯粹,那些鬼木,可能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同类。 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放下心中警惕,运行阴煞气息后,将一身气力集中在手臂,挥斩短刃轻轻一斩。 “噗嗤。” 就像是宝刀切豆腐一般,毫无阻拦,轻松斩断。 至此,逃离有望,毫无危机,相比其他人人人自危,他甚至有心思去观察众人的一切。 暴怒,沉着,冷静,惊慌。 生与死面前,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人往日张狂,可此时惊慌;有人以愤怒和暴躁压制心中恐惧,表现出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有人不发一言,眼中坚定;有人眼神躲闪,心中惊慌,可却依旧能够沉着的应对眼前的生死。 平淡如水是生活;哪怕心中恐惧,却依旧能给坦然面对,尝试着去拼搏,去改变,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比拼的不是能力,不是凶狠;而是在危机真正降临后,那一份担当。 谁是真男人,谁是真汉子,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第七十一章 佛陀轮回,地狱之门(二) 那香气,杜林熟悉,记忆中绝对在什么地方嗅过,可此时他想了半天,脑中一片混乱,始终记不起来。 “都做好了准备,到了拼命的时候,生死的事儿,不用再隐藏什么,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还没找到什么,咱们兄弟,就真的交代这了。” 白凯面色阴沉,盯了一眼左右,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里大概率就是传说中宝藏埋葬的地点,也不用再规避什么,即便沙渐等人发现,又能如何? 沙渐似有足够耐心,即便这里危机四起,甚至随时有丢掉了性命的可能,可那些蛮族的修士,除了姜黎不受控制之外,展现了一些异于常人的力量,剩下的那些人,即便是死,都没有表现异常。 见到白凯看来,沙渐轻轻一笑,嘴角向上一咧,配合着十几日没有梳理,沾满了鲜血的小辫,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人,果然都有防备,都有手段,我就说,这么狡诈的一个人,怎么会行这种险事儿,看来,他觉得吃定我们了。” 杜林望去,想要看一看白凯一直准备的手段。 猴子中闪烁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见白凯点了点头,从身后自从掌管了那大船之后,就从不离身的包裹中,慢慢的拿出了一尊雕像。 那雕像越有一尺多高,颜色乌青,雕刻着一个小人。 小人面容和善,身子宽胖,头顶铮亮,有九道戒点香疤,脖子上挂着一串巨大佛珠,双腿盘坐,双手合十于胸前,手中,有一串稍小一些的念珠。 “和尚……佛像?” 杜林身子一顿,惊呼出声。 他从未见过佛,可一眼之中,不知为何,却能够肯定这就是佛像。那慈善的面庞,似乎能够带来心灵的安宁,让人心平气和,举止文雅,似乎在佛像熏陶下即便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接受过佛门洗礼,也变得虔诚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里为何这么古怪,原来如此。”沙渐没有说话,见到那佛像后,双眼一凝,倒是姜黎,对着那佛像点了点头,似乎心中有了答案一般。 “不过,即便是佛又能如何?佛门传承,在几百年前已经灭绝,前朝七次灭佛,真以为到了现在,这一尊死物,能够保住你们的性命?”她嗤笑一声。 白凯双手从猴子手中接过佛像,目光虔诚,脸色庄重,双腿盘地,‘砰’的一下坐地,摆出佛像的模样。 “臭娘们,真以为咱们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恢复了能力又能怎样?还不是得认命?”猴子古怪的笑了一下,笑声狰狞,有些刺耳。 姜黎眉毛挑了挑,目含煞气,手中短刃一闪,就要上前。 “杀人?除了这些,还能干些什么?都说胸大无脑,你不但没有脑子,便是胸,都没有长出来吧。” 这话说的恶毒无比,有人此时已经反映了过来,在白凯坐下后,见到猴子的表情话语,自然有了猜测,如今听到他的话,一时间对姜黎嘲笑不止。 “这样的人,在咱们大赵,一钱银子,一次。” “一次?要什么没什么,一路平川,一两银子,可以包年。” “嗨,包年好了,还可以转租。” 话中,污秽不堪,气的姜黎咬牙,眼睛在一个个说话的人脸上打转,要将众人的面貌清晰的记在脑中。 白凯盘膝而坐,口中,念叨一些复杂的咒语,音节古怪,模糊不清,哪怕杜林将注意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嗤。” 就在那咒语念完的瞬间,佛像中,有一层淡淡的霞光升起,聚在手中念珠上。 那光芒刚一出现,便有一股浩然之力散发。 慈悲,和善;耳中,似有梵音缭绕;脑海中,有一尊佛像突兀出现, 不需要感知,就能够清晰呈现,如同命魂一般,盘坐识海;念珠上,霞光缭绕间,梵音升起,与耳边呼应,响在人心间脑海。 佛像脑后,有红白黄三道光圈浮现;光圈中,似有无数佛陀打坐诵经,或坐或卧,或站或躺,有慈眉善目,有怒目金刚,有形似恶鬼,有面容虚幻。 人有千面,佛有千象。 “不过如此。”姜黎闭目一番,睁眼后,面露不屑:“若是几百年前,佛门昌盛时,遇到这种佛门秘术,我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可惜,现在佛门灭绝,即便是真佛投影又能如何?没有信徒念力,你这佛,有能坚持多久?” 姜黎手持短刃,一步向前,身后,沙渐想了想,手臂一挥,剩下的几个蛮族修士身子一抖,跟随其后。 “不能如何。” 白凯睁开双眼,目光平和,这一瞬间,似乎化身成佛,庄重,不容侵犯。 “你也说了,这只是真佛投影,没有信徒支撑,维持不了多少的时日,若在别的地方,对于你们这些修士来说,没有一丝作用,哪怕是真佛,又能如何?” “可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这种手段,为什么又一定要到了这里才能施展?” 杜林身子一动,气血快速的运行,每当即将揭晓谜题的时刻,才是真正危急的开始。头上那些大嘴依旧在不断的聚集,可在白凯盘膝而坐,那佛像在脑中升起后,它们已经许久没有落下。 “不知道么?连即将要死在那里都不清楚?一群可怜的,卑微的东西。” 白凯声音阴森,配合着脸上是慈善,说不出的诡异。 “既然知道佛门,就应该清楚,道有阴司地府,佛有轮回投胎,道不同,却都是主宰魂魄重生转世。”白凯站起,手掌对着四周一挥:“这里,叫地狱之门!” “我不需要对你们如何,只需要打开着地狱之门。”白凯笑了一下:“有佛法笼罩,我等自然是并无危险,至于你们……” 他摇了摇头,口中再次念起梵音,手中变换了几个繁琐手印后,双脚在地上用地一跺:“地狱之门,开!” “地狱之门?”姜黎脸色一变。 “佛有地狱轮回,与阴司地府相似,主魂魄投胎,以无上佛法超度镇压亡魂,有佛家三大佛主轮流镇压,这里,是佛家地狱之门?!” 难掩心中震惊,杜林脸色一变。之前只以为这里可能是阴司鬼门,却没想到牵扯出另一段故事。 佛门,轮回。 第七十二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三) 白凯声音落下,手中佛像上,有一道佛陀升起。 “咔。” 那佛陀玄奥,其上有无数梵文闪烁,若是细听,甚至模糊听到有人在耳边高诵佛号。 他初一升起,便照亮了整片谷底,无论本心如何,至少在这佛光照耀下,心中安宁。无悲无喜,无惧无恐,心中邪念似乎一瞬间被清除一空,只剩下对佛的向往,对善的渴望。 “佛。” “原来,这就是佛。” 心中念叨着,杜林不会忘记,佛有千面。慈悲是佛,惩恶也是佛,菩萨心肠,雷霆手段才是佛门风格。 大力金刚拳中,已经将佛门奥义描述一丝,虽然片面,也能知晓佛门并非一味向善,刚柔并济。 佛,也有怒。 “佛门传承万古,苦今生,修来世;也有说佛门奥义,在于修炼红尘之道,修今生金身,斩断轮回,跳出五行,断了一身的欲念,以求得超脱凡俗,不死不灭,其中真假记述的过于片面,尚不清楚。” “这佛像,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月,一身的佛光,已经暗淡无华,恐怕即将逝去。一尊远古神灵,恐怕如同青云子一般将彻底消散,那些年间他的经历,人生,也将随着逝去,彻底的消散。” 杜林整了整衣冠,掸去身上尘土,面容严肃,对着那佛像遥遥一摆。 那尊佛像,那道光圈,让他想起了书中人物,那是一场场的人生即将逝去。他拜的不是佛,是人生中的故事,是命运中的曲折和经历,同样的,也是在拜千万年修佛中那始终不变的道心。 哪怕道不同,可这佛值得一拜,他心甘情愿。 “地狱之门,这里是地狱之门……”姜黎口中喃喃,脸色在这瞬间变了又变,有惊惧,有恐慌,同样的也有对未知的向往。 佛号佛法,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与杜林沉浸在佛门慈善中不同的是,蛮荒修士如沙渐等人,并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 佛法普度,那些大赵匪徒或坐或立,双手合于胸前,面色虔诚,有向佛之心,似在忏悔今生种种杀戮。 “阿弥陀佛。” 他们口中轻诵佛号,大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倾向。诵佛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道道丝线在脑后升起,颜色不一,长短各异,闪烁着光芒,不断像那佛陀虚影汇聚。若是仔细品悟,便能够清晰感知,那些丝线中,有贪欲,有杀意,有惊惧,有憎恶…… 那些丝线汇入佛陀虚像中,那佛陀变得更加凝实,身上,佛光照亮天地,便是那些头顶鬼木组成的大网在佛光下,也有崩溃的趋势。 “阿弥陀佛。” 大赵匪徒初时诵佛声低微,可随着那一道道丝线汇入佛陀虚像,声音渐渐高昂,只是片刻中,便如同洪钟大吕,震荡山谷。 “阿弥陀佛。” “世间一切,皆为虚幻;憎恶贪念,终是邪念;苦海无边,只需心中有我,有善,有佛,皆是我佛;我是我,善是我,佛是我;我是佛,善是佛,佛亦是佛。” 佛陀似有感应,高诵佛号,镇压一切异响。 弥弥梵音,震荡山谷,清晰无比。似乎在这梵音佛号之中,世间一切污秽被扫荡一空。 “秃驴,蛊惑人心,佛门道统覆灭,即便你是佛又能如何?不过是丧家之犬。”沙渐高喊一声,努力压下心中想要诵佛的欲念,只是那声音刚一出口,就已经被四周高诵的佛号震荡的破碎。 他身边,已经有蛮族修士面目虔诚,或忏悔,或向往,高诵佛号。 “道统覆灭了,又能如果?杀你,足够了!” 白凯不受丝毫影响,笑了笑,看了眼沙渐声音阴冷,眼中带着浓浓煞气。 “真以为我毫无准备,敢将你们带来?呵,幼稚。”说着话,他的脑中再次的回想起来当然所见的那个神秘人对他说过的话:“地狱之门是佛门镇守,每一处都极为隐秘,有各种诡异手段,防止被人打破。 佛讲慈悲,可也有雷霆手段,魂魄往生,是佛门重地,生魂止步,触之者死。只是这些年已经被人堪破,需要以气血祭奠,以佛法沟通,便可打开。” 他声音高昂,不屑的看了眼沙渐杜林:“气血修士,蛮族图腾,又能如何?在这地狱门前我不信你们还能翻了天不曾?” 杜林眼色一动,心中明了:以生魂祭献,血肉为引,开地狱之门,没想到佛门渡化之地,魂魄往生场所,居然成了一场血肉盛宴。 “杀了他!” 沙渐手持短刃,身前,姜黎早已扑出,杜林点了点头,明白事情若是不能解决,恐怕这一条命,真的要交代到这里了。 原以为是阴司鬼门关,依靠身上的阴煞气息和阴司令牌,只需要小心一些,不会有太大危险,也许还会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如今想象中的鬼门关没有出现,反倒是成了地狱之门,身上的阴司令牌自然也就没有了作用,一旦白凯打开地狱之门,恐怕真的就要折在这儿了。 “砰。” 他双脚用力一沓,气血运转,身子猛的向前。那边,沙渐和姜黎也不再保留,两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右手向胸前一拍,以中指第二道骨节抵住前胸,用力一按。 “嗤。” 彩凤,暴熊,两道图腾从二人身后升起。 三人,三个方向,向白凯杀去。 “现在??不觉得晚了么?”他古怪一笑,不屑的看着几人,任凭三人袭来丝毫不显慌张。右手高举,拇指压住了小拇指,无名指二指,对着那佛陀虚像轻轻挥斩。 “找死!” 姜黎双目横立,杀机纵横,已经到了白凯身边,身后彩凤图腾更加快速,即将扑到他的身后,就在这瞬间。 “嗤。” 一声轻响,从空中传出,他手指斩落瞬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大刀斩向虚空,一丝气机牵引下,那佛像身子一抖,‘噗’的一下消散,化作了漫天的光斑弥漫开来。 “噗噗噗噗。” “砰砰砰砰。” 就在佛陀虚影破灭时,场中,无论是南蛮修士或是大赵匪徒,只要之前曾诵过佛,念过经,在这一瞬间,身子就如同那空中佛陀一般,轰然炸碎。 “噗噗噗噗。” 肉身崩碎,鲜血飞溅,血腥气息快速蔓延,山谷下,除了杜林,沙渐,姜黎,白凯四人之外,即便是一直跟在白凯身边的猴子和叉子,也在这瞬间化为碎肉。 头顶,鬼木组成的大网在挣扎,嘶叫中,终究没敢落下。 第七十三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四) “嗤。” 彩凤图腾凝形化为实质,身上有一道道丝线缠绕,密密麻麻。丝线如同枷锁,将彩凤捆绑其中,上面有无数符文闪烁。杜林看了一眼,便清晰看到那些符文正是当日命魂持笔,书写‘祀灵符’后所产生的。 姜黎不知使用什么办法,将被封印的图腾召唤而出,那彩凤嘶鸣中,来到白凯头顶。 “砰。” 刚一靠近,白凯身上,有佛光升起,笼罩肉身,二者碰撞,那彩凤嘶叫中逃离,在接触的瞬间中凝实的身子明显变得虚幻一些。 “真以为,你们还能伤的到我?这是佛。我引动佛像,至少此时在我没有离开地狱之门前,佛法,佛光,不会消散,会一直在我的身上。”白凯理都不理三人,目光期盼的望着东北,那颗最大的鬼木。 “砰。” 沙渐不信邪,贴身后一刀刺下,可那一刀之后不但没有伤到白凯丝毫,反而身子骨内,有一种剧痛袭来。 “现在,我就是佛,你敢弑佛?” 白凯大喝一声,沙渐‘砰砰砰’退后几步,脑海中一瞬间竟然升起了不可抵抗的念头。 “你是佛?一心杀意,胸怀恶念,你说你是佛?利用佛陀投影罢了。”杜林低喃一声,抬步向前,身子一震,一身气血流转。 “佛门如何?我也有……佛门功法。” 他快若闪电,抬腿迈步间,双拳紧握,轻轻一挥。 “大力……金刚拳。” 拳如猛虎,刚猛异常,带着一身气血之力,破空声响。白凯微微皱眉,向一侧一迈,‘嗤’,一步间,足足迈出几丈有余。 “不是无敌么?还要躲避干什么?”姜黎嗤笑一声,再次向前:“说大话谁不会?若是你真的无敌,站在那,让我捅个三五百刀,看看你究竟死还是不死。” ‘砰砰砰’ 瞬间,四人战到一起,姜黎和沙渐并未在召唤图腾,不知是图腾对于白凯无用还是自身无法支撑那巨大的消耗。 白凯身子灵动,一条瘸腿在三人中不断穿梭,这一瞬间仿佛真的有了佛的力量,哪怕三人围攻也没有丝毫的伤势。 四人混战中,山谷内,那些破碎的血肉落下,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头上,那张鬼木组成的大网不断的快速蠕动,吞噬这溢散的气血。 “嗤嗤嗤。” 蠕动中,又有香气自那一张张嘴巴中蔓延而出。 “什么味道。” “这香气,怎么如此浓郁了?” 香气扑鼻,只是瞬间便在山谷中快速蔓延,清嗅一口,就觉得口齿生香。杜林心中一动,这一瞬间似乎便是神魂上的封印都变得松动一些,可惜他心中默念地皇文后,命魂依旧没有任何的感应。 “砰。” 四人停下动作,古怪的看向山谷。 白凯的模样略显狼狈,身上衣袍,如同破布一般,被割成一个个碎片,身子上虽然没有受伤,皮膜上也有一道道血棱子,纵横交错中,恐不下百道。 “这鬼木……” 他心中微动,却没有出声,此时场景,已经超出了当时那人对他说的一切,这种香气,不受佛陀控制的沙渐等人,原本还以为只要祭献了信徒,就能够打开地狱之门,可现在看来,倒是想的简单了。 “被击打后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若是地狱之门再不开启,恐怕再有一段时间,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佛陀自然无敌,可佛陀投影的力量,终有消散的一刻。 杜林三人,呈犄角之势将白凯围在中间,姜黎,沙渐,气喘吁吁,大汉淋漓。杜林倒是稍好一些,可也觉得身子骨疲倦,肌肉,骨骼,无不酸痛。 “前些时日,气血不畅,流逝打量血气,又没有吃好,对身体的影响,的确很大。” 修行炼身,四分靠炼,六分靠吃,只是这大赵并没有上号的灵药,他接触修行时日短暂,这些天间又一直奔波,也没有时间接触,加上地皇文诡异,神魂出窍之后,肉身气血筋骨的淬炼一日千里,便一直没有考虑。到了今日,这种恶果终于还是来临了。 “气血境需要气饱满,血充盈,筋似鞭,骨似钢,经脉打通,脏腑无垢,本以为只要达到了,就能顺利的进入气血境,可现在看来,倒是想的简单了。 气饱满,血充盈,才是气血境的根本,需要时刻保持气血畅通,肉身才能真正的施展。” “血生气,气养身,身滋脏腑筋骨,生髓力,养神养魂,如此循环,才是真正的气血境。” 杜林眼中一亮,心中通透,往日间那些困惑在这一瞬间迎刃而解。 气血境,气血境,气血才是根本。 “这香气,很熟悉,怎么记不起在哪里闻过。”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杜林再次关注四周,弥漫的响起异常熟悉,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办法想出具体在哪见过。 “小心身后。” 突然,他双目一瞪,身子一紧,对沙渐姜黎高喊一声。 “小心身后。” 与此同时,沙渐,姜黎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音。 “嘶嘶嘶嘶。” 一阵阵嘶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东南西北无处不在,上下左右没有空隙。 嘶鸣中,一条条蛇激射而来,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有毒的,无毒的,这些蛇不知从何处而来,瞬间将四人包围其中,目光贪婪,无边无际。 “这么多蛇!” “哪里来的?该死,那些鬼木怎么会不吞噬它们?” 有手指粗细的毒蛇从鬼木组成的大网中穿过,没有受到丝毫创伤。 四人面容严肃,小心警惕的盯着四周。 红线蛇,青花蛇,黄花松,绿叶青,山林巨蟒……种类繁多,粗看一眼,成千上万,便是前些时日一直袭扰他们的枪蛇此刻也出现在这蛇群之中。 “这些蛇……不对。” 杜林双眼一凝,那边姜黎点了点头:“都像是那枪蛇一样,异变过。” 那些毒蛇吐着信子,双目横立,爬动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让人身上一冷,觉得不适。哪怕是此时杜林,也在那些蛇横立的目光中头皮发麻。 “姓白的,你现在还确定,这里是地狱之门?” 沙渐冷冰冰的看了白凯一眼,白凯眼中闪烁了一下,也不回答,明显心中也有了疑惑。 佛门清净之地,即便是往生轮回场所,需要渡化恶鬼魂魄,也不应圈养如此多污秽之物。一血肉祭奠,开地狱之门,并非是佛门手段,只是这些年间,被人探索出的一条出路,此时见到那些毒蛇,白凯心中起伏不定。 过年好! 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第七十五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五) 血肉飘落融于大地,丝丝气血滋润,地上有一道道隆起浮现,那些鬼木如同活物,蠕动间不断吞噬鲜血,皮肉,骨骼。 “吱吱吱。” 吞噬中,气血传送,嘴巴中发出阵阵的嘶叫,扰人心神。 毒蛇冷冰冰的在四人身外翻滚攀爬,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嗤。” 天间,佛陀破碎后的灵光溢散,飘落那张鬼木组成的大网。 “咔。” 那大网被佛光依附之后,轻轻一颤,传出一声脆响,轰的一下崩溃。 “噗噗噗噗。” 四人身边,蛇群在大网破碎时,体内有一股阴煞气息流露,煞气如同利刃一般,撕开它们的身子,破体而出,在天间汇聚,只留下地上一片碎肉。 “这是……” “鬼木能够引动阴煞之气?” 体内,阴煞气息在那瞬间同样有脱体而出的趋势,可胸前的阴司令牌只是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那种感觉便瞬间消失。即便如此,如同被千刀万剐的痛楚,依旧让杜林记在心间。 白凯双眼闪烁,不再说话,被三人围在中间,古怪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沙渐,姜黎两人眉头紧皱。 “佛门遗宝……”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佛门手段。白凯说这里是地狱之门,那些白马寺余孽,带着佛门重宝逃离这里,这其中难道真的有什么关联?”沙渐沉思。 头顶,那张大网在沾染了佛陀灵光,破碎之后,向东北方蜂拥,只是片刻,便到达了那颗最为粗大的鬼木前。 “咔咔咔。” 那鬼木正中,有一道巨大的裂痕浮现,如同人口,将大网吞噬。 “咔。” 裂痕前,虚空中,随着它的吞噬,有一道巨大的祭坛凭空而现。 祭坛很大,约三丈高低,前后左右皆不下五丈,上面有梵文书迹,幔布遮挡,让人看不清具体模样,只是其中阴森的气息,让人心慌。 祭坛上,一个巨大的香案醒目,其上有两盏烛台,模样古朴;那些破碎的灵光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香炉,三足双耳,像极了古鼎。 香炉外,有浮雕闪烁,模样清晰,或坐或卧,赫然是一尊尊佛陀,灵气凝聚间,随着祭坛逐渐清晰,那些佛陀如同鲜活一般,从香炉上走出,悬在四周,口诵经意。 他们的身子宛如实质,只是相比之前白凯从佛像中召唤出的佛陀模糊了许多,有三寸高低,身披袈裟,霞光缭绕,尤其脑后各有光圈浮现,或多或少,各不相同。 多的如一尊卧佛,足有七道,闪烁间,各式佛像,经意在那光圈中隐现;少得如一尊坐佛,脑后仅有一道光圈,其上经意模糊,佛像面目不清。 香炉中,有九支长香点燃,颜色猩红,足有手腕粗细,烟气笔直,直冲天际。 “吞噬血肉,以生机为引,开地狱之门?” “那香,是人身气血生机所化。” “烟线笔直,天上有东西,不知哪具?” 到了此时,杜林终于记起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城隍庙。” 那丝香气,正是庙会或祭祀时,焚香产生,他曾多次见过,只是因为家中杜江不许祭祀,显得陌生,一时间没有记起。 燃香多少,有三六九股之说,凡间祭祀先人,大多是三股;王侯将相,也仅有六股,即便是帝王,平素中也并不例外;只有帝王登基,或是祭天大典中,才可点燃九股长香。帝王是天子,天之子,也只有上天,能够承受九股大香的祭祀;可这只是凡尘说法,到了修士界,又不相同。 《地皇文》记述:燃香多少,根据香根而定。 这香根,就是仙缘。 焚香祷告,需凝心静气,心无杂念,做三拜九叩大礼之后,面朝仙缘方向焚香!烟火弯曲,则人心不宁,气不顺,向道之心不诚,神明不至。香火笔直,直通天际,才可召唤仙缘,若见到香火尽头,有烟云翻滚,便是有出现。 ,神明,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又能如何?不敢抛投露面的东西,只懂得隐藏,一群无胆的鼠辈。”姜黎嗤笑一声,面上不屑。 显然,沙渐,姜黎二人,也清楚这香中的说法,十分认同。 香火笔直,如长枪直通天际,距离四人头顶九丈九尺寸九外,烟尘翻滚,其中似有无数战马嘶鸣,惊天动地。 云影中,似有人马厮杀不断,征战不休,彼此征伐间,有一个巨大的面庞在云影中浮现。 那张脸巨大无比,遮天蔽日,威严无比,刚一出现,一股巨大的威压便传遍山谷。 “哼。” 似乎听到了姜黎的谈话,巨脸上有烟云凝聚的巨眼浮现,目光不善,一声冷哼后,掀起阵阵尘烟,风起云涌。可那通天的香火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神族后裔沙渐,拜见……”见那巨脸出现,传出声音,沙渐面色一正,就要跪拜行礼。姜黎冷哼一声,打断了沙渐的话:“骂你又能如何?我乃神族后裔,供奉先祖,只尊神明,一个连三千神界都无法进入的货色,也只能够在这里逞威风罢了。一道投影,如此虚弱,想来也不是什么角色,不服?告诉我你是哪位尊神坐下,掌管哪道法则之力?” 那面孔不屑,愤怒,最后到了忌惮,巨大的眼珠转动中狐疑的看了姜黎一眼,再不动弹。 “三千神界?” 杜林低喃一声,面色一正。 神族有神明三千,号称三千神界,不同于修士修炼神魂肉身,每一道神明都掌管一道法则之力。 这法则之力并非天地法则,而是神族先祖截取天地法则,自行创造的法则,比之修士神通,更加强悍。 传闻三千神界,主神三千,每一位神明都有相当于分魂境修士,强横无比。 之前见沙渐,姜黎,两人自报神族身份时,杜林便曾联想到三千神界,只是之后见二人的图腾并非神邸,而是各种猛兽,便没再多想,如今听闻姜黎的话,才明白,蛮荒族落与三千神界如今依旧还有关联,否者她绝不敢如此张扬。 “?没想到所谓,居然是未入三千神明之外的神邸。神族供奉三千神,看沙渐的样子,恐怕无形中与也有一丝牵连,可这姜黎,凭什么如此张扬?” 心中想着,将近些时日与姜黎相遇后的总总回想一便,越来就越觉得她身份古怪。 那些蛮族修士,对她似乎惧怕多于敬仰,而她,也在一直我行我素,对于一切毫不在意,即便是沙渐,看着似乎是那些蛮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可真正遇到了危险之后,却依旧选择用自己的身子阻挡在姜黎身前。 “这人,不简单啊。” (过年了,这两天亲人都回来了,没什么时间码字,就一更了啊,抱歉。) 第七十六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六) “嗤嗤嗤。” 香炉中,九根长香燃烧极快,香灰不落,如长枪般挺立。四周漫天佛陀围在香炉中,似在不断的吞噬那些长香中的气血,吐纳间有一道道霞光升腾而起,很快遮住了烟柱。没有了烟气的支撑,天间,那所化的巨脸几乎眨眼间便烟消云散,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阿弥陀佛。” 长香燃尽,仅剩九道香根,那些佛陀高诵了一声佛号后,如之前白凯召唤的佛陀一般崩碎,化作漫天荧光飘落。 “砰砰砰砰。” 就在佛陀崩碎时,香炉,香案,祭坛,同时化作了漫天碎屑,一道道荧光闪烁中,便是虚空都抖了几下。 一股悲凉的情绪,在天地之间蔓延,苍凉,悲哀,带着一丝的不甘。 佛陨,似乎便是天地都有所感悟。 那种沧桑,无奈的感触,传至四人身上,让人心甘情愿祭拜,便是一直保持着桀骜不驯的姜黎,在这一刻也地下头,弯下了腰。 “我不信佛,祭拜的也并非这漫天陨落的佛陀,我拜的是道,是那颗千古不变,向道的心。”心中低喃,这一拜,杜林心甘情愿。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些佛陀的初心,也许便是那个佛根,道心。 “咔。” 祭坛破碎,就在那它曾经的位置,一座门户,带着无限的阴煞气息,从鬼木裂缝中突兀涌出。 那道大门不同于凡间门户,方方正正,长宽各约两丈左右,不知什么材料制成,颜色黝黑,其上有浑黄色水汽缭绕,摄人心魄。 上下左右四个门角上,各有一个‘卍’字佛印,字迹艳红,佛印印记中有无数梵文闪烁,明灭。 这佛印似乎是极为遥远的年代前烙刻,印记已经被浑黄色水汽侵染了一丝,艳红中带着一丝浑黄,在梵文明灭间,显得略微诡异。 门户上,有十八尊佛像印刻,就如同之前香炉只中浮现的佛陀一般,或慈悲,或怒目,模样大致相同。不同的是那些佛陀的双眼泛红,不似之前一般的平和中正,反而带着一丝的阴煞气息,似乎一旦逃脱门户,就会迅速化作厉鬼,吞噬生魂血肉。 煞气,铺面而来,阴寒,森冷。 “这就是地狱之门?”沙渐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双眼闪烁。 “呵呵,说了的,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啊。”白凯面容癫狂,在地狱之门浮现瞬间,双眼变得猩红,身上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浮现,阴森冰冷,就如那地狱之中涌出的阴煞气息一般。 “入魔了!” 杜林脸色一变,一步向前,双掌变拳,一拳轰出。 “砰。” 白凯肩膀猛地塌陷下去,身子不受控制的踏踏踏向后退了几步,再抬头,眼中尽是疯狂。 “你们要死,你们该死,你们都应该去死!” 他笑声癫狂,肩膀一震,一道阴煞气息透体而出,被杜林打碎的肩骨瞬间恢复。身体上,佛陀和阴煞气息不断变换,时而癫狂,时而平静。 “他只是凡俗身子,之前被佛陀入体,已经消耗了大量气血,刚刚厮杀一番,一身气血更是跌到了极限,如今地狱之门浮现,心中一直挂念的那根线断了,被阴煞之气趁机入体,侵扰的神志。” “快杀了他。入魔时间越久,能力越强,自身实力随着时间推移,几乎是成倍的增长,尤其是这里阴煞气息浓郁,不到片刻时间就会变得不可抵抗。” 杜林大喊一声,在他说话同时,沙渐和姜黎几乎同时迎上,二人眉心命符一闪,一股蛮荒之力从身上流露。 “砰砰砰砰。” 拳脚交错,刀光闪烁,白凯在三人围攻下,也不躲避,拼着挨上一下,也要与人对轰。 “就你们也想杀我?” 他越战越勇,哪怕身子没有了佛门气息防护,被沙渐两刀斩在胸前,深可见骨,鲜血滴落,依旧毫不退缩。 “砰。” 杜林向后退了两步,用力揉了揉手臂,有些酸痛。 “这样下去,不行。” “魔,魔的缺点是什么?” 脑中,快速浮现关于魔的记述。 “魔有心魔,外魔。” “心魔是人身执念所化,或为了一个目的奋斗多年,在即将功成时,患得患失间容易迷失了自己陷入魔道;或因七情六欲,人生不顺,被凌辱,被鄙视,一心要强,从此迷失了自我。” “外魔是世间邪秽之物入体,迷失本心,或恶鬼,或,都可能致人入魔。” 肉身为阳,煞气是天地阴气,也是煞,对于未经修炼的凡人来讲,也是一种邪秽。 心中有了答案,杜林眼中转了转。 “沙渐。” 他大喊一声:“白凯邪秽入体,入了魔道,肉身无法斩杀,快解开我命魂封印,我用神魂之术灭了他的灵智,否者一旦他魔魂大成即便是命魂也无法消灭,我们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沙渐一刀辟出,胸前被白凯用力踹了一脚,身子踏踏踏的向后退了三四步,听到杜林的话后,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灭我神识?笑话。”白凯嗤笑一声,没有了杜林和沙渐围攻,对付起姜黎却依旧不觉得丝毫轻松。 杜林看来沙渐一眼,也不催促,他转身看向白凯,姜黎两人后微微皱眉:“姜黎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三人围攻,才可以勉强压制白凯,可现在我和沙渐已经退出,面对白凯的攻击,她看似慌乱,却乱中有序,显然是在隐藏这什么?” “想要揭开命魂封印,简单。”沙渐思绪片刻,手在怀中一掏,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出现,他向着杜林一扔:“这是我族秘制的丹药,你修炼气血,想必对于丹药,应该有过听闻。这丹药的作用,就是解开身上的封印,无论肉身或是神魂,或者我们身上的图腾封印。” 杜林面色一凝,无论船上或是蛇岛,几人的身上已经被白凯等人搜了无数遍,即便是他身上的养气散或是虚神粉,都没有逃掉他们的搜索,却不知道沙渐这物品藏在了那里。 “啪。” 他单手一抓,将瓷瓶握在手中。 瓷瓶入手有一丝冰凉之意,圆润光滑,洁白无瑕,竟然是上好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瓶身上,没有任何图案雕刻,在瓶口木塞处,隐隐有淡淡清香传出。 “药已经给你了,他既然入了魔,只能以神魂灭杀,就快些时间,免得多生事端。”沙渐似笑非笑的看了杜林一眼,眼神中说不出的古怪。 “哼。”杜林冷哼一声,将药品揣入怀中,脚步一顿,飞身上前。 来到白凯身边,杜林手指弯曲,以指骨在白凯胸前用力一敲。 第七十七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七) “砰。” 白凯身子一顿就要向后,正在这时杜林手中两根木刺隐现。 “嗤。” 他手臂一甩,木刺化作了两道流光,穿透虚空来到白凯面前。 这一刺,速度极快,白凯刚一站稳,想要躲避,却也来不及了。 “噗噗。” 两声轻响,木刺入体,其中一根,正穿在他的眉心上,另一根刺在口鼻之间,魂门之上。 “呃……” 他身子一怔,停在原地不再动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转。 “邪秽入体,邪秽既是外魔,只需封印了魂门即可,哪有那么多的麻烦。”杜林轻喃。 说来简单,可一切只是打了白凯一根出其不意,若白凯有心躲避,哪有那么容易?能够木刺入眉心,定魂,入魂门,封神,不过是利用了白凯大意的心里罢了。 白凯身子不动,一双眼滴溜溜乱转,眼神中,疯狂之意未减分毫。 杜林上前,手中木刺一撵。 “嗤。” 眉心间木刺一动,他的身子一抖,一道黑气从木刺上飘散出了一丝。眉心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隆起,只是片刻时间,便形成了一个指肚大小的凸点,肉球。 “这就是你说的神魂之术灭杀?”沙渐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白凯,却见到眉心上木刺留下的孔洞中,有一股子黑气正在不断的盘旋。 黝黑,深邃,带着浓浓的煞意,魔气,如同水雾一般,缭绕中,若隐若现间,传出让人心悸的力量。 “灭杀魔魂,有什么不对么?”杜林眉头一挑,手中木刺撵了一下。 “别废话,快点解决了,迟则生变。”姜黎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杜林耸了耸肩,没有理会,他绕着白凯走了几步,仔细的打量起来。 白凯的身上魔意未去,那丝佛陀的力量依旧有着一丝的残留,在被封了神门之后,凶厉之气渐渐减退,那种中正平和的佛意,再次的浮现。 若不是他眼中疯狂,带着灭杀一切的嗜血气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既是佛,又是魔的错觉。 魔意,佛意,一个杀戮,一个慈悲,两种不同的意念在他身上交替的浮现,这种气质,由内而外的变化,便是杜林都能轻易的感知。 “意念,气质。” “修行,修的是气血魂魄,也是意念,是向道之心。” “气质的转换,由心而起,心由意念,道心组成;意念坚定,道心稳固,则一身气场必然是一往无前,不可动摇。” “气场并非虚幻,是一身信念组成。” “道心……”杜林心中呢喃。 如同之前想的那样,气场并非虚幻,王侯将相和乞儿,绝不相同。 十八国候府昌盛时,他曾数次见过那些在外人面前威武无比的大将,文臣,在柳南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便是说话时,都显得有些结巴。 并非些人无能,能够进入柳府的,无不是彼时大赵的风云人物;实在是柳南那一身的气场过于强大,有我无他,盖压一切;哪怕在当时他的眼中,柳南只是一个时而和蔼,时而威严的伯伯。 气场是人信念,道心所化。 生活中,也经常会遇到一些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可他们不畏强权,敢于挑战一切,绝不向世俗低头。这并非执拗,倔强,只因他们意念坚定,心中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尺子,能够衡量这世间的一切标准。好坏善恶,在那尺子的衡量下,没有丝毫改变的可能。 并非不懂得变通,妥协,那是意念所化,有着自己不可动摇的立场。也许终有一日那些人也将转变,变得如常人一般懂得权衡世间利弊,趋吉避凶,可在转变的同时,道心动摇,意念不定,在动摇和不定中注定了迷失自我。 心中想了一下,再看向白凯时,杜林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道心,意念,不可动摇,哪怕是撞的个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 “姓杜的,你在找死?”姜黎皱眉,语气森冷,见杜林低头沉思,脸色难看,带着一丝杀意:“看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懂得除恶务尽,斩草必除根的道理?” 她心中闪烁出了无数个念头,杀人灭神,挫骨扬灰,可那些念头只是心中想想,却没敢真的动手。 一行几十人,如今仅剩下她和沙渐,蛇岛还需要探索一段时间,至少在佛门秘宝得到之前,二人无法离去。 地狱之门诡异,白凯入了魔,杜林使用的那些手段她二人又不懂得,若一旦错手,杜林狗急跳墙,得不偿失。 杜林皱眉,看了眼姜黎沙渐二人,见姜黎如此,心中也不知这一切是她装的,还是本就如此。沙渐还好一些,勉强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可姜黎,自从相遇,就一直如迷雾一般让人探不清虚实。 “这女人……哦,娘们,要小心一些。” 故意念叨出声,那边,姜黎脸色变了变,目光森寒。杜林向沙渐笑了一下,手指木刺一闪,‘噗’的一声,钉入白凯眉间三寸三分三。 深浅,门道很多,深了,木刺穿过煞气,浅了,伤害不到魔意,无论深浅,都容易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嗤。” 那团深邃的煞气,在木刺刺入瞬间,如同活物,挣扎翻滚,发出吱吱的声响。可这一切不可逆转,只是挣扎了一会,便失去了生气,嗤嗤的沿着木刺流出,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 “砰。” 白凯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烟尘,他全身抽搐,眼中恢复了一丝神志,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无力开口。 那些入体的煞气,给了他无敌的能力同时,也坏了他一身气血,生机。 “可惜。” 杜林看着白凯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种外魔入体的情况,与当日白羽,项樊两人所中的分魂傀儡术不同,他原本还想要研究一番,可就像是姜黎说的一般,迟则生变,深处险地,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浪费。 好人死于心软,坏人死于话多,他不清楚自己是好是坏,可不希望这样的规律在自己身上出现。 这些是古人以无数生命总结的规律,已经成了真理,当断必断,万不可拖拉心软,否者这些年的书,也就白读了。 就像有人在书中看到的是阴谋诡计,有人在书中见到的是华丽的章篇,有人在书中见到了圣人教诲,有人在书中看到了治世的手段。 他在书中见到的是……人生。 “都姓白啊,也许,这就是……命?” 第七十八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八) 杜林笑了一下,心中有些感慨。 “痛快的去吧,你的兄弟们,也许还没有走远。”杜林弯下腰,手指用力一捏。 ‘咔’白凯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 一切说来话长,可只是片刻之间。见杜林解决了白凯,沙渐吐了一口浊气,转头望向地狱之门,目光闪烁。 门上,煞气翻腾,似有无尽的凶戾之气在门后哀嚎嘶叫,一丝丝浑黄色的水汽在门上缭绕,想要脱离而出。门角上,那四道‘卍’字佛印一动,梵文闪烁间似有梵音传出,那些佛陀在梵音响起时,眉间闪烁,脑后光圈浮现,颜色各异,明灭间五彩缤纷。 “阿弥陀佛。” 眼前似又有佛陀出现,盘坐金莲,高诵佛号,身上霞光万道,耀眼无比。地狱之门上那些浑黄色水汽在佛号升起瞬间消散。 “这就是佛门镇压轮回的手段?”杜林心中低喃。 有灵无身,在那些佛陀上他感受到了神魂的力量,如同姜黎讲述的神通大术,这些力量似乎是一种规则,锁住了地狱之门。 心中想着,突然间杜林胸前阴司令牌一动,他闭目片刻,又睁眼后,眼中流落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天色阴沉,自退去,便一直如此,谷内一颗颗鬼木如同失去了生机,哪怕是有血肉滋润依旧无法改变枯萎的事实。 自地狱之门浮现,仿佛一瞬间吞噬掉了所有鬼木中的生机,地上的气血。那些鬼木奄奄,叶卷枝蔫,一张张蠕动的嘴巴仿佛失去了依托。 梵音缭绕,金光闪闪,空中似有无数佛陀盘坐,诵经念佛。那阴煞之气在佛音中,纷纷退让,萎缩。 “佛。” 沙渐轻喃一声,眼中挣扎。 “不知道这地狱之门后有什么样的世界?那些佛陀是否如传说中的一般,在轮回中等候,渡化亡魂?可惜这其中风险太大,若是族老在此倒是可以尝试着闯荡一下。以我的能力,进去,恐怕也只是个死,地狱之门,轮回之地,可比眼前这场面凶险无数。 我来蛇岛只是为了寻找白马寺佛宝,这些东西与佛有关,与我无关,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倒可以前来探索一番。” 心中想着,沙渐看向姜黎轻轻的点了点头,姜黎眉毛一挑,犹豫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不需对话问询,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走吧。” 沙渐叹息了一声,和姜黎两人站在杜林两侧,呈夹角之势将其包围。 来时雄心壮志,五十几蛮族图腾修士在这末法的时代足矣改天换地,可如今仅剩下了两人,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向部落交代,哪怕他身份尊崇,贵为神族少主,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也不能轻易过关。 “两位道友,这就开始了?” 杜林笑了一下,身子紧绷,做好了完全防备。 地狱之门浮现,见到了佛门佛陀,听闻了三千神界,,已经不虚此行。虽然这其中还有诸多疑惑,如那一直被人窥视的感觉,蛇岛外那些迷雾的成因,白凯口中那个人究竟是谁?有破开地狱之门的手段,相比也不是简单的凡人,等等等等,许多困惑。 可现在,若是两人诚心翻脸,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神族手段究竟如何,若是全盛状态下,神魂肉身合一,面对两人他还能够有一丝的生机,可现在神魂被封,哪怕一身气血已然翻天覆地,也依旧不是对手。 两人图腾之前已然显露,明显不似之前讲述一般,被封印后无法召唤,若是肉身拼搏,他绝无胜出的可能,不过杜林也不怕。 “这个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我?可不要忘了这里是蛇岛,恐怕仅凭借图腾之力,两位无法驾船离去吧?” 迷雾中,他已经有过尝试,那片不知为何升起的雾,似乎能够彻底的隔绝气血,当时只以为是胸中阴司令牌的缘故,无法使气血畅通,可在这一天时间,杜林彻底的想明白了其中缘故。 那片雾气,并非如当日谈论那般,还能够彻底的隔断世界的灵气。 “杜兄恐怕误会了。”沙渐向前踱了一步,笑了一下:“以我们二人的能力,自然没有办法离去,如同你想的那样,那片雾气并不只是拥有颠倒时空的能力,还有许多更加诡异的地方。我二人如此,不是想要对你不利,只是来此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想要邀请杜兄一同前往探索。” 姜黎面色不变,冷冰冰的盯着杜林,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心中似还在介意之前辱骂,只是如她一般的人,性子多变,一时间让人猜测不出心中究竟想的什么。 “哦?那就好。” 杜林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敲打几下后腰,心中判断其中真假。 短短一个多月的修行生涯,比他十几年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从得到地皇文开始,那个疑似葛洪的男子,薛文姬三人,青云宗,青云子,白煞传送,阴司鬼神,到了如今蛮族修士,佛门佛陀,地狱之门,种种之前从未想过的事儿,在面前出现,让他的思绪,都有些错乱。 “阴司令牌?” “阴司令牌居然能够沟通地狱之门。轮回,阴司,两者之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以气血催动阴司令牌,强行打开地狱之门?” “不行,当日鬼门关投影前,那鬼将曾言‘生魂止步’,既然阴司有这样的规矩,相比这轮回,也是如此,即便是我有阴司令牌庇护,恐怕也难以逃过那些鬼将的手段。” 阴司,轮回,修士,图腾,各有个的手段。如沙渐两人,之前图腾被封,却已经不知不觉间解开,阴司,轮回,往生重地,这样的手段恐怕不知多少。 没有探查出危险之前,贸然行动,将一切安慰寄托在侥幸上,不是杜林的本愿。 “不过……” 双眼闪烁了一下,杜林一笑:“这一路上,与二位相谈甚欢,若是离去还真就舍不得,不过离去之前,二位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儿?” “哦?”沙渐若有所思的看了杜林一眼:“不知道杜兄指的是什么?” “沙兄不觉得在离去之前,应该先将我神魂上的封印解除么?” 虽然沙渐二人不知,可在这谷中他有阴司令牌依仗,真到了最后,大不了同归于尽。若是就这样贸然的离去,神魂依旧被封,恐怕真的彻底成为二人案板上的肉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姜黎语气不屑,上下打量了杜林一下,目光古怪。 杜林不理会姜黎的嘲笑,笑着看向沙渐。 “解开封印的办法,之前不是给了杜兄了么?” “你说这个?”从怀中掏出那玉瓶,向沙渐一扔:“信不过。” 第七十九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九) “哦。” 沙渐又踱一步,眉心一闪,身后图腾涌现:“何必呢?” 图腾凝实,眉心间命符闪烁一下,一道流光从沙渐脑后融入肉身,他身子一抖,传出一阵咔咔的爆豆声响,一步向前,五指成抓,向杜林喉间抓来。 “找死。” 姜黎眼睛一眯,彩凤凝实,霞光笼罩中,那彩凤化作了一道符印,‘嗤’的一下出现在杜林头顶。 杜林笑了一下,就在那符印出现在头顶瞬间,一步迈出。 “嗤。” 空中溅起一阵涟漪,他的身子立时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地狱之门一丈之外。 “缩地成寸?怎么会?这一类术法在修士中并不出奇,可也不是他一个连气血境都没有达到的人能够施展的啊。”沙渐眉毛一挑,心中骇然。 若杜林有这等秘术,恐怕两人今日真的要付出一些东西了。 这一类秘术在修士中并不稀奇,可那些能够施展者都是点了魂灯,以身融入天地之间,神魂沟通天地,术法之能施展。 “不是缩地成寸,恐怕他的身上有切割空间的宝物。”姜黎眯了眯眼。 “好眼光。”杜林向姜黎挑了挑拇指。 能够判断出这些不难,难得是能瞬间判断,姜黎的话,让他更加认定了,她……不简单。 缩地成寸,倒也谈不上。 这是那夜在发现了阴司令牌融入肉身后,想起当然白煞驱动阴司令牌将四人传送百里外的荒山,得到的一个惊喜。 原以为驱动阴司令牌,需要以神魂之力,可他尝试一番后却赫然发现只需要驱动一身的气血融入阴司令牌,方圆三丈之内,就会清晰的显露在他心中,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瞬间出现在三丈内任意位置。 虽然不如白煞当日能够瞬息百里,可这样的距离危机时刻足矣保住性命,尤其出其不意下,甚至能够做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儿,比如……杀人。 “你欠我一条命。” 杜林笑着指了指沙渐:“现在,可以谈一谈了么?” 这种办法自然不可多用,一来肉身面对破空后巨大的威压不能长久,二来驱动阴司令牌,需要消耗庞大的气血,以他此时的肉身,气血,恐怕也仅能施展一到两次,若是一击不成让人有了防备再次的使用后,一身气血消耗殆尽,恐怕就真的成为了案上的肉。 施展了缩地成寸的手段,又以阴司令牌引动地狱之门,姜黎二人终于变色。最终交流片刻后,沙渐手指一动,图腾上命符一闪,有一道淡青色的烟气升起。 “噗。” 在那烟气升起,覆灭的瞬间,命魂上,层层枷锁纷纷碎裂。 “沙兄果然君子,说到做到。” 杜林心中一动,命魂手持皇文帝书,时隔多日再次出窍。 “哼。”姜黎冷哼一声,面色阴沉,显然对于这种威胁下的妥协极为不甘。 幽精魂立于虚空,那种内外二气彼此循环的感觉,让杜林差点忍不住发出轻吟。 “可惜,现在有他们二人盯着,暂时没有办法沟通天地,点燃魂灯。” 心中依旧有些遗憾,命魂枷锁尽去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若两人再次发难,凭借阴司令牌,神魂之术,肉身气血,不说斩杀,脱离还是可以的。 命魂出窍,引动天地之力,只是不知是蛇岛古怪,还是那一层雾气隔绝了阳气,感知中,仅有阴煞之气入体,淬炼肉身。 在那阴煞气息入体之后,阴司令牌一动,两者彻底纠缠融合,似乎变得更加精纯,更加的纯粹。 “既然神魂已经恢复了,那我二人就此离去了,愿咱们后会无期。”沙渐说完,拉起姜黎就要离去。 案板上的肉成了一个恶狗,就没有带着的必要了,不但要照顾,甚至还时刻需要防备被咬上一口,得不偿失。 “沙兄说笑了,同来,自然要同回,说什么后会无期。” 两人想要抛下自己,杜林自然不会同意,不说单凭他自己无法离开,在这两人空中,至少还能够知道一些之前从未注意的消息。 沙渐两人起步,对他的话理都不理,杜林本想收回神魂跟上,只是心中犹豫了一下:“倒是忘记了,应该看一看,这片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至于追赶? 气血运转,也就是几步距离。 他心中一动,命魂双眼紧闭,睁右眼后,世界大变。 “这……” 不同于往日所见的阴间,苍凉,死寂,仅有魂魄所化的光圈悬浮,一片虚无。脑中,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清晰呈现。 一座巨大的宫殿群横于虚空,粗看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宫殿不下数千,规模恐怕比京都大了不止一倍。 那些宫殿具是一片黝黑,折射出阴冷的气息,看的人心中发寒,其上有浑黄色水汽缭绕,如一层薄雾笼罩上方。城墙高大,呈圆形立于宫殿之外,完全像是水幕所化,其上有无数鬼脸闪烁,隐隐中能够听到一声声哀嚎,悲鸣。 城墙下,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各有一道巨大的门楼,城门关闭,模样与之前所见那地狱之门完全相同。门楼外,道路狭隘,不足三尺,与那巨大的城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再向外,大河汹涌,水流湍急,颜色浑黄,与水幕的颜色完全相同,其中有阵阵邪恶气息散发,看上一眼,就让杜林心升反感。厌恶,恐惧命魂中一阵阵负面情绪夹杂在一起,似乎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八方,八条道路,有八座桥横在河上,道路依旧狭隘,小桥两侧,各有九座巨大的桥墩探出,其上有佛陀盘坐,面目慈悲。 “黄泉?奈何桥?不对啊。” 杜林震撼于眼前,在阴间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景,可想了想后,又觉得不对。 “黄泉不是有九道?那些宫殿若是轮回之地,奈何桥怎么会在地狱之外?” 越看越是古怪,总觉得哪里不妥,杜林眉头紧皱。 眼前一切与记述中出入太大,甚至不敢相信这里就是佛门轮回之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正当他神识向前,想要详细探索时,那八座桥上,一百四十四尊佛像突然一颤,同时高诵佛号: 第八十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十) “阿弥陀佛。” 虚空震荡,佛号化作一道巨浪,他的神识如同浪中落叶瞬间便被淹没。 一股巨力袭来,邪恶中带着仁念,杜林神魂一紧,皇文帝书猛地一阵闪烁。 “嗤。” 明黄色光芒高照,那些邪念在触碰瞬间,化作轻烟。 “砰。” 如同身子被巨锤锤中,神魂一抖,瞬间归体。 “噗。” 杜林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努力压制几下,身子才不再抖动,命魂如同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 “噗噗噗噗。” 在这之后又连续的吐了几口鲜血,胸腹中那种闷燥感才堪堪平复。 “是?不是?” 白凯口口声声说这里便是地狱之门,可在见到后,那种古怪的感觉总是在脑中缭绕,挥之不去。 尤其想到蛇岛外的迷雾,被窥视的感觉,便越来越觉得古怪。 “大意了,果然,好奇心能够害死人。下一次,一定要小心,好在命魂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 过了一会后,那种被撕裂了的感觉终于消退,杜林又运行了一下气血,起身站起。 “这里古怪,还是离远一些,若是等到日后强大了,倒是可以探索一二。” 空中念叨着,双眼向前一看,正见到沙渐姜黎两人即将达到谷顶,他一步迈出,大步向前。 “踏踏踏。”几步跃起,借着峭壁凸起,三人几乎同时到达了谷顶。 “我老大他们呢?” 此前已经听到谷内惨叫,不过想到白凯吩咐,刘忠并未下去,见到沙渐两人攀岩之后,他已经割断了绳索,可对三人来说毫无作用。 “都死了,你呢?去陪他们还是跟着我?”沙渐笑了一下,双眼在他腿上打转,显然对于之前待遇依旧记得。 “在这我们还少了一个打杂的,若是想去陪他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死的痛快……哦,对了,千万别说什么不怕死之类的大话,我不似你们,喜欢不怕死的汉子。” 在谷顶等了一会,终不见到下面有任何响动,刘忠吐了一口浊气之后,在三人身上扫视一下:“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跟你们走,不就是探路么,放心。” 声音轻松,可杜林依旧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他心中一动,大致猜出了刘忠的目的,可这些事儿,也没有必要做出什么解释。 倒是姜黎挑了挑眉,指着杜林:“杀你老大的人是他,可千万不要找错了人。” 又折腾了一阵,天色已然有些泛黑。 “来回间平白耽搁了时间,就在这对付一夜吧。”找到了一处略微干燥一些的地点,姜黎简单的整理一下。 恢复了修为,三人自然不在惧怕所谓的毒蛇,不论图腾或是神魂,对蛇的压制都是有效的,何况经历了不久前山谷内的一切,想来这周围的毒蛇,恐怕大多都变成了那些鬼木的肥料。 刘忠有些犹豫,但也仅是犹豫,如今不比之前,在三人面前,他没有丝毫建议的权利。 在姜黎,沙渐二人身上撇了一会,犹豫后,他选择了一处距离杜林大概一丈的地方坐下。 杜林双眼闪烁了一下,看了看刘忠和面色古怪的沙渐两人,盘膝打坐,心中一动,命魂出窍。 “来着之前,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修炼的圣地。” 一丝丝阴煞之气入体,淬炼筋骨血肉,丹田内,那一道内气变得更加茁壮,经经脉,如识海,滋补神魂。 “一身气血化灯,以神魂点燃,开六识十八界,七魄显形,使肉身气血纵横,脱胎换骨,出窍……” 有沙渐二人在此,他自然不会盲目的去尝试聚集一身气血点灯,否则一但在关键时刻被二人打断,一身气血之力尽去,肉身受创不说,还有可能引起神魂重创。 肉身的伤痕还好,修养一段时日即可,可若是神魂受创呢? 薛文姬三人曾说过,温养神魂的药物,即便是在青云宗内也极为罕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白给自己添麻烦,得不偿失。 刘忠坐在杜林不远处,手中短刃紧握,眼神闪烁,几次想要起身,最终仍是颓然低下了头。 “废物。” 姜黎时刻关注一切,见刘忠如此,轻喃一句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几个玉瓶,打开之后,一股芳香传出,沁人肺腑,香气袭人。玉瓶一倒,有几粒豆粒大小的药丸出现在她手中,轻咽之后,她图腾浮现,闭目打坐。 眉心间,命符闪烁,不知不觉间与身后彩凤重合,完全融为一体。 “祭神丸?”沙渐摇了摇头:“凝练图腾的宝药这样服用,即便是族老也不会如此奢侈吧?” 一夜,匆匆而过。 第二日一早,调整好了状态,沙渐两人带着刘忠继续寻找,二人似乎有意躲开杜林,可闲来无事儿,杜林索性跟在两人身后,想要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寻找些什么。 他们查找的极为仔细,就如同当初白凯等人一样,不放过任何的角落,可最终直到天黑,也没有丝毫收获。 “不急,这里这么大,全部找完恐怕需要一些时日,只要确定了在这里就一切好说。”沙渐自语。 之后几天,依旧一无所获,好在这里果然如之前猜测的一样毒蛇绝迹,似乎在那日山谷之中,已经死绝。 又过了三天,四人已经向前走出很远,仗着脚步灵活,又没有毒蛇袭扰,几天时间,他们已经探出了十里之多,可对于这诺大的蛇岛来说,依旧算不得什么。 “明天,恐怕要慢下来了。” 看着天上浓雾,沙渐叹息一声。 今日已经有一些毒蛇出没山林,有图腾庇护,两人自然不惧怕普通毒蛇,可这里的蛇类似乎全部经过变异,古怪的很。 性子凶猛,毒性强横,之前便因想要尝试一下,沙渐刻意的被一条红线蛇咬了一口,结果,蛇毒攻心,他以图腾镇压,依旧折腾了一阵子才压制。 在蛮荒,即便是赵国,红线色的毒性虽然猛烈,却绝不会达到如此地步,一些人被咬中,甚至还有时间去城中买药,可这里,那毒性恐怕强了十倍不止。 沙渐可不是普通凡俗的人。 果然在这之后几日探索的速度慢了许多,沙渐两人以图腾示警,杜林到没有什么影响,这些时日他一直将神魂外放。 社岛内的阴煞气息,对命魂似乎好处极大,再说几天的时间,原本有些虚幻的命魂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即便的肉身气血,也到了十成十的阶段,只等命魂点灯,开九窍十八界,气血凝盏,三魂出窍。 第八十一章 佛门轮回,地狱之门(终) 似沙渐猜测一般,接下来十几天时间,有毒蛇出没,四人探索的脚步明显放缓许多。 “该死。” 手腕粗细的不知名毒蛇,灰白色的身子不断扭曲,蠕动。三角状的蛇头不知斩落到了哪里,血腥蔓延。 “这样探索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用力握了握拳头,蛇岛的尽头被浓雾笼罩,沙渐略显焦虑。 随着远离那座山谷,岛上的毒蛇变得愈发难以应付,初时还好,只有零星少数,最近几天山中的毒蛇变得更加密集,图腾的手段已经不足以驱赶。就在刚刚,脚下这不知名的东西甚至完全破开了他图腾的防护。 “这蛇,不大对劲。” 杜林跟在沙渐身后,触碰了一下还在扭曲的蛇身,指尖冰凉,似带着丝丝寒气,其上麟甲光滑坚韧,指盖大小,如同坚铁。 相比之前山谷所见,这些蛇强大了一倍不止,这种强大不单单只是体型上的壮硕,更多的表现在内在气质上的不同,哪怕是姜黎沙渐两人有图腾防护,这几日也会受到伤害。 “我能感受到,这两天沙渐姜黎两人变得愈发焦急,烦躁,不再似往常一般喜怒不形于色,装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这是杜林几日最真实的感触,自走出了那片山谷的范围之后,最初时两人言行正常,可随着深入蛇岛,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这份暴躁,易怒,不像是对蛇岛的厌恶,更似内心焦虑的一种表象。 “蛇岛,蛮族,佛门,地狱之门……” 沉思中,命魂进入蛇身,杜林身子一震,只觉得命魂上有一股浓郁的阴煞气息瞬间涌入肉身。 “嗤。” 那阴煞气息经天灵,沿体内经脉游走,过丹田,最终注入胸前阴司令牌。 令牌上,符文闪烁,一道黑芒之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上的字迹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噗。” 脚下,命魂从蛇身内涌出,身子凝实,面目清晰,一身明黄色衣帽,手持皇文帝书,身边有淡淡弱光浮现。就在命魂出现的瞬间,那蛇身如之前山谷中一般,立时化作齑粉消散。 “气血、经脉、筋骨、脏腑小成,这些时日,即便命魂吞噬了再多阴煞气息,肉身也毫无变化,看来需要找一个时间开九窍十八界,凝聚七魄,点燃魂灯了。” “原本打算等待一些时日,待彻底安全之后再行打算,开窍,凝神,点灯,凶险莫测,稍有意外就是身死道消。可此时修行停滞不前,之前的一些谋算,看来也需要从新思虑了。” 抬头间沙渐的背影已经远去,杜林心中一定,抬步向前。 蛇岛中只有重复的绿,草、木,偶尔伴随着几声毒蛇的吐息。 这些天中,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景色,会让人厌烦,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置身于荒野之中,天地之美,这也许就是那些文人一直所追求的景致。 几步间追上了沙渐,两人又向前探索。 “小心。” “前方一丈,十几条,大腿粗细。” 杜林指了指两人身前,沙渐看了眼他,点了点头,脚步向杜林一侧移动。 命魂所见,两人身前一丈外,有十几条说不清的蟒或毒蛇的东西,围聚在一起,每一条大腿粗细,两丈长短,俱是色彩斑斓,模样狰狞。 杜林指了指左前,沙渐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抬步向前,将后背毫无防备的暴露出来,两人相距约大概不足一丈,这样的距离下只需要他一步之间就可以越过,可杜林眼中闪烁了一下,跟在沙渐身后。 避过蛇群,小心的向前,又走了一段时间后,沙渐停下脚步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杜林几眼。 “够了啊。” “这样的试探,没有任何意义。”杜林笑了一下。 身处险地,任何的意外都可能导致殒命,他不会相信一个蛮族的少主会如此行事,越是危险时刻就越是需要对身边人有更加提防,尤其是敌非友的情况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短暂的利益联盟破碎,以己度人,杜林不相信沙渐会如此的莽撞。 沙渐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古怪,没有回复,而是看了看四周,心中大致的估算了一下时间和两人走过的路程后,向几人约好的地点走去。 …… 血腥气息浓郁。 一块足有两丈见方的巨石上,刘忠躺在上面,胸膛塌陷,身下鲜血淌成一片,他双眼无神,面无血色,脉搏虚浮,明显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姜黎脸色略显阴沉,衣衫破碎,身上有一道道血痕浮现,头发散乱,黑暗下,火光闪烁中,形如厉鬼。 “有古怪,有大古怪。” “在山林中,我们遇到了人,活生生的人,样貌与记述中那些秃驴的模样完全相同,一身修为古怪,肉身强横,却和气血修士不同,在那些梵音之下,图腾甚至都被压制,没有丝毫的用处,而且其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我确定那人是人,而且我怀疑佛门并没有彻底的灭绝,可能在这蛇岛中,依旧留有道统。”姜黎说。 杜林打量了一下姜黎的身子,伤口密布,不似毒蛇撕咬而成,像极了抓痕,从伤痕上看,的确是他人所伤。 “蛇岛中还有他人?” “她说见到了佛门之人,可佛门自前唐开始,已经覆灭了二百余年。即便是蛇岛,今上继位后,也封闭了二十几年,什么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这么久?”杜林皱眉。 身上的伤痕可以作假,可她一身气息虚弱到了极点,神魂出窍下甚至能够看到姜黎图腾虚幻了许多,且刘忠胸前那巨大的塌陷与拳印极为相似,从种种迹象表明,明显是一个壮汉所为。 “没有彻底灭绝?!” 沙渐一愣,眉毛一立,将得到蛇岛内有佛门遗宝消息后的经历在心中仔细过了一遍后,没发现任何疑点:“怎么……” 说着话,他看了眼杜林。 “你们说你们的,当我不存在。”杜林摆了摆手,见沙渐,姜黎两人要去远处交谈,出言说道。 手在凹陷处轻轻的按了几下,命魂左眼所见,刘忠胸前有道道梵文缭绕,杜林微微皱眉:“像是大力金刚拳,伤口周边有佛门气息。” 似疼痛惊醒了刘忠,他轻吟一声,还未彻底死去。眼中尽是生的希望,带着无限渴求,杜林理都不理,仔细探索塌陷中的蛛丝马迹。 “去那边。” 姜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下巨石,低声交谈起来。 第八十二章 佛骨舍利,逃亡蛇岛(一) 沙渐,姜黎两人在一旁低声交谈,片刻后,沙渐的表情渐渐阴沉下去,因图腾阻挡,杜林并没有听两人交谈的具体内容,但大致猜测下,应该和蛇岛上的秘密有关。 刘忠的身上再看不出什么线索,杜林索性坐在一边盘膝打坐,短暂修息。过了约一刻钟时间两人返回,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只是隐隐之间觉得与之前有些不同。 姜黎走到刘忠身前,摇了摇头:“没气了”。 想了想又对杜林说:“明天你和我们一起,若那佛门弟子再次的出现,相互间有个照应。” 杜林沉思一下,看了眼两人,沉思下后点了点头。 事有轻重缓急,这本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趁着单独时三魂出窍,沟通天地,再借助三魂的力量一举开九窍,借助多日积累,一举踏过气血境,开九窍,凝三灯,进入开窍。可总总迹象表明蛇岛中的确有外人生存,佛门神秘,一切未知,想来也是敌非友,相比未知的凶险,与沙渐两人同行,倒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相比一切未知的佛门,接触了多日的沙渐两人倒是更值得信任一些。 得到了杜林的答复,姜黎盘坐调息,沙渐在一旁警戒,杜林想了想,神魂外放,盘膝打坐。 肉身无法再次淬炼,可这蛇岛中的阴煞之气是一个宝贝,多收集一些,凝聚在阴司令牌中,待踏入开窍之后,即便不能再次的淬炼肉身,对神魂七魄,想来也会有许多用处。 一夜无话。 刘忠不知什么时候起,彻底断了气,身子僵硬。 “忽。” 长吐一口浊气,杜林从打坐中醒来,天色大亮,只是因外层浓雾的原因,看不到丝毫日光,白毛毛的太阳在天间垂挂,看着有些古怪。 “走了,今天小心一些,尽量别分开太远,哪怕是探索的速度慢了一些,也好过出现不可预估的意外。”沙渐说。 话是对杜林说的,似是警告,却似乎又包含了其他意味,还不待杜林深究,姜黎已经起身,转身向山中走去,看气色,相比昨夜明显缓和许多。 沙渐跟在姜黎身后离去,看着两人背影,杜林疑惑了一下:“关心?” 他摇了摇头,总觉得想的有些多。 一路上,探索的很慢,也很小心,不知昨夜姜黎究竟和沙渐说了些什么,此时的他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种焦虑,烦躁的感觉消失,一言一行,与船上的模样完全重合。 “嚓嚓嚓。” 山林很静,静到三人脚步踩踏的声音清晰回荡。 向前走了一段时间,躲过几次蛇群。三人同行,对于每人来都多了许多安全的保障,命魂与两人图腾相互探索,避开了许多原本无法躲避的问题。 “前方一丈外,树上,有蛇群。” 杜林脚步顿了一下,命魂视线内,有三五十条手指粗细,花花绿绿的小蛇盘绕树上,斑纹复杂,稍不注意便会让人忽略。 “从左绕过去,之前我看了一下,刚刚远远就看到那边有一道峭壁,这山中过于空旷,复杂难寻,若真的有佛门遗宝,想来也应该埋在不易毁坏而有独特的地方,这山中完全不符。 几百年间,沧海桑田,草木几度枯荣兴衰,若是真在山中,早就被这满地枯枝腐叶埋葬,想要寻找,与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区别。” 说完话,杜林看了眼姜黎:“当然,如你昨夜说的一般,这岛中若是一直有佛门弟子生存,那些推测就都不成立了。不过你们两人今日依旧探寻,其中想必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沙渐皱了下眉,沿着杜林手指看向那峭壁,和姜黎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身子一动,迈步向前:“去看看。” 姜黎一动不动,看向杜林,杜林叹息了一下后,迈步向前,与沙渐保持着一丈左右距离,约一刻钟后,三人来到峭壁之前。 山壁陡峭,约七八丈高低,其上尽是花岗岩石,草木不生,如刀劈斧削,垂直上下。有阵阵海风吹过,站在山壁顶端,耳中尽是呜呜风声。 站立远眺,一片层叠绿荫的尽头,隐约可见蛇岛的尽头,浓雾缭绕,海浪翻滚。 “那边。” 姜黎彩凤图腾化作一道霞光,在山壁上盘绕片刻之后返回,她手指一指,指向不远处。 “这里,有些古怪,彩凤无法穿透,似乎有阵法一般的东西,能够阻断图腾。” 站在山顶,她神色不变,只是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激动。 “有阵法?” 沙渐眼中终于又了一丝波动,手指一指,暴熊图腾化作一道黑光而去,带着一阵涟漪,片刻后归来:“分不清是阵法或是符术,不过这荒野之外,能够阻断图腾灵识探索的,一定有东西。” 命魂立于头顶,双眼交替睁开,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起,可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朦胧,似有一道无形的雾气笼罩一般,让人看不清其中的面貌。 “阵法,符箓,能够阻断命魂探索?” 命魂出窍以来,第一次视线收到阻隔:“命魂出窍,观测阴阳,佛门既然是大教,有能够阻断神识探索的方法也并不奇怪。” 杜林心中想了想,也就释然。 在山壁等待片刻,将四周仔细观测一遍,没有太多的风险之后,三人逐步跳下。 七八丈距离,对他们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高度。 耳边,风声呜呜,人在空中,杜林脚下一蹬,身子瞬间变换了动作,那团被阵法阻隔的地方在峭壁之正中,距离山壁顶端约三丈距离,他身子一动,脚下一顿,砰的一下出现在那迷雾之上。 “佛门印记。” 峭壁上,一道一人多高的孔洞清晰浮现,在洞口外,有梵文闪烁,行如蛛网,如屏风一般。他刚一靠近,上面的梵文猛的闪动几下,有淡淡荧光缭绕,如雾气一般,在那蛛网正中,一个‘卍’字佛印显露,颜色明黄,闪动间,似有一股浩然之气传出,中正平和,隐隐之中似有佛陀高卧,荡人心神,似能够去除世间一切的恶。 “砰。” 三人几乎同时到达,透过蛛网般的梵文,隐约可见其中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书法,原来只是区区一道佛印。” 姜黎嗤笑一声,与沙渐同时驱动命魂向前,在空中,两道图腾二分为四,向山洞旁上下左右疾驰。 “嗤。” 杜林双眼一闭,命魂持皇文帝书向前,化作一道流光,向那佛印正中涌去。 四道图腾如钢钉一般几乎同时钉入山壁,在钉入瞬间,暴熊,彩凤图腾周身,猛然有霞光升起。彩凤七色,暴熊乌黑,如肉身屏障一般,在图腾四周瞬间升起。 梵文蛛网上,在图腾出现瞬间,光芒大冒,佛印缭绕,在那佛印整整,有一面目慈善的和尚瞬间出现,高诵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威严,不再似之前一般慈悲和善,带着一股子肃杀气息,在空中掀起了一道气浪,向三人疾驰而来。 “蠢货。” 姜黎见杜林如此,不屑的笑了一下,不近反退,人在空中,脚下猛的一点,瞬间窜出两丈多的距离。 “佛问秃驴虽说虚伪,一身本事却做不得假,为保护某些佛门物品,佛门教士会祭炼肉身,发宏愿,以一身佛法修为,化作佛印镇守,威力不会随着年月变化减退分毫。” 第八十三章 佛骨舍利,逃亡蛇岛(二) “看佛印颜色明黄,梵文清晰,想来生前也曾是一个得道高僧,我只敢以图腾封印四周,断其支撑,使其如无根之木,再以秘法消耗掉佛印上的力量。没想到这小子平庸了一路,到了现在倒是漏出了血性。 蠢,其蠢无比,不过蠢些也好。”姜黎眼闪烁一下,向后一退,见杜林依旧毫无动作,笑了一下。 在姜黎后退瞬间,沙渐似早有准备一般,向一侧一动,躲开两丈左右距离,不过其方向与她不同,一步间两人中的距离足足有几丈距离。 “嗤。” 佛号震荡中,和尚从佛印中走出,身子渐渐凝实,脑门铮亮,身披袈裟,手中一串巨大的念珠无比醒目,虽与命魂大小无异,可一身的气势,却不能让人忽略。身上,有霞光升起,如烛火摇曳,飘忽不定,那霞光穿梭交错之中,似撕裂了天地,掀起阵阵涟漪,引得虚空震荡。 佛印印于胸前,游走周身,身后蛛网梵文暗淡,若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在那和尚的头顶,脚下,双肩两侧,各有一道钉子模样的东西不断吞噬,阻断他一身的气息。四根钉子上,隐约能够看出姜黎,沙渐两人图腾的模样。 他身子凝实,袈裟上梵文密布,双眼似留恋一般看了眼蛇岛,轻叹一声,对身上四道钉子理都不理,身子一震,袈裟飘荡,梵文闪烁,自眉心间,‘卍’字佛印浮现。 “嗤。” 虚空碎裂,似扰乱了阴阳,草木化为齑粉,有厉鬼泯灭。 “砰。” 佛印脱体而出,带着凛冽杀气,梵文缭绕间,镇压四周,初时只有指肚大小,可随着向前疾驰,只是片刻之中,便扩大了几倍。 “不对。” “不是普通高僧。”姜黎脸色一变,忌惮的再次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掐诀一指,那彩凤图腾上光芒大亮,一道道符文闪烁后,那和尚身上头顶脚下的钉子一震,七色霞光蔓延。 “该死的!” “大意了,与想象中的不同,这哪是什么白马寺那些秃驴所能拥有的力量?那些凡俗僧人虽肉身强横,不惧刀枪,一身佛法血肉化作的阵法也能勉强保持秘宝,可现在这……已经具备了真正佛法,即便是族内长老来此,也要忌惮几分。”沙渐咬了咬牙,就要再次后退,可见到姜黎动作后,眼中闪烁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心中一定,手指掐诀。 “嗤。” 那和尚左右二肩,脚下头顶,七彩色与乌黑色混着原本的明黄,一时间交相呼应。 佛门功法,不同于气血或神族,自成一系,繁琐复杂,在族内阅便群书,对于佛门沙渐依旧一知半解。 杜林双眼冷冽,身子一动,气血纵横,内外二气混合,游走经脉,那佛印近前,他不退反进,脚下一点,瞬间向前。 “疾。” 手指掐诀,口念咒语,抬指对着命魂遥遥一指。 “咻。” 命魂手持皇文帝书,化作一道流光而去,皇文帝书卷轴上,龙凤盘绕,丝丝气旋游动间,有一阵阵暖流传入幽精魂眉间。 “皇文帝书,地皇治世之宝,封灵,封仙,封鬼,封神,封精怪妖魔;佛陀属于哪种我不清楚,可他终究逃不过‘灵’,有神无身,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灵之所化。沙渐,姜黎两人图腾也算是灵,只是其已经和肉身结合,一身二魂,有身魂,图腾之魂,却不知道这皇文帝书对于它们是否也有作用。可惜之前愚笨,并没有明悟其中方法,倒是因为使用祀灵符,落得命魂被封,否则在那山谷之中,有皇文帝书依托,即便是地狱之门,也应当闯上一下。”遥望那和尚,杜林低喃。 这些道理,是一段时日中专研白凯遗留的那尊佛像所得,之前他便一直怀疑尚未找到正确使用皇文帝书,地皇文的方式,那日学着白凯的模样召唤佛陀,命魂出窍,皇文帝书内有龙鸣凤吟之声传出,几番专研之后,才明白其中缘故。 皇文帝书,地皇经文本是一体,地皇经文修身炼魂,皇文帝书封灵养神,只需配合帝皇文中经文,便可以命魂驱动,封印世间灵物,温养肉身之神。使肉身强横,神明幻化,同时以‘灵’的力量壮大皇文帝书,开启其中封印,封世间万灵。只是可惜蛇岛中只有蛇,并无其他生命,几天探索中,皇文帝书似乎只对‘灵魂’一类有用,对拥有肉身者,暂时还无法封印。 “砰。” 那和尚身上,霞光缭绕,只是片刻中,姜黎,沙渐两人图腾幻化的钉子就瞬间将其头颅,四肢吞噬,只剩下了一个身子掐动念珠。 ‘卍’字佛印已然扩大到了孩童大小,方方正正,清晰可见其上无数梵文。流光闪烁间,佛光万道,杀意蔓延,掀起阵阵罡风,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觉,喘息中,如同被人卡住脖子,那道道佛光更如同一柄柄利刃,切割肉身。 “咻。” 命魂上前,目光凌厉,口中喃喃,手中皇文帝书紧握,佛光切割中,似身子骨都变得虚幻了一丝。 “小心,那不是普通高僧,是真正具备了佛法的佛门大能以一身生机所化。”见杜林如此鲁莽,妄图以命魂硬憾佛印,沙渐皱了皱眉后提醒。 “自己找死,怪不得谁,这种人今日即便活着,也早晚死在不知进退上,提醒何用?”姜黎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不断滴落,瞥了杜林一眼,不屑的说。 杜林转身看向姜黎,眼神冷厉,不知为何,这一眼看的她心中突然间的一惊。 “管好自己,是死是活都是造化。” 说着话,他向前一步,双手握拳,一拳挥出。 拳面上,有气浪浮现,带着气血之力,瞬间涌出,化作一道拳印,滚滚向前。 “砰!” 拳印,佛印相撞,掀起阵阵罡风,这一拳正打在‘卍’字佛印正中,那佛印一颤。身子已经消失了大半的和尚手中念珠快速掐动,一道道明黄色气流从其身上快速涌入佛印。 “破!” 杜林历喝一声,命魂手持皇文帝书,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拳印,那已经有些消散了的拳印瞬间再次壮大了一丝。 “嗤!” 命魂居中,皇文帝书上,霞光一闪,龙啸凤吟,卷轴上,龙凤幻化凝实,如姜黎两人图腾一般,冲锋在前。 “嗤!” “咻!” 如纸张一般,龙凤毫无阻碍的穿透佛印,旋绕飞舞;命魂居中,拳印沿着缝隙,瞬间从那裂缝中涌出;皇文帝书上,符文闪烁间,一道道符箓如龙凤一般涌出拳印,融入了佛印之中;只是眨眼之间,佛印上符文密布。 “砰!” 一声巨响,佛印如镜面一般炸碎;碎裂同时,那和尚的残存的身子一震,身子向后,似要逃离;命魂双手一松,口中喃喃,手臂一指,皇文帝书化作流光疾驰而去。 “嗤。” 龙啸凤吟中,那一道残影没有丝毫反抗,涌入皇文帝书。 天间,符文闪烁,不断吞噬碎裂的佛印,片刻之后化作流光回归皇文帝书。 杜林一步迈出立于洞口,看着命魂手中的皇文帝书,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果然,佛也是‘灵’的一种。” 就在刚刚,皇文帝书再次幻做卷轴出现在他手中之后,命魂上有一股热浪瞬间涌入肉身。不同于天地之力,阴煞气息,这热浪对肉身,神魂,没有丝毫的改变,可他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子对于周边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 “魂魄是神,肉身神明也是神,虽分阴阳,善恶,却都属于‘灵’的范畴;三魂凝形,七魄,肉身神明却并未显现,命魂中涌入的力量,对于肉身神明凝现有着极大好处,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凝聚三魂之外的令一个神明。吞噬‘灵’,反哺肉身……地皇治世的手段?” 心中仍有疑惑,却不妨碍惊喜此时的收获,那道热浪涌入肉身之后,瞬间消失,杜林清晰能够感受到身上巨大的变化。 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清晰,不同命魂所见阴阳,肉身气血之力,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同人在水中游泳,命魂所见是水上水下,肉眼看不到的世界;肉身所见,是水中生命,山内绿荫;而此时,他似乎已经变成了那水中与,山中木,甚至于他本身,就是那一汪湖水。与之前感知天地不同,这是一次完全不同的体会。 “肉身神明,不知道在出窍之前,若是凝聚出三魂之外的神明,会发生什么变化。”杜林低喃,眼中闪烁了几下。 “这……” “破开佛印,尤其这种佛法高深之辈以生机幻化而成的,恐怕是族中长老都要费上一番力气,之前倒是小瞧他了,不知道那命魂手中的东西又是什么?” 佛印破碎,沙渐将图腾召回,沿着杜林的背影,眼中闪烁一下。 “不清楚。” “不过,这人不安好心,小心一些。” 姜黎气息粗重,有些体力不支,图腾返回肉身之后,她身子一震,总算是缓和一些。眉间,命符幻做彩凤,闪烁几下之后,她望向杜林的背影突然变得有些贪婪了起来。 “真龙,真凤?” “我这图腾是上古异种,能够让它感到恐慌的气息?” 第八十四章 佛骨舍利,逃亡蛇岛(三) 蛛网碎裂,一道黝黑的洞口显现眼前。皇文帝书再次化作卷轴归于命魂手中,杜林微微闭目,尝试着去沟通胎光,爽灵二魂,识海中,虽不似最初那般清晰,可二魂的感应却在这一刻清晰许多。影影绰绰间,能够模糊的看清二魂的样子,只是模样略显虚幻,不似幽精魂一般清楚。 山洞高七尺,宽五尺,墙上具是打磨光滑的花岗岩石板,草木不生,不见灰烬、潮湿;借着光亮能够看清有阶梯向下,只是到了十二阶梯后,方向转动,再看不清具体模样。 杜林洞口伫立,山洞内,有清风铺面而来,空气清新,干燥,带着呜呜声响,如同鬼啸一般。 “砰。” 沙渐,姜黎站在杜林身后向下看去,眉头微皱。 “山洞,十二阶梯?” 朝思梦想的佛门异宝也许久在其中,可真正到了这儿,两人却变得微微犹豫了起来。 “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杜林微微皱眉,迈步进入,这两人都不是犹豫的人,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 《抱朴子》中,有逢山莫入的警告,山中有精怪妖魔,可使人迷路昏厥,只可在特定时间才能够安全进出,而山中山洞,更是精怪妖魔的栖息之地,危险无比,可现在有皇文帝书护身,他只恨遇到的精怪太少。 “只是吞噬了一道佛印,不但肉身神明隐隐有了感应,还再次的联系上了胎光,爽灵二魂,若是在吞噬一些‘灵’,是不是不需魂灯牵引,三魂也可以同时出窍?” 九窍全开,打通了阴阳,可使三魂出窍,七魄凝形;耳、鼻、口、眼、阳七窍,为六识十八界根基,贯通之后,沟通天地,可使命魂外胎光,爽灵二魂出窍。魂门是邪秽进出之地,对于肉身神魂,作用不大,更多的是一种防御的手段,而肉身神魂出没,不需经过魂门,似命魂出窍经天灵出窍一般,不需经过魂门。若是如猜测一般,爽灵,胎光二魂如幽精魂般凝实,显形,是否也能够如命魂一般,不经九窍十八界,可自由进出肉身? 心中想着,杜林脚下不听,命魂悬于头顶,明黄色光芒垂落,护佑肉身。身后,姜黎沙渐两人图腾游走周身之外,神色警惕。 “踏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在山洞回荡,清晰无比,最终又在呜呜的风声中碎裂,消散。 一阶。 两阶。 五阶。 “小心。” “族中记述,阶梯为单数,超过六阶之后,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或幻阵,或迷途,或打通了阴阳,坠入阴司地府,只是不知道佛门素来讲求光明正大,为什么会使用这等手段。” 走过第七阶梯,沙渐突然开口提醒,杜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无比明了。 眼见耳闻未必是真,有太多的污秽往往隐藏在光明正大之下,何况这本就是佛门封闭之地,若是其中真藏有遗宝,使用再多的手段都理所当然,不进入,这些手段自然见不到,遇不到。如王侯阴宅,将相坟茔一般,这些手段指针对有心之人,若是无意,自然不需面对。 “只是,沙渐今日言行,怎么都感觉有些古怪,难道是错觉?” 心中念叨一下,将这事儿埋在心间,杜林神识附在命魂之上,快速的眨动双眼。 左眼,阳间万物近在眼中。 右眼,阴司鬼物无所遁行。 双眼眨动中,阴阳变换,山洞拐角处的墙壁上,突然有几道血痕浮现,闪烁幽光,勾勒出鬼脸的模样。 鬼脸四道,巴掌大小,由一道道符文勾勒而成,颜色血红,模样略显古怪,笑中带哭,不知是否错觉,双目下似有血泪流出。 “踏。” 十二阶梯,一步迈下,落步瞬间,四道鬼脸立时化作四条厉鬼,模样狰狞,全身艳红中,掀起阴风阵阵。 “疾!” 姜黎皱眉,手臂一指,历喝一声后,彩凤化作七彩流光疾驰而去。 “这种小手段,就不麻烦姜黎道友了。” 说着话,杜林驭动命魂先前,在彩凤图腾到达之前,皇文帝书上光芒大盛,四道厉鬼还未表现出应有的能力,便化作青烟消散。 “嗤。” 皇文帝书闪烁一下,其上似有血痕浮现,一股热浪,沿着命魂再次涌入肉身。 “找死!” 姜黎大喝一声,脸色略显阴沉,手臂一指,彩凤图腾化作一柄利箭,瞬间向杜林袭去,箭尖上,命符闪烁,七彩色霞光缭绕中,杀意凛然。 “住手。” 沙渐迈出一步,驱动图腾阻挡。 “砰。” 两者相撞,沙渐脸色变得潮红,‘腾腾腾’后退几步,脚下一绊,差点坐到石阶上。 “你也敢拦我?” 姜黎大怒,沙渐苦笑一下看向杜林。 “这般张扬,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活到现在。” 杜林摇了摇头,眼神冰冷,对于姜黎也不理会。 ‘灵’对他有用,可以凝练肉身神明,对于沙渐,姜黎两人,自然也有用处;二人身上图腾,本就是‘灵’的一种,想要成长,除了苦修之外,吞噬也是一种快速成长的捷径。 “在忍耐片刻……” 几日间,这两人性子多变,几番变化之下,让杜林分不出真假,不过此时真假对于他来说,似乎变得不再重要,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欲在蛇岛中开九窍,凝魂灯,身边自然不能有外人打扰。 拐个弯,前方是一条约三丈左右的通道,通道与之前相同,只是少了十二阶梯,沙渐两人低声交谈片刻之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在杜林走出通道之前,两人快步跟上,只是看姜黎的面色,依旧阴沉,看向杜林的眼中,带着浓浓杀意。 阶梯,通道,通道,阶梯,每一道拐角处,都有四个厉鬼镇守上下左右,一旦踏入便会快速显形。 一路上,皇文帝书光芒大盛,几乎从未断绝,一道道热浪流入肉身;识海中,对于胎光,爽灵二魂的感知,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腹脏之中,隐隐似有神明显露形状,只是感知模糊,并不清晰。 “脏腑,七魄栖息之地,除此之外,又有无数神明聚集,不知道是七魄,或是肉身主神,又或者是十万八千神中哪个不知名的毛神。” “十二道阶梯,十二道通道,十二条阶梯,不知道这十二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足足在山洞中转了十二圈,一直向下,也不知走了多远之后,当迈过了第十二条通道,转过弯,眼前终于不再是阶梯,一条黝黑的通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皇文帝书上,血痕变得清晰,杜林尝试了一下,如之前召唤白煞一般,却并未成功, “以魂力打开皇文帝书,封印‘灵’;以口诀驱动,灵便会化作……魂力?洗涤肉身,使神明显露,凝形。” 皇文帝书两种使用方式,杜林都一一尝试了一遍,有得有失,各有优缺;封印灵后,可通过命魂召唤,只是却仅能发挥出不足一半的能力,而经口诀驱使,可以凝练肉身神明,倒是让他欣喜异常。 “这些灵魂弱小,若是有一个强大的灵魂注入,不知道这一身神明,有多少会提前凝现。或者,以魂力驱动,封印皇文帝书之中,遇到危险之时,当做保命的手段,就是不知那样一来,外魂入体,会不会为肉身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当日荒野,白煞入体,神志受煞气影响,杀意纵横的画面,杜林记得清晰。 向前足足走了很远,也不见道路的尽头,这山洞与之前相同,尽是花岗岩石壁,只是越向深处走去,就越是感觉到阴森。 “一刻钟。” “从石阶走下后已经走了一刻钟时间。” 心中估算着时间,以三人前行的速度,这一刻钟,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命魂上,明黄色光芒垂落,手中皇文帝书上,龙凤缭绕,黑暗中,不时传出‘嗤嗤’声响,那些都是阴司鬼物,被命魂发现,皇文帝书吞噬。 向前走了片刻,拐了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好大的手笔。” 站在道路的尽头,看着眼前的景物,杜林感慨。 “少见多怪,以佛门的手段,千万年积累,这种石室,只需施展移山倒海一类的大术就可以,又不需要人力挖掘。”姜黎嘲笑一句。 杜林咬了咬牙,笑了一下,与两人几乎并肩向前,踏步而入。 眼中,一座巨大的石室出现,高过三丈,长宽更是在百丈以上;东南西北四角,各削出一个两抱多粗的大柱,顶天立地;其上有浮雕无数,苍山古寺,宫殿楼宇,更有祥云缭绕,在那祥云上,似有一尊佛陀盘空而坐,模样略显模糊,面目不清,不似往日所见的佛陀身宽体胖,身子骨略显单薄,其年岁应该不大。 四周墙壁光滑,如同镜面,每道墙壁上,整齐的有十八道灯盏凸出,只是因年代久远,已经无法点燃。 地面上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荒废了数百年的模样;三人对面,有数座花岗岩石雕刻而成的大殿,气势恢宏,飞檐高脊,墙壁砖瓦,皆被不知名的染料涂成了庙宇的颜色;脊檐上,数座不知名的祥瑞之兽或蹲或立,栩栩如生。 宫殿前,九道蒲团整齐摆放;檐下,巨大的牌匾上,‘大西白马寺’五个大字如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大西白马寺,果然,就是这里。” 声音略显颤抖,沙渐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两步过后,他赫然回身,就见到姜黎和杜林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没事儿?” 姜黎低喃一声,迈步向前,直到她走出,杜林想了想,才跟在后面。 “神魂并没有在阴阳二界发现任何的异常,可为什么我的心中隐隐感觉不安?若是这里真埋藏着沙渐两人口中的佛门遗宝,不可能这里没有任何的手段,小心一些,总没有大错。” 外紧内松的方式并不适用这里,想一想也知道,佛门千万年的手段不可能单单仅有一道佛印看门。 在石室中逛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墙壁光滑,没有任何铭文梵文,石柱上那青年的模样倒是让人怀疑,可惜,单单尽是四幅模糊不清的图案,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杜林几步走向大殿之前,命魂不断观测阴阳,没有发现任何的危机,可心中的不安,却变得愈发清晰。 “蒲团?” “蒲团九道,这大殿是九人开凿?或是说能够有身份在这里打座,从大西白马寺中逃到蛇岛的僧人中,有九人地位尊崇?” 千万年传承,他自然不会小看,佛门覆灭本就有无数疑点,加上此时与神族搅合到了一起,就更让杜林感到疑惑。 “这个蒲团……” 绕着蒲团走了一圈,杜林皱眉。九道蒲团看起来大致相同,可若是仔细观测就会发现,最右侧那蒲团相比其他,有许多不同之处。 那蒲团颜色更加的艳丽,相比其它已经略微泛黑的痕迹,显得更新。 …… “没有!” “没有!” 进入石室后,沙渐第一时间闯入大殿之中,左出右进,不断的穿梭。探寻了许久,那一座座宫殿内,仅有不变的石雕石像,他幻想中的东西,没有任何的痕迹可言。 偏殿,正殿,大殿中所有的物品都是不可移动的。 “在哪里?以那些秃驴……不,不单单是秃驴,对于任何人来说,先祖的遗骸都应该放到最庄重的地方,不可能隐藏在某处。 除非……” 眼中闪着诡异的光,沙渐向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佛像。 第八十五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四) 杜林拿起那道明显与其它不同的蒲团,仔细端详。 入手沉重,略显冰凉,似由金丝编制,只是颜色已经有些发乌,上面没有任何的图案,晃了晃,也没有异常声响。 “多想了?” “真的只是修行打坐的地方?” 心中想着,杜林皱眉,总觉得手中的蒲团有些古怪的地方,可左看右看,也终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的地方,以命魂观测,无论阴阳二界,都没有异常出现,甚至在山洞外的那种无法看透的迷雾都没有出现。 “没有封印,材质似乎也只是普通金丝,真的错了?” 犹豫了一下,将蒲团拿在手中,又逛了一圈后进入大殿。正见到沙渐迈步向前,走向大殿正中的那尊佛像。 佛像约有一人多高,盘膝坐于蒲团,慈眉善目,大耳垂肩,哪怕只是死物,却给人一中大气,肃穆的感觉。 沙渐靠近,没有任何的异常,在佛像边饶了两圈,摸了摸,手指不知触碰到了哪里。 “嗡。” 突然间,佛像上光芒大盛,如之前山谷中所见佛陀一般,脑后有佛光升起,其内梵文闪烁,佛音缭绕。 丝丝佛光下垂,护住佛像,更有阵阵威压袭来。 “果然在这里。” 沙渐脸上一喜,脚下却快速的后退。 “不好。” 杜林脸色一变,脚下用力,踏踏两步退出了大殿。 大殿中,佛光颜色略显血红,颜色渗人,其中梵音,更似鬼啸一般,扰人心神不宁,扩散中;沙渐只是稍稍的慢了一步,身上有衣角触碰佛光,瞬间泯灭,如尘埃飘落,无影无踪。 “这是……” 杜林双目冷冽,心中一惊。 命魂上,右眼中,世界大变。 山洞中的阴间,少有幽魂,不似赵国一般,处处飘荡着乳白色的记忆,魂魄,有的只是无尽的空寂,冰冷,这些天中,他已经习惯如此。可自那佛像异变升起的瞬间,命魂眼中世界,猛然一动,无数的画面如洪水般袭来,似冲破了堤岸,滔滔不尽,连绵不绝。 佛光中,那些梵文幻做一个个厉鬼,模样狰狞,龇牙咧嘴,身上有一道道锁链,掀起漫天红黑色的血雾。雾气中,一道道锁链串联,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红衣红袍,眼中猩红。 “这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杜林喃喃。 血影上,煞气冲天,模样与大殿石柱上镌刻的那男子大致相同,单一出现,烟雾中那滚滚而来的煞气,威压,便让他的命魂险些在空中站立不稳。 命魂上,黄光缭绕,皇文帝书中,龙凤盘旋,几次嘶鸣。 “嗤。” 那身影向前一迈,眸子猩红,带着杀意滚滚而来,身上,那些恶鬼组成的锁链在这一瞬间猛的闪烁,一道道符文亮起,如漫天火光,耀人双眼。厉鬼上,红黑色光芒大盛,沿着锁链向前,涌入那男子身中。 “咔。” “咔咔。” 几声轻响,有锁链破碎,在破碎瞬间,那些符文组成的恶鬼纷纷碎裂,化作烟尘消散。 “血骨舍利,传闻中是佛主手指所化,为一身恶意,邪念寄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沙渐不惊反喜,退后一步,身后图腾幻化,勉力抵挡冲天的煞气。 “血骨舍利?” “人有好坏,佛分善恶,佛陀圆寂之时肉体骨肉会化作舍利,是一身佛法的传承,一身邪念,恶意,会化为血骨舍利,不可渡化,无法传承,被佛门镇压雷音寺大雄宝殿之下,以佛法镇压万代,永世不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转过身,两步间迈向去路,血骨舍利是佛门邪念所化,哪怕传闻中的大雷音寺都无法抵抗,只能怪以佛法镇压,一身的邪念几乎完全继承之前的修为,更何况他。 命魂悬停,皇文帝书幻做无形的光罩护佑肉身,神魂,杜林两个大步迈到了门前。 “砰。” 烟雾蔓延,脚踏声回荡,沙渐在一角处勉力支撑,眼中尽是疯狂欣喜之色,姜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山洞之前。 “让开。” 杜林脚步一迈,就要闯过。 “找死。” 姜黎右手持一柄短刃,左手一指,彩凤图腾幻做一道流光袭来,直奔魂门,身子向前一压,栖身先前。 “砰。” 命魂睁眼,手持短枪上迎,杜林脚步一踏,双掌握拳,气血纵横间,一拳挥出。 “想死?!” 他双眼冰寒,一拳过后,姜黎的身子退到了山洞之中,空中,命魂短枪一挥,斩在彩凤身上,那彩凤图腾,立时变得虚幻许多。 “不要追!小心姜黎,来这里。” 杜林一步便要迈出,不远处,沙渐眼中似又恢复了清明,对杜林急忙大喊。 “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姜黎昨日间,身上发生了意外,她说的是真的,蛇岛中应该的确有佛门之人存活,且修为应该极为强横,否则不会不知不觉间控制了她的意识还让她不自知对于神族你并不了解,我自有自己感知的的方式,若是不信,你自己回想,在昨日时,她的图腾是不是虚弱很多?” “昨日她约我出去交谈,我就觉得意外,她这个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儿,何况,彩凤之前已经化灵,图腾一旦化灵,便拥有了生命,智慧,可你看现在她的图腾……” 似怕杜林不信,沙渐说的又快又急。 “姜黎不可信,沙渐,同样也不可信!” 这些事儿,杜林自然察觉,如今真假之间已经变得模糊,他心中一动,便已经有了决断,无论是谁,都不可信,姜黎危险,沙渐对佛骨舍利图谋许久,这些时日接触之下也明白了那是一个为达目的死不罢休的人,若没有缘故,绝对不会好心劝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向前,有姜黎阻挡,若沙渐讲述为真,恐怕除姜黎之外,还有传闻中佛门弟子,不动,则身后佛门邪念追赶,更有沙渐心思难测,恐怕也只是想要依靠自己共同抵挡。 杜林脚步一迈,便要向前走出,对沙渐的话理都不理。 “没骗你!” “能够不知不觉间掌控姜黎的人,绝对不是你一人能够阻挡的,她的图腾是上古异种,极为强大,化灵之后更是相当与你们开窍境的修为,即便如此都能够被轻易的掌控,你自己出去,就是在找死。” 见杜林举动,沙渐大喊,此时,话中多了一丝忧虑和焦急。 杜林脚步一停,第一次回首观看。 黑红色血雾弥漫,石室中,已经有大半处在雾气中,沙渐人在一角,依靠一根石柱,身边暴熊幻做光罩,有雾气不断侵扰,却在图腾光芒中消散幻灭。 “走?留?” “沙渐,姜黎,这佛陀残念,每人都给我留了一条路,或走,或留,有生有死。” 第八十六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五) “可是,在这两条路之间,我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抬头望烟云,杜林双眼阴寒,手指在左肩,胸前,右肩用力一点。 “噗。” 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仙是灵,神是灵,魔是灵,鬼是灵,佛亦是灵;无论佛意魔意,终究是佛,是佛,就逃不过灵的范畴。” 鲜血化雾,融于命魂,身子一震,双目冷冽,杜林扫视四周,手指向前一指。 “我还能……吞了它!” 他向前一步,气血流转拳上,丝丝荧光缭绕中,猛的一挥。 “疾!” 命魂一震,化作一道残光,融于拳印,手中皇文帝书横立,疾驰向前。 “嗤。” 烟云翻滚中,命魂借拳印之力涌入那红色青年身前。 “不要,千万不要惹怒了他,那是佛陀邪意,只需要熬过这一段时间,自然会被佛意压制,一旦招惹,魔意彻底觉醒,必然必死不休。” 见杜林如此莽撞,沙渐焦急大喊。 “管他魔意还是佛意,晚了……” 杜林大笑一声,目光深冷。 “莽夫,蠢货!” 图腾虚弱的速度慢了许多,之前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顿减,可沙渐不但没有丝毫心喜,反而面色阴沉,目光森冷。 抬头,烟云翻滚中,隐隐可见杜林命魂持皇文帝书向前,身边,有龙凤盘旋,黄芒漫天,只是在那血红色烟云之中,不断的被吞噬,撕咬。 烟云中,一个个厉鬼,一道道枷锁,在命魂向前之中,化作一片片的流光,涌入皇文帝书之中。 命魂飞快凝实,明黄色光芒更加耀眼。 与此同时,烟云中,随着厉鬼,枷锁,逐渐被皇文帝书吞噬,那青年的模样变得更加清晰,一身血红色僧袍变得愈加诡异,耀眼。 僧袍猩红,带着斑斑黑点,似有无数厉鬼缠绕,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惊。 “噗!” 命魂来到青年身前不远,拳印消失,一道道‘灵’力涌入肉身,杜林身子一震,这一瞬间,胎光爽灵二魂的感应更加清晰,脏腑之中,似有无数神明翻滚,想要脱体而出,只是体内似有什么破不开的枷锁,他几次召唤,都没有反应。 “肉身有屏障,有枷锁,肉身屏障护佑肉身不被邪秽侵扰,有皇文帝书依托,在那荒山时已然破碎,可肉身枷锁尚未解除,神明无法离体,想来是因枷锁束缚,无法离体。” 生在红尘,受世间规则所累,自出生开始,便有无数规矩缠身,这些规矩有好有坏,有正有邪,时刻约束着人的言行举止。遇好事儿欣喜是规则,与惊恐慌乱是规则,人有息怒哀乐悲恐惊是规则,肉身有生老病死是规则。 这些,是规则,也是枷锁,不同的是不同的人面对同样经历时,不同的反应才是衡量肉身受到规则影响的深浅。 他们约束着人的言行,同样的,也是一种束缚,枷锁。 多年生活凡尘中,常年累月下,受规则束缚,肉身已经有了自我的标准,命魂存身,神明隐于血肉之中,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人生来奇异,也早已被人评为异类,不是夭折与幼年,便是在隐藏中早已秘术了真我。 受规则侵扰,肉身枷锁似一道道的锁链,牢牢困住了神明,将其束缚在脏腑,血肉,筋骨,皮膜,毛发之中,不得离体。 “看来,若是想要神明离体,必须打破了相应的枷锁,只是不知道此时体内成型的是哪一个神明,有时间,倒是需要仔细的探寻一番。” 肉身神明复杂,三魂七魄,十万八千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神,金木水火土五行神,七情六欲神,九宫八卦神,六阴六阳经脉神,六丁六甲神,十二年岁神,二十四节气神,三十六天罡神,六十甲子神,穴位神,骨节神,血脉神,皮肉神,值日神,值月神,值年神…… 脏腑之中,便隐藏神明无数,五行八卦,七魄年岁……大多藏于脏腑之中,杜林之前倒曾想过,只是一来得到地皇经时日短促,二来这经文中动辄千万年,他也没有想过这么快便会接触到神明离体,虽然几日间心中有了准备,可还不足以他足够的了解。 神明离体,游荡与肉身之外,可护佑肉身,似邪秽不近,鬼神躲避,同时在神游之中,也能加快一身气血的修行,百利而无一害。可肉身神明离体,毕竟不如外部邪秽进入,只需经过魂门便可,一来凝形困难;二来也需要九窍全开,打破与神明相应的肉身枷锁,使神明真正的挣脱肉身,世间的束缚,方可根据心意,自由进出魂门,肉身。 神明无法离体,识海中,倒是再次的清晰看到了胎光爽灵二魂,相比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模样凝实许多,周边,各支撑起了一道过百丈方圆的光圈,且随着命魂中一道道‘灵’力的注入,那光圈还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速扩大。 “与命魂完全不同,胎光魂中,善谋善断,机谋无双,爽灵魂中欲望无限,可控肉身一切情欲。” 神识相继在胎光,爽灵二魂伫立片刻,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与命魂所见阴阳不同,胎光爽灵二魂中,似是另一片世界,一片满是机谋,一片满是欲望。 “少了肉身屏障之后,没有皇文帝书护佑,九窍未开,三灯未聚,若是贸然出窍,恐怕会魂伤。” 本想三魂出窍,可想了想后,杜林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二魂不同于命魂,之前有青云子神魂依附,如今有又皇文帝书在手,自然不惧怕任何的邪秽,若是贸然出窍,恐怕得不偿失,还落得个劳神伤魂的下场。 命魂在外,那血色青年正在变得强大,杜林自然不敢过多停留,只是短暂观察了一下之后,神识再次回归。 “砰。” 肉身与命魂间,大力金刚拳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沟壑,两侧,烟云翻滚,可这沟壑之中,也许是皇文帝书吞噬掉了太多厉鬼,久久无法愈合。 借着那沟壑,杜林第一次真的的看清他的模样,只是面目清秀间,眉宇间的那一丝狠厉,看着让人委实心境。 “呜……” 一声嘶嚎,血色青年的身子动了动,一动间,身上万千丝线枷锁光芒大亮,一道道枷锁的尽头,那些面目模糊的厉鬼扭曲中,变得更加虚幻。 “快看,这石柱上的浮雕快要彻底的消失了。”沙渐一直盯着那血色青年,愤怒于杜林的同时,却也知晓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他图腾入体,命符闪烁中,有莹莹血气注入,身上,衣服下复杂诡异的纹身一一闪亮,正当想要上前时,双眼一撇,却见到石柱上那之前还清晰无比的石雕已经模糊的分不清模样,石柱中,似有生灵一般,正在不断的侵吞这那些浮雕,佛像。 “佛的邪意,只镇压于大雷音寺下,这颗舍利不知为何流落中土,却又因当年中土灭佛,流落此地。 魔意,需以佛意镇压,这里无佛,那么,那些雕刻在石柱上的梵文佛像,想必就是镇压之物,那里,就是大雷音寺?” 血色青年的声音似在心间响起,让人心神不宁,听到沙渐的话后,杜林看起,果然见到四根石柱上的浮雕消散大半,只有位于北方的那根石柱上,那模糊的青年变得愈加清晰。 “不!” “不对。” “这雕像若是大雷音寺,那能够凌驾与佛门之上的人是谁?佛主?” 杜林心中一惊,石雕上,那青年的模样完全清晰,面目与血色青年完全相同,不同的是一个面露疾苦之色,一个满目杀意,阴森无比。 “阿弥陀佛。” 血色青年双手合十与胸前,高诵佛号,身边,梵文缭绕,一个个厉鬼显形,似在努力的压制着他,可在他佛号念起的瞬间,那些厉鬼立时变得安稳起来,一动不动的驻留原地。 “驭神的手段?” 心中一动,这样的术法他也懂得,地皇文中有过记述,当时在荒山中,曾见过薛文姬施展,若非是当初青云子残魂出现,恐怕早就施展过了。 “佛主魔念?驱神驭鬼的手段?可那又怎样?死了的,终究死了,哪怕生前强大,终究只是依附在骨骼上的一缕残魂,今日,吞了你。” 杜林身子一抖,迈步向前。 “你是残魂,我有皇文帝书,可灭世间一切的‘灵’物,你能驱神驭鬼,我……能驭神。” 杜林右手握拳,在胸前连锤三下,‘噗噗噗’三口鲜血喷出,他右手一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以天为纸,在空中画符。与此同时,命魂双目闪动,身上明黄色光芒大盛,如篝火一般,在红黑色的烟雾中升起,将皇文帝书在手中一横,其上符文闪烁间,有万千光丝溢散而出,龙凤幻行,盘旋与命魂四周。 “嗤嗤嗤。” 一声声嗤响中,不断有厉鬼被黄芒吞噬,可那些厉鬼似无尽一般,不断从黑烟中蔓延而出。 “呜……” 血色青年历喝一声,眉宇间,有一节指骨清晰浮现,晶莹似玉,茂如羊脂,其中有无数梵文明灭,不断有道道乳白色光芒涌入血色青年身中。 石室中,烟云翻涌,滚滚向前,只是片刻,便如利剑一般向杜林涌来。 “这个蠢货,坏我大事儿。” 贪婪的看着那血色青年眉宇间的指骨,沙渐面色略显阴沉,恶狠狠的盯着杜林的侧面看了一眼之后,他几步间来到杜林身后。 “佛,需要将一身罪恶封印,才能够真正的修成正果,活着时,以一身佛法压制,圆寂后,有大雷音寺镇压。与佛不同,这恶意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嗜血,记仇,灭杀相遇的一切生灵,是真正罪恶的源泉,现在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我还有保命的手段。 只是,舍利就在眼前,就这样离去,不甘啊!” 图腾外放,暴熊如与沙渐的身子完全重合到了一起,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柄长刀,七尺长短,刀光森寒,其上符文无数,闪烁着幽芒,一股阴森气息从其中流出,甚至超过了那些厉鬼。 “一起?” “一起!小心姜黎。” 说着话,沙渐一步跨出,手中长刀挥斩。 “嗤。” 刀锋处,血色缭绕,红黑色的烟雾如被劈开了一般,立时有无数厉鬼化作轻烟消散,眉心间,命符闪烁一下,在这瞬间,他的图腾兽似乎都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果然,这些灵物才是图腾进阶的快速手段,这里对于我,也未尝不是一场造化。” “这些人,没有一个简单的。”杜林侧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心中变得更加警惕起来,无论姜黎或是沙渐,也许不坏,但杀掉绝对不会冤枉他们。没有谁会傻到将自己的家底完全暴露,不到生死瞬间时,一切看到的,都做不得真。 是生是死,自己争取,哪怕此时并肩作战,若是有机会趁机灭了沙渐,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姜黎离去,不知隐藏那里,不用沙渐提醒,杜林也一直保持着防备的手段。 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不在理会,回过身,手指在空中快速挥动。 “供奉……” 一回生,两回熟,空中,当杜林最后一笔落下之后,一篇符箓快速成型,颜色血红,带着腥味,无数符文在血丝之间蠕动闪烁,看着上一眼,就有些让人发慌。 烟雾中,在符箓凝成瞬间,命魂身子一震,变得虚幻一些,有片刻迟钝;那血色青年双目穿透了烟雾,在那道符箓和皇文帝书间相互徘徊了几下之后,口中发出了几句模糊的音节,只是声音不清,又不似此时的语言,哪怕与他相隔不远,命魂也并没有听清。 “杀,杀,杀。” 长刀挥舞,沙渐似不知疲倦一般,不断挥落,命符闪烁中,图腾变得更加凝实,双目中,似有情绪流落,而不似之前如死物一般,只是其颜色略显猩红,有说不出的诡异。 “供奉:太上无极混元宫主之位。” “簌,急急如律令!” 符箓书成,拳头在胸前一锤,一口鲜血喷涌符箓之上,杜林手指一动,对着那烟雾遥遥一指。 “驭神驱鬼!” “嗤。” 符箓不再似之前‘祀灵符’一般幻做小人,而是如漫天柳絮,涌入烟雾之中。 第八十七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六) “噗噗噗。” 符文血丝漫天,涌入烟雾,所遇厉鬼,立即涌入眉心中,有厉鬼本是汹涌向前,可那符文涌入瞬间,面目一变,转换了方向,向后厮杀。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符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厉鬼,驭神驱鬼的手段,名副其实,可惜,这里鬼神太多,无法全部转换。九千九百九十九,相比一万,差了一个。” 感知中,清晰浮现符文印记,一道道符文,一个个厉鬼,只需他心念一动,便可彻底的主宰生死。脑中,厉鬼不在是面目可憎的鬼神,杜林能够清晰察觉其中的喜怒,惊惧,有慌乱,有反抗,有顺从,有拒绝;可无论如何,在他心念一动之后,厉鬼眉心之间血丝符文闪烁了一下,那些意识纷纷在镇压下变得顺从起来。 九为极致,九为顶点,初次尝试书写驭神符,便有如此成果,杜林心中欣喜,可符文生成之后,那些驳杂的情绪瞬间涌来,让他瞬间头晕脑胀,足足好一会,识海中爽灵魂双手不断变换,或交错或并拢,或合十或弯指,混乱的感觉才消散了一分。 “驱神驭鬼,以符文印记强制驭使鬼神,取代原有意志,原来如此。” 以符文强制抹杀鬼神意志,使其被符文驭使,粗暴,直接,却简单有效,可缺少了神智的鬼神终究只是死物,心中想了一下,也大致猜测出了缘由。 驭神符,驭是驾驭的驭,也是驭使的驭,使用之中,只需听命即可,不用有自主的思维,意识,且使用之中,恐怕也有诸多的限制,强大的鬼神如何泯灭神志?无法驾驭的鬼神怎样应对? “难怪记述地皇文中符文秘术只适合凡尘使用,原来如此,一旦使用中遇到势均力敌的敌人,或无法驾驭的鬼神,恐怕就真的失去了作用,相比皇文帝书至今将‘灵’吞噬转化,这符文,似乎太过无用。” “姓杜的,这个时候,发什么呆?快点!” 耳边,沙渐焦急高喊,命魂扫过,却发现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陷入了烟雾包围之中,身边烟云滚滚,翻涌不断,一把长刀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水泼不进,大开大合间,不断有厉鬼消散,可那烟云中,厉鬼汹涌,无边无尽。 图腾兽变得更加凝实,与其身子大致相同,双眼变得贪婪,猩红,似有了神志,不在如之前一般。 一圈圈乳白色光晕升起,似明灯一般,照亮天地,吸引着厉鬼前往。 “死不了。” 杜林轻哼一声,不在回应,厉鬼厮杀,不断吞噬,减少,可脑中符文的数量并未缺失,随着厉鬼不断死去,那些符文闪烁一下之后,又有厉鬼迅速被符文驭使。 “沙渐图腾上的乳白色光圈,似乎和那些和尚,青云子曾经的光圈相似。修神,先修身,再修魂,点肉身三灯凝聚双肩头顶,三魂出窍,如三盏长灯照亮阴阳,倒是相似。” “这驭神的手段不知是否长久,一旦符文碎裂,恐怕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凝聚。” 单手一锤胸膛,又一口鲜血喷洒,那些符文猛的闪烁了一些,变得愈发明亮。 烟云中,命魂与血色青年相隔不远,彼此对视,相比血色青年,命魂渺小太多,可那一身明黄色光芒缭绕之间,身上气势,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攀升。 血色青年不动,身上血丝盘绕,远远看去,如点燃了的篝火,身上血丝跳跃,带着无尽煞气,有鬼神躲避不及,在黑烟中脱出,触碰那血雾瞬间,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烟消。 他略显阴柔的看着命魂,口中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语句,可那些语句晦涩难懂,让人听不清具体。 相比肉身所见,命魂眼中这世界更加彻底,无天无地的阴间,血色青年如烈阳高挂,身边不再有浓烟升腾,一个个米粒大小的光圈悬浮四面八方,无边无际,每一道光圈上,都有一道符文闪烁。 符文原本颜色金黄,一道道锁链如肉身枷锁一般,将血色青年锁在其中,可随着他觉醒瞬间,身子一动,一声佛号之后,那些符文颜色转换,瞬间变得血红,不但不在继续束缚于他,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拥磊。 “阿弥陀佛。” 血色青年,又诵一声佛号,身边血丝缭绕,似血液一半粘稠无比,散发着阵阵邪恶气息,贪婪,噬杀,让人厌恶。 他身子一动,单手托于胸前,右手掐指之后,在前方一挥。 “嗤。” “嗤嗤。” 虚空碎裂,阴间震荡,便是命魂身前,都发生了阵阵的扭曲。 “佛门的手段?哪怕一丝残魂都能够震荡虚空,也不知生前这些佛陀如何的强大,翻江倒海?出入阴阳?可即便这般强大的佛,都圆寂道陨,长生,真的存在么?” 点三灯,炼三魂七魄,十万八千神,跳出阴阳五行,挥剑,斩落轮回,终得长生,可……佛主也死了,长生,真的存在。 命魂向前一抛,皇文帝书于虚空而立,霞光万道,龙凤更是化作了两道流光,快速在皇文帝书周边盘绕,眼中,那种扭曲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一丝。 “神如何?佛又怎样,死了就是死了,妄图以残魂搅动天地,找死。” “哪怕你修为通天,可上天入地,杀人无数,灭魂灭国,这些都与我无关,可现在,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就需要强大。你是好是坏,和我无关,可只需吞了你,我便能更好生存,更加强大。” 心中喃喃,再抬头时,命魂眼中坚定,手臂一抬,对着皇文帝书遥遥一指,口中高喝:“簌!” “嗤。” 皇文帝书一震,一道手臂粗细的流光如雷霆般向血色青年疾驰。 那青年微微皱眉,似对皇文帝书有些忌惮,身子一动,凝实的身子瞬间变得虚幻起来,从头到顶,整个左半身子更是消失在了命魂眼中。 肉身上,口中喃喃,杜林一边感知着命魂发生的一切,一边超控驭神符驾驭鬼神,有些慌忙。 “消失了?” 血色青年的身子逐渐消失,杜林眉毛一立,命魂双目闪闭中,却发现烟雾中,他的身子周边扭曲,一半在阴,一半在阳,在阴间虚幻的身子,正快速阳间凝实。 “可进出阴阳,这……” 阴阳相隔,有世界壁障,这些时日见闻之中,当初曾高度怀疑白煞是阴间走出,真正的穿梭阴阳,还是第一次见闻。、 “疾!” 他手指一动,皇文帝书再次幻化,镇于虚空,由阴间转阳。 “麻烦!” 血色青年微微皱眉,除佛号之外,第一次开口说初让杜林听懂的话。 “让开!” 声音冰冷,带着无尽阴煞气息,森寒无比,杀意凛然。 “你说让,我便让?” 杜林眉毛一立,声音阴冷:“路,没有回头的,我不说什么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的话,因为那话说出来恶心,可现在,你生,我死,你死,我生。” 对于血色青年开口,杜林并不惊讶,白煞是人身凶神,凝聚了肉身之后尚懂人言,这人疑似佛主魔念,懂得这些,也是正常。 在青年第一次出现时,若第一时间离去,还有退路,可既然选择了留下,就不死不修,绝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有皇文帝书依仗,他不觉得到了最后自己依然不敌。何况又太多的故事告诉他,选择了就要坚定,人在犹豫不决之中,会迷失了自己。 “果断,够狠,不给自己留退路?道心修的是一往无前?好,也不好。没有假惺惺的除魔卫道,倒也直接,不似那般人一样,让人作呕。” “我本不与你们为难,可现在看来,倒是需要费上一些气力了。” 血色青年阴笑一声,身子一抖,身上血色僧袍离身,在空中幻化一张大网,大网无边,网格约有一寸见方。 掐诀中,石柱上那清晰的浮雕走出,与血蛇青年相融,融合瞬间,他脑后有佛光升起,只是这佛光不似之前见闻一般,颜色殷红,有无数恶鬼嘶喊中,高诵佛号,只是听闻,便让人心惊肉跳。 手中,一串念珠幻化,拳头大小,每一颗念珠都似缩小了数倍的人头一般,阴森恐怖,其中似有厉鬼嘶鸣,扰人心神。 “去!” 手中,胸前,一道卍字佛印颜色殷红,快速显化,口中一动,脑后佛光迅速的融入了佛印之中,抬臂一指,那卍字佛印迅速来到大网近前。 “嗤。” 空中,似掀起涟漪,佛印在大网中消失瞬间,每一道网格之间,都有佛陀幻化,模样据是阴森无比,其身上煞气流露,与大网完全融合。那青年大口一吸,烟雾倒涌,沿着他的口鼻融入身子,身子变得更加殷红,周边虚空扭曲,破碎,石室中,瞬间变得清明。 “小心,这是佛门秘术。” “佛门三十六天,十八地狱,有戒律僧掌管刑罚,传闻犯了大错的弟子,会被戒律僧以天网缠住肉身,受无边地狱之苦,魂魄受万佛扰心千年,安然度过,便可成佛。 网中佛陀,具是圆寂之后邪意所化,被佛主以大法力截取一丝气机融入,邪恶无比,扰人心神,安定,触之之后,甚至比十八地狱更加恐怖,不可触碰。” 沙渐抬头一眼,见到了那张大网之后,面色变了几变,图腾兽瞬间收起,对杜林提醒:“这大网,可使肉身腐朽,衰落;更是伤神,伤魂,万不可以神魂触碰。” “果然,千万年大教。” 对于佛法,杜林已然不在陌生,可这一次次层出不穷的手段,依旧让他心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承了千万年的教派,传闻中佛陀数万,如今看来,之前所见,不足万一。 大网幻化,缓缓向前,缝隙中,有梵文闪烁,似每一道洞孔中都是另一个世界,网结上佛陀显化,或坐或卧,模样阴森,面目狰狞。 大网围拢,虚空碎裂,隐隐中,阴阳交错,另有无数小世界在阴阳之中显化,不知为何。 “一叶一菩提,一沙一世界,佛门传闻,大雷音寺中隐藏十万八千界,这些小世界,就是佛门密界?” 眉头皱了皱,对于沙渐的话,杜林毫不理会,即便是一切真实又能如何?皇文帝书是帝皇治世之宝,可驾驭一切的‘灵’,佛,也不能逃脱灵的范畴。与其说是对自身的信任,杜林更加确信的是皇文帝书的神奇。何况,哪怕是肉身陨灭,只需驱动皇文帝书,依旧能给保障神魂安稳。 “十万八千界?知道的倒是不少。” 那血色青年听到杜林的话,嗤笑一声,也不回复,身子一动,迈步向前。行进间,阴阳混乱,扭曲,产生阵阵阴煞,罡风。 沙渐眼神闪动,手中大刀不知何时再次消失,看了一下洞口的方向,略显犹豫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 “就在眼前啊!” “一旦得到了这舍利,开启了祖庙,得到先祖遗留之物,族中便再没有人反对,我就能真正的掌控神族了。” 和生死相比,名望,能力,权利,更加重要,与其死,也绝不苟活于世,争一下,也许会死,可不争,一定生不如死。 他摇了摇牙,念动咒语,手中,一方木盒浮现。 “神龛。” “师尊当年交与我手时曾言,是先祖遗落之物,有我族的神在其内沉睡,一旦唤醒,会在一息间出现,恢复曾经的神力。只是不可长久,最多五息之间,之后,便会彻底碎裂。” 木盒巴掌大小,颜色黑红,四侧有符文繁多,不断闪烁,正面上,一片大山群绕间,有一座宫殿浮现,模样清晰,其上牌匾,有四个字符雕刻,不似日常所用文字,让人分不清其中字意,想来,应该是宫殿的名讳。木盒内,有虚弱的气息流落,断断续续,与沙渐身上略微相同,隐隐能够让人察觉到同根同源。 第八十八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七) “噗。” 大网无边,有佛陀诵经,梵音缭绕间,迅速合拢。 “封天,锁地!” 血色青年遥遥一指,大网猛的一颤,天地间立时多了一种无形的枷锁,天上地下,四面八方,似被人生生抽离,锁住一般,便是呼吸都变得沉重。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术。” 四周虚幻,似崩塌一般,人在原地,如有巨石捶胸,前后有无形的墙壁合拢,挤压身体,呼吸不畅,气血不顺。耳边,梵音响起,似带着无尽魔力,让杜林头晕脑胀,若隐若现间,眼前似有一道门楼浮现,煞气逼人,阴雾缭绕。 “术法天地,神通无敌。 之前一直只是听闻,哪怕是薛文姬,白煞说施展的,也不过是符箓一类,却没想到真的能够见到大术,哪怕这只是佛的默念幻化,可对于术的了解,也是万千人所不及的。” 心中念叨着,神识转变,在命魂,爽灵魂间过渡一番,那种恶感消散,他身子一震,肉身边似有玻璃碎裂一般,万千碎片飘散。 “砰。” 一步间,抵达命魂之下,气血运转,内气沿着经脉逆流。 “噗。” 命魂一震,模样变得更加凝实,口中念咒,手指掐诀,远处,皇文帝书一震,有万道霞光四射。 “嗤嗤嗤。” 如切割了虚空,升起瞬间,石室内霞光万道。 “噗。” 一个佛陀盘膝空中,双手合十,空中高诵佛经,一道黄光从中穿过,那佛陀身上黑气立时消散,无影无踪,唰的一下消失原地,仿佛从不纯在一般。 “噗噗噗噗。” 一道道黄芒,一个个佛陀,哪怕那大网封天锁地,可网中佛陀,依旧难以抵抗,片刻之中,泯灭无数。 一道道‘灵’力沿着命魂涌入肉身,身子上,传出一阵阵爆豆般声响,嘎嘎声中,脏腑内,神明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识海中,胎光幽精二魂身子快速的凝实,身外,雾气快速消退,只是片刻时间,近乎撑开了整片识海。 “呃……” 杜林一声轻吟,身子内,似有火煅烧一般,燃了五脏,点了六腑,在脏腑中,能清晰感到有神明凝形,化灵。 “佛的魔念。” “血色青年疑似佛主魔意,这网中佛陀,也是魔念,魔是灵,只是相比之前那些厉鬼,强横了太多。 也能理解,佛陀,曾经也是主宰这天地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丝魔意拧成,相比普通人所幻化的厉鬼,也强横太多。” “有趣!” 血色青年撇了杜林一眼,双目始终盯着皇文帝书。 “这气息,有些熟悉……” “似乎,记忆中哪个老朋友?” 他身子一动,穿透大网,在出现时,已经来到皇文帝书之前,单手一伸,向前握去。 皇文帝书上,光芒大盛,龙凤流转,化作阴阳圈,他的手掌刚一探出,阴阳瞬间转动。 “嗤。” 无声间,血色青年的手掌齐腕而断。 “找死。” 杜林双目冷冽,口中念咒,命魂委身上前,手指一动,阴阳再次转换,片刻中,在石室中形成了一个黑洞,搅动了阴阳,便是那张大网封天锁地,对于黑洞也毫无阻挡。 “有趣,有趣。” 血血色青年微微皱眉,对杜林点了点头,手臂一甩,手掌瞬间恢复。他看了眼皇文帝书,冷哼一声,手在身后以甩,掌间,一串念珠浮现。 念珠拳头大小,形如骷髅,其中有阴煞气息流露,颜色漆黑。 “去。” 血蛇青年手臂一甩,念珠想杜林袭来,迎风而涨,化作六颗巨大的骷髅人头,封锁天地,四面,四周有稍小些骷髅徘徊,旋绕。 大网中,在这骷髅浮现瞬间,网上佛陀邪念具是一震,一道道黑漆漆的流光涌入骷髅,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大网的颜色变得更加晶莹。其上佛陀,似乎都恢复了一丝的佛性,变得神圣起来。 “这念珠,是我生前头骨炼制,蕴含生前所悟规则,虽以泯灭良多,甚至不如之前万一,可对付你这等小辈,足够了。” “佛主头颅?” 杜林面色一凝:“佛主圆寂,肉身化作舍利,传闻镇守佛界,地狱,怎么会在这里,之前所见,只是一截指骨,怎么会有佛主头颅? 难道他在佛门覆灭之时便以清醒?或者多年前已经醒来,甚至曾进出佛界,地狱?” 佛主圆寂,佛门依旧昌盛一时,无数年后,才彻底的寂灭下去,这是与沙渐姜黎交谈中得知。 当初蛮族先祖断中土大地,高筑世界壁垒,将包括大赵在内的土地撕裂,封印灵力,才使得此处成为了一个远离中土的小世界,进出繁琐,若需前往中土,需手持令牌传送,打破世界壁垒放可。这片土地上的佛门,也因远离中土,自由发展,已经自成体系。 却不想佛祖魔意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在大雷音寺中,反而被封印在大西白马寺中,且看其模样,似乎早已觉醒。 “知道的倒是不少,不过可惜,大多以讹传讹,当不得真,那些虚伪的东西,怎么会将他们真实的面貌露出,和善,仁慈,作秀罢了。” “世人称我等为魔,佛门秃驴更是将我镇压大雷音寺下,日夜念经渡化,可这世间真的有魔?不过党同伐异罢了,那些人,霸道的很,从来不会听任何不同的意见,如今见到你们来此,想来,以他们的霸道,不是道统灭绝,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的事儿。” 血色青年嗤笑一声,见骷髅向前,不再理会杜林,转过身,掐动了几个手诀之后,抵近观察皇文帝书。 大网压缩,对皇文帝书作用不大,血色青年操控下,更是可以自由进出,哪怕是杜林,因有皇文帝书,又可以意识切换三魂,也不受太大的影响,倒是一旁的沙渐,自大网围拢,魔音缭绕之后,便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神龛捧在手中,双眼迷茫,似失去了神志,面色潮红,青筋隆起,那怕这石室中血色青年出现之后阴森异常,他的身上,依旧有豆粒大的汗珠不断滴落。 足足过了好久,沙渐从那种迷失中走出,他长出了一口浊气,眼底依旧与压抑不住的惊恐。 “这些手段,果然诡异。” 佛门功法,不同神族图腾,气血修士魂魄,是另一道道路,再次之前,他也只在书中只言片语见闻。 第八十九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八) “不孝后人沙渐,创世神第七千八百五十三代孙,今日落难,召唤神族先祖,他日安全归去,自当祖庙前跪拜三年,以安先祖亡魂。” 木盒端在双手之间,他面色郑重,双腿并拢,身子笔直,口中念道:“以我血肉,祭神族之祖,燃我图腾,幻化先祖之灵。” 他的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一身的血肉无形间消散,只是片刻,便之声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如人形骷髅,模样恐怖。双眼中,荧光闪闪,不似肉身枯萎,反而变得神采奕奕。肉身外,暴熊图腾以幻化了神智,可在念动之间,模样立时变得虚幻起来,哪怕它不断在扭曲中挣扎,也不能起到丝毫作用。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卡住咽喉,让它反抗不得。 “血脉一体,本身同根,先祖神魂,归来!” 最后一字落下,木盒微微颤动一下,在沙渐与佛龛之间,有一道丝线升起。 丝线有发丝粗细,殷红中透着黑气,似血肉组成,接连中,不断蠕动颤抖,如人身血管一般,跳跃不止。 佛龛内,气息沿着丝线注入,颤抖不断。 “不够?” “我一身血肉,图腾,依旧不能将先祖之灵召唤出?” “虽不知是哪位先祖,可能将魂纳入神龛,支撑这么多年,生前也应是名动神族的存在,我修为弱小,单单以自身能力,还不足以似他完全苏醒。” “不过……” 目光深冷,瞥了眼四周悬空的图腾,沙渐身子一震,暴熊图腾彻底碎裂,一瞬间化作万千流光,激射而出。 “噗。” 图腾碎裂瞬间,他一口鲜血喷出。 “死!” 一道道流光,如同杀神,幻化成沙渐的模样,持刀,劈砍挑刺扫。网是佛门天网,镇守天网的魂魄,是佛的邪念所化,自然并不容易斩杀,可那刀芒上,沾染了佛龛的气息,一刀劈下,残魂消散。 “噗噗噗噗。” 无数佛陀泯灭,化为轻烟,佛龛一抖,空中一个巨大的旋涡生成,卷动间,青烟浩荡而来。 “咔。” 一声轻响。 佛龛上,霞光缭绕,一道道符文相继破碎,一丝冰冷的气息从中传出。 一个约三寸大小的残魂,从佛龛中走出。他一身黑衣,模样略显虚幻,眉宇间,带着一丝阴狠之色,似血色青年出现时一般,阴阳崩溃。 “神族沙渐,拜见先祖。” 沙渐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动作一丝不苟,严谨,有序。 “有趣。” “一个似乎是老朋友的遗物,有些熟悉,一个能够召唤出神族小辈。这次醒来,倒也不孤单。” 血色青年看向黑衣残魂,双目中,两道电芒闪过,手一抬,又无数厉鬼幻化,一挥手间,之前那被杜林命魂和沙渐所吞噬斩杀的天网上,又有无数黑影出现。 似魔,似佛,又似鬼。 “天网上那些佛陀,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佛的魔意,只是这人用法力幻化的?!” 杜林心中一动,天网上那些阴影融入之后,一身气息急速转变,从面目狰狞,缺胳膊少头,到身子圆润,大耳垂肩,瞬间转变。 “噗。” 天网上轻轻一颤,又有黑烟升起,佛陀悬空。 黑衣残魂出现后,双眼略显迷茫,直到沙渐跪拜起身,才回复了一丝神志,看了眼四周,他叹息一声,刚要张口,突然间神色一变,身子向后一蹿。 “嗤。” 两道流光炸裂,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上,两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成型,阴阳交错,时空紊乱,有佛陀刚一触碰,瞬间四分五裂,洞中黝黑深邃,隐隐能够听到其中有凄惨的哀嚎声传出。 “大胆!” 他怒吼一声,目中尽是杀气,一步迈出,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血色青年身边。 “找死……恩?” 手中一抖,有短枪浮现,他刚要上前,见到血色青年的模样后却微微一顿,脚下的动作停止,一身戾气尽去,便是话语,也只说了一半。 “佛?” 血色青年身子不动,观测皇文帝书,借着余光一撇:“神族的?按照你们的划分,现在这一身的实力也就是化灵吧?这样的修为,也敢猖狂?” 黑衣残魂身子一动,挪移而出,看向血色青年的眼光惊疑不定:“佛门?佛主?” “有些见识,不过,算不得佛主,死了,死了很久,都记不得具体年月了,你似乎对我有些熟悉,之前见过?”血色青年一笑。 “神族沙河,之前曾随先祖前往大雷音寺寻药,遥遥见过一面。”沙河脚步再退,看向沙渐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佛主死了,与他无关,可死了的佛主再次以神魂状态出现在他的沿着,就变得恐怖了。 据他所知,佛只有转世。 “化灵?” 杜林听闻,脚步退了一步。 “之前听沙渐姜黎交谈,神族化灵,一身能力与修士间的开窍相同,图腾兽有灵智产生,辅助战斗,一些特别的图腾,更可幻化万物,以幻阵困人,若无特殊办法,无法逃脱。图腾兽更能够进入人身,依靠命符使人与图腾合一,借助图腾的力量战斗厮杀。 他说,这残魂都有化灵的力量,那他的修为如何?” “沙渐说佛的邪念,噬杀,贪婪,有生前能力,可这人……” 场中一切,有些古怪。 皇文帝书克制一切‘灵’,可他肉身并不足以支持,命魂与皇文帝书防御,让血色青年接近不得,可是以刚刚他所展示的力量,一旦使用,恐怕杜林肉身会在瞬间崩溃。 沙河若真有化灵修为,对血色青年尚且忌惮到恐惧,那么之前想象中,以皇文帝书吞噬,似乎变的不可行了。 “我一身能力都在皇文帝书,这些天间,虽生死几次,却也都是依赖地皇文和皇文帝书,反倒自身,一直没有什么长进。 地皇文是上古地皇经文,皇文帝书更是其治世之宝,可这些天间,我都干了什么?是不是对于他们的依赖,太过严重,甚至忘记了自身的修为。 一个气血境,犹豫许久,一直没有打破,若是一直如此,还修个什么仙?” 口中喃喃,杜林的面色变得愈发坚定:“皇文帝书传来的灵力已经溢出,我能感觉到,肉身神明,已然生成,现在,缺少的便是……开窍!” “命魂沟通天地,入气血境,开九窍十八界,七魄化盏,三魂点灯,开神门,使肉身神明出窍。” 第九十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九) 杜林口中念咒,皇文帝书上,光芒大盛。 “咦?” 血色青年微微挑眉,身上向右退了一步,古怪的看了眼杜林。 “这个时候,还想反抗?虽是老朋友,可具体属于谁的?怎么记不起来了?能够吞噬亡灵,滋补肉身,且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负担。” “该死的。” “这记忆在这些年间还是受到了伤害,那个秃驴当初的手段,现在看起来已经开始显露效果了。” 他静观皇文帝书变幻,一道道流光四溅,四周,天网上那些佛陀不断消失。 “噗。” “嗤嗤嗤。” 一个,两个。 光芒一闪,佛陀消散,一道道‘灵’力沿着命魂返回肉身。体内,经脉之中,有灵力翻滚,巨浪滔天。 天网上,命魂周边消失大片,血色青年一挥手,再次恢复。 “倒要看看,你能吞噬了多少,若是亡魂也就罢了,可这天网上的魂,经过佛法加持,已经具备了一丝佛性,虽说很淡,也不是你那弱小的身子所能够吞噬的,想要爆体而亡?成全你。” 黑烟滚滚,天网上再次恢复如初,不同于之前,随着血色青年手指掐动,口中念咒,网结中佛陀一动,与网眼内那十万八千小世界隐隐之间有了牵连。似有一道道丝线从网中而出,探入了那些佛陀体内。 “嗡。” 空中,梵音升起,受身后小世界的加持,每一道厉鬼所化佛陀,都似真佛一般,脑后有一道佛光升起,只是相比真佛,颜色各不相同,或黑或红,或蓝或紫,五彩缤纷。面目上,和善异常,只是眉宇间那丝狠厉阴森依旧难掩。 “经佛界加持,每一道鬼佛都有相当于凝魂的修为,若是按照修士间划分,不低于出窍,一个还没有踏入气血境的修士,我看你那什么承受。”血色青年冷哼一声,随着那些他口中的鬼佛经受佛界加持后,他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出窍修为?” 沙河面色一凝:“孙子,你没事儿吃饱了撑得?招惹他们干什么?不知道这些秃驴比那些个气血修士难缠的多么?一个个的,本事不大,却都是许下了宏愿,轴的很,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为了心中的佛,可以放弃了一切,亲朋,家友,甚至肉身,魂魄都能够舍弃,当年我生活的那个年代,便有一个秃驴以肉身镇压地狱,号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直到我神陨,都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这个家伙,是魔念,佛祖魔念,可也曾经是佛。我神陨前,佛主还在世,当年曾以一人修为,镇压群魔,哪怕咱们神族,号称三千神界,有主神三千,小神十万,也只能避其锋芒。 和尚的魔念已经难缠的很,你还要招惹佛祖,知道佛主是什么么?当年你祖宗我这等修为,在他面前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沙河撑起了一片独立的空间,似切割虚空而成,与沙渐两人委身其中,许是血色青年此时注意都集中在杜林身上,对于他,倒是没有什么理会,即便如此,这空间中依旧不时有鬼佛出现。 封天锁地的天网,自然不单单只是锁住虚空,天地,万物,都在其中,哪怕是以大法力开辟的小世界,也不例外。 在沙河面前,沙渐连孙子都不如,修为不抵,辈分更是相差许多,被沙河训斥,也不敢反驳。 这些事儿都是杜林引起,他当初只是想要夺走佛骨舍利,可若是说出,不但起不到丝毫作用,还会被定为无能。 “知道这天网为什么难缠么?当年佛主在世时,曾将灵山编织成网,十万八千佛陀镇守十万八千佛界,每一个网格是一个佛界,每一个网结有一个佛陀镇守,小世界不蹦,则佛陀不陨,不说佛主本人修为参天,不死不灭,已经可以无中生有,变假为真,便是上面驻守的十万八千佛陀,若是细分,都有修士界神通境的修为。 咱们神族,无数年的发展,所谓三千主神,也不过是神通修为。 眼前这天网,虽不似当初强横,经过佛界加持,每一个鬼神,至少都能发挥出出窍的实力,以你现在的状况,没有什么逃生的可能。” 至于自己,沙河没说,自沙渐将其在佛龛中唤出,他的命运便已经决定了。 “出窍?可我看它们……” “蠢货,懂什么。” “看似不强,不过是因为那人无法完全的掌控天网,操控之间有许多问题,且鬼神一事,不同肉身镇守,最是诡异多端,许是相互之间排斥,也有可能,是那小子身上有古怪。” “等等……”说着话,沙河一顿,好似后知后觉,看向血色青年,眉头紧皱:“佛主,不死不灭,他……真的是佛主?” …… 一道道‘灵’力涌入,似决堤的洪水蔓延,肉身上不断传出嘎嘎的骨裂声响,每一寸肌肤,没一寸血肉,每一段骨节,每一丝经脉,都在这灵力幻做的洪水中被洗涤。 地皇文运行,灵力注入脏腑,识海,隐隐间,体内似有万千蚂蚁爬动,奇痒难耐。 识海内,胎光魂白芒大盛,爽灵魂黝黑深邃,身外,那光圈随着灵力注入飞快扩张,片刻之内,蔓延识海。 灰黑色雾气被黑白魂气挤压至识海东北一角,变得仅有指肚大小,幻化出了杜林的模样,身上有死气缭绕,体内有一道道锁链锁住,无法动弹。 胎光魂周边,除自身外,一片漆黑;爽灵魂除自身漆黑外,一片洁白,两魂盘膝,手指掐动,急速转动。 “嗤嗤嗤。” “砰砰砰。” 黑白两色交替,在识海内翻腾交融,眨眼之间,融为一体。 “噗。” 相交相融,相生相克,胎光,爽灵二魂魂力,在识海中幻化阴阳图案,黑只中有白,白中有黑。 如黑夜白日,爽灵魂一身黑衣镇守白日,胎光魂一身洁白镇压黑暗,而在两魂中间,黑白交错间,一道明黄色的光芒缓缓浮现。 “嗤。” 流光升起,映射识海,幽精魂黄芒大盛,破开了阴阳,在黑白之中破出、升起,照耀识海。 第九十一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 “内视?” 命魂悬空在外,驱动皇文帝书,识海中幻化,不过一道投影。神识涌入胎光,爽灵二魂,三道识念交错间,肉身一切,第一次清晰显露脑海。 丹田内,外气聚拢,内气流转,一道道气丝沿着经脉,依旧洗涤淬炼肉身筋骨,经脉,血肉,脏腑。 脏腑中,阴司令牌隐于心脏,如无底黑洞一般,吞掉了一切肉身内的阴煞气息,阴司令牌边,一道模糊的影子正不断幻化。 影子模糊,勉强能够分出人形,身长三分,穿红衣,带红帽,随着血色青年对皇文帝书的放任,一道道带有佛性的‘灵’力不断涌入,它变得愈发清晰。 四肢,轮廓,手指,身子,不断的凝实,眨眼间,便变得如同命魂一般清晰,其模样,与杜林完全相同。与三魂不同的是,三魂形成时在识海中掀起风浪,而当红色小人凝实之后,肉身猛地一颤,与之前并无太多变化,可隐隐之中,对肉身的了解变得更加清晰。 “噗!” “噗噗!” “噗噗噗!” 就在红色小人形成瞬间,脏腑中,连续传出沉闷的炸响,一道道神明,在这闷响之中,迅速的浮现。 肝中,三分小人白衣白帽,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这白,不同于胎光魂的洁白,带着一丝血气,更像是一种气血不足式的苍白。 肺中,三分小人一份紫衣紫帽,双目紧闭。 肾中,有一身灰衣小人形成。 胃中,小人衣帽整洁,青的耀眼。 胆中,黄芒缭绕,小人悬空而坐。 肠中,有一绿色小人盘坐,不断穿梭游动。 “七魄神!” 人身神明,十万八千,阴阳所化,阳气化为三魂,主人身智谋灾祸,阴气降为七魄,掌肉身疾病兴衰。 七魄阴神,统阴神五万四千,隐于脏腑。 尸狗魄,色红,隐于心内,主警觉。 吞贼魄,色白,隐于肝中,主吞食。 除秽魄,色绿,隐于肠经,排肉身污秽。 臭肺魄,色紫,隐于肺中,主呼吸。 雀阴魄,色灰,隐于肾内,主生殖。 非毒魄,色黄,隐于胆内,主排毒。 伏矢魄,色青,藏于胃中,统御六魄。 七魄生成,掌管肉身,气血,筋骨,复杂,皮膜,瞬间归于七魄掌控。 伏矢魄动,除除秽魄外,另外五魄瞬间转动起来。 臭肺魄动,呼吸愈加顺畅,似乎本身便与天地一体,不存在任何隔阂。 非毒魄动,体内,有浑黑色毒素沿着毛孔不断排出。 吞贼魄动,肠胃内,积压食物快速消散,不同于之前肉身消化,那些吃食变作了一道道灵力,滋补肉身。 雀阴魄动,肾脏内,有一丝丝灰色气流言经脉转动,转动之间,精力变得愈加旺盛,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尸狗魄动,在命魂观测阴阳之外,隐隐间,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沙渐心中的想法,对于危机判断,变得更加精准。 “嗤。” 七魄掌管肉身,甚至不需要他在如之前一般盘坐修炼,血肉筋骨不断在七魄神驱使下淬炼。 “可惜,肉身已然炼无可炼,即便是七魄神成,也没有太大作用。” “之前还以为腹脏内凝练的只是普通神明,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杜林双目一凝,盘膝而坐。 远方,在血色青年注视下,命魂一颤,皇文帝书光芒再盛。 “七魄成了?” 血色青年微微皱眉,之后一笑:“想要在此开九窍十八界,凝魂灯?不知者不畏。记得当年也有精彩艳艳之辈如此,率先在体内凝聚七魄,妄图三魂沟通天地之后,以七魄之力,魂魄相融,打破气血境,直接开启九窍十八界,不过,无一例外,死的很惨,既然找死,我成全你。” 血色青年单手一挥,天网一颤,停止了围拢,其上无数佛陀向皇文帝书蜂拥,他脚步一顿,向后退去。 “这小子,想要强行开窍?好大的胆!” 沙河眉毛挑了挑,对沙渐说:“你万不可如此,修行讲的是一个循环渐进,哪有什么捷径可言,这小子,还未真正踏入气血境,便在体内凝聚七魄神,妄图一步登天,幼稚。 先练气血,练得是一身筋骨,将肉身淬炼到极限,才能够勉强的承受住真正的天地之力,气血修士,虽与我等不同,可其中也有相识之处,一旦开窍,天地之力蜂拥,哪怕有七魄镇守,也保不住这一具肉身了。” “没有斩断肉身枷锁的七魄……”沙河摇了摇头,‘呵’了一声:“肉身枷锁不破,七魄无法离体,无法阻断肉身和神魂对于天地之力的吞噬,再某一刻间,达到了极限,七魄定是会相继岁灭。” 这片天地,已经被神族封锁,此前沙渐已经向他讲述,可他只是看了一眼血色青年的动作,便大致明白了其中缘由,无论是对图腾或是一些特殊灵物来讲,‘灵’的力量,比天地之力更加的纯粹。 那是生灵,一身性命的凝聚。 虽不似天地之力,吞噬之中,能够感悟这世间的法则,可对于现阶段的杜林来说,‘灵’的力量,更适合吞噬,修行。 “以后,离这等货色远一些,愚蠢,会传染的。” …… 杜林盘膝,地皇文运行,一道道‘灵’里沿着命魂涌入肉身,他的身上,似之前所见佛陀一般,渐渐有光芒缭绕。胸前,七魄的影子缓缓浮现,似想要离体而出,只是其每道投影上的眉心间,都有一根钢钉,将其牢牢压制,无法离身。 每根钢钉的颜色,与七魄衣帽相同,不同的是那钢钉的色泽,更加璀璨,更加耀眼。 神识一分为三,依附胎光,爽灵,幽精三魂,随着灵力注入,识海内,再次的翻涌,胎光爽灵二魂快速转动,转动间,黑白缭绕中,幽精魂的投影再次浮现。 “嗤。” 肉身中,有剧烈的胀痛传来,如同几日没有吃过饭食,又匆忙之间吃掉了那些天中亏欠的一切,剧痛难耐,而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吃的更多。 第九十二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一) 痛。 剧痛。 灵力的涌入,让肉身剧烈鼓涨,七魄快速转动,气血,筋骨,脏腑内,有无数隆起,影子,在灵力中显露,凝形。 十道。 二十道。 百道。 虚影凝实,幻化成如七魄一般的小人,衣帽颜色各异,面上或喜或悲,或贪婪,或慈善,或狰狞,或阴毒,各不相同。 命魂边,随着神明凝形,血色青年再一挥手,又有无数鬼佛涌入皇文帝书。 “嗡!” 皇文帝书一颤,其上,龙凤嘶鸣一声,化作了两汪清泉,泉水清澈,涌入鬼佛之中,一片片代表着阴暗的黑烟,在泉水的洗涤下,立时消散。 肉身外,七魄投影变得更加清晰,身边闪烁着各色光芒,似要从肉身中走出一般。 “噗。” 眉心间,钢钉剧烈跳动几下,七魄神内,有无数丝线从头颅,身子,四肢中涌出,密密麻麻,闪烁着各色光芒,瞬间将七魄包裹其中。肉身上,丝线升起的瞬间,七魄似被牵引一般,运转一顿,浩大的灵力,冲击着他的血肉,脏腑,筋骨,皮膜。 “噗噗噗噗。” 血肉崩溃,脏腑龟裂,筋断骨折。 “看到了么?就是这样,曾经多少天骄觉得自己于总不同,想要走出不同的道路,可结果……” 沙河摇头叹息一下,古今来,多少天骄纵横,精彩艳艳?可现在,又在哪里? “该死的。” “受不住了。” “原以为有神明支撑,肉身足矣承受,不想还是大意了。” 杜林心中焦急,肉身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胎光,爽灵二魂,哪怕有神识依附,也到了失控边缘。 识海中,黑白黄三色光芒交相闪烁,在闪烁间,命魂的明黄色,打破了平静,渐渐的,愈加璀璨,甚至隐隐中已经开始吞噬胎光,爽灵二魂的魂力。 东北角,被压制的灰黑色雾气在三魂闪耀间,变得愈加深邃,符文明灭间,似露出了井口的模样,其中有魔音缭绕,伴随着一声声咆哮嘶吼,有铁索声响。 “三魂,出!” 继续下去,识海恐将崩溃,怒吼一声,杜林默念经文,心中一动。 “嗡。” 肉身上,幽精魂身子一抖,回归头顶三尺,明黄色光芒下垂,照耀肉身。 左肩,胎光魂自识海迈出,盘膝于左肩之上,手指掐动间,身边似有无数丝线浮现,缠绕。 右肩,爽灵魂从肩上浮现,端坐右肩,手掌转动,眼前,天网上,那些厉鬼幻化的鬼佛在他的眼中立时变成了一道道欲望,或贪婪,或愤恨,或嫉妒,或嗜血。 三魂出体,悬于双肩头顶,脑上,有一道强光升起,似一道桥梁,融入天地。 “咔。” 肉身上,一道清脆了碎裂声传出,无形间似有什么隔膜被打碎了一般,自丹田内的无需运转,疯狂转动,一道道魂力,在三魂上不断凝实。 眼前,发生了一阵扭曲,原本命魂眼中的世界,再次变得丰富了起来,阴阳世界中,除黑白之外,又多了不一样的色彩,红黄蓝绿青灰紫,在阴阳世界浮现,如光斑,又似烟尘;一道道丝线缠绕阴阳之中,若是仔细观看便会发现,无论是草木,或是顽石,或多或少的,都有丝线缠绕其上,尤其天网上的那些佛陀,一个个如同蚕茧一般,被丝线缠绕的密密麻麻。 “爽灵魂掌欲望,那些色彩,是人情绪所化,在上面,我能感受到情绪的变换。” 一道紫色光斑浮现眼前,不需触碰,其上那种绝望到了恐慌的感觉,被他清晰的感知。 “肉身七魄,生于脏腑,主宰兴衰,同时也是七情幻化,这些色彩,倒是和七魄能够对应的上。” “胎光魂掌机谋,是计谋的谋,也是谋断的谋,那些丝线,是人脑中谋算?” 他心中不解,身前再有鬼佛靠近,杜林驱动神识向前,只是还未接近,那鬼佛似提前感应到了一般,略显惊恐,急速逃离。 皇文帝书依旧,灵力不断注入,肉身内,脏腑崩溃,筋骨碎裂,血肉泯灭,便是那些神明,也在这灵力的冲击下不断崩溃,又在一道道天地之力的涌入下,快速的修复,重组。 剧痛。 三魂出体,沟通天地,天间,有丝丝天地之力坠下,沿三魂涌入肉身,脚下,阴煞之气汹涌。 “魂出体,沟通了天地,体内七魄神生成,镇守脏腑,不妙的是肉身已经有些失控,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要坚持下去,哪怕是错的!” 看了眼四周,烟雾弥漫,血色青年在雾气中伫立,似笑非笑,沙河,沙渐两人在开辟的小世界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举动。 群狼窥视,可这一切的结果,都是自作自受,若非之前一位自大,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杜林一咬牙,默念经文,手指一动。 外气炼体,内气淬魂,三魂沟通天地后,肉身气血再次淬炼,胸前,阴司令牌隐隐浮现,一阵阵阴煞气息与天地之力交融。 温暖,冰寒,几种气力下,他的肉身气息不断变换,时而冰冷,时而阴森,时而让人如沐春风,不变的是不断膨胀的体型。 “九窍,开!” 丹田中,内气旋绕,随着杜林一声怒吼,如喷涌的洪水,瞬间涌出。 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 沿六阴六阳经转动,转动间,一道道穴位破开,体内不断传出‘噗噗’声响。 “砰。” 经脉上,主穴贯通,贯通间,他身子不断的颤抖,那些不断涌入肉身的灵力,无数道的穴位,在贯通的瞬间,如鲸吸一般,疯狂涌入。 “砰砰砰” 肉身记述的干瘪下去,眨眼间,变的如只剩下皮包骨的模样。 身外,命魂一颤,双眼睁开,手指对皇文帝书遥遥一指,那龙凤所化清泉‘噗’的一下化作漫天雨滴散开。 “嗤嗤嗤。” 在清泉下,鬼佛毫无反抗,触之者死,化作丝丝灵气,涌入肉身。 “恩?” 血色青年轻咦一声,眉毛一立,眼中略显阴沉。 “没有爆体而亡,穴位吞噬灵力?怎么回事儿?” 第九十三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二) ‘灵’的力量,比天地之力更加纯粹,若是缓缓吞噬,可以洗涤肉身,凝现神明,可若是绵绵细雨变成了滔天的巨浪,不但毫无好处,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灾难。 绵绵细雨,滋润土地,瓢泼大雨,足矣冲毁一切,无数天才之所以在此失败,便因为无法衡量细雨和瓢泼大雨间的标准,每个人肉身的极限各部相同,或多或少存在这差异,多,肉身崩溃,少,神明萎靡,毫无作用。 神明是肉身之神,也是灵魂之神,掌管人身生死灾衰,每一道神明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可替代,当肉身神明无数次在重聚中冲散,崩溃中产生的‘灵’,对肉身是一种巨大的负担,有规则枷锁封锁,无法向外释放,在灵力不断的注入下,肉身神明最终将被规则枷锁,‘灵’力,神明破碎后产生的紊乱气息联合绞杀,直至最终消散,于肉身之中再无法凝聚。 一道神明死去,肉身便将失去一种束缚,一种掌控。发神死去,一身头发枯死,五万红尘丝,每一根,都独一无二,神通之后,都可融合一道规则神通。 毛神死去,一身毛发脱落,封闭了毛孔,肉身似蛋壳般,光滑圆润,可肉身杂质,再无法排除,除了三魂开识海进出肉身,七魄走魂门出入之外,十万八千神,再无出窍可能。 骨神死去,一身骨骼泯灭,肉身再无支撑,只剩一团血肉。 血肉神死去,一身血肉消散。 筋神死去,大筋消失。 脏腑神死去,五脏六腑消失,肉身枯萎,七魄再无栖息之地。 肉身神明,始终居于人身,只是平日不显,以肉身凡胎,无法感应,可当灵力注入,肉身神明不断泯灭,肉身便如失去了头马的马群,失去了头目,当身外又有群狼窥视之后,四分五裂,成了唯一的结果。 神明覆灭了之后,失去枷锁规则束缚,不断膨胀,无法消耗体内打量的灵力,最终……崩溃。 规则枷锁,是束缚,同时对于肉身也是一种保护。 血色青年不能理解的也正是如此。 他能够清晰感应到,杜林肉身神明,在灵力的冲击下,几次崩溃,体内灵力,更是在神明凝形,崩溃之间,变得紊乱异常,可此时杜林内气经六阴六阳经,想要开启九窍,打通了身体大穴之后,那些穴位却诡异的吞掉了体内所有灵力。 他皱眉抬头,双目殷红,脑海中,杜林的肉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或大火笑的旋涡,在他肉身所在位置疯狂的吞噬,尤其位于胸前,有一道明异于常理的孔洞,似黑洞一般,对那些灵力疯狂掠夺。 他几次尝试,召回了天网,可那些旋涡,似有灵智一般,在皇文帝书停止了灵力输入瞬间,停止一切,似乎它们的存在,只为了保存肉身不破。 “该死!” “你要吞,就让你吞了个够,这些年间,还没有第四个人走出不同的道路,你若是能够走出,杀掉一个走出了自己道路的武者,也是一种成就。” 他咬牙,手臂一挥,大袖上,天网化作了一道流光,不再似之前一般等着皇文帝书吞噬,而是瞬间涌去,甚至不需龙凤泉洗涤,那些鬼佛在空中之时,一身的魔意便以退去,只剩下无比精纯的力量,带着一丝佛性,涌入皇文帝书,进入杜林体内。 “嗤。” 灵力注入,无需杜林催动,体内穴位大开,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旋涡,好似无底洞一般,在阴司令牌的带领下,对那灵力疯狂吞噬。 杜林此时无暇其他,对于阴司令牌,体内穴位对于灵力的吞噬,虽然惊诧,却也并不意外,几日之前,他便发现了阴司令牌的秒处,吞噬阴煞气息的同时,除天地阳气之外,似乎能够吞噬一切,意外的是,在内气游经经脉,开启了身体大穴之后,阴司令牌催动下,居然能够调动身体穴位,对灵力的吞噬。 肉身,正在不断的重组,刚刚摧毁的肉身神明,正再次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成型,从表象看去,甚至比当初更加的完美,一身气息流落,仿佛真人一般。 大**,随着灵力的吞噬,肉身上似又一次的经历了淬炼一般,仿佛又使不完的力气,握拳抬腿之间,如有天崩地裂的威能。 “阴司令牌,自从得到之后,几次变换,虽然依旧不清楚这初入阴司的凭证还有什么妙处,可单单近些时日的表现,价值便完全不在地皇文之下。” 心中念叨一下,三魂中,神识一动,调动一身气息,沿经脉游动。 第九十四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三) 聚气成丝,出于丹田,沿任脉而上,经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十八大穴,至于口前,与口齿之间,舌抵之下旋绕。 三魂颤动,引天地之力入口,齿间旋绕,又入喉间转动。 “咔。” 内气盘旋,外气转动,于口间相融,在舌抵之下,二气相融之后,一声轻响传出,一个细小的旋涡生成,生成瞬间,杜林身子一颤。 “舌窍,开!” 舌根下,旋涡中,一丝孔洞链接了经脉,贯通了内外,不需他刻意催动,那旋涡快速转动,转动之间,内外二气不断交融,吐息之间,似有淡淡香气与喉间舌下旋绕。 “世间凡具九窍者,皆可修行成仙。” “九窍,人身之根,鬼神沟通天地之处,肉身神明栖息之所。” “口鼻眼耳阳七窍,神明观测天地之处,人身所见,所闻,所听,所辨,所嗅,具是神明透过七窍,对世界认知。” “前后二阴窍,是邪祟排泄之所,也是浊气沉积之处,有肉身邪神,恶神,魔意,隐于其中。” “七窍全开,神明显形,七魄融于七窍,聚三灯,点魂火,九窍全开,阴阳贯通,肉身超凡脱俗,跳出肉体凡胎,待斩断肉身枷锁,可神明出体,邪秽不近,邪魔不侵,凝练三魂九窍之后,更可穿梭与阴阳之间。” 心中,响起对于九窍记载,舌本下,那一道细小的旋涡转动间,肉身内驳杂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精纯。 灵力,阴煞气息,天地之力,内气,在舌下旋涡转动之间,已经隐隐有了相融的趋势,身外三魂,颜色变得更加精纯,腹中七魄,在舌窍开启下,显露在外的模样愈加凝实,只是眉心间那一根钢钉,也变得愈加深邃。 “无论灵力,阴煞气息,天地之力,内外二气,或是魂力,都是这天地之间的气力,本为一体,只有阴阳之分,同根同源。开舌窍,已有相融趋势,若是七窍全开,应该能够彻底凝为一体。” 杜林心中一动,如此驳杂的气息,这些天让他颇费脑筋,却不想如今只是开了舌窍,便有了相融的趋势,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见闻。 “今日开窍,超凡脱俗!” “嗤。” 体内,气息流转,丹田之中,内气沿任脉而上,聚于颅内风府,三魂轻动,掐动手诀,天地间,灵力垂落,一分为六,聚拢与鼻下,眼前,耳边。 “眼窍,开!” “鼻窍,开!” “耳窍,开!” “开开开!” 风府之中,随着杜林几声历喝,内气转动间,一分为六,两道直达鼻下天香,两道直抵耳畔听宫,两道直抵眼角晴明。 穴位中,内气流转,许是之前肉身大穴对于灵力的吞噬,有莹莹气息流落,内气刚一注入,便立时有了溢散之意。 “嗤。” 吐息之间,舌抵下,舌窍颤动,鼻息下,外气游走鼻内,融于血肉,与天**内气相撞。 眼前,外气融于眼,双眼闪烁之间,涌入晴明。 耳畔,外气入耳,直抵听宫。 “嗤。” “嗤嗤嗤!” 眼内,鼻下,耳间,穴位颤动,内外交融间,一道道声响传出。 “咔。” “咔咔。” 又有六道旋涡,自脑中颅内浮现,针尖大小,不断转动,转动间,天地之力涌入,肉身内,那些驳杂的气息,无论是阴煞之气,气血之力,灵力,或是内气,都在这七窍转动间快速的转换。 一成。 两成。 三成四层。 几乎眨眼之间,体内的气息完全幻做内气,聚于丹田之内,血肉之中,经脉大穴,更是在这转换中变得愈加宽阔。 三魂处,皇文帝书吞噬的灵力不在直达肉身,而是经七窍,入经脉。 六阴六阳经,奇经八脉,在内气涌入下,急速扩张,只是眨眼间,便拓宽了一倍不止,其上大穴,更似无底洞一般,对于内气的吞噬,没有终点。皇文帝书已经不需命魂超控,血色青年近乎驱赶一般,无数鬼佛化作巨浪涌入,哪怕如此,也依旧不能满足周身大穴的吞噬。 穴位中,仿佛扩大了无数倍的七窍关,一个个旋涡转动间,还不等融入丹田,便已经被吞噬一空,尤其心间阴司令牌形成的黑洞,更是将那些气息吞噬了一半不止,依旧没有显露处任何饱和的意思,而就在大穴吞噬间,那些穴位上的旋涡,变得越来越大。 七窍颤动一下,一个个旋涡,进入身子,舌窍隐于舌根,眼窍落于眼下,鼻窍归于鼻内,耳窍进入耳中。 “砰。” 有了阳七窍经验,杜林不需多想,运转内气,直抵阴二窍,一声轻响之后,二窍贯通。 “轰。” 阴阳贯通,九窍全开,身上,七魄神猛的颤抖,眉心间,似那钢钉都变得模糊了一些。在阴二窍开通时,胎光,爽灵,幽精三魂一颤,识海中,风起云涌。 阴阳转动间,代表命魂的明黄色光芒盛,照亮识海,明黄色烟云之中,有一扇大门浮现,阳七窍跳动一下,那大门立时变得清晰起来。 门高过丈,颜色深黑,五十根门钉呈现人头模样,只是没有瞳孔,没有鼻息,没有嘴巴,缺了耳朵。 七窍再跳,那门上,门钉缺少的位置,七道旋涡呈现,形成了一副完整的人脸,旋涡转动中,那些门钉渐渐变换,只消片刻,与他的面貌变得完全相同。 “咻。” 头上,命魂一颤,眉心间,一道明黄色光芒沿天灵融入识海,直抵门户之上,眉心之间。 ‘嘎吱’,明黄色光芒涌入,大门上,人脸跳动一下,一声轻响后,似有人在门内打开了门户一般,大门大开。 自门内,一股苍凉的气息传出。 “噗噗噗噗。” 门上,七道旋涡快走转动,转动间,大门吱吱作响,在门内气息被吞噬一空的同时,两扇大门在旋涡的吞噬下,轰然碎裂。 “眼,耳,鼻,舌,身,意,六识!” 七窍中,一声脆响,肉身上,一道丝线形成的枷锁碎裂。 “忽。” 命魂一颤,身上猛地抖动一下,抖动间,在脑后,有一层淡淡的光圈升起,光圈不大,略显暗淡,颜色虽也是明黄,可相比命魂上的纯粹,却相差许多。 “开窍了!” 一直训斥沙渐的沙河在杜林命魂跳动瞬间,面目一凝。 “成功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沙渐双眼闪烁一下。 “成功了?” 血色青年手中顿了一下,口中念咒,左手掐诀,右手在眉间一指,眼前一划:“九窍开了,命魂中也开启了六识,七魄凝形,只待七魄凝灯,三魂点……嗯?”他话语一顿,面色一动,在看向杜林时,面目中透着古怪:“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天才,惊才艳艳之辈,能够走出除三位之外不同的道路,原来,不过是依靠了那位的手段,阴司令牌?有趣,一身大穴全开,自此之后,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他人十倍百倍的资源,看你如何修炼。” 第九十五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四) 血色青年低喃间,杜林识海内,爽灵,胎光二魂形成的阴阳中,又有两党门户浮现,如之前命魂一般,胎光,爽灵二魂一颤,自眉心间,一缕魂光浮现门上。 “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界,开。” 胎光魂一颤,识海中,门户大开,气息流露间,门户破碎,与胎光魂光融为一体。 “嗤。” 胎光魂头顶,有淡灰色光圈浮现,其中似有淡淡光斑漂浮,而在识海中,那门户破碎之后,与魂光相融瞬间,一道道莹虫大小的光斑急速浮现,只是闪烁了几下后,再无踪迹。 “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界,开!” 黑色烟云中,门户破碎,爽灵魂上,似雾气一般的光圈升起,似实似虚,缭绕之间,飘忽不定,其中似有一双手掌,不断拨弄。 “九窍十八界,六尘,六根,六识!” 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十八界之根,人身直之本。 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依六根而生,为身外六尘。 六识:眼,耳,鼻,舌,身,意;一切意识幻化,识觉之基。 十八界大开,与识海中,与三魂之光相融,阴阳之间,命魂光芒普照之下,识海内,变得愈发璀璨。 三魂脑后,光圈闪烁之间,轻轻一震,识海内,风起云涌,明黄色魂云中,有根须状丝线浮现,只需片刻,扎根识海。白色魂云中有光斑点点,不断闪烁明灭,丝丝光斑吞噬了魂云盘旋于命魂魂气四周,星星点点,如雾气烟云,又似树杈枝叶。黑色魂云中,有一双大手幻化,在云气中轻轻拨弄,只需几下,魂云消散,融于命魂魂光,融于胎光魂光。 “嗤。” 识海一颤,三魂魂光,有阴阳图案,猛然转变,片刻云涌之间,再看过去,已经变成巨树模样。 其木参天,颜色明黄,有白色光芒旋绕四周,枝繁叶茂,叶片上纹路乳白,颜色漆黑,有光斑点点不断闪烁。 “轰。” 巨木生成瞬间,猛的一晃,位于识海东北角落,那豆粒大小的灰黑色雾气归于巨木东北角的一颗枝杈之上。 “嗤嗤嗤。” 识海中,雾气翻涌,乾坤颠倒,那巨木的模样不断变换,只是瞬间,便再见不到枝杈根须,上不见天,下不见地。 识海世界在巨木形成瞬间,那片出窍之时,被三魂撑开的空间再次归于混沌。 脚下,深不见底,头顶,望不到天,神识探测不到的地下,有无数根须垂落。其下,一片虚无,却异常的阴森,似有阵阵哀嚎,锁链声响不断流出,如同九幽。 顶端,枝杈叶片之中,有一道道丝线缠绕其上,不断的切割黑色的叶片,明黄色的枝杈,而那些叶片枝杈上,随着乳白色光芒不断闪烁,枝杈叶片仿佛活物一般,不断的破解,躲避那些丝线的缠绕,而在丝线之上,雷音滚滚,电闪雷鸣间,层层叠叠的黑云不断下坠,有天地威压,在下坠中,不断幻做丝线垂落。 “九窍十八界开启,按照薛文姬当初所讲,九窍全开,十八界开启,以一身气血幻化魂灯,引三魂入主,以此超凡脱俗,通过吞噬天地之力,吸食天地精华,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肉身辟谷,超凡脱俗,。 开窍三期,前期开九窍十八界,凝人身三灯;中期三魂入主,引导气血运转流动;后期沟通阴阳,气血循环于九窍之间,可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关于七魄神,当初薛文姬并未讲述,地皇文中,对于开窍记载也没有七魄神的描述,反倒是开窍之后,在脱胎换骨时,有关于七魄记述‘引气入体,于脏腑之中凝练,显现七魄,七魄神成,者一身气血不衰’。 杜林想了一下,大致猜测出了其中的缘由。 当日得皇文帝书,与地皇文结合之后,驱神御鬼,甚至施展之中,可通过皇文帝书吞噬的魂魄,肉身化作鬼神,施展鬼神手段。可似乎在阴司令牌融入肉身之后,己身吞噬阴煞之气,打乱了肉身气息,皇文帝书变得可以吞噬时间之‘灵’,一切鬼仙佛,所有不具备肉身,魂念所成,皆可吞噬,而在吞噬之后,化作灵力滋补肉身。 这灵力一不洗涤血肉,二不淬炼筋骨,反倒是在涌入身子后,通过脏腑吸收,肉身神明不断的凝实,显形。 “七魄神提前显现,甚至肉身之中,在灵力滋补之下,令有无数神明幻化而成,提前凝神,周身大穴更是在疯狂的吞噬鬼佛灵力,虽然可能会对我只有的修行之路产生影响,可眼下安危生死,比未来道路更加重要。” “何况,与众不同,这不正是这些时日间,我一直所追求的么?” 心中念叨着,杜林面色一正,而就在他低喃的同时,识海中那巨木幻化消失瞬间,头上双肩,三魂一颤,一股天地之力混合三魂三光,经七窍,入肉身。 周遭大穴,旋涡转动,只是还未吞噬,上面三色魂光一闪,一道道符文亮起间,大穴所化的旋涡立时后退,甚至有躲避不及者,在触碰瞬间,旋涡破碎,所吞噬灵力,瞬间涌出,融于那丝气力之上。 “砰。” “砰砰砰。” 一道道旋涡破碎,那光芒出现在腹中之时,已经变得手指粗细,其上黄白黑三色闪动,又有无数符文在这闪烁之中明灭。 “嗤。” 三色光芒碎裂,化作四道流光,涌入尸狗,吞贼,臭肺,伏矢四魄眉心。 “砰。” 心内,尸狗魄眉心一闪,化作红色流光涌出,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阴肺经,至耳上角,入络脑,于双目之内浮现,肉身外,眼底中,有红色尸狗魄投影,在眼前浮现。 肝内,吞贼魄一颤,化作白芒,沿足太阴脾经,手阳明大肠经涌动,循喉咙,抵舌本,入齿间。肉身外,唇齿间,有白色吞贼魄齿间浮现。 肺中,臭肺魄化作紫色电芒,足少阴肾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现于鼻息之下。 胃中,伏矢魄化作青色流光,现于双耳两侧。 “嗡。” 肉身外,四魄投影于七窍之外,空中,猛地颤动一下,天网上,那些鬼佛身子一抖,哪怕血色青年驭使的动作动顿了一下,皇文帝书上,四魄显化瞬间,猛地震动,龙凤两汪清泉中,有阵阵鸣啸传出。 “嗤。” 四魄投影,似消耗了大量气力,眉心间猛地颤动一下,四道钢钉的颜色变得愈发深邃,隐隐中,似有拖动锁链的声响在其中传出,还不等杜林仔细观测,其上流光一闪,一阵符文闪烁之后,四魄投影与身前消散。 第九十六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五) “嗡。” 周身三尺,一道道残影浮现,正是人身神明。尸狗,吞贼,臭肺,伏矢四魄消散瞬间,三魂一颤,黑白黄三色光芒之下,肉身气血汹涌,沿经脉而上。 “这是,真的走出了第四条路?” 沙河目光一定,压下心中惊惧,他不似血色少年,能够看清杜林体内一切,可当杜林双肩头顶,影影绰绰有三盏孤灯浮现时,他瞬间明悟一切。 “魂灯,一身气血生机所化,七魄化盏,盛放生机,三魂点灯,沟通天地;魂为人身之精,魄是肉体之灵,魂不熄,则神不朽,魄不灭,则灵永恒。” “三魂七魄,气血修士的根基,魂灯点燃,超凡脱俗。” “杀了他!” 沙河眉毛一立,一步走出开辟的小世界,面上与沙渐交谈时的和善消去。 气血修士,神族,争斗数年,他生存的年代,哪怕有佛主镇压,依旧不能阻止相互间的攻伐,斩杀对此天骄,已经成为了融入骨子里的念想。 “嗤。” 虚空中,一阵涟漪,天网上,那些鬼佛轻颤一下,血色青年笑着看了一眼,一摆手,滚滚黑烟在沙河与杜林之间露出了一道缝隙。 “狗咬狗?” 他嗤笑一声后,面目一正,看向洞口处,徒然变得森寒:“早就到了,还躲什么?这些年间一直在我身边絮叨,诵经念佛,加固我身上封印,该死。区区出窍后期,若是在往日,只需挥挥手,便可让你魂飞魄散。” “嗤。” 他手臂一摆,一道梵文向洞孔疾驰,‘砰’的一声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洞口处,在烟尘散去之后,姜黎的身子清晰浮现,而在姜黎身后,一个身子枯瘦中年和尚,手持念珠,双目中,尽是苦涩。 “阿弥陀佛,始祖即以圆寂,又何必如此叨扰世人?遁入魔门,便以不在是佛,得罪了。” 他高诵一声佛号,手中念珠掐动间,脑后,有一道佛光升起,佛光内,有一尊佛盘膝而坐,正是自己的模样。 “修自己?坚信自我是佛?难怪,所有人都死去了,只有你还活着。看你年岁不大,已经修成了一道佛光,如此毅力,即便是当年,也是精彩艳艳之辈,如此,可惜了。” 神修图腾,仙修魂魄,佛,修佛光。佛光一道,便是相对神族化灵,气血修士的开窍,尤其难得,那和尚并非修炼佛门之佛,而是自我。 自我,本我,即便是在佛门之中,也少有修行,以来修行困难,不似其他修行,可观想佛陀,佛主;二来自佛主创立佛门,少有修成之人,便是佛主当年对于本我,自我的认知,也并未成功。 佛主于灵山大雷音寺许下宏愿,欲斩断一切因果,最终未成圆寂,而魔意,未曾不是当日那大愿反噬的结果。 谈论中,沙河以至杜林身前,一身灵气所化的身子,在虚空中穿梭,毫不受阻。 “嗤。” 他手指掐动,眉心间命符一闪后,凝实的身子变得虚幻起来,而在身子虚幻之时,身上有一道符文闪烁,构成了一副山水模样的世界。 “仅剩这一丝残魂,也只剩下化灵的修为了,不知还能发挥出往日多少实力,不过,对付一个区区刚刚踏入出窍的小子,足够了。 初开九窍十八界,恐怕符文都不懂得,何况其他秘术,不过那卷轴诡异,要小心一些。” 身上闪烁,姜黎出现时,他微微皱眉,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可只是心中一转,便放到了脑后:“乖孙,今儿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神族术法。” 沙河身子一动,手指在眉心间点,一道灵力注入命符。身上,那山水图案猛地变得真实起来,其中鸟语花香,祥云缠绕山间,雨落山溪,激流自天而降,有一青年模样的男子,站在一片山谷之间,举头望天,模样与沙河相似,只是那一身的气势,强大太多,一身出尘的气息更是完美的道尽了什么是道风仙骨,举手投足间,似能引起天地颤动,眼中尽是缅怀之色。 “我当年生在部落,也曾见风起云涌,彼时天地混乱,哪怕有佛主镇压,依旧征战不休。妖鬼魔仙,那些年间,斩杀无数,哪怕同族之人,为机缘,也曾下过狠手。” “修行三百年,终得神主看重,传唤身边,日夜跟随。” “虽未名列三千主神,可当年地位,只高不低,只是名声不显,在神族与外界,不似三千主神一般闻名。” 低喃间,引得山水震动,世界轰鸣,沙河一身的气息,渐渐攀升,身子在山水间,也变得虚幻起来,似一阵风,似一道云。 “后来,佛主陨落,神主欲一统世界,却一夜间于神宫消失,再无消息。天地大变,神族分崩离析,我……” “带部落归于荒野,多年征战下,一身暗伤终于爆发,自此,身死道消,只留一缕残魂,存在世间。” 世界清明,一道声音低喃,沙河曾经的位置,仅剩下一双眼睛带着缅怀之色,注视着那天,那地。 “嗡。” 最后一字落下瞬间,山水崩碎,一道残影自那世界中走出。 “咔。” 虚空,微微颤抖一下,沙河幻成一个与沙渐身子相似的中年。灵气凝实的身子上,那山水图案清晰浮现,闪灭之间,似能够勾人魂魄,让人不知觉的坠入其中。 “图腾有山水鸟兽,也有神邸仙魔,万物有灵,需供奉,观想。我的图腾,是当日初见神山时见闻,将神山模样,以修为刻于肉身,多年观想下,以融入了魂中。不论何种图腾,为的是将天地之灵,纳入身魂,以此合一,图腾,便是人的第二魂魄,第二肉身,无论打斗厮杀,或修行悟道,都需要图腾幻化。” 声音飘忽,在石室中响起,似是自语,更像是对沙渐讲述,突兀间,沙河的声音顿了一下,空中,天网抖动一下,无数鬼佛汹涌。 “罢了,这些事儿,你自己领悟。” “神山印,起!” 沙河身上符文又闪,身上图腾闪灭,那山水在胸前凝聚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光团,随着他一声历喝,汹涌而出,在空中,幻化成一方令牌。 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符文缭绕间,有阵阵威压袭来,那些鬼佛,触之即溃,便是血色青年也微微皱眉,看向了沙河。 第九十七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六) “麻烦。” 轻声念叨一句,他手臂一挥,天网一颤,网结间,那些佛陀高诵经文,阵阵梵音间,在杜林与沙河身边,黑云倒卷,片刻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 “阿弥陀佛。” 血色青年,第二次诵佛,他身上血衣闪烁,梵文明灭之间,变成了一副明黄袈裟。手掐念珠,身披袈裟,似乎一身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一尊佛陀一般,驻于世间。 “大师……” “走吧,你我间缘分,自此已尽。” 姜黎还要说谢什么,和尚笑了一下,手臂一挥,浓烟中掀起一阵涟漪,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远去,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沙渐身边。 “姜黎……” 沙渐手持长刀,脚步向后一退,神色警惕。 “滚。” 姜黎历喝一声,隐隐间能够感受到体内一股中正平和之力缓慢游动,彩凤图腾眉心间,更是有一道卍字佛印若隐若现。 “今日恩情,若有来日,定当以死相报。” 一身气息,发生了说不清的变化,不似之前一般暴戾,再抬头时,浓烟阻隔视线,和尚的身影,已再不可见。 “疾。” “修自我如何?不惧时间邪秽鬼神,一道不惧,两道不惧,这千道万道,还不能破了你的身?” 血色青年念珠一抖,身上长袍化作梵文流光,向和尚疾驰。网结中,无数鬼佛瞬间汹涌,沿着袈裟的方向而去。 “我修行的,不是什么自我,佛……施主……你恐怕误会了。” 和尚面露疾苦,不喜不悲,对血色青年的称谓,连续换了三个,最终摇了摇头,还是以你替代。 “昔年唐皇受蛊惑,盛唐灭佛,几年之间佛门净土覆灭,我等九人侥幸逃脱,原本要去西域,却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蛇岛。” “蛇岛艰难,有恰逢封印松动,几位师叔师兄,相继故去,最终只剩下我,苦苦支撑,近百十年间,倒也明悟了一些道理,不知对错,还请指正。” 说着话,和尚大袖一挥,杜林身边,一直觉得有些古怪的蒲团猛上,两道明黄色梵文升起,升起间,一道卍字佛印在蒲团正中隐现,随着他一声佛号,那蒲团化作一道黄芒,来到近前。 “阿弥陀佛。” 他面露缅怀,蒲团上,有着半生记忆,苦辣酸甜,身子一抖,盘坐其上,就在坐下瞬间,脑后,那道佛光中的佛陀猛地颤动一下。 “嗤嗤嗤!” 大殿前,八道蒲团化作八道流光,瞬间出现在和尚身边,排列顺序,与之前完全相同。 “昔日佛主未成佛前,曾以身喂魔,今日和尚倒是要效仿佛主,称一称阁下的手段。” 说话间,脑后,佛陀一颤,从佛光中走出,盘坐蒲团,就在坐下瞬间,身边八道蒲团上,光芒一闪,有八道虚影浮现。 “称量我的手段,野心倒是不小。” 血色青年从烟雾中走出,身子已经来到和尚身前,手中一杆长棍幻化,其上有九道盘龙缭绕云间。 那八道身影瞬间凝实,露出原本模样,具是身披袈裟,脑上铮亮,面目上,与常人无异,或高或矮,或瘦或胖。 “师叔,师兄,一别百年,好久不见。” 面色中,露出一丝苦涩,八道残影,面露关切,随着蒲团上佛陀诵经,化作八道流光,融入其中。 “嗤嗤嗤。” 光芒耀眼,八道残识融入之后,佛陀上,有九头十八臂显化,或诵经,或掐诀,于蒲团上缓缓升起。 和尚双手合十与胸前,嘴巴闭合,其模样似在诵经。 “找死!” “即便融合了残识,也不过相当于出窍后期修为,哪怕佛门功法本就克制邪魔,又能如何?想以身化界,如当年那蠢驴一般,也不看看自己的能耐。” “自大,狂妄,真不知这些年,怎么活到的现在。” 血色青年长棍一挥,九道蒲团尽皆岁灭碎裂,他手臂一挥,无数鬼佛汹涌,进入那和尚肉身之中。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升起,佛陀悬于头顶,诵经念佛,掐动指决,肉身上,黑烟滚滚而入,瞬间将其身影淹没。 …… “看来,只有破开了肉身枷锁,才能凝聚魂灯,哪怕是七魄神已经显形,枷锁不破,也不能凝灯,出窍。” 双肩头顶,虚空隐隐割裂,三盏古灯,在阴阳中若隐若现,灯高三寸三分,与三魂一般大小,悬于肉身双肩头顶三寸三分之上,模样古朴,三足两耳,倒像极了鼎的模样,灯盏上,有七道浮雕清晰显露,色彩各异,红白黄绿青蓝紫,与七魄神模样完全相同。 尸狗,吞贼,臭肺,伏矢四魄几次凝聚,却都在投影附于灯盏瞬间破灭,七窍中,四魄眉心钢钉不断闪烁着悠悠光芒,随着他几次试探,变得愈加璀璨,甚至在试探之中,便是四魄都变得有些虚化,三魂悬于头顶,更是在几次试探中,断断续续的失去神识的关联。 “恩?” 十八界大开,对于周边危机,感应更加清晰,在沙河跃出小世界瞬间,他便有了清晰的感知。 “死!” 沙河一声历喝,神山印迎风而涨,向杜林疾驰,还未接近,符文闪动间,便有一种天崩的气息铺面而来,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一道印决,而是一座山,一座顶天立地,不可动摇的大山。 “出窍期?当年跟随神主的残魂?今日出窍,正好试一试我的手段。” 沙河的来历与修为,之前血色青年已经说出,刚刚自语中,沙河更将一生经历道出。 杜林双目闪动,心中念叨了一下,手中一摆,皇文帝书幻做一道流光,缠绕肉身身边,三魂不动,身子轰鸣中,内气汹涌,沿经脉而上。 “这些天,一直以皇文帝书作为手段施展,今日出窍,倒是要尝试一下,仙家秘术真正的手段。” “三魂,驭神,驱鬼!” 他手指掐动,内气涌入三魂之中,命魂悬于头顶,一动不动。胎光魂手指掐动间,幻化出一道道残影,而在那残影之中,世界似有一条条的丝线显现,串联。在那些丝线之间,一个个念想,一个个规则急速闪现,神识附于胎光,杜林能够清晰的感知。 “嗤。” 手指掐诀停止,胎光魂手臂一伸,一条青色色线现于身前,手指在上一弹,‘铮’,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出后,爽灵魂身上有一股森然的气息升起。 他双手合十,弯曲,握拳,拳面相接后,那股森然的气息猛然间向四周扩散。 “驱神驭鬼!” “尊太上无极混元宫主之位,一切神明,听我号令。” 第九十八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七) “这是……规则?” 沙渐面色一正,有些骇然的望向杜林。 “规则?” “区区刚入出窍的小辈,怎么可能会掌控规则之力,不过是利用天地之力,运用魂力驱神驭鬼的手段罢了。” 沙河嗤笑一下,手指一指,神山印变得如同磨盘一般大小,转动间,有一道道虚影从中走出,具是道风仙骨,一身出尘的气息,眉心间,似火,似水,似云,似雾,各色图腾闪烁:“神山印是我当年初见神山所创神通,另又截留三千大神一丝气机,如今虽不能发挥万分之一的力量,可若说镇压一个刚刚出窍的小辈,足够了。” “嗤。” 弹动丝线,神识中,一股诡异的感觉升起。 “这是山,这是人,这是……魂。” 隐约间,似身化万物,与世界融合,一道丝线链接三魂,融入烟雾中,将无数鬼佛串联。 沿丝线游走,进入一个个鬼佛之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喜怒,悲凉。 “铮。” 爽灵魂一颤,一股黑烟升起,融入丝线,那些鬼佛身子一震脱离网结,命魂居中,手指一指,无数鬼佛似牵线木偶一般,向大印汹涌。 “疾!” 阴风阵阵,鬼佛汹涌,脱离了大网瞬间,一身佛意尽去,只剩下魔意,向大印靠拢。 “嗤。” “嗤嗤。” 鬼佛汹涌,大印向前,相交间,无数鬼佛消散,而那大印边,三千神的模样随着鬼神汹涌而来,逐渐模糊,甚至乳白色的大印上,都出现了丝丝黑线,不断蔓延。 “想要以鬼神魂魄,污了我的神印?找死。” 沙河目光阴冷,身子一动与大印结合,身化神山印。 “砰。” 鬼佛倒卷,黑烟消散,无数鬼佛崩溃泯灭。 “本就没想这种手段能杀了你!” 杜林脚下一动,再出现时,已经来到沙河身后,双手握拳,一身气血沿经脉疯狂运转。 “大力……金刚拳!” “嗯?” 他挥拳时,洞口处,中年和尚头上的佛陀一颤,隐隐间似有所感应,九个头颅转动,九双眼睛如同穿透了迷雾,看向杜林。 “大力金刚拳,看来,大西白马寺还有传承留下,只是不知哪一位师弟(兄,侄)。” 九个头颅似在交流,看着杜林,点了点头。 “砰。” 拳印破空,其上有血丝弥漫,一拳轰在大印之上,沙河冷笑一声,躲都不躲,大印只是轻轻颤悠一下:“就这点能耐?” “当然,不是。” 杜林咧嘴一笑,脚步向后退了几步,头上三魂闪耀间,爽灵魂突然一颤。 “九窍全开,气血通畅,十八界开启之后,三魂的存在,不再是如之前一般,谋算,保命,而是……能够操控人心!七情六欲,思绪念头!” 他身子一震,气血上涌,周身经脉大穴中,无数内力涌入三魂。 “嗤。” 命魂双目紧闭,不动如山,胎光魂手指快速在虚空拨弄,似弹奏一般,不断有‘铮铮’声传出;爽灵魂居右,手掌交错,不断并拢,分离。 “嗡。” 沙河身边,虚空中突兀有‘嗡嗡’声传出,如无数蚊蝇在耳边旋绕,扰人异常。 声响响动间,虚空震动,割裂,有一道道光满自裂痕中脱离,涌入大印,更有一条条丝线,在大印边缠绕。 “这些手段,能拿我怎样?当年爷爷我随神主厮杀,莫说是你小小的出窍,便是神通境的修士,也斩落了不少,以谋算分析人心,以欲望引人入魔,小手段。” 嗤笑间,化作一道流光向前,‘砰’的一下,大印砸落杜林胸前。如巨石捶胸,杜林踏踏踏向后几步,嘴角溢血。 大印上,虚影幻化,上百残影围绕身前,似撕咬一般,吞噬肉身气血。 “皇文帝书……无用?” 命魂驱动,皇文帝书黄芒一闪,可身边残影丝毫不动,甚至在驱动间,有一道残影涌入皇文帝书上,一口下,龙凤所化清泉被其咬去了一丝。 “是个好东西,不过,神可不是鬼,这神印,是截取三千大神气机,以你的修为,也想驱动,可惜了这一件宝贝。” 大印再撞,杜林吐血后退,脚步略显踉跄,身边虚影变得更加密实,围在身边,吞噬气血,可却无意残魂敢从魂门涌入肉身之中。 “呵。” “呵呵。” 杜林笑了几声,看向沙河,目光变得有些古怪:“结束了。” “什么?”沙河一怔。 “真以为,你稳操胜券?” 面色不变,沙河探测一下自身,没有任何异常,可心中却被杜林看的有些发慌,他道了声‘故弄玄虚’后,至杜林头顶,大印镇压肉身,一步从印中走出,不进反退,手中掐指。 “神山印,蹦!” 身在印下,如泰山压顶,头上好似千斤重担,肉身上,骨骼嘎嘎作响,不断碎裂,可杜林面色中,始终保持着笑意。 笑的古怪,笑的让人头皮发麻。 “嗤。” 一道流光涌入大印,那大印轻颤一下,在他的脑上,轰然炸裂。 “砰!” 碎裂中,每一道碎片都化作残影,杜林几口鲜血喷出,那血腥还未落地,便被数道虚影吞噬,皇文帝书一颤,明黄色光芒下垂,护佑肉身,可三魂立于虚空,却在大印崩碎瞬间,变得虚幻许多。 “死!” 抬头,杜林目光冷冽,左手掐诀,右手一锤前胸。 “砰。” 胸前,一道黑洞浮现,阴煞之气蔓延,所遇残影,触之者死。 “嗤嗤嗤。” 一道道轻烟升起,一个个残影泯灭,而就在阴煞气息浮现瞬间,沙河已经有些虚幻的身上,一道道黑色丝线,沿着身上的图腾快速蔓延。 如清水中的一滴墨迹,瞬间染污了整个身子。 “什么?” 他的脸色,快速转变,时而疯狂,时而狰狞,大喜大悲间,情绪再不收自我掌控,而在情绪转换之间,那些缠绕在身上的丝线不断崩碎,身子在丝线崩碎间,变得愈发虚幻,只是片刻,便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命符漂浮于空。 “以你现在的手段,不可能能够掌控人身情欲,当年即便是那些天才之辈,也不可能,那是……阴司令牌??!” 命符,渐渐消散,只剩一道惊呼在空中回荡。 “先祖!” 沙渐高呼一声,来到近前。 第九十九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八) “他,认得。” “原以为只是如同鬼府令牌,现在看来,这酆都府的进出凭证,恐怕来头不小。” 身上伤势不重,喷了几口鲜血,看着吓人,可在七魄神驱动下,气血运转,已然痊愈。 胸前阴司令牌所化黑洞,渐渐消去。漫天神魂,更是在沙河命符彻底消失那一瞬间,化作了尘埃。 “这些神,能耐都不在鬼佛之下,身上,甚至有一种让人惊惧的气息,可惜了,皇文帝书无法吞噬,否则,转为灵力,肉身内,又将又无数神明诞生,一旦斩了肉身枷锁,出窍身外,单以现在的修为,即便那血色青年,也能尝试一下。”杜林低喃。 洞口处,寂静无声,不似杜林和沙河间的缠斗,不时有轰轰声响。 中年和尚盘坐蒲团,皮膜下,有一道道隆起浮现,似无数小虫在皮膜与血肉之间游动,那些正是鬼神进入了人身,吞噬气血生机的现象。而随着时间推移,他鼻息之间,依旧有无数鬼佛涌入,整个身子,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息,身上,更似蟾蜍一般,看着让人心生厌恶。 和尚头顶,一道道鬼神涌入之后,自肉身之中,有一丝丝佛光自天灵而出,涌入佛陀,自我佛居中,左右各有四个头颅,四头念经,四头诵佛,十八臂或掐诀,或抱印,或合十于胸前。 一道道指肚大小的佛印自佛陀胸前浮现,四角处有‘阿弥陀佛’四字分别镇守,霞光缭绕,字迹似金。佛印上,梵文闪烁明灭,组成段段经文,自佛陀而下,融入了肉身。 “嗤。” 肉身上,有轻烟升起,皮膜下的爬虫涌出,化为青光,融入佛陀之中。 佛陀,愈加凝实。 “好手段。” 血色青年点了点头:“能力不错,虽只是一道佛光,却凝练了自我,能耐不小。” “这次醒来,到也有了不错的见闻,以身噬魔,倒是继承了那些秃驴的虚伪,不过这一身渡化的本事倒是不错。” 他点了点头,手在空中一抓,一根钢钉出现,颜色紫青,模样与杜林所见七魄眉心钢钉完全相同。 “嗤。” 手掌一挥,钢钉钉入和尚手掌,和尚双眼微睁。 “你既是佛主魔念所化,当知世间无不可渡之魔,以术法凝练规则,强行封印肉身,似肉身枷锁,却终究外来手段,一切邪秽,皆是魔,修为,我不如你,论道,你不如我。” 说着话,他双目再闭,头上佛陀掐印,一道佛印之后,那钢钉,如鬼佛一般,在肉身中消散,化作一道丝线,涌入佛陀。 “魔?” “这世间,哪有魔?不过是心念所化,那些秃驴定下了标准,一切违反意愿者,皆是魔。世间不准修道,只准修魔,若是论,当年那秃驴,便是最大的异端,得道于道,成佛之后却大肆打压道人,口念慈悲,下手无情,当年中,有多少人……” 血色青年面色略显狰狞,说话间,本事慷慨愤怒,可渐渐的,变得低沉,直至最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在诉说。 天网围拢和尚身边,网边处,阴阳错乱,似彻底隔绝了他和这世间的联系,皮膜下,一道道隆起起伏消散之间,形成了一种短暂的相持。 天网能镇压灵山佛陀,靠的是无数佛念镇压下,勾勒出真实的世界,使人陷入幻境,坠入地狱。 自家人知自家事儿,他所施展的,不过根据记忆中的天网幻化而成,虽具备威能,却不足万一,何况,其上佛陀,尽是鬼神所化,虽带有一丝佛意,却做不得真,中年和尚以身佛法虽不强横,却精纯无比。佛法本事克制邪魔手段,加上自我佛,又精通渡化之道,一时间天网用处,除了困住他肉身,驱赶鬼神之外,倒彻底的成为了鸡肋一般存在。 …… “你……不甘?” 沉思后,杜林眉毛一立,看向沙渐。 沙渐从连踏了几步,身子飞快后退,双眼猩红,却几乎瞬间被压制下去。 “杜兄,好手段,三魂出窍,又能灭了先祖残魂,在此之前一直隐藏,好心机。” 强敌面前,任何的装腔作势,故作勇猛,都是取死之道,纵然心中恨意万千,恨不得将杜林抽筋扒骨,可面上,却几乎瞬间变得一如往日间的谈笑风声。 “虚伪。” 杜林轻哼一声,其中缘由,自然不会对沙渐讲述,至于沙渐心中恨意,他自然明了。十八界开启,三魂出窍,七魄凝形之后,对于周边感知无比清晰,无论善意恶意,或是危机机缘,都达到了一种顶峰,只需神识转动三魂七魄十八界,那些不经掩饰的欲望自然无法逃脱感知。 可此时沙渐还有用处,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面对。 “皇文帝书,起!” 手指一抬,杜林口中历喝一声,三魂一颤,胎光,爽灵二魂头顶,各有黑白二色烟尘升起,聚于命魂头顶,隐隐间,形成太极团。 命魂盘膝转动,手指掐诀,一道明黄色光芒升空,融入太极。 “嗤。” 皇文帝书一颤,卷轴上,悄然张开了一道缝隙,无数符文,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轰隆隆涌向黑烟,鬼佛。 “那些鬼佛似无边无际,似都是血色青年圈养,在吞噬一些就收手,免得他狗急了跳墙。 可惜,有肉身枷锁羁绊,除三魂之外,其他神明无法出窍,不然,这倒是一场天大的机缘,哪怕是拼着性命,也要咬下极快肥肉。” 灵力涌入肉身,大穴,经脉,丹田,在血肉中淬炼,在脏腑中,凝现一个个虚影。 “切莫贪婪,速走,这是佛主魔念幻化,不是你能应对的!” 中年和尚的声音在脑海中突然响起,接着,那和尚身影在他识海中幻化。 “你灭不掉他?” 和尚摇头。 “联手,也不能奈何?” 和尚笑了一下:“贫僧,不敌。” “小友修炼的是白马寺功法,也算的上我佛门一脉,快快离去,免得多生事端,这是佛主魔意,不可敌对,不要看此时实力与我相当,可那一身血袍,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吞噬世界邪秽,蛇岛有些古怪,似乎封印有地狱之门,一旦让他探寻,不堪设想。” 杜林沉思一下,心中权衡了利弊,觉得和尚说的有理。 “快走。” “离去之后,遇佛门之人,切记小心。” “若有机缘,可去蛮族祖庙一趟,其中封印佛主未成道时道场,当年灭佛,也因道场而起。” 明天上架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些天间,看了许多建议,正在慢慢改正。 书中,有很多不足,希望在码字中,慢慢的改变吧。 第一百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十九) 声音落下,识海中的佛陀再无踪迹,杜林思虑一下,看了眼翻涌的黑烟,一转身,向沙渐疾驰。 “走。” “我知道,你有逃离这里的手段,现在,一起走,不然,你死。” 声音略显冰冷,他出现在沙渐身边,三魂震动,还不等沙渐召唤图腾,便已经将其围拢,看架势,只需沙渐摇头或是反抗,便会立时横死当场。 “有!” “不过,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沙渐目光闪烁一下,心中衡量彼此后,叹息一声:“我来蛇岛,只为佛骨舍利,如今目的不但没有达到,还牵连了先祖神灵,你……” “走还是不走?” 杜林目光冷冽,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一些威胁之意,他身子一颤,气血瞬间翻涌而出,皇文帝书笼罩沙渐头顶:“那是你的事儿,与我何干?” “我没时间去听你的心路历程,你只需答复,走,还是不走。” 沙渐叹息一声,遥遥看向黑雾:“走。” 杜林上前,命魂上,一道明黄色光芒溢散,融入沙渐命魂。 “别动,一些防备的手段,只要听话,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沙渐皱眉:“杜兄倒是小心,沙某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你已经出窍,便是先祖神魂都破灭的了,我自然不会找死。” 说着话,摇了摇头,也不反抗,任凭那气丝融入命符。图腾上,一道明黄色光明自眉心缓缓扩散,很快便蔓延全身,变得略显虚幻。沙渐动了动身子,心中轻轻呼唤几下,命符与图腾之间,似有一层云雾阻隔,紧密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 两人脚步一脉,远处,传来血色青年的一声冷哼。 “哼。” 血色长袍,闪烁着梵文,自黑雾中浮现,向两人疾驰而来。 “都留下吧!” 他声音幽冷,不似之前一般平和,隐隐间,自声音中,似能让人看到九幽地狱,厉鬼嘶嚎。 “嗤。” 一道佛印升起,阻断血衣,黑烟再起,和尚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困住了血衣青年。 “快走!” 三魂世界,已经看不到黑烟中的一切,只剩下一道道霞光,梵文升起。胸腔内,七魄神身子紧绷,不在如之前懒散的模样,一股巨大的危机,在他心间升起。 身子一动,将沙渐提在手中,疾驰两步,来到一片空旷的地点。 “快点。” 黑云笼罩,带着肃杀气息,汹涌而来。 沙渐眉毛一立,看了眼眼前黑云,心知危机,也不耽搁,口中念动几声,自手心间,一张符箓出现,纸张明黄,其上有朱砂勾勒符文,繁琐复杂。 “供先祖神位,神主……” “快。” 谈话间,黑云涌到眼前,无数鬼佛金光大茂,眼中尽是肃杀气息,皇位帝书在虚空颤栗,三魂间,还未接近,便被那道道阴风吹动的飘摇不定,到了这时,杜林心中终于明白了和尚口中的不可敌是什么意思。 沙河说网结上每一个鬼佛都有出窍修为,当初不以为然,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因。 “思而后动,这些时日的总总,莽撞了。” 沙渐情知危急,不在耽搁,牙齿一咬舌尖,‘噗’的一下,鲜血化雾,融入符文之中,那张符纸轻轻颤动。 他舌尖上抵,口中念念,双手手指,更是掐出了一道道残影。 “传送符,起!” 沙渐一声历喝,符纸‘嗤’的一声化作轻烟升起,烟雾中,一股无形的力量蔓延,一道道符文闪烁之间,眼前虚空似被人生生撕裂一般,一道巨大的旋涡自两人身前升起。 “传送符文,当年我族先祖所留,类似神通大术,能够切割空间,只是这些年间,已经失传,这一张,是族内唯二的两张,每次可将两人传送千里之外,只是地点并不确定。”沙渐说完,见杜林没有上前的意思,摇了摇头,心中明白其中意味。 “杜兄倒是警惕。” 说着话,回头看了眼石室,略带不舍,却毫不犹豫的一步迈出。 “嗤。” 空中,那裂缝中,一道涟漪升起,沙渐的身子瞬间变得虚幻起来。 对于传送,杜林有过经历,阴司令牌在白煞操作下,当年就曾将包括薛文姬几人在内,传送几百里外,只是可惜,自融入肉身之后,阴司令牌对于他的召唤毫无反应,一些计划中的事儿,也便无法催动。 那日在沙渐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之后,他便一直默默的留意。 “呜。” 黑烟中,姜黎一步踏出,面色苍白,看了眼沙渐即将消散的身影之后,面色一变,一步踏出便要迈入。 “滚!” 杜林双脚一抬,一脚将姜黎踢入了黑雾。涟漪中,沙渐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只是面目中,带着一丝的古怪之意,似是道别,更想像嘲讽。 杜林手指在眉角一点,命魂一颤,胎光魂上,一道乳白色圈涌入爽灵,爽灵魂双掌交错间,黑白二色化作的流光像沙渐疾驰。 “蠢货,那是传送符文,不是传送阵法,每次施展,只供一人使用。” 姜黎再次出现,模样有些癫狂,眼见着沙渐身影自涟漪中渐渐消散,命符一闪,彩凤化作利箭,向杜林袭来:“留下来,陪我一起死吧。” “咻。” “噗。” 利箭穿透腿,鲜血喷涌,杜林眉头一皱,忍着疼痛向前一步。 “没用的,传送符文,是空间的手段,哪怕你到了出窍,能够斩杀先祖残魂,可这空间的手段,终究无法了解,除了我主动走出,你的手段,伤不到我。 这些天,倒是多谢杜兄照顾,后会无……” 脸上带着猖狂的笑意,沙渐目光嘲讽,只是话未说完,笑容猛然凝固,眼中有丝丝惊惧升起。 “怎么会,你只是出窍,怎么可能破的了空间术法?” 身上,有一道道丝线缠绕,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更是在心间交替升起,原本虚幻的身影再次凝实,眉心间,似有一根钢绳不断将他身体向外拉扯,更恐惧的是,传送的旋涡中,有淡淡的排斥力传出,随着钢绳的拉扯,丝线的缠绕,不断加深,只是片刻,便如同大山一般。 “砰。” 挤压下,沙渐的身子从旋涡中跌出。 “不,不可能。” 沙渐癫狂,间杜林上前,疯狂攻击,身后,姜黎也变得疯癫,对鬼佛入身毫不理会,只知意味攻击杜林。 “有些事儿,书中记述的并不一定便是真实。” “出窍,三魂,这些手段,你不会了解。” 旋涡暗淡,裂缝似会随时消散,杜林一步向前,迈入其中,对沙渐,姜黎俩个人攻击毫不理会。 第一百零一章 佛骨舍利,逃离蛇岛(二十) 嘶吼声渐渐消去,几道伤痕,在七魄神不断运转下,依然止住了鲜血,自从踏入涟漪中,三魂归体,穿梭之间,耳边不断有‘呜呜’声响传出。 一条漆黑的通道,不见重点,通道边,有符文明敏,命魂右眼所见的阴间魂魄,在通道两侧,秘密麻麻,仿佛这整条通道都是鬼魂筑成的一般。 身前,有巨大的吸力让杜林不断向前,天旋地转间,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如同三两岁的年纪,邯郸学步,举手投足间,身子摇摆,站立不稳。 “呜。” “呜呜。” 时间有些漫长,不似之前白煞驱动阴司令牌传送,只是瞬间时光。 “十三息。” “二十七息。” “四十五息。” “……” “九十三息。” 摇摇摆摆,他心中估算时间,大概百息之后,眼前不远处,徒然变得明亮起来。 “咻。” 身子化作流光,在吸力下,瞬间来到了近前,一间约两丈方圆的祭坛,出现在他的眼前。 通道并未消失,可身子经过此处,却徒然停顿下来,便是那巨大的吸力,也在此处变得毫无踪迹。 “这是……” 祭坛血红,四角各挂有幔布招魂幡,颜色猩红,幡面上,各有一只眼睛居中,四周尽是黑色符文,那双血目更是如盯在身上一般,看着心惊,黑红相交间,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香案上,一方香炉内,九杆长香点燃,都有手腕粗细,上面有符文雕刻,长香不知何物制成,隐隐间有香气袭来,只是瞬间,就让杜林有一种陷入了混乱的感觉。 “幻觉?” 他一咬舌尖,神识清醒。 香案上,有香灰跌落,香炉内,更是已经被香灰填满,那香头虽有火光闪烁,却不似庙中点燃的香火一般,迟迟不见下燃。 杜林走上前,仔细端详,看了片刻之后,心中有些骇然:“这些东西,竟是不知多少年月之前的物品,这长香上的图案,我记得是先秦之前一个家族的标徽。” 先秦与赵国,千年光阴,如今不似以往,家族标徽早已消去,这种印记,还是他当年在古书中见到。 “是谁在此祭奠?” “先秦时期,千年之前,当时的蛮族,还并未彻底封印世界,高筑世界壁垒,按照书中讲述,先秦之前,那个半人半神的世界,应该就是修士的能力,只是,真的有长香能点燃千年?” 长明灯,求长明长生,可入土之后,真实如何,无人得知。眼前长香,真是先秦之前物品?千年光阴也只是燃烧了一半,看其模样,似乎还能再烧千年。 长香上,火光明灭,丝丝香烟缭绕,在空中聚集,正当杜林晃动身子时,那屡屡轻烟在空中汇聚,慢慢的,形成了一个约五尺见方的烟幕。 “这是……蛇岛的世界?” 烟幕中,石室中的一切清晰的显露,沙渐,姜黎两人,图腾虚幻,四周鬼佛汹涌,已然不支。两人的脸上,皮膜下,一道道隆起蠕动,似小虫攀爬,让人心生厌恶,一个个鬼佛沿七窍涌入二人肉身,吞噬气血,吞噬筋骨。 转瞬间,两人身上的气息跌落,肉身上,更是如皮包骨一般,一身血肉被鬼佛吞噬,只剩下皮膜毛发包裹下的一身骨架勉力支撑。 烟雾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和尚身上的气息不断起伏,几道伤口恐怖,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滴落。 头上,九头十八臂崩落大半,只剩下三具头颅和左侧的七根手臂。 他口中闭合,似说些什么,可烟幕中,没有话语传出,一道道佛印打出之后,自我佛的模样变得愈发虚幻。 对面,血色青年模样大变,面目狰狞无比,双眼猩红,带着无尽杀意,一身僧袍,红中带着丝丝黑气,上面有无数鬼脸不断起伏,蠕动。 他一挥手,僧袍覆盖在和尚身上,向前一步,一脚将和尚踢的飞起。 和尚跌落墙角,口吐鲜血,身子一动,强撑着坐在蒲团上后,手指掐动间,自我佛上,七臂崩溃,三道头颅碎裂,身子化成了一个巨大的佛印,光芒万丈。 那些鬼佛,死伤无数,便是血色青年也微微退步,面上略带惊讶。 “按照修为,不论沙河,和尚,或是血色青年,都只是出窍修为。面对沙河还好,我勉强能够克制,可无论和尚还是那血色青年,若是这些手段早一些施展,恐怕,我毫无逃跑的希望。 修为…… 修为相同,手段却分了高低,果然不可轻视任何人,离开后,倒是要仔细的专研一下地皇文,皇文帝书,和阴司令牌,三者间,不分高低,都有让人心惊的力量。” 心中念叨着,再看场中,和尚不敌,已经被血色青年逼到了眼前,对于他的生死,杜林到并不在意,非天性凉薄,两人相交几句话,没有太深的情感,虽他提醒了自己,可好坏之间,从来都是福祸相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虽然略显阴暗,却也不失为一种生存的方式。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谁人布置的。” 打量了四周一眼,杜林依然止不住惊讶,在虚空中布置祭坛,这等手段,恐怕是传说中的神通修士才可以。 烟幕中,场景突变。 石室中的世界消失,一个黑衣青年的身影,在烟雾中突然浮现。 “按照先祖笔记布置的手段,没想到却引出了一帮老东西,该死!” 声音略显阴沉,脸上有阴寒气息缭绕,他轻踱几步中,似在沉思。 “以邪秽之物污了佛,前些日子,隐隐间我已经感受到了地狱之门的气息,现在……”说话间,他似有感应一般,话音停止,回过头,猛然看向光幕,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正盯在杜林身上。 两人对望,隔着无数的虚空。 “是你!” 那青年似能够透过光幕看到杜林一般,嘴角轻轻的上翘,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知道你了,我,会去找你的。” “是你?” 杜林眯眼,脑海中,想起当初白凯讲述。 “砰。” 对视片刻,那烟雾猛然消散,九杆长香一震,星火快速点燃了一丝。 一股巨大的吸力再次传来。 “呼……” 呼呼风声,在耳边作响,身子再次回到那种眩晕的感觉。 “死!” “都死啊!” 大概十息过后,身子变得轻了许多,身边似有云雾缭绕,一声历喝,在身后传出,杜林回头,便见到身后,有一道佛光升起。 第一百零二章 蛇岛沉没 “嗡。” 虚空震荡,四周魂魄所化光斑破碎,佛印上带着浓郁的毁灭气息铺面而来,越来越快。 “快点。” “再快一点。” 体内气血疯狂运转,七魄神动,三魂自识海中掐动手诀,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向前穿梭。 “咻咻咻。” 无形中,似不断有屏障破碎,那种剧烈的眩晕感更加强烈。 “和尚应该死了,能够驭动佛印的,便只剩下那血色青年,可这是传送之中,难道他有能力施展空间秘术,切割时空?” 佛印距离身体越来越近,哪怕他一身气血运行到了极限,依旧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身后,自那佛印之后,隐隐间有轰鸣传出,杜林回头轻轻的瞥了一眼,就见到无数鬼神破灭,虚空崩塌,佛印中,血色青年的影子略显模糊,目光闪动间,带着浓浓煞气。 “逃不掉?” “该死的!” 再次咒骂一声,内气运转,可无论是三魂或皇文帝书,隐于识海,毫不动弹,倒是阴司令牌轻轻颤动一下,一股阴煞气息,自胸前而出。 “噗。” 佛印近前,阴煞之气只是稍微阻隔,便轰然破碎。 “不让我走?就是死,也要咬掉你一块肥肉。” 掐指念咒,画符唤神,在传送中毫无用处,眼见那佛印就在身后,甚至血色青年的手臂,已经即将贴在杜林脚后,逃无可逃下,他一咬牙,转过了身,气血运转,一拳轰出。 “嗤。” 拳印还未至佛印前,杜林与血色青年之间突然颤动了一下,在佛印的镇压下,虚空破碎,在那些裂缝之间,有一丝丝白雾,缓缓升起,只是瞬间,便隔在两人之间。 “蛇岛的雾?” 白雾升起,只是淡淡一层,可在佛印轰击下,不动如山。 “秃驴,你敢阻我?” “当年你自愿镇压于此,便已经在大雷音寺内除名,早已不是佛门弟子,身死之后,一身术法化作了这岛中一切,为了我,你甘愿放弃多年宏愿?” 血色青年再次凝实,恢复石室中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更加狰狞,他古怪的一笑,看向四周。 “哎。” 虚空中,似有一声叹息传出,没有任何的答复,一层层的白雾,瞬间从裂缝之中涌出,只是眨眼,便将血色青年围拢其中,挣扎不得。 “真要拼的个鱼死网破?” “好,我成全你,我只是一道默念所化,只要世间依旧有魔,我便不死不灭,今日哪怕殒命与此,也不过是再次沉睡,几百年后,定当再次归来,倒是,别怪老子不念当年之情,屠了你满门后人。” 血色青年挣扎几下后,见言语劝动毫无用处,索性不再挣扎,他双目一闭,身上血色僧袍瞬间融入了身子,一道道虚影融入间,他的身子急速增长。 一丈。 两丈。 片刻之中,他变成了一个三丈三尺的巨人,面宽体胖,大耳垂肩,脑后有佛光九道,不过其中八道已经变得灰暗。 身上,三头六臂,一手持枪,一手持经,一手持刀,一手持念珠,一手持玉如意,一手持戒尺。 “杀!” 一声历喝中,脑后佛光猛然崩溃。 “嗡。” 一道泯灭之力,从他脑后发出,坚固的白雾屏障瞬间碎裂大半。 有佛光溢散,接触了传送通道后,通道,破碎,一道道或细如发丝,或宽如峡谷的空间裂缝浮现。 传送通道,在眼前崩塌,已经没有了去路。 “强闯,死!” “杀了这人?不敌,必死!” “遁入空间裂缝?九死一生!” 识海中,命魂快速掐动,手指拉出一道道残影,一个个方案,快速排除。 通道崩塌,强闯必死,出窍肉身面对空间的裂痕,毫无反抗之力,若是强闯,身边出现了空间裂缝,瞬间便能切割了他的肉身。 斩杀了血色青年?只是想想罢了,他此时表现出的实力,相比石室之中,强横了太多,恐怕早已超出出窍,且单是这同归于尽的手段,就不是杜林所希望的。 “空间裂缝?” 一旦踏出,再出现时,不知会是哪里,也许绝地,也许仙界,而更大的可能,是他在空间中迷死,在探寻出路的过程中彻底死去。 心中只是稍微犹豫一下,杜林一咬牙,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裂缝之中走去。 相比十死无生,九死一生,还有一线的生机。 “嗤嗤嗤。” 正当他移动身子时,浓雾从四周升起,浓雾间,有一个虚影缓缓浮现,看不清面貌体型,似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下,让人分不清真假。 “阿弥陀佛。” 他诵佛一声,白雾翻涌,四周的时空似颠倒一般,快速倒退。 空间从组,时间追溯,空间裂缝在白雾之中缓缓愈合。 “时空大术?这种手段若是放在当年,你还没有身郧之时施展,我自然忌惮,可是现在,死了多久了?千年?万年?你还保留了几分曾经的能耐?” “装什么慈悲,我是佛,也是魔,我能感到,你的体内,有我的气息。” “这些年,仗着镇守此处,做了多少恶,你心中清楚。” 血色青年高喝一声,那虚影也不答复,他胸前,再有佛印升起,六臂,六械,化作流光,向佛印轰击。 “假慈悲之辈,我若想走,你能拦阻?自爆了这佛印,从此之后,我在不是佛主魔意,我,就是我。” “轰。” 六械撞击,相继破碎。 枪碎,搅动了白雾。 经碎,紊乱了时空。 刀碎,切去了自身与佛印的牵连。 念珠碎,一道黑云自胸前浮现,扩散。 玉如意碎,身子化作黑雾,魔意滔天。 戒尺碎,三头炸裂,白雾崩塌。 佛印碎,血色青年从黑雾中走出,一身气息,变得愈加阴森。 “走。” 杜林身子一动,踏入空间裂缝之中。 “果然不能抱有任何侥幸之意。” 在白雾颠倒了时空时,他还心存侥幸,现在看来,任何将自身安危寄予他人的念想,都是一种莫大的笑话。 “嗤。” 身子融入空间裂缝,一股阴冷的气息游遍周身,哪怕体内阴司令牌,对于那气息都无法吞噬。 他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沉睡,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回过头,正见到血色青年身子炸裂,化作万千黑丝逃窜,那虚影叹息一声,白雾散去,蛇岛在他眼中如血色青年的身子一般,轰然碎裂,滔天巨浪升起,最终又被海水吞没。 “蛇岛,沉了?” 第一百零三章 山寨,猎物和羊 落日浑黄,带着山林独有的草香,一个皮肤古铜色的壮汉哼着小曲,晃悠悠的前行。 走过了两道山脊,在一条小溪边喝了几口清水之后,终于在日落之前,一道原木钉成的山寨出现在眼前。 山寨很大,一眼看不到边际,随着山丘起伏,分不清具体的居户,距离他不远处,一座原木搭建的城楼上,几个身子健壮的青年正不断走动巡逻。 “老三。” 他正要向前,身侧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身边的小路上,两个与他身形相似的青年抬着一根木杠,晃悠悠的走来。 “还真是你。” “看着走路的姿势像你,不过没敢认,前一段时间听说你被族老派去了象云部落?让我说,那等混蛋的地方有什么可谈的?这些年,咱们部落放养在南山的羊,被他们偷了多少?到现在都只敢在部落里养……” 走在前方的汉子不断像弥封絮叨,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略显沉默的男子出口打断:“住口,部落中的事儿,也是你能评论的?族中一切,自有族老做主,那里需要你来絮叨。” 说着话,那汉子对弥封点了点头,讨好似的笑道:“老三哥,这小子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等回去我好好收拾他,您别介意。” “都是兄弟,放心。”弥封笑着点了点头,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之后,见到两人木杠上的猎物,突然眼前一亮。 “好东西,两位老弟,运气不错啊。” “嗨,都是天意,本想上山寻一些吃食,凑巧遇到了,老三哥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那汉子说。 “什么拿不拿的,两位兄弟当我是什么人?” 弥封在两人身间停下,仔细的打量木杠上的猎物。 木杠上,一个青年手脚反绑,身子掉在下面,呼吸略显虚弱,看其模样,明显已经昏迷。一身长袍已然破碎,不过从布料上看,是上好的锦缎,身上伤痕密布,有几道甚至可见白骨,一身皮肤细嫩,明显不似那些耕作之人,想来平素生活也是锦衣玉食。 “好货,两位老弟运气……恩?” 他面带笑意与两人交谈,可话未说完,突然一怔,不可置信的在杜林身上摸索了两下后,微微皱眉。 “修士?” 手指在杜林身上轻点几下,隐隐中,感觉到意思气力游动,为防备出错,他手指在身上一点,双眼中,露出一道青白色光芒。 “老三哥?” 之前那汉子低头弯腰,走在先前的那人面色中倒有些不服的意思,可被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不甘的低下了头。 “老三哥?” “哥哥若是喜欢,我二人这就将这羊抽筋剥皮,送到门上。” “嗯?” 视线中,虽不见魂魄,可杜林一身气血无法隐藏,肌肉紧实,筋骨柔韧,弥封笑着点了点头:“你二人,真是走了大运,这可不是咱们圈养的山羊……算了,和你们解释不清。” “先不要吃了,回过头,送到南山羊圈,好好养着,千万不要提前让他死了。” 说着话,他不断点头,当见到两人先前那人目光中带着一丝不甘之后,想了想解释道:“放心,族老当年早就有过交代,自然不会白要了你们的猎物,若是我这一双招子没有认错,这可是传说中修士,完全可以在祭祖当天,供奉先神。若是真的,你们二人莫说在部落中荣华富贵,便是妻妾成群,也不在话下。” “修士?供奉先神?” “妻妾成群?” 两人近乎同时出声,只是关注的终点并不相同,走在前那人对于修士,先神,显然更感兴趣,而之后那人,双目闪烁,明显对于妻妾有着强烈的向往。 “去吧,先送到南山,和那里的人交代一下,就说我说的,好好照看,我正巧要去见族老,顺便的也就汇报了,最多明晚,若是一切顺利,你二人的奖励便会下来。”说着话,他摇摇手,在杜林身上指点了一番之后,一道细丝进入杜林身子,他摇摇手,几个壮汉自门楼走出,与指着兄弟二人交代几句之后,抬步迈入。 “三个月前,族中动用了许多人力,才在山中抓住了一个修士,听说封了一身魂魄,只等祭祖当天开荤。 当初几十人前往,死伤过半,即便那样,所有参与的人,也都封赏了无数资源,哥,咱们发了。” 两人目光闪烁了一下,眼中,都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跟我去南山。” 几个壮汉将两人护在中间,目光中带着羡慕,将两人引入。 一路上,走走转转,两人也感受到了被人注视的感觉,期间倒是有人想要接过木杠,却被他们断然的拒绝。 面对可能的财富,哪怕是累,也要累的值得。 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大黑,好在篝火通明,两人早已气喘吁吁,可心中的兴奋依然让他们感受不到一丝的疲惫。 “这人,似乎是修士,三哥交代过,好好看管。” 一间茅屋中,一个大汉指着木杠上的杜林对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交代。 中年人点头哈腰,满口应是,之后,带着几人又是拐拐转转,来到了一个原木拢成的圈舍中。 “大概就是这了,这里的羊,老实的很,早已被驯化的服服帖帖,几位只管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之前抓捕的那只,就在这里,这些天间,已经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了。” 中年管事不断对几个大汉介绍,解释:“这里离护卫近,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也好防备,而且离的近,也方便照顾,我看这羊弄的一身是伤,若想要养好,恐怕要费上一些气力。” 说着话,他解开了锁链‘吱噶’一声打开了木门,一股恶臭的气息传来,如同粪尿混合了腐肉,呛鼻异常。 “放到这里就好,过一会我自当会让人前来收拾,几位就放心吧,既是三哥交代的事儿,我万万不会出错。” 他不断保证,几个护卫壮汉微微皱眉,对于恶臭的气息有些反感,警告了他几句之后,转身离去,倒是那兄弟二人,有些不不舍,三步一回头,目光恋恋。 壮汉离去只有,中年男子唤来了仆役,小心的清理掉杜林身上的伤痕后,折腾了半宿,这才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先祖祭祀,族老 弥封进入山寨,向族老住处走去,一路上,不是有人玩笑低头,笑着打招呼,便是路上正在吃食的人,见到他走过,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三哥。” “三哥好。” “三哥这是刚回来么?要不要吃两个大饼,填填肚子?” 他大多笑着点头,碰到熟悉的,也不过回应一声。 山寨很大,人很热情,约半个时辰后,他的身影才出现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一处茅屋前。 “三哥。” 一个约七八岁男童,从院落中笑着跑到弥封身边,拉着他的裤腿不断乱晃。 “馋鬼,长大了之后,怎么做部落的英雄?”弥封从身上拿出几块肉干,那孩童接过后,笑嘻嘻的啃吃起来。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当部落的英雄,三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男孩瞥了瞥嘴,做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弥封还想在说什么,茅屋内,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 “弥封?进来吧,小志,不准捣乱。” 那孩子闻言,立马消停,弥封抻了抻衣襟,深吸一口气后,迈步进入。 茅屋不大,长约两丈,宽约丈二,在门内两侧,两道土墙分成了两间屋子,他自然的迈进左侧那间茅屋,一来族老的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而来,右侧的茅屋在部落中,是一种禁忌,除了族老之外,从来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旦踏入,不论是谁,立即处死。 走进屋内,便见到一个老者正靠在墙壁上,借着昏暗的灯光读书。 老者皮肤蜡黄,脸上不见一丝血肉,看上去,似肉皮包裹这骨头一般,如一尊喘气的骷髅,披着一件大氅,头上又秘密麻麻铃铛一般的东西悬挂,手中书籍上字迹,似鬼画符一般,如有勾人魂魄的力量,让人看上一眼便似丢了魂一样。 弥封轻轻一撇,便匆忙移动双眼,房间不大,有些简陋,墙壁是黄土垒成,除一方香案上供奉着几个野果,用相同的鬼画符文字书写写什么外,没有任何它物。 “族老。” “恩。” 老者点了点头,放下书籍后,在一阵‘嘎嘎’骨响声中动了动身子:“说一说他们的意见。” “对于祭祀大典,他们没有任何的意见。”弥封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哪怕心中已经模拟了数遍,可面对族老时,依旧感到慌乱,脑中一空,那些话,更是不知怎么说起。 “恩,继续说,看你的模样,恐怕那些贪得无厌的邻居,又开出了什么异想天开的条件吧?” 祭祀大典,本是祭奠先祖,周边部落本为一体,只是多年传承之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部落,似象云部落那样的人数不多,事儿却是不少。 随着血脉延续,几代间,那些羁绊的亲情已经变得淡薄,虽说祖上同源,可争论打斗,却从不停歇,这些年祭祖,也都是分开。 今年不同,按黄历计算,是先祖诞辰一万载的时日,前些时候又凑巧抓捕了一个修士,族老便起了其他心思,将众人召集,共同祭祖。 如此这般,一来能警告周边部落,不可得寸进尺,二来更是炫耀,向先祖炫耀部落的辉煌,同时也隐隐间告诉所有部落,这片天地,天云部落才是真正的王。 “他们希望祭祀时所用的羊,全部由咱们部落提供。” “不过分,可以。”族老沉思一下后,点了点头。 “希望祭祀时,他们的族老能与您共同主持。” 族老微微皱眉,想了许久后说:“这次祭祀,不单单只有咱们天云部落和象云部落,还有周云,五云,归云,晨云,虎云,齐云等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可以先到时待人齐之后,慢慢商讨。 哼,若不是为了一个名声,单凭他们前些年的作为,我必然灭了他。” “希望……”弥封已经恢复往日面对常人时的谈吐,可依旧犹豫了一下。 “说,有什么可犹豫的?!”族老面色略显阴沉,明显,最后的才是最重要的,弥封如此,很显然是有开出了过分的条件。 “他们说,在祭祀时,希望将自己部落的先祖……”弥封抬头,便见族老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骇人,心中暗道一声‘象云部落找死’后,继续说:“希望将自己部落的先祖共同供奉在祭坛上,接受祭祀……。” “他们……找死!” 族老用牙根生生挤出了四个字后,闭目不语,手指不断敲打腿上,胸膛上剧烈起伏。 象云部落是天云部分裂而成,无论部落土地或是人口,都是当年天云部落所有,其先祖对象云部落有功,对于天云部落,却是叛徒一般的存在,这些年若不是有一些其他因素干扰,单凭他们跋扈的行为,恐怕早已被灭了几次。 祭祀大典,祭奠先祖,同时也是对于先祖供奉,部落传闻,人死之后灵魂化神,需要接受后人香火之力才能持续的庇佑部落,香火越盛,神明越强,他象云部落,一介叛徒,如何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说以污了先神英明,期间辈分也差了无数。 “好大的胆子,下去吧,这些事儿,我自会处理。”族老摆了摆手,声音冷冽,对弥封说。 弥封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走到门槛处时,才想起山寨前的事儿,脚步一停,转过身说:“我在寨子前,遇到了弥散两兄弟,他们在山中狩猎时,捡到了一只羊,与三个月前我们捕获的那只一样,都是气血修士,只是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看其神魂肉身,严重的很。 来之前,我封了那人一身气血神魂,已经让人送到了南山羊圈,只是我一身术法不强,族老什么时候若是有时间,可唤人将那人带来。”说完,弥封躬身行礼。 “又一只羊?” “这些时日,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族老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两人,你去安排,族中奖赏分明,早有规定,哪怕这羊是他们捡到的,也要按规定行事,做出一个榜样,让部落中那些心怀异心的人知道,族中奖赏分明不是做样子。 至于那羊,既是修士,哪怕是昏迷了也要小心防备,那些人的手段最是狠辣诡异,小心一些没有坏处。你出去后知会南山一声,明日送到这,我亲自封印之后在送回。” 嘱咐完,见弥封再无他事儿,族老挥挥手,他悄然退下。 第一百零五章 醒来 当夜弥封让人传话南山后,第二日,有人抬着杜林去往族老去。 族老探查了一番,在杜林身上指点几下,挥挥手,又有人将其抬下。这期间,杜林气息还算平稳,可却始终没能清醒。 圈舍中,几十个男子蜷缩一角,将杜林放下之后,有一身子魁梧的大汉见他们的目光看来,狰狞一笑:“劝你们,还算少东歪脑筋,这人是族老亲自下令照顾的,若是真出了一个三长两短,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几十男子围在一起,约四五十人,具是赤着身子,蓬头垢面,身上见不到二两的肉丝,皮膜下清晰可见一道道骨痕。 “仙长说笑了,我们怎敢得罪?”一个发须粘连到一起,身子佝偻,听声音似老者的男子走在人群之前,点头哈腰:“不敢得罪,不敢得罪,我等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着话,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面容白暂,衣衫整洁的青年:“定然像那人一样,当做祖宗一般供奉起来。” 大汉看向人群,轻轻的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是很快的,那一股长期未经洗漱的恶臭袭来后,他摆了摆手,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一天。 两天。 杜林始终未能醒来,每日饭食有专人投喂,只是白米清汤,却也能吊住性命,不至饿死。圈舍中,四五十人始终聚集一起,蹲在东北角,有人看向杜林时,目光羡慕,可身子却始终未曾动弹。 几十人,赤着身子,将东北一角,围的水泄不通。 那青年独自坐在一角,身上整洁,大多时间都在打坐,只是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动弹几下,让人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死人。 族老处,每天都壮汉进出,离去之时,或面带煞气,或仰天大笑。 山寨中,厉兵秣马,一片肃杀之气升腾,有人每家每户召集人手,只是一天时间,便有超过千人汇聚,具是身子健壮魁梧的大汉。 杜林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真的成为了可上天入地的神明。 身子一抖,肉身有五万四千神幻化,浮现身前,姿态各异,或掐诀,或抱印,行走间幻化五万四千神通大术打出,天翻地覆,颠倒阴阳。 念头一动,阴阳之间各有两万七千神自虚空而出,或踏火而来,或撕裂了虚空,带着总总异像。两万七千虚神化作阴司五岳,镇压大地,两万七千虚神化作漫天星辰,封锁天空。 修行攀升间,一路平推,所遇敌人无论强弱,在十万八千神镇压之下,纷纷泯灭。 一路修行,从蛇岛走出,经中土,名震天下。 画面一转,最终,他踏入了一间大殿之中。 大殿恢弘,金碧辉煌,有祥云缭绕,仿佛建在天间。殿中没有太多的摆饰,却又几件女子装扮,隐隐间,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哎。” 耳畔,一声叹息,分不清男女,杜林回头,眼前光亮升起。 “呜……” 身子轻轻一颤,抖动中,巨大的痛感瞬间袭来,面色有些发白,他缓缓的睁开双眼。 圈舍中,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变化,那些人群始终拥挤一起,一但有人离去,人群中,便快速有人走出,弥补了缺陷。 意识快速回归,杜林微微皱眉,对于为何出现此处,隐隐中有了答案。 “空间裂缝?” 踏入空间裂缝瞬间,意识便陷入了昏暗中,对于之后发生的一切,在没有任何的记忆。 “这里,又是哪里?” 迷惑了一下,他想要起身,身子一动,却无意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嘶。” 轻吸一口凉气,看着身上伤痕,杜林轻笑一下。 活着就好。 空间裂缝危险,其中蕴含无数危机,不说切割空间时,肉身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但是在空间之中迷途,就足以夺取任何生灵的性命。 无数空间中,可不见得都是安全的,至少在蛇岛之后,见识了上面的反常,对隐藏在平凡世界下的真实,变得更加清晰。 有些浅显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上只剩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记不清这些伤痕因何而来。 “气血被封?三魂七魄上,有层层丝线缠绕,神识无法依附,无法出窍,调动魂力?” 杜林尝试调动气血后,微微皱眉。 三魂七魄上,有层层丝线缠绕,似当初沙渐对他命魂施展的一般,只是更为粗壮,颜色也更加斑斓,那些紧紧缠绕在三魂之上,便是神识都无法依附。 七魄上,同样如此,那些丝线甚至和七魄神眉心间的钢钉融为了一体,隐隐间,相互融合。 肉身上,丹田中,经脉内,大穴前,七窍敲门所在,有一道黑雾,阻隔了气血转动,似一扇大门,牢牢将肉身一切封锁。 血肉之中,气血之力依旧存在,可杜林刚一催动气血,那些门户上,黑烟翻滚,疯狂的涌入肉身之中。 三魂七魄上,一道道丝线闪烁,而就在闪烁之中,肉身外,仿佛无数枷锁缠绕一样,似要将他的肉身四分五裂,没一块血肉,每一根筋骨,每一道经脉中,似都有丝线蔓延。 “噗。” 杜林脸色猛然一边,一口鲜血溢出。 不远处,在杜林醒来的瞬间,那青年似有感应一般,将目光聚集在杜林身上,见他之后的反应后,摇了摇头,轻轻一笑。 东北角,那头领模样的老者见杜林醒来,目光中略有警惕,对身边几人低头叮嘱一番后,人群变得更加密实,他向前几步,似要与杜林交谈,见杜林突然吐血,脚步向后一顿,身子急速的涌入了人群之中,面色上,虽带着恐慌,可双眼中却又浓浓的关切之意。 “被封印了?” “看模样,与沙渐使用的手段,同根同源,虽略有不同之处,却大致相当,这里,是蛮族?” 杜林抬头,在四周扫视一下,只是可惜如今身子被彻底封印,双眼还不习惯这圈舍中的灰暗,除了木栏外隐隐的光亮之外,对于身边的一切,都看的并不清晰。 “蛮族先祖从中土分开世界,高筑世界壁垒按照史书记载,如今的蛮族,应该就在大赵以南,若是如此,情况还不算太坏,总好过完全陌生的地点,陌生的人。” 距离大赵近,便还有回家的希望,哪怕如今一身修为被封,只要不死,总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这蛮族,似乎不大友善。” 粗略观看一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身上的封印,明显是人为形成,有迹可循。如此一来,那个将自己带到了此处的蛮族,所处立场,便已然明确了。 第一百零六章 杜林,姜云和羊 羊圈的门‘吱嘎’一声打开。 一个中年汉子将两捆青草扔到了地上,对着东北角的人群瞥了一眼后,在青年身旁碰了一个有些发霉的馒头,又走到杜林身边。 “呦呵,醒了啊。” 上下打量了一番杜林,他笑了一下,语气中略带怒火,将一碗白米稀粥‘铛’的一下放到杜林身前:“醒了就自己吃,一个羊,吃穿比老子还要好,还要老子日夜照看着,没有天理了。” 杜林看了他一眼,身子健壮,皮肤古铜,发丝编成一个个的小辫,隐隐间有一种与沙渐相似的气息。 “这里……是神族?” “神族?”壮汉吧唧吧唧嘴,眉毛一立,似对杜林的大胆感到有些意外,脚步一抬便要落下,可至杜林胸前瞬间,想起了族老的重视之后,有些赫然:“什么神族?这是天云部落。” ‘嘎吱’,圈舍大门关闭,那一缕亮光消去,好在此时双眼对黑暗已经变得熟悉,勉强能够看清里面的一切。 东北角处,有两个汉子走出,将青草带到了人群之中后,老者进入,隐隐间有声响传出,似在分配食物,而无论是汉子走出之后,或是老者进入之后,人群中都快速有人占据之前的位置。 “吃这个?这里的人,是圈养的食物?” 杜林微微皱眉,看着那些骨瘦嶙峋的人,心中微微触动,不是怜悯,也非同情,只是常年累月下富足的生活,见到悲惨的一种不忍,只是想到此时身处的地方,他强制的将自己目光移到他处。 那青年人见他看来,微微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馒头,慢慢走来。 “该吃吃,该喝喝,这些饭食里没有毒,即便是我们想死,这一段时间中,这些人也会千方百计的救活,让咱们活下去。” 他走到杜林身边,打量了一番:“你身上的伤势挺严重的,多吃一些,有好处。不要想着去冲破魂魄中的枷锁,那些东西勉强算是神族的一种诅咒,轻易动弹不得。” “诅咒?那些缠绕在肉身神魂上的丝线么?”杜林疑惑一下。 “恩。神族咒术,利用肉身枷锁,能够封印住人的魂魄肉身,在中土中早已经断绝,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够遇到。”青年点了点头。 在醒来瞬间,杜林便在这青年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出窍之后,六识对世界的判断,如今虽然全部被封,可那种感知,隐隐之中依旧存在,听到青年对中土和神族讲述之后,心中有了判断。 “小弟杜林,来自大赵京都,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大赵?” 青年本是笑意的脸上,突然凝固了一下,嘴角抽搐几下,心中似升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退后了一步,左右打量一下杜林,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友原来来自大赵京都。” “我叫姜云,自青云宗而来。” 青年正是姜云,想起一路上自泉州下船之后经历,心中隐隐作痛。 从泉州到北关,又从北关返回,不但没有见到京都,反而有因为走错了路,被人封印了一身修为神魂,如今更是如羔羊一般圈养起来。 “青云宗?” 杜林心中一颤,对于这个名讳熟悉异常,无论是薛文姬项樊,还是皇文帝书中的青云子,都与青云宗有着万千联系。 “道友听说过?” “没有。正是没有,才显得有些好奇,看道友一身打扮,似我大赵之人,可若是没有记错,大赵武门在多年前已经断绝,却不知道这青云宗……” “哦。”姜云点了点头,闲来无事,索性做到了杜林身边,与他详细的交谈起来。 “……奉师尊之命前来这里探寻,本打算在前往京都了路途中看一看大赵的风土人情,却不想晃荡中走到了北关。” “在那边,经人指点,却无意间走到了这里。” 足足半个时辰,两人相互之间问询许多问题,只是大多杜林询问,姜云回复。都不是笨人,另有杜林刻意逢迎,一番交谈下,两人之间已经开始以兄弟相称。 姜云的经历听得他有些发笑,从泉州到北关,又到南荒,想要去的京都,反倒成了最遥远的地方。 姜云百般修饰,可杜林在话中依旧听到了不同意味,从泉州开始,北关和京都可不是一个方向,而他虽未来过南荒,却也明白若想到达,即便是北关南荒直线通往,距离京都最近的地方也有几百里的路程,想了想,大概猜出了其中缘由,杜林也不点破,反而顺着他的话不断应承,不过他中也升起了警备。 按姜云讲述,此来为的是薛文姬三人探寻的物品,如今虽通过言语勉强糊弄过去,可这里灵力灭绝,一旦细查,恐怕迟早露出马脚。 “咒术本就是一种诡异的术法,不同于符文,自成一派,是神族压箱底的手段,传闻间可以通过图腾在人魂内,肉身,种下种子,种类不同,能力不同,似咱们现在这样,便是封印的手段了。 在中土中,神族已经灭迹多年,只在典籍只在有过模糊记述,不过也没有太大用处。被关押这些时日,我不断试探,没用,无法破开,一旦引动了气血,那些束缚在三魂七魄九窍十八界,经脉血肉筋骨上的丝线就会绷紧,吐血重伤都是轻的,若是强行突破,恐怕锁在身魂上的枷锁,真的会将身子四分五裂。” “至于你之前所说的佛门?” 姜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目光略显犹豫。 “可是涉及到了门中隐秘?若是如此,姜大哥不必为难。”杜林说。 “不是什么隐秘,只是……有些不好开口。” 姜云故作大气的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这佛门有些诡异。没想到这片世界中不但有神族余孽,还有佛门传承的存在,在中土中,佛门教义比神族消失的更早,也更神秘,传闻中修行的是不同于气血,图腾之外的令一种方式,只是当年消散时,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在中土有四处绝地,其中一处传闻便是佛门故地,这些年有无数人推测,那里便是当年佛祖坐化之地,传闻中隐藏这不朽之上的秘密,这些年间有无数人踏入,却从没有一人能够走出。” “佛祖坐化之地?”杜林沉思:“大雷音寺?” “大雷音寺!” 第一百零七章 纷乱的梦,杀猪宰羊 又交谈了一会,许是之前流血过多,身子有些乏备,双眼更是忍不住的打架。 “抱歉,一时兴起,倒是忘了老弟大伤在身。” 姜云向杜林道了一声罪,不顾他的一再劝阻,转身回到之前的位置。 “神族诅咒,与符术相似,却完全不同,在人肉身种下一粒种子,待孵化之后,借人一身气血魂魄之力束缚己身……” 心中念叨着之前在姜云口中探听的消息,双眼,却忍不住的缓缓闭上,那一瞬间仿佛经历无数的生死一般,伐累的很,只想就此睡去,再不理会世间它物。 神识,再次陷入了黑暗。 这一觉睡得很累,肉身上的痛苦和神魂的束缚让杜林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柳楠案发的那个晚上,无助,恐慌。 耳边,似不断有人挣扎,哭喊,无数影子盘旋在脑海,身边,渐渐的,汇聚成了一副模糊的画面。 “柳霏死了,当初,我若是能够坚持一下,可能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番田地,每每想起,心如刀割。”似有回到了秦淮河上那艘画舫,张仲元叹息泪流,画面中,只剩下了他么两人,在没有蒋智和鲁杰,而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的遥远,隐隐之间,让他仅能看到张仲元模糊的轮廓。 饮一杯酒,正当杜林想要上前安慰时,张仲元的样子渐渐虚幻,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花袄,站在他曾经的位置,遥遥注视着杜林。 “柳霏?”杜林心中一颤,迈步向前。 “杜林?”柳霏洒然一笑,脚步向后错了两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没死?” 她声音略显错愕,接着,脸上猛然变得紧张,恐慌了起来:“没死?没死!” “长话短说,还记得我落在你家的那个吊坠么?一定要好好的保存,千万记得随身携带。” “还有……小心仲元哥!” 柳霏的身影,轰然炸碎,画面一转,冰天雪地之间,杜青战袍染血,冲杀军阵,目光中尽是绝望之色。 “杀!” 身边战友不断倒下,一个,又一个,他机械般的不断冲锋,冲锋!冲锋!! 京都中,杜江孤身站立城墙,目中尽是癫狂之意,眺望城外,北国铁骑围城,长刀染血,战马嘶鸣,他纵身一跃,从城墙跳下。 “父亲,不要!” “砰。” 杜林想要上前,却发现咫尺距离,好似永远跨不过的鸿沟,一声巨响,画面转动,圈舍中似有争吵打斗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絮叨,伴随着啜泣的声响,绕的人心神不宁。 迷迷糊糊间,好似睡了一大觉,睡得很累,也很乏备。 圈舍中,一切如常,似杜林当初醒来一般,姜云在一角打坐,几十赤着身子的男子在东北角落聚集一起,他们似乎不知疲惫,不论何时看去,在最外侧,始终有十几个人整齐站立,严丝合缝,将角落中围拢的密不透风。 两天。 圈舍中,枯燥且伐累,每日早晚,都会有专人送来食物,人员并不固定,至少几天间,没有一张重复的面庞。 一碗稀粥,一个发霉的馒头,以及……一捆青草。 十天。 与姜云的交谈,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不知道的,也不会说出,两人渐渐恢复最初的模样,各自一角,闭目打坐。 神魂,肉身,一道道枷锁始终无法突破,几日之间,杜林几次吐血都毫无用处,就如姜云说的那般,那些丝线,似长在肉身一样,单以神魂气血的力量,无法斩断。 …… 天云部落中,这几日一直沉寂在一种亢奋之中,无论孩童或是妇女,谈论的话题,始终聚集在那些出征的男人。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说象云部落的那些人,有些难缠?” “嗨,一群叛徒,有什么难缠的?若不是族老仁义,念及同根同源,咱们天云,早就把那些人杀个几遍了,哪荣得他们张狂。” “这倒是,还敢到咱们天云部落偷羊?好大的胆子,这次族中的人,听说足足去了两千多人,都是有能耐的好手,莫说象云部落全部人口都没有两千,便是周边部落联合到了一起,也能够全部推平了啊。” 十几个男女,聚拢一起,男是老朽,女的壮妇,一脸自信,交谈中从没有人担忧过败绩,这是无数年间,部落厮杀中打出的自信。 有老者讲述曾经的过往,引人侧目,有壮妇谈论自家的男人出征,一脸自豪,而这样的场面,这些天间,在天云部落中,随处可见。 “铛!” 一声巨响,在山寨门前响起,两声之后,族老自住处走出,面朝寨门的方向,一脸笑意。 “回来了,回来了。” “看到了么?那个,那个老东西就是象云部落的族老。” “呸,什么族老,这周边部落,族老只有一个,就是咱们部落的。” 一道人流,自山寨门前走入,两千余人,浩浩荡荡,两侧,有部落的人不断欢呼,惊叫,声音震天。 人流中,人人带血,一脸自豪,不时发出一两声狂笑。在人群正前,十几个人五花大绑,身上带血,有惊恐,有不甘。 正前一人,年纪略大,约六十上下,须发花白,身子枯瘦,眼中带着愤恨,在四周欢呼声中,被人指指点点,正是象云部落族老。 “族老。” 人群在一个宽阔的广场汇聚,弥封几步走出,走到族老面前。 “恩,辛苦。”族老点了点头,双目在人群中扫视,人群中,在他目光扫过瞬间,所有人尽皆地下头,无人敢于对视。 “象云部落的人……” “不重要。”弥封刚想说什么,族老摆了摆手,他躬身一礼,退到一旁。 “象云部落,既然不存在了,就没有再提的必要。”他看向人群,似满意那些壮汉身上肃杀的气息,笑着点了点头:“族中的勇士,很好,既然大胜归来,自然需要犒劳。” “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大庆三天。”他笑着说完,又看了眼象云部落的人:“至于那些人,你看着办吧。” “羊?!” 弥封身子一震,自族老说出了杀猪宰羊,之后的话都没有听清,刚一清醒,便见到族老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他双目赤红,回过身,对人群高喊:“族老说,‘杀猪宰羊,大庆三天!’” 第一百零八章 双腿畜生,两脚羊 “羊?” “羊!” “我没有听错吧?他说,族老说‘杀猪宰羊?’” “羊,羊。” 沉寂之后,人群中,爆出了巨大喧嚣,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癫狂之意,有人轻抿嘴角,有人面色潮红,而围拢在外的人,目光中,尽是羡慕。 “听说,羊肉很美。” “应该是吧,我曾经远远的闻过一次,那味道,不似咱们往日吃的肉食那么腥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瞎说,什么淡淡的清香?浓郁的很。” “就像你吃过一样,谁不知道部落里的羊紧张,这些年更是只有祭祖的时候才会斩杀,浓香?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个屁。” “对,清香才对,越是珍贵的食物,味道就越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真羡慕先祖们的生活,听说当年时候,祖先们每日都能吃到新鲜的羊肉。” “……” 广场内的人群,广场外的人群,因弥封的羊,陷入了一种巨大的争论,羡慕,渴望,癫狂。 越是稀有的物品,便越是珍贵,而当一件物品,一口吃食,被人赋予了权利与金钱的象征后,便真正的脱离了凡俗的范畴,成为一种象征,一种荣誉,一种资本,一种炫耀。 羊,在天云部落中,便代表着这种最高的荣誉象征。 …… 广场上,巨大的喧嚣并没有扰乱南山的清净,圈舍中,还是往常一般,平淡到无聊。 傍晚,又一个陌生的壮汉走入了圈舍中。 “吃饭。” “砰。” 两个馒头,扔到了杜林和姜云身边之后,壮汉转身,将青草扔到了人群前,只是这一次,他并不如之前一般,骂咧咧的走去,而是在人群中观测了一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两个男人身上轻轻的点了一下。 “你,你,出来。” 两人身子轻轻一颤。 “滚出来!” 那大汉语气有些不顺,面色略显阴沉,口中嘀咕:“这些该死的东西,有命吃么?也不怕噎死。” 两个男人颤动间迈动双腿,眼中一片决绝的死意,迈步间,一丝悲壮的情绪,似在人群中蔓延。 “仙长,可否宽限一些时间?” 老者似有不甘,缓步走出,双目中尽是祈求。 “哪那么多屁事儿,现在,马上。” 壮汉眉毛一立,语气变得森冷,那老者叹息了一声,缓缓退下。 两个男子走出,人群内,立时有人补到了之前的位置,回过头,便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自己的身上,似是送别,又似别离。 两人嘴角一咧,面前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随着那壮汉两步一回头的走出圈舍。 “嘎吱。” 大门关闭,圈舍中再次陷入昏暗,静的可怕,杜林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 足足许久之后,有抽泣声在人群中响起。 一夜无话。 两人走了,再没能回来,圈舍中,沉默的可怕。 又一声吱噶的声响后,杜林见到了初次醒来是看到的那大汉,就如往日样,将东西扔下之后,骂骂咧咧的退去,丝毫不给人交谈的机会。 馒头发霉,带着一股子馊味,甚至不如京都时乞丐的讨食,杜林微微皱眉,哪怕是吃了几天,依旧感觉恶心反胃。 姜云倒是并不挑剔,几口间,吃的精光,伴着吧唧嘴的声响,勾起了腹中饥饿,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嚣,一个男子似要走出,梗着脖子,任凭族老咒骂。 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也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过了片刻,族老叹息了一声,那男子走出人群,向杜林走来。 “小……小哥。” 似不经常与人交谈,发音有些古怪,如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一样。 “恩?” 杜林睁眼,第一次真正清晰的看到那角落中的人。 身上,厚厚一层的污垢,散发着恶臭,似粪水混合后的气息,一身毛发黏到一起,似一块大饼,披在身后,身上瘦弱,皮膜下,筋骨,经脉,清晰可见,瘦弱到丝毫不让人怀疑,只需一阵清风,便可轻易的将其吹散。 双目中,带着一丝死气和茫然,只是在其深处,不知是否错觉,总是觉得有一股意念,希望存在。 “有事儿?”杜林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向杜林的目光有些躲闪,一时间似忘记了想要说些什么,足足过了一会,杜林的面上已经露出了一丝不耐之后,才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文绉绉的话语,做作的模样,像极了京都中的书生,杜林摆了摆手,双眼一闭:“既然是不情之请,还是不要说了吧。” 那人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想要在说什么,却见杜林已经闭上双眼,不在看他。 他阴晴不定,回头看了眼人群之后,说:“小哥来这儿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些时日一直没有打扰,多日之间,想必也看到了我们的处境,身无衣物,吃的是青草,过的是脸畜生都不如的生活。 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恐怕会后悔。” 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又臭,似老太太裹脚布,没有丝毫重点。 “你在……威胁我?” 杜林突然睁开双眼,目光中闪烁着杀意,在男人的话中,隐隐间总是觉得有一丝警告威胁之意。 他们的生活,这些天杜林自然见得,的确就如他所讲述一般,畜生不如,值得可怜,怜悯,也让人同情。 可世间的事儿,就是这样,他又不是圣人,不似那些一心想要拯救黎民的文人,人间疾苦,见得多了,也便麻木了,世间有太多太多值得救助的人,单凭他一人,又能帮助多少?何况此时他本身就是自身难保。 人的精力有限,他已经将全部身心投入修行,只想早日脱离此处,返回北关,至于其它?与自己何干? 是生是死,个人造化,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性本就丑恶,何况此地被人圈养了多年的人,任何危险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麻木一些,心狠一些,对自己只有好处。 第一百零九章 人群中的异常 “我……” 男人退后两步,不敢直视杜林的目光,嘴角抽动着:“我想借你的衣服穿一穿,可以么?” 在杜林注视下,那男人身子动了动,双手紧握,似想将身子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杜林嘴角抽搐一下,男人的目光让他有些怜悯,心中叹息了一声:“滚!” 男人身子一震,似有不甘,也许并不习惯与这种方式的交流,最终在杜林注视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返回人群。 白日,一切如常,只是那两人再没能归来。 当圈舍门上那一缕日光再次被黑暗吞噬之后,那壮汉再次的走入。 “你,你,你,还有你,出来。” 将青草扔到人群面前,打量了一番,连续的点了四个人,同时口中不断咒骂着什么,大抵是‘这帮吃货,也不怕撑死’,‘这么美味的羊肉,让他们吃了,可惜了’,这一类话语。 那四个人闻言,身子一震,目光中略带惊慌,可脚下,却是毫不犹豫的走出,跟随那壮汉离开。 人群中,默默注视着四人离去,又有几人,自角落中走出,弥补之前的空缺。 杜林微微摇了摇头。 在那离去的四人眼中,他能够看到,有那么一丝的……解脱。 生而为人,死,反倒成了解脱,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而对于那些一直围拢在东北角的人群,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做一些什么。 之前还曾心软,如今看来,没有必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投胎困境,是天意,可若是连反抗都不懂的,即便是被人救出,也不过是拖累和负担。 非是杜林心狠,而是几经权衡之间,对那些人群做出的判断。 混吃,等死,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待有一天被人唤走,吃掉,没有对自由的向往,也从未想过反抗,这样的人,即便救活,也不过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些人……可怜,可悲,却不可救。” 姜云不知何时出现身后,杜林轻轻点了点头,对于他的话语,无比认同。 可悲,可叹,也许同样的可怜,逆来顺受,却绝对不可救,也不能救。 与姜云再次交换了几日间的心得,筋骨,血肉,魂魄中的那些枷锁依旧缠绕,毫无头绪,可脑海中不知为何,总是闪过熟悉的感觉,似乎隐隐之间在哪里见过。 “不会的,神族的咒术,除了施法者本人之外,即便是修为高出一个阶层,若是不清楚种子,都无法破除,老弟说之前见过,想来是接触到一些同源的术法。” 手指轻敲大腿,杜林皱眉,姜云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说:“留着咱们,是为了祭祀大典,到了当日,恐怕有一番恶战,老弟不需担心,真到了那天,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我恢复修为,只是那样一来,恐怕之后的修行之路便彻底断绝了,距离那天还有些时日,你仔细想好。” 杜林很讨厌这种半遮半掩的行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遮掩中的猜测,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可想到两人相识时日短暂,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人心险恶,那些看得到的对手反而更好应付,至于真到了那日,依旧没有办法打开,接受还是不接受,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修行,为的是长生不朽,若是命都没了,还担忧未来的道路有什么作用?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有办法解决那些身上的缺陷。 一夜平静,似昨日那般,清晨时推开圈舍大门的是第二日他见到的那个男人,与前两日相同,扔下了两个馒头,一捆青草之后,转身离去。 到了夜晚,他再次推开大门走入。 东北角,人群中似有些慌乱, “你,你,你还有你,出来。” 他随意一指,人群中显得更加慌乱,两个被他点了名的人,在黑暗中趁着混乱,便要向内走去。 “妈的,翻了天了?” 壮汉骂了一声,一步向前,双手抓住两人脖子,用力的向后一甩。 “砰,砰。” 那两人躺在地上,身子不断扭曲,只是剧烈撞击下似伤到了筋骨,挣扎了几下,终究没有起身。 “晦气!” 他狠狠的甩了一下手臂,面露厌恶,似那些人的身上有着洗不去的污秽。 “仙长息怒,仙长息怒。” 人群中,略显混乱,有人目光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只是被那老者几句话压制下去,人群平静后,他几步走到壮汉身边,点头哈腰,不断的道歉:“仙长切莫脏了自己的手。” “这两人不听话,是我管教无方,仙长切莫动怒,就这样放过了他么,便宜了,仙长请再从新挑选几人,这两人留下,老东西我一定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语气恶狠狠的,说话中似带着煞气,一边说,他一边用脚在两人的身上狠狠的踱了几下,只是年老体衰,不但没有伤到两人,自己反倒累的气喘吁吁。 “老东西。” 壮汉瞥了他一眼:“你说替换就替换?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的事儿,用得到你来做主?你……咦?” 走到两人身边,正巧一人翻过了神,他双目一凝,看向老者的目光,有些诡异:“女人?” “老子就说,你们这帮畜生一定隐藏着什么,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计较,原来是女人。”目光中,带着不屑,壮汉嗤笑一下。 人群中,在壮汉发现异常时,有几人悄无声息的自人群中走出,慢慢将其围拢,而在他们走出后,又有几人快速的起身,补上之前的位置。 “女人?” 姜云笑了一下,古怪的看向老者和壮汉,哪怕他神魂被锁,一身修为暂不存在,可几步之外的景色依旧看的清晰。 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看上去与其他人并没有任何的差别,同样是赤着身子,骨瘦如柴,身上有一层厚厚的泥垢,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下,披着一件简陋的布片。 “女人?只是这样么?” 不同于姜云,听到那大汉高呼女人的瞬间,再次看向被人群围拢的圈子后,隐隐中,杜林心中有了不一样的猜测。 人群中,与往日一样,在麻木中等待,只是此时,似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正在出现,蔓延。 第一百一十章 那些甘愿赴死的人 老者低头,没有言语。 “怎么,要造反?”壮汉瞥了眼身边围拢的人,不屑的嗤笑一下。 “仙长误会了。” 一个汉子走到距离壮汉最近的那女子身前,努力了几下,才将其扶起,用身子将其挡在身后说道:“这娘们身上也没有几两肉,若是少了她,弟兄们平日中生活也就少了很多的乐趣,还不如死了,若是仙长不介意,我愿意代替她。” 身后,那女子轻轻动了一下,手掌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回头苦涩一笑:“躲不过的,早晚都是死,还不如少受一些罪,活着艰难,不如死了。” “你替代?” 壮汉笑了一下:“有情有义?可老子凭什么要如了你的愿?一群畜生一样的东西,也敢和我讲条件?既然生不如死,那就继续活下去,活够了想死,哪那么容易?别说老子不给你们机会……”他一指身前壮汉:“还有没有人想要代替她的?如果有,快点站出来,如果没有,今天就带她走了,除了他以外。” “你……” 汉子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带着无尽的屈辱。壮汉嗤笑一下,手掌在他脸色用力的拍打几下‘啪啪’声中,问:“要造反?考虑清楚后果了么?!” 汉子双拳紧握,老者走出,对着他摇了摇头。 “狗一样的东西。” 那壮汉‘呸’了一下,一口黏痰吐在他的脸上,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之后,正要带领那两个女人离去时,人群中,再次有七八个男人走了出来。 “我去。” “我愿意替她。” “我,我替换他。” “……” 有人相继开口,包括之前和那男人一起走出的几人,目光中扔带着留恋,似是对生的不舍,可此时话语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都想死?” 壮汉大吼一声,再次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他们的眼中,有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神色。 有人决然,有人犹豫,有人恐慌,有人惊惧,可唯独在他们眼中,没有见到一丝的后悔。甚至,不知是否错觉,在他们一张张面庞,一个个眼神之中,他看到了希望。 生的希望。 向死而生,死亡从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间,对于死,对于那个死后陌生世界的恐惧,一切都需从来,这世间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留恋,统统抛却,需要去另一个世界,完全陌生的世界,重新开始。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死,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新生,可偏偏的,他看到了……希望。 对生的希望! 不畏生死的人不可战胜,而更不可战胜的是明明怀揣对生的向往和希望,却毅然赴死的人,他们胸怀对生活的热爱,却甘愿为了那些必须守护的人,慷慨赴死。 壮汉,有些退缩,哪怕是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可这一刻,就是这么的神奇,他感到了恐慌。 似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不可战胜的意志。 哪怕身死,魂消,可那份执着,那份希望,就那般始终屹立那里,不可动摇。 “你,你,跟我走。” 他随意的点了两人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的豪言壮语,落荒而逃,几个被他点了名的人,跟随他的脚步,向外走出。 目光中有恐惧,脚步间更显慌乱虚浮,可在杜林的眼中,那三人,似化成了一尊神明,身上霞光万道,抬腿迈步之间,似引动了天地规则,不可战胜。 “一身意志,为了一个目标,一往无前,哪怕未曾修炼,依旧驱动了肉身神明,沟通天地规则,我一直所追求的道心,就是这样。” 姜云喃喃,目光快速的闪动,在那些走出的人身上,似找到了这些年间一直苦求的东西。当那三个人影消散,黑暗中,似还有意念残存。他清嗅一口,转过身,看向东北角的人群时,目光中透着好奇,震撼。 那些人,不惧任何的修为,可数人身上,已经如之前走出几人一般,意志转换,身上似有神明浮现,沟通了规则。 几人走后,老者遥望远端,叹息一声,挥了挥手,有人将那两个女人搀扶回去。 人群再次围拢,似之前一样,密不通风,只是范围相比之前,小了很多。 如姜云一样,在人群中,杜林同样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即便三魂七魄,肉身神明,此时全部被封印,他也有信心单凭肉身之力,可以斩灭这里所有的人,可此时…… “能么?” “恐怕……不能。” 区区凡人之躯,身子瘦小,可那眼中的希望,坚定的意志,某些时刻能够弥补许多自身不足,悍不畏死下,他们不可战胜。 一切如常,人群如往日一般,没有任何的声响传出,那两个女人消失在人群之后,再无声响,似之前一切都是错觉,只是那一丝意志所化,悬浮在众人头顶,未曾散去,时刻提醒着杜林,一切都是真的。 清晨,另一个壮汉走进,扔下了草捆,馒头之后,骂咧咧的离去。 到了夜间,昨夜那壮汉,再次到来。 “今天,最后一天。” 他穿着一件兽皮铠甲,腰间是一柄明晃晃的钢刀,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不怀好意。 “昨天那两个女人呢?滚出来,进入大宴最后一日,族中的兄弟们传来了话,想要换个口味。” 昨夜一切,是在他心间埋下种子,哪怕是满身煞气,手中钢刀紧握,可在杜林眼中,依旧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和惊惧。 他在怕。 在恐慌。 同时,也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战胜自己,战胜心中的懦弱,这一群蝼蚁,生死皆是一念之间,他不允许自己如此的懦弱,同样的,更加不允许自己面对一群蝼蚁是,显得懦弱,卑微。 老者看着壮汉,叹息一声,人群中,又有人相继走出。 “我去吧。” “算了,还是我去,早就不想活了,兄弟们稍后一些,再坚持一下,哥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我去吧,不用难过,过不上多少时日,兄弟们一定会再次相聚,前后脚的事儿,我下去先给你们探探路。” 又有三人走出,不似昨日三人,这三人也不理会那壮汉,直接从圈舍中走出。 那壮汉眉毛皱了皱,手中钢刀握紧,甚至在三人经过时,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哪怕手中有刀,那种看不见的恐惧,依旧让他不能战胜。 就在他想要离去时,圈舍外,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入。 ‘踏踏’声中,他身子一震,‘唰’的一下抽出钢刀,杜林寻声音看去,眨眼间,便有男人的身影走出,正是之前三人之一,同时,也是昨日间,来到他面前的那人。 “抱歉。” 来到杜林面前,他深居一躬:“昨日,抱歉,我生来便开始吃草,也从来没有穿过任何的衣服……抱歉。” 说着话,他又鞠一功,转身,毅然离去,似这一次归来,只为对杜林说上一声抱歉。 那壮汉舒了一口气,看了眼人群,转身离去。 ‘吱嘎’,圈舍的门关闭,直到许久之后,杜林依旧望着那大门怔怔出神,他见过书中无数的悲剧,原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坚硬如铁,可这一刻,依旧颤动了一下,一身长袍披在身上,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似这长袍幻做了刀山火海,让人难捱。 部落中,广场上,成千的壮汉聚拢,呼声震天,一坛坛水酒随着呼啸声不断饮尽。 一张方桌,七八道菜肴,十几个汉子,杯盘狼藉间,每人身前一个小碟中,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始终未曾动过,哪怕有人忍耐不住,也不过是放在唇间,用舌头轻抿一下,一脸陶醉的模样,似食到了山珍海味,伴随而来的是桌上十几人吞咽口水的声响和羡慕的模样。 “羊肉,真香!” 酩酊大醉间,有恰逢族老不在,有人失去了往日间对于部落的畏惧,高声大喝,载歌载舞。 一个,两个…… 一片喧嚣声,一个不眠夜。 南山中,那管事模样的男子略显心疼,看着一个个养大的羊被人拉走,宰割,就似自己的孩子被人带走了一般,难受的很。 那壮汉自羊圈中离去之后,回到了住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两日打击,被一群往日间自己随意打骂的畜生恐吓,在此之前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悲恐之间,似道心都有些崩塌。 哪怕心中一再安慰,可就似心里过不去的砍一样,无法逾越,每一道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带着浓浓的恶意和鄙视。 “象云部落灭了,恐怕会引起周边的恐慌,这几天,你需要多走动一番,或解释,或威胁,一切随你,万不可耽搁了之后的祭祀,而且,需要让他们明白,祭祖,祭的是先祖,任何胆敢有其他要求的部落,象云就是他们的下场。”族老坐在炕上,两盏灯火跳跃间,双目闪烁着幽莽:“需要让他们知道,天云部落的儿郎还似之前一样,骨子硬的很,看看哪个胆大的想要试试。 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敢违背,这些年,有些部落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听说,某个部落中,居然给了那些羊身份,允许与咱们的勇士嫁娶,不像样子,到时候,面对这样的部落,立场坚定一些。” “我懂得。” 弥封点了点头:“这两天,在羊肉的刺激下,族中狂热,有许多之前没有参加攻伐象云部落的人希望部落再次征伐,这种狂热,倒是能够利用一下。” 族老笑了一下:“这些,随你,你也不小了,需要慢慢的开始掌控部落中的事儿,以后,这些小事儿不需要问我,过了祭祀大典之后,便准备彻底的掌控天云吧。” 弥封身子一动,眼底处闪过一丝狂喜,便是身子都轻微颤动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喜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族中的事儿,还需要族老掌控,我年纪轻,部落中还有许多老人……” 族老摆手:“就这么定下来了,部落中的事儿,我来解决,什么年纪轻,你怕是害怕我老头子贪恋这部落中的权利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弥封,弥封瞬间色变,慌忙下跪,连说不敢。 “行了,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些话,不需说的明了,我说让你掌管部落,便是掌管部落,不需磨叨。” “祭祀的事儿,需要上心,万年祭祀,恐怕会引回先祖的神魂,若是先祖垂怜,甚至可能降下福源,使得咱们部落更加强大,相比这事儿,部落中的琐事,都是小事儿,那两个羊,万不可出现任何的意外,只有当天活祭,才能够起到相应的作用,万万看好。”族老说。 弥封点了点头,也明白轻重缓急,虽未明说,可话中意思已经明确,若是祭祀大典他操办的好,那么部落首领的位子他当仁不让,至于出现了差错……族老自然不会出错的。 将那些吩咐牢记,又提出了几个日常中经常遇到的问题,族老也都耐心的讲解,直到油灯将枯,弥封才起身准备离去。 “象云部落族老和亲眷,我已经让人抽筋扒皮,之后制成了干尸,跪在寨门面前;挖坟掘墓,搭桥铺路,祖宗牌位,让人扔到了臭水沟中,即便是那个叛徒已经成神,臭气熏陶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次,族老没有打断,直到弥封说完,才摆了摆手:“这些事儿,你做主就好,不用告诉我。” …… 壮汉离去之后,再没有出现,除早晚饭食之外,圈舍中,似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杜林姜云打坐,努力的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旧没有一丝头绪。 不时的交谈中,相互沟通遇到的问题,可越是交谈,便越是绝望,神族咒术,便如同姜云所说的一般,完美,没有任何的漏洞。 杜林始终觉得肉身,魂魄上有熟悉的感觉,可想了许久,迟迟没能记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似只是匆匆一瞥,有似熟悉异常。 人群中,一如往常,吃草,站岗,时常会有异常的声响传出,不同的是,人,变少了,圈子,变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混乱前奏,信念的崩塌 曾经密不透风的圈子,终于……有了松动,露出了一丝空隙。 孩子。 两个……孩子。 那里,有两个孩子。 是两个女孩,年纪不大,正在被人群紧紧的拥挤在其中。 她们身子瘦小,只能勉强的分辨出女孩的模样,浑身脏兮兮的,躲在人群之中,不敢说话,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颜色。 和这人群中其他赐裸的人不同,这两个女孩穿着衣服,哪怕那衣服已经破碎到不如京都的乞丐。 她们年纪不大,看起来仅有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这里条件艰苦,看起来依旧白胖白胖的,一双眼睛透着缝隙,不断观察外面的世界。 眼神质朴而纯真,笑容似乎有着感染人心的能力。 自从发现了这两个孩子,杜林便开始留意起来,直到,他看到这两个孩子吃饭的过程。 奶水! 两个让无数男人甘愿赴死的女人坐在人群中间,那些被蛮人送来的食物,总是会满足两个她们,直到这两个女人吃完之后,剩下的人才会选择进食。 那两个女人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孩子也在不断的拒绝吃奶。也许,那并非厌恶,只是希望他们的亲人多活一段时间。 可是,这样的反抗,往往是徒劳的。 当奶水不足时,便会有人直接咬破自己的手指,用嘴巴将那手指彻底清洗之后,让两个孩子吸食鲜血。 人性! 杜林见惯了人性的丑恶,当灾难来临时,易子而食,杀妻食母,这些的事儿他都有过听闻,也有过见识,但此时的一幕,却从未想过。 人,不都是坏的! 也许,在一次次的灾难之中,我们的祖先,便是用这样的方式生存,延续。 一味地丑恶,一味地内乱,若非如此,恐怕这族群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 人性本善,我们,有着最伟大,最善良的祖先。 这些善,这些仁慈,才是他们遗留的,野火烧不尽,所以能够在一次次陷入低谷时崛起,但有因为这善,使他们最终又陷入了混乱。 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就在这么一瞬间,对于佛,杜林有了一丝的明悟。 脑海轰鸣间,识海内,有一尊佛陀逐渐幻化,只是其模样虚幻,相比三魂,如同虚影一般,虚幻而不真实。 老者似乎发现了杜林的目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一道缝隙迅速的被人填上,只是此时已经不比当初,人群变得稀疏许多,那一道缝隙在杜林的面前消失之后,再出出现在姜云眼中。 “哎。” 似是悲哀,老者满目愁容,轻轻叹息。 两天。 圈舍中,平淡而无趣,除了每日间盘膝打坐,与姜云交谈之外,杜林又多了一个爱好,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透过那一道缝隙,仔细的打量那两个孩子。 她们从不哭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这个世界,许是孩子天生的敏锐,每当杜林目光汇聚之后,他们都会转过头,与他隔空对视。 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简单,许是因此,心中那一丝焦躁,在对视中,渐渐的退去,一份难得的安宁在心间扩散。 八天。 部落中,弥封自族老家中离去之后,几次进出山寨,没一次归来,他面上的笑容便越盛,身后或七八人,或十几人跟随。 “这些人,就是象云部落的人,也许你们有人还曾经熟悉,不过现在不重要了,象云部落,已经是历史。” 山寨中有四条进出的大路,每次归来,他都会选择那条象云部落族老跪拜的道路,之后,向那些人详尽的介绍当初的一切。 抄家灭族,抽筋扒骨,以及……那些粪坑中的神位。 来人或叹息,或摇头,或同情,或悲悯,却独独没有不甘,没有愤怒。 部落厮杀,拳头最大,赢者通吃,既然天云已经表现出了让人敬畏的力量,臣服,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这一日,弥封再次的归来。 “三哥。” 远远的,有侍卫见到弥封孤身一人归来,轻呼一声,引得众人相继看去。 “开门!” 走到门下,他高喝一声,脸色略显阴沉,身上或粗或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伤口正泛着血珠。 “吱嘎。” 大门打开,他一步踏入,大门边有人见他狼狈,微微皱眉,不敢上前,同样的,有人不知察言观色,想要上前混个面熟。 “三哥回来了,这一次不知道又是那个部落?” “三哥,出手,自然手到擒来,部落的未来,果然只有三哥才能支撑。” “三哥……” “……” 一群人围在他的身边,不断讨好,几句之后,有人见情况不妙,悄然退出,有人依旧不好歹,恭维不断。 “这次,没成功。” 本是阴沉的面庞瞬间平复,开口间,平和温顺,让人如沐春风:“有人不知好歹,不同意族老的简易,依旧想要将自己部落的先祖一同供奉。” “什么,找死,干他!” “三哥,咱们部落的祭祀,怎么会祭祀其他人的先祖?这些人太放肆了。” “对,太放肆了,灭族,就像象云那般。” 七八个人,群情激愤,当有一方脸大汉提出了灭族之后,其他人瞬间想起了什么,跟着高呼,便是之前隐藏起来的几人,也随之大喊。 “灭族。” “灭了他们。” “咱们部落的周边,都应该顺从。” “……” 弥封摆了摆手,喧嚣的声响戛然而止,他笑着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方脸汉子的肩膀:“好样的,怎么样,以后跟着我干?” 方脸壮汉连续点头,似被幸运冲昏了头脑,不知怎样表述那一份情绪,走遍,几人看向他的目光羡慕。 “族,自然是要灭的,我要去向族老汇报,你先去广场,这些天我一直没让他们散去,拿着这个,让他们准备好。” 他抛出一块木牌,壮汉接过之后,一溜烟的消失在众人眼中,弥封看着那壮汉,古怪的笑了一下后,向族老处走去。 他并非排行第三,只是因出生之时,身怀异像,在眉心之间有一道胎痕,像极了立目,故人称三眼,在部落中,也受过一段时间的鄙视,但也正因如此,一次偶然间被族老遇到,一番调教之下,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的成就,因三眼而起,这些年,更是体会到了权利的妙处,如今对于三哥的称谓倒也并不在意。 半个时辰后,弥封从族老处走出,有半个时辰后,三千大汉浩浩荡荡从寨门踏出。 …… 春去秋来,北关外,马队驰骋。 马队人数不多,仅有八人,却骑乘了十六匹骏马,奔走之间,如山崩一般,呼啸中溅起漫天烟尘。 八人健壮,身披皮甲,手中马刀出窍,寒光闪闪,身下骏马,健步如飞。 “踏踏踏。” 只是转眼间,一道烟尘从北至南,还未彻底消散,几人已经奔走四五里地。 “吁。” 前方,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轻呼一声,双腿用力一夹,身下,那骏马立时的止步,冲力之下,甚至直立而起,只见他身子向上一贴马背,双手用力,立时缓解了这一力道:“在这里短暂休息一下,小心警戒。” “是。” 几人分别应是,翻身下马,或警戒,或喂马。 “老大好骑术,这一身本事,相比北国的那些好手,恐怕也不落下风啊。” “便是咱们军中,也少有这等技术啊,听说,在侯爷那里,老大都是有名号的。” “我也听过,听说侯爷都见过老大,想要将他留在身边,只是他习惯了在战场厮杀,拒绝了侯爷的挽留。” 有人聚拢,低声交谈,赵国少马,马术自然难以学习,这些人中虽都算的上好手,可相比那些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北国人,还是差了许多。 战马,具有灵性,若是相处的久了,可以心意相通,不需驱赶,不需叫骂,一个夹腿,一个压辈,足以胜过前言万语。 头领下马,从布兜中掏出几把豆料,喂过之后,刚要休息,便见到几人交谈,他眉毛微皱,冷哼了一声。 “哼。” 面庞冷厉,目光威严,可地上围坐在一起的几人对此毫不理会,只是轻轻动了动身子,便有人上前将其拉了过来。 “头,给大家讲讲北关的变化吧,这一年,弄得咱们眼花缭乱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对啊,之前北关只听侯爷的,现在,自从夏天的时候,京中那个什么什么大官进了北关之后,有许多命令简直玩闹。”一个兵士说。 “就是,有许多和侯爷发布的命令完全相反,咱们北关看似兵强马壮,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相比北国,差了太多,依靠城墙还能勉力抵挡,可出外作战?怎么想的?这点家底,恐怕坚持不了几年就败光了。”一个兵士面露嘲讽。 “嗨,祸害啊,前一阵,听说李老八他们那一对接到的命令是到郝峰探查北国有无大军集结的现象,他妈的那个地方距离咱们这千里路程,再进一步就到了北国大都,去那探查,找死一样啊。 听说老八当时就和那大官吵起来了,不过人家牛啊,有皇文手令在,便是侯爷都不能阻止。小侯爷多番劝阻之下,老八才骂骂咧咧的离去,你看看现在,这都过去了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恐怕也折在路上了。”一个兵士满脸不忿,一边说话,一边用拳头锤地。 “这半年,各种稀奇古怪的命令,兄弟们折了多少了?那些废物,别的本事没有,败坏的能力绝对天下第一,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需要多少时间,咱们北关也会变得似京都中的那些无囊费一样。 头,我不是怕死,这样死了,我不甘,咱们生在北关,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即便是太平年月,在这外面也是不是的有小部落或三五人杀来,可他妈的不论来了多少人,都派大军围剿,还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去他么的吧。”一个兵士怒骂。 “嗨。让我说,也别骂了,人家心里门清呢,这是用咱们的血肉铺通天大路呢。” “……” 兵士咒骂,那首领一直静静的听着,也不阻止,也不打断。 北关中这半年间,纷乱的很,不说解释,便是他,都感到迷茫。 先是北关建府,上元前后有无数官员蜂拥而来,曾经的马场,粮草,都不在受军中管辖,由府中派送,后是有监军持皇文手令而来,节制杜候。 监军? 哪怕是前朝盛世,也都是太监的角色。 只是半年,北关中,乌烟瘴气,克扣粮草,节制兵权,胡乱指挥,曾经兵强马壮的北关,在那些文人的插手下,已经变得漏洞百出。 不说兵士们不懂,不解,他与同僚,长官的交谈中,也都是不懂,杜候何等的人物,在北关中绝对一言九鼎,哪怕是揭竿而起,恐怕北关上下都会拥戴,其威名未必比多年之前的柳公低上多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却一直放任,从未阻止。 没人猜得透杜江的心,这半年间,他也少有露面,不知他与那些文臣妥协了什么,若不是杜青时而露面,解决军中与监军间的争论,并明显站在了监军的一方,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杜江已经被人软禁。 即便如此,关于杜青的流言也早已在军中升起,不再似之前一般,让人言听计从,便是杜江的命令,也有了一丝的怀疑。 “这些事儿,我也不是很懂,兄弟们若是信我,就小心一些,这些时日,军中乱的很,若是见事儿不妙,还是躲避一下为好,咱们当兵为的是粮饷,可不是所谓的保佑黎民,侯爷……” 首领叹息一声,没有继续,那些兵士听闻之后若有所思。 十年生死,杜江在北关军中埋下的威名,正在崩塌。 就在几人交谈时,外围,严松正小心警惕。 北关的规矩,军人只要出了军营,无论身处何地,都是敌国,放哨警惕不能松懈,若一旦被人发现,轻则杖刑,重则毙命。 与绝大多数北关军士一般,他生在北关,当兵只为粮饷,可多年征战间,渐渐的有了自己的信念。 他信任北关,同时也信任杜候,那一份信任,渐渐转为崇拜,似多年前军士对于柳南的崇拜一般,只知杜候,不知赵皇,他甚至心中想过无数遍,为了杜江,甘愿赴死,可如今,这念想如其他人一般,正在崩塌。 “恩?” 耳边,似有一声古怪的声响传出,他轻轻皱眉,示意左右禁声,将耳朵轻轻贴在地面,片刻之后,徒然色变。 “敌……袭!” “咻。” 一支利箭,从远处而来,带着破空声响,穿透了他的喉咙。 “发现了?” 一个身子魁梧的大汉从密林中走出,身后,陆续有十七八人,牵着战马显露身影。 “大汉令我等清扫北关伺候,还是被发现了。不过,这里距离北关也就是百里路程,大汉的大军即将到达,隐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国,北关 “咳咳。” 十里外,北皇骑骏马,披战甲,目视前方,目中尽是冷冽的煞气。 “陛下,越过前方大山,只需疾行两个日夜,便可到北关城下。” 北皇身边,有文人模样男子走出,见北皇略显苍老的模样,轻轻摇头,三十年跟随,这个记忆中遭便人间苦难,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在耶律雄奇身死消息传来之时,便弯了腰,白了发,便是身子骨都一日不如一日,自初春开始,每日间都在剧烈的咳嗽着。 入秋之后,被冷风一吹,更加严重,许是几日行军,唤起了胸中的豪气,这几天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北关……” 北皇轻喃,目中温馨,带着一丝追忆,许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脸上甚至浮现一丝笑容,只是很快的,便阴沉了下去。 “通知下去,此次扣关,关不破,人不还,血不尽,刀不封,除我二十万儿郎之外,所遇所见任何人,皆为敌军,杀!那片肥沃的土地,不应该再被懦弱的南人占据,它们应该属于我们,属于天狼的子孙。” 声音低沉,带着无尽杀意。 文人听言微愣一下,北国苦寒,生活艰难,对于粮食,物资的需求强烈,这些年间一直南下,劫掠赵国的一切,粮食,盐茶,铁器,人口,虽杀戮无数,却终究只为生存,若按照北皇所言,一路所遇,皆是敌军…… 他想劝说什么,一抬头,却见到北皇冰冷的目光。 “是……” 低头应是,努力掩下目中的惊慌后,快速退下。 “大汗有令,此入北关,不破不还,血不尽,刀不封……” “所遇赵人,皆是敌军……” 一声声嘶吼,在军中升起,飘荡,很快的便被马蹄践踏声震碎,飘散。 “踏踏踏……” 二十万铁骑南下,如洪流,浩浩荡荡,如山崩,地动山摇,如天塌,风卷云烟。 …… “大汗统族中二十万青壮南下,双骑,披甲,一路上若是不耽搁,这个时辰,距离赵国北关应该只剩下了百里路程。师尊之前所言,赵国人杰地灵,每逢大乱,必有英雄降世,杜江身处北关,已经阻挡了我族十年,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如之前一般。 自师弟命陨大赵,一年来,大汗性情大变,这一次,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之前传言,赵皇狭隘,为削弱北关军力,施用了一些手段,如今北关军中怨声载道,将帅离心,军令不畅,老师之前寓言恐怕就在眼下。” 北国大都,一间简陋的茅舍中,一个中年喇叭模样的男人双膝跪地,额头,鼻梁死死贴在地面,虽已是深秋,甚至偶有雪花飘落,可一番话后,他的眉角处依旧有无数汗滴涌现。 对面,一个身子枯瘦的老者坐在皮毯上,双目紧闭,手指不断把弄一串念珠。 “雄奇南下时,我便说过,他的死,将换取大汉入主中原的一个契机……” 手指一停,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目中尽是看透了一切的沧桑,他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配合半白半黑的发丝,焦黄的面庞,说不出的诡异。 “你……在担心什么?” 对面,中年人身子压的更低,忍不住的抖动这,一滴滴汗珠滴答滴答落下,却不敢擦拭,又过了许久,那老者叹息一声。 “哎……这些争论……退下吧。” 中年人不敢言语,慌忙退下。老者摇了摇头,坐回原地,目光凝视南方,眼中带着浓浓的向往…… 那里,是赵国的方向。 “大萨满乏了,正在休息,这段时间内,没有雄元皇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一步,若是有人胆敢打扰萨满休息,斩。” 胖子走出之后,唤来侍卫头领,严厉警告一番,那头领拍着长刀,满口应是。 …… “死性不改啊,这些蛮人,果然不讲求任何承诺。” 北关中,方正微微皱眉,饮一口浓茶之后,疲乏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自从正月末到达北关,半年监军生涯,原以为对于北关,对于北国有了许多之前不曾有过的了解,如今看来,终究还是片面。 “杜候在哪?” 写了一份密报,遣人快马送至京都之后,他放下茶盏,对从京都带来的侍卫统领问道。 “在大帐。” “消息传来之后,杜候便召集了军中将领议事,大帐外有兵士把守,不得靠近,如今似乎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不过还是没有什么答案,远远听着,其中似有争吵声传出,好像是在争论什么,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侍卫统领是一个青年的壮汉,年纪不大,约二十上下,一身亮银战甲披在魁梧的身上显得英武无比,脸庞刚毅,线条硬朗,只是眉宇间的那一丝桀骜,似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我远远听了几句,隐隐中似乎在争论如何守城,废物一样的东西,难怪大赵兵锋愈加衰败,北关中有兵甲十万,具是我大赵以一顶十的儿郎,有这样的兵锋,不想着怎样出城作战,荡平了北国的兵马,却只是一心守城,难怪这些年没有收复任何故地,大人前些日子的主张,一再被军中将领反驳,我看这些人,恐怕早就有了二心,想要再行一次黄袍加……” “住口!” 方正徒然色变,打断了他的讲话:“这些时日,你是越加放肆了,这些话,是你应该说的?是你能说的? 他心中无比认同张峰的话,尤其北关将士不应守城,而是应当主动出击,也是他多日熏陶下的张峰的一种认同,可有些话,终究是逆言,无法出口。 张峰瞥了瞥嘴,不屑的笑了一下,对于方正的训斥,显然并没有放到心上,同时心中明了,自己说的,不过是他心中担忧,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心中的隐秘被人揭露,下意思的气急败坏罢了。 “杜候召集军中将领……”方正微微皱眉,手指在书案上轻轻叩打:“没有派人前来通知?” “通知了。” “恩?” “之前,有派人来,我见大人正在书写奏章,想着那些人也讨论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大人一旦去了,反而又会和那些人争论起来,便派人打发了,只是通知了来人,结束之后,请杜候前来一序,如此一来,大人有什么事儿,只需于吩咐杜候,让其交代下去便是,也少了许都争论。 虽然那些人都是没事找事,蝼蚁一样的废物。” 张峰刚开口时,方正看向他的目光中透着杀意,一番话说完之后,他想了想,微微点头。 虽对于张峰擅自主张有些不满,可话中的道理,倒是符合心意,北关半年,是他自入了官场以来,最为伐累的一段时间,自受了张相点拨,前往北关时,还一心热血,想要建功立业,可半年之后,那一丝热情,热血,全都被消磨的干净,只剩下对于现状无法更改的无奈。 这些粗坯,听不懂圣人的教诲,看不懂圣人的文章,对于仁义礼智信,毫无了解,开口时粗鲁至极,粮草,情报,一系列文章不经任何修饰,一片片浅白的文序看的他难捱。更过分的是,他带着皇文圣令而来,下面的人对于他推行的政策阳奉阴违,毫不执行,甚至在军中私下将他称呼为蠢货,哪怕有杜江镇压,半年中效果也并不好。 他厌恶了北关,厌恶了这里的一切,可心中那份执拗,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与当初对张启年,对赵皇的承诺,让他必须似钉子一般,钉在这里。 他有些想念大赵,想念京都了,无数个夜里,都曾回到那片圣人教化的天地,那里有华丽的诗词,让人动容的文章,经意,交谈争论之中,也都是隐居经典,让人酣畅淋漓。 那些粗坯,空有一身武力,不想忠君报国,只想保存自身实力,裂土为王,甚至便是杜江,明面上对于自己奉承有加,可暗地下,对于那些将领的安抚,他都看在眼中。 主动出击,收复故土,有什么不好?恐怕那些人,真正担忧的,依旧是自己手中的权利。 心中有数次的猜测,幻想,只是这些时间以来,受到那些粗坯的排挤,让方正不能施展,如今,北国南下,似乎……是一个契机。 “去大帐外,杜候部署完毕后,一定第一时间请来这里,告诉他我有要事与他交谈。” 心中想着,方正摆了摆手,想张峰交代了一下。 张峰应了一声,转身退下,走出府门,片刻之后出现在杜江府邸之外。 “站住!” 一个士兵手持钢刀,抵在张峰脖子上,目光冷冽。 “我是监军账下张峰,有要事拜见杜候。” 张峰毫不惊慌,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多日接触之下,他早已明白这些人的性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便要迈步走去。 “站住,侯爷有令,任何人胆敢靠近,杀,再向前一步,必斩了你。” 士兵皱眉,脚步不动,身边,有几人手持刀枪上前,立时将张峰包围。 “我来自京都,是监军账下,你们……敢伤我?” 张峰大笑一声,对于身上刀枪毫不理会,迈步便要向前。 “监军?” 大门内,张仲元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走出,有兵士想要上前行礼,他摆了摆手,阻止了那些动作。 “来自京都,监军账下,又能如何?” 他上下打量了张峰一眼,轻笑一下,两人之前有过一些交集,谈不上矛盾,也没有什么交情,京都中时,没见过任何跋扈的人,却不想到了北关,来自京都却成了天大的牌号,他面色一板,大喊一声:“车铭!” “到!” 张峰身前,那手持钢刀的士兵回应到。 “侯爷之前怎么交代的?” “任何胆敢靠近者,斩!” 张仲元走出,摆了摆手,兵士‘哗啦啦’退下,返回之前站立的位置,一切行云流水一般,张峰微微皱眉。 “嗤。” 走到张峰身前,张仲元手中钢刀一摆,在张峰脚下,划出了一条细线,之后,笑着看向张峰:“京都如何?监军账下又能如何?” “就是这条线,你可以试试越过这里,看看我究竟敢不敢斩了你!” 他目露笑意,声音轻柔,可看在张峰眼中,却突然心中一颤,已经抬起的脚步轻轻动了一下,终究没敢迈出,那种感觉似被毒蛇猛兽盯上了一般,让人毫不怀疑,稍有异动,便将身死当场。 “可监军命令……” “侯爷有令,任何胆敢擅闯者,斩!” 张峰嘴角颤了颤,咬了咬牙,退后一步等待,看向张仲元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 “北国扣关,来者不善,二十万铁骑距离百里之外才有了消息,显然已经蓄谋许久,那些派出的探子,在这之前看来就被清理干净了。” “传回消息的,是陈克,军中有数的探子,多年前还曾得到过侯爷的召见。” “可惜啊,一年折腾,军中好的探子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大多都是新手,若不是那些人被咱们监军大人派去执行那些匪夷所思的任务,也不会到了现在,北国大军近前才发现敌情。” 杜江居中而坐,身前左右,十几位将领分坐里两侧,交谈中,对于监军,对于一年的遭遇,心中愤恨。 “大敌当前,不说这些。” 听了一会,直到众人发泄了一番,杜江摆了摆手:“再有谈论,动摇军心者,斩!” 人群肃然,众人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再不争论,对于杜江,这一年中少有见面,心中的惧怕,敬畏也有了一丝动摇,却依旧没人敢于直接挑战。 北关是赵国的北关,也是杜江的北关,在没有败亡之前,只要他不愿,便没人能够形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 这一年,他放任,虽没人明白究竟为了什么,却绝对不会有人愚蠢到去挑战他的权威。 “偏听则暗,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此次不同往常,北国二十万大军,恐怕真正的是倾巢而出了,我知道诸位心中这一年中也许对我有怨恨,可不论如何,现在,任何人都要收心,愤恨,怨怒,这些东西,以后再说,现在大敌当前,当以北关为重。” 坐在椅子上,见诸人沉默,杜江想了想,开口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商议和希望 “叔叔,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有衣穿,有饭吃。” “饭?就像叔叔给我们吃的那个东西一样的么?很好吃,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比那个味道还要好吃,外面没有饥饿,有吃不完的馒头米饭,诱人的菜肴,鸡鸭鱼肉,飞禽走兽,所有的山珍海味,都可以通过银钱购买。” “钱?”一个女孩略高一些,抬头,疑惑了一下。 “肉……不好吃,不要吃肉。”身子略显矮小的女孩从姜云身上跳下,退后了几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恐惧,似乎‘肉’这个字,在她的心中是一个不好的回忆。 大一些的女童将身子挂在姜云身上,不断的傻笑。 两人的声音略显稚嫩,发音模糊,似初学说话一般,吐字不清,但姜云分辨起来,还没有太多的困难。 “恩。” “肉当然不好吃。” 姜云笑了应和一下,一伸手,矮小咬了下手指,心中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而那些肉和女孩想象中的肉,并不是同一种东西,姜云并没有认真的解释。 三四岁的孩子,眼中的世界还是黑白,并不能真正的明了这世间的凶险和危机,尤其两人一直生活在这个被圈养的世界中,除场中这几十人外,从没有接触任何外人,说的多了,反而会让她们困惑。 思考太多,容易迷失了自我,世界只有黑白,也是一种让人渴望的生活,泾渭分明下,便不再有勾心斗角生存的空间,朋友对饮,敌人拔刀,简单一些能活的快乐,无虑。 “钱是一种好东西,可以买到任何自己需要的物品,衣服,房子,食物,陪伴,快乐……” 姜云缓缓的讲述,身上,两个女孩眨着眼经,蒲珊珊的看着他,目光中虽几经隐藏,可依旧能给看出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 那种目光让人心疼,那些话听在耳中,更像是天方夜谭,存在太多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安定的生活,只需要依靠双手,便能够吃饱喝足,不必担忧随时出现的生离死别。杀人偿命,有糖果吃,有泥人玩,有许多小朋友可以相互之间打闹玩乐,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不是如此时一般,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不敢露出一丝声响。 目中,有向往,只是很快的,两人看了看左右,那一丝刚刚升起的光芒瞬间便暗淡了下去,那片新的世界很好,可惜,并不属于她们,那怕是奢求,向往,也终她们是达不到的彼岸。 她们双手紧握,咬着牙,身上轻轻抖动着,稍高一些的女孩看着姜云:“什么事儿都需要用钱来衡量,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想象中的好,我不想吃糖果,不想玩泥人,不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只想永远的和叔叔伯伯们在一起生活。” 声音很模糊,透着奶气,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对,外面的人和外面的人一样,都是坏人。”矮一些的女孩说。 两人挣脱姜云的怀抱,几步小跑跑回了人群中,姜云那件白色长袍已经被撕碎,披在两人身上,在黑暗中似一道光亮,迎风招展,哪怕目光中依旧有眷恋,有向往,可脚下步伐依旧坚定,毫不动摇。 东北角,两个孩子回归之后,那老者向姜云笑了一下,人群合拢,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杜林轻轻的笑了一下,封印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可几日的见闻,让他对姜云又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 似乎……自从那夜发现了两个女孩,姜云将身上长袍交给了那老者之后,圈舍中便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人群不在严防死守,两个孩子不必似之前一般被禁锢在狭小的角落,姜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多了,在无人关注时,目光却变得愈发阴沉,角落中的那些男女,依旧不着衣屡,啃着青草,可在两个孩子吃馒头时,目中却充满了希望。 是传承的希望,也是活下去的动力,肩上的那副重担不在是负担,而变成了两个孩子透着光亮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似与杜林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要杀人。” “不再考虑一下?” “不了,这些人,该死,也必须死,否则会成为我修道途中的魔,气不平,血不畅,三魂动摇,无法凝聚,肉身枷锁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大,无法斩落,若不出了这口气,我此生恐怕与大道再无任何的瓜葛。” “不值当。” 杜林摇了摇头,默默的看了眼姜云,赤着身子的他,许是这些时日吃食的原因,略显清瘦,一身的血肉并不突出,身上似有一种气息正在酝酿,哪怕一身神魂被封,依旧正在聚拢,蔓延。 “值与不值,日后自然能见分晓。”姜云沉默一下:“心中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你我本就要放手一搏,拼一下,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些负担罢了。 都说红尘炼心,之前在北荒时,我便听师傅讲述,肉身的超脱并不等同真正的跳出了凡尘,若是真想修炼得到,需在红尘中滚上几滚,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不过这种感觉,我宁愿永远无法明悟。” “多一些负担?”杜林苦笑一下看向姜云:“是多一些?若只是你我二人,倒还好说,这些天,你的符箓差不多也勾画的差不多了吧?” “恩,还差一些,再有三五日时间,便可以完成,到时只要暂时压制,便能够使神魂脱离束缚。” “多一人,就多一份凶险。若只是你我二人,只需要挣脱了束缚,三魂出窍,逃命还是很有希望,可多上几人,困难只会成倍增长,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 且你的那种符箓,对肉身,魂魄,损害极大,一但时间过长,真的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几日观察,杜林渐渐明了,姜云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将圈舍中的人群救出这片苦海,可真正实行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两个人逃离,只需占时压制魂魄封印,可若是十人,几十人,便需要在这天云部落杀他个几进几出,一个不慎,便是身死当场。姜云所谓压制,是利用符箓力量占时压制封印,时间也仅有一刻钟时间,若时间一旦超过,虽依旧可以压制封印,可一旦符箓的力量消去之后,那些封印便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强,直到彻底封印三魂七魄,肉身神明,再也无法破解。 天云部落,本就难缠,其修行的功法与沙渐相似,却又不同,沙渐姜黎两人,主修图腾,而这里的人,似乎对于封印,养盅之术,有独特的见解,再辅以一身强横的肉体,碰到一些好手,两人都有信心斩落对方,可后果,可能是再无再战之力。 人人精通封印之术,有一个诡异手段的族老,部落中的好手人数未知,这些天间,在蛮族人口中又听闻到正不断有其他部落前来,若是一切为真,到时两人所面对的危机便更加恐怖,若是在加上这些负担…… 杜林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人,他并非真的没有恻隐之心,初次所见时,心中便猛地抽搐了几下,同情,怜悯,似这天下绝大多数的人一般,见不得他人受罪,见到困苦的,坚信的人,总是想要助其脱离苦海。 可现在,他自身难保,身上封印迟迟没有破解,送饭的汉子们不时交谈中已经明了外面的一切,活人大祭,一旦真的到了那日,有无数蛮族前来的情况下,两人后果恐怕并不会好到哪里。 似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一般,在面对生死危机时,自己的生命,总是能够压制住心中的悲悯,人都是自私的。 何况,他心中依旧有一个疑惑尚未解开。 这些人,真的似此时眼中这样,如此凄惨?而不是刻意的伪装? 人心的险恶,超脱生死,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切,多看,多想,总是没有坏处,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牵连,那一侧,姜云便有了决定。 与他初次相识,有很大的出入,这个儒雅,絮叨,有些热心的汉子,却没想到也是一个被情欲支配的人,只是不知道,他面庞下隐藏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干还是不干?” 没有理会杜林的话,姜云上前一步逼问到。 杜林微微皱眉,心中将一切盘算了一通:“不急,不说生祭的日子,便是你的符箓,也还需要几天,这两天谁也不清楚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不过先做出一些准备,还是可以的。” 姜云既然已经说出了气不平,血不畅,神魂不稳的话,明显已经有了决断,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前途,此前他从未想过姜云是这样一个热血而冲动的人,记忆中,仙人的模样都应该是老谋深算一类,却不想还有如此热血。压制封印的符箓掌控在姜云手中,这是一种请求,但他更愿意理解成一种胁迫,心中有些不喜,可此时却没有太多退路,并没有直接应下姜云是因这几天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始终在心间旋绕,虽从未触碰,却近在眼前,隐隐中,似有一道薄膜隔阂,只需灵光一闪,便可以明悟其中关键。 可惜,这些天,那种感觉迟迟未来,答应了几天,是给自己一些时间,若是一旦明悟封印的关键,不需姜云便可以破空封印,他会立即远走,至于这里的这些人,姜云,那些孩子……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有余力时还可帮助一把,自身难保下,各自纷飞吧。 同样的,也如他讲述一般,有些事儿,需要做足的准备,冲忙之间暴起,只凭借一腔热血做事儿,长久不了。 没有拒绝,便是同意,姜云点了点头,看向东北角,目光似能穿透人群,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模样,目露笑意。 两人又商议片刻后,姜云离去,杜林坐在原地打坐修行,姜云返回远处,手指在虚空中不断挥舞,模样像极了之前杜林画符时的样子,不同的是空中并没有任何变故,异像的产生。杜林默默感受,隐隐觉得,在姜云画动间,身边,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缓慢的升起,那力量隔绝了天地,融入肉身,三魂七魄上,那些封印丝线,在那种力量的涌入下,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变细,变小,虽未完全消失,可那封印,的确变得松动起来。 东北角,两个孩子的目光经常会透过人群,好奇的打量杜林,姜云两人,老者不在阻挡,人群看向姜云时,也会露出和善的目光,两个女人不时会站在人群外侧,与那些男人组成一道围墙,与之前赤着不同的是,她们的身上披着白色的布片。 傍晚时,又有壮汉前来,两个女人快速退入了角落,人群合拢,恢复之前的模样。 将馒头和水扔给杜林姜云后,那汉子在人群外逛了一圈,似在检验牲口一般,眼睛在人群扫视中,不时露出惋惜的色彩,口中嘀咕这:“胖了,有些可惜,太瘦,没有肉,这个太小,恐怕不能满足族老等人需求。” 许久之后,他才捂着鼻子,在一人的身上一点:“你,和我走吧。” 那人身子一颤,缓缓的低下了头,木讷的跟在壮汉身后向外走去。 “慢着。” 经过杜林时,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纵使心中有了决断,对这些萍水相逢的人不打算理会,可见此,心中还是不忍。 “怎么?想起刺?” 壮汉眉头一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别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想死,说一声,爷爷成全你。” “都要走了,总要吃上一顿好饭。”对于壮汉的嚣张咒骂,杜林毫不理会,他走上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男人的身上,他似想要拒绝,可杜林用力下,终究没有挣脱。 “穿着吧。” 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这个……也吃了吧,吃顿饱的。” 男人手刚一伸出,却猛然收回,想要回头,却终究没敢再看一眼,抬头看向杜林,借着月光,杜林能清晰的看清他眼中的哀求。 “吃吧,放心,今天开始,再没有以后,那些伤神费脑的事儿,不需要再做考虑了。” 杜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将那馒头塞在男人手中,拿起几根青草,干嚼起来。 “嘎吱,嘎吱。” 味道清苦,透着一丝酸意,他笑着对那男人说:“这些年,吃惯了山珍海味,生吃这种青草,还是第一遭,味道不错。” “谢谢。” 许是多想了,可那男人更愿意相信杜林话中有话,他接过了馒头,掰下了一小块,放在口中迟迟不肯下咽:“很香。” “我今年应该二十七了,这是我第二次吃到馒头,谢谢你,不过这些东西,还是留下吧,我怕太多的留恋,让我自己再不敢面对那些事儿。” 说着话,他像杜林笑了一下,将衣服,馒头轻轻放下,自顾自的走出圈舍。 不回头,不转身,这间茅屋,记载了二十七年的生活,也书写了二十七年的苦楚血泪,有太多亲人自这里走出之后再没回来,也有许多的人在当年还未被圈养起来是默默的逃离,有人活着,有人死了,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只希望这样的事儿,再不发生在他人的身上,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走出这里的最后一人。 脚步坚定,直到走出了圈舍,壮汉骂骂咧咧的锁上了门后,呼吸这几年间从未嗅过的空气,他眼中有些红润,突然间想要回头看看,看一看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 “哎。” 杜林叹息一声,隐隐间,似能够感受到圈舍外那男子的情绪,目光,他起身,将衣袍,馒头从地上捡起,走到人群外,将长袍披在那老者的身上。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反抗。”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打量这老者,身子瘦弱,站在原地都在不断颤悠着,须发花白,只是被污垢遮掩,看不清原本的模样,面庞上,带着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虑和焦虑,如一具干尸,不知被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始终不肯倒下。 老者似要拒绝,被杜林强制性的压制,系上了衣扣,小半馒头被他传入了人群,他轻轻舔了舔手掌,露出缺了一半的牙齿:“谢谢,谢谢。” 声音……有些哽咽。 杜林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原地。 就在刚刚,在那男人和老者身上,他再次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那人生中,有希望,有不甘,有愤怒,有不屈。 也许正是这样的一种力量支撑,才让祖辈们能够一次次从战火中走出,中原大地在外族马蹄下支离破碎,却始终屹立于世界之林,几次亡族灭种的危机下,靠着不甘,靠着希望,靠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几经繁衍后,必然再次主宰世间。 心中有些感悟,以最直观的方式似见到了书中那一篇篇记述,真正的历史,在他身边上演,一幕幕惨剧,一场场人生。 “我修行所修,修的是什么?是长生?超脱了世俗之外?是不朽?神魂永恒,气血不朽?不,都不是,是希望!” “在危机中,不曾退缩,在绝境中,永存希望,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管他泰山压顶,山海崩碎,只要心存希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华山,地皇 冥冥之间,心中多了一丝明悟,对于修行的路,也理解的更加透彻。 远古仙人,初修行时,也许为的并非长生不死,神魂永恒,只是想要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亲朋,父老。 为了守护住那些弱小的,没有办法面对大荒危机的族人,甘愿负重前行。 多年奔走,终有一日默然发现,原来已经站立在了这世间的顶峰,回头间,那些弱小的族人,已经沿着自己的道路越行越远,再不需要在庇佑中活着。 “咔。” 识海内,三魂依旧被丝线禁锢,动弹不得,在杜林明悟之间,命魂手中的皇文帝书突然一颤,淡淡的明黄色光芒缭绕下,那些附在上面的丝线立即碎裂。 “咻。” 一道流光,划破识海,皇文帝书幻做烈日,悬空而立,丝丝明黄色光芒垂落,照耀识海。 “噗。” 明黄色光芒下,黄白黑三种魂光,相互碰撞,冲击,在撞击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正不断交融。 东北角,那一方被压缩的灰黑色雾气内,剧烈的抖动,颤抖,有无尽嘶吼传出,愤怒而不甘。 三魂上,那些枷锁丝线,在明黄色光芒垂落,三种魂光融合间,渐渐的变得暗淡,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些丝线消散的速度与魂光融合的速度完全相同。 “同理?” 杜林身子一颤,一道暖流自肉身升起,心间有了一丝明悟。 “皇文帝书,地皇经,皆是帝皇治世之宝,地皇是上古三皇,出世时,世间多有邪秽,妖魔,为生存,为延续,需不断斩妖,除魔,为了那些需要去守护的人,更是需不断前行,不知疲惫的奔跑,最终终成了上古仙皇之一。” “我无意间的暗叹,应当是引动了地皇残念,同根,同源,同理,同心,相互印证下,皇文帝书才有了这种异变。” 心中沉思,杜林闭目,感知中,与皇文帝书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不再似之前需命魂沟通,且有一层淡淡的隔膜存在,皇文帝书直接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得此文者,皆有仙录宿命者也。欲有所受,当择其人,入诸名山八极,周流天下,鬼神无敢犯者。” 明黄色光芒缭绕间,意识遁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漫天明黄色气丝起伏,幻做了一座座山川,河流,山河间,有无数残影漂浮,或狰狞,或和善,远处,有一座大山轰鸣间升起,霞光万丈,一道道闪烁着符文的光芒穿透了虚无,那些恶鬼,,在挣扎中破灭,碎裂。 “天下无常,岂有坚固者?故急当厌远之,求索自然,以脱身耳。” 声音自虚无传出,涌入意识,如烙印心间,似有人阐述,有人疑惑自语。眼前大山轰鸣,一层淡淡的光罩升起,笼罩其上,远远看去,一切变得虚幻,扭曲,似梦似幻。两道身影自山顶浮现,似是交谈,又似传道,气浪翻涌中,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天能守一,覆而不举,地能守一,静而能处,岳能守一,不避寒暑,海能守一,流而不还,人能守一,必得成仙。” “师尊,我入此山百年,终日打坐修行,这山中,究竟有什么?” 意识似云烟一般向山顶飘荡,一道模糊的声响传入,杜林突然一震。 “这声音……” 一种熟悉的感觉,似在哪里曾听过,杜林想了一下:“青云子?” 神识向前飘荡,山外,七彩霞光闪耀间,分外惹眼,山顶,两人的模样渐渐清晰了一些,虽依旧无法看清面庞,可大致的身子,还能区分。 “果然是他。” 山顶,一人身披青色长袍,席地而坐,虽面目依旧无法分辨,可那一身气息与外形,都和当日面对白煞时的青云子一模一样。 对面,一个身子略显瘦弱的人穿着一身明黄色蟒袍,气势非凡,单单仅是站在那里,便似有无穷威压,身边虚空紊乱,阴阳交错间,似他的身子都是虚幻的一般。 “山……”他轻喃一声,双目远眺,幻做两道电芒,笼罩在山外的霞光在目光中层层破碎,轰然崩塌:“当年师尊临别之前曾言,若有人解开这太华山的秘密,便可得到超脱的希望,从此如她一般,魂不灭,身不朽,跳出五行。可惜我当年闭关许久,没能找到一丝线索,如今大限将至,前行之路,再无希望,这些天间隐隐察觉大限将至,不久将来,百十年内,恐怕如天皇一般故去。” “太华山?师尊?天皇?” 杜林心中一动。 太华山是传说仙山,传闻其中古灵精怪无数,入山需择日,择时,是上古年间一切仙魔的起源之处,彭祖,东王公,西王母,都曾在此修行得道。 “青云子有地皇传承,称呼他为师尊,那么,他是……地皇?” “太华山中有地皇师尊当年遗留之物,天皇故去?怎么会故去?阴殿阳宫,能当的了地皇师尊的人物,恐怕也只有传闻中阳间二宫的宫主了吧?” 杜林沉吟间,山顶,一切虚妄在地皇目光之中破碎,太华山第一次清晰的显露在他的面前。 山高入云,陡峭瑰丽,如刀削斧劈,盎然峭立,有瀑布自山顶而下,跌落云间,消散无形,隐约可见那云中有一条条手臂粗的锁链,其上有血色符文闪烁明灭,略显阴森。山顶,青云子,地皇两人围坐石桌两侧,身子凝实,面目依旧模糊,似初次见到三魂时一样,两人面前似有雾气缭绕一般,看不清本来模样。 “师尊……” 青云子手中一顿,之前那丝不解化作担忧,地皇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不超脱,终受时间规则困扰,修行与天争命,这些年间的寿命都是自己拼来的,本就逆天而行,你我都是修士,早便看淡了这一切,不需做哪些小女儿的姿态。” 声音浩荡,带着看破生死的坦然:“我故去之后,人皇之位即将浮现,之前将你送来这太华山,只是有万一期望,希望你能够得到师尊传承,如此才能够有机会争夺人皇之位,如今看来,天意啊。”他轻轻顿了一下,目露沉思,对面,青云子一言不发,目中眷恋,带着自责的愤恨和无奈,帝皇手一摆,一道流光,‘唰’的一下涌入青云子肉身:“这皇文帝书,帝皇经文,交与你保管,三皇,三经,三书应运而生,当年我得天皇文,天皇书,簌封地皇,如今没了这地皇经,皇文帝书,我看谁人能够得道!” “呵呵。争吧,争吧。” 画面停顿,声音渐渐虚幻,眼前一切如泡沫一般,轰然破碎。 “噗。” 神识归体,杜林侧目观察左右,东北方,人群席地而坐,看向姜云,两个孩子围在姜云身边不断打闹,姜云与两人玩闹,双眼时不时的看向自己。 “《大有三皇文》,有天地人三文,地皇将地皇文,皇文帝书交与了青云子,便阻断了人皇传承,没有传承,一切需从头再来,青云子既然并未簌封人皇,那么……人皇是谁?” 书中关于上古三皇没有清晰记述,只是寥寥一笔,天皇不知何人,可地皇言语之中,已经道出了成皇的秘密,前一任皇者的皇文帝书,皇经,融合之后可成下一任皇者,可地皇文,地皇文书既然一直在青云子手中,便代表着人皇继位,另辟蹊径。联系初得地皇经时脑中声音‘游走间,侥幸入得仙宫,得师尊垂爱,传余《大有三皇经,地皇文》’,显然,地皇身份昭然若揭。 “阳间二宫!” 二宫为何杜林不清楚,可即能与阴司等同,明显身份高贵。 “不超脱,终究无法长生,地皇师尊在太华山中,埋葬了超脱的秘密。” 口中低喃这,杜林双目不断闪烁,识海中,皇文帝书随着神识归来,依旧如烈日一般悬空。 …… 北关,杜江大帐。 “就这样了,如往常一般,守城为主,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出北关一步,除必要人员从,城中禁止人员走动,若不遵命,军法从事,此次北国二十万大军南下,恐怕做足了准备,诸位需小心行事,万不可掉以轻心,此战,不求有功,只需坚持两月,待大雪封山之后,那些北国将士,就是我们的盘中肉。” 抿了一口浓茶,杜江环视众人,想了想,有开口说道:“半年间,我知道军中兄弟们对我颇有微词,那些话,留到以后再说,现在,军中一切,都有我决断,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兵马。” 大敌当前,军心为重,杜江说话之后,众人目光一动,有人瞬间挺直了腰板:“监军的命令?” “军中一切,由我决断!” 诸将领若有所思。 再次环视众人,杜江起身摆了摆手,诸将领相继走出。 “侯爷。”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见人群离去后,对杜江行了一个军礼:“让我去羁押粮草,这不公平,我想不通。” “军中都知道,我焦涛一向是一骑当先,冲锋再前,哪怕此次只是守城,也不必如此折辱俺,干那些孬种的活计。” 声如洪钟,带着怒气,杜江皱眉看向焦涛,他虽依旧愤怒,挺直了腰杆,可在杜江注视下,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声如蚊蝇,可身子依旧在抖动着,显然心中的怒意并未释放。 他曾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是第一批跟在杜江身边的将领,这些年间,经历战阵无数,数度险象环生,身上伤痕遍布,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每次临阵,都是冲锋在前,从未退缩,这些年间斩杀北国的兵将,早已超过了百人之多,可此时,大敌当前,即便不是外出作战,原以为也可以得到一个镇守城门的差事,却不想出口之后,被杜江一番训斥之后,派去后方督促粮草。 军中的汉子,最不缺少的便是血性,也不能缺少了血性,此时,人群尽去后,哪怕明知会被训斥,焦涛也有争上一下,否则落在他人的眼中成了什么样子? “你看,那个一直宣扬是北关第一猛将的人,现在却被派去干那种孬种才会的活计。” 这些话,不需说,他也能在心中幻想出来,一来受不得那些羞辱,二来,也确实不想在后方奔波。军人,便应该战场杀敌,临阵逃脱,跑在后放算得了什么军人?想到不能浴血,不能与袍泽奋战,他不甘。 杜江沉思一下,走上前,拍了下焦涛肩膀,示意他坐下。 “督促粮草,你非去不可。”焦涛喘着粗气,胸膛距离起伏一下,想要说话,别杜江打断:“听我说完。” “你虽少有理会军中事物,只想战场厮杀,可军中现状如何,想必心中也有大概的认知。不必解释,这些事儿,我清楚,也明白。 让你去,有两点考虑,若我说过之后,你还是拒绝,咱们在谈论其他,你是北关的将领,不是京都中那些废物头子,粮草的重要,我不需与你多说,想必你也明白。 半年来,北关建府,粮草再不受自己掌控,需要与那些文人打交道,如今大敌当前,二十万大军来袭,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弟兄们恐怕真的没法坚持。 你不是最好的选择,这间事儿,我也考虑许久,可现在,必须如此,军中将领,除你之外皆于监军交恶,若是让他们前去,恐怕会增添许多波澜,且押送粮草,这一路上未必安全,北国那些人,近些年狡诈的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选择偷袭粮道,没有你去,我不放心。” 他并没有开口训斥,多年的兄弟,出生入死,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与亲兄弟无异,何况治军之道在他理解,若只懂得以为的强压,训斥,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恩威并施,才应是将领应有的模样。 虽一直强调治军从严,可严厉并不是不近人情,规章制度,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当战争来临,没有人会愚蠢到完全按照兵书上的记述行军布阵,一片沼泽,一处湖泊,一道山脉,都会成为变通的前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德,行,文人的本性 有交谈片刻,安抚了焦涛情绪后,两人走出,府门外,兵士们手握长刀,站立行礼,张仲元迈步向前,杜江摆了摆手,对焦涛再次叮嘱:“军中粮草,交给你了,此去多加小心,不但要防备北国偷袭,面对文臣时,自己把握好尺度。北关中粮草还能坚持一月,若是一个月后你还不能归来,弟兄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声音很轻,在统治北关期间,杜江少有声色俱厉之时,焦涛面色一正,单膝跪下,郑重的行了一记军礼:“侯爷放心,俺心里有数,北国那些个杂种想要偷袭俺,还差一些火候,倒是那些文人……” “文人。” 杜江沉思,焦涛是战场厮杀的好汉,可那些文人,也擅长太极,他想了想说:“我要的是结果,那些过程你自己思量,一个月内,我需要见到粮草,若是不能及时送达,军中的律法,不需我多说吧?” 焦涛身子一震,抬头看了杜江一眼,面含喜色,口中应是,转身回到兵营之中召集兵马。 “侯爷。” 张仲元收刀上前,指了指张峰:“监军的人来了。” 长刀架在身前,张峰虽面色阴沉,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一脸阴沉的看向四方,便是杜江出现时,也都没有理会,这些年间,在京都纵横,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是去不得的,受到了这番羞辱,让他心中实在难忍。 “侯爷已经出来了,莫非怕我行刺不曾?” 见杜江望来,他冷哼一身,伸手推开刀枪。两个兵士回头看去,杜江点了点头,张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杜江走去。 “杜候,监军在府上备下了酒菜,特令小人前来知会,若是杜候会议结束,还请前往小酌一杯。” 声音有些古怪,配合一张阴沉的脸,讽刺性的词句,让人听来别扭无比。 “找死……” 张仲元眉毛一立,还不等张峰反应,一步迈出,出现在他面前,手中一动,长刀哗啦啦抽出,带着寒光。 “你敢杀我?!”张峰脖子一梗,不屑的笑了一下。 “仲元……住手。” 看了眼张峰,杜江笑了一下,喝止了张仲元的动作后,几步走到张峰面前:“一晃都一两个月不见了,我也早有拜会的意思,之前也曾邀请,只是监军事物繁忙,既然监军有请,这就去。” 说着话,他拍了拍两人肩膀,张仲元收回长刀,看向张峰的双目依旧带着杀意,而张峰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返回。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银样蜡枪头,一身花架子,若是在野外遇见,老子定让他求死不能。” “若不是侯爷放纵,单凭他到了北关之后的作为,早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哪荣得现在这样放肆。” “也不能那么说,谁让人有一个好祖宗。” 争论声在杜江离去后在兵士间想起,他们大多脸露不屑,恨不能将张峰扒骨抽筋,可双目中,隐隐有一丝羡慕正不断酝酿。 屠龙者终成恶龙,怒其不争,怨其不幸,嫉恨的由来更多的是对权利利益的羡慕和向往,都是凡俗之人,张峰身上有让他们向往的资本,得不到的,终会成为嫉妒。 “住口,站好自己的岗。” 张仲元皱了皱眉,看杜江和张峰消去的背影,对士兵们历喝一声后,转身返回府邸。 对于张仲元,几人不敢反驳,脸上悻悻,返回原地。 自当初踏入军营以来,张仲元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阴的阳的,明的暗的,无论身手或是其他,都得到了军中认可,这粗汉有时认可一个人很简单,有时又很困难,张仲元明显属于前者。 …… “侯爷,咱们需要胜利,一场大胜!” 一杯温茶,一盏热酒,方正手舞足蹈,面色略显潮红:“北国,野蛮之地,不知圣人,不懂兵法,这些年间一畏的索取,不懂感激今上圣恩,野蛮,野蛮。” “多年间,时不时南下,杀我族人,抢我粮草,将我大赵当成了自家的宅院,来去自如,无论陛下还是朝臣,都已经无法忍受,此番北国入侵,还请侯爷迎战雪耻。” 酒,似喝的有些多了,他双眼略显迷离,口中的话,让人分不清真假,杜江笑着饮了一杯茶,也不回复。 大赵的文人,就是这个德行,或者说不单单是大赵的文人,这是自孔二圣人开始遗留下的病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评论天下大势,无所不能,可那些话,听听也即罢了,谁若是真的当真,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对军阵,沙场足够了解,自认也不是什么蠢人,可若是和这些个文人拐弯抹角的谈论事儿,恐怕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差钱。 何况,军中的事儿,最简单,也最复杂,一场战争的成败,涉及许多,任何细微处的失误,都肯能会导致最终兵败山塌,单单只以人数论战争成败,史书中似乎仅有一人。 “侯爷。” 又饮了一杯酒,许是装疯卖傻下,没有得到杜江的任何承诺,方正面色一正:“此番北国入侵,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应对?” 放下茶盏,杜江心道一声‘来了’,沉思一下,将之前商讨缓缓说出:“当以防御为主,依托城墙,只需要坚持两月,待雪落之后,天寒地冻的野外,便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到了那时,生杀皆在掌控中。” 方正是监军,是赵皇和张启年派来共同监督北关军马的人,想要了解这些,十分正常,且军中的一些事儿,与文人的联络,和京都中朝廷的书信,都需要他亲自书写,杜江自然不会做出欺瞒的事儿。 “防御?” 方正听后,叹息一声,微微皱眉,对杜江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侯爷和北关将士,侯爷,您说实话,咱们真的能坚持到落雪之后? 如今刚过下元,可这天气还暖和的很,我询问了一些在北关生活的老人,一时半会,恐怕北关不会降雪。以城墙兵马而论,要想守住北关,恐怕很难啊。” 同样的话,不同的语境表述,便是不同的意义,杜江听出方正话中有话,联想到几个月来他的作为,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监军有什么办法?” 能不能守住城墙,不是几句话便能讲清的,涉及许多,这些年间厮杀,没一次都心里没底,好在每一次都坚持到了胜利。 “绝粮!” 方正双目明亮,语气略显激动:“我想过了,北国入侵,二十万大军南下,其粮饷必然繁多,我们只需派出一小队人马,埋伏在北关之外,到战争相持,北国军马失去了锐气之后,突然杀出,绝了他们粮饷,恐怕几天之中,变成了咱们板上的肉!” 一日思索的良策说出后,方正虽面色平静,可双目中,隐藏的尽是得意。 “断粮?” “断粮!” 杜江手中一顿,强忍着胸中升腾而起的怒意,看向方正的目光带着杀意。 这些年间对文人的了解,他想过许多,却从没想过方正会想出如此阴损,无知,异想天开的办法。 “监军可知北国粮饷为何?” “粮饷,自然是粮饷,还能有什么?” “那监军可知,北国粮饷藏在何处?” “这些,需要侯爷派人探查,只需要断了北国粮草,大事成矣。”方正洋洋得意。 杜江摇了摇头,看着方正,叹息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衣衫:“监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我这就回去了,北国即将到来,军中还有许多的事儿需要一一处理,耽误不得。” 说着话,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 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意,可眼中的光芒恨不得杀了杜江,方正咬着牙,用阴冷的声音对杜江说:“侯爷莫不是看不起文人,还是说对我有什么意见?我逢陛下,张相命令前来,背后是大赵,是圣皇,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杜候直说。” 方正提到了赵皇,杜江再不能遮掩,事实便如他说的一样,他的背后,是赵皇。心中叹息了一声,原想就此揭过,此时看来是不能了,只是可惜,这半年来百般隐忍,想要给自己,给北关留下了一个希望,现在,一切都蹦了,自那个绝粮的念想在方正心中升起的时候,半年的隐忍,希望,全都破灭了。 原想在杜林归来后,他便选择一种战死沙场的方式将北关军权交与朝廷,以自己的身死,换取杜林杜青两人下半生的平安。可大半年来,前往蛇岛的船只迷航,错失了和杜林相逢的机会,几次派人,有都无法深入蛇岛,他只能隐忍,忍到杜林归来的那天,张启年为推行新法,在北关建府,本就是当初决议,在书信中提出赵皇欲要在北关设立监军之时,他犹豫一下,便没有拒绝,当初只想一死了之,如今看来,倒是冲动了。 方正所为,他半年间刻意放纵,甚至有意无意的压制北关将领,军中闲言他怎能不知晓?他并不怨恨,那些选择,都是当初自己的决定,将所有错误怪在方正身上,不是他的作为,只是如今方正以赵皇,张启年,朝堂,大赵黎民为准,提出如此说法,让他不得不站出来。 这些文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侃侃而谈,一无是处。 “说?怎么说?” “监军入北关半年来,可曾经真正的了解过这里?了解过北国?” “怎么不了解?我入北关,日夜探查账目名册,这半年,不说北关,便是百里之外的北国,北关二府,都熟然于兄,人丁,山川,河流,时节,风俗,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割,这些时间以来,一直未曾休息,莫非侯爷认为我这么长的时间都是在虚度光阴?”方正有些气急,脸色铁青,语气逼人。 “播种,收割?” 杜江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尽是嘲讽:“监军说着半年对周边山川河流了如指掌,民俗时节无所不知?那你可知道,北国行军,吃的是什么,喝的又是什么?” “自然是……”方正刚要说话,可见杜江嘲讽的目光,瞬间明悟答案不可能如他所想一般,他低头沉思片刻,心中却依旧没有任何答案,抬头便见杜江再次侃侃而谈:“不知道么?先生不是阅便了群书么?书中的,终究是假的啊。” 杜江叹息一声,文人的通病,通过无限的修饰,弥补当初的懦弱和无知,又有后人查疑补漏,终将一篇篇虚假的事儿,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成为了圣人之言,不容更改。 “是牛,是羊!” “怎么会?”方正惊呼一声,脸色变得瞬间煞白,牛羊之物,在大赵中价格昂贵,尤其牛,官府管控之下,更是不准任何人随意宰杀,哪怕此前知晓北国日常中使用的都是牛羊,可二十万大军出征,怎么可能不携带任何的粮草? “若是牛羊,需携带多少牛羊才能满足二十万大军几月需求,且那些牛羊吃……?!” 话刚出口,他猛然醒悟,北关之外尽是荒野,那些牛羊…… “草料,对,豆料,我并没有说错,人可以吃肉,可以喝奶,天气冰寒,牛羊可以宰杀之后存放,那马呢?那些战马,难道不需要消耗豆料?北国铁骑二十万,所携带战马,至少三十万以上,这么多的马匹,一天中所需要消耗的豆料也是惊人的,咱们只需要派兵前往,烧了他们的豆料,自然能与绝粮起到相同的效果。”方正越想越是坚定,说着话,他呼吸变得粗重,双目更是呈现猩红之色。 “有用么?咱们……再守城啊!” 看了眼略显癫狂的方正,杜江摇了摇头,甚至无力再去解释这其中的关系,转身走出。 “有用的,有用的,怎么会没用?杜江,畏战,该死!” 方正略显癫狂,杜江走出瞬间,他抬头,看向杜江的背影,尽是恨意。 走出大门,张仲元带着十几侍卫正站在府门之外,见杜江走出,连忙行礼。 “军中,大战当前,这些礼节就免了了。” 杜江摆了摆手,想了一下对张仲元说:“这些天,在这里生活的还习惯么?” “还好,比兰州强了很多,不过一路奔波,母亲的身子略显疲惫。” “恩,很多年没见过老嫂子了,等过了这会,一定上门拜会。”武勋十八候当年亲如一家,杜江与张仲元父辈等人年龄相近,更是亲如兄弟,只是那些年京都风起云涌,已经多年未曾相见:“对了仲元,一会,再去通知几位将领一遍,自今日起,北关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擅动兵马。” “是!” 应了一声是,张仲元若有所思,看了看身后的监军府,隐隐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侯爷,这里……” “哈哈。”杜江大笑一声,拍了拍张仲元的肩膀:“方相公是陛下钦点的监军,不可冒犯,不过,北国入侵,少不得这里又要有探子出没,若你小子心忧监军安危,自愿在此守护安全,我也不会阻拦。”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混乱的北关 京都。 “蛇岛……沉了。” 杜府门前,鲁杰一脸悲凉,福伯身子颤抖了两下,双目通红,看向鲁杰。 “这种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心中明白鲁杰既然前来通知,绝对是有了确定的把握,可依旧心存侥幸。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杜老二和我十几年的交情,我怎会用这种事儿打趣?” 福伯心中了然,鲁杰与杜林相交十几年,相互间打趣到有可能,可绝不会到家中开这样的玩笑。 “今天刚传来的消息,有水兵在蛇岛周边巡视,突见云涌,有巨浪滔天,浓雾散尽之后,便见蛇岛沉没海中。 消息传来后,为防止消息泄露,一行兵士已经被官府禁锢,我正巧在周边游荡,才偶然知晓……” 后面,鲁杰说了什么,福伯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在清醒时,鲁杰已经离去。 “蛇岛沉了。” “林少爷……” “封闭了消息,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他提笔写信,书写一半时猛然顿笔,犹豫了片刻后,自府内牵出一匹黑色烈马,紧闭府门后,就此离去。 十天后。 “杀!” 北关城墙,鲜血,浓烟,哀嚎,尸山血海。 “这些人,真的不怕死?” “多少次了?九天时间,日夜不停,这些人吃了枪药了?真特么邪性。” “杀!杀!” “小心!” 北关城墙,杀声震天,不时有北国将士翻过了城墙,掀起一阵厮杀,长刀挥舞,弓如满月,一条条生命,在战争中,似蝼蚁一般逝去。 不时有几人聚在一起,趁着间歇的时间交谈抱怨。 自九天前北国扣关,九天以来日夜不屑,那些人似疯了一般,大有不破北关死不罢休的模样。 “侯爷!” “侯爷!” 一处城墙上,人群有些喧嚣,有人起身问礼,却迅速被身边人拉住,训斥一番。 “不要命了?侯爷的规矩忘了么?” “战场上,不需行礼,想连累咱们弟兄和你一切受刑?还是说你个怂货怕死,想要走下这城墙去后面躲避?” 那人立时面红耳赤,牙咬的吱吱作响,却不敢说出任何的话。军中的规矩就是如此,若想被人看得起,只需要斩杀敌人便是了,多说无用。 杜江散退了左右,孤身一人走上城墙,不时和兵士交谈几句,见士气还好,虽不如北关巅峰时的士气如虹,可相比前些时日的滴落,却还是强了很多,他心中稍稍放下了一些担忧后,躲在一处角落间,默默的看着城外。 人潮如海,面目狰狞间,喊着听不懂的口号不断向前,那些人目光殷红,好似完全不怕死一般,冲锋,冲锋,冲锋! 有人被利箭穿透大腿,却不知疼痛,向前奔跑,有人被火油溅身,挣扎翻滚间,却依旧向前。 “这些天,一直这样,这些人恐怕真的疯了。” 一个将领心有余悸,如此疯狂的冲锋,不忌生死,哪怕是在北关镇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杜江点了点头,默然的看着一切,面上的表情丝毫不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锐不可久,只需坚持过这一段时日,那些人的士气,必然崩塌。” 语气平静,不带有丝毫情绪,那人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杜江心中叹息一声,看向关外时,目光中略显担忧,北国兵士,看似疯狂,可乱中有序,这些天哪怕日夜厮杀,却也始终保持着交替进攻,疯狂他不怕,人一旦疯狂,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情绪崩塌,首先带来的便是思维的紊乱,而此时眼前这种乱中有序,疯狂中带着清醒,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北皇……哎。” 叹息了一下,遥望远处中军大旗,杜江默默的走下城墙。 十年前初到北关时,仗着一身血气,他会拼死率军冲击军帐,力求一战斩落北皇。 五年前,也许会各种阴谋诡计齐出,以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 现在…… 守住了北关就好。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看的多了,懂得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此时的赵国,功越大,对于以后的谋划便越是不利。 “侯爷,昨夜东城几次被人攻上城墙,张将军部下死伤惨重。” “侯爷,监军几日间并无异动,只是近些时日,与京都书信变得密集,张峰几次外出,聚拢身边兵士。” “侯爷……” 返回府邸,立时有数人前来报告,还没处理完全部是事儿,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喧嚣,片刻后,张仲元迈步而入。 “禀侯爷,福伯在门外等候。” 杜江手中一颤,皱了下眉:“让他进来吧。” 福伯模样略显狼狈,满身尽是尘土气息,走进之后,见杜江正在议事,便在门外站立。 杜江看了福伯一眼,见其目光之中,似透着一股子悲哀,心中一凉,努力的平复下心情,处理好了事物之后,又详细交谈几句,待人全部退下之后,才招了招手,唤福伯近前。 “老爷。”福伯躬身,行礼。 “恩。” “蛇岛,沉了。” 手中一颤,半杯热茶溅落胸襟,他强制镇定,向福伯详细探听了其中缘由。 “一路奔波,先去休息吧。” 杜江挥了挥手,有侍卫上前将福伯出休息。 “仲元。” 张仲元踏踏几步走来,见杜江似脸色不好,弯腰低头,也不言语。 “若没有大事儿,不要让人打扰我。” 说着话,杜江自顾自的返回书房,紧关大门。 他将自己锁在了书房一夜,没有任何的愤怒或冲动,只是眼中,有着浓浓的悲哀。 在抽屉中,一方木盒内,几十封纸张泛黄的书纸被他捧在手中,一遍遍翻看。 那些信,都是这些年来和杜林交流的点滴,记录了杜林的成长,在这份回忆中,他的脸上,时而悲伤,时而欢笑。 一夜过后,他再次的恢复了曾经的模样。 又十日后,监军处。 自被杜江禁锢以来,方正这些天间一直面色阴沉,可白日间,自张峰带来了一份京都书信之后,他少见的面露喜色。 饮一杯酒,他闭目沉思,足足许久之后,睁开双眼。 “张峰。” 门外,听到呼喊,张峰推开房门走到方正身前。 “大人,可是有了决定了?尽管吩咐。” “恩。” 他含笑点头,此时也不在计较张峰话中的病语:“杜候畏战,不知进取,如今我有陛下御笔手书,哪怕不能指挥全部兵马,可做一些准备还可以的。” “建立不世功绩,就在今日,杜江畏战,还需要我等为赵国浴血,待收拾了北国之后,从此名流青史。”心中想着,将之前计划有又与张峰谈论了一下,张峰听后,想了想说:“大人既然要偷袭粮道,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胜任,这北关军中,都是多年追随杜江的人,即便有陛下手书,恐怕也不能服众,不如,我将杜青换来?” 方正听后,眼睛一亮,说了一声好后,张峰急冲冲走出。 北关中的物资已经趋于紧张,杜江几次催促,焦涛都没有任何的信息传回,近几天间,北关中更是有哄抢粮食的事儿发生。 北国进攻依然看不出任何减缓的趋势,便是杜江也亲上城头,几次受伤。 张仲元在几天前,便被派往杜青处,和杜青一同维护北关稳定,哪怕两人一再拒绝,想要城墙,却依旧军命难为。 “都是娘生爹养的,少将军末不是怕死?只敢在北关中耍横,却不敢亲上疆场?” 这些时日,这样的言论时有传出,只是因杜江在北关中为王甚大,没有传开,可这几日,随着北关城中物资匮乏,抢掠时有发神,他维护稳定的同时,下了一些狠手,引得一些将士的布满。 “我生在北关,长在北关,这些年间什么没见过?四个孩子,老大在十一年前战死,老二在七年前身首异处,老三年前时被你们派去了北国执行任务,再无消息,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小子。香火,不能断了啊,求求少将军,绕我一次,绕我一次啊,若是我死了,我们刘家,就真的绝了根了,那个傻小子,没办法自己生活的。”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被人举报偷取军粮,杜青到达之后,那老者立时跪地哭诉,身后,一个傻小子膘肥体壮,口水淌到衣襟,只知道一味的傻笑。 “老儿,该杀,北关中谁家没有儿郎死在战场?咱们的安稳日子,都是父兄用鲜血灌溉的,你如此作为,对得起你死去的孩儿?他们为了北关稳定,甘愿赴死,现再你如此作为,若是被儿郎们知道了,恐怕会唤作厉鬼找你。” “不知羞耻,为老不尊,这么大的年龄了,这点事儿都不懂得?虽最近一段时间物质匮乏,可只要杜候还在,便绝对没有饿死的道理,劫掠?笑话!” “我北关多年没有这累事件发生,近些时日,却是经常传出有人劫掠,原来都是你这种人,仗着家中有人当兵,为所欲为,你问问这北关中,有几户人家没有鲜血沾染到城墙上的?” “这种人,当死!” “当死!” 人群聚集,变得越来越多,四周不断有人指指点点,对着那老者怒斥不断,杜青微微皱眉,吩咐手下人想要驱散人群,这那些人毫不畏惧,大有不讲那老者斩落,死不罢休的势头。 那些人所述,是真是假杜青并不知晓,可北关的城墙上,的确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他不愿将人向坏处想,更愿意相信那些人都是出自真心,维护北关的安稳,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行事。 老者蹲在墙角,目露悲哀,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衣袍,却依旧挡不住那些冰冷的目光,他的头,渐渐的低下,手臂将那傻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杀了他。” “杀了他!” 一声声怒吼传出,不时的伴随几个拳头大的石子,那老者身子抽动着,一声声闷响中,头上,脸上,鲜血横流。 怀中的孩子似有所感应,抬头间老者满脸鲜血后,目露疯狂,可那老者面带笑意,只是不断的安抚。 “住手!” 杜青抽刀,大喊一声:“违背了规矩,自有律法处置,诸位还请让开,让我待人离去,至于是生是死,自然有人评判。” 他一声大喝之后,狂热的人群稍稍顿了一些,只是他话音落下之后,立时有人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哗” 人群汹涌,拳脚落下,那老者将孩子护在怀中,也不挣扎,任凭沉闷的拳脚落下。 有一种说法,叫法不责众! “住手!” 人群依然有些失控,杜青再次大喊的同时,手臂一挥,身后,二十几兵士同时抽出手中长刀,反卧刀柄,以刀背劈砍。 “杀!” “杀!” “杀杀杀!” 大刀劈落,带着一声声哀嚎。 “杀人了!” “北关军对自己人下手了!” “天杀的畜生,我们是你的子民啊!我们有家人为了保卫北关,流过血,丧过命。” 呼喊声中,人群七零八落,包头逃窜,只剩下墙角处那老者搂着孩子奄奄一息。 “吃!” 分一块馒头,放进孩子口中,老者面露笑意,双目中,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似看透了这世间一切一般,不见悲凉,也没有痛苦。 “没救了。” 一个士兵上前,在老者,孩子脖子上分别摸了一下后,对杜青摇了摇头。 命人将两人的尸体收敛,杜青继续迅视,身边的兵士对此事也是见怪不怪。 这些天间,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太多,也有太多本不该死的人,被人围殴致死。 北关……有些乱了,在粮草即将断绝的时刻。 有人恐惧,有人……欣喜。 又走过一条大街,前方又有人群聚集,杜青微微皱眉,一个兵士前去,片刻之后返回。 “将军,前方有人抢粮,被军法处的人抓获,万幸的是抓住了一个活的。”兵士言简意赅的介绍:“一个少年,似乎是个瘸子,不过被人群包围,出不来了。” 杜青毫不犹豫,摆了摆手,一行人上前,分开了人群向里走去。 人群中,十几人将一个少年围在中间,哪怕明晃晃的长刀阻挡,周边人群也毫不退缩。 “少将军。” 将领模样的男子认得杜青,见他前来,面色一喜,打了一声招呼便带人从杜青处离去,可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不能让他们走了,虽然我等相信侯爷,可刚刚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哥哥就是侯爷亲卫,不能放他就这样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方正的盘算,张仲元 这些天间,这样的事儿时有发生,有无数人打着北关军的幌子,行掳掠之事,只是涉及父亲亲卫,还未曾听说,可还不等详细追问,那边张峰挤开了人群,走到他的身旁。 “少将军,借一步说话。” 身边士兵显然认得张峰,长刀紧握,面上看不出喜悲,有一士兵想要上前阻拦,杜青摆了摆手。 对张峰虽不喜欢,却也知晓他是京中来人,有些事儿到不至于做的那么绝对。 和身边将领交代几句,大抵是让他看护好那少年安危之后,杜青侧后几步,和张峰走出了人群。 “看好哪些人群,若再有暴乱,下一些狠手,斩杀几个,否则这些人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身边,几个身子壮硕,满脸横肉的军中大汉跟随,皆是身批铁甲,刀枪出窍,自他手掌被耶律雄奇斩下之后,便一直被杜江安排在身边,虽他一再拒绝,更是将一些军中传言说与杜江,可杜江一再坚持下,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了下来。 暴乱的本质大多并非刻意为之,最初仅是三五个乱民,不受规则束缚,冲破了律法,最终如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不受控制,一味的放纵只会是事件失控,对北关民众下手虽让杜青生厌恶,却也知晓轻重缓急,乱世用重法,千古不变的道理。 “是。” 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应了一声,摆摆手,身边有两人走出,手持长刀,目露凶光,盯着人群,日光下,明晃晃的长刀散发着冷冽的杀气,让人看着心寒。 “少将军好本事。” 张峰目露不屑,嗤笑这指了指依旧护卫在杜青身边的十几壮汉,说着话,也不待杜青反应:“监军大人有要事请将军到府上一叙……” 将与方正商议好的事儿和杜青说过后,张峰站在原地不动,等待杜青回复,脸上透着让人厌恶的笑意,似毫不担心杜青拒绝。 杜青低头,只是微微想了一下,便应了下去,虽杜江已经事实上禁锢了方正,可名义上他依旧是北关军中除杜江之外的最高将领,哪怕是杜江本人也不能无故拒绝,何况是他?只是因杜江在北关军中威望无人能即,形成了事实上的裂土为王,北关军中有以他马首是瞻,虽半年来略显浮动,可依旧只知杜候,不知圣皇,故自禁锢以来,军中将领少有理会。和北关诸将领不同,杜青知晓父亲想法,虽一直以来在不断想办法改变这一现状,依旧没有什么改观,方正遣人前来召唤,他不信那人会蠢到或紧固,或斩杀了他,又没有什么危险,他只是略想一下,便应了下来。 “什么时候?” “现在。” 张峰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跨国了两条大街,见到了几处动乱,只是情况不似之前一般,被众人围攻,何况有兵马快速上前,将闹事儿的人押走,至少看起来相比这几日缓和了许多,自然在用不上他身边的护卫去抑制混乱。 “这些人,真的该死,让我说,就该将他们直接扔到城墙上血战一番,前面打的天翻地覆,还需要派人维护城中秩序,真是可笑。” 说完,张峰挑衅似的看向杜青,杜江治下的北关混乱,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好事儿。 “放肆!侯爷的规矩,也是你能评判的?” “北关中历来纪律严明,这些年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件,若非某些人好大喜功,怎么会照成如今的局面?” “可笑,那些人都他么的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拉去城墙?就为了守护似你们一般的杂碎?” “妈的。若不是有些人刻意纵容,会变成现在的局面,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杜青还未说话,身边,便有几个大汉忍受不住,对张峰大骂。 北关十年,虽谈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这些年间一直安定,自年后方正前来到北关后,总览一切政权,仅是半年时间,便如书中圣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将北关弄得一片混乱。 物价暴涨,粮食的价格高了一倍不止,同时北关中的皮毛又卖不上价钱,和无数自命不凡,又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一般,用半年时间,方正将还算勉强能够维持温饱的北关治理的民不聊生,其名声,更是顶风臭十里,顺带着,便是一些曾经心向朝廷的人,也心生绝望。 “住口。” 杜青打断几人咒骂,训斥了一句后,对张峰所:“这些人,心直口快,张兄切莫介意。” 去见方正,是因他是自己上级,这是级别上的差距,同时他也代表着朝廷,代表着赵皇,虽有心维持与方正的关系,但并不代表张峰能够随意的侮辱父亲,尤其是这种扣屎盆子的行为。何况,张峰又能代表谁?能代表方正?赵皇?还是张启年?便是得罪了又能如何? 几个兵士被杜青训斥,原本带着怒气,可听到他之后的话,咧嘴一笑,看向张峰目光嘲讽。 “的确,张将军切莫介意,俺们这帮人就是这样,粗鲁,心直口快。” “恩,想到什么就是说什么,粗鲁习惯了,心直口快。” “……” 看似道歉,可话中的意思让人深思,张峰面色一边,本想怒骂,这种挤兑的感觉此生还从未有过,胸腔中怒火升腾,刚要开口,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不在言语。 又走过了一条大街,一行人来到方正府邸,这一路上张峰再无言语,身边侍卫一直小心保护杜青,倒是有些沉默。 “少将军。” 门前,有杜江亲卫在此日夜巡视,倒是认得杜青,上前行礼之后,杜青点头问候:“诸位辛苦,监军有令让我前来拜见,不知是否方便?” “少将军好本事,到了这里,我倒是成了外人,拜见主人,还需要求教客人的意见,涨见识了。”一旁,张峰出口讽刺。 “少将军尽管进去便是,侯爷,张将军令我等在此,只为了守护大人安危,并非禁锢,大人想要见什么人,自然见得。” 那首领对张峰的讽刺也不言语,笑着对杜青解释了一下后,手一摆,身后有两人身子一动,露出通往府内的侧门。 张峰迈步进入,杜青拍了拍那将领肩膀,刚要进入,想了想对身后的侍卫吩咐到:“这里是监军府邸,安危自认不必担心,进的人多了,会扰了大人的清净,留下两人和我进去,剩下的人便在外面等候吧。” 侍卫们看了看,最终,一个侍卫首领带着一个身子并不健壮的兵士随杜青进入。 府邸还算清净,少了外面的血腥和纷乱,一路走来,越过门庭,长廊,也不见侍女护卫,略显清冷。 杜青边走边看,一边暗暗点头,他入北关几年,一直在军营之中厮混,即便返回住处,父亲这些年过的也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虽谈不上艰苦,却绝对和享乐没有任何的关联,一人三餐是精细的白米,虽谈不上粗茶淡饭,可与其同等的奢侈更是从未享受。 方正的住处,不似北关城中粗狂的模样,装扮精致,花草树木明显经过了细心的精简,水榭楼台中,更是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味道,这让他感受颇为新奇,同时也心中暗暗思绪,这些文人果然会享受,懂得享受。 约一炷香后,张峰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进!” 门内,方正的声音略显浑厚,虽努力压制,却依旧能给听众语气中的兴奋。 张峰一伸手,示意杜青进去,杜青和身边两人交代了一番之后,迈步而入,之后,张峰将房门紧闭,站在门前,那两个护卫似铁塔一般站在大门两侧,双眼在他身上不断的上下扫视。 门内,自杜青进入之后,自杜青进入后,两人闲谈了片刻,天南海北的,方正始终不肯说出最终的目的,足足一刻多钟后,杜青露出了一丝不耐。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若是无事儿,城中还有许多事儿需要职下处理。”说着话,他起身便要离去。 “呵呵”笑了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动作略显亲昵,让杜青微微皱眉:“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 “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有一些事儿,需要少将军亲自走一趟。” “走一趟?” 杜青心中一动,暗道不妙:“还请大人明示。” “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需要少将军带一军,去城外接应一下焦将军。”方正沉思一下,不待杜青说话,继续说:“你也知道,这一段时间北关中粮草紧缺,焦将军奉杜候之命押送粮草,迟迟不归,让人担心,就在刚刚,两府传来消息,粮草之事,恐怕有些出入,焦将军更是被人围困府中,动弹不得。” 说完,方正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等待杜青回复。 “调动军队?” 杜青也并非傻子,早已听出了话中漏洞,这些时日,北关之外任何的消息都直接传送到了杜江手中,不说方正所说是否真实,便是调动军队一事,便与杜江军命相佐。 “大人身为监军,自然有调动军队之责,只是杜青身负将领,巡视北关,若是没有命令,擅自行动,恐怕会照成不好的后果,这些事儿,还需要大人与父帅商讨,职下不敢擅自主张。”说完,他躬身一礼,便要离去。 “怎么?不信?” 方正笑了下:“我来北关之前,便奉命掌控北关,二府政事,那些消息,自然是传到我这里,至于办法……自然是有的。 杜候那边,不需要担心,我自然回去解释,只是还请少将军切莫耽搁了军机要事。” 杜青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方正的面色徒然一变,变得无比阴沉,严厉:“怎么,莫非老夫便是这点能力都没有了?这北关,究竟是杜候的北关还是我大赵的北关?” “不……” “住嘴!” 杜青勃然色变,刚一张嘴,方正历喝一声,从身后一方木盒之中,拿出一张明黄色帛纸:“老夫的命令无用,不知陛下的御笔圣书还能不能指挥的动杜候?” …… 风林街,取自风火山林之意,居住者多是军中将领,原本只是一条破败的街道,多是乞儿居住,可前些年随着军中将领的入主,渐渐变得喧嚣,热闹了起来,在一个颇有文人气息的军汉提出了这一名称之后,便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如同吃的,住的,都需要得到他人的认同,没有人希望死后便迅速的被人忘记,这条有名字的街道,至少成为了他们暂时的寄托,这里是生活的地方,也是家,哪怕只是占时的,也必须有一个名号,有一个能对得起他们的名号。 张仲元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出现在街口,连续奔波十几天,哪怕是他铁打的身子,也显得有些疲劳。街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清净的很,那些平时奔走在街头的汉子,如今都在北关城上厮杀,他昨日便见到一个平素中关系还算要好人,默默的死再了一次攻城之中。 虽见过了生死,可依旧不得不感叹生命的脆弱。 眼前,一座略显破旧的茅房出现,他轻轻的笑了一下,自己危险一些,奔波一些,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弟弟,老母亲平安就好。 这房屋是杜青为他寻找的,虽略显破旧,却也让他知足了,经历了当年京都流放,兰州的风沙后,眼前的生活虽平淡,却真正的带着家的味道,至少衣食无忧,在不必担惊受怕,怕挨饿,怕随时出现的强盗,怕沙漠中的狼群。 “娘,我回来……” 推开门,刚一走进,话还没有说完,他的面色徒然一边,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在鼻间缭绕,虽然很淡,但长久以来对血腥气的敏感,还是让他能够迅速分辨。 “人……的气息!” 相比其余动物的鲜血,人血,腥气更加的强烈。 他快步向前一沓,一步迈入,便见到院落中,几捆柴草散落一地,被母亲视若生命的簸箕破碎在柴草之下,一个大腿,在柴草下不断颤抖这。 “娘!” “娘!” 那条腿,是母亲的,哪怕不见全貌,多年生活下,依旧确信无疑,张仲元脑门一麻,双目通红,快步走去。 柴草下,一个老妇身子不断颤抖着,满脸鲜血,口中不断念叨着:“张琪,张琪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杜青出北关,杜林的明悟 东街口,鲜血满地。 北关原没有处决犯人场所,城内大多军伍,犯了错,多以军法处置。民间的人,寻常偷抢,多是杖刑,军中的手段,没有轻重之所,几棒子下去,绝对皮开肉绽,记忆深刻,尝试一次之后,绝对不想第二次尝试;一些罪恶深重的人,更是直接被赶出北关,让其在茫茫深山草原之中自生自灭。 近些时日,因粮草原因,北关城内不稳,多有作奸犯科者,杜江效仿京都,在东街口统一处决犯人,一来惩戒罪恶,二来也在震慑那些城中有了它想的人。从重从严下,只是十天时间,抓捕处决者,以二三十人,虽有量刑过重,可绝大多数人都是该死之人,乱世既是如此,没有人能用平时的律法一一推敲,快速让动乱的北关平稳,才是重中之重。 “查,刘璇,济州人士,两日前,抢崔记粮行,并杀其掌柜伙计三人,罪大恶极,斩!” “查,封渐非,北关人士,入伍十三年,于昨夜杀姜家其人,至其灭门,念其多年军功,免凌迟之死,斩!” “查,张琪,京都人士……” 十几罪犯口塞碎步一一跪立,身后,刀斧手持长刀而立,随着高台上一个将领模样的官员高声诵读众人罪状后,士兵把守的外围,立时有数十人开始大声喧哗。 “侯爷杀的好,北关中,不需要这样的杂碎。” “这些人,辱没了咱北关的威名,生来为男儿,当杀敌保家,劫掠这种事儿,那个祖上缺了八辈子德的畜生才能生出这种坏种?该杀。” “冤枉啊大人,大人啊,封渐非罪不该死啊,罪不该死!” “……” 有人交好,有人求饶,杜江高站高台,一言不发,那官员看了他一眼,杜江轻轻点了点头。 “斩!” 一声高喝自他口中传出,冰冷而不带有丝毫情绪。 刑台上,刀斧手高举长刀,明晃晃,日光下耀眼无比。 “噗!” “不要啊!” “大人,愿望啊!” “噗!” “杀的好,这些杂种,该死,该死!” “噗!” “好!” “噗噗噗噗!” 刀光森寒,似电芒划过脖子,还不等有人哀嚎,一颗颗头颅飞出,鲜血喷涌,足足喷溅三丈有余,似之前一般,有人哀嚎,有人叫好,有人眸子猩红,带着嗜血的光芒,有人目光躲闪,似想要将内心阴暗的想法在日光下隐藏。 行刑完毕,杜江扭了扭脖子,起身便要离去,这些天间北关混乱,有太多的事儿需要处理,今日来此一是为了震慑北关宵小;二是近些天听闻军中将领有人暗自收取银钱,放了犯人;虽官场之道讲求水清无鱼,可此时北关,不容有失,他只能在心中暗骂那些人不知轻重的同时,亲自出面镇压。 “仲元?” 刚一起身,远处张仲元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杜江摆了摆手,示意张仲元近前。 “侯爷。” 不知是否近些天超劳过度,张仲元面色有些发白,嘴角不断抽动着,似有心事一般,低头,不敢正视杜江。 “恩。” 杜江用眼神制止了几个想要上前的侍卫,边走边和张仲元交谈:“这些天事儿多,先忍一忍,等过了这段时日,我放你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否则我真的没办法和老嫂子交代。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怎么样,有没有相中的人家,若是有,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去说。” 声音温和,更像是长辈和子侄间的交谈,那份浓浓的关切之意做不得假,哪怕此时大军围城,粮草断绝,依旧在杜江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慌乱,张仲元双目微红,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有些哽咽。 “怎么?有事儿?” “男子汉大丈夫,学那小女儿姿态干嘛?那些马尿,留着以后再流,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和我家老二……” 提到杜林,杜江笑容一暗,似响起过往的点滴,情绪有些落寞。 “没事儿。”张仲元强挤出一个笑容,走了一会,犹豫了几下后才对杜江说:“侯爷,我在城中只是维护北关安稳,这些天越来越觉得不甘,兄弟们在城头浴血,我却躲在背后享福,这不公平,我想上城头。” 情绪,是有所缓和,杜江看了眼张仲元,见他颜色复杂,只以为背后有人议论,也未多想,只是摇了摇头:“不行!” 答复斩钉截铁,不带有丝毫商议的可能。 张仲元低头,眼中黯然,又沉思一下:“那我请求和少将军一同,侯爷总不会拒绝了吧?” 几日间,虽杜青一直在北关巡视,可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按照以往的经历,杜江一定会在最危机的时刻,将其派往最危险的地方,在北关将领心中,杜青便是杜江畜养的精兵,只有最危险的时刻,才会出现。可杜江心知肚明,杜青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战场之上,这是自他断掌之后便有了的决断,尤其在几日前,蛇岛沉没的消息传来之后,这样的想法便更加坚决,家国天下,若是连家都没有了,还守护这国家有何用处?他只是一个凡人,虽名声在外,心中想的也始终是子孙满堂。 “你啊!”他笑了一下,手指在张仲元脑门上点了一下:“去了也好,你们小兄弟,还能够相互的照看一下,去吧,就说是我的命令。”说着话,有拍了拍张仲元肩膀。 张仲元到了一声谢,转身离去,过了片刻之后,杜江想了想,身手将一个侍卫唤到身边:“一会去告诉杜青,仲元去了他那后,多照顾一下,多给他一些时间,陪伴家中的老母,北关虽危险,却也不差他那一个人。” 那侍卫退下之后,他面容一正,再次踏入府门中,北关,还有许多事物需要他去一一处理。 “焦涛,该死!你该死啊!” 与几位将领谈论了片刻,北关中,粮草只能勉强供应三五天,虽已经开始限制,可那些北国疯子的嘶吼声这些天间从未断绝,士兵死了一批又一批,北关城外,更是铺成了尸山血海,可已经离去了近二十日的焦涛依旧没有任何信息,哪怕派出了几批人前去接应,也都石沉大海,没有丝毫音信传回。 “军中士兵这些时日伤亡眼中,已经有七千余人负伤,五六千人战死,这还是我们依赖城墙的结果,其中有很多人,自城墙退下之后,睡了一觉就再也没有醒来,那些人,就他妈和疯子一样,日夜不停的攻击,丝毫不给咱们喘息的时间。”有将领说。 “更可恶的是,那群畜生在纠结了无数我国平民,日夜喊话,瓦解军心,更将其掉在旗杆上,稍有声嘶,便如狩猎一般猎杀,以此取乐,有士兵看不过眼,稍一露头,便被利箭穿了个通透,这群畜生啊。”有将领双目殷红,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你们那些还好,近几天,火油,箭支消耗严重,几日过后,恐怕军中便会消耗一空。”有人说。 “还有水源……” “……” 种种问题,需要一一面对解决,杜江忙碌起来,将张仲元,杜青,忘到了脑后,而就在他忙碌间,张峰率百余骑兵持长刀,批铁甲,已经出现在北关城外。 “哈哈,少将军你看,想要出城,就是这样简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监军大人奉陛下,朝堂意志而来,这世间没有谁能够抗拒陛下的旨意。” 张峰大笑一声,指了指远处的城门,刚刚一番历喝之下,借着杜青,监军的威名,已然顺利走出了北关,他张臂仰头,幻想从此天高地远,再归来时,必定名耀大赵。 “如此手段,有违圣人正大光明,便是朝堂又能如何?阴谋诡计,终究上不得台面,有这能耐,若是真心存仁念,到不如请监军大人去北国施展一番,也少得两国交战,生灵涂炭。”杜青笑了一下,身边,二十几个护卫对张峰怒目而视,将他死死护在中间:“何况,莫非张兄真以为所作所为我父亲毫无察觉?是你小看了这天下的人,或是你的眼中,这天下人都如你一般的蠢笨?我没有任何的把握,敢和你走这一遭?” 张峰一笑,对杜青身边那些杀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杜兄的防备是苏云?石伟?还是北城的李忠?”说完,他大笑两声,面露不屑。 杜青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只是半年,没想到铁桶一般的北关,便已经漏洞百出”,张峰提到的三人,都是一行路上遇到的北关将领,在军中,有一些名气,虽不似焦涛一般被杜江视为臂膀,却也是中流砥柱,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方正归化。 “踏踏踏……”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枯瘦的身影渐渐浮现,杜青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张将军!” 张峰持长刀上前横路,似要报了杜江府前被人鄙视的仇恨。 “滚!” 张仲元毫不减速,纵马一跃间,身子猛地从马背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张峰身后,他目光阴冷,不见丝毫用力,手肘轻轻一挥,张峰‘砰’的一下从马背跌出几丈远的距离。 “将军!” “找死!” “杀了他。” 马兵怒吼,手持刀枪将张仲元围在中间,吼声震天,却没有一人上前,两个激灵的士兵眼珠一转,跑到张峰身前。 “咳咳……” 咳嗽几声,嘴角有鲜血溢出,脏腑更是在撞击下移位了一般,剧痛难忍,在两人搀扶下,张峰努力站定,看向张仲元的目光中带着杀意。 “怎么?不服?!在城中就要灭了你,只是碍于侯爷阻挡,若是有意见,说出来!试试我今日究竟敢不敢在这杀了你!”张仲元说。 声音冷冽,带着无尽杀意,张峰本想说出几句大话,纵使张仲元功夫了得,也不见得能够在百人中还生,可想到刚刚他诡异的身法,恐怕不等被人围拢,自己便成了亡魂,得不偿失,努了努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仲元。” 杜青分开侍卫,走到张仲元身前,一拳用力打在他的胸前,大笑了一声:“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父亲怎么说?” 他瞥了瞥张仲元身后,疑惑了一下:“人呢?” 就在之前,杜青被方正以御笔圣文要挟,被张峰裹挟着离去,即将离开北关时,就再他下定决心拼死一搏时,偶然间遇到了张仲元,两人虽未交谈,却以一些只有他们几个儿时玩伴明白的手势打出了信息,故此,哪怕刚刚张峰嚣张半天,他也依旧不急。 “没有人。” 张仲元用力的笑了一下:“侯爷说,可以尝试着去联系一下焦将军。” 听过张仲元的话,杜青心中一颤,脚下不懂声色的退后几步,杜江的想法,这些天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亲已经着魔了,为了他们的安慰,甚至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北关,放弃大赵,虽然他不希望那样,可这些天的变化,同样看在眼里。 张仲元在撒谎!这个时间,杜江绝不可能做出如此的判断,不说方正所为已经违背了杜江的话,暗中调动了兵马,便是城防如破网一般,能够让人随意进出,便是任何的将领都不能忍受的。 天有二日,国有二君,军有二帅,令出多门,必然失败。 可张仲元,为什么要这样? 好似感受到了杜青的疑惑和防备,张仲元嘴角抽搐一下:“若再无粮草,北关,坚持不住了。” 杜青心中一颤,隐隐间,好似明白了什么,虽依旧有疑惑,可却依旧选择了半信半疑。 …… 十日时光,一晃而过。 北关中,连日厮杀,元气大伤,军中粮草哪怕是每人每人一碗稀粥,也在昨日夜间彻底的断绝,无粮草,无援兵,城中粮食几次收罗下,已经彻底精光,而北关外,那些北国将士已然血流成河,却依旧如牲口一般冲锋,冲锋!冲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哪怕他们已经死伤惨重,尸体堆了一地,大有不破北关誓不罢休的架势。 “焦涛呢?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杜江双目殷红,嘴唇干裂,眼角处,一丝丝血丝清晰浮现。 “没有,这些天前后已经派出了十几波人,每日三五次,却依旧没有任何音讯。”有将领咬牙切齿:“这个废物,他妈的还一直吹嘘北关第一将,这么多年第一次押运粮草,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该死,别让老子抓住,若是见到了,定然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 第二日。 “还没有消息?” “没有。” “将士们有些慌乱,不过还能勉强杀敌,可侯爷,这样下去,饿着肚子终究发挥不出任何的能力啊,再过上几天,若是在没有粮草,恐怕不需要那些牲口攻打,咱们自己就完了。” 第三天。 “还没有消息?” “没有,将士们真的支撑不住了,城中除了人以外,所有喘气的,都已经被我让人杀了生火,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今天西,北两道城墙已经几度易手了。” 杜江咬牙:“去,十人一伍,无论男女老幼,把所有人带上城墙,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坚持下去可能不死,城破,必死。” 那将领退去之后,杜江闭目片刻,想了想对身后的护卫问:“杜青呢?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 “禀侯爷,小侯爷已经十几天没有见过,不过前些时日记得有人报告,小侯爷说是奉了侯爷命令,一行百余人,前去接应焦将军。” 杜江一愣,想了想才猛地记起,当初张仲元求着自己与杜青同伍时,为了防备北关中出现意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却没想到转眼间就忘到脑后。 “哎,终究是年龄大了。” 杜江叹息一声,外面虽说危险,却比北关更加安全,出了关便是大赵国土,几百个人若是一心想跑,恐怕几千大军都无法围杀,让他走出如今看来倒是保住了杜家的血脉。 …… “同理。” “修行,修的是道理,天地的道理,那些规则,一道道丝线,便是道理幻化,束缚人身,规矩,方圆之内,只要不彻底的跳出轮回,便要受到天地束缚,规则的管束。” 圈舍中,杜林闭目,识海中,皇文帝书如烈日一般散发着明黄色光芒,三魂上那些封印所化丝线在烈日的照耀下,正在不断的便淡。 “规则是天地规则,这封印,蛊术,是调动了天地之力围剿肉身,在体内种下一颗叛逆的种子,不断挑拨天地规则,引动肉身枷锁,使道理绞杀肉身神魂。越是反抗,天地规则的排斥便越是强烈,只要不找到那颗种子所在,斩断了与肉身神明间的联系,终有一日,身魂将彻底被世界排斥,在规则绞杀中身死道陨。姜云说神族蛊术邪意,不可破解,只有找到了种子的存在,才能够以秘法暂时压制,原来如此。” 口中喃喃,杜林眸子变得越来越亮,这封印就是蝉身的茧,被刺激下为保自身安全,吐出一道道规则缠绕己身,显露之后,又融合世间规则,幻做蚕蛹,将身魂束缚,若想要破开,需要的并非以外力强制撕开蚕茧,而是找到体内规则幻化的丝线,将其斩断,那些束缚自然再不存在。姜云有秘术暂时压制封印,是以外力强制镇压天地道理,不可长久,且压力越大,抗力越大,一旦压制消失,体内被束缚的规则便会愈加强大,甚至可能在那些规则的束缚下,此生在无法破开封印。 心中明了,自然再不艰难,只需斩断神明上的种子,切断了其与天地之间的关联,那些封印,自然破碎。 “柳霏!” “没想到当年柳霏所留的吊坠,是神族之物,也不知道柳公本就是神族之人,还是柳霏在无意间得到。” 那丝熟悉的感觉,来自柳霏遗留的吊坠,皇文帝书幻做烈日瞬间,在见识到了青云子和帝皇之后,脑海中,曾经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似重新经历了一遍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些回忆幻做一篇篇画面,在他眼前一一浮现,终于让他记起了在封印上感受到的那丝熟悉而有陌生的感觉。 那个吊坠,不知为何物制成,柳霏生前从不离身的吊坠!相互印证下,终于让他明悟了种子的奥妙。 肉身神魂内,一种规则的幻化。 “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或是其他?” 规则无数,人生在世间便受规则束缚,只是神魂所受,多是先天束缚,而不似常人一般,同时需要被尘世间的各种规则规矩约束。天地人三才,金木水火土五行,似人肉身神明一般,这天地,也有属于自己的神明,而这些神明,便是天地规则,道理,约束着人身,神魂。神族封印,便是引动了神魂内的一丝气力,之前的明悟,理解了规则的由来,记起柳霏的吊坠,那熟悉的味道,让他知道了如何破开封印。 可是…… 这些还不够。 世间规则如牛毛,生死是规则,兴衰是规则,枯荣是规则,七情六欲也是规则! “若是全部尝试,想要破解,至少需要十年时光,且是在那种子就此停止挑拨规则之力对身魂继续封印的前提下。” “三魂七魄生于阴阳,为阴阳所化,封印既能封印三魂,又能封印七魄,显然,那种子在阴阳之间,可阴阳生万物,若一一尝试,白白消耗大量时间。肉身有十万八千神,那些规则,既能诞生与神明体内,显然,十万八千神是天地规则所化人身神明。” “五年!” 杜林喃喃,双目中精光闪烁,手指掐诀之间,识海中三魂一颤,虽未似之前一般掐动手诀,却也有一丝明悟在他脑海中升起。 “道理。” “规则是天地道理,道理,万古不变,道理,不是邪理,我几日之间,虽肉身神魂被封,却并没有感到一丝恶意,除三魂无法出窍,六尘十八界具备封印之外,身子内,没有一丝不妥,这不同于肉身邪神,若是邪神,不应如此,十万八千神,刨除邪神,邪恶的规则的道理……” “三年” 杜林眼冒金星,手指掐动间,识海轰鸣,皇文帝书不断颤动,似烈日一般光芒万丈,一道道明黄色光芒溢散而出,那些丝线在光芒下逐渐消失。 “神魂被封,虽肉身依旧有封印弥漫,可除了内力无法调动之外,我一身血肉中蕴含的力量却丝毫不受阻碍,十万八千神,刨除五万四千恶神,三万六千气血之神……不,不对,肉身神明分阴阳,善恶,十万八千神有五万四千阴神,五万四千阳神,同样有五万四千善神,五万四千恶神,而气血神明虽有三万六千,其中却被恶神占据了一半,还有,三万六千神!” “一年!” 第一百一十九:破解封印的办法,姜云的道 “一年,三万六千神,每日三百六十神,可是……不够!” 识海轰鸣间,口鼻眼耳七窍震动,轰隆隆作响,一道道自皇文帝书上散发的明黄色气丝自识海流入七窍之中。 “嗤。” “嗤嗤。” 双耳,双眼,鼻息,口齿窍门处,涟漪泛起,明黄色气丝自窍门中涌入肉身,不见踪影。 鼻下,神门处,一道针眼大小的旋涡升起,泛着死气,肉眼可见的,在他身子周边,有一道道漂浮的光斑如气泡般破碎。 “噗噗。” “本源!” “三万六千神,仍涉及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诸多本源之神,神族封印,在与勾动内心规则。规则无形,可本源……有形!何况,神族之道,在于截取天地规则纳入己身,受香火供奉,血肉祭祀,本就逆天而行,被本源之道排斥,若神族在这封印上,真的有本源之力,恐怕我此时肉身神魂,早已在本源规则的封印下,身死道陨。” “情欲!” 脑海中,似一道电芒划过,杜林双目猛地睁开,目露精光:“七情六欲,也是人身神明!” “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人身神明,被爽灵魂掌控,生死耳目口鼻,六欲,生死是轮回,耳目口鼻神明,镇守肉身,阳七窍,十八界!” “我肉身虽有枷锁,可一身气血并未被封印,爽灵魂上,也不见与其余二魂不同的地方,近些时日间,更是没有感受到大喜大悲,惊恐悲凉,三魂所处识海中,除皇文帝书之外,没有任何异动,显然,这种子并未出现在七情之中。” “六欲!” “九窍开,十八界启,六根,六识,六尘,却不知道这种子究竟在哪?” 杜林面露喜色,既然推断出来种子出处,剩下的不过是消耗一些时间,终好过之前一头雾水,大海捞针,至于再详细一些,他暂时并没有什么办法。 九窍初开,十八界刚一开启,便陷入了昏迷,还来不及具体的感悟,又被神族以秘术封印,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短时间发生。虽之前对于这些也做了足够的了解和认知,但终究是纸上谈兵,任何超脱了实际和环境的猜测和指责,终会以惨淡收尾。 站起沉思了一会,他轻笑了一下,不单单只是因为发现了神族的秘密,封印并不强大,不过是利用那所谓的种子,勾动身上的枷锁,以此引动天地间的规则对肉身进行不断的封印,可难就难在如何去发现,察觉到神族的这一手段。 姜云之前说神族封印若非是本人亲自施展,哪怕高过一个境界也无法破解,想来正是因此。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是却无法发现那种子的所在,十万八千神中,每一个神明,都可能是种子的寄托,若非至亲,没有人会耗费大量时间去推测那种子究竟隐藏在那一尊神明上,同样的,更没有人会放弃自身的抵抗,任由他人观看自身的神明。 那些神明中,有恶念,有邪意,有贪欲,同样也有着太多隐藏在心底不想被他人所知的秘密。 天地通透,呼吸顺畅,杜林仰头闭目,自明悟了这一切之后,感知中,肉身上似正有一道道丝线枷锁正在崩塌。天地是同样的天地,可领悟了的规则道理,神明中的枷锁让他再一次对十万八千神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天地道理,肉身枷锁,伤人,也能伤己!” “神族,不愧是在上古年间,传闻中半人半神的时代留下的种族,这些手段,果然了得。”心中想着,他眼中突然一亮:“肉身枷锁能伤人,也能伤己,不知在破解了之后,我能不能施展同样的手段?” “恩?” 姜云手中一顿,身前,一丈符箓本以完成了大半,就在他出声的瞬间,幻做漫天烟尘消散。 “刚刚……那种感觉……” 抬头,看了眼身边左右,一切如常,就在他看向杜林的瞬间,双目一凝,隐隐中似感觉杜林身上有淡淡的白光升起,只是再看过去时,却一切如常,仿佛幻觉。 东北角,人群中似被阳光照耀一般,暖洋洋的,那老者轻轻抬头,面上似有一道春风吹过,带着一丝独属于日光下的气息,一瞬间似让他回到了那个春日的午后,日光下,田垄间。 “快看。” 被人群围拢中,身子略高些的女孩轻轻拉了拉另一个女孩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快看那里,那就是鬼么?” 女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身子轻轻的一抖,目光中,杜林的身子被一个黑袍取代,张牙舞爪间,有黑烟升起,阴风阵阵,黑袍下皮膜褶皱,似丢了一身的气血,双目孔洞,形似骷髅,眼眶下有血泪流出,它站在原地,身子不断扭曲,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意,牙齿闭合间,似有一阵阵古怪的笑声传出。 “嘿嘿……!” “嘿嘿嘿嘿嘿!” …… 天云部落中,宾客如云,周边各部落族长,首领,所有收到了天云请帖的部落一一道来,不来似乎也说不通,有象云部落前车之鉴再先,没有人敢忤逆天云的意愿,相处多年虽还算平和,甚至偶有争执,天云部落也是忍气吞声,可一旦露出了狰狞的面庞之后,周边部落无不是心惊胆战。 象云虽不是什么大的部落,可在周边几百里内,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至少很多部落不敌,可几日之间被天云部落趟平,族中有威望者制成了干尸跪在天云门前,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出的主意,将象云先祖灵位,推到了粪坑里。 “绝户啊!真他么的坑货!” 对于生在部落,长在部落,死在部落的人说,死,并不畏惧。不过是从熟悉的世界,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的一段路程。更有人始终认为,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是先祖召唤进入神国的过程,他们畏惧的是对于祖先的冒犯。 一族先祖,经千百年香火血肉供奉,可产生神性,凝聚神胎,进入神国,强大的神明甚至能够在祭祀中凝现神身,指点后代子孙修行。后人越是强大,祭祀越是丰盛,先祖神便越强大。即便子孙死光,部落断绝,先祖神虽会伤了元气,却依旧能给勉强存活,不过是虚弱一些,只待再次找到了血脉,降临之后,便会卷土重来。可一旦蕴藏先祖神性的牌位被污秽之物沾染后,会污其神体,再无成神的希望,更有甚者,在神体,神性被污秽之后,会就此死去,彻底消亡。所以,哪怕有人对天云部落愤恨,也终究不敢提出拒绝。 族老的生活与往日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看书,睡觉,除几日前设宴统一的与那些族长首领见了一面外,这些时日一直将自己关在家中。 祭祀的事儿,已经交由弥封负者,这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交接,自三天前将弥封召回之后,部落中的事儿,他已经不在理会,祭祀大典,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部落众人面前。 部落中的壮汉,进了又出,几千人均是身上染血,杀意盎然,这些天间,周边中被他们踏平的部落不知繁几,所有收到了邀请,而有没有按时到达的部落,都似象云部落一般,跪死门前,牌位沁入了粪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天云,就是这么的强横。 大胜归来,喧嚣震天,向诸部落展示了强横的同时,部落中,弥封的威望正在缓缓升起,隐隐间,第一次有了和族老并驾齐驱的势头。 大胜而归,杀猪宰羊自然少不得,弥封大手一挥,似所有归来者,都似之前趟平象云部落而归的壮汉一样,人生中第一次享受到了羊肉的美味。 距离广场不远的一间茅屋中,几个部落首领聚在一起,看广场上日夜不熄的饮酒寻欢,有人暗自摇头,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几天了?”有一身子魁梧的首领羡慕的问。 “四天。”一个身子略显清瘦的男子回到:“天云,比不得啊,我暗自查算了一下,这四天中至少每人每天一坛酒水,四天,小五千人,恐怕我们部落中十年也积累不到这些啊,不服不行。” “嗨,比什么比。”一个枯瘦的中年语气有些古怪,带着一丝讽刺:“这万年祭祀在咱们看来虽是往脸上贴金的笑话,可这天云,至少也有几千年传承了,人家,祖上富,不似咱们,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哦?” 之前说话的那魁梧男子嗤笑看了他一眼:“老倪,你这是不服啊,不然我像他们喊一嗓子,告诉天云一下,你对他们还是有一些意见的?” “你!”那似被踩到了尾巴,小心的左右看了眼,之后才壮了壮胆子:“去说啊!去吧,听说天云里狗的待遇还不错,你可以去尝试一下!”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不该争吵。”那清瘦的男子拍了拍壮汉的肩膀,又安抚了几句中年之后,看向广场:“让我说,那些酒水菜肴一类的,算不得什么,关键的是那些……羊。” 说着话,他抿了抿嘴角:“多少年了,都不记得羊肉的味道了,却不想着天云之中,还有这么多,甚至能让这些废物一样的俗人食用。” …… 南山圈舍中。 “你,你,你。出来。” “你,还有你,那个,对,别看别人了,就是你,你们三个跟我走。” “滚,自己出来干什么?来三个喘气的,要半死不活的,你们自己选。” “这些饿死鬼,也不怕噎死,再出来三个,自觉点,别让老子动手啊。” 东北角,人群一天天减少,几日间,每逢夜间,送上了草料过后,便有壮汉从人群中带走三人。 一天。 两天。 三天。 人群变得愈发稀疏,在老者指挥下,虽依旧紧紧围在东北角,却已经有了一丝的缝隙,只是圈舍中漆黑,那两个孩子,还并未被人发现。 这几日间,两个孩子一直被老者护在人群,哪怕是白日,蛮族壮汉不会出现,也依旧不在允许她们出现在杜林,姜云二人面前。 第三天时,那壮汉说过让人自动走出后,老者本已走出,却被身边的人用力的拉回,第四天,他再次的走出,又有三人将他挡在了身后,迈步离去。 一个又一个的人离去,有畏惧,有惊恐,有眷恋,有解脱,可脚下的步伐却是异常的坚定,杜林静静的看着那些人离去,每一步,似都踏在了自己的心尖儿,他并未阻止,也无力阻止,能做的,不过是将自己拿到的馒头送出,只是那些人和之前那人一样,都在委婉的拒绝中,示意杜林自己食之无用。 姜云面目平和,一脸和煦的笑意中,手中的动作却变得飞快,只是那快速中失去了稳重,失去了往日的平和,身边,那一个个字符不断的崩溃。 崩溃,再写,再写,崩溃。 他的笑意越来越深,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你,你,还有那个娘们,你们三个出来。” 第五天,又有壮汉到来,将青草仍在地上之后,在人群中扫视一眼:“穿的比老子都好,以为穿上了衣服老子就不认得了?那两个小白脸倒是舍得,宁愿自己光着也要给你。” 女人在人群中走出,穿着一身已经发黑的白袍,正是当日姜云所穿,原本只是为了给她遮羞,如今却成了丧命的引子。 她一言不发,默默走出,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留恋,当看向姜云,杜林时,满是感激。 “妈的,姘头啊?”壮汉咒骂一声,转过头看向姜云:“你个小白脸,也下得去手,这羊虽是母的,不过兄弟你也太不忌口了吧?” 女人笑了一下,似对着恶毒的咒骂毫不在意,这些年间,她虽一直被人护在人群中,几乎没有受到蛮族的侮辱,心中却早已将一切看淡了。不说这等咒骂,处在这等恶心的环境中,与见过的,看过的相比,这些又算的了什么?人活一遭,见识到了恶毒,也见识到了善良和希望。有一个个心怀传承,希望的人为了保护她和孩子甘愿赴死,那么的义无反顾,这辈子,值了。 只是可惜,再也保护不住了,不知在九泉之下,那些人会不会咒骂自己无能,又该怎么向他们交代? 呵呵。 人死入轮回,生魂两不见,不会在见面了。 希望他们转世成人,投胎一个好的家庭,自己,一定要,也必须要当牛做马,报答今世的恩情,虽然,那希望,也是他们的希望。 心中依旧有些不舍,女人却并未回头,生怕一转身就暴露了自己的软弱,暴露了这些人活下去的希望,她快步向前,刚要迈出圈舍,那边姜云双目通红,猛然间抬头。 “你……说……什么?!!” 双目充血,面色冷冽,抬头间,目光中似有尸山血海浮现,摄人心魂,他身子颤抖着,身边之前勾画的符文若隐若现,有一道道丝线如电芒一般在符文中穿梭而过,头顶,三魂模样更是模糊浮现,在电芒中,三魂身上的枷锁丝线正在不断的压制,压制,隐隐间有融入三魂的趋势。 “不好!” 杜林心中一惊,暗骂姜云鲁莽,符文未成,不说不能拯救这里的人,即便是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姜云,找死么?” 他大喝一声,一步向前,姜云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可对杜林毫不理会,一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壮汉。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能怎样?妈……” 壮汉有些退缩,可想到姜云杜林两人被族老封印,一身本领不能施展,挺了挺胸咬牙便要上前教训姜云,只是话说一半,就看到姜云身子一震,杜林如破布一般滚出了三四丈,‘砰’的一下砸在地上,剩下的话,强制忍住。 “姜云,你疯了?!” 杜林怒吼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身体内一瞬间感觉筋骨错位,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便是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姜云,比想象的还要强大,即便是我恢复了修为,也无法面对,若是生死厮杀,恐怕便是保命都有些吉艰难。” 他本想出手打断,却不想姜云疯了一般,单以气血之力,便硬生生的将自己震出了几丈距离,对比之下,单是姜云一身的气血,便足足比他强盛了一倍有余。 “小子,找死,给我等着。” 壮汉不敢上前,撂下了一句狠话便匆忙想要退去,只是回头间,双目却是猛地一凝,脚下一顿,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欣喜之色,急忙离去,只是他背对诸人,并没有让人看到眼中的神色。 东北角,人群本已变得稀疏,只能简单的将两个孩子护在角落,女人走出时,便已经有了一丝慌乱,姜云突然暴起,杜林正巧滚落在了人群前,为了不伤害到他们心中的恩人,有两个男子脚步轻轻向后错了一步,就是这一步之间,在那壮汉的方向漏出了一道缝隙,缝隙中,那略高一些的女孩满脸泪痕,看着女人的身影,无声间抽泣。 壮汉离去,姜云恢复往常的模样,周边符文再次隐于虚空,只是在虚幻时,前后各有一道符文无声的崩溃。 拍了拍身上泥土,杜林几步上前,一拳轰向姜云,‘砰’的一声闷响,姜云身子颤抖一下,右肩处,有一个乌黑的拳印浮现。 “你想死,别连累了老子!” 杜林目光冷冽:“时间不多了,不抓紧时间,还要浪费在这无畏的争斗上,现在就剩给你机会,你能解决什么问题?杀了他,你能活?还是能救了这里的人?蠢货,唯一的结果只是加速这些人的死亡,而且还会搭上你我的性命!” “我知道!” 似杜林的一拳让他清醒过来,姜云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志,不在疯狂:“我知道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可这口气不出,我不甘心。修行,修行,我这辈子修的是什么?忍辱负重?还是苟且偷生?我告诉你,都不是!若是心中没有了善恶,评价一切事物的标准变成了吉凶,那还是人么? 我就行,为的是仗剑天下,不是将自己修成一个冰冷没有情感的死物,死了能怎样?死就死!身处绝地,都不敢放手一搏,只是一味的等待时机,等来等去,我告诉你,最好的时机就是前一刻!” “还有……” 姜云顿了一下,看向杜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至少在杜林眼中,姜云变得有些陌生,不再是那个之前和他一直谈笑风声,有些路痴的男子,而是有自己心中的坚持,善恶,一旦触犯,便会奋不顾身,哪怕是身死道消也毫不后悔。 “找死!” “歪理邪说,一派胡言!” “你有你的坚持,为了你心中的善恶,可以不顾生死,可是他们呢?”杜林指向东北角的人群:“他们本有活着的希望!可是,就在刚刚,那个人走的那瞬间,发现了那两个孩子!” “至于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 杜林摇了摇头,无畏的争论,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不定的,姜云此时作为,不可理喻,同样的,也不可相信,他想了想,转身回到原地,将馒头交给了老者之后,盘膝闭目。 肉身十万八千神,已经排除大半,神族的种子就隐藏在十八界之中,原本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可最近几日,进展缓慢,且随着人群中不断有人被带走,他越来越感觉,距离自己被真正祭祀的那一天不远了。 神族祭祀,在蛇岛时,曾在姜黎,沙渐两人口中有过听闻,以血肉祭祀,能够召唤出先祖神魂,而那些召唤而出的神魂,便是三千神界的神,有神,同样也能引来一些,无论是神或是,只要他神魂封印无法解开,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当日沙渐曾召唤出先祖亡魂,那是亡魂,而并非是神,仅有巅峰万一的实力,但即便那样,都有出窍实力,一旦天云部落以自己血肉召唤成功,一个完整的神明,不论强弱,都不是此时的自己所能应付的。 第一百二十章 宋黎入北关 北关城内,悲壮蔓延。 “三天了,真的要饿死这里?” “嗨,都怪那该死的监军,自他来了之后,咱们这就从来没消停过,断绝粮草?妈的,老子在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听说,不怪监军,覆灭了咱们,是朝堂的意愿,否则你想啊,以焦将军的威名,去二府押运粮草,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这都多少天了,依旧还没有任何讯息,明显的事儿啊!” “朝廷是想让咱们死啊,妈的,日夜手在这破地方,家不能回,到现在为的是什么?” 北国军队依旧如巨浪拍岸,北关中,已经有闲言碎语流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大多关于朝堂,关于北关的命运,三天时间,百米汤能够照出人影,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北关……没粮了。 方正门前驻守的侍卫几天前便奉命撤走,顶上了城墙,这些天,他完全可以自由进出北关,可偏偏的,他似之前一样深居,目视南方,看日出日落。 “三天……” “两天……” “就在……今天。” 拍打了下发皱的长衫,他走进厅堂,郑重的将往日只有大朝时才会穿的官袍穿在身上,整理了形容后,又拿起赵皇御笔圣文,一脸郑重,踏步迈出府邸。 “踏……” “踏踏踏……” 北关城南,一阵踏步声响后,在天地的拐角处,一条由人马车组成的洪流浮现在城门官眼中,似为证明身份一般,在人群正前,有一张大旗迎风招展,明黄色旗面在日光下无比耀眼,旗面上,由乌金丝刺成的大龙隐约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宋’字! “帅旗!援军!” “那是帅旗?怎么从没有见过?” “屁话,皇家颜色,乌龙刺字,不是帅旗是什么?” “帅旗啊……十年了,自柳公之后,终于再次升起了,可这大赵,除侯爷外,还有谁能够担起这样的身份?” “援军!” “咱们的援军到了。” 南城门,瞬间喧嚣,便是几天稀食下亏空的身子,也瞬间似涌入了一股气力一般,使人卸下了那些饥饿疲惫,精神亢奋。 “大赵终究没有放弃咱们,几天前还有人说,现在的状况是陛下刻意为之,可也不想想,以圣皇圣明,怎么会不明白北关的重要,一旦北关丢弃,大赵再无天险,中元之地,只会成为那些蛮子放牧的场所!”有人热泪盈眶。 “对……对……那些人……该死,活着,咱们……又活过来了。”有人语气颤抖。 “自柳公之后,大赵再无统帅,即便是侯爷镇守北关,也从不见将旗升起,这帅旗,是谁?宋?大赵内,怎么从没有听说宋姓将领?”可同样的,也有人疑惑。 可无论如何,那自大赵方向而来的帅旗,做不得假,轰隆隆声响中,正向着北关缓缓靠近。 “是敌是友还不确定,高兴个屁?” 城门上,一个身子健壮,一脸杀意,铠甲上沾满了碎肉的将领大喝一声,指着身边一个兵士:“快,快去禀报侯爷!” 那兵士呆了一下,将领‘砰’的一脚将其踢到一边:“还不快去?!” 兵士吃痛,却不敢哀嚎,翻滚间刚要起身,自将领身后,有一道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传出:“不用了!” “妈的,老子的命令,用的到你来质疑?哪个狗东西,滚出来,找……” 将领怒骂,只是死字还没有说完,身前人群分开,一个身影自人人群中走出,看到来人,他面色一凝,好似瞬间明悟了什么一般。 “大人!你敢违背侯爷军令,要造反不曾?来人,拿下他!” 他大喊一声,抽刀,迈步向前,可惜身边只有几个亲卫上前,剩下人等,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便是有人轻轻动了一下身子,见到身旁人异常之后,也选择性的停下了动作。 “砰!” 方正身旁,有一铁塔壮汉一步走出,持短枪与壮汉大刀交错,一声刺耳的声响后,那将领身子向后踏了几步,脚下不稳,跌倒在地。铁塔壮汉大步向前,有将领亲卫拦截,他短枪一扫,瞬间清空,两步间迈自将领身前,短枪一震,抵在将领喉间。 “哈哈哈哈。”将领面色苍白,一震之下似伤了脏腑,嘴角有鲜血溢出,他毫不理会,双眼扫过人群之后,目露悲哀:“畜生,一群畜生,这些年间,若不是侯爷照料,你们谁能够活的到今日? 李二,我记得你因被陷害,一家流落北关,十三老小,冻死饿死七人,是侯爷怜你悲苦,让你入军为伍,这几年间娶妻生子,现在,就要背叛侯爷?” 人群中,一个汉子身子一震,缓缓低头,不敢与将领对视。 “张强,当年你出关行商,却被北国扣留,不但折了全部身家,便是随行人员都被斩杀,被解救之后,自觉无颜面对父老,为了为弟兄们报仇才留在北关,现在,忘了么?你也要背叛侯爷?” 行伍中,又有一个汉子将头低下,脚步向后错了一下,想要将自身隐藏在人群中,却无奈身后诸人纹丝不动,他轻撇了一眼,便见到所有人的眼中都目露鄙视之色。 “王东……” …… 方正站在原地,也不催促,任凭那将领怒骂,每一个被那将领骂到的人,都一脸悔色,他看着暗暗点头,非是因为那些人还有良知,还懂得后悔,心中依旧记挂着当年恩情。而是这些被骂过了的人,一旦放下了心中是束缚,选择了自己的立场,那些悔恨,曾经的恩情,便会变为最疯狂的屠刀,只有自己亲手摧毁了那座曾经压在自己心中的大山,不可攀越的身影之后,才会稍稍缓解心中的因背叛而产生的痛苦。 生米恩,斗米仇,一旦选择了背叛,曾经的恩情反而会成为仇恨的火焰,不死不休,人性,既是如此。 “说够了么?” 他也不急,足足等到那将领声音嘶哑,再无声音传出之后,才一步走出。 “造反?你刚刚说,我要造反?” 将领梗了梗脖子,枪尖刺入血肉,有鲜血溢出,可他毫不理会,且眼中的神色明显告诉方正,就是那样。 周边,鸦雀无声,城门上百兵士低头不语,甚至便是呼吸声,都变得微弱许多,只有方正略显嘲讽的话语在人群中回荡。 “我奉皇命而来,北关中所作所为,都是经陛下,朝堂定议,造反?”方正笑了一下,眼睛扫过人群,手指向南遥遥一指:“你看那里,是谁!” 城门外,人潮已在不远处修整,前头有一略显清瘦的男子骑骏马而来,手中高举一卷黄色卷轴。 “踏踏踏!” 马蹄急促,溅起一地烟尘,男子至城门下,面色平静,毫不慌张的打开卷轴高喝。 “陛下制曰:太子宋黎为帅,节制北关……” …… 就在宋黎出现时,杜江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仪仗,护卫,加押运粮草的民夫小一万人,自然不可能完全隐藏,事实在此之前他便隐隐有了这种感觉,焦涛了无音讯,几十波催促粮草的兵士没有回信,似乎在大赵境内,只有京都中那位自觉无所不能的赵皇和满朝文员有这等能力。 “还真是着急。” 清退了左右,坐在椅子上,杜江古怪的笑了一下,笑容中,意味难明。数万人的行踪自然无法隐藏,宋黎能够抓捕催促粮草的兵士,对于探子,却毫无办法,几天前,他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心中嗤笑赵皇于满朝文员不知轻重的同时,也对宋黎的手段有了一些深入了了解。未经过行伍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将万人如臂挥使,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能力。 “焦涛?” 南城已经被方正掌控,不知道宋黎军中,是不是焦涛在指挥行伍,否则单凭他一个未经行伍的娃子,一群一身本事都在嘴皮子上的废物,能使出这些手段,他是不信的。 想着想着,杜江摇了摇头,猜测那些,也没有了什么用处,一会见面时自然便明了一切,猜测,徒费脑力,好在杜青已经远离京都,只要不与宋黎相遇,想来此时也应该安全了,这北关中他孤家寡人一个,百十斤的身子骨就撂到这里,即便是死,又能如何? “侯爷!” 门外,又声音传出,杜江应了一声,片刻后有一将领走入:“南城那边……嗨!我之前就说,大赵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妈的方正他要干什么?找死么?” 胡宇面色阴沉:“哪怕是陛下旨意,没有侯爷命令,他他妈的敢开城门,谁给他的胆子?万一混进来的是北国那群牲口,这北关还要不要了?他几个脑袋够砍的?!” 杜江伸手,示意胡宇坐下,对于他的话,只是笑着听着,不反驳,也不认同,一脸迷之微笑,看的胡宇有些火大,却又不敢放肆。 “等等,不急。” 喝了一盏茶,杜江也不言语,坐在原地示意胡宇等候。 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数次出声入死,过命的交情下,没有什么不能说,也不好说的,只是此时心中有愧,不敢直面面对,只能以一些从未有过的态度,来平顺心中的涟漪。 “臣方正,拜见太子殿下。” 南城门内,方正躬身跪拜,身后乌压压一片兵士躬身行礼,城门下,宋黎骑骏马而来,只是还未近前,身边便有一太监走出:“干什么?找死么?这是北关,是战场,方正,你莫非要害殿下不曾?” 声音尖细,有些刺耳,方正皱了皱眉,身后众人见方正不动,虽知道太监说的有理,却也不敢动弹。 “住口。” 待太监一番训斥完毕,宋黎骑马慢悠悠的走来,翻身下马后,眉毛一立,对太监怒喝:“该死的东西,方大人乃是我大赵国士,场中诸位将领也都是大赵的栋梁,其容你侮辱?来人,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说着话,有侍卫上前,将面色苍白,身子发抖的太监拖下,宋黎转过身,上前一步紧握方正的手:“方相公,与我通行入关吧?!” 似求问,却不容拒绝,方正眉头舒展,满脸笑容,口中连说不敢,脚下落后一步,走在宋黎身后。 大赵国内,能担起相公二字的,委实不多,王相公,张相公,都是执掌朝堂的帝王重臣,如今太子宋黎亲呼他为相公,一时间让他心花怒放。 “有粮了。” “援军来了。” 大军入关,押运粮草无数,消息在军伍之间快速蔓延,那些疲惫的将士,身上总算是有了一个念想,有了活下去的期待,眼见北国依旧不知疲惫的进攻,他们的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凝聚,爆发出了比之前更为强横的力量! “杀!” “杀杀杀!” 北关城中,还不待宋黎进入,道路两侧迅速有人群汇聚。 “太子。” “太子万岁!” “大赵没有忘记北关,太子来了,押运这足够的粮草,太子殿下万岁!” 交谈中,即便是一切未知的人,也知道了太子宋黎自京都而来,押运粮草救援北关,有人高呼,有人谈论,哪怕是一些呼喊已经超出了宋黎所能承受的,他站在护卫中间,不断像人群摆手,示意。 “北关,有救了。” “怎么说?” “嗨,你想一下,太子殿下是谁啊?是下一任的圣上,既然能够来到北关,显然陛下不会放任北关被北国那群蛮子围攻啊,咱们有救了。” 人群,热情异常,交谈中仿佛从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仿佛无边无际的马车在道路上行驶,那些马匹,押运的兵士,在他们的目光中都是那么的魁梧健壮。 人精神,马抖擞,兵士间,铮亮的铠甲日光下晃得人双眼发痛,再看看北关军中那些肮脏而粗鄙的汉子,一身泥污鲜血,许多人不知觉的对京都而来的汉子充满了向往,便是一些北关将士,虽然心有不忿,大多数人也都低下了头。 那些人,是京都而来护卫大赵的精锐,单单每一个兵士身披的亮银铠甲,在北关中,也只有偏将才能够得到,虽有人不屑,在此时此刻,却也不敢声张。 车似长龙,见不到终点,一车车的粮草晃得人眼睛发昏,足足两个多时辰之后,太阳已经逐渐偏西,马车,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是……人?” “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车队最后,一辆囚车缓缓而来,周边有七八个兵士把守,手中一杆杆长枪指向囚车,囚车中,以男子蓬头垢面,鲜血已经变得乌黑,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伤口,左腿处有一道巨大的刀伤,清晰可见其内泛白的腿骨,双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身后弯曲合拢,似听到了呼喊,男子轻轻的动了一下身子,伤口处立时又有鲜血喷涌而出。 “这是……焦将军!!”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性,焦涛 宋黎入北关,杜江在府邸中默默等候,胡宇几次起身想要离去,都被他以眼神制止。 “不急,该来的终究会来,心浮气躁,只会乱了分寸,等。” 城中欢呼震天,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由远而近,渐渐的,便是城墙上一个多月间一直惨烈的厮杀哀嚎声都被压制下去。 “这些人,蠢货啊!” 胡宇怒骂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气愤。 北关城安危依靠的是杜江十年如一日的镇守,兵士浴血的厮杀,用血肉换来的安定,此前十年大赵从未有过任何奖赏,便是粮草都是就地筹措。北关所处,地广人稀,气候苦寒,是大赵国民眼中的蛮夷之地,多年来依靠微薄的收成,才勉力的维持稳定。 此前十年虽艰苦,却也能坚持,可自方正前来后,北关建府,在北国大举扣关时,十年都未曾出过一次危机的粮道被人断绝。而这之后,大赵太子又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北关中,这一切便是傻子都能想明白其中曲折,不是有意为之,谁信?北关外那茫茫群山便是天然的屏障,不说人马,便是飞鸟在隆冬之中想要渡过恐怕都要脱掉一层皮。 有仆人走入厅堂,为两人续上了茶水后,见气氛凝重,不敢多留,悄然退下。 府邸外,似整个北关都喧嚣起来,呼声震天,有一声又一声的‘万岁’‘千岁’声响不断回荡,由远而近,似一道声浪在空中盘绕。 “踏踏踏。” 大地震动,有急促的马蹄声响快速行至门前,一队骑骏马,披战甲,手持刀枪的兵士近前,先前一人面容俊俏,翻身下马间,身上的战甲哗啦啦作响,与府前交谈几句后,有一北关侍卫走进厅堂。 “侯爷,门外有人禀报,太子殿下即将到来。” 侍卫屈膝,躬身,行了一记军礼后跪立厅堂,杜江起身对胡宇说:“看你的样子,不用那么焦虑,天塌不下来。” 胡宇犹豫一下,反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急躁,手握在腰间刀柄上,一脸肃杀站在杜江身后,这一步间似乎表明了生死与共,哪怕是勤王刺驾也在所不惜,之后,两人并肩走到门前。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万岁!” 府门前,人山人海,有兵士长刀出鞘,组成了人墙,将人群阻隔在外,远远的一匹骏马缓缓而来,街道两侧北关臣民跪立一地,大声呼唤,目光中尽是活下去的希望。 北关三十一年,自先帝驾崩之后就一直没有皇族踏足,如此危机时刻宋黎前来,显然大赵并没有忘记北关,朝堂没有忘记北关,陛下同样也没有忘记北关!十死无生的绝境,宋黎带来了活下去的粮草,兵马,希望,这一声万岁虽然逾越,却叫的他们心甘情愿。 “杜侯!” 远远的,宋黎见杜江站立门前,翻身下马后,几个大步走到门前对他躬身一礼,似晚辈对长辈的拜见。 “殿下,不可……” 身后,有尖细的太监慌忙想要阻拦,被宋黎一个冰冷的眼神看的身子一抖。 “怎么能担得起殿下大礼。” 胡宇早就站到一边,杜江身子一侧,躲过了宋黎的礼节之后,一步走到他的身边,面色一正,便要跪下行礼。 “杜侯不可行此大礼,来时父皇便曾言明,侯爷是我大赵擎天玉柱,掌管北关期间,让咱们大赵免受北国兵祸,功大于社稷,我若是受了这一礼,会受到天下臣民的指责的,侯爷切莫害我。” 他向前一步,双手架在杜江身前,虚托一下,杜江顺势而起。 杜江看了宋黎一眼,十年不见,他早已脱去了一身稚气,容貌与壮年时期的赵皇又九成相似,只是不具备那种侠义之气。言行举止间虽极力模仿,终究是少了那种老谋深算,略显肤浅,便如刚刚一般。 “殿下此来,本当十里相迎,可惜现在这里战事紧张,脱不开身,还请殿下恕罪。”杜江抱拳,心中叹息一声,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过,逃不掉,虽心中明了来者不善,可这些不也正是这半年来自己一直想要的么? 两人在门前又交谈几句,杜江手一伸,做出礼让带路的手势,宋黎笑了笑,也不回话,脚下纹丝不动,杜江微微皱眉,很快便是一笑,站在原地,再不说话。 “该死!” “进城当日,还没有彻底的站稳脚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一个下马威?” 人站在门后,胡宇面色冷峻,血腥的双眼在宋黎身上不断打转,手在刀柄上卧了一次又一次,可最终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走出。 未经通报商议,宋黎突然带兵前来,本就犯了大忌,杜江在门前迎候虽有失君臣之礼,若只是军伍交流却也正常,毕竟宋黎此来中军大旗挂的是帅字旗号,身份自然是一军统帅,虽有皇子身份加持,也要遵守军中的规矩,现在站在门前,将杜江晾在一旁,其中的意义就有待探讨了。 围在两侧的北关臣民不知胡宇想法,山崩海啸之声不断蔓延,便是北国大帐之中也能隐隐听到阵阵呼喊。 “千岁?” 北皇轻喃一声,大帐两侧各有五个部落首领端坐,具是披甲带刀,一身肃杀气息,门前有一青年模样的男子跪立,蓬头垢面,身上满是鲜血。 “听到了么?” “千岁!” 他起身,目视左右,目露凶意,身上似有巨大的气场传出,让人不敢直视:“你们畏战不前,可这个时候,大赵的太子……来了!” “拓跋!” 他大喝一声,门前左侧,一个壮汉身子略微颤抖一下,猛然起身! “今日,当归你攻城,那北关中这些时日传来的消息已经证实,人困马乏,已经到了极限,可你们呢?怎么做的?畏战不前,甚至不如几日之前无法攻上城墙,怎么?怕了?你们是天狼一般的子孙,不应该像那些南人一般懦弱怕死,即便是死,也应该是死在冲锋的路上。这世界还有什么是比苦寒和饥饿更可怕的事儿么?此一战,举国之力,当是我草原入主中原的时机,而你们,畏战不前!该死!” 北荒冷哼一声,大帐中,拓跋和你跪立的青年身子距离抖动一下,其余人将头低下,不敢言语,北皇又说:“还是说你们有了异心,想要此战过后令立大汗?!” 声音严厉,拓跋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滴落,刚要开口,北皇一步行至那青年身前,手中大刀一举,‘嗤’的一声猛然挥下。 “噗!” 鲜血喷涌,人头翻滚,他用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又走到拓跋身前:“我给你一天时间修整,后日,若是后日这个时辰,依然无法攻入北关,你,必死!” 声音冰冷,面目阴沉,配上依旧滚烫的热血,如九幽地狱传来的历喝,拓跋抬头,目露凶光:“大汗放心,此次,必攻入北关,活捉赵国皇子!若不成,我宁愿死在沙场上!” …… 宋黎似享受这呼声一般,站在门前等候,杜江退后一步,始终无法静心,声音扰人,让他恨不得捂住耳朵,只是那样一来,倒是显得对宋黎不敬。 人群疯狂,甚至有些失控的趋势,好在那些兵士把守严密,刀枪威慑下,虽人群越聚越多,却也没人敢真正的向前,只是在拥挤之间,少不得传出一两声对周边人的咒骂。 胡宇有些吃味,北关十年间,大胜无数,可却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城民,甚至在人群间,他看到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往日交谈中对于京都,对于赵皇不怎么恭维,可如今呼喊下嗓子甚至都变了音调,尽情呼喊间,似要将内心曾经的埋怨掩埋,以此掩饰当年的言语。看着看着,他渐渐有些明白了,北关十年,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绝望,几日生死一线间,那个给了他们希望的人,便成了心中的英雄,而一个英雄的形成,往往需要踏着其他人的肩膀向前,此时,杜江便成了那个必然被人抛弃,踏在脚下的人。 愚昧,是市井小民的另一名字,他们没有高瞻远瞩的眼观,看透未来的命运,谁在绝望中给了生的希望,便会义无反顾的拥戴,哪怕曾经做过无数让自己不喜的事儿。记忆是永恒的,可随着那一份拥戴和虔诚产生,会自觉的弥补漏洞,直至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似如今的宋黎,如今的大赵。那些有恩的,曾以为会铭记一辈子的情,随着信念的崩坍,会有无数的借口完美解释其中黑暗,似现在的杜江,哪怕他曾经守卫北关十年,似钉子一般牢牢的立在这里,可现在,他成了那个被人心所抛弃的人。 “踏踏踏……” 马蹄声中,道路的尽头有一队人影浮现,方正满面春风走在人群正前,不断向人群挥手致意,片刻后,出现在杜江身前。 “殿下。” 他春风得意,和宋黎行了一礼之后,笑着看向杜江:“一月不见,侯爷有些清瘦了,可是近几日超劳过度?若是如此,这些时日倒是要好生休息一下了。” “多谢大人关心。” 话中有话,杜江也听清了其中意味,这本就是他的选择,只是没想到宋黎,方正如此急不可耐,便是一天都等不及了,似是想要弄成一个既定的事实,以悠悠众口堵住他后退的路,可军中的事儿,哪能这样简单?和闹着玩一样。 心中骂了一声两人棒槌,看向兵士时,有几个曾经的部下默默的低下了头,他想了想说:“监军大人重新获得了自由,自然是好的,此事儿过后,恐怕能位列朝纲,只是殿下远来,想来也已经有些乏备,北关中以后一切还需要殿下做主,进去歇息片刻?” 这些话,他也不避讳,当这宋黎的面说出之后,方正的面色略显难看,几次想要打断,都在宋黎示意下忍了下去。 说着话,杜江示意宋黎进入,宋黎迈步间,方正面色阴沉,刚刚的春风得意似被杜江几句话掀去,只剩下这些天中受到的屈辱。 “侯爷,慢着。” 他挥挥手,有一兵士上前,在其耳边耳语几句之后,那兵士快速退下,杜江回头,疑惑的看了眼宋黎之后挑了挑眉头,倒是宋黎,脚步已经迈出,却瞬间停顿哪里,满是笑意的脸上瞬间转变,刚要出口说话,又听到此时在他耳中刺耳的声音。 “有一件事儿,还需要和侯爷探讨一番,再做决定。” “哦?” “殿下当前,不知道监军有什么事儿需要与我探讨?”声音略显讽刺,哪怕心中注意以定,可如此三番两次的被人拒绝,杜江心中也有了一丝怒意。 “敢问侯爷,若军中有不遵上令者,当如何处置?”方正问。 声音落下,杜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还不等回话,远处‘吱嘎噶’声中,有一架囚车近前,大门后,看着熟悉的影子,胡宇一步蹿出。 “大胆!” “哪个贼人敢行刺殿下,护驾!” 有兵士上前,瞬间将宋黎护在中间,长枪长刀面向胡宇,有几人拦住他的去路,他刀不出鞘,身子一侧,似灵猿一般躲过刀枪,扭动间刀鞘带着呜呜的声响硬生生砸在几人身上。 “砰砰砰!” 几人身子吃痛,脚下踉跄间退后几步,噗的一下跌倒在地,嘴角处有鲜血溢出。 “滚!再有拦路者,死!”胡宇历喝一声。 “有人刺架!” “快跑啊!” 人群哗然,四散而逃,也有胆大者站在原地静静观望,有兵士把守,倒没人敢冲向宋黎,混乱间胡宇大踏步来到囚车近前。 “侯爷!是焦涛!” 挑开遮住焦涛面庞的发丝后,他双目充血,对杜江大吼一声之后,看向周边众人,尽是杀意:“你们,该死!都该死!” 声音低沉,似野兽的咆哮,手中长刀跄踉踉出鞘,眼中血丝密布,身上一股杀机弥漫,似要斩杀了眼中的一切。 “这是我大赵的勇士,什么时候成了刺客?废物,还不退下?”宋黎怒吼一声,可身边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渐渐的变多,无数人双眼冒光,盯着不远处的胡宇,大有将其大卸八块的架势。 刺架,是死罪,救驾是滔天的功劳。 “围住他,不能让他跑了,快,快!” 方正略显狼狈,整洁的衣帽沾染许多尘土,从人群中挤出之后,对着身边侍卫大喊一句,立时有人将胡宇围在中间。 看焦涛的模样,杜江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嘎嘎作响,胡宇没有异动,众人只是将其包围也不敢上前,足足好一会之后,混乱的场面才平复下来。 “侯爷,胡宇身为北关守将,意图行刺,不知当如何处罚?”平复了慌乱的心,又整理下衣冠,方正对杜江责问道。 声音森冷,似对刚刚冲撞了宋黎的责问,可更可能的是对刚刚自己受到惊吓后不堪的一种掩饰。 北关半年,虽少有与那些粗坯接触,可一些主要将领他还是认得,胡宇经常出入杜江府门,虽名声地位不及焦涛,却也是杜江能够依仗的兄弟,此前他曾默默暗示几次,只是不知这人愚昧蠢笨,根本听不懂,还是不会背叛,几次过后,他也就放弃了。跟着朝廷,跟着圣人走,才能走出光明大路,弃暗投明本是给他的出路,却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杜江双拳紧握,咧嘴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看着有些诡异,同时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眼前这人与自己共同上路,听到他的询问,还不等说话,宋黎分开了人群,看了胡宇一眼之后对方正说:“什么刺客?!这是我大赵勇士,刚刚只是一场误会,退下!” 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目光中有浓浓警告意味,方正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心中抖了一下,一瞬间好似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寒瞬间袭来。 “出了一些意外,杜候见笑了。”护卫退去,道路两侧又有民众围拢,宋黎心中暗恨方正将大好的局面葬送的同时,挤出了一丝笑容,说着话,便要拉着杜江离去。 “侯爷!” 胡宇大喊一声,声音低沉:“这是……焦涛啊!” “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些年来战场厮杀,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从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为了守护北关,完成当年的誓言,似钉子一样钉在这该死的地方十几年啊! 你看看啊!现在他成了什么样子了!” 宋黎手上一紧,杜江的衣袖在他手中脱离,他眼皮猛地跳了几下,心中暗道不好,可还不等在说些什么,杜江几步间已经越过了兵士,来到囚车近前,轻轻拍了拍胡宇的肩膀,胡宇犹豫了一下才错步让出原本的位置。 焦涛的模样狼狈异常,血腥中带着一股子恶臭气息,杜江上前用衣袖擦去了他脸上的泥污后,才清晰露出他的面庞。 鼻梁已然塌陷了下去,血肉混合着碎骨狼狈一片,左眼中,空洞洞的眼眶中有乌黑的血液流出,杜江擦拭中,他模糊间似有感应一般,缓缓睁开仅剩的眼睛。 “侯爷!” “我没有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没脸见您。” 声音虚弱,似喃喃碎语一般,目光中有一丝喜色,可很快的,便被自责和悲凉取代,目光躲闪,不敢再去直视杜江。 杜江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了他身上的伤口,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走向方正。 “方大人,你刚刚说有事儿?不知道是谁犯了军法,以下犯上?” 眼前,似有一座大山滚滚而来,轰鸣中带着无尽威压,那一丝丝煞气,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让方正感受到了巨大压力,呼吸不畅,甚至心神都有些动摇。 身边兵士更是不堪,虽是京都精锐,一身铠甲刀枪价值不菲,可毕竟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被杜江几步间升起的煞气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更有甚者手中刀枪铛啷啷跌落在地。 宋黎面色阴晴不定,心中衡量了一番得失之后,示意兵士将众人围拢。 “杜候,孤有些疲惫了,这些事儿,待休息之后在谈论可好?”入北关以来,面对杜江他第一次称孤道寡,想要以此提醒杜江身份上的察觉,和求得一切缓和的时间,可杜江理都不理,双眼始终在方正脖子间打量:“方大人,不知军中谁触犯了军法?但说无妨,北关军中不要败类。” 声音,似从牙缝中传出,阴冷无比,四周安静的诡异,那些北关臣民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看着场中。 “我……” 声势逼人,他第一次在杜江身上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气息,甚至相比当初御书房中与赵皇谈论所面对的压力更强,方正面色苍白,却不愿在人前出丑,对似他这样一般的文人,面子大于生命,名声大于生死,可仗义执言,不畏生死,更关键的是此时宋黎就在身边,他心知肚明,杜江不敢如何,摇了摇牙,直到牙齿咬破了舌尖,那种强烈的威压才散去一丝:“请侯爷告知,不遵上令,违背军法者,如何处置?” “斩!” “以下犯上,妄图欺君,当如何处置?!” “斩!” “率军逃亡,被俘之后依旧反抗者当如何处置?” “斩!” “延误军机,致使北关绝粮,当如何处置?” “斩!” “……” “斩!” “斩斩斩斩斩!” 杜江连说十四个斩字,每一条,都犯了军中大忌,必杀。 询问间,方正一身的气息随着一条条罪状不断攀升,最后一字落下后,已经不在如之前一般畏畏缩缩,可以和杜江分庭抗礼。 两人问答又急又快,等到宋黎想要再次出口打断时,已经不可挽回,轰隆隆的声响在空中回荡,飘散在场中每个人的耳中,那些臣民看大戏的目光中,似乎都忘记了身上的饥饿和刚刚那种震天的喧嚣。 “斩!斩!” “杀!” 声音回荡,消散,城外的喊杀声再次传来,在诸人耳边回荡,胡宇手持长刀向前,冰冷的目光看向方正,似看着一句冷冰冰的尸体。侯府中,人群中,有北关兵士浑身染血,与京都士兵对峙。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火 “焦涛不遵上令,延误军机,致使北关城内绝粮多日,不知道侯爷认为当如何处置?”说完,方正向前几步走到人群正前,满目悲凉的一指囚车中的焦涛:“就是他,延误了军机,致使城内绝粮多日,这些天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啊?!” 人群略显哗然,看向焦涛的目光带着浓郁的杀意,这些天的苦难浮现心头,却全然忘记了就是他们目光中那个该死的人,这些年一直沙场浴血,为的是保卫他们的安慰。虽心中有恨,却没有人站出大声的咒骂,显然北关军多年的威名还让他们忌惮几分。 “易子而食啊!” “这些天我见到的惨剧,比之前一生见闻还要多出很多,有人饿死,有人病死,更多的人为了活下去,生吃人肉,因为城中这些天,所有能够引火的东西都被运到了城墙。有多少弟兄饿着肚子厮杀,有多少人再也没有走下城墙,那些人该死么?不!他们不该死,他们,你们,为了大赵付出了太多,也流尽了鲜血,可是致死都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为什么?因为……他!” 眼珠通红,有血丝密布,滴滴泪水沿着脸颊坠落,方正身子略显颤抖,愤恨的咆哮到:“因为他,延误军机,不遵上令,置殿下命令不顾,贪生怕死,这样的人……你们说,该杀么?” 他转身直视杜江,厉声喝问:“侯爷……你说这样的人……该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那滴滴泪水似勾起了最近一段时间痛苦的遭遇,人群中有喊杀声响起。 “杀!” “杀了他!” “这种人不杀了,对不起北关将士,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冤魂。” “畜生啊,你也是生在北关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知道这几天中,有多少人被活活的饿死了么?你知道么?” 有哀嚎,有质问,初时只是偶尔几声,很快的便轰隆隆连城了一片。似是挑衅,趁着无人关注,方正向杜江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杜江面容一冷,心中大致明白一切缘由。 “还真是……死性不改!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长进。” 文人善斗,总有无数办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煽动民意,污人名声,让其身败名裂后又留下万古骂名,先秦以来一直如此,简单也很有效,方正此时的做法正是这样。 门前,宋黎丝毫没展现一个国君应有的风范,不说平面调解,或占时的压制下这一类事件,反而躲在人后,不断和以侍卫男子谈笑,谈笑间那侍卫挥挥手,街道上又有无数兵士上前,将他紧紧护在中间,显然,与眼前危机相比,他更看重自身的安危,而这一切更像是他在背后推动。 杜江坚信,若是没有朝堂支撑,他方正怎么敢这样放肆?至于此时身处北关为何毫不慌张,甚至不怕自己盛怒下行兵变之事儿?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已经找有准备。赵皇也不是傻子,满朝文武更不可能将储君至于危险之地,那些人虽然废物一些,面对北国铁骑毫无办法,可内斗起来是真正的行家,杀人不见血,老谋深算的很。 人群喧哗,方正意气风发,似呼吸都变得顺畅,这呼唤应他而起,而在这欢呼声中,他仿佛看到了书中先贤,为民请命!他……不可战胜。 “不该杀!” “不该杀?!”方正面上变得愈发悲哀,可那眼底中的笑容变得更加旺盛:“侯爷刚刚连说十几个斩字,莫非这军法因人而定?或者,是因为焦将军是侯爷手下爱将所以不能死?那这北关臣民,几天间饿死,战死的人,他们就算不得人么?” 这一声质问,似一柄重锤,铛的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间,人群中,有人面色发白,似想起了家中冤死的父母,有人双目通红,似又忆起了曾经最喜欢最在自己身后的孩儿…… “侯爷,你守卫这里,我们敬佩,可为了这一个混人搭上自己的英明,不值得啊!” “杀了他!杀了他啊!他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狗官!官官相护,往你往日间装出一副圣人模样,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 人群中被方正几句话挑拨的群情激愤,双目通红,更有甚至在呼喊中抓起身边能拿起的一切像焦涛挥去。 “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活着回来啊!?” “畜生,去死啊!” 胡宇护在囚车旁,听着呼喊,看着人群,心中发冷,目中满是杀意,手中的长刀挥舞间幻做一道道残光,可终究没法完全护住焦涛。 “兄弟。” 焦涛声音虚弱,吐出几个模糊字节:“让开吧,没用的,我的确没有完成大帅的任务。” 胡宇摇了摇头,目露悲哀:“我们……守护了你们十年啊!十年,还不顶这人几句挑拨?你们都是狼么?” 宋黎站在门前,好奇的打量这一切,对于那种不能理解的情谊也展现出了一丝心惊,即便是到了此时他依旧不急,对眼前一切危机视而不见。 “哼!”杜江冷哼一声,心中有了悔意,眼前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至方正前来北关后刻意的放纵,才有了今日的苦果,虽早有预料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可那些在猜测中,终究是在自己死后! “强词夺理!” “敢问殿下,焦涛奉我命令前去押运军粮,为何落得如此下场,所谓违抗上令,自他离去之后便在没有消息传回,且这一段时间之内人间蒸发,现在是被殿下押运回来,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若是焦涛违背了我的命令,在筹措粮草间延误了时机,或是在押运途中误了时辰,或是被北国兵马劫了粮道,我定斩不饶。 北关这些年,从没有包庇过任何人,哪怕是我自己,只要犯了错误都要承受相应的惩罚,若是不能让弟兄们感到公平,看到希望,如何能够奋勇杀敌,将北国虎狼隔绝在大赵之外十年?!如今所见,焦涛是殿下押回,还请殿下明示,他犯了什么错误?!” 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充满了煞气,声音逐渐抬高,最初平缓似叙事,到了最后如同历喝般的责问,宋黎见杜江责问,面上一正,停止聊天看戏,似早有准备一样对杜江说:“杜候,我初来乍到,哪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从京都奉父皇之命离京后大多时间都是在路中奔波,前来北关更是抱着向侯爷学习的心态。至于焦将军……北关军政在出发之前父皇已经交代,一切由方大人负责。”说着话,他对方正一指。 方正得意的像杜江挑了挑眉,转过身后瞬间恢复了悲天悯人的形象。宋黎的话语让他感到有些吃惊,这个十年没有接触过的储君这一手踢皮球的本事的确了得,若是文官,少不得要升至丞相一类,并留下什么人猫之类的称号,可他说储君啊!大赵的未来,这些年就学会了这些东西么? 方正眼中得意之色更盛,宋黎话音落下瞬间,他指着焦涛说:“杜侯这话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样的道理又能大过圣人的口谕?殿下此来北关,有圣人手书口令,可节制北关一地兵马,我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已经交与焦涛过目,可他拒不执行,仗着手中有兵,硬是要闯关,请问侯爷,如此行为与谋逆何异?今上的密令拒不执行,莫非这北关一地将士都要行佣兵之事!?” 声音高亢,起伏有序,讲述间似能勾动人心,只是说过之后并没有再次得到欢呼,反而沉寂一片,有民众沉思不发一语,便是一些身染鲜血的兵士都沉默起来,似乎仔细在品味这话中的意味。 谋逆!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当众道出,其中的意味,值得人去仔细的品鉴,尤其北关之中当这大军主帅的面当众责问,且还有储君旁听。 “侯爷!” 杜江刚要开口,那边焦涛不知是恢复了气力还是回光返照,大喝了一声吸引全场目光,方正挥了挥手,有兵士上前解开囚车,在胡宇搀扶下,他颤抖中走了出来,只是身子一动,立时有鲜血自伤口流出,淌了一地。到了此时,方正也不怕焦涛逃离,众目睽睽之下,他无处可逃,同时也逃无可逃。 “侯爷!算了,还是叫你一声大哥吧,这些年,一直想要这么称呼,却是不敢。” 从囚车到杜江身前一丈距离,即便是在胡宇搀扶下,也足足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地上鲜血铺路,散发着那种独有的腥臭气息,胡宇手中大刀开路,不等挥舞那些兵士在宋黎示意下分开了一道缝隙,便是方正也都自觉的退让一步。 “我自青年时期便一直跟在您的身边,这些年数次厮杀,受了无数的伤,却从来都曾叫喊一声,不曾埋怨,也不曾退缩。当年一同的弟兄们有太多的人死在了那些征战中,我侥幸为死,在心中早已将您当做兄长一般。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却还是如之前一般鲁莽,若不是您的照料,恐怕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声音坚定,可咬字却是极为模糊,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变得哽咽,似在回味一生的经历。 流浪,生不如死,眼见着一大家子人饿死的饿死,被杀的被杀,却毫无办法,直到从军之后,一心赴死,却在厮杀中一次次侥幸存活了下来,可任凭身份地位如何变化,这些年,那颗心却从没有变过! “北关!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军中的汉子,本该粗鲁直接,焦涛尤其如此,可此时他却难得的絮叨了起来,至少在熟悉的人眼中,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杜江默默的听着,在他的话中,似有回到了当初厮杀的战场,曾经的那些兄弟一个个倒在冲锋的路上,或被斩杀,或被马踏,或被失血过多,或气血衰败,活下来的实在是太少了,可即便是死,也从没有人在他的身前哀嚎一声,道出过一句的后悔。 当年出京都时柳南赠与的一队亲卫如今还剩下几人?初入北关时,那一张张麻木的面庞现在还有几个存活?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恐惧中前行,甘愿赴死,用血肉构筑了这道北关的城墙,可得到了什么? “兄弟们在这里流了血,丢了性命,我不能负了他们。”焦涛的声音还在继续,话中带着浓浓的凄凉,以及……不甘:“这里,是咱们弟兄用命换回来的,我可以死,却不能辱了他们的名声,北关,没有逃亡的兵士,只有战死的将领!否则到了地下,我没办法向他们交代。” “方正,宋黎,你们……该死!大赵有你们这等人败坏,迟早都要灭亡,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在这片我和我的兄弟们浴血的地方看着北国入关,收了你们的狗头,看一看倒时你们的那些阴谋,聪明才智,在北国铁骑下,是不是能发挥出现在的本事!” 他并没有去解释什么,即便解释了又有几人相信?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些天他自觉已经是这些年间最为警惕的几日,可却依旧着了道,在大军中被人抓住了把柄。战场厮杀他从未怕过,甚至单凭敏锐的嗅觉这些年胜绩无数,可对于人心,对于人性,那些文人才是真正的宗师。他们耗费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去专研人心,以书本传承,面对外敌时贪生怕死,好财好色,可面对同类时,却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焦将军似乎说的有些道理。” “放屁,强词夺理!这言论已经构成了谋逆大罪,这等人死不足惜。” “对,他污蔑殿下,方大人构陷他,笑话,就凭他一个丘八凭什么值得大人们构陷?” 人群中,有人似想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出口认同,却很快的遭来身边人一句又一句的责骂,圣上仁慈,派来了储君拯救北关,又怎么会使用如此的手段构陷将领?在北国扣关下,需要的是军中的安稳,他们更愿意相信是焦涛习惯了曾经的作威作福,北关太上皇一般的生活,在违背了陛下命令后的一种强词夺理。 门前,宋黎勃然色变,焦涛言论已经涉及了谋逆,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赵国是他的,天下是他的,北关也是他的,他不容的有人觊觎,而且还是当他的面,当着北关臣民发出如此恶毒的诅咒。 “拿下!” 他再次出声,甚至不顾此时身在北关,杜江这个北关统帅就在人中,有兵士上前,长枪对准焦涛杜江,杜江瞥了一眼,毫不理会。 “杀!” 长枪挥舞,胡宇手臂一挥,长刀划过一道白光之后,有无数枪尖跌落,‘叮叮当当’声中,没有一根能够靠近焦涛。 “大胆!” 方正一声历喝:“杜侯,你要造反?” 声音有些颤抖,那是……激动。他已经想到了百年之后书中关于自己的记述:乾元二十三年秋,北国扣关,杜江谋逆,监军方正平反,就北关臣民储君与两军交战之间。 “让他说完!” 杜江冷哼一声,目光越过方正,人群,直接与宋黎对视,宋黎莫不做声,只是那些兵士在没上前,倒是有人离去片刻后,又有大军上前,将人群围拢。 北关城上,北国还在不断冲锋,北关城内,所谓援军已经将其主帅围拢,甚至就在进城当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杜江不知宋黎和方正的依仗是什么,但大致猜测,也能勉强猜出一二,他们惯用有效的方法也就那些,只是不知道北关中哪位将领可以接下已经糜烂的局势。 “押运粮草出了纰漏,我该死,纵有千般借口,没有完成侯爷的任务,让城中的兄弟们饿了肚子,是我不对,该斩,当斩!” “可是……我不甘!” “不甘啊!” “我一生厮杀,不想死后还要留下恶名,我不怕这些人……”焦涛勉强抬起了手臂,在人群间扫指一下,恶臭的气息在身上蔓延而出,惹人反胃:“我怕,怕死后被弟兄们鄙视,被他们称作懦夫,这片天地是咱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不欠这赵国,不欠这北关臣民什么,可是我欠兄弟们的,欠了,就要还!饿了肚子,就要吃饱!” 仅剩的一直独眼颜色猩红,声音虽虚弱却坚定无比,那狰狞的面庞中有决绝显露,不经任何思绪,似已在心间盘算了无数次,哪怕此时伤口极重,一条腿已经完全不再受到控制,在胡宇搀扶下,焦涛依旧单膝跪地,郑重的对杜江行了一记军礼。 “欠兄弟们的,我要还,这是债!请侯爷成全,剃了我这一身的血肉,让兄弟们饱餐,至于那些死了的,到了地下,我自然再次偿还!” 声音不大,却似响在每个人的心间,人群中静的可怕,便是呼吸都清晰可闻,方正脚下不受控制的向后一步,只觉得浑身发冷,短短一句话让他变得恐惧起来,刚刚那一切的张扬都变得略显可笑。 宋黎动容,自入北关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诧,死亡很可怕,可依旧有人能够坦然的面对,可似焦涛一般,能够说出如此的话语显然已经超脱了他认知的极限,他有心想要出言打断,留下焦涛一条性命,可那样的念想只在脑中过了一下之后,便迅速消散。 事以至此,当众下,仇怨已然生成,无法解开。杜江是否认同并会执行自己的命令?大概不会,那样一来无异于自取其辱,且他奉皇命而来接管北关,任何在这路上出现的阻碍都必须消除,大赵不会错,朝堂不会错,父皇不会错,自己……不会错! 杜江看向焦涛,笑容略显狰狞,可那狰狞中依旧有往日的憨厚,这个跟了自己半生的兄弟此时的模样狼狈至极,即便是当年数次冲杀军阵,也从没有过这种模样,他有心拒绝,可见焦涛眼中的那一丝哀求,最终还是点头应是。 “好!” 拼了这一身性命,焦涛可以存活,无论宋黎有什么样的手段,他心中依旧有九成以上的概率保住性命,过江龙能够压制地头蛇,却不是用这样的手段,太冲动,也太暴戾。可是……救了焦涛一条性命又能如何?他曾是无敌猛将,战场冲杀从来一骑当先,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生不如死。 终究不能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和内疚,强行去改变一个人的选择啊。那是兄弟,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有些活着,不如死了痛快,他们是军汉,军汉的命运,当战死沙场!而不是怀着内疚活着! “大哥,我想去冲洗一番。” 一声大哥叫的艰难,焦涛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杜江点了点头,胡宇搀扶着他想府中走去。府门前,已经有人取来了材火大锅,焦涛看了一眼后,见已经有人生起了或,锅中有水汽缭绕后,对一个生火的粗汉说道:“等一下再生火,水开了就体悟不到那种过程,我是罪人,北关的罪人,这一身罪过需要在煎熬中慢慢的洗涤,而不是瞬间死去。” 那人回头看了眼杜江,杜江点了点头后,焦涛走入大门,在经过方正和宋黎身边时,他甚至没有一声责骂,一个眼神,完全似看不到一般,无视而过。 方正有些恐惧,刚刚那一腔热血发泄之后,只觉得现在浑身发冷,哪怕日光照在身上,依旧无法驱除那丝阴寒,这种冷,透入了骨髓。 杜江闭目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就静静的站在那,似在感受那种绝望,也似在心中衡量这些年的坚持和改变。 人群肃静,几次情绪的起伏似发泄掉了一身气力,再没人说一句话,北关城墙上的厮杀声再次传来,镇压一切,而就在那肃杀的声息中,焦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人群的视线之中。 “踏!” “踏踏!” 脚步沉重,没一步都走的缓慢,他的身边在没有胡宇搀扶,从门内一步步走出,模样依旧狰狞,带着一股肃杀气息。 他是兵士,是将军,沙场上不需要任何的软弱。 “踏踏踏!” 门前,似有一座大山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呼吸不畅,杜江猛地睁眼,焦涛冲他一笑后,用尽了几乎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生……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饭 “噗。” 大锅下火光蹿起,足以供应六七十人吃食的铁锅中盛满了清水,焦涛缓缓走来,脚下踉跄,步履虚浮。 胡宇在门前站定,并未跟随,宋黎的眼中露出一丝震撼,嘴巴动了一下,似想要阻止,最终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立场,终究没有开口。 “焦将军,你是英雄,是好汉,可这世间容不得英雄,也不需要好汉,若是有来世,我定当与你畅饮一番。”焦涛走来,方正轻语一声,可不知是焦涛没有听到,或是根本不想理会,没有丝毫反应,迈步而过。方正面色发白,牙关紧咬,心中有恨意升腾,本以为遇到了知己,敬佩的英雄,一番真情流露之后,却被人践踏在地,理都不曾理会,似他这般身份根本就不配一般。 “侯爷!”焦涛笑了一下,笑中带着苦涩,同样有说不出的悔恨,可偏偏的看不到一丝怒火:“我去了之后,还请大哥剔除了血肉之后,不要收尸,我不值得。这片土地上沾染了兄弟们的血,和他们站在一起,我不配!” 说着话,还不待杜江回复,转身一跃,似恢复了往日的矫健,‘噗’的一声跳入了大锅之中。 “生火!” “太大了,慢些!” “听说熬汤时,需要用文火慢炖,如此才能熬出真正的美味。我是粗人,不懂得这些道理,吃饭间也从来没有计较过好吃或是难吃,可这顿饭是我请兄弟们的,也是最后一顿,必须让弟兄们吃的满意!” 水汽升腾中,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扭曲,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红色,只是那红色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忍,呼喊中,两个生火的小卒分别看向了杜江和宋黎,杜江痛快的点了点头,反倒是宋黎,思绪片刻后先是摇了摇头,之后才轻轻颔首。 街道上,京都而来的兵士持枪抽刀在两侧结成了长阵,方正杜江对峙间始终满目肃杀,不曾流露出任何异动,身披战甲,军纪威压,认谁看过之后都会喊上一声好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可他们终究没有上过沙场,更不曾见过血海尸山,此时见焦涛如此凶恶,只觉得身上发冷,便是紧握刀枪的双手都变得颤抖起来。 “北关的军士,都这么凶狠么?那些一直能够和他们抗衡,将这等凶狠的人压制的北国铁骑又是什么样的?我们要面对的,是那样一批人?”不止一个人的心间升起了不敌的念头。 人群中,寂静异常,没有一人再敢发出声响,有人低头,不敢将目光看向门前,有人双眼环视,似在寻找安全离去的路径,可惜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出路。人群外,有无数兵马结成长阵,阻止人群逃离,同样的也阻止了北关兵士的进入。 “滚开!让我们进去,送将军最后一程!” 有三五老卒衣袍带血,身子佝偻,走到人群前,手中一握兵士长枪,脚下用力,身子一矮,立时的闯入长阵,向焦涛走去。有兵士长刀一挑,‘唰’的一下劈落,却见一个老卒如脑后生眼一般一个侧身躲过长刀,脚步向前一错来到那人身前,手肘用力一挥,‘砰’的一下撞在兵士脖颈上。 “住手!让他们过来!只是三五人,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杜江喊道。 有十几兵士持刀枪结阵将几人围在中间,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笑,似对那些兵士说话,可双眼却始终在宋黎身上,不曾离去。 “哎。” 宋黎叹息一下:“侯爷不需看我,都是我大赵兵士,又怎么可能加害我?方相公,让他们退去吧。” 方正应了一声,挥挥手,兵士退去,几个老卒走到大锅前对焦涛行了一记大礼:“将军!” “江春?原来是你们几个老狗,没事儿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看个屁的热闹?”焦涛大笑一声喊道,声音震耳,似乎大锅中升起的雾气又让他找回了当初的模样,言语中带着说不出的豪放。他认出其中一个老者,正是当年曾跟随他一同厮杀的兵士,可惜受伤之后乱了气血,只能留在北关中勉强维持生计:“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他又笑了声,伸手指了指生火的兵士:“这些人的手艺,差的很,你们来,由弟兄们送上路,总好过他们。” 几个老卒哼了一声,两个兵士灰溜溜的离去,其中一人抱起几根木方便要扔火中,焦涛似有感应一般,阻止道:“停!文火,文火懂么?就是小火!不要想着给老子痛快,这些年什么苦难没有遭过?这点算什么?当年灾荒,随家人流浪,最想的就是吃上一顿饱饭,熟饭,可惜没有那个条件。后来随侯爷从军,那些吃食自然不必自己亲自动手,在军中……在军中有厨子,在野外,啃些肉干也就是了。人生第一次做饭,居然是炖了自……自己,即便如此,也要做出这世间一等一的美味,这是兄弟们吃的,马虎不得,也是我对北关,对那些死去弟兄们的救赎,你们想让我如此方法死去之后,还带着满身的罪……罪孽,弟兄们的……鲜血么?” 声音初时震耳,一如他往日豪放的样子,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水汽升腾间,他的模样似声音一样,变得扭曲,虚幻起来。 人群中,静的可怕,似乎他独自一人的声音镇压了关外的厮杀声,如重锤一般,一次次砸在人的心头。 “这……就是我大赵的将领啊!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北国?!”宋黎面容端正,口中喃喃,行了一个虚礼,虽道不同,身份不同,可他得到作为,值得一拜。 “哼!”方正咬牙,冷哼一声:“哗众取宠。” 杜江始终闭目,面容冷峻,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足足好一会之后,胡宇从大门内走出,双手捧着一柄小刀,单膝跪地。 小刀长约三寸,刀柄黑红,虽有金玉镶嵌,可干涸的血迹下,已经没有了富贵的模样,刀身弯曲,两侧两个巨大的血槽足有筷子粗细,几片指肚大小的锈迹让这小刀显得有些陈旧,刀刃处,幽光闪烁,有几个发丝大小的豁口影响了整体的锋利。 “侯爷,找到了!” 杜江睁眼,将小刀接过之后,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蹭,‘嗤’的一下,在指肚间有一道发丝粗细的血痕浮现。 “虎青!” 他笑了一下,大步迈向焦涛。 焦涛一直在不断絮叨着,只是声音已经虚幻了许多,若不是侧耳细听,根本无法分辨什么,四个老卒分别向灶内加薪,有人轮流站在一侧,将他说的那些话记在心间。 “对了……还要谢过你们……多年兄弟,也没有留下什么对你们有用的东西……待一会……记得多喝两口热……热汤,至于这些……这些肉,还是让其他的兄弟们吃吧。” “侯……大哥。”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走来,模样模糊,可凭借多年熟悉,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恩。”杜江应了一声,大锅中,焦涛的模样极为凄惨,脸上的皮膜已经已经有了一丝熟意,颜色发白,眼睛半闭,嘴角处有鲜血不断溢出。 “看看吧。” 小刀在焦涛眼晃了一下,他脸色一亮:“虎青?!”身子颤抖一下,似想要伸手接过,可惜动力几下,水中的手臂已经再不听自己使唤。 “恩,虎青。” 手伸进水汽中,热浪瞬间将皮肤打的通红,针刺般的疼痛传来,杜江表情不变,将短刀送的更近一些,方便他仔细观看。 “好久……不见了。” 焦涛叹息一声,目中有悲哀,也有喜气,带着一丝追忆缓缓说道:“记得当初咱们几人被困唐桥山,没了粮草,又没有援军,外面又有北国扫荡,那个不大的地窖中生活了七天还是这把刀的功劳啊。 记得你和胡宇剔的是左臂,因为右手还要握刀,我的腿被人砍了一下,成了累赘,干脆就将其剔了下来,福东那个白痴……咳咳……” 他的声音变得愈加虚弱,眼中的光芒正逐渐逝去,可口中还在低喃着:“几个兄弟再没有出来,回来后,你便说这刀葬在了那里,陪伴几位弟兄,现在能死在这刀下,值了。 大哥……我不怕死,可我死的,不值啊!” “你慢些动手,我还能捱一阵子时间,不是怕亲眼见到自己四分五裂,只是听说这样熬出的汤汁美味,骨头,还没熟透呢。” “我下去了,下去找他们……赔罪,这身子,这皮肉,就麻……麻烦大哥了!” “别让我死的太早,似咱们这般杀才,小鬼都不敢轻易招惹,我未曾记得怎么来到这个世上遭了一遭罪的,可却想亲眼见到自己离去,见到偿还兄弟们的债务。” 水汽翻滚,锅中咕噜噜的冒着气泡,一阵肉香在门前蔓延,不断的往人鼻子里钻。香气很醇,却让人厌恶,人群间,有无数人肠胃翻涌,只是努力的压制下才没有吐出来,兵士间,虽阵列看上去依旧整齐,可每个人的面上都是一片煞白,手中刀枪抖动,眼中尽是一片恐惧。方正走到宋黎身前,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可那该死的气味,哪怕有衣袖遮挡,依旧不能完全阻断。 “动手!”水汽中,焦涛突然大吼一声,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痛快和恨意。 “噗。” 杜江双目一凝,在他出口瞬间,一刀挥出,刀光斩碎了雾气,‘唰’的一刀后,焦涛的左臂立时与身子分离。 “胡宇!” 嘴巴抽搐间,杜江低吼一声,胡宇几步上前:“焦涛半生在北关奔波,他的愿望,要替他实现,不敛尸,不入脏。北关十军,此战北卫军伤亡最重,拿去,给兄弟们分食了。” …… 足足一个时辰后,杜江起身:“人都说挫骨扬灰是对一个人最痛恨的惩罚,不知这样处置,殿下,监军,可成满意?”声音清冷,带着杀气,一身战场中厮杀的血腥气似在这一瞬间攀升到了顶峰。宋黎方正的目光这,杜江似化身成了一道利剑,向自己劈砍而来,又似一团黑雾,笼罩在脑中心间。有方正遮挡,可那一丝威压依旧让人难捱,宋黎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后一步,足足等到杜江走到身前,方正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杜侯军法有度,自然让人放心,能够治理北关十年,自然是让人心服口服,可这样处理……这样处理……” 他想质问这样是否过于残忍,甚至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只需要狠狠的擅动民意,便能让这眼前的凶徒身败名裂,可当抬头间看到杜江眼中的戾气之后,心中一冷,终究没有出声。 “这样处理怎么?莫不是方大人或是殿下依旧不满意?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出来,今天一定让两位满意为止。” 暴怒间已经有了威胁之意,宋黎面色苍白,身子有些颤抖,这些年间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如此直接的面对死亡,他示意一下,有一将领模样的兵士手一挥,带着十几个兵士结阵将杜江包围中间,或刀或枪,对着他的要害之处,可惜的是包围中的杜江毫不恐惧,反倒几个兵士双手不断抖动,那长枪,大刀在抖动间哗啦啦的作响。 “这是……真的要动手了?” 有人环视左右,心中暗骂自己不应观看这番热闹的同时想要找出安全逃离的路,只是可惜,没有! 一圈圈兵士包围下,他们就是被狼群围在中间的羔羊,是生是死,完全看场中行事和杜江,宋黎的息怒。 没有人怀疑宋黎是否敢冒天下之大不为斩了他们,人一死,死无对证下,一切都是杜江所为,与他有何关系?但看今日门前总总,这大赵中被称为了圣人的储君,似不想传闻中那般可信。何况,杜江身为北关坐地炮,真的就没有一丝防备,任人宰割? “踏踏踏!” 就在方正思索如何答复杜江时,远处,有一战马疾驰而来,战马嘶鸣,毛发中带着斑斑血迹,其上一个北关兵士打扮的男子满面血污,眼中有惊恐悲哀,策马间,自马背上有鲜血不断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踏踏踏。”只是那声音,被马蹄声响遮盖,他手中拿着一方印章,一路上那些京都而来的行伍只是远远一看,便迅速放行,不敢丝毫耽搁。 “砰!” 战马至府门前,兵士从马背跌落,左腿内侧一道巨大的刀口处鲜血喷涌,足足一丈有余,他一下跪在杜江身前,低声吼道:“侯爷!少将军于昨日子时,劫掠北国粮道不成,被合围,身……身郧!” 杜江身子一颤,脑中轰鸣间,眼前天旋地转。 …… “杜青,陛下圣命你都敢不遵,你们杜家,要造反么?” 北关外,百人行伍本是向南奔走,欲求得与焦涛汇合,可行至一片山林之后,张峰突然改变了注意,欲穿过大山截取北国粮道,并明言这是陛下圣意,不得违抗。 杜青自然不肯,他在北关间周围的地形了解的了若指掌,从没有听说有路能够绕过北关出现在草原上,即便是有,也都在千里之外,且即便真的找到了又能如何?多年厮杀下,北关军中即便是一个兵士都清楚那些人的秉性,可偏偏张峰手中有当日在方正那里见到的圣文,又人多势众,更以谋逆威胁。他离开北关,城中一切也就失去了消息,张峰通行七八十人,若贸然斩杀了恐怕会留下后患,心中决定在荒山野岭中灭了张峰之后,半推半就间便被他们裹挟着进入了那条土路。 在蜿蜒的山中走了三个日夜,周边再没有人迹,日落后,他命人将张峰以商议劫掠粮草的名义叫到身边。 “不知张将军从军几年了?”杜青笑着问。 “有事儿就说,我不是和你探讨这些问题的,我有圣文,是军中主帅,若是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凭你谎报军情,便足可以斩了你!”张峰皱眉,有些不悦,他不懂得杜青询问这些没有头脑的问题有何用处。 “哦,那我就当做没有多久了,以你这样的能力都能统御军马,难怪大赵武弱,被人欺辱。”杜青点了点头说,张峰心中一颤,面色猛地一变:“你什么意思?!” “上路吧。” 跄踉踉长刀出鞘,张仲元在杜青身后一刀挥出,长刀化作一道流光,闪烁着幽莽,‘噗’的一下砍在张峰的脖颈上。 “嗤。” 鲜血喷涌。 “砰!” 人头落地。 “杜青,你大胆!” 张仲元的刀,太过迅速,甚至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足足到了张峰的身子倒下,才有一个护卫反应过来,历喝一声后,不但不向前冲杀,反而脚步一顿,手臂用力将身边两人向前一推,猛的向后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圣人有令,杜候涉嫌谋逆,斩杀杜青!” 夜色漆黑,那人奔跑呼叫间,翻身摸到一匹战马,扬长而去。近百京都兵士略显迷茫,只是想到往日间将军对北关的态度,不止一次意味深长的说出‘必叫杜侯满门尽灭’的豪言壮语,许是手中真的掌握了一些东西,便披甲持刀,走出营帐集结。 “踏踏踏!” 不见喧哗,仅有脚步的声响,倒是具备了一副精锐的模样,眨眼间集结完成,杀想杜青所在。 见到逃亡的将领,两人笑了一下,许是自大习惯了,或张峰并不觉得杜青真的敢对自己如何,仅带来了三个护卫,杜青对此早做了安排,只是眨眼,合围之下那两人只发出了几声惊呼便再没有声响。 操练的再好,终究没有上过战场,一些合围之道虽然懂得,可真的到了生死厮杀中,却往往因为慌乱而忘却,杜青通行二十几人,能被杜江派到身边的,自然是北关精锐,见惯了生死,合围下所产生的杀上极为惊人。之后,有人指挥结阵,每人手持长刀,腰别短刃,在原地等候京都军士,身上肃杀之气蔓延,虽人数相差悬殊,却没有一人眼露恐慌。 “踏踏踏!” 三五丈距离,尽是几步,片刻之后人**战一起,刀光闪烁间,不断有哀嚎惨叫声传出,有北关兵士在外挥刀阻拦,也有人侧身涌入人群,手持短刃不断挑刺,身子矫健灵活,每一次都能带走一人性命,而密集的人群中,那些京都兵士手中的长刀,反而成了一种累赘。 “看来京都中也并非全身蠢货,这些兵,操练的不错,若是放到战场上厮杀一番,应该能真的打出一支王师。”张仲元看了看,点了点头,对那些京都兵士赞扬到。 虽他们被北关士兵不断斩杀,略显慌乱,却终究没有彻底混乱溃败,如此表现只是因经验缺少而成,若真是捉对厮杀,北关兵士恐怕真的占不到什么便宜。 “也不想想他们是谁。” “这些年你不在京都,并不知道大赵武备已经堕落到了什么地步,若京都兵士都如他们一般,那会愁北国扣关?恐怕早就挥军北上,收复故土了。”杜青一笑,继续说道:“这些人,算不得兵士,不过是大族世家圈养的侍卫罢了,为了自身的安危生死,虽口中不屑,可一些防备还是有的,至少我当年离开京都时,朝中重臣,哪一家没有个几百死士?这张峰,在京都中倒是没有听过,不过想来也定是那个世家的公子,仗着一身锐气,鲁莽冲动,做事更是不计后果,如你我当初一样,想来在北关时,被方正三言两语挑拨了过去。” 张仲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抬头向前看去时,短短片刻时间两方的厮杀已经接近了尾声,并非北关将士勇猛,将京都兵士全部斩杀,而是在他们交谈间,伤亡,死杀,终于让那些人产生了恐惧,尽而溃败逃生。 “别杀我,求求你,我也是大赵士兵,只是奉命行事啊,我投降,投降。” “对,我们投降,大赵是礼仪之帮,不杀降军啊!” “杀降不详,会招了天谴的,我投降,我投降。” 不远处,那些京都兵士逃离之后,有十几人躺在地上不断哀嚎,身上不同部位皆有伤口,虽未死去,却也失去了动力,有兵士上前,手一挥,用断刃解决了一人的痛苦,其他人见到了,纷纷求饶,可场中诸人毫不动容,在谩骂中一刀一个,很快的解决了一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今生不悔做兄弟 对于兵士求饶,无论北关将士或张仲元杜青,都不觉得丝毫意外,当兵吃粮,为的是粮饷,为的是活下去,此时自然是性命更为重要。 若无深仇大恨,谁愿生死厮杀?和大多数人一般,他们求得,只是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也许在某次厮杀,某场战争中某个场景,某句话,某个人,会刺激到内心,让他们悍不畏死,可大多是时间,依旧会恐惧,会害怕。 那些家国情怀,忠君爱国的传说,不过是文人强加的枷锁,他们口口相传,着书立说下,想要讨得皇族心喜,想让更多的青壮在危机来临时站在危险的前沿,以此守护自身的安全,财富。待不敌之后,摇身一变,转换了门庭,从此成为下一个朝代的重臣,历来如此。之后再着书立说,指责前朝昏庸,民不聊生,抬出一些表现尚可,又随前朝而去的官员走上神坛。 “少将军,此次除张峰外,斩杀二十一人,剩下的人已经向北逃亡,弟兄们有两人被刀子撕下了二两肉,不过都在手臂上,没有影响。”一个将领走上前,面露笑意,在和杜青汇报间,甚至调侃了一下。 “辛苦了,回到北关之后,有重赏。” 将领在前,杜青,张仲元并肩向前,有兵士见二人走来,慌忙起身,呼喊了一声身边的同伴后,轻轻的拍打几下衣袍,只是片刻之后,当三人到来时,兵士已然完成了集结齐刷刷的站成两排。 篝火闪烁间清晰可见所有人面目上一片肃杀气息,手中钢刀还沾染着没有凝固的血液,脸色略显潮红,两个手臂被砍了一刀的兵士站在人群左侧,见杜青看来,略显忐忑。 一个身子略显粗壮,长得五大三粗,手臂足有寻常人小腿粗细,满脸横肉,看起来略显凶残,身上皮甲有道道刀痕箭洞,颜色学黑,显然经过无数次厮杀。 一个身子略显枯瘦,面色蜡黄,如痨鬼一般双眼始终躲闪,似不敢与人敌对,可那一双铁拳,看起来委实有些惊人,相比常人足足一半有余,拳头上更是布满了老茧,一身皮甲虽不似那壮汉一样,却也有数道痕迹。 “老七,老十九,原来是你们两个,刚刚十一和我说有人受了伤,我还以为是谁,怎么样?走了这么多年的夜路,终于遇到鬼了吧?” 杜青笑了一声,那两个汉子立时低下头,脸憋得通红,却没没有言语。 杜江至北关,多次冲杀后,将军中一些悍不畏死的猛卒收入账下当做亲卫,都是本领了得且头脑灵活的。一来这些人为报知遇之恩,忠心耿耿,二来在身边培养几年后,也能到军中当上一个小头目,可以免遭一些无畏的死亡,是以这些年人员虽不断变换,可人数却始终维持在了二十上下。离去的人会恢复曾经的名字,而新加入的,会取代之前那人名号,以数字相称,福伯便曾经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只是与他们不同,听说当初福伯的代号是二,至于一,似乎多年前便已经死去,可无论一或则二,自两人之后再没有人使用,可见在杜江心中的地位。 这些人的代号并非一成不变,杜江鼓励他们切磋,从某种意义上说,代号更像是一种荣誉,越是靠前,便技术越高,三人是杜青断掌之后杜江派来的护卫,都是功夫了得之人,寻常兵士便是想要沾身都极为困难,是以见到受伤的是两人,杜青才会调侃几句。 老七是那瘦弱的汉子,一身功夫都在拳上,即便是军中也少有敌手,看似枯瘦,却有一身的巧劲,且脚步灵活,可在人群中如灵猿一般闪转腾挪,让人摸不到踪迹。 十九是那汉子,天生巨力,喜欢正面冲杀,不躲避,也不知逃跑,对敌间一路向前,不趟平绝不回头。 “不但是碰到鬼了,而且我怀疑是女鬼啊!” “对啊,不然两位头领怎么会受伤?不可能的啊!一定是女鬼勾引下,才失了神。” “让我说啊,可能不单单是女鬼哦,有没有可能是大着肚子的?” 本来心中有些忐忑,听到杜青调侃后,两人反而变得不在乎了,对那些人的呼喊浑不在意,几人调侃一番之后,杜青面色一正,再次说:“都说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可现在,咱们别无选择了,虽这些人大概率走不出这大山,可只要有一人侥幸存活,咱们的命可就交代了,兄弟们再辛苦一遭,等回了北关,好酒管饱,好肉管够。” 兵士应了一声,翻身上马,踏踏踏向着去路追去。 一夜追杀,到了天明时分,除最初那人依旧没有见到踪迹之外,其余六十一人尽皆被斩落马下。 “就是这,马蹄印记还是新鲜的,你们看这些泥土上,没有一丝霜气,显然刚刚过去不久,继续追下去,绝不能够给侯爷带去威严。” 有几人翻身上马,冲在最前,杀人灭迹自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者担惊受怕下,不知什么时候事发,不但自己危险,反而还会牵连了他人,他们生怕那人遁入了山林之中,这茫茫大山,想要寻找一个人,实在有些困难。 杜青与张仲元等人驻留在一片野地之中,荒草灌木,倒是遮住了几人踪迹,当人数只剩下一人之后,在折腾下去只会乏了自己,留下一些人休息一下,是最好的办法。好在他们来时虽带的干粮不多,却多是山野好手,只是进山逛了一圈,就带回无数山珍野味。 远处,老七,十七在一起对着那条土路指指点点,似在争论什么,过了一会,似有了答案,并肩迈步,向杜青走来。 “少将军。”十一上前轻呼一声,老七站在几人不远处,手持短刃警戒,这该死的灌木丛,相比长刀来说,短刃更加的方便,致命。 “恩?怎么了?刚刚看你们一直在那边争论,可是发现了什么?”杜青直接问道。 他身边并没有什么外人,十一,十九,张仲元。十九似老七一般,见两人交谈后,自觉迈后一步,持刀警戒,张仲元懒散的躺在地上,甚至连眼睛都是闭着的,这一次出来,不似往常,他变得沉默了太多,心中似有重担不断挤压一般,少有笑意。 “将军,这条路,有些古怪。” 经十一提示,杜青眼土路看去,微微皱眉,十一又说:“咱们北关能够阻断北国铁骑,便是因为这群山遮挡,鸟兽不出,这些年探查之下,左右千里之内从没有任何一条道路能走出这群山,莫说是大队人马,便是三五商贩,一些时代生存的猎户,都没有办法闯过。可这条路……”十一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又说:“似乎,真的是通往北国的。” 杜青遥望土路的尽头,虽没有追问,可面色却是一凝,张仲元耳朵抖了抖,坐起身来,看向道路的尽头,目光略显闪烁:“这一路上一路向北,咱们的脚程虽快,可这里道路宛转,恐怕每日间仅能走个五十里左右,即便如此,这些时日也少说走出了二百余里。” “张将军说的是。”张仲元一顿,十一接到:“二百里的路程,哪怕是一直在群山间穿梭,走了一些弯路,距离北国疆土,恐怕也没有多少距离了。” 大山隔断了北国赵国,这一片连绵无尽的群山中,人进不回,马行不过,有无数悬崖峭壁耸立。夏日,有毒蛇猛兽,蚊蝇毒虫,冬日,大雪过膝,奔走间常使人迷失了方向,到了春秋时节,这大山中的各种汛情也时有发生,是以几百里大山,始终无人穿行。 三人交谈了一会,尤其又拿出了行军时的一些本事,终于确定此时所处的地方距离北国疆域并不远了,虽传说中这片群山一直没人通行,可人本身就是一个擅长创造奇迹的生命,这条土路蜿蜒,想来是近些年有人开辟出来,供走私茶盐的通路。 “无论如何,既然到了这,就要出去看看,若是真的能够通往北国,对咱们大赵,对咱们北关,害处太大了。”最终,杜青遥望北方,叹息一声。 正值深秋,鸡兔肥美,简单的几道野味被几人烤的外焦里嫩,一层淡淡的黄油下,带着清美的肉香,十九几人在被杜江收入麾下之前,都曾是北关军中有名的探子,这些碳烤的手艺虽不如京都大厨,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简单的填了一下肚子,为那些依旧在前方追逐的兄弟们带上剩下的吃食,几人翻身上马,向前追赶。 “少将军,前方。” 一个时辰后,十九从一片灌木林中钻出,模样略显焦急,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后,指了指前方。 “前方有厮杀声,似咱们的弟兄,被几十人围攻,我刚刚远远看着,没敢接近,十一哥让我回来告知您一声,免得贸然的闯进去,他自己去前方探查了。”十九说。 “确定是被什么人围攻了们?北国?活着是大赵的人?”杜青问。 “不清楚,只能在路上见到血迹,远远听到厮杀声,我没见到人。”十九低下头。 “废物,这点小事儿都办不明白,我看你这些年跟在侯爷身边,那一身的本事真的是丢个精光。”老七面色有些难看,咒骂一声,十九脸色变了变,想要解释,只是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 “将军不必如此,十九将军,想来也是心急,怕咱们没有准备,刚刚不是说了,十一将军已经上前查看去了。”张仲元对十九点了点头,笑着对老七说。 杜江的这些亲卫,一旦走出便是北关军中将领,是以北关军中除杜江以及几个将领之外,大多以将军称呼,便是杜青初入北关时也是如此,如此称呼还是在北关军中创下了威名后,被几人强制改变的。 老七‘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张仲元入北关时日短暂,却深得杜江喜欢,且半年中数度生死,威名更盛当初的杜青,他自然不会得罪,且刚刚咒骂,本就是一种手段,他们几日日夜相处,早已如同兄弟,探听不出具体的情报便禀报,本就触犯了军中纪律,如此责骂一番之后,倒也是一种开脱的方法。 十九强挤出一丝笑意,对张仲元点了点头:“少将军?” “走。” “管他是北国铁骑还是大赵的人,既然围攻咱们兄弟,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他双腿一夹,身下战马化作一道流光向前,踏踏踏猛地奔跑起来。 距离杜青十里之外,山林已经变成了草原,枯黄的野草间,隐约可见有近百身披皮甲的北国兵不断穿梭围拢,一匹匹战马,似能够通晓主人心意一般,在他们有意驱赶下,似布成了大阵,将十几亲卫围拢,又有几个身子健壮,面目狰狞的北国兵士,不断上前厮杀,穿梭。 “砰!” 一个壮汉手持一对重锤,在杜青侍卫间横冲直撞,那大锤比成人的脑袋还大了两圈,颜色乌黑,显然是铁器制成,其上又有无数的狼牙,挨上一下不是横死当场便是血肉模糊,有一亲卫在那大汉舞动重锤间,身子向马背一贴,同时手中长枪一扫,枪尖向大汉喉间刺去。见长枪刺来,那大汉毫不慌张,左手向前一扫,‘铛’的一下砸在那长枪上。 “妈的,真实牲口。” 长枪上有一股巨力袭来,侍卫手臂猛地一抖,脸色猛然间变得煞白,差点将兵器扔掉,‘踏踏踏’战马嘶鸣,就在两人身子交错的瞬间,对面那大汉身子一低,右臂向身旁一挥。 “呜。” 沉闷的声响中,大锤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大,那侍卫还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跌落了马下,身死当场。 “马飞!” 战马嘶鸣,一次冲阵间又有两个兄弟折在当场,一个北关兵士眼睁睁的看着马飞被那汉子一锤砸死,双眼中尽是恨意。 “杀了他!” “血海深仇,这个畜生这一会时间,就杀了咱们四个兄弟,今天就是死在这,也要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仅存的七匹战马转了个头,其上兵士人人双目血红,看向那大汉恨不能生吞活剥,二十几弟兄自从遇到了这群畜生之后,一会时间,折损大半,在这些年来,还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北关军不怕死,自从杜江掌军以来,这些年死伤无数,尤其护卫兵士,更是每次都冲在第一线,即便如此,都没有承受如此伤亡,且毫无还手之力。 不说别人,单单是那重锤大汉,在几个照面的功夫,便足足锤倒了他们七个兄弟。而那些跌下了战马的弟兄,若是被一锤垂死了,那还算好,有人被砸在了手脚,废了半边身子,有人战马死去,身子骨被压在马下动弹不得,这样的人更加凄惨,在来回冲锋间,被战马一次次踏溅,到了现在居然生生被踩成了肉泥。 “将军,好本事。” “杀了那些蛮子,杀了他们。” 百人结阵,将七人死死困在中间,无法逃离。见那壮汉勇猛,有数十人大声呼唤助威,拍打手中马刀短枪,哗哗作响,虽有大汉命令无法上前,双目中,却以及带着嗜血的兴奋,恨不能取代场中之人,亲手斩杀赵国的蛮子。 “哈哈!” “再来!” “你们这些南蛮子,只要是出了那个乌龟壳,还有什么本事?和咱们天狼的子孙相比,就是一个耗子,还是没了牙的耗子。” 策马,回身,大汉大笑一声便要再次冲锋。 “将军,慢着。” 人群中,有一个明显与其他北国士兵不同的汉子呼喊一声后迎面拦住了大汉去路,一身亮银兵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狗东西,这几天在我身边一直叽叽歪歪的,你在找死,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见来人拦路,壮汉目光立时阴沉下去,语气中有止不住的杀意。 “将军。” 庄文也不害怕,在马上抱拳,行了一个四不像的军礼后,骑马上前,耶律雄飞微微皱眉,却并未阻止。 “自大汗发兵以来,咱们这些时日一直在这里游荡,一个月间从没有见过任何人迹,这些人突然出现,莫非将军没有一点的疑惑?” 庄文说完,耶律雄飞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恍然大悟,眼中一亮,脸上有一丝笑意浮现:“你的意思是说……” “没有把握,不过有这种可能,若这些人真的是从这山里过来,那么便一定知道一条能够躲过北关的路,抓起来,询问一番,若是真的有,将军大功一件啊!”庄文说。 “哈哈。” 耶律雄飞大笑一声:“你们这些蛮子,拐弯抹角的,好不痛快,是就是是,什么叫有这个可能是?”庄文苦笑一下,心中暗自鄙视这些北国人的粗鲁,耶律雄飞继续说:“若是是,少不得你大功一件,我会亲自向父汗为你请功,只需绕过了那个王八壳,就你们大赵那文弱的模样,有谁又能阻挡我族的兵锋?” 庄文脸色一喜,十年寒窗,却无金榜题名,他从不觉得自己不如他人,只认为大赵黑暗,容不得天骄。北国七年,本以为可以一展宏图,却始终不得重用,两年前终于得到了耶律雄奇的青睐,却不想还不等施展胸中报复,耶律雄奇便身死赵国。辗转间稀里糊涂的成了耶律雄飞的门下,依旧不受重用。 耶律雄飞虽是耶律雄奇一母同胞,性格确是天差地别,为人粗犷,似草原部落其余人一般,喜欢刀枪间的拼杀,对于那些机谋,兴趣寥寥,如今终于在他口中听到了好消息,让庄文瞬间如入云间,只是还不等消化那种巨大的喜悦,便又听到耶律雄奇说:“若不是,你也不须在跟在我身边,你本是赵国文人,就跟着他们,去吧。” 耶律雄奇一指场中碎肉,庄文面色徒然一变。 “儿郎们,跟我上!要抓活的!” 耶律雄飞再不理会庄文,手一挥,策马而去。 “要抓活的?” 对面,一个兵士微微皱眉:“北关军中,只有战死的兵,没有屈辱的鬼!” “兄弟们,死,也要战个痛快,总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不然,不值!咱们自北国南下之时,便一直在这一片游荡,若是谁觉得嘴巴不言,说上一声,现在哥哥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说着话,他环视几人一眼,却见所有人目中坚定,带着恨意,坐在马背上腰挺直,刀枪紧握:“这种时候,说出来,不丢人!” 他又问了一句,依旧不见有人走出,在几人脸上分别仔细的看了一番之后,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声音雄厚,带着不悔,带着热血:“兄弟们,咱们来世再做兄弟,杀!” 跄踉踉,刀指长空,他双腿一夹,纵马而出。 “今生有你们陪伴,值了!杀!”身边,有一人双目充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热血。 “路上,咱们并不孤单,来生再做兄弟,杀!” “黄泉路上,有你们陪伴,杀!杀!杀!” “杀杀杀!” 踏踏踏,六匹战马化作六道烟尘,想着北国冲锋,一往无前。阵型已经有些混乱,没有了往日间那种军阵的威能,可在那六人身上,耶律雄元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威压,似六座大山,在不断向他蹦来。 “呵呵。” “口号喊得震天,什么他妈的兄弟,你们六个混蛋,不是赌鬼就是瓢虫,还他妈的一共欠着老子七吊大钱。” 最后,一个兵士见六人向前,目露悲哀,叹息一声之后,双腿一夹,冲锋向前:“来世……不再做兄弟了,你们他妈的给我当牛做马吧。” “杀!” …… “奇怪,怎么不见十一?” 杜青等人走出小路,眼前豁然开朗,连绵的草地看出老远,不见任何人影,耳边伴着一声声鸟鸣,却不见喊杀声响起。 “十一哥让我回去禀报,许是追踪那些人去了。”十九想了想说。 不见十一,几人也不担心意外,一来十一在之前厮杀中并未受伤,而来当年在北关军中,他也是数得上数的探子,只要不被大军合围,想要逃生想来还不困难。在路口等了一会,确定了的确来到北国地界之后,几人毫不耽误,立即向前。 兄弟被人围攻,时间紧迫,少去一会都可能会有人身死,自然耽误不得,都是军中多年打拼的汉子,在这荒山野岭里,找几个虫子可能早不到,可若是找人,并不艰难。马蹄,血迹,喊杀声,都能够成为追寻的线索。 老七,十九受伤未愈,虽不影响行动,可一些细微的活,终究还是有些麻烦,张仲元和杜青说了一声,自告奋勇的走在几人前方,为众人探索线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未完成的心愿 走了一会,双耳抖动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不远处,一片乌黑吸引了张仲元的眼光。 “血?” 他清嗅鼻子,有一股淡淡血腥味传出,翻身下马,刚要抵近观察,身边草丛中,传出哗啦啦声响。 “谁!” 张仲元目光一凝,抽出马背长刀,便要上前,身后徒然有马蹄声响传出,只是转眼,十九骑马而来。 “张将军,少将军那边发现异常,东南方有喊杀声传来。” 张仲元一愣,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异声,却不想杜青等人在他身后却找到了人群,只是想一想,也便似然,之前兵士是骑马追杀,若是路上遇到了敌人,厮杀下跑到了哪里也都正常,若是按照那些人留下的印记,虽最终可能会找到,却徒劳的饶了一圈。 在抬头,草丛间一切如此,在没有任何声响,他只是稍一犹豫,便翻身上马,向回敢去,这荒郊野岭,野鸡野兔无数,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时间,平白浪费了弟兄们的生命。 十九狐疑的看了那片荒草一眼,转身,策马而去。 “踏踏踏” 一片烟尘溅起,有无数草籽跌落,风吹过后,混合的碎叶,很快将那一片血迹掩盖。 “仲元,那边。” 张仲元归来极快,杜青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对东南遥遥一指,张仲元侧耳倾听,的确有喊杀声不断传出。 “踏踏踏” 出山前又有七人归来,除十一外,一行十三人向东南狂奔,片刻之后,正见到耶律雄飞手持大锤,在人群冲杀。 “张儿……” 眼见一个兵士跌落马下,又被无数马蹄踩踏,在挣扎中渐渐死去,张仲元双目猩红,拳头紧握。 那兵士自他来北关开始便一直跟在身边,他幼年家中遭难,在背叛中早已不在信任任何人,可日夜相处之下,已经将其当做兄弟一般,可此时,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身死,化泥。 “该死!” “这群畜生啊!” 几人身在高处,荒草足矣淹没了人马,并不担忧有人发现,虽极力克制不发出怒吼,可胸中的火意依旧南平。 “不行。” 有人想要上前,老七立马阻止:“找死么?这些北国杂种足有百人之多,又都是虎狼之士,贸然上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你们死,可以,可少将军,不能出现任何意外!那些兄弟能够将人引到这里,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些,不要让他们的血白流,走!” 老七挥了挥手,拉扯一下杜青,场中十几人听了他的话后,都将牙齿咬的嘎嘎作响,目光猩红,眼见着一个个弟兄被人斩杀,却不能上前复仇,那种巨大的痛苦,怨恨,以及愤怒将他们的情绪淹没,好在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们此时却如老七说的一样,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保卫杜青,与愤怒屈辱相比,杜青的生命更为重要。 张仲元看向场中,目光愤恨,双拳握的发白,十九嘴巴抽搐了一下,为防备杜青冲动,似老七一般,架住他的手臂。 “少将军,走了。” “这些人,该死!若回去之后我依旧带兵,定要让这北国血流成河!” 杜青咬了咬牙,最后看了眼仅存的七个弟兄,将他们的容貌全部记在了心间之后,并没有如老七和十九担心的一般冲动上前,转山上马。 这些人,悲壮,可杜青决不会为了几个弟兄轻易冒险,虽来前说过不放过每个兄弟,也只是说说,慈不掌兵啊!那北国有上百精锐包围,即便这些人冲杀了下去,也不过是填上性命,不值得,军中这种事儿,每年都有发生,他们不是被人舍弃了,而是不得不为之,没人知道下一刻留下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杜青的手掌,便是一次断后后失去的。且他已经知晓了目前父亲的心意,若是再次真的出了意外,恐怕会发生不可控的事儿。 他翻身上马,其余人也如他一般,转过身再不去看,便是张仲元也摇了摇牙,转身而回,他虽学了一段时间《大力金刚拳》,自觉面对十几二十人不在话下,可若是这百人杀来,恐怕也只能葬身与此了。 可正当杜青上马想要离去瞬间,意外徒声,身下战马突然立起,若不是他这些年间苦练马术,差点跌落在地,战马“唏侓侓”一声嘶叫后,踏踏踏向山下狂奔。 “少将军!” “谁?是谁动了手脚?!!” 有人呼喊,有人质问,杜青的马术在这些人间也算得上拔尖,没人相信他会犯下这种错误,只是此时质问也没有太大用处,他们慌忙调转马头,向山下杀去。 “快看……山上,有人。”有一北国士兵举目间便看到对面山坡上有一道烟尘滚滚而下,他惊呼一声后,顿时引起侧目。 “山上有人,冲下来了。” “将军,这些人,还有同伙!” 位置,再次发生了变化,场中又留下了三具尸身,虽耶律雄飞努力想要抓下一个活口,可这些人就像是疯了一般,即便是重伤之下,舍得一身性命也要与人同归于尽,他粗心大意下,被一个人临时反扑,在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虽说伤势不大,却足以让他愤怒,听到呼喊声,他回头一看,便见到一道烟尘在前,滚滚而下,其后有十人跟随:“好,今日,终于能杀他个痛快了。”他咬牙,目露凶光,手中重锤握的更紧了。 “将军,不值啊,不值啊。” 对面,四人人人带伤,有一兵士手臂甚至被人整条斩断,间对面滚滚而来的烟尘,能够坦然面对生死的他们眼中有泪水留下。 “不值啊!愚蠢,兄弟们的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蠢货啊!杜青!杜候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老七,十一,十九,你们三个,该死!” 他们不断咒骂,眼中泪水流淌,却依旧不能阻挡那烟尘的向下。 “踏踏踏。” 杜青一骑当先,刚刚时还有些心惊,可既然已经发生了,逃无可逃,索性坦然一些,何况眼见着兄弟死去无能为力,心中也是不甘,此时,倒可以拼搏一下。 他马刀高举,从山上而下,战马奔跑间,如利剑疾驰,一往无前,身后十几骑紧紧跟随,冲锋之间倒也有些千军万马的气势。 “找死?”耶律雄飞重锤一举,冷哼一声,手向杜青一指,高喊道:“让他们进来!” 踏踏踏。 二十几丈外,有北国将士纵马脱离去,却丝毫不显慌乱,如无数次的操练一般,整齐有序,只是眨眼间,紧密的包围圈便露出了一道十丈左右的空隙,杜青跃马而过越过了耶律雄飞,瞬间来到四人身前,他身后,张仲元等人几乎在马蹄停下的瞬间,出现在他侧。 “少将军。” 四人中,有人站出,看了杜青一眼之后说:“你,不该来啊!” “十九,老七,罔侯爷对你们信任有加,你们过来干什么?送死么?废物。”有人怒骂。 老七冷冷的瞥了几人一眼,也不说话,这些话,没办法解释,刚刚他虽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毫无疑问杜青被人暗算了,作为贴身侍卫的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握紧手中马刀,手臂上一番奔跑下,伤口处又有血迹溢出,却毫不介意,一双眼在剩下几人身上不断的扫视。那个偷偷下了手脚的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中,可惜他短时间没有办法推测出那人具体是谁,至于几人的谩骂?这些人往日间见到自己,那个不点头哈腰的叫上一声七哥?现在要死了倒是嚣张了,不过,让他们误会的走,也总好过知道了缘由。 “少将军?” 听到几人称呼,耶律雄飞大小一声,双眼在杜青手臂上看了一眼,目光中的西意再也无法隐藏:“我当是谁,原来是北关少侯爷。” 他声音巨大,似震雷一般嗡嗡作响,不说身边人,便是几丈之外包围诸人的骑兵,也能清晰听到。 “少候也?北关杜江?” “这人好大的胆子,这些年咱们一直无法进入中元,完全是那个家伙所致,一定要杀了他,碎尸万段在两军阵前。” “对,杀了他。” 北国兵士间,看向杜青的目光猩红,有止不住的煞气,这些年两军交战不断早已结下了血海深仇,虽北国并不在意人伦,可这些人中,依旧有无数人的亲人丧生在厮杀中,哪怕是他们挑起的战争,哪怕他们的目的是掠夺。 “少候爷?”庄文目光一喜,看向杜青手掌:“果然是他,听雄奇皇子当年说过,曾斩断杜青半个手掌,如今看来,当日也并不是他在吹嘘,北关少候,没想到我近日果然走了大运。” 心中想着,他对耶律雄飞大喊到:“将军,抓活的,这个人一定要抓活的啊,北关少侯爷,只要是活的,且不说能不能问出那条可能存在的道路,便是拉倒两军阵前,也足以让北关军心动摇了。” 耶律雄飞点了点头,对庄文的话不置可否,对杜青喊道:“姓杜的,今天的场面你也见到了,谅你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咱的手心,识相的快快下马受降,也少得遭受了凌辱,看你身为北关军杜候后人的份上,咱们不会让你受了任何的委屈,不然,你可知刀枪无眼,一个意外就可能让你身死当场,我看你这些兄弟都是难得的好汉,你自己不怕死,某不是也想牵连了他们?” 他话音落下,还不能杜青张口,身边便有人咒骂到:“呸,北国的杂种,这种动摇军心的手段太低端了吧?咱们兄弟们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要当你个王八犊子的俘虏?想什么呢?” “死,怕什么?能和少将军死在一起,是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用你挑拨?” “呸,还绕我一命?当年若不是老子心软,哪有现在的你?不信回家问问你老子,你娘左屁股上是不是有一个指肚大小的香疤?那就是当年老子留下的印记,其实,我才是你失散了多年的野爹。” 咒骂响起,各种肮脏的言语瞬间从一个个兵士口中传出,杜青笑了一下,手中马刀缓缓举起:“这位将军,你也看到了,即便是我同意了,我这帮兄弟也不会同意,总要杀过一场,你死,我活!” 说着话,他看了眼身边之前说话那男子:“何况,你的野爹就在这里,今日父子相逢,莫不是你真的打算颠倒了人伦,噬杀父亲?” “呸,少将军切莫打笑,这等认贼作父的东西,等会我亲自清理门户。”汉子嗤笑一声,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得意,身边,又有几人开始咒骂,言语大多不堪入耳,气的对面耶律雄奇须发皆张。 “找死,惩口舌之利是你们这群蛮子惯用的手段,两军对阵,终究靠的还是手上的本事。”他一指那个男人:“那个混蛋,等一会看爷爷砸烂了你的四肢,让你生不如死。” 说话中,他身后又有二三十人巨龙,俱是人高马大,身子健壮,或持马枪,或持马刀,乱哄哄跟在他的身后。 杜青手臂一挥,队伍结成队列,呈锥形,他在人群正前。这本是多年总结下,最适合骑兵冲阵的队列,身后,十九老七各站立一侧,张仲元在两人中间,原本他想要处在正前,却被杜青拒绝,几次提议之后,也明晓了杜青心意,便不再啰嗦。 “杀!” 队伍整齐,十几人身上,散发出千军万马的阵势。 “杀! 耶律雄飞大喊一声,双腿用力,向前杀出。 “铛!” 杜青人在马背上身子一矮,一刀斩向耶律雄飞腰腹,刀似闪电,快若流星,眼看就在身前,耶律雄飞毫不慌张,左手一挥,刀锤间猛地传出以上脆响,杜青手中上好的马刀竟在一碰之下立时化作了两截,他只觉得手臂发麻,手腕处有剧烈的痛感传来,废了好大力气残刀才没有跌落。 “好大的力气。” 心中惊惧,两人已然错身,他手臂再舞,唰的一刀将一个北国兵士劈成了两半。 耶律雄飞右手一轮,大锤带着‘呜呜’风声向老七迎面砸来,老七提刀便挡,同时心中一乱,之前见到了杜青那一刀被耶律雄飞震开后,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判断,在北关时,几人常年相处,经常切磋,杜青武艺虽不如自己,却也相差不多,可如今左臂受伤,自是不敌。 “铛!”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耳边一声脆响传来,扭头一看,便见到不知何时张仲元已经来到他身前,手中长枪正顶在耶律雄奇的大锤上。 “多谢张将军。” 老七道了一声谢,向前杀去,张仲元也不理会,手持长枪又是一刺。 “铛!” 耶律雄奇挥锤再挡间,两人已经错开了身子。 “好本事!” 他大喝一声,双锤不断挥舞,有北关兵士稍一触碰,身子便立时从马上飞出。 “杀!” “杀杀杀!”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只是片刻时间人**错,有人身死,有人受伤。 “去了两个。” 人影交错,十九查了一下人数,相比刚刚,少了两人,场中,有两匹战马停留,不远处,连个身穿北关军服的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是赵青和陆玖。” 老七看了一下人群说。 陆玖是之前那些人的头领,厮杀中从未退缩,之前几人到来时,还曾经咒骂过老七,现在他去了。 赵青便是之前那个声称是耶律雄奇野爹的男人,如今正躺在场中,在没了呼吸。 这些生死,他们经理无数,原以为已经看淡,可此时看来,却依旧…… 杜青叹息了一声,从张仲元马背上抽出了长刀,用一块布条牢牢的困在手掌上后,扬天一指。 日落黄昏,天间不知何时飘起了清雪,落在身上,脸上。 刀光森寒,铠甲冰凉,战马嘶鸣。 “下雪了,又是一年。” 有雪片飘在人身上,脸上,张仲元轻轻擦拭一下,目光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们怕死。” 兵士间,一片肃穆,老七似杜青一般将长刀绑在手上,这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虽表明了决死的心,却不再有任何的变通,可此时他左臂无力,只能如此。 “我也怕死,谁让这花花世界让人眷恋呢?” 杜青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似要将这些人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间。 “可有些事儿,需要有人去做!” 雪花飘落,伴着呜呜北风,吹得人睁不开双眼,将每个人的模样记在了心间之后。 “少将军,这些事儿,不需多说,咱们都懂。”老七第一次打断杜青的话:“咱不怕死,可还是活着更好,若是能够活下去,希望少将军答应我,老七的名号,从此之后只归属与我。” “好。”杜青笑着回道。 “还有我。”十九说:“这些年,都不知道出现过多少的十九,每一个都是长辈,不敢得罪啊,我和七哥不同,不论是死是活,都希望在这之后这十九的名号都独属于我自己。” 杜青点了点头。 “少将军,还有我,我叫窦奉,家在兰州,家中有一老母,若是在此战死,希望将军好生照顾我的家人。” “少将军,我是林峰,你知道我,没有什么亲人了,若是死了……嗨,我也没有什么愿望。” “我没有名字,不过兄弟们都叫我王二,家中远在京都周围,是落难来到了北关……” “我叫闻非,当年曾是柳公亲卫,是侯爷出行北关前柳公派来保护侯爷的,这些年见惯了血腥,一直没有成家,若是死了,希望少将军带我去柳公坟前看一看,我听说了,陛下在处死柳公之后,将其一家人葬在了京都南三十里外的鬼子坟,前些年间还听弟兄们提起过,在京都是少将军和小将军每年都会去祭奠几次。” 一个中年汉子笑着说完之后,杜青一愣,仔细的打量了闻非一眼,他在军中不似老七,十九一般闻名,一直守卫杜江,虽见过多次,却从来都是点头应是,从未交谈,却不想还有如此经历,且北关军中有柳南亲卫也从未听杜江提起,听其言语,显然这样的人还不少。他只是稍一犹豫,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即便是我回不去,柳公的墓前也有人打扫。” 听到柳南的话题,张仲元眼前一亮,似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那眼中神色很快暗淡下去。 “将军……” “……” 十几人片刻之间将尘世的羁绊讲出,众人一一记下,若有一人能够侥幸逃离,这些,便是这些人一生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张将军没有什么愿望?”老七问道,张仲元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杜青见此,叹息一声:“仲元有一老母幼弟,在风林街,哪位兄弟若是回去了,只管告诉我父亲便可。” 说完,他振臂一吼:“心愿已经有了寄托,是生是死就看天命,此战,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好一番生死离别。” 耶律雄飞一直冷眼旁观,直到对面军阵向前,他大手一挥,身后立时有人跟着他向前冲击。 “杀!” 孤军,深入,这本就是大忌,但此时,这一行不足二十人,却又面对五倍以上的敌人。 军阵,冲锋! 他们纵马向前,向着数倍的敌人……冲锋。 手起,刀落,残肢漫天。 或死,或杀人。 “杀!” 那一声声的怒吼,冲破了云霄,便是那雪,都在那怒吼声中消散。 他们满怀希望,却又在慷慨的赴死!他们的身后是国,是家,对于国,他们没有归属,却不想家人生活在这北国的铁蹄之下。 他们满怀死致,却又充满了生的希望。 杀! 军阵之中,一道洪流,他们义无反顾的冲入,手中长刀不断劈落。 不惧生死,纪律严明的军队一直都是所有人想要的,他们不惧生死,所以无所畏惧,但比他们更加伟大的,是那些为了生,为了希望,为了活下去而冲杀的。 满怀希望,慷慨赴死。 为了生,为了活,为了心中兄弟们未了的愿望。 “杀!” 一次交错,耶律雄飞身前有了指肚粗细的血痕,那是刚刚张仲元长枪挑出,只差了一丝,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还剩七人!” 身边,还有七人,场中又有几人倒下。 “杀!” 鲜血滴落,杜青的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再次交错间,身边仅剩下了十九和张仲元两人,便是老七都在刚刚的厮杀中死去。 “仲元,你我兄弟,幼年时便想挥千军万马踏平北国,如今虽没有完成心中的愿望,却也算是身死北国,可愿跟我在冲杀一番,完成当年心愿?”杜青一笑。 “不愿!”张仲元面色一冷,长枪一抖,刺向杜青背后。 “张仲元,你敢杀少将军?!”十九面色一变,历喝一声,似早有准备,马刀猛的向张仲元劈去。 “砰!” “噗!” 刀枪碰撞,一声巨响中,杜青的身子砰的一下跌落马下,他目中带着笑意看向张仲元,口中轻喃:“原来……是这样。” 第一百二十六:等待中的时日 “说过多少遍了?祭祀时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这是怎么回事儿?土夯的不够紧密,东北处相比其他几个方位更是眼见的低了很多。祭祀当天,不但其他各个部落头领和族老会登上祭坛,更是先祖神识归来的时日,你们要亵渎了祖先不曾?” “这里,祭坛的香案,怎么能由这种满是斑痕的板料?祖宗的规矩忘了么?一定要上号的昙花青棕木,这是哪个混蛋做的事儿?一会让他去宗祠自己领刑罚,七十鞭,少一下都不行,若不是皮开肉绽,三五个月不能下地,那你便去取代了他。” 弥封走在前头,身后有十几个蛮族壮汉跟随,他一边检查祭坛修建的情况,一边不断挑出总总错漏之处。近些时日随着祭祀临近,又有大小部落不断前来,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没日间在部落中奔波,少有休息。族中祭祀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便是招待那些部落首领,都有足够的规矩,只是近些年许是怠慢了,荒废了很多,所有事物无论大小,都需要他盯着,交代中有几人退下,前去处理他交代下的事物,远处有一壮汉前来,走到他身边低语:“三哥,南山那边有人来了,说是有要事向您禀报。” “南山?”弥封皱了皱眉,便见到东南处站着一个大汉,神色略显忐忑,他只是略想一下后便迈步走了过去。 “南山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那些羊出了什么意外?” 见弥封走来,那壮汉略显拘谨,略犹豫一下,见到弥封脸色变了变,心中一紧,慌忙说道“三哥,我在那羊圈中,见到了两只小羊。” “哦?” 弥封面上一动,这些年间,虽养了无数的羊,可小羊却是多年不见了:“确定么?” “千真万确,虽只是匆匆一瞥,却也不会错的,就是小羊,至少两个。”壮汉说。 弥封略显犹豫一下,让那壮汉稍等,之后换来了几个之前跟在身后的人交代了一番话后,对那壮汉摆了摆手:“带我去看看。” 杜林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去冲击蛮族的封印,神识附在皇文帝书散发的明黄色光芒上,一次又一次的沿七窍运转,可苦寻多日依旧没有找到隐藏在十八界中的种子。 “十八界中我已经探寻多次,可丝毫没有那种子的踪迹,莫非是之前的推算出现了错误,那种子并非隐藏在情欲之中,而是在其他神明体内?” 眼见着时间流逝,一天又一天,可期待中的影子依旧没有丝毫痕迹,虽心知这一番探查会耗费大量时日,且也不是一个心急的事儿,却依旧显得急迫。 “可是,不对啊。” “似我之前那般推算,不应该出现任何的错误,难道,忘记了什么?” 在脑中回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遗忘,心中虽然不解,却也不得不承认蛮族这种诅咒的诡异,恐怕并非他短时间能够破解的。 “还是修为不够啊。”杜林心中叹息了一声,微微皱眉:“那个种子可能并非如我猜测的那样,隐藏在十八界中,而是在十万八千神其中一尊神明体内,不过这样的概率不大。姜云说过这种蛮族的诅咒只能在人身神明显形之后,我肉身神明只有三魂七魄幻化,可无论三魂有皇文帝书庇护,那些邪秽根本无法贴近。七魄神明眉心钢钉是规则所化,不但束缚了七魄出窍离体,同时也避免外邪入侵。只有七窍新开,十八界尚未稳固,可以给他们可乘之机。现在迟迟不能发现,恐怕是隐藏在十八界深处,以我此时修为没有办法发现。可惜,姜云那些符箓书写起来耗费了太多时日,且也只有一次施展的机会,不然倒是可以尝试着以符箓勾动十八界中的种子,如此确定了位子,彻底斩断种子和规则的牵连。” 粗略探查几遍,十八界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若需仔细探查,以他此时的修为恐怕至少依旧需要几月时光,此时蛮族祭祀将近,他缺的便是时间。姜云的术法能暂时压制封印,可他心中也不确定在施展后是否能够准确确定种子的位置,且不说姜云此时尚未完成,一旦施展下若是不能找到种子,他便真正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沉思中,门外有轻微的脚步传来,过了片刻,壮汉‘吱嘎’一声推开了圈舍大门。 “三哥,就是这里,两个小羊就在那边。”他手指一指,指向东北角落,老者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颤,东北角中那些男人立即全部起身,将那边围的水泄不通。 弥封走进后微微皱眉,圈舍中那种臭气熏天的气味让他有些不适,他看了眼圈舍,见到姜云和杜林都在闭目打坐,状态还算良好,微微点了点头。 这两人是族老祭祀的重中之重,也是自己是否能接任部落的重点,自然不能出现意外。 “发现了么?”杜林皱眉,听那壮汉言语,显然已经发现了两个孩子。 似感受到弥封目光,姜云缓慢睁眼,只是刚睁开眼睛便见到那壮汉已经走入了人群,老者拦路阻挡,他双手一挥,骂了一声:“滚开”那老者立即跌坐一旁,那些汉子想要上前,也都被他一挥手便扔到了一边,接着,便见到他抓着两个女孩起身走出,面上狂喜,似想要向弥封邀功。 “找死!” 姜云大骂一声,身子一动,肉身周边立时又有符文闪烁。 “恩?” 弥封疑惑一声,只是看到了姜云的动作之后轻笑了一下:“这等手段还想破解我神族的封印?可笑,莫不是这些年,你们气血修士只剩下这点东西了?” 说着话,他身子一动,还不等姜云有所动作,便一脚踢在了他肉身东北的一道缝隙之中。 “咔。” 一声脆响传出,似天间出现了一道缝隙,姜云身边的符文立即破碎,有无数如蛛网一般的裂痕密布其上,姜云更是不看,嘴角上有鲜血溢出,立时跌坐在地,无法起身。 “这么强?” 杜林心中一颤,甚至没有看清弥封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姜云身上的符文已经消去,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弥封后,他不禁摇头:“即便是肉身神明尚未封印,恐怕最多也只是半斤八两,且看此人的动作凌厉狠辣,丝毫不见拖泥带水,恐怕经验比我高出了太多。这天云部落向他这样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这些天听那些送饭的人说,祭祀当日还有其余部落的人前来,想必都是功夫了得之人,龙潭虎穴啊。想要逃离,比想象中的更难。” “呜……” 姜云嘴巴轻动一下,似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字句模糊,让人无法分辨。 “若不是看在留着你还有些用处,现在就是你的死期!”脚在姜云脸上轻轻碾了几下,回过头见杜林睁开双眼正看向自己,他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略显狰狞。 杜林心中一动,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学着弥封的模样和他点了点头。 “坏人!放开我。” “你打爷爷!是坏人!坏人不得好死。” 两个孩子被那壮汉一手一个提仔手中,不断挣扎喊叫,那略显矮一些的更是张开嘴用牙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壮汉双手吃痛,轻呼了一声,却也不敢将两人如何,只是恭敬的将她们带到了弥封身边。 “好东西,细皮嫩肉的,若是在祭祀中添上了这样一道菜肴,少不得要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目瞪口呆。”口中低喃着,手在两个还是身上摸索了一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放开她们,求求你们,放了她们吧,那还只是孩子,老不死的这就把自己煮了,只求仙人大爷放了这两个孩子。” 那老者跪地上前,身后剩下的人都学着他的样子在地上跪走,有人似不会说话,口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和模糊的字节。 “爷爷,爷爷,不要过来,他们都不是好人。”那略高的女孩说。 弥封一笑,手指捏住那女孩的两腮,似欣赏牲口一般的观女孩的牙口,一边看一边不断点头,女孩吃痛,却也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眼角通红,有泪水弥漫,却终究没能落下。略胖一些的女孩眼珠转动一下,双手握住他的胳膊,嘴巴张大了,一口咬下,却似被弥封发现了一般,一抽胳膊,她的上下牙要在了一起,发出‘咔’的声响,吃痛下双眼立时变得通红。脚下,姜云目露仇恨,身子不断挣扎想要起来,可他双脚踩踏下,竟然无法起身。 “砰!” 壮汉护在弥封身前,见老者等人跪立前来,心知是难得的机会,虽这些人并不会对弥封构成任何威胁,却依旧双腿用力,一个个将那些人从新踢回了墙角。 “砰砰砰。” “呜……” “痛……” “求求你们,放了她们吧,放了她们……” 有人吃痛,有人求饶,有人挣扎起身想要再次跪立求饶,却偏偏没有一人想过反抗。 “不错。”将两个孩子扔到地上,弥封对那壮汉点了点头,那壮汉面露喜色,刚要恭维一番便听到他继续说:“这两个羊,留着有大用,这几天好生供养,吃的喝的,都按照族中妇孺标准来。” 壮汉点了点头,虽心中略显吃味,却也不敢反抗,天云部落中妇孺的每日的供应可是好的不得了,不说是他,便是一些刀头舔血的汉子都比不过,真正的米管饱,肉管够,可以说除了羊肉之外,应有尽有。 “这两个羊。”弥封碾了碾脚下姜云,又指了指杜林,足足想了一会才继续说:“供奉先祖的食物,太瘦了总是不好,这些时日添加一些肉食吧。” 壮汉面色略显犹豫一下,似想要说什么,弥封问:“怎么?有问题?” “三哥的命令小的自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只是……南山武管事那……” “呵呵。”弥封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些事儿做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少算计那些有的没的,眼光放长远一些。” 心中的秘密被弥封点破,壮汉身子一冷,慌忙点头。 “爷爷。” 两个孩子咕溜溜的跑回东北角,抱着那老者不断的为他揉搓身子,虽双眼通红,两腮更是被弥封捏的酸痛无比,却终究没有哭出声音。 弥封和壮汉离去之后,圈舍中又恢复了黑暗,东北角虽然没有哀嚎声音,却也不断传出吸气声响,姜云在地上又趴了好一会才缓缓起身,看向大门的方向,目露凶芒。 到了夜间时,果然似弥封说的那样,几人的饭食有了许多的改进。杜林和姜云的面前发霉的馒头变成了新出炉的热馒头,雪白雪白的,且透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另有一块拳头大小肉块,只是模样被炭火烤的漆黑,分不清具体是什么肉。 老者那边有了更大的改善,不再是往常一样的青草,而是换成了一个个发霉的馒头,那两个孩子面前,除了姜云杜林眼前的食物之外,还有几样精致的面点和一碗乳白的牛奶。 面点越有十几个,被一个粗碗装盛,有婴儿拳头大小,模样精致,其上点缀这种种色彩,或红或绿,散发着阵阵香气,勾人食欲。牛奶似鲜奶熬制而成,浓郁,略显粘稠,有淡淡奶香溢散。 “爷爷,你吃。” “爷爷,你们吃,人家不饿,一点都不饿。”略胖女孩拍着肚子将那些吃食送到老者身边,一边吞咽口水一边说。 “恩,人家也不饿,你们吃,快吃,不然一会都被胖胖偷吃了,胖胖不乖,不想人家这样能忍住。”略高一些的女孩将吃食推到众人身前,强制的移开目光,不让自己去看那些东西。 “你们吃吧,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吃的,快吃吧。” 老者目露悲色,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身子闭上了眼睛,对眼前食物看都不看。其余人都似老者一般,对那些精美的食物虽面露渴望,却终究闭上了眼睛不去观看。 “吃吧,人家求求你们了,吃点好么,很好吃的。”略胖女孩掰下一块点心放到老者身边,可无论怎么劝说,老者始终不肯张嘴。 “很好吃的,人家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三爸,你张嘴尝一尝好么?就尝一口。”略高女孩似略胖女孩一般,将点心放到一个男子身边,声音略显轻快,可眼中的泪滴不断滴落。 这些人,都是她们的父亲,再生父亲,自记事起,学会了说话的那一天,便将所有人称呼为爸,有丑爸,大爸,二爸,小爸,老爸,瘦爸,腿爸,嘴爸,长得吓人的爸,不会说话的爸,喜欢逗笑的爸…… 可这些天过去,那些走出的人再也没能回来,她们的亲人变得越来越少,心也变的空落落的,虽不明生死,可孩子天生的敏锐,对周边情绪的感知让她们清楚,有什么东西正在走远,失去,再也不会回来。 一天。 五天。 姜云将牙齿咬的嘎嘎作响,面目略显狰狞,整天整夜不眠不休,手中从未停止过任何的动作,身边随着他手指不断的摆动,变得愈发诡异,每当有一道符文勾画而成,明灭之间便照耀周身符文,不说杜林,便是东北角的人群都能够清晰看到。 “叔叔,你身边这些是什么?”略胖女孩问。 “希望。”只有此时,他脸上的那一丝狰狞才会退去,露出一丝笑意:“逃出去的希望,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哦。”女孩并不懂得什么是希望,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爷爷说你们是好人,爸爸们也说你们是好人,可你之前的模样好吓人,好人不应该那样。” “好人?”姜云又笑了一下:“那好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女孩想了一下:“之前那副模样像之前的那些坏人,不过刚刚笑起来时,应该就是好人了。” 姜云笑着点了点头。 八天。 十天。 天云部落变得愈发喧嚣,从大门处发出的呼喊声甚至能够传到南山,至少杜林经常听到‘某某部落某某到’等声音。几人的伙食在没有变化,相比弥封到来的当日倒是丰盛了一些,甚至那些男人都偶尔能够吃到一块指肚大小的肉块。在第八天中,又有两人被前来送食物的壮汉带走。 “真不想走啊。”一个男人说。 “是啊,这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想了想,这应该才是人过的日子。”又一个男人说。 “之前总是听说温饱思**,不明白其中意味,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一旦过上了好日子,真的舍不得。”第三个男人说。 “赶紧的,费什么话。”壮汉不耐的咒骂一声,三个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去,不似之前那些人一般坚定,慷慨,略显犹豫。 “不在六识中。”神识融入明黄色光芒在七窍中仔细探查一番,一无所获,杜林摇了摇头。 六识相比六尘,六欲浅显了许多,在七窍窍门后幻成了一个豆粒大小的旋涡,神识融入便清晰可见,可听,可嗅五官所见一切,只是相比肉眼所见,灵识见到的更加通透,彻底。旋涡中一道道丝线如蚕茧一般缠绕,正中则是一片空洞,神识沿丝线向内探查,每隔一段距离便可见到一个符文正在闪烁,模样完全相同,越向里那些符文的颜色便愈加深邃,且六识愈加敏锐,能够看到,听到许多肉眼,耳朵看不到,听不见的东西,只是可惜他探寻了六识旋涡,神识沿着六条丝线所化的灵识仔细探查一边,依旧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 “六尘,六欲。”眼中闪烁一下,杜林叹息一声,与六识化作的旋涡不同,六尘与六欲显得略显虚幻,六尘所化一片雾蒙蒙的世界,居于六识旋涡右后,像极了识海中之前那种灰黑色雾气,死寂且空旷。之前神识附在明黄色气丝中进入探查了一番,只是一会时间,那明黄色气丝便暗淡许多,便是神识所见的画面也是断断续续,似那片雾气吞噬掉了一部分记忆一般。六欲界与六尘界相望,居于六识左后,有红黑色雾气笼罩,略显朦胧,不似六尘那般模糊,影影绰绰能见到其中似有人影飘动,似在跳舞一样,不过也只是雾里看花,如海市蜃楼般虚幻,极不真实。 “哎,不知道又要平白耗费多少时光。”杜林叹息一声,闭目继续探寻。 二十天。 一个月。 天云部落真正的忙碌了起来,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那巨大的喧嚣声每日到了丑时过半才会稍减一丝,可只是持续了大半时辰,便会从新来过。听呼声,似又有远处而来的部落不请自来,一声巨大的尖叫在部落中升起,夹杂着兴奋,自豪。近几日中,便是送餐的壮汉都变得忙碌起来,每日准时的两餐变成了一次送来,面色更不似之前一般冰冷,偶尔间甚至会带着一丝笑意。 将肉块赠与老人,啃了一口馒头,杜林走到姜云身边:“还差多少?” “快了,应该就是这几天。”姜云抬头看了杜林一眼说。 “哦。”杜林点点头:“最近几日我大致推算了一下,蛮族的祭祀应该就是这几日,到时候,咱们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肉了。” “不需你催促,我知道。”姜云看了眼远处两个孩子,面带笑意:“我比你更急,只是这些事儿不是催促就能解决的,蛮族的手段若是真的那么简单就被人破解了,就不会是当年让气血修士头疼的手段了。” 杜林点点头,对姜云的话时分认同,蛮族的手段的确时分了得,至少他努力多日,虽明白了其中原理,却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破解。 “弥封那日所说……”杜林略显犹豫。 姜云突然笑了一下,古怪的看了杜林一眼:“让他发现了,不是好事儿么?你真的以为他对我们完全放心?几千年间彼此相互厮杀,虽这些年中土没了神族的踪迹,可一些防备的手段还是有的,放心。” 杜林虽心中依旧疑或,还是点了点头,回到原处后,他闭目沉思,可头脑中混乱的很,久久无法静心。 “弥封那日不经意间施展的手段都有我全盛时期的力量,甚至更强了一些,相比之下姜云一个只在出窍的人,凭什么这般置信?某非还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蛮族祭祖,有多部落的人前来,那些能来的,即便能力不如弥封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终究不是一条心的,人越多,也就越容易对付。”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者往事,中土消息 神识即便涌入明黄色气丝中,依旧无法完全在六尘,六欲界游荡,杜林尝试数次,依旧无法成功。 日子一天天临近,圈舍中变得愈发沉默,姜云每日间都在忙碌画符,少有吃喝,没日没夜的忙碌中,便是模样都变得沧桑起来,即便偶有停歇,也是两个女孩跑到他的身边与他交谈。 已经被发现,继续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那老者与诸人商议一番后,索性让两个孩子自由活动。这些天,有两个孩子不时传出的笑声,即便是沉寂也不显得死气。 “这些年就没想过离开?两个孩子很可爱,可即便在怎么隐藏,也总有被人发现。”长久以来无法探查到种子的存在,那日心情苦闷,正巧送去肉食时,杜林对老者问。 “想过。”老者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多年前,为躲避战乱,我们躲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虽清苦一些,却也能自足,可自一次救了一个壮汉之后,这一切都变了。我们成了羊,吃的,喝的,都不在属于自己,哪怕是命,都不由自己说的算。那些年间,有无数人逃离,想要逃离,可终究……没人成功。我一直没有成亲,家中的老父在年幼时便已经死了,一直和老母亲相依为命,那些时日实在受不了了,便想要带着老母离去……” 老者目光迷离,显然陷入回忆,不需多问,只看老者此时的状况便知道一定不会成功,虽这些事儿略显啰嗦,可杜林还是决定听完,这……也是一场人生,且与书中记述不同,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人生。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夏晚,我和母亲悄悄离开人群,一直向北奔跑,不曾停歇,母亲累了,我就将她背在身上,一路磕磕绊绊,摔过跟头,也撞过树。母亲不止一次的哀求我‘儿啊,放下我,你自己走,不然谁都走不了的’,可是我怎么能抛弃了他?足足跑了一天一夜,我一直不敢停歇,一路上脚坏了,被树杈刺破了皮肉,胳膊上,脸上,尽是道道血痕,汗水一打,痛的难以忍耐。母亲为了保护我,用手遮住了我的脸,可这样一来我视线受阻,看不清什么东西,她的手,似我的脚一般,血肉模糊。 可我们不后悔,这个该死的地方等下去只有死,只有逃出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一直以为活着是一种煎熬,直到那几天才明白,原来活着那么幸福。跑了一天一夜,几乎水米未尽,我太累了,直到又走过一条小路,原以为可以逃出升天,想要休息一下,却在那路边,突然间有蛮族壮汉出现。” “他说:‘羊是你的宿命,你跑不掉的。’之后便上前将我母亲抓了起来。母亲用牙咬住了他的手臂,让我先走,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胳膊上甚至被我母亲咬掉了一大块皮肉,可毫无反应。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真的要逃跑。”老者抬头见杜林听得入迷,也不气恼。 “若是我在那种情况会如何选择呢?死?或者逃亡?”老者的声音似让杜林坠入了那个场景,脑中不自觉的勾勒出了画面:“应该是……拼搏!人生中总要有一些需要奋不顾身的事儿,亲情显然就是,就像这老者说的一样,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所价值,为了家人,为了父母,我甘愿拼死。” 这些悲伤的故事一直压抑在心间,如今向人倾述一下,免得死后都觉得不安,老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我想要逃跑,可没有气力,想要拼死,却也没有胆气。我曾亲眼见到他手撕虎豹,说出来也算是自食其果,当初母亲不顾父老劝阻救了他,他便一直在我家疗伤,每日间都是一副笑面,却不想一转眼便带着人囚禁所有人,母亲是罪人,我……也是罪人。”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那恶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那些行善的人被人反咬是否还能坚持到恶报到来的那一天?至少杜林觉得这老者若是一切所说为真,那人确实该死,不过这些也只是片面之词,这些年间他早已过了那种听信他人言语便将人定性善恶的年纪,只是叹息了一声也不好评价。 老者继续说:“许是母亲的鲜血,哀嚎刺激了我,我拼了一身的气力向他冲去,可是……没用啊。 就一脚,轻轻的一脚,甚至没有用什么力气,我便倒在地上,足足许久之后方才能够动弹一下。我听到了母亲的哀嚎,察觉到了他冷漠的眼光,想要起身,却起不来,我跪地求饶,求他放了我的母亲,哪怕是带着我一起回来,我甘愿赴死,可是……没用啊。” 老者的眼中有泪痕流下,那些男人围在一边,默不作声,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只有在离去时才能说出一两句话。两个女孩上前,抱住他的大腿想要向上爬,一只手伸的直直的,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泪花:“爷爷,爷爷不哭,只有人家才愿意哭,爷爷不准哭。”略高的女孩仰着笑脸。 “坏人,你是坏人,欺负爷爷,人家……人家再也不要你的吃的了。”略胖的女孩大眼睛闪烁着,带着委屈,不断用手捶打杜林。 “爷爷没事儿,不怪叔叔。”老者费力的将两个女孩抱起,在两个女孩的脸上蹭了一下,便再也坚持不住,将两人放下后,对杜林道了一声‘抱歉’后继续说:“那人将我和母亲带了回来,通过他与其它部落中人的交谈我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跟在我的后面,只有在满以为逃出升天之时,才会突然出现,那些之前逃离的人,也都似我一般,有着一样的经历。他们……喜欢见到那种绝望。” 杜林觉得那些人有些变态,这些喜欢折磨人的手段,喜欢在人生中充当死神的角色绝对该死。两个女孩被老者放下,虽不在咒骂杜林坏人,却也用异样的眼睛看着他,老者继续说:“他们将我和母亲绑在一起,给了我们上号的吃食,我虽心中疑惑,却也只想着死也不能当饿死的鬼,劝着母亲大吃大喝一顿,可那之后,这群畜生……这群畜生……在我的面前……面前啊,生生的将我的母亲下了水锅,分食了个精光。 我哭嚎,咒骂,嗓子哑了,在说不出任何的话,眼泪干了,在没有泪滴跌落,那群人哄笑之间,我眼见着母亲在沸水中还有气息,便被那些人一刀刀剔成了白骨,至今我都记得母亲临死前的那个眼神,不敢亡啊,不能忘啊!” “那些人,就这么将我送回来了,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很古怪,有人哀求我带他离去,有人对我拳打脚踢,可说实话,那些时日,没有什么感觉。后来我才知道,所有逃离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他们全部都被那群人似我母亲一般……吃了。” “报恩?”杜林嗤笑了一下,觉得这种报恩的方式,畜生不如。 “可能是吧。”老者叹息一声,虽未回答,可心中多年思量,明显已经有了答案:“可我宁愿这是惩罚。” “后来,就更简单了,那些老的,小的,都被他们叫了出去,而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回来。这些年间,我每闭上眼睛,都能想到当年母亲的惨状,在那些老人死后,我渐渐成了他们的头领,许是许多人想要以此维系自己的生命,可是,阻止不了啊。人,一个个死去,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这些后人们,不应该遭受那等罪孽啊。既然生下来便要遭受那等罪孽,那就……死去!” 老者说的咬牙切齿,带着一丝狠厉,两个女孩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很快便又乖巧的抱紧老者大腿,杜林心中一凉,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番,虽圈舍昏暗,那些人又蓬头垢面,可骨架上依旧大概能够判断出模糊的年龄。这圈舍中除了两个女孩,恐怕没有任何一人的年龄低语十几岁。 果然似他猜测的一般,老者继续说:“那些同辈的,长辈的,还未死绝前,对我的话虽然深信,却还是不愿,直到他们都没了。这些孩子,承受了这些苦楚,明白了生活的绝望,也似我一样不希望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便是鱼肉,宁肯终结了他们的生命,也决不让他们遭受这一遭罪过。” 老者的阐述中,杜林悠悠叹息一声,看了看东北角落,虽命魂没有出窍,隐隐间却依旧能感到似有无数冤魂哭诉。老者的诉说中,姜云一直闭目画符,可说道不让那些孩子遭罪时,他的手臂一颤,一份符箓猛地闪烁一下,差点崩溃。他连忙静心平气,支架捏破手指,在空中连续几点,丝丝血气之后终于稳定了符箓,却也再不敢听老者讲述。 “直到……这两个孩子出现。”老者轻轻的揉了揉两个丫头的脑袋,两个拱了拱,露出一丝笑意。老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说出为何单单这两个还是没有被毁掉,话锋一转说:“你问我有没有想过逃亡?” 杜林沉默点头,老者再次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我不知那人放我回来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带着他们送死?如之前一般在绝望中死去?还是遭受那种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不清楚,不过这些年,只要有人想要逃离,我都是一心一意的策划,出主意。最多一次,在几天年,我们还没有彻底被围在这圈舍中时,有几十人共同的选择离去,这些年来选择逃跑的人,没有七十也有五十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逃出去了,或如我一般,在欣喜中被人当头一棒,可惜,无论是逃出还是死了,终究没人能够回来通报一声。而自几十人共同逃离之后,我们便被关在这间圈舍中,终日不见太阳,便在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老者说完,长出一口气,似真如他人讲述的一样,将心中的压抑倾诉之后,负担便轻了许多。杜林看向老者问:“那个人,叫什么?” “弥屠。” “弓尔弥,尸者屠。”老者咬牙说:“当年只是这天云部落中的一个小头目,至于现在如何,不清楚了,事儿已经过了三十几年,半辈子了。”他语气带着愤恨,愁然一叹,本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如今,却变成了这一副模样,除了叹息,似乎也仅剩下悔恨。 不……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两个女孩,目露慈祥:“还有……希望。” …… 离开后,杜林心情略显沉重,人心善恶,真的无法衡量,他觉得这老者应当是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东西,在阐述中,讲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而那些对自己有害或不利的,都被他下意识的遗忘,或则有意的隐瞒。他没有经历过,不懂得那些经历,弥屠当初在老者的村落中经历了什么他不清楚,可结果就是,老者的母亲救了他之后,整整一个村落,寺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成了如今的模样。 还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让人难以忍受?如果有,大概也就似老者所说一般,眼见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被人剔成了白骨,吃肉喝汤。 种子依旧没有什么头绪,识海中皇文帝书如烈日一般悬挂,之前眼见着那一丝神魂上的枷锁正在暗淡,可多日探索六尘六欲界中,便淡的丝线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且似乎变得更为粗壮起来。 “这些天,毫无寸进,且隐隐中,随着明黄色光丝涌入六尘,六欲界,渐渐感觉到了排斥力,似乎神识进入的次数过多,引得二界不稳。”杜林埋头思索。 开九窍,十八界,七魄凝灯,肉身生机幻做灯油,三魂化作盏中的灯火。油尽灯枯,生机灭绝,人死。油不尽,灯长明,生机或绵长,或浩荡,或无限,则人永生。这是关于出窍记述,其中蕴含了三魂,七魄,九窍,十八界,油灯,生机,气血。可具体的,似十八界中六识,六尘,六欲,倒也没有清晰描述,便是九窍也是水到渠成,气血生机冲击下强行打开了窍门。 杜林沉思了一下,不解其中缘由,将《地皇文》和一些近些时日在薛文姬,沙渐,姜黎,姜云口中得知的消息,在心间又仔细的过了一遍,其后那种迷茫不但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奇怪。” “无论是地皇文,薛文姬,姜黎,沙渐还是姜云,对十八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描述。姜黎和沙渐还好多,他们是蛮族之人,不修气血,不修魂魄,一身只练图腾命符,可无论薛文姬还是姜云,都是气血修士,门派可以追溯上古,与地皇都有牵连,怎么会这般的模糊?地皇文中对于十八界记述更是一语带过,除此之外没有丝毫描述,更像是开九窍之后一种必然的偶的,除增长了神识神觉之外,不具有任何的作用。” 在皇文帝书运作下,他清晰察觉十八界的玄妙,不说其中蕴含的肉身神明,便是那独立在识海之外,不入肉身大穴的十八个虚幻世界,便值得他去探索,在探知中,每个世界间似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低喃,吸引着他,似每一道世界都隐藏着什么未知的秘密,等待他去探索。何况神族种子大概率便隐藏在六尘六欲界中,不说那未知的声音,便是彻底斩断神族诅咒,泯灭十二届中隐藏的种子,便必须要去探索。 心中想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头绪,他抬眼,便见到姜云正在忙碌,心中犹豫了一下,这些事儿虽然急迫,却也并未上前。他在静修中,最烦别人打扰,以己度人,还是晚一些时刻。在两人争吵过后,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最近一段时间,至弥封发现了两个女孩,将他踩在脚底之后,姜云就变得有些疯狂。有时睁开眼,目光中带着的杀意和愤恨便是杜林看着都深感吃惊。 一天。 两天。 又是三天之后,天云部落愈加喧嚣,醉酒之后的呼喊争执声甚至能够清晰传入圈舍,一丝丝红芒透过木墙的缝隙照进圈舍中,引得两个女孩不断欢呼,包括老者在内的男人却变得愈加悲凉,那是南山中升起的大红灯笼,代表着喜庆,欢快,可对于他们,对于两个女孩,却是死亡。 “呼!” 姜云从打坐中醒来,长出一口浊气后,目带喜色。 “成了?”杜林问。 “恩,大致成功了,宗门这些年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钻研出的办法自然有用,只是可惜,此处条件限制,无法完全将符箓绘制出来。”姜云说。 “大致成功?”杜林沉默一下,向他人讨要的东西,自然不能挑三拣四,可事关自身安危,还是问道:“能够发挥出几成的能力?” “十成十。”姜云眉毛挑了挑,手在空中一拨,虚空间似水波一般荡漾,在他身边有一道道似渔网一般的东西将他肉身与世界阻隔,杜林凝目,见到网丝上有一道道符文不断闪烁,闪烁中肉身上和天地之间有一条条丝线清晰显露,有自肉身向外蔓延的肉身枷锁丝线,同样也有天地规则所化作的规则丝线。 “三人之内,可以保你气血恢复巅峰,甚至相比之前更进一步,能够发挥出一些超脱自身极限的能力,无论三魂或是肉身。这本就是我宗门中专研而出,防备神族的手段,具备激发肉身潜能的能力,毕竟这种东西只有在生死之间才会真正使用,与生死相比,那些后果都在承担范围之内。可惜我此次前来时并未带着现成的符箓,否则也不必耗费这么多的时日和心血才勉强完成。” “哦?”杜林想了一下问:“之前你说,这种秘术使用的后果便是一身气血神魂照成不可逆的伤害,从此之后大概率可能在没有修行的机会,那是不具备激发潜能的手段,现在这个呢?” “轻则重伤,断了修行之路,重则……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姜云笑着说,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癫狂:“怎么?犹豫了?” “鬼才犹豫,留在这里等死?”杜林想也不想的回到。 “那就好,他们祭祀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在给我一夜时间,我最后探查一番,待明日天黑,趁着他们祭祀之前逃离出去,否则这些蛮子,真不是好惹的。”姜云说。 两人又交谈了一番,多是姜云向杜林仔细讲解了其中的禁忌和避讳,这些东西都是保命的手段,杜林也不嫌啰嗦,自然越是详细就越好,足足三刻钟后,姜云将所知所记详细对杜林讲述了一遍后,杜林略一犹豫,问出了这几日对于十八界的疑惑。 “十八界?”姜云略显疑惑:“据我所知,十八界的存在只是为了增强感官能力,再没有其它作用。气血,神魂,肉身神明这些,一直有人苦心专研,这些年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听闻如今一些中土修士便是按照那些方式从新修行,有人命陨,也有人成为了一代天骄。丹霞谷中的高央,便是其中的翘楚,听闻其原本只是默默无闻的一个弟子,受其恩师点化之后,祭炼了一身气血融入七魄,从此七魄不单单只是肉身神明,还是一身皮膜,血肉,内气,筋骨,脏腑,经脉,大穴,凝练三灯之后,魂灯呈七彩之色,初入开窍,便能够越阶斩杀了邪教的化灵修士,从此名动中土,已成为了无数异修追赶的目标。倒是十八界,前些年听说有人曾经专研,只是……”姜云摇了摇头,联系之前他所说的,杜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丹霞谷?不知和姜兄所在的青云宗相比如何?异修又是什么?” “恩,丹霞谷是中土五宗一谷之一,地位崇高,便是其余五宗也不敢轻易招惹,被人尊以中土领袖,至于我青云宗……不过北荒一宗门,虽与中土大门有一丝香火情,却也不敢和丹霞谷相提并论。至于异修……是这些年间新兴起的称谓,是所有不经系统修行的统称,是捷径,是机遇,也是危机。有好有坏,有生有死,有似高央一般从默默无闻瞬间成为了天骄,也有从天骄堕落,泯然众人。可更多的是在修行之中肉身爆体而亡,神魂更是在一身气血的轰击下彻底泯灭,便是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姜云说。 一百二十八:丧门钉,半人半神 杜林沉默片刻,心中将他的话记在心间,又问了一些问题才返回原地。关于六欲六尘界依旧没有答案,可姜云的话在他心间倒是掀起了一阵涟漪。 之前独自一人修行,少有与人交流,薛文姬虽说过一些修行话题,可不知有所隐藏还是本身所知有限,没有如姜云一样说的这般详细,透彻。 “你看,坏人。”略胖女孩指着杜林:“那坏人又出来了。” “那不是坏人。”略高女孩将身子向角落中躲了一下:“爷爷之前说了,那个叔叔是好人。” “我知道。”略胖女孩说:“可是那个影子给我的感觉……好冷。” 目光中,杜林身后又有黑影笼罩,阴风阵阵,煞气袭人,只是看上一眼,两人便觉得浑身冰冷,且目视中那黑影内似有一道冷芒激射,如目光一般落在两人身上,阴森无比。 又过了一天后,六欲六尘界中的排斥力更加强大,神识附在明黄色气丝中无法进入,似有刀山火海一般,一旦涌入,便会立即消散再不存在,那种煅烧撕裂了神识的感觉让杜林欲生欲死。 “老儿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这些年一直在赎罪,可是这罪孽却越洗越多。”让人群将两个孩子护在中间,老者来到姜云身边:“洗不净了,只能以命相抵,只求恩人若是有希望,将那两个孩子带走,他们是希望,也是我们这一枝血脉最后的延续。” 姜云并没有马上回复,沉思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下才说:“不见得能够安全离去。” “够了,够了,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 老者跪谢,双眼通红:“老不死的在这里谢过恩公了,是生是死,完全看她二人造化。” 姜云上前搀扶,他当得起老者跪谢,不说仙凡察觉,单是近些时日作为就当得起,可他更敬这老者的精神。 老者跪拜离去,回到角落中唤来了两个女孩,没有什么叮嘱,而是不断的打趣说笑,一时间气氛倒是轻松一些。 姜云掐了几个手诀,对虚空不读指点,指尖上有鲜血溢出,融入虚空后,符文一闪,他双手在身前向两侧一拉,似拽动门帘一般,走到杜林身边。 “成了?”杜林问。 “恩,今日就可以尝试。”姜云说。 “好。”杜林点了点头,也不疑惑:“抓紧时间,近几日总觉得心惊肉跳,蛮族的祭祀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姜云应了一声‘是’,又将之前说过的话详细的和他重复了一遍,杜林也不嫌啰嗦,仔细倾听,之后姜云口念咒语,手指掐诀,在虚空遥遥一指,一张符文所化大网立时笼罩杜林身上。 肉身中,那些枷锁封印在大网浮现瞬间,变得松动了一丝,便是三魂都轻松了一些,他刚要召唤三魂而出,姜云一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 “这等秘术若是施展需要一些时间与肉身融合,贸然引得三魂出窍只会蹦了符文,得不偿失,且这里是蛮族,那些人对于魂魄感知最为敏锐,若一旦察觉恐怕再无逃脱希望,现在外面还是白日,你且熟悉一番,等到了夜间咱们在逃离这里。” 姜云说完,指了指两个人群:“不过,必须要带上她们。” 杜林心道姜云心肠够软,还是点了点头。 …… “族老。” 门外,弥封毕恭毕敬弯腰行礼,一阵细碎的声响后,族老赤着上身,腰下围着一张虎皮从门内走出。 “恩。”他点头间,发丝上绑着的各种骨饰哗哗作响,脸上各种油墨混合一起,红的,白的,黑的,绿的,紫的,略显诡异,尤其身上遍布的纹身,虽看不清具体模样,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在那模糊的山间水中,似有无数冤魂索命一般不断哭喊嘶鸣。 弥封看了一眼,目中热切,心道:明年起,在天云部落中能这般打扮的就只有我一人了。 那些花花绿绿的涂抹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只有主持祭祀的族长首领,才能有这种资格,且只有大祭大日才可,否则会被认为亵渎神明,无论何人都会被人活活打死。 “走吧。” 族老一挥手,两人向前走去,弥封在前引路,族老跟在身后。路上有男女老少与两人相遇,尽是停下了脚步,躬身行礼。 “族老好,三哥好。” “族老,三哥。” 哪怕弥封走在前,可众人出口从来都是先问安族老,弥封也不觉有他,两人或含笑点头,或直接走过,即便如此一条长约两里的路程也足足走了两颗多钟。 “那些羊,都准备好了么?”族老问。 “我已经让人去带那两只羊冲洗,此时已经在路上了,不会耽误了先祖祭祀。”弥封说。 “恩,那就好,多注意一些,切莫出现什么意外。”族老说完,弥封点头应是。 “那两头小羊如何?” “好的很,听说这两天已经肥了一些。” “哦。”族老想了想,笑了一下:“祭祀过后,部落首领的位子就将彻底的属于你,我本不应当絮叨……” “您永远是部落的族老。”弥封不等族老说完,接话说道,引得族老嘿嘿怪笑几声,嘴巴中已经没有了牙齿,配合脸上僵硬的表情,略显渗人。 “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他摇手说:“小羊最是美味,现在想来已经许多年未曾尝过了,若是可以,在祭祀之后将那他们开膛破肚,刺身最好。” 弥封点了点头后,族老又问了一些部落中近些时日发生的事儿,大多是周边部落表现,起身也不需他多问,那些人自象云等几个部落相继被灭后,老实的不得了,在天云部落的威慑下,更是不敢多言。 两人向前,路过几条街道,穿过了一道山旁,走过一道索桥,转了个弯后,眼前一切变得热闹起来,耳中更似有千军万马纵横一般,喧嚣到极致,一道道吵杂中带着兴奋的呼唤传出,似冲破了云霄。 一道长约五里,宽过三里的山谷被木石铺满,山谷正中,有一完全由大腰粗细的原木搭建的祭坛。那些原木每一根两端都有三尺粗细,九丈九尺九寸九长短,共搭建了十八层,距离地面约五丈高低。 其上有幔布铺盖,每个角落间各有明黄色绸布迎风起舞,绸布上更是有黑红色符文,若是细嗅便能够闻出有血腥气缭绕。 顶端,近十丈方圆的巨大平台上,东南一角有香案祭台,其上有明黄符纸,盛放水墨的器皿,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刀,一杆手臂粗细,足有五尺长短的大笔。 香案四周被符纸围拢,其上有大小鬼脸无数,大如拳头,小似豆粒,每一个都鲜活无比,仿佛活人一般,若是仔细查看,甚至隐隐中能够感觉那些鬼脸不断变换着表情。 靠近东北一侧,有一草棚,其中供奉着神龛牌位,草棚两侧以符文书写一副对联,是族老亲手所写,除他之外并无人认得。 除香案,佛龛之外,祭坛略显空旷,地面,四周,如香案上的符纸一般,有大小鬼脸浮现。 距离两人不远处山谷的入口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宫殿前,一个身披兽皮的壮汉正对着几十经过短暂培训的仕女驯话:“不论往日中如何,若是有人赶在今天犯了规矩,不用族老和三哥处置,我就能让你们以后的生活求死不能。” 大汉前方,有三五十粗壮少女整齐站立,穿一身淡红锦袍,微微颔首,对于那些话不敢提出任何的反驳。 “是弥彦吧?”族老眯了眯眼,似看不清那壮汉模样:“以后不要这样了,不好,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太难堪了一些。” “是。”弥封应了一声:“之前也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可想到如今部落中有周边所有大族的精英,不敢让人笑话了咱们。” 两人边走边聊,只是一会时间便走到大殿门前,仕女见两人走来,有人低头偷看,有人搔首弄姿,弥彦冷哼了一声,一个大饼脸的女子在他注视下略显不甘的低下头。 “族老,三哥,一切准备就绪,那些部落首领已经都在大殿中等候。” 族老点了点头,笑着走进大殿,弥封停了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详细的交谈,鼓励了几句。 大殿中,族老端坐正中,两侧各有百余人端坐,有身强体壮如弥封一般,身披花花绿绿的衣袍,一身肌肉隆起。也有似族老一样,赤着上身,发丝上绑着无数大小铃铛,脸上,身上涂满繁琐的花纹。 两侧前方,各有七人在前,左侧大多身子枯瘦,只有中间一人是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右侧又是不同,靠近族老处第二,第三座位上有两个身子枯瘦的祭祀,其余人等尽是大汉。两行人身后,有上百小部落头领祭祀坐的端直,目不斜视。 “天云好手段,灭了象云,又以部落要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平了这南荒?使南荒只尊天云?”见族老坐下,前排有壮汉故意大声嘀咕。 “哎!也不能这样说,神族规矩,拳头最大,先祖最大,天云部落又能如何?若是敢冒犯先祖,大不了咱们一同联合起来,踏平了他们。莫非他天云还有三头六臂不曾?”有首领迎合说。 “就是,当年祖宗的规矩,各自发展,如今天云势大,便动不动抄家灭族,几个部落灵牌更是被沁到了粪坑,嚣张。”又有人应和到。 做到前排的,大多是周边大部,似早就商议好了一样,谈话中也没有什么忌讳,如他们讲的一样,虽单个部落无法与天云抗衡,可若是联合起来,天云又能怎样? 左右两侧第一排首领身后,见有人议论,有人恐慌的低下头,有人眼中立时开始闪动。虽并未开口,却明显已经不再似之前一般拘谨,惊惧。 族老淡淡看了弥封一眼,见到他双拳紧握,脖子上有青筋隆起,一脸怒色,他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了一声‘手段粗暴直接,太嫩’后,笑着阻止了弥封想要大开杀戒的念想。 “这些人,杀不绝。”族老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继续说:“显然之前已经商议过了,之前那些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只是迷惑的手段。” 弥封点了点头,似自象云之后,连续三个部落的覆灭,让这些人再不敢说它话,原以为是屈服,现在看来,更像是求全,求得时间联络各部。 “不能那么说。”左侧第一位老者抿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他穿着打扮与族老相似,开口间便让众人停下了争议,显然地位尊崇,在部落之间有巨大的威望。 族老看他起身笑了一下,对弥封说:“果然,是这个老狗,这些年间,仗着水烟部落四处煽风点火后有出面充当和事老,下作。” “当年神主约定,部落自由发展,这些年神族在南荒中繁衍,虽有部落不断更迭,却从未有过真正的覆灭,究其原因,大家同根同源,祭祀先祖虽是不同,却同出三千神界。”老者缓了缓,对四周众人做了一个罗圈礼。 他身份高贵,其水烟部落相比天云虽弱小一些,却也相差不多,众人不敢承礼,慌张起身回礼,一时间大殿中尽是‘不敢’‘族老客气了’的声音和拉扯板凳的声响。 族老笑看一些,也不说话阻止,弥封见族老如此,更不敢说话。老者又是客套了一番,才转过身笑着对族老说:“如今天云动不动便是灭族,若只是灭族,我等无话可说,可是对神明不敬一事,是不是需要对我们做出一个解释?弥屠,我年长你一些,便倚老卖老一次,部落的生死我等无法左右,可你天云如今如此亵渎神明,不妥吧?” 说罢,他面色沉重坐下,大殿寂静,似在思绪,等待族老回复。弥封心中已经在思考杀掉这些人的后果,或是擒贼擒王,先将老者拿下? “弥屠?”族老笑了一下,带着追忆,之后摇了摇头:“很多年前的名字了,有些陌生。我记得你是神历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三年生人,比我足足大了十岁,当年也曾一同闯过山林,只是那些老朋友如今大多不在了,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自然可以,只是……解释?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族老一脸笑意,之前老者明明已经说清,他依旧再次询问了一次,大殿寂静,甚至能够清晰听到喘息声音,族老明明只是一个枯瘦老者,可一些身子健壮的大汉在他一番回忆的话语之后,身上又汗滴浮现。 “亵渎神明。”老者皱眉,说:“部落生死,不波及神明,我等都是神族子孙,天云如此作为,莫不是真的以为神明无法下界?虽我等与三千神界断绝已久,近些年中甚至再没有人能够得到祖神祝福,可这并不是你天云能够亵渎神明的理由。弥屠,你我相识数十年,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没人知道?” “我做的那些事儿?”族老低喃一下,抬头看老者,眼中尽是笑意:“蠢。蠢啊。” “你要答案,好,我给你。” 说话间,他口念咒语,手指掐诀,自身上有一股淡淡紫气升腾而起,化作一柄长剑,‘嗤’的一声刺向老者。 那老者似早有防备,右手一挥,身前虚空泛起涟漪,一张似盾牌一般模样的木牌浮现,阻挡在身前。 他手指掐动间,那木牌迅速扩大,眨眼间化作四十九团雾气,将其肉身遮挡,每团雾气中,都有一个指肚大小的小兽,四肢短小,身子枯瘦,大头足足占据了一半以上的身子,张嘴间头颅从中间裂开,吞噬了雾气之后在小兽肚子中,各有一个门钉破体而出。 门钉长约一寸,紫白青黑黄绿蓝颜色各异,其上有幽莽闪烁,摄人心魂,出现瞬间那些小兽化作烟丝涌入,门钉中有符文亮起。闪烁间,四十九道门钉连城一片,交相呼应,似一张大网将老者护在中间,钉头向外,只需他手指牵引,便可杀人灭混。 “丧门钉?”有人惊呼一声。 人群中,见族老暴起,已经有人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见那老者挥手间便将四十九根丧门钉召唤而出,立时的放下了心事。 “水烟部落秘宝,传说是神明刺下,可防御神魂,可伤人肉身,没想到他居然早已炼化,随身携带。”有人惊讶。 “记得当年水烟部落也曾经名动一时,在中土时,有人以一根丧门钉生生钉死了通明修士,弥屠一直强硬,这是要吃大亏啊。”有人摇头叹息。 “嗨,这人骄傲自大,多年之前便自认第一,这些年间虽不在出手,可天云变得如此骄纵也是他放任的结果,吃亏也好,吃亏是福。”有人幸灾乐祸。 “第一能如何?记得族中记载,丧门钉若是没有神力破除,便是一切肉身魂魄的噩梦,咱们这已经几千年没有神明降下,哪来的神力?弥屠?他不死谁死?”有人低声交谈。 大殿中,陷入了一阵嘈杂,喧嚣之中,有人轻声交谈,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你这老东西是姓狗的,这些年一直说变脸就变脸,我敢前来,怎么会没有防备的手段?”老者笑了一下,手指轻轻一点,胸前一根丧门钉颤动一下,化作流光向前撞击剑芒。 “族老?!”弥封色变,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在天云动手,刚要召唤族人前来,嘴巴猛的长大。 “砰。” 一紫一黄两种色彩碰撞,丧门钉内有黄色烟丝溢出,似有冤魂哀嚎惨叫,如发丝一般,在扭动间缠在小剑四周。小剑锋利,‘嗤嗤’声中不断斩断虚空,可那气丝不知何物所成,即便虚空崩碎,也毫无断裂趋势,只是片刻便将那小剑缠住。小剑动弹不得间,那丧门钉再次化作了之前小兽,嘴巴一张,将小剑吞入腹中。 “自取其辱啊。”大殿前侧,有人看向族老摇头叹息,目光中尽是怜悯,对身边人说道:“若是他知道这老鬼炼化了四十九根丧门钉,恐怕也不会这般粗心大意了吧?以神念化剑,被吞噬后,恐怕要元气大伤了。” 即便是恶毒手段无数的神族中,丧门钉也是前三的邪术,需无数生灵,鲜血祭炼,方可施展,其手段在于一缠,一吞,一钉,一结阵。缠是冤死的生灵怨气所化,变为烟丝困住术法万物;结阵是四十九根丧门钉在肉身周边结成阵法,需自身血肉支撑,除神气之外无物可破;钉是以钉头刺入肉身神魂,使人重创;吞是吞噬灵气术法,反哺己身。 这是一种攻防具备的手段,攻可灭人身魂,弱法力足够,更可根据血脉追溯,使人近亲死绝,当年中土时,传闻有人以丧门钉偷袭,只是一钉,那通明修士身死道消。防可防御周身,除神明气息不可破除,只要一身气血不败,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其消耗生机寿命,不可长久,却也可也在吞噬间反哺己身。 “世人都知道你弥屠手段狠辣,若是没有防备,我怎敢孤身前来?”眼见丧门钉将小剑吞噬,老者笑了笑:“这气血化剑的手段,需要消耗自身生机,割裂神魂,我可以通过丧门钉吞噬,补充生机,你又能施展几次?” 族老面色不变,略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老者又说:“如今众部落祭祀,族长都……什么!” 他脸色一变,惊呼一声,满面的笑意还未退去,立时化作了恐慌。 身前,那丧门钉所化作的小兽在空中猛地抖动几下,胸腔之中猛然有紫芒闪烁,‘噗’的一下,小剑破膛而出,想老者袭来,他手指慌忙指动,一根根丧门钉撞击下,不断发出‘钉钉’的声响。 “铛。” “铛铛。” 丧门钉跌落在地。 撞击中,老者的面容迅速苍老,只是片刻就变得如同干尸,那些悬浮的丧门钉颜色猛地暗淡一丝。 “噗!” 小剑穿透老者头颅,其眉心间,有发丝粗细的孔洞浮现,却不见有鲜血溢出。 “神力……怎么……怎么可能?” 老者身子向后一倒,口中喃喃,目光中依旧带着不可置信之色。 “铛铛铛铛!” 大殿中寂静无比,四十几门钉跌落,声音清晰。 “弥屠……沟通过神明,已经在体内聚集了神力!”有人心中惊惧。 丧门钉非神力不可破除,是神族对付气血修士的手段,为防备自相残杀,才有此规定,传闻是当年神主传下。族老轻易破除,显然身体中已经凝聚神力,而神力凝聚,已经不再是凡人的范畴,有人称呼为‘神’,但更贴切的是……半人半神。 “本想着天云祭祀,诸部落会如我一般喜庆,却不想沟通出现了一丝意外,致使许多人心生不满,现在,问题解决了,不知道还有哪位不满意的?” 族老将丧门钉一一拾起,缓慢的说,人群寂静,无人开口说话。弥封见族老杀了那老者,本是一脸喜色,只是很快的,脸上的喜色变成了忧虑。 “神。” “即便是半人半神,我成了首领之后,供奉的又将是哪位神明?”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的力量,古泉 “嗤。” 将丧门钉捡起,回头看了眼人群,族老一笑,身后立时又有七道紫光闪烁。 “弥屠,你敢!” “我部落虽不如天云,也不是你随意可以欺辱的!” 紫光闪现,几个之前迎合那老者的首领或祭祀勃然色变。 “大家一起上,天云祭祀,居心不良,想要将大家全部奴役,这弥屠,想成神。”一个满脸蜡黄,身上纹刻这九蟒吞日的老者大喊一声,手指掐动间,在眉心轻轻一点。 “嗤。” 一个铃铛模样,仅有指肚大小的法器自眉心间浮现,样式古朴,颜色浑黄,其外有淡淡青气缭绕,略显阴森。刚一浮现就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以我命,祭先祖神,骨神护身,魂元荡天铃,起!” 声音落下,眉心间前那指肚大小的铃铛‘嗤’的一下猛然扩大,虚空震荡间,化作了一口大钟,罩在老者肉身外,青气垂落缭绕之间,其身前纹刻的九条大蟒似活了一般,不断游走蠕动,有‘嘶嘶’鸣叫声响震人心神。 “我冥雷部落,只认冥神,想要奴役我等,你弥屠……不配。”一个大汉怒吼一声,身子一震,肉身内有一道雾气升起,他的身子猛然变得通透了起来,清晰可见其身上血肉,筋骨,经脉,脏腑。在五脏六腑中,有十一道黑色烟丝升起,‘唰’的一下穿透肉身,在身外幻化成令牌模样。 那令牌方正,巴掌大小,一面雕刻着群山云海,如人间仙境;另一面有无数鬼怪图案,具是残肢断臂,似人间炼狱。 “杀!” 大汉怒吼一声,那令牌中的鬼怪瞬间涌现,一时间大殿中阴风阵阵,煞气袭人。 “哎。” “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有梦想,也有人想要成神,而我,只想活着,似现在这般就不错,贸然的改变,失去自由,头上有人管束下,真的不习惯。”大殿左侧第二个座椅上,一个老者叹息一声悠悠起身,对弥屠说:“我知你前程远大,几千年间从未听说有人修成神力,既然你已经成功,何不就此打住?想要奴役诸部落,莫说能或是不能,单是你们天云的神明,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神力无论来自先祖或是机缘修成,在这片土地上都无法真正成神,若想成功,须前往三千神界,到了那时,举世皆敌,得不偿失啊。何况,你半人半神,只是具备了一丝神力,当真以为我们不能屠神不曾?还是以为你名字有屠,便可以屠遍天下?” “诸位,屠神,就在今日!” 他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跺,花岗岩石板铺成的地面立时龟裂,甚至双脚下的石板变为了齑粉,他左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向头上一挑;右手食指在胸前画了一个方,手掌用力一压。 “噗。” 头圆脚方,圆圈于头顶玄立,自其中有一巴掌大小的花朵出现,瞬间与他头颅融合。脚下那方块中,黑漆漆的用处烟气,向上缭绕之间,肉身上有无数根须探出,深入地下。 “咔咔咔。” 石板碎裂,化作齑粉,老者的身子虚幻,只是眨眼间便变成了一朵充满了阴煞气息的花朵。 “杀!” “不能让弥屠成神,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抛弃了先祖神,咱们和奴隶又有什么区别?他出身天云,若在发生什么争端,象云便是咱们前车之鉴。” 左右辆侧又有十几人走出,或身子枯瘦,是部落祭祀。或身子健壮,是部落统领。呼喊间,那些人身子抖动,或掐诀或念咒,身边有种种异像显露。 “看来,在此之前都隐藏了能力啊!按照气血标准,这些人恐怕每一个都达到了出窍,甚至比我更强,尤其他们三人,其修为恐怕在出窍中也是顶峰。”弥封摇了摇头,虽心中有些不定,却也明白族老一旦失败,天云部落恐怕瞬间便会被这些人撕的粉碎。 有人上前,自然有人退后,除包括三人在内的近二十人显露了自身能力之后,其余人身子靠前的,脚下不断后错,生怕弥屠误会一般,一边走,一边口中不断喊着:“弥族老切莫误会,自今以后,我部落自当尊族老为神,日夜虔诚供奉。” “族老……弥神且慢动手,自己人,我这就尊您为神,会部落后,自当将此喜讯通知族人。” 有人呼喊,更多的人默不作声,他即便斩杀了眼前所有人,能否成神也需要看今夜祭祀是否成功,自然没人会如此急匆匆的站队。 族老笑了一下,对于那些讨好毫不理会,间弥封想要动手,他轻轻摆了摆手,弥封见此,退后了一步。 “骨神的魂元荡天铃,冥神部落的控灵玄鬼牌,木神部落的阴阳生魂花,骨玉,冥奉,木黎,相识多年,你们还真让我吃惊,这些手段,若不是今日,恐怕还会继续隐瞒下去吧??” 三人冷哼一声,也不回话,身后十几人身上异像以成,大殿中罡风阵阵,煞气缭绕,似雾里看花一般,在扭曲中一切显得有些虚幻。 “上。”木黎大喊一声,头上花朵绽放七瓣七色光芒,似生死转换一般,给人以兴衰更迭的感触,或生,或死,或病,或痛…… “噗。” 七色纠缠,幻成一条三寸左右麻绳,向族老而来。冥奉舌尖一抵,自口中一口鲜血喷洒令牌上,那令牌一颤,天云部落祖庙中有无数冤魂瞬间涌来。骨玉握掌为拳,在铃铛上轻轻一敲,‘铛’,声音回荡,有人修行不足,一瞬间只觉得心神荡漾。 “杀!” 身后,十几人异像显露,杀向族老。 族老身子不动,见几人袭来毫不慌张,手指掐动间,又有十几紫芒在身前浮现,他面带笑意,手指在紫芒上轻轻一弹。 “嗤!” “嗤嗤嗤!” 那些紫芒似闪电一般,穿透了虚空,在众人面前浮现。 “人多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神的力量,你们不懂。” “噗。” 他低喃中,一道紫芒透过一个大汉异像,那人眉心间有手指粗细孔洞浮现。 “噗。” 一道紫芒穿透一个老者身体,那老者足足向前移动两步之后,身子似被无数利刃切割了一般,化作了无数肉块散落。 “这……这就是神的力量?” “不,不是神,他只是半人半神。” “果然,部落中的传说并非谣言,我们的先祖,却又惊天动地的力量。” 那些围拢的人群见弥屠不费丝毫气力便斩杀数人,口中惊呼。眼中有热切,有懊悔,有恨意,不一而足。 “那是山尊部落的育华,听说肉体无双,刀枪不入,便是脏腑都练到了大成,没想到,死在了这里。” “那个肉身碎裂的是鱼桦部落的松青,命符不在眉心,听闻每一寸血肉都可以隐藏,现在……真的活不成了。” 有人指着死去的两人议论。 “噗噗噗。” 紫光再闪,又有数人丧命。 骨玉,冥奉,木黎驱动秘术,却丝毫不能沾到族老肉身,他就似早有察觉一般,总能提前一步感知危机。 “一起杀了他!用肉身力量,上!”察觉诡异,木黎大喊一声,剩下几人从四面八方想族老围拢。 “呵呵。”族老诡异一笑,左手向众人一划,右手在胸前一锤,噗的一口鲜血喷出。 “死!” “噗噗噗噗。” 紫光似闪电一般劈落,场中除三人外,瞬间死绝。 “什么?!” 木黎惊呼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悔意:“神力化剑,他坚持不了多久,坚持住,只需片刻之后,便是胜利。”呼喊中,他双眼闪烁,不断查看四周,心中暗自寻摸:这种危险的事儿还是让他们二人来,我活着只为了活着,还是先逃了好,就是不知若是没有办法逃离,低头认错下弥屠会不会饶了我一条性命?恩,应该会的,他为人狠辣,为达目的死不罢休,若我以部落信仰为要求,定然可以保住性命。 骨玉,冥奉两人上前,虽拼死抵抗,却也是心思各异。冥奉想到的是象云部落的惨状,若是自己折在这里,一家老小恐怕都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一时间心中有些悲哀,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冲动听信了那些人的鼓吹,当了出头鸟,落得如此下场。骨玉倒是没想什么,只是懊悔有些人出尔反尔,否则若是一起上,即便是拼的命陨天云,蚁多咬死象,也能将弥屠耗死在此。 交战之中,本就忌讳走神,三人这一走神,给了族老可乘之机,他身子一动,信念牵引下,空中十几道紫色神力幻化的利箭立时向三人涌去。 “嗤。” “饶命……” 一道紫色电芒从木黎头顶花蕊之中涌入,他面色大变,刚要求饶,可话还没有说完,立时全身抽搐,倒地不起,身上的异像在他倒地时一震,他全身气血离体,被那花朵的根须吞噬。 “嗤。” 阴阳生魂花化作一道黑点,从原地消失,再无踪迹。 “木黎,死了?!” 有人惊呼,木黎在蛮荒中修为强大,在此之前甚至隐隐有神族第一人的称谓,却不想几人围攻之下却依旧被族老轻易斩杀。 骨玉,冥奉见木黎死去,面色一变,冥奉心中有了求饶的心思,自然不会拼死决斗,只是此处人多,若是要他放下脸面有些难堪,正心中权衡利弊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冥奉的惊呼:“小心身后!” 背后有一道冷气袭来,他不敢回身,慌忙间低头,可是……晚了。 “噗!” 紫气自控灵玄鬼牌缝隙之间穿透,从他后脑进入,又从眉心间穿过。“咔”,一声脆响之后,骨玉命符碎裂。 “只剩下你自己了,还要坚持么?”场中,仅剩骨玉,族老长吐一口气问道。 非是骨玉修为强横,这些人中若真论手段,木黎当属第一,可骨玉有魂元荡天铃,这个东西防御强大,即便是他,若想斩杀也需要耗费许多力气,故有此一问。 “凭什么不坚持?” 骨玉脖子一梗:“人活再世,若是这点坚持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死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我还会先你一步进入神国,到时别怪老子四处给你下扳子,若是被我坑死了,可别怪谁。” 他笑了一下,看殿中诸人:“爷们活着要站着,死了也绝不跪下,上跪祖神,下跪父母,绝不向你们这些怂货一样。” “来吧!” 说着话,他身子一动,魂元荡天铃晃动,与族老又战到一起。 “嗤嗤嗤。” “噗!” 约十几回合之后,族老身子一侧,绕过骨玉正面,手指掐动之间,两道紫芒猛的从他脚底涌入。 “砰。” 他双腿炸碎,魂元荡天铃失去了肉身支撑化作一道流光涌入命符,族老手指再动,紫芒涌入其眉心间,‘嗤’的一下,命符碎裂。 族老上前,收起魂元荡天铃,在冥奉,木黎身上探查了一番,却没有见到两人的法器,心中明了那些是部落所有,两人神魂俱灭之后,自然返回祖庙之中,择后人成长,也不觉得失落,抬头间便见到大殿中有人目光躲闪,只是还不及他说话,便有人躬身行礼。 “我部落愿尊族老为部落神明,从此之后,香火归您所有,宗族祭祀只祭拜您,只求天云部落庇护,给我生息喘息之机。” 有人说话后,两侧又有稀稀拉拉几十人行礼问候,不过大多都是一些小部落统领,一些中大部落,依旧选择观望,族老也并未强迫,挥挥手将弥封将那些顺从的部落登记带走之后不在说话,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静等晚间祭祀。 想要成神,终须过了神明一关,若是渡过,他便是神明,自然不在惧怕那些部落不从,若是不过……身死道消,也不需考虑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儿。 四十九根丧门钉,魂元荡天铃,被他放在身前,也不观看,他静气凝神,静等夜晚到来。 …… 姜云将符箓口诀交与杜林后,杜林便一直专研熟悉,只是一会时间便明白了大概原理,与他之前猜测,见到的一样,利用符箓的力量隔绝了自身与世间规则,使神明体内规则无法被牵引,尽而破解了蛮族诅咒。 时日还早,大概懂得了应用的方式,施展之后完全达到了姜云所说的效果,杜林想了想,索性尝试以符箓去寻找六欲六尘界中的种子,可惜,几次尝试后,依旧如之前一样,神识无法进入其中。 “叔叔。”那略胖女孩迈着短腿来到杜林身边:“你知道好人是什么样子的么?” 杜林一愣,想了想指着姜云说:“好人大概就是那副模样。” “哦。”女孩看向姜云,点了点头,目光中依旧带着一丝疑惑:“那坏人呢?” “除了这里。”杜林用手指在圈舍中花了一个圈:“之外的,大概都是坏人,当然,坏人也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你爷爷。” “爷爷不是坏人。”女孩坚定的说完,翻了翻眼睛,略显懵懂,又问:“这世上真的有鬼怪么?” “恩,的确有,我见过。”他嘴角一咧,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意,想要吓一吓眼前的女孩。 “真的有?你还见过?!”女孩一脸惊诧:“就像你身后经常出现的那个么?” 杜林脸上一僵:“什么?” “鬼怪啊,叔叔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和姐姐观察了许久了,每天你脑后都会有一个古怪的叔叔出现,我说是坏人,姐姐说不是,我问爷爷,爷爷不让我们说。”女孩说。 杜林正想追问时,圈舍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大汉走都他身边:“你们两个,和我走。” 杜林眉头一皱,想到近些天一直猜测的祭祀可能就在今日,心中暗道不妙。多日的准备原本想今夜逃离,却不想好巧不巧的,都碰到了一起。 “你们两个,上一边等着,三哥让人交代了,晚上再来找你们。” 胖女孩有些害怕,躲在杜林身后,那略高女孩走上前,拉着他的手想要离去,大汉手一摆,将两人推到了人群。 老者从人群走出,分别走到姜云和杜林身边,似想要安慰,却终究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叹息两人命运,还是叹息所托非人,刚刚谈妥两人便要彻底离去。 “老丈不需担忧,若是有机会,我不会忘记之前的话。”姜云说。 “少特么啰嗦,赶紧走,当这是自己家呢?还告别,永别吧。”壮汉不耐的催促一下,一脚将老者踹倒一边,两个女孩慌张上前扶住老者,口中不断喊着‘爷爷’‘坏人’一类的话。 姜云看了壮汉一眼,也不说话,和杜林一同向外走去,无论成功或者失败,这都是最后一次拼搏,成功则逃出升天,失败则身死道消,与一个小人物平白耗费口水,若是暴露了目的,得不偿失。 “还以为有什么能耐,之前那么凶,还是三哥厉害,一脚就把那些嚣张的气焰全部清除干净了。”壮汉感叹到。 三人走出南山,一路上耳边呼喊声从未断绝,天云部落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在崇山之间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美轮美奂的,若不是此时深处险地,都让杜林误以为自己来到了桃花源中,这是他第一次有意思的走出南山,所见所闻,一切都带着新奇。更主要的是,他需要将这周边一切仔细记在心间,那些山石,树木,都可能是逃生的希望。 一路上,遇到男女无数,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带着贪婪,与两人一同的壮汉交谈中,都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让人心烦。 “一路上所见,没有江南水乡的婀娜,也不见西北关塞的狂热,男的粗狂,女的同样粗狂,真正的粗枝大叶,也不知神族都是这样,还是只有这天云部落如此。”杜林心想。 姜云不似他一般不断查看,一路上低着头,口中念叨着听不懂的话,也不知究竟在说些什么。 走出南山,又过了足足两刻钟后,那壮汉带着两人来到了一件草棚之中。 “弥溜儿,滚出来。”他一脚踹开了大们,自顾自的走到一张方桌前,拿起一个不知名的小果咬了一口:“呸,这种鬼东西,酸的要死。” 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后,一个獐头鼠目的大汉走出,面上带着一丝睡意,口中似咒骂着一些什么,只是待看清了那壮汉模样后,立时满脸笑意:“是七哥,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稀客,稀客。”说着话,他走到大汉身前,见地上咬碎又被吐出的果肉之后立马说:“七哥,您现在是三哥面前的大红人,吃这等粗果不是平白的掉了身份么?想吃什么您和我说,我一定想办法给您弄到,别的本事没有,这点能力老弟还是有的。” 听到他的恭维,壮汉不但没有露出受用的模样,反而一脸厌恶:“滚,不吃这个,老子吃什么?让你去?你去偷抢?还坏了老子名声,若是惹得三哥不喜呢?少他么废话。”他一指杜林,姜云两人:“带着他们去清洗一番,好好的洗,这是三哥交代下来的任务,比你的命还重要。这两人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伺候好了,若是族老满意,等三哥掌位之后,少不得你的好处,若是伺候不好。”他嘿嘿冷笑一声,眼睛在弥溜儿身上扫视了一遍。 “懂得,懂得。”弥溜身子一颤:“那七哥,我这就带他们去洗漱?您先在这里等一会?” 壮汉‘恩’了一声,弥溜转身进屋,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之后,扛着一个大布袋再再次走出。 “你们两个……”他挺胸抬头,刚要招呼两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对壮汉说:“七哥,不是我胆小啊,只是听说这两人都是气血修士,且至少都到了开窍,你也知道,我这些年……” “妈的,胆小鬼!” 壮汉怒骂一声:“这两人都被族老施展了手段,前些时日三哥有亲自查看了一番,某非你以为老子在刻意害你?还是说你认为三哥和族老的手段不值得相信,在怀疑他们?” 弥溜儿脸色再变,连说不敢,直到再三保证之后,才灰溜溜的带着两人离去。在部落中若是有人敢同时怀疑族老和三哥,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杜林两人被弥溜带着,有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在一个山谷间停下了脚步。 “这里,下去。” 他将布包放下,一指两人身前一个约两丈方圆的水坑说:“切莫耽搁了时间。” 水坑不深,约五尺左右,清澈见底,底部砂石铺底,周边不见草木。姜云也不犹豫,几个月间没有洗漱早就让他难捱,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他退下了衣物,‘噗通’一声越入水坑。 “咦?”岸边,有水滴溅落,杜林轻咦一声,手在水中拨弄一番:“这水……温的?” 水面不见丝毫热浪,手掌入水冰凉,可自水面一指距离一下,水温徒然变得温暖起来,那种热浪,似能够沁入胀腑筋骨,让人浑身舒畅。 “废话,当然是温的!” 弥溜儿没好气的嘀咕一声,手中动作不断,布袋中,有一段段草根书皮被他扔进了水坑,一抬头见杜林依旧在岸上,上前一步,一脚将杜林踢入了水中。 “你们好命,还不知足,我们天云部落,有多少人想要见这古泉一眼都没有机会,更有人念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尝上一口泉水,若不是今日重要,族老亲下命令让你二人在古泉中退去一身污秽,换了以往,你们能接近这里十丈不死都算你们命大。” “噗通。” 杜林跌入水中,初入时,一股子冰寒气息瞬间席卷全身,那气息极为阴冷,似能够冻透了筋骨,哪怕他依然锤炼到小成的肉身,可以刀枪不入,依旧承受不住,只觉得从内而外的冰寒,似气血运转都变得迟缓。 越过那一指厚的水层后,肉身立即被一股暖意包围,如同沐浴在日光之下,似不断有水汽涌入肉身,滋补血肉缺陷。脏腑经脉中,更似有内力形成,沿着经脉运转,只是被那些神族封印切割,并不能流畅。识海中,三魂轻轻颤动,颜色变得愈发明亮,其上丝线更是快速蔓延,只是一会,便壮大许多。 皇文帝书中有明黄色气丝流转,沿着血肉溢出,融入水中,返回之后带着丝丝水汽释放,之后便是识海都稳固了许多。东北角,那深井在水汽出现后,不再有哭喊嘶嚎声。 “爽!” 姜云从水中跃出,脑袋伏在水面,大喊了一声。 在水中闭息了约五个呼吸,肉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徒然变得炽热,似人身处滚烫的沸水一般,难以忍受,只是坚持了一下,肉身血肉,经脉,脏腑中就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感传来,杜林不敢继续尝试,连忙起身。 他抬头间,嗅到了清新的空气后,那种炽热的感觉立即在肉身消失,水面上那一层冰寒的水汽涌入间,隐隐形成了一个冷热的循环,相互交融间给他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 “这水……” 见姜云一副享受的模样,杜林开口,只是刚一出声,姜云便做了一个禁声的眼神,他不知姜云何意,胡思乱想了一下,就觉得似乎和那一道压制蛮族封印之术的符箓有关。 “那股热气能够促进气血运转,我能够清晰感受到体内一些暗伤已经痊愈,经脉中又有内气诞生,且识海内分明见到三魂变得更加凝实,皇文帝书搬运下,识海变得更加稳固,可惜的是,那些神明体内的规则枷锁也在水汽之中快速成长,若是不早日斩除,恐怕终有一日会将我肉身,神明,完全锁死。”杜林心想:“这水汽既然能改变我神魂肉身,想来姜云也一定察觉,就是不知道对于他的那些符箓有什么样的改变,可惜现在无法尝试,否则倒要看个究竟。 我在水中闭气五息肉身便再也无法承受,他从入水到起身至少十五个呼吸,这…… 莫非这些天中他一直在故意隐藏?应该是了,薛文姬三人虽未入开窍,一身本事却是不弱,若再派一个相差不多的人,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想来我所看到的,或他故意显露出来的,也只是一小部分。不说别人,行走在外谁还没有个保命的手段,即便是我,都有皇文帝书依仗,青云宗传承无数年,青云子疑似地皇传人,有一些保命的手段,说得通。” 他沉思之中,姜云再次下潜,这一次相比之前,大概又多了半个呼吸时间,待再次上浮后,他对弥溜儿说:“小子,这水怎么这般古怪,忽冷忽热的?想要弄死人?你们天云部落就不会找一个大浴缸让老子舒爽一下?” 语气略带讽刺,也没有丝毫惧怕,尊重之意。弥溜儿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略带嘲讽:“装,继续装,你是气血修士,我不信你发现不了这古泉中的好处,想要问什么就直说,莫不是真当我是傻子?”一边说,他手中动作毫不停止,又有无数草木被扔入了水中,直是一会功夫那满满的袋子就干瘪了大半。 那些草木书皮如水之后,并不似其他水流一般漂浮水面,无论轻重,都悬浮一指下,冷热交替之间,杜林打眼看去,就见到在古泉中已经漂浮了厚厚一层。 “哦?那说一说,这古泉,有什么妙处?”被人揭穿,姜云也不尴尬,开口问道。 “切。”弥溜儿嗤笑一声,略带不屑:“你问我就说?老子凭什么告诉你。”说完,也不理会两人,自顾自的在布袋中翻找。 随着水中草木变得越来越多,泉水渐渐变了颜色,只是一转眼间,就变得如黄泥汤一般,颜色浑黄。水底泥沙中,有一个个气泡不断涌出,像是开了锅的热水,只是一会时间便发出咕咕的声音,有气泡涌现,破灭。 “不对。” 在水中伫立片刻,杜林突然开口:“这水,有毒!” 浑黄水汽入体,依旧温暖,可暖意中,那一丝浑黄不在似清水一样滋补肉身神魂,而是不断的破坏,撕碎经脉,血肉,脏腑。三魂中,蔓延而出的规则丝线更是在片刻内疯狂蔓延。 “轰!” 就在他察觉不妙时,正西方向,有一道紫光升起,升起瞬间,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是……神明!”姜云脸色一变:“该死的,三千神界不是已经封闭了么?这里怎么还有神存在?” 第一百三十章 又见鬼门 两人对视片刻,皆看出对方眼中不安。弥溜儿一会的时间,挑挑拣拣后已经将布包大致清空。 “好好享受吧,一个时辰,谁敢先上来,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杜林眼神一动,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双眼看了下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沉思一下,双脚在水中一踩,身子向上一蹿,手臂拍打下,溅起无数水花阻隔了视线,做出翻身上岸的架势。 “嗤!” “砰!” 一道利箭,不知何处而来,穿透水花,瞬间将水浪崩碎。箭尖锋利,足有三指长短,呈锥形均匀向后,两个倒刺足有筷子粗细,让人毫不怀疑一旦刺入肉身会狠狠的撕下一大块血肉。 箭尖上打磨的异常锋利,闪烁着冷芒,正中有一道青色符文,与手臂粗细的箭杆连城了一体,明灭之间,构成一个简易符阵。 “破气符文。”姜云只看一眼,眉头又咒。 “跑啊,继续跑啊,真以为没有任何的防备我孤身一人就敢带你们前来?”弥溜儿站在岸边冷笑:“这古泉,这山谷,在部落中才是最严密的地方,想要跑?哼!” “若不是族老命令,你二人又接近古泉的能力?气血修士又能怎样?这山谷之中似这等手段还有许多,都是当年针对你们气血修士专研出来的,要一一尝试一下?放心,绝对不会真的杀了你们,虽让你们是此次祭祀的关键。” 杜林听后,心中想了一下,不敢乱动,姜云所说破气符文他有一些印象,只是并不清晰,记得似乎是一种能够破开肉身的符文阵法。 修士一旦开了九窍,肉身便属刀枪不入,有内气支撑后,寻常刀兵劈砍在身上毫无作用,而一些奇异材料打造的兵刃属实难得,故拼杀间多比拼内气,底蕴多少。 直到与神族厮杀间,有人专研出一种符文,只需在寻常兵刃上涂抹勾画,也能破开血肉,伤人肉身。且那些符文多诡异多变,或剧毒,或炸裂,只需沾染了鲜血,捱上的人不死也要掉几斤血肉。 “为了我二人,如此大动干戈,倒是真看得起我们,不知道这里隐藏这多少让我二人丧命的手段?既然有破气符文,想必一些其他神族当年灭杀修士的秘术也保留了下来吧?那些东西倒一直听说,真想要一一尝试一下。”姜云笑着看向弥溜。 “为了你们?还真看得起自己。”弥溜儿面带不屑,听姜云的话后依旧退后了一步:“这里防备一直如此,管你是修士还是神仙,只要敢进入,保管你躺着出去,若是没有这点手段,真以为大爷嫌弃命长,敢只身带着你们两个杀丕前来? 那弥散为什么不敢自己前来,反而要让我带着你们?没有我,他敢来么?这天云中,除了族老和老子,那个人敢随意进入这里?即便是弥封弥三哥,没有正是接任族老之前,也是不敢随意进出的。” 他话中有话,听言语似在天云部落中地位有些古怪,只是任凭两人继续追问,弥溜儿双眼紧闭,再不言语。 水潭中,浑黄色水汽入体,神明,血肉内的丝线不断蔓延,只是一会时间,就将肉身完全填满,似鼓涨的气泡,将血肉,筋骨,皮膜切割的一块一块,毫不相连。 识海中,再无异动,三魂依旧,皇文帝书自融合了最初那一丝水汽之后,似变得愈加明亮起来,如真的变成烈日在识海高悬。 “这气息,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杜林沉思,姜云身子一矮,再次的将身子埋进水潭中,足足过了好一会,也不见起身。 皮膜上,似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如有什么东西向皮肉中钻动一般,可低头看下后,只有冷水层下的草木碎屑和模样浑黄的水汽蔓延。 足足好一会后,杜林面色一变:“不对,姜云怎么还没有上来?!” 在水中,无法坚持太久,之前只是五个呼吸那种炽热的感觉就如同撕裂肉身一般,姜云虽好过他,却也坚持不到二十呼吸,可此时过了多久? 他低头,在水中寻找一下,可那水汽浑黄,看不清任何东西,更没有姜云身影。 杜林头一低,将头没入水中,冰冷的感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不再是那炽热般的温暖。 “终于发现了么?”弥溜儿大嘴一咧,面色古怪:“时间还早着呢,一会有你们受的。” 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人在水中,却没有那种失重般感觉,似在陆地一样,行走不受任何影响,只是身边多了浑黄水汽,让人看不到身外一切,便是自己的肉身,也只能凭感觉查找。 姜云不见踪迹,他轻轻抖动几下身子才发现这水中听不到任何声响,似六觉仅剩了触觉一般,其余一切,消失不见。 肉身上,那种痒痒的感觉依旧存在,从皮膜钻入血肉之后,似每一道水汽都化作一个气泡,将身子骨无限切割分离。 不再有那种炽热的感觉,虽依旧温暖,却随着那些水汽的蔓延,身子骨中有凉意升起。他感知了片刻之后,终于想起了这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地狱之门。” “当日在鬼木山谷中我曾远远见到地狱之门,其上似现在一般,有浑黄水汽缭绕,而在姜黎,沙渐离去之后,更是在命魂眼中见到了所谓地狱,门前河水正如此时所见一样,浑黄,污浊。”杜林想起命魂右眼所见地狱。 当日所见,与传闻中不同,出入很大,甚至让他怀疑书中所述十八地狱都是虚假的,可回想之后却越来越是觉得当日见到的,才是真正的地狱。 地狱不同于阴司,有五岳六尊十二府详尽记述,佛门典籍已然失传,记述的不过是一些谣传而已,何况,这世界就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地狱。 十八地狱与阴司有太多相似之处,让人不得不怀疑有人直接将阴司的一些传说归类与佛门,又经无数人的传阅下,成了真理。 “十八地狱,佛门所述轮回之地,和这里怎么会有牵连?”浑黄水汽分明是黄泉之水,他当日亲眼所见其中有冤魂无数,不断哀嚎:“对了!” “沙渐曾经说过,他去蛇岛,为的是祖庙传承,当年神族先祖割裂中土,封印世界时,曾将佛祖未成道时的道场一同封印,以祖庙镇压多年,又有前唐七次灭佛之后,才终于断绝了佛门气运,只需佛祖舍利,就可以打开祖庙,独得佛主传承。 可是…… 不对啊。 这天云部落与沙渐没有任何的关联,身上的气息更是完全不同,我虽神魂被封,却绝对不会感知错误。” 杜林喃喃,心中不解,千头万绪在脑中乱成了一团,他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线索。 距离他越六七尺外,姜云将身子隐藏水底,双目紧闭,手中不断勾画这什么。随着动作的继续,在浑黄之中,渐渐有一片明亮升起,肉身三寸之内,那浑黄色的水汽退去,又露出了原本清澈模样。每当那种炽热的感觉充斥肉身,再坚持不住时,他身子一动,将头伸出,与那污浊的水汽稍一接触,那种感觉变瞬间消去。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的目中渐渐变得血红,似被浑黄水汽侵扰了神魂理智,在清水中,身子明明已经烧的滚烫,身子皮膜之外又气泡滚滚涌现,也没有丝毫反应,双眼中尽是疯狂,嗜血。 “咕噜噜……” “咕噜噜……” 又过了一会时间,血丝沾满了他的双眼,他脸色变得扭曲,而扭曲中又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看着让人发慌。口鼻间,有几串气泡升起,又被浑黄色水汽吞噬,而随着那些气泡升腾,佛双眼中血色褪去,全身猛地抽搐了几下之后,双手双臂一伸,就此没有了声息,可身子依旧躺在原地,随着时间推移,肉身三寸之内那一丝清澈水汽,渐渐被浑黄吞噬,只是约一刻钟时间,他身边便是气泡碎裂一般,‘砰’的一下,再次被浑黄色水汽覆盖,丝丝水汽,沿着他口鼻,发肤不断涌入肉身。 “不!” “不对!” 人在水中,杜林渐渐感觉到了异常,虽命魂无法出窍,可这种感觉他不会忘记,这是魂魄的力量,也是煞气的力量! 沿着皮膜涌入肉身的浑黄色气丝,正似当年白煞入体时的感触一般,浑身冰冷,切割了血肉,在吞噬中,气血不断流失,那些原本属于己身的神明,更是在这些邪秽的侵入中彻底丧失了觉醒的机会。 十万八千神,即便是修道高手,能够彻底觉醒的也不多,大多神明都在修行的途中彻底陨灭,没有了觉醒的机会。 似此时魂魄吞噬一般,那些被邪秽所吞掉的,一旦邪秽离体,便彻底的失去了,若想要弥补,只能将邪秽在体内炼化,将神明觉醒的种子留在体内,否则一旦失去,虽肉身依旧受到规则干扰,却再也没有了觉醒的条件。 似一块土地,任他如何肥沃,没有了种子根茎之后,也只能是一片荒芜的山丘图漠,最终在岁月的侵蚀下彻底荒凉下去,变成一块生机绝无的死地。 “噗。” “噗噗噗。” 气泡破灭,其中有无数生机气血之力随着气泡的破灭消失,潭水中,随着气血涌入,不断翻腾。 “咕噜噜,咕噜噜。”似沸腾一般,上下翻涌。 “这古泉才是我天云真正的圣地,寻常人便是连接近都不能接近,死在这里,倒是便宜这两人了。可惜,族老下了严令,不准任何除二人之外的人进入水潭,不然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泉水淬体。”弥溜儿站在远处看了一会,眼前的潭水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并非是杜林在水中所见的浑黄,而是一片黝黑。 这黑来的很诡异,不是墨黑,也不是漆黑,似水中隐藏着什么一般,幽不见底。 “来了。” “记得当时弥封三哥就是在这泉水中重塑了血肉,才被族老看重,带在身边。可惜我当年没有那等机缘,虽进入了水中,却被那股煞气惊到,逃了出来,错失了绝佳的机遇啊。不过现在也好,终归是活着。” “加了这么多的料,也不知道这两人能坚持多久,传说中三千神界时,每人出生之后都会经过泉水洗涤肉身,以此重塑血肉,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他嘀咕了几声,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站在水边,总是觉得水中似有无数冤魂想要索命,心慌的厉害。 多年前古泉中有许多人走进,就此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族老改变了这一现状,可只要到了岸边,依旧让人心慌不止。 古泉是神泉,也是邪泉。 是神族先祖自三千神界带出,原本可以助人修行,淬炼血肉,可多年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泉水变得能够吞噬活人,有无数壮汉在进入泉水淬炼之后失去了踪迹,可只要活了下来,肉身必然大进,是接任族老的首要人选。 前些年间,族老查阅古籍,终于在配置了许多药草之后使这泉水不在吞噬人身,可一些东西依旧保留,比如……就此成了活死人一般。 水中,姜云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略显古怪,身子平伸,在水中不断转动,那浑黄水汽在他身边似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旋涡,粗似筷子,细如针眼。 “嗤。” 水汽涌入肉身,杜林只觉得眼前黑暗,身子骨变得越来越轻,并未感到冰冷或是温暖,那潭水在肉身上似失去了作用一般。 不知黑暗了多久,眼前,有一条略显狭窄的小路出现,崎岖蜿蜒,看不到尽头。远处似有呼唤不断传来,他双眼木然,不带有丝毫的神色,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 越走越远,越走,这脚下的道理便越是漫长,越是狭隘。四周一片黝黑,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被黑暗笼罩,在他走过之后,身后那条小路瞬间便被那黑暗吞噬。 只能前进,不可回头。 走动间,他的身子渐渐变得虚幻起来,似初见命魂的模样一般,只是颜色并非明黄,而是黑白相间。 黑,是死气,缭绕间从内而外的不断扩散。白,是生气,虽占据了肉身大半部分,却失去了大脑和心脏位置的掌控,正在黑气的侵吞下,不断消失。 虚幻间,四周变换,那黑色的天地转眼化作了云烟,有无数或大或小的光斑漂浮,聚拢。 那些光斑,皆是魂魄所化,每一道光斑西南一侧,都有一张人脸浮现,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面色或狰狞,或慈悲,或苍白,或血腥,就似杜林一般,不断像东南游荡而去,无边无际,浩浩荡荡,整齐有序,似凡间军队一样,看起来颇为壮观。 杜林无意识的跟在其中,身上的生气变得愈发暗淡,黑气缭绕之间,他也似那些魂魄一般,渐渐变成了指肚大小的光斑,夹在那些魂魄间,不断向前。 向前,向前,不知终点,不知岁月。 也许很久,也许很慢,期间又相遇无数似他深处的魂魄大军,相互汇合,交融。就像河流交错一样,形成了一股相同的力量。 没有声息,没有脚步,静的可怕。 “嗤。” 前方,有六道旋涡升起,每一道旋涡都有拳头大小,分布天空上下东南西北六个方向,旋涡四周,有无边无际的魂魄光斑漂浮,如沙漠尘埃一般,无法估量。有光斑悬浮,有光斑移动,有光斑向后,有光斑如利剑一般涌入旋涡。 “砰!” 几个光斑涌入,在旋涡之中破碎,化作了魂魄模样,三寸三分,目露不舍的瞬间,被旋涡吞噬。 “咔。” 东北方,有一数百万魂魄光斑混入,却似溪流入大海一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杜林随魂魄涌入后,咔的一下停在原地,四周似有一种力量束缚着,无法前行,心中那种呼唤的声音变得更加强烈,可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向前一步。 “嗤。” 身上,黑气再次扩散了一分,那些白气不断退缩,他的脚下,在黑气扩散的瞬间,向前一动。 身边,有无数魂魄似他一样,更有甚者,身上的生机似燃烧了一样,有轻烟升起,而那魂魄所化的光斑更似利箭一样,‘嗤’的一下向前,眨眼间便到达一道旋涡前。 在外围时还不觉得,当他一步迈入,身上那生气便消逝的越快,只是眨眼间,那生机所化的白气,便在肉身上消失一半,黑气在胸前扩散,一会时间,便占据了他的胸腹头颅。 “嗤。” 身边,一道魂魄猛的颤抖几下,光斑内,是一张略显惊恐的人脸,他似发现了什么一样,快速的想要向后移动,只是那光点刚一后撤,便‘砰’的一下破碎,其中人脸更是随着光斑的碎裂化为成千上万碎片,烟消云散。 杜林目光之中依旧木然,不带有任何神志,机械的向前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渐渐的,他的身子超过了绝大多数的魂魄光斑,走到最前。身上,死气缭绕,仅剩一丝生气若隐若现。 “踏。” 他眼神跳动几下,似带着一丝疑惑,可脚下动作却毫不犹豫,几个跃进间,便出现在位于北方的一道旋涡旁。 旋涡中,带着阴冷的气息,很凉,最深处有一道细微的光亮,隐约间能见到似有一道细微符文闪动,就在那符文中,似有一声声呼唤不断传出,印入他的心底。 “就是这里,我能感觉到,就是这里。” 心中低喃这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他眼中略显挣扎,似有声音在耳旁低喃,‘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眼中木然退去了一丝,可还不等他完全清醒,脚下轻轻一错,踏的一下迈入了旋涡。 “咔。” 光斑破碎,身上那仅剩一丝的生机在光斑碎裂的瞬间彻底消失,杜林在那生机彻底消失瞬间,猛然清醒。 “这里……” “我应该在天云部落……这里是……阴司?不,魂魄所化光斑,不是阴司,不是阴间,是……哪里?” 眼见无边无际的魂魄光斑,杜林心中发冷,可还不等他继续观察,旋涡中,有一道巨大吸力传来,他身子一顿,猛人间便觉得天旋地转。 “呼呼……” 有风声在脑海中回荡,眉心间,又明黄色气丝浮现,很快的,和那些死气纠缠一起,略一闪灭,便彻底消失不见。 杜林的目光,再次恢复了木然,只是不同之前,对身边一切毫无察觉,此时,他神识隐藏在明黄色气丝之中,虽无法控制身体,却能够清晰的感知。 “咔。” 旋涡中,那一道光斑笼罩他的身子,有无数符文闪烁,化作一道道电芒,似犁地一般在他脑中,胸前炸裂。 “嗤嗤嗤。” 那些死气,变得愈发纯粹,身上所剩不多的生机,彻底消散不见,虽没有亲自感受,可他隐隐感觉,若不是此时隐藏在了明黄色光丝内,恐怕自己的神识已经在符文轰鸣间彻底的碎灭。 “这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够泯灭灵智。” 杜林心中略显惊惧,又过了一会,那符文在他身上有伤轰鸣几次之后,画面一黑,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砰!” 旋涡的尽头,是一条略显弯曲的小路,不断向下蔓延,似见不到终点。小路很窄,仅有五寸左右,哪怕他此时魂魄状态,依旧显得拥挤无比。脚下是一片墨黑的土地,带着腐朽气息,道路两旁,山不知多高,峭壁似刀削,看不到尽头。不知是道路还是两侧山壁,亦或是此处存在本就对魂魄具有限制,他神识归体之后,尝试几次,却没有了往日中对于魂魄的掌控。 似之前一样,一直向前,虽神魂归体,双眼不在麻木,却没有办法控制魂魄的举动,向后,或是向上? 只有向前。 路上并无他人,他孤身一人前行许久,只觉得越走,就越感到阴冷。山壁中,不断有黑色死气流露,涌入他的身子,好在他神识有明黄色气丝护佑,并无危机。 黑色,带着压抑,杜林心中有些不安,又转了两个大弯,不知向下走了多远,眼前终于不再是枯燥的峭壁小路。 “这是……鬼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未知的世界 身前,道路两侧各有九座厉鬼雕像,三丈高低,面目憎恶。杜林人在路上向前,能清晰感觉自那十八厉鬼目光中透出的阴冷气息,似无论自己躲在哪里,都无法逃过那冰冷的眼神。 雕像尽头,一座牌楼清晰伫立,上不着天,距离地面九丈九尺九寸九分九外,被阵阵黑烟笼罩,其中似有鬼神魂魄,阴风不断。牌楼下,是无间黑暗,好似深渊幽冥,不可见底。在牌楼间,有九道三寸高低,仅有一指粗细的门洞。 门洞外,有无数魂魄排成了一条直线,不断走入,不见面目,只有一个个背影浮现。 牌楼与当日白煞召唤时模样相同,只是气机相比之下虚弱了太多,杜林走入其中一条人流,很快的,身后便有无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魂魄挤满。 明黄色气丝下,清晰可见这些魂魄面向鬼门,双眼木然,孔洞,嘴角上翘,带着一丝略显诡异的笑容。 缓慢向前移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走到鬼门之下,那鬼门上,有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似几丈方圆内,都被气机笼罩,所思所想,在这一份气机压制下都变得缓慢许多。 “咔。” 脚下一错,迈入门洞间,门洞四周有符文闪烁,一道道黑色烟雾在跳动间迅速涌入身子,与身上死气融合之后,似真的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明黄色气丝涌动之间,神识能够清晰感到对四周的感知正在变得模糊。身子上,更有一种排斥了力量不断挤压明黄色光丝,似之前的交融只是短暂的。 身前,之前所见十八厉鬼站立道路两侧,不断发出狰狞笑意。魂高三寸三分,门洞三寸,那些涌入的魂儿,无一不是低头,弯腰,以此躲避那些门洞上的符文。 杜林前后看了一眼,便见到有魂魄腰板挺直,可刚一触碰那门洞符文,便立时化作了一道轻烟彻底死去。 “低头?人死之后,化作了鬼魂,无论生前多么强横,可死后若想进入这阴司鬼府,转世投胎,终需要低头弯腰,以此祈活啊。” 这门洞看似不长,却似没有尽头一般,杜林不断的前行,走动时间想必清醒后自鬼门关前两倍有余,依旧没有走到尽头。前后两端,走着走着便有魂儿‘嗤’的一下化作了乳白光斑,符文一亮,便立时在原地消失,在不可见,其后迅速有魂儿向前,弥补空间。一路所见,有无数的魂儿化作光圈消散,可队伍前行,却丝毫没有减少。 “嗤!” “嗤嗤!” 眼前又有电芒闪烁,一道道魂儿在电芒中快速化作光圈,被墙壁符文吞噬,只是相比之前不同的是,在这些魂消失之后,在没有魂魄补充。 人群,变得稀疏起来。 越走越远,那条队伍再不似之前一般密集,稀稀拉拉的,几个身位,甚至十几几十个身位才能见到一个人影。 身上,那种被呼唤的感觉更加强烈,似在遥远的地方有人正不断的对他进行召唤。 那召唤,让他义无反顾,也让他的身子不受神识的控制,不断前行。似血脉,似神明,终是超出了意识的掌控。 神识隐藏在明黄色光圈之中,可见身边一切,却也彻底失去了对身子的控制,如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这感觉,有些奇怪。 “人死之后,地魂带着人一生记忆转身投胎,经鬼门,黄泉,最终入尘世转生,可我此时所见,所闻,似乎,有些差异,关键的是,在这魂儿上,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地魂的力量。” “阴司,鬼门,这一路上不见阴司令牌,更不见阴司差役引领……不,之前时间我在昏迷之中,当时是否有那一切,我并不清楚。 当时所见那六道旋涡,当时按照人生前善恶而分出的转生六道,入六道后,灵识消散,只剩一身本识转世。鬼门关前十二恶鬼,是人身十二神,为时辰所化,可吞掉特定时间内特定的一切记忆。又经鬼门镇压,人,可投胎。” 心中想着一切,身边,越来越多的魂儿消失,化作一道道光圈再也不见,前后左右,只剩下他孤单单的自己漂泊,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山。 “这是阴司?真的投胎?那么……我还活着?” 身边四周,只剩死气,身上更是毫无生机,杜林有些悲哀,不知这道路的尽头是不是便是转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甚至不知道为何明明在天云古泉,会突兀的出现在黄泉之中。 “还好,有皇文帝书为我保住了这份神识,即便是真的转世重生了,依旧能留有今生的记忆,只要有希望,终究有回来的一天。” 有太多的不舍需要去解决,可此时,他无力反抗这种阴司带来的召唤,一会时间中,他已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一一尝试,可是,无用,终究摆脱不了。 身边没有了魂魄,这条道理,没有尽头,杜林孤单的飘荡着,渐渐的,便是他的身子都化作了一道乳白光圈,可相比其他人不同的是,在通道的四周,并不再有符文闪烁,将他的影子彻底的吞噬。 又过了许久,黑烟笼罩之中,那一丝明黄色光丝变得虚弱许多,他的神识渐渐的萎缩,直至……陷入了沉睡。 “嗤!” 在杜林沉睡时,光圈一抖,那黑暗而狭隘的通道终于闪现出一丝光亮,他快速跃动,几下之后,终于在黑暗之中跳出。 豁然开朗。 身边,不再是那狭隘的死寂,光亮耀眼,有无数乳白光圈闪烁,发出阵阵柔和的光芒,没一颗都有拳头大小在漂浮中不断转动。 若详细观看,便会发现那些光圈的转动隐隐中似都有节奏一般,围绕着远处一个耀眼的,看不清大小的光圈转动,跳跃,或上下,或左右,或前后……不一而足,似漫天星空一样,闪烁这。 杜林所化光圈刚一跳出那片黑暗,就有一种力量挤压而来,那一份力量来自前方那巨大光芒,同样也来自四面八方,似铁钳一般将光圈锁在虚空,无法动弹。几道光芒似闪电般在光圈上浮现,游走之间,有无数黑色死气在那电芒下快速聚合,一会时间,就在光圈表面凝聚出了杜林模样。 那人由死气构成,目露凶光,一脸狰狞,身子变幻扭动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脸上神情更是似人一般,有种种情绪流落。 “咔。”电芒再闪,那人脸上立时露出了疯狂,惊惧神色,似对那电芒恐惧到了极点,身子抖动间,自胸前有黑色烟云出现,阻挡电芒,同时身子一动,再次化作了轻烟,想要融入光圈之中。 “砰。” 身后,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他与光斑之间,似墙壁一般,他噗的一下碰上,之后化作轻烟,虽片刻之后再次聚拢,可那颜色相比之前,终究是暗淡了一丝。 “嗤嗤。” 身后,电芒闪动间,那一丝被分出的烟丝已然破灭,他脸色变了几遍,在挣扎中化作烟尘,化作了气丝,化作了水浪,化作了风浪,可终究是无法进入。 “啪。” 电芒闪烁黑烟,他脸色一变,身子猛的停止动作,彻底化作了烟尘消失。 光圈上,死气消失,陡然间变得通透起来,一道道光芒穿梭间,有血丝蔓延,很快的就变成了杜林模样。 样貌清晰,与他本人一幕一样,血丝浮现间,似缓缓有血肉生成一般。又在他身上探查一番,似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那光芒消失,杜林所在魂魄又化作了光圈,只是在力量消失之后,似其他光斑一样,不断的转动起来。 “嗤嗤嗤。” 初始很慢,渐渐的,变成流光一般,围绕着中间巨大的光斑不断转动。 一圈。 两圈。 三圈。 世界似虚空,无边无际,其中光斑更是无法计量,每转动一圈,都耗费了大量时光。在转动间,他所在光圈变得更加凝实,不再似之前一般虚幻,而似玉石一样,璀璨耀眼,足足十圈之后,那光斑上有电芒闪烁一下,轻微颤动间向内移动了一份,而在移动之间,其体型猛地扩大一份。 之前似指肚一般大小,一跃之下,变得如同鸽子蛋一样。 “咔!” 光斑碎裂,再次凝形后,通透之间,在血丝中又有筋骨生成,他的身子看起来更加生动。再次转动跳跃之间,又似之前一样,十几圈后,再次扩大向前。 “咔。” “咔咔。” 一次。 两次。 光圈中,脏腑血肉正在缓慢生成,而生成间,似气血真正流转,隐约间有呼吸声传出。身边,光圈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璀璨,每道光圈中,都似一个人形盘坐,如他一样,有喘息之声,皮膜血肉。 五圈。 十圈。 光圈碎裂,双腿盘膝而坐,身边四周,具是闭目打坐的人影,呼吸悠长,口中念着一些模糊字节,杜林似那些人一样,身子变得足有三尺多长,闭目盘坐。肉身上,有电芒不断闪现,血肉筋骨在闪现中不断的凝实,似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淬炼,晶莹如玉,坚硬似铁。 三十圈。 五十圈。 他的身子变成了之前一般大小,距离那巨大的光圈越来越近,身边具是人身,只是相比之前稀疏许多,可每人身上都不断有电芒闪现,在闪现间若隐若现的,能够清晰的看道皮膜下的血肉之中,有总总丝线蔓延,无法计量,恐不下百万。颜色更是各不相同,或青或蓝,或红或紫,或绿或黄,或白或黑…… 那些……是天地规则,是……肉身枷锁。 杜林身上,同样有丝线显露,那些丝线,在电芒之中,似正不断萎缩,而随着身子变得愈发晶莹,在他口鼻之间,清晰可见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略显黝黑,正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在黑点外,有无数气丝似水汽一般缭绕周边,不断向四周蔓延,在蔓延间,涌入了血肉,那些隐藏在血肉中的规则丝线吞噬下,瞬间变得更粗,更长,更强。 种子! 他多次苦苦寻找,一直没有探查到的蛮族种子,就在此时清晰的显现。 八十圈。 九十圈。 正中那光圈很大,圆滚滚的,半径恐不下百里,越是靠近,便越是有一股强烈的威压,让人心生不可抗拒的感觉。光芒照耀之间,杜林身边与他一同靠近的人身更是一个个的相继岁灭。 “砰。” “砰砰。” 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无声的碎裂中,那些血肉筋骨飘散天间,被光芒穿透,又化作一道道电芒符文,向最外围疾驰而去。 一个,两个。 十个,百个。 似一个循环,周而复始,永不停止,在那巨大光圈十丈之外,似有一道屏障,能阻隔任何魂魄的靠近,其上又似乎有无穷的吸引,虽失去了灵智,可无数魂魄依旧滚滚向前。 “嗤。” 杜林似之前那些人一般,渐渐靠近。在靠近中,身子上的血肉,筋骨,脏腑全部生成,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肉身。 贴近十丈时,一道清风突然吹来,吹入他的血肉,脏腑,筋骨。 “咔。” 胸前第二条肋骨上,一声轻响后,有一道裂痕清晰浮现。 “咔。” “咔咔咔咔咔。” 身子上,一道道声响传出,腿上,胳膊上,颅骨上,在响动间不断有裂痕浮现,便是血肉脏腑内,都有无数细痕显露,似这一瞬间,他晶莹的肉身,被那一道风吹得支离破碎。 血肉泯灭,脏腑碎裂,筋骨上裂痕密布。 “叮。” 自颅骨内,那一丝明黄色气丝再次浮现,眼见着肉身即将破碎之间,迅速穿梭起来。 筋骨,脏腑,血肉,在这穿梭之中,以肉眼可见的恢复,只是眨眼中,变得如之前一样,甚至更加的晶莹。 “咔。” 那明黄色气丝第一次涌出肉身,向前靠近了一分之后,杜林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道门户被明黄色气丝打开,其中有罡风不断吹来,心中那种呼唤的感觉变得愈加强烈,明黄色气丝上,隐隐传来急迫的感觉。 杜林毫不犹豫,一步迈入。 “嗤!” 门户关闭,明黄色气丝一抖,再次进入体内。 “我是杜林,在蛮族古泉中洗涤肉身,之前一路走来,见六道旋涡,见鬼门,见此处,如今有凝聚了肉身,心有所想,则事儿有所成。可是……这魂并非天地人三魂,这身,也并非是肉身。” “天地人三魂,我熟悉,三魂皆有归属,而不似现在一般,有形无神,终是死物。” 心中念叨间,杜林手掌一会,眼前‘唰’的一下有三魂出现,与之前所见完全相同,无论大小或是神态,便是一些细微的动作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出入。可是,却依旧会给人一种呆滞,死板的感觉。似一件真正的物价,哪怕是雕刻的多么细致精细,放到了行家手中依旧是一眼便能大致的分辨出来。那些物件无论如何的逼真,可终究缺少了神韵,缺少了历史的沉淀。眼前这三魂,便是如此,虽逼真,却少了那一份沉淀,那一份经历过尘世的沧桑,或是冲动。 肉身上,逼真的让杜林分不出真假,太完美了,甚至相比之前完美的多,可正是因为完美,才让人不敢相信。 这一份完美,甚至抛弃了之前身上的缺陷,也抛却了此前受到许多的暗伤。 “唰。” 迈入进去后,世界一片黑暗,可在这黑暗之中,猛然间有刺眼的明亮升起。这明亮只在眼前,甚至在他神识之中,心间脑海。还来不及仔细观看这世界的模样,就被那刺目的白光照的失明。 那强烈的白光似带着无尽的煞气一般,虽无法明辨,可杜林依旧能够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快速的消亡,就似冰雪遇到了暴烈的太阳一般,消散。 “嗤。” 亮光片刻消散,又有黑光升起,乌黑铮亮,转瞬之间取代明亮,世界中再次陷入昏暗之中,身手不见五指,耳边,心中,有呜呜风声吹响,更似有无数厉鬼在身边游荡,嘶吼,扰人心神,让人不得清净。 肉身似一盏明灯在黑暗中点燃,那虚空中不知具体有些什么,不断嘶鸣之间涌向身子,只是眨眼的功夫,被白日侵吞掉的血肉便瞬间恢复。 脑海中,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缓缓浮现。 静谧的山下,一层淡淡炊烟笼罩在一会人家上空,周边鸟鸣蛙叫连城了一片,夕阳中,将这一切侵染的如同画轴。青山,湖面,炊烟,人家,一个身子略显佝偻的汉子站在门前,身子弯曲,面容略显焦虑。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门内,一妇人不断哀嚎,身边有接生婆一脸焦虑,片刻之后,一声哭嚎中,那女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画面转动,那中年人模样变得苍老,妇人眉头有皱纹深陷,一个约十六七岁的青年背着书篓,踏着夕阳归来。 “爹,娘,我回来了。” 一声呼唤,两人瞬间起身,面带笑意,男人应身上前,接过书篓,女人将院落中桌上的杂物清理干净,倒一杯清水,供那孩子吃食。 画面转动。 青山不在,绿水枯萎,狂风呼号间,黄沙漫天,三个背影在夕阳中原区,左右两人,身子骨似已经无法坚持,步履虚浮,气虚无力,即便其中那男人不断搀扶,脚下步伐却依旧缓慢。 足足一夜时间,以及没有远去,那个家,曾经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天亮之后,依旧在目光所及之处。 “孩儿啊,走吧,快走吧。我们老了,现在……只是你的拖累。” “咱家,不能绝后啊,妈求你了,快走,快走吧。” 老妇跪在地上,满目泪痕,对面一个青年人跪地磕头,不远处,一老者叹息了一声之后,向那老妇轻轻挥了挥手:“老了就要承认,莫要成了孩儿的负担,我走了,我在路上等着你,若是有来生,不要在跟着我了,太苦。” “噗。” 画面,成了血色。 一个中年文人游荡天下之间,似心有所悟,留下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篇,只是那些诗篇大多沉重,不被世人所喜,之后更科场扬名,名动天下,得圣皇召见,十年间数次治理有功,登朝入相。 可查看历年账册之间,他的面色变得越来越是难看,几次怒发冲冠,与同僚之间交谈,得到却尽是嘲讽,许是早年之间的经历让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终究是贫苦中的一员,几经犹豫后,在一次朝会之间,毅然揭开了那煌煌盛世下的一个个疮疤。 “十年间,风调雨顺,并无任何灾害,可我大唐人口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七十万户。” “自圣祖建唐,今百三十一年整,我大唐兵锋所指,世人尽皆退避,可就是这样,在不断扩充中,土地不但没有丝毫增加,反而……减少了。” “王将军领范阳三道兵马,节制一切军政,我大唐从无如此经历,虽我等皆知将军衷心耿耿,可少不得小人背后扇风。” “我大唐官员……” “民间……” 声音高亢,在殿中震荡,可随着他说的越多,大殿中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变了颜色,无论文武,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杀意。还未说完,圣皇猛地从龙椅站起,手中一方宝砚用力一挥,‘啪’的一下摔成了碎片,之后有无数兵士涌入,将其抬出。 牢中数年,许是圣皇都已经忘记了这一个大言不惭的狂生,却不知谁记起了他,一声名下,他的身影出现在刑台声。 钢刀,红绸,行刑官一声令下,有鲜血喷涌而出,而就在人头落地瞬间,有快马踏入宫门。 “王将军……反了。” 有一缕残魂,自肉身升起,融合了气血,轻飘飘的,在空中飘荡。入旋涡,走鬼门,在走进了光亮中后,被那白芒一照,立时碎裂。飘荡数年之间,眼见着有无数人似他一样,不断前来,死去。 “这……也是一场人生。” 感悟中,他明了了脑中的记忆,这是人,是一段经历,也是一段人生。有苦有甜,有喜有忧,直至死后,依旧高呼自己姓名,对那片世界,也从不曾怨恨,虽说,在他父母死后,他的世界,变成了血色。 一个人的人生如此,这世界中虽看不清模样,可那魂魄所化的光斑,恐怕不下数千万之多。 “也不知这些人生,又是何等的精彩。” 黑芒闪耀,消失。 似又经历了一个轮回一样,白光,再次升起。 一百三十二章 探索,又闻神通 “哗啦啦。” 黑白交错间,那种剧烈的差距比之前强烈了一倍不止,可神识隐藏在明黄色气丝之间,对周边的感应却强了许多。 杜林清晰见到,在黑白交错之间,天地之间无数光斑快速的转动,当那一丝明亮升起之后,那些悬浮在空中,秘密麻麻的光斑,立时减少了一倍不止。 天地空旷许多,不再似之前一般密布。在白光中,那些光斑不断闪烁,期间有一张张人脸显露,似打坐吐息,面目享受,清晰可见的是在吐息间有白芒沿着口鼻进入光斑之后,有光斑颤动几下,快速膨胀,只是眨眼,相比之前就扩大许多。 也有乳白光斑似不断抵触,面露厌恶,可那些似不受控制一般,依旧有光斑眼口鼻而入,其所在光圈,不但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随着那些白芒的涌入不断的萎缩,萎缩。 直至…… 在萎缩中化作了尘埃,‘噗’的一下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这些光斑,曾经都是人生啊,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一些什么。都说人死之后,有魂儿遁入地狱,转世或日夜接受炼狱之苦,虽在痛苦和重生中会忘却前生种种记忆,可魂,毕竟不朽。相比肉身一世,百十年光阴,魂的不朽,强大了太多。可这里…… 这些魂,真的还有转世的机会?更似被困在此处,无法脱身。” 心中猜测间,天色又变,转瞬即黑,在黑暗降临瞬间,清晰可见身边有无数光斑汹涌而来,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咔!” 白芒,尽皆退去,体内有一道轻响之后,他的意识再次遁入领一道人生之中。 “我是王忠,生来不凡,当为人族之王。” “痛苦都是暂时的,一切苦难只能短暂阻碍我成功的路,向前三步,一步正心,一步悟道,一步超凡,之后,我将大不相同。” “我不会平凡,不能平凡,不甘……平凡。” 不似之前那人,脑中有画面浮现,此时杜林心中只有声音响起,似在倾述一般,寥寥几句,将人生道尽。 “怎么会这样,就这样死了?这样碌碌无为的死了?甚至都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声音愈加虚弱,直至完全消失,语气中依旧带着解不开的疑惑,似乎依旧不解于自己为何平凡。 偶然瞬间,每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只是对于有些人,那念头只是在心中徘徊了即便,便迅速被身边的现实压垮,接受了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蝼蚁,是尘埃。可有些人,确是心中坚定,从不认为那是什么内心虚幻的世界,那就是现实,自己,也当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娇子,哪怕现实残忍,并不友善,只需心中坚定,便不可战胜。 那不是虚幻的世界,是坚持,是目标,是终点,也当是事实。可当一切破碎之后,在回首尘世,心中似除了悲哀,也只剩下无奈。 放弃了太多本应该坚持的事儿,也坚持了太多本应该放弃的事儿。一笔糊涂账,一本乱麻般的人生,可自己的这份史书,终究没人读懂,甚至在死后,都不会再有任何人提起一遍姓名。 “第二次黑白转换。” 杜林心中一动,仔细查看四周,黑夜依旧未曾退去,肉身成了这世间明亮的灯盏,耀眼无比,之前明明有无数光斑靠近,想要涌入自身,可随着那光斑破碎之后,那些漂浮在身边的,似巨浪一般涌来的光斑立时停止,不近丝毫。 “有意思。” “这画面,这声音,皆由残魂而来,那些魂,显然真正的走到过这里。人死之后,转世投胎,我不知这鬼门世界是真是假,可这里,值得探索。” 心中将之前见闻一切线索串联,脑海中,渐渐有了画面。 不知何人,以通天手段在鬼府上开辟了一方空间,可以劫掠魂魄。经六道筛选,鬼门关排除之后,有执念或不甘的魂魄,终会在牵引之下来到这一方世界之中。进入之后,不知这里隐藏这什么,在白光中,魂魄重组肉身,可在靠近时,却会瞬间破灭。 “每一道光斑都是一个魂魄,死前都曾有巨大执念,流落自此,受牵引之下想要重生,可是……他们似都不完美。” 最大胆的猜测便是如此,那一次次凝聚的肉身,从租的神魂,由不得杜林不想到传闻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术,而这里一切,透着诡异,不说那秘术是否为真,在阴司鬼门开辟一方单独的空间本就已经让人瞩目了。 六殿殿主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太岁只是阴神之一,便已经足矣让人惊惧,六殿殿主具是少有的大能之辈,按照记述,与地皇为同辈中人,无论其手段或是资历,都足够镇压四方,能在六人头上开辟空间的人,隐藏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似乎也并不让人意外。 亦或者,这空间,本就是六殿殿主所开辟? 心中胡乱的想了一下,也不明白究竟哪一个猜测更贴近事实。 无论是大能镇压了六殿殿主,使得六人不敢言语;或以秘术隐藏这放世界,让阴司鬼府没有察觉;更或者是六殿殿主单人,或合谋之下形成了这方世界都与此时关系不大。无论是谁,都不了解,更无从猜测其心思,只要相遇,逃生无望,一死而已。 心中残念,皆有执念而起,有家国,有信仰,杜林心中略一沉吟,睁眼间,便见到这世界漫天如烟雨般的光斑。 远处,有一道光亮升起,瞬间撕裂黑暗,似利刃一般,向他劈砍而来。 “就是……这时!” 心中一动,他闭目,猛然间再睁开双眼:“那些光斑,是人的执念,也是信念,由心而生,由肉身泯灭而起,既然神识看的模糊,那我便用肉眼观看,都说肉体凡胎,无法承受世间风吹雨打,可是无论多么强大的修为,多么强横的妖仙,终须有肉身才能真正的发挥全部实力,肉身,也是灵,是这世间最大的灵。何况,这肉身,并非我真正肉身,便是抛弃了又能如何?虚幻的终究是假的,一旦覆灭,我神识有明黄气丝保护,不会彻底泯灭,还能够感悟一次真正的生死,合适。” “只是不知道皇文帝书为何没有出现?” “这魂儿,不是三魂之一,皇文帝书变成了明黄色气丝,虽能力相同,可其中能力相差了太多,还需要仔细的留意一番。” 在心中便定下了一切标准后,杜林睁眼间,那道光芒正巧在他面前闪过。 “嗤。” “砰。” 那光芒似利剑一般在他身上穿过,他的身上,从头到脚,立时被劈成两半,可很快的,有一阵白芒闪烁之后,肉身迅速的愈合,只是眨眼之间,就恢复了原本模样。 “肉眼所见和神识察觉的,是不一样的世界。”杜林双眼闪烁,此前神识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黑白交替之间,只是有魂魄出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若是神识所见是鬼神的世界,那现在,肉眼看到是,是什么?” 待双目稍稍适应了光亮,杜林双目左右观看,可看了几眼之后,他微微皱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视线中,没有任何它物,这世界似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漫天白光,不见天,没有地,眺目远望下,看到的只是一片片柔和的晨光。 他心中不解,似猜测产生了错误。 “十九。” “三十七。” “四十五。” “六十……三。” 心中默念数字,待念叨了六十三后,眼前一晃,眼见着四周黑暗升起,似在光亮之中有无数小世界一样,同时裂开,露出一片漆黑,很快的便连城了一片,汹涌如浪,翻涌间吞噬光亮,只是一会时间,便有山崩海啸之势形成,四处翻涌,那些光亮近乎眨眼间消失不见。 而就在光亮彻底被吞噬之前,有一道光芒涌入他的眉心,‘咔’的一声轻响后,他身子一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似失去了全身气力,‘砰’的一下,跌落在一片草地之中。 “师尊,我想不通。” 身前,一个样貌文弱的青年一脸不忿,语气略显激愤,不远处,一个老者白发飘飘,负手而立,颇有一番道风仙骨的模样。杜林见两人出现,心中略一沉思,便大致明了了前因后果,在两人身边晃荡了几下,却发现那两人对于他的存在毫不知觉,就似他不存在一般。 “没有什么是想不通的。”老者回过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中似带着一丝残忍,一丝的真实,上下打量了青年一阵后说:“宗门这些年的规矩就是如此,不入神通,终究一介凡人,我苦修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已经堪破了大道,却不想……哎,功亏一篑啊。” “神通?!” 杜林眉毛猛的挑了两下,神通大术,无一不是大道术法,这老者口言堪破大道,想来修为也是早已达到了通明境界,那样的人,早已是神仙一般存在。便是他修行几日,勉强开窍,却也已经算是跳出了凡尘,若一旦在体内大穴温养出神通大术,就真真的是少有的人物,无论身处何地,都有足够的话语,有足够保命的本事,更可开宗立派,称宗道祖。 三千神界是特殊存在,神主以一身盖世修为镇压一切,使人不敢反抗,封三千正神之后,更是从此低调,虽并未如佛主一般彻底超脱,却足矣让人心生惧意。哪怕之后消失,神族也并未分崩离析,似佛门一般彻底泯灭。 三千大神,三千神通,这神通也有高低之分,可一旦修成,便足矣傲视天下,能够截取天地之力在自身大穴中温养的人,是真正的天骄。 “可是,这不公平!” “对您不公平!” 青年满脸愤恨:“他们……凭什么替您做主?这么些年,他们对咱们一直打压,您心中应该清楚,若是别的,我们继续忍耐也就是了,可这事儿,他们向要您的命啊! 传承,传承,那些人中,有多少先您修行的人?到了今日便是通明境都没有接近,如今,有什么脸面让您去将这一身的修为灌与他人?!” 青年愤怒中,面目略显狰狞,在谈话中,身子更是不断的抖动,老者轻笑了一下,山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公平?” “若你真想要公平,那么这些年,你真的让我失望了。” “公平是什么?是强者随意可以更改,践踏的规则,只需想,就可以随意的去评说。当身处高位时,没人会去想要公平,因为那公平并非为他们设定,自然不需遵守。可摇身一变,当有一日他们身处低位,被人欺辱的时候,想要的,同样是公平。 为什么? 因为此时,是弱者,自然希望那些规矩,有人去遵守。可…… 那些上位者,真的有遵守的必要么?”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我必须去,在宗门内,我们是弱者,这些规矩,自然要去遵守,你若真的想要公平,不要去纠结这些问题,而是应当想着终有一日站在宗门的顶端,到了那时,你便是公平。” 说完,老者转身而去。青年站在原地,嘴巴努了努,想要说些话,却终究没有出声,而那老者足足走了很远,没有听到身后任何声响后,面目含笑,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走了,在没有归来,那青年在原地驻留了似乎许久,杜林分不出年月,只能勉强分辨出花开花落,草木几度兴衰。 一道道皱纹,自那青年脸上浮现,他不在年少,头发,胡须蔓延中,一直停在原地,似想着那老者离去时的话语。 又过了许久,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去。 “公平……似乎,真的是那老者所说,没有绝对,只有相对。”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杜林轻喃:“这人在这里闭关许久,也不知心中究竟明悟了多少。” 两人交谈之间,涉及了通明,神通。蛇岛中,有数人曾经达到了那样的地步,可惜当时忙于逃命,一些事儿有意无意间,选择了忽视,如今有了希望,他自然不会放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别人的人生 杜林想要在那人身上寻找一些什么。可惜,脑中的画面停留在了那一张背影上。 “噗”的一下,画面破碎,似水波一般荡漾之后,神识瞬间从那种虚幻的状态中醒来。 还不及他仔细品悟其中有意味,黑白,再次转换。 三次。 五次。 一个个人生,不断在他心间脑海浮现,当第五次来临之后,杜林在一人身上所见的,再不是生前人生,而是变成了死后画面。 与他所经历一般死后化作了不同于三魂的魂魄,飘飘然间随诸多亡魂飘荡,在进入了那旋涡,又经历鬼门之后,似他本人一样,凝聚肉身之后,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黑白转换,最终,在第五次即将渡过时,砰然碎裂。 “那是……” 杜林心中一颤,之前并未注意,可在第五次黑边转换之间,在那人肉身破裂的眨眼中,虚无的天地间,似突兀有一只大手出现。 那手极为枯瘦,皮膜紧贴在筋骨上,看上去似风干了的腊肉,没有丝毫血气,颜色略显黑黄,似霉变了一样,尖锐而足有两寸多长的指甲中,尽是霉腐一半的赃物,让人看上一眼便心中作呕。 “咔。” 那手臂突兀出现,似扯断了虚空,探出瞬间,手指轻轻向前一点,在那份肉身眉间,有一道闪烁着记忆的画面浮现,被那手指轻轻一点,立时化作无数碎屑消失,杜林眼见着,那一幅幅画面泯灭,完整的一片记忆流落了大半,只剩下少数,依附在一片片有无数面孔组成的光圈上。 “哎。” 似一声叹息,在那手掌后的深空传出。那光圈上,有密密麻麻无数人脸浮现,一时间被压缩在指肚大小光圈中,拥挤异常。 “有人在操控这里,似做一些实验,这些人,都是失败后惨胜的残魂拥挤一起,脑中的那些声音,画面,只是这残魂万千中的一份子,只是不知是几人的怨念执念深重,还是能力相比其他强出了太多。” 心中沉吟之间,脑海眼前的画面又是三转,不同之前每次脑中眼前都有画面声音浮现,这三次转变异常飞快,没有任何的异像,若非一直留心观察四周,差一点点忽略过去。 “嗤。” 白光蔓延,带着深冷气息,刮在人身上,脸上,让人异常的不适。这光,相比之前强烈太多,不说光中所蕴含的深冷他从未经历过,便是身前那些符文在闪烁之中隐隐勾动的气息就不是他所能够抵抗的。 白芒亮起时,由远而近,似开天辟地一般,耳中有‘轰隆隆’闷雷声响。在那白光中,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不似之前那般空白,除光芒之外毫无它物,有一道道似仙鹤一般生灵在白芒中舞动。 成千上万,结成了群队,粗看一眼,没有边际,在舞动之间,身边又似有无数云层升起,袅袅之中,带着一丝仙宫气息。有琼楼玉宇在那烟雾之中升起,若隐若现,只是看的并不真实。 “天宫?在阴司之中,开辟了天宫?” 心中,那种召唤的感觉更加强烈,似前方宫宇中隐藏着什么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他脚步略微一顿,还没有想清楚其中关联,身边‘唰’的一下,那些黑暗,尽皆被白光驱逐,一丝不剩! “咔。” 一声脆响,在身边传出。 白鹤化作了层层云朵,在脚下,身边缭绕,朦胧之间,让人如醉梦中。那些楼宇在黑色退去的瞬间,一声响动中,由虚幻,心魂,杜林只身轻微靠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大殿,便见到那大殿一震。 自门前,地下,房梁中,立时有无数符文快速闪烁,辉映中,还不等他做出任何的反应,身子便‘咔’的一下被定到原地,动弹不得。 足足过了好一阵后,待身上那种麻木消失,他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那种感觉才变好一些。 “这是……什么?” 杜林皱眉,不似之前有声音在脑中,眼前浮现,此时他的面前,是真的有仙宫出现。错了错脚步,用手轻轻出没身边的云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尝试着晃动了一下身子,肉身一阵‘咔咔’声响后,之前那种气血迟滞,命魂被封印的感觉立时消退,且身上,又有了一种陌生的气息。 “该死,该死!” 一个略显扭曲的身影,在眼前浮现,一道阴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许诺,到了今日,莫不是你也要拦着我?” 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凉,扭曲身影的对面,有一道更加虚幻的人形浮现:“大头,叛宗……天下,再也容不得你了。” “呵。”那身影冷笑一声,带着说不出的凄凉:“背叛了又能如何?真以为就凭你们,能拦得住我?我当初就和晨哥说过你是祸害,现在看来,果然这样。想要杀我?还需要看看你的手段。” “嗤”的一下,两道身影碰撞一起,撞击中,那些画面变得更加扭曲起来,只是一会的时间,便彻底一片混乱,隐隐中只见到似又有几道身影出现,正围攻那阴冷的身影。 “哎!” 一声叹息,在脑中升起,在耳边……回荡。 那种陌生的气息蔓延,只是一会的时间在扩散中掌控了肉身,神识被压缩在脑海之中,虽不在掌控肉身,可对于身边一切,感应的无比清晰。 肉身,被陌生的气息掌控,身子一抖,瞬间转变。 “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去领悟一段特定的人生?”神识被镇压一角,不需明黄色气丝,也能保持灵智不灭,杜林能清晰感知,却无法阻止,无法改变。 “大头……” “大头……” 一阵虚幻的声响,在大殿中,在云雾中不断回荡,似从每个角落中响起,在呼喊中,宫殿崩溃,云雾消散,只是片刻时间,眼前就变成了一座白雪皑皑的山村。 “晨哥,王庄那几个废物又在欺负许诺。”一个身子枯瘦的少年,细脖大头,在雪地中踩出‘嘎嘎’声响后,到了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年身前:“他们他么的找死,看来前些日子吃的苦头还是太轻,居然敢打嫂子的注意。” 蜡黄少年也不回话,眯了眯眼,起身向大头少年来时方向行走,只是步伐略显古怪,在雪地间一摇一摆,似鸭子一般,有些好笑。 “谢晨,都瘸了,还和你家爷爷装?许诺老子自然看不上,可就是见不得你过的好。不服?不服你再打我,莫不是以为现在还和之前一样?你瘸了,瘸了就得认,就得忍。”王庄大笑。 许诺穿一件破旧皮袄,被几人围在中间拳脚相向,看着谢晨面带笑意,不发一声哀嚎。丁磊拿手臂粗细的木棍,晃动间上前,‘砰砰’被人阻挡几下后,有两个身子略壮的少年再他脚下一绊,他瞬间跌倒。 “又不是你媳妇,废的也不是你,你个大头娃激动个什么?”有人嗤笑。 有一人压住许诺,有一人压住丁磊,剩下几人快速上前,将谢晨围拢。 “打!” 画面,逐渐变得模糊,杜林不知结果如何,只是想到自己的遭遇,那谢晨几人,想必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儿。 “丁磊,应当便是宫殿中的那个被幻做大头的人,之前虽只有两人,却道出了三人的经历,大头,晨哥,许诺,想来就是这三个人了。” 心中念叨间,眼前大雪似被风吹散,一架马车在雪地中疾驰,片刻之后便出现在一座茅房之前。 “二哥。” 有一青年男子下车,与院中一个中年躬身一礼之后,这不大的山村瞬间变得轰动起来。 “石铭,石老三回来了。” 传说中的仙人,真正曾踏出过北王山的人回来了,带着成仙的希望。 “许诺,别等了,三天了,谢老大恐怕回不来了,快去他家门口看看,凭你的关系,许还能争到一个成仙的希望。” 石村村口,一个雪人在雪地中驻足,身上被超过一指厚的积雪掩埋,身边没有一丝脚印,一条条热气呼出下,双眼始终盯着村外,盯着哑巴岭的方向,因为谢晨每次都从那里归来。有人经过,见她在此等候,出言劝慰,她也不动,只是轻轻的笑那么一下:“快回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刻……出现。” 风雪中,有一身影在远处出现,许诺轻轻一笑。 …… “规矩!” 马车缓缓而去,车中,石铭对众人郑重说道:“到了宗门之内,切记千万不能乱了规矩,否则即便是掌门真人,都没有办法解救你们。” 车内,有十二三人,石铭坐在一侧,谢晨,丁磊,许诺身子紧挨着,而在两人不远处,王庄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车中。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世间有世间的规矩,无论是任何的事儿,终究都逃不脱规矩二字,你们千万用心铭记,不可忘了。”石铭叮嘱。 车中,诸人略显拘谨,丁磊和王庄分别询问了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石铭也并未隐藏,一一作答。 和杜林了解的并没有太大意外,气血,开窍,直至神通,超脱。 “青云宗,这里也是青云宗,却不知道和青云子究竟有没有关系。记得山中所见,青云子与地皇交谈中隐隐流落出的那种气息做不得假,可姜云说,青云宗只是北荒小派。一个能够夺天地二文,谋划暗算人皇的人,真的只有那点能力? 之前记忆中,那一片宫殿无比逼真,讲述了叛宗等等,恐怕在多年之前,青云宗内出现了极大变故,而这一切变故,都因眼前这些人而起。” 心中想了一下,根据已知的线索推断而出,又反复一次,没有见到太大出入,杜林再次回神,感知中的画面,却已经发生了让他感到略显惊恐的变化。 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谷之中,白雪飘飘,罡风呼号,石铭自车中走下,手拿一块青玉,其上雕刻云纹,有青云二字清晰浮现。他手指掐诀,口中念咒,手中玉佩向前轻轻一抛,虚空中,似被人撕裂了一般,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升起。他手一摆,那马车哗啦啦随着他踏出了光罩,只是一瞬间,符文闪耀,‘砰’的一声后,马车落到一处草地上。 鸟语花香,有飞流悬瀑,烟锁山巅,白鹤翱翔与天。身前有一巨大湖泊,没有边际,湖水清澈。湖泊边青草蔓延,鲜花盛开。山巅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在群峰之间有铁索牵连,偶尔可见有人在那锁链上快速穿过,而在最上,有白雪飘落,只是在触碰到了那片光罩之后,便化作了雨水,丝丝跌落。 “这是……神通大术?能颠倒了阴阳,季节,使一个宗门如此……”杜林心中震撼。 “这地方好啊,晨哥你看,那些白鹤,都是上好的货色,呆傻呆傻的,偏偏生的肥胖无比,若咱这双招子没有出错,就那一个,抽筋扒骨之后,就能出十一斤七两五钱左右肉食,上下绝对不会超过三钱。”丁磊说。 在他身上,没有感觉丝毫震撼,似这一切都是应当,许是不知者不畏,他与杜林低声交谈:“可惜了,这一片好地方,若是在咱们村里,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你看那湖边,我大致估摸了一下,仅是看到的,就能弄出几千亩的良田,种上水稻,旱涝保收啊。这些,咱们脚下的,完全可以开辟出几块小地,弄些菜食……” 絮叨间,他面带不满,似对于青云宗浪费土地感到不爽,谢晨一直旁听,也不打扰,许诺似之前一般,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谢晨身后。石铭将诸人带到了一个草棚中,与一个中年人交谈几句后匆匆而去,再也不见踪影。 画面,渐渐变得模糊许多,不再有声音传出,从身形上勉强能够看出谢晨几次前来寻找丁磊,只是两人交谈什么,并不清楚。 再次清晰时,几人连同数万人出现在一处广场上,广场前,有一个面目慈善的老者不断嘀咕一些什么,手一挥之后,便见到一方玉盒出现在诸人面前,丁磊将其中丹药吞下,立即陷入了沉睡之中。 广场上,有人突然爆体,有人身子升腾而起,约一个时辰之后,许诺身子升起,被老者带走。又一个时辰后,广场上有无数人爆体而亡,稀拉拉空了大片,人群清醒,被赶入一片大山之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头和檀儿 “走啊,快走啊,活着离开这里。” “再也不要回来了!” “求求你们,放过她,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孩子。” 山中,画面变得血腥,感知中能够清晰察觉丁磊身上那浓浓的悲哀和凄凉。一个个生命逝去,鲜血染红了山脊,丁磊和谢晨两人在奔波之间,不断逃亡,厮杀,脑中却始终回荡着那青云掌教让人齿冷的话语:“想要进入仙门,从这里,活着出来。” “修士界若肉强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除了精彩艳艳之辈外,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有经历厮杀,在争斗中成长,才能真正的融入这片世界。 去吧,十天,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只有走出这片山林的那十人,才会成为我宗门弟子。” 其余的话,他并未多说,可所有人心中明了。进入了山里后,厮杀惨烈,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惨叫声音从未断绝。 王庄死了,与他们一同前来的石村诸人陆续死在两人面前,这些时日之间相识的人,彼此暗下黑手,两人哪怕久经山林,自幼便与财狼猛兽为伍,依旧是几次险象环生,谢晨更是在一次厮杀之中被一个麻子脸斩段了左手两根手指。 十日。 整整十日时间,厮杀不断,哀嚎声音从未停止。 杜林看的有些心惊,这些人,不具备丝毫气血之力,依仗本能和一些似是而非的本事,在厮杀中,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 “这也许就是……养盅吧?” 场面血腥,也有太多让人不忍见到的惨剧,可杜林却不得不承认,青云宗如此手段,在杀戮中选拔弟子,残忍,却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活到最后的才是天才,运气也是天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死了的叫尸体,只有活着,才有成长的希望,而在这场十天中数万人的追杀中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心性坚定,手段狠辣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一心向道,哪怕是天资不够,也相比那些所谓天骄强横太多,只需小心防备,消除心中对于宗门的那一丝怨恨,就是一个门派复兴的希望。而之前广场上听闻,这样的事儿,青云宗没两年都会发生。 “从此以后,你们便是我青云宗真正的弟子。” 规定的时间内,只有十人走出,掌门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大殿中,有人将诸人分开,收入门下。 其中有缺胳膊少腿的,却并没有因此而遭受任何鄙视,只是一会时间,十人就被三男一女分配完毕。 “晨哥,一切小心,在这里呆着,我总觉得不安,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磊和谢晨被分配到了名为赤云峰,是青云宗三峰一殿之一,地位崇高。离别时,丁磊心中不安,许是山林中那一次次杀戮依旧在眼前回荡。 “恩,一切小心。”谢晨点了点头,抬头看那群山,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瘸着腿,消失在山间路上。 两人不断潜心修行,谢晨深居简出,少有出行,其中许诺出现了几次,为他送了许多修行的物质。只是一段时间,丁磊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除修行之外,倒是将宗门内的一些消息打探的条条是道。 “许哲,你知道么?赤云峰师兄,深得峰主真传,都传闻是下任宗主的唯一人选,修为强大,听闻只是三年时间,就进入开窍后期,之前厮杀中甚至能够越阶杀人。”丁磊说。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咱们宗门是北部七宗之一,只是这些年已经没落了,被其余六派一直压制,靠着血灵丹,对,就是咱们那天在广场上吞服的那种丹药,才勉力支撑。”丁磊一脸神秘的说。 “晨哥,我……见到许诺了。” “和之前,变了很多,有些不认得了,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身边,就有一种自卑的感觉,似她变成了翱翔的雄鹰,而我,则依旧是那个为了活着不断厮杀的野狗。” “晨哥,最近许诺来找过你们?仔细想想,咱们到这两年了,若是还在石村,想来你们应该已经成亲了。”感慨中,丁磊身上带着一丝追忆。 谢晨愣了一下:“恩,见过,前些日子。” “晨哥,这个是许诺让我带给你的,在刚刚的路上遇到,她说你不在。”丁磊将一方布兜交给谢晨,谢晨打开,便见到其中有几瓶丹药,六七块灵石。他点了点头,将其中一些分给丁磊,丁磊也不客气,接过之后说:“感觉,这些时日咱们都变了许多,现在想想,还是当初那日子过的好。” 记忆,似又产生混乱,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隐隐间,似丁磊,谢晨两人出了一次远门,之后,许诺这个名字便在没有出现在丁磊的口中,而谢晨,似也在有意无意的躲避。 那座山村中走出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本除许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曾在大殿中被选出,逃离了山里中的厮杀,可在几年之中,却是相继的陨落,声不见人,死不见尸。 “晨哥,我昨天见到了许师兄,那人不错,虽比咱们兄弟俩差,可也值得一交,等过几天,我探探底。” “恩,受益匪浅,也得到了许多之前不明白的问题,等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人,真的不错。” “今天你也见到了,人还好吧?” “晨哥,出事儿了,我觉得,我似乎喜欢上她了。”晃着大头,丁磊目光略显躲闪,羞涩。而在他说话之间,杜林清晰的可以见到,在丁磊和许哲相处之中,两人的身边,总是伴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看不清面貌,却依旧能从身体与皮肤上分辨出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似又一个轮回,青云宗内,又有血腥的试炼开启,且相比他们那次更加的残酷,两人并没有出现,整日间躲在府中不出。在丁磊的身上,杜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悲哀,一种,恐惧。 有新人入门,在宗门内混了几年,因性格原因,丁磊和门中诸人大多熟悉,谢晨倒是一直深居简出,其修为在几年之间至少同龄人当中也变得深不可测。 在一次外出返回之后,那已经断去的两根手指再次重生。虽走路依旧瘸着,也足够让人心惊,虽有人明了他一定的了什么异宝,被两兄弟连消带打下,很快就在没有了其他想法。 许诺在没有出现,似两人也都有意无意的避开那个名字,谢晨在一次宗门比拼中,一鸣惊人,除得到必要的奖励外,更可在几天之后与其余几人代表青云宗参与异常试炼,这场试炼并非青云宗一门,而是整个北部七宗。 在归来的路上,许诺似石村村前一般站在那里默默的等候。 “晨哥。” “恩。”谢晨应了一声。 “还好么?”许诺问:“前两年一直都在闭关,也没什么时间来看你。” “恩,知道。” 两人伫立,谢晨笑了一下:“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这修行,就当做是狩猎种田了,放心,我没事儿。倒是你,最近倒是经常听说你的消息,听说掌门真人有意将你收录门下?” “不是掌门真人,是大长老。”许诺脸色不变,只是目光略显复杂,看了眼谢晨,低头说:“前些时日师尊传来命令,让我与他一同前往大长老处……” “谢晨……!” 一声呼喊,悠远而近,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移步走来,只是几步之间便来到他的面前,见许诺之后躬身行礼,退到一旁。 “既然有事儿,我就先回了,以后若是没事儿,可以去我那聊聊天。”有人前来,许诺和谢晨又交代几句后离去,他满口应是,只是走出几步之后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何必啊。” 声音极为轻飘,许诺脚下一顿,明显听在耳中,犹豫了一下轻轻一笑,眼神依旧坚定。 “这就是大头说的那人?你在这一直等候,等得就是她么?”檀儿问。 这些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之后徒然变得黑暗下去,不知多久之后,黑暗中,有两堆篝火升起。 “就是这小子?” “就是他。” “说的那么吓人,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那些公子们究竟在怕什么?” “不清楚,不过,主人们的事儿,咱们这些奴才不好评论,倒是这个小妞,水灵的很啊。” 篝火边,两个壮汉笑容略显古怪,檀儿蜷缩一角,草堆上,许哲躺在地上面色紫青,一动不动,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小妞,想救这小子么?”两人上前,走到檀儿身边。 “想!可你们做不了主。” “知道的还不少,不过,咱们至少可以让他这一段时间少受一些苦,庄先生的毒,你应该清楚,他想要死都难。” “恩。”檀儿脸色变了变。 “不要反抗啊。” “嗤啦!” 一缕轻纱落入了火中,在舞动之间化为了灰烬。 “玛德。死人么?不会叫几声?”有一男人怒骂。 “叫什么?”声音带着厌恶,却又不敢不回。 “你说呢?” “求你们……放过少爷!” “就这?之前怎么和你说的?莫不是真以为咱们兄弟不敢下手?” “求你们……”眼中,有泪水滴落,抽泣之间她双眼孔洞,带着愤怒,带着委屈,带着惊慌和恐惧:“求你们……求你们……抄……我。” …… ‘哗啦啦’ 山洞中仅剩下了檀儿和许哲,山洞深处,有一条地下小河,这些时日每逢有时间,她便会来到那河边一直洗涮,似身上有什么肮脏一般,始终无法清洗。她面上痛苦,委屈,无助而又茫然,可自水中离去之后,那一切表情都变得消失,脸上一如往常,满是笑意。 “少爷,你醒了。” 山洞中,许哲略显茫然,身子动了几下,没有丝毫的力气:“废了?也好,免得那些人日夜惦记我。” 檀儿向他讲述了他昏迷之后的经历,细致,没有一点错漏,经得起推敲,他点了点头,不断庆幸。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哲的面色依旧苍白,不见丝毫好转,檀儿一直如往常一般,围在他身边,每天伺候他衣食起居,似青云宗内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便是每到晚间她都会孤身一人进入洞府深处,之后便有又哗哗的水声流出。 这一天,丁磊来了。 三人交谈半天,有说有笑。 丁磊并未惊诧与许哲遭遇,更没有说出什么报仇的豪言壮语;对于身上伤势,许哲坦然的面对,情绪上,似没有丝毫影响;檀儿时不时的插几句嘴,闹的丁磊下不来台,倒是仿佛回到了青云宗时的模样。 “我去找些吃的,大头,你在这陪陪少爷。”檀儿说。 “还是我去吧,这些天一直在忙,你也歇歇。”丁磊说。 “你们一起去吧,我自己在这就好。”许哲说。 “不行。”檀儿眉毛一立:“大头,你不听话?” “听话,听话。”丁磊晃着大脑袋说。 和丁磊交代了一番近些天总结出的规律,檀儿走出山洞。 “踏踏踏。” 脚步声远处,山洞中有些沉静,若是仔细分辨,甚至能清晰察觉两人喘息声,丁磊略显绵长,许哲略显急促。 “怎么不让我去?”丁磊问,语气中已经不善,没有了往日的尊敬。 “你知道,还问什么?”许哲笑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你是装的?!”丁磊面色一变,眼中有了一丝煞气,身子向前一压,手掌抓住了许哲衣领。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见得就是真的。”许哲目光悲哀,拍了拍他的手臂:“记住,要用心去看,这世间有太多的虚假,肮脏的内心外披着一张友善的面皮,你所见的一切,并不见得就是真的,用心看,不要相信直觉,那种东西,太过缥缈了。” “我看你娘个爪!”丁磊目光猩红,牙齿紧咬,拳头几次举起,依旧没能落下,冷哼一声,将他扔到了地上。 …… “大头,其实欺负你挺有意思的,真想就这样欺负你一辈子。” 清风朗月,一堆篝火在身后点燃,身边没有了蚊虫的喧嚣,一片静谧中,看漫天的星光。 “那就欺负我一辈子吧,离开村子之前,我就给自己算过一命,你就是我未来的媳妇,能声一堆的娃,一年一个,知道咱们都不行了。”丁磊憨憨的笑了一下说。 “当我是猪么?”檀儿噗的一声笑出声音:“真的,没骗你,在宗门时,我真的想过那样的生活,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可以按照心情,随意的摆放,不受任何人的干扰。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自己的屋子,愿望,也一直没有达成,原本想着是有机会的。” “小时候,少爷几次救过我的命,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少爷拉着我围在火炉旁一边哭,一边烤火的场景,可惜,回不去了。” “我性子很慢,总是慢吞吞的,更不似表现出来的这般泼辣,小时候害怕少爷不要我了,总是喜欢跟在少爷的身后。” “后来,终于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地方……”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丁大头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丁磊笑了一下,极力掩饰目光中的那一丝悲凉。 “就今天说。” “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檀儿笑了一下:“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少爷也和我说过那样的话,不过都被我拒绝了。现在想想,有些后悔,还不如当初应了下来,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模样。” 丁磊听着心中难受,面目上虽做出一副往日间嬉笑模样,心间那一丝悲凉,愁绪,却在瞬间蔓延全身。 “大头,若是还有以后,忘了我吧,也不要来找我。”她转身轻笑一下,在丁磊脸上轻轻一吻,笑容间带着无限的迷茫和苦楚,看的人心痛。 “说什么以后,我的以后就是你,别说那些话。”丁磊身子一动,想要将檀儿拥入怀中,檀儿轻轻一下便轻易挣脱:“傻子。” “大头傻子。” “我丢了,想去看看自己,走之后千万不要再来找我。” 眼角已有泪滴跌落,转身之间,她的身影消失在丁磊的眼前,丁磊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渐渐的,便是身子都不再受到控制。 山洞中,许哲见檀儿远去,叹息了一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迈步离去。 丁磊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和檀儿共同生活在一起,生了很多的孩子,那一丝愁绪和痛苦并没有在梦中出现,可渐渐的,不知怎么了,梦中那间茅屋边经常会有财狼猛兽出现,看着他和孩子们的目光,满是贪婪。 “大头,大头……” “大头,该醒了。” 耳边似有声音缭绕,丁磊猛地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然大亮,距离身边不远处,确实有几匹野狼徘徊。 “檀儿……” “不该如此啊。” 他轻喃一声,晃动了一下身子骨,昨夜的那一丝无法抑制的疲惫已然退去,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一切缘由。定是昨夜檀儿趁他不备,使用了一些手段,一些能让修士陷入昏睡的药物虽然稀少,可对于许哲,对于檀儿来说想要得到并不困难,至少似自己一般,只要有心,也能够得到一些。 “姓许的!” 山洞中,没有见到许哲身影,檀儿没有一点踪迹,想到昨夜间她说过的话,丁磊高喊一声,疯了似得外出寻找。 他手指掐诀,压脐下至口鼻之间,轻轻一挑后幻做拳头,在左胸一锤,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口中念咒,手指掐诀,双肩头顶,立时有三盏灯火浮现。 “魂灯!” 灯火略显幽冷,指肚大小的橘色火光中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白,三魂坐于烛中,七魄烙印于灯盏。在魂灯出现间,在丁磊体内,有无数热浪上涌,脏腑,经脉,穴位,筋骨,血肉中似燃烧了一般,无数如厉鬼一般的神明快速在周身显现。 “三魂,七魄,现!” 丁磊双目殷红,低吼一声,周边三尺之内‘嗤’的一下被无数神明占据,三魂统阳神于身左,七魄统阴神于右,肉身居中。他双臂平伸,三魂七魄聚于手掌,在眼前轻轻一抹,身前立时有一道轻微的丝线浮现。 “走又能走到哪里?有你就是家,有我,你就不会孤单。” 那一缕丝线被引入头顶魂灯,丁磊闭目片刻之后,大步向前。 一天。 两天。 檀儿的身影依旧没能出现。 三天。 五天。 眼前那些丝线变得错乱起来,似檀儿想到了他的手段,故意留下许多错误的气息。 又忙碌追逐了几天,终于在一片峭壁上,感受到了她消失的气息。 “这里?” “我不允许,你又怎么会死!?” 丁磊纵身一跃,跳入峭壁,可是……苦寻一月,除了见到一丝她身披的轻纱之外,毫无线索。 “没了。” “真的没了。” 这些天间,他一直双目猩红,奔走间,身上衣衫变得肮脏无比,一脸胡茬长了许多,脸色憔悴。 “都该死,你们……都要死!” 心中悲凉,身上渐渐有煞气笼罩,直到又是半月之后,最后看了一眼这山谷之后,丁磊转身毅然离去。 “踏踏踏。” 此去东北五千里,青云宗……三日抵达。 “师兄,掌门有令,若无掌门令牌,近些时日不准进出。” 宗门前,有弟子阻拦,丁磊依旧向前,抬头间猩红的双眼让那人心中一颤:“滚!” 那人还要阻拦,他双手握拳,向前一挥。‘砰’的一下,那人被震出了两丈多远,嘴角处有鲜血溢出。 丁磊踏的一下进入青云宗,化作一道流光消失门前,那人倒地,身边有几人上前搀扶。 “砰!” 青云殿前,大门一声巨响后化为木屑飞落,丁磊手持一柄七尺长刀,迈步而入。 大殿中,有三个老者低声交谈,坐在正中,有一老者须发花白,身穿青色道袍,胸前有青松锦绣,头上一根玉簪挽住白发,虽年纪苍老,身子却是异常健壮,老态龙钟,面色红润,是青云宗掌教。他左侧,有一老者身子略显枯瘦,穿白色道袍,身上没有丝毫褶皱,头戴玉冠,不苟言笑,眉宇间带着一丝狠厉,是青云宗刑罚殿主。右侧,有身子痴肥,穿黑色道袍老者,不修边幅,道袍上尽是泥污,发丝散乱随意被挽在脑后,面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丁磊进入,青云宗掌教面色一变,刑罚殿主眉毛挑了挑,似不敢置信有人在自己面前挑衅青云宗的规矩,至于那肥胖老者,只是叹息一声后便地下了头,竟不敢去看丁磊。 “丁磊!你要造反?!”青云宗掌门历喝,大殿外,有十几修士面带恐慌将他围拢。 “掌门真人,殿主,丁磊疯了。从大门到这里,他一言不发,打伤了数十师兄。”有人对掌门,殿主行礼,指着丁磊赶忙控诉:“他不知从哪修了一身古怪的本事,强横的很,有师兄硬生生的被他震散了神明,便是魂灯都变得虚幻,不稳固了。” 两人面色沉重看向丁磊,丁磊对一切视而不见,看向那略胖的老者:“师尊!”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凉,一丝的痛心,那老者嘴巴微微努了努,还是没能抬头。 “师尊!” 丁磊又喊了一声,那老者依旧未动。 “师尊!!” 再次低吼一声,那老者叹息一声,终究没能起身。 “丁磊,你要……叛宗么?!” 许是几次打断,丁磊都并未回复,掌教面色有些难看,低吼一声,手掌一挥,有十几人三灯显露,将他压制正中。 “哈哈……”他大笑一声:“宗门无情,叛了……又能如何?!” 声音落下,他手中长刀一扫,刀刃处有一阵符文闪烁,化作白光,‘嗤’的一下将身前几个阻挡的人劈成了两半。 “你们说的那些宗门前程,阴谋诡计与我无关,可……许师兄这些年对宗门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背叛!” 说话之间,丁磊一身气势攀升,只是一会功夫,便让人新生惧意,似眼前之人已经化作了日光,不可直视。身外,有一层层气丝飘荡,游动之间,掀起阵阵罡风,那些具是肉身神明所化,已然出窍。有宗门弟子修为地下,渐觉身子不支,双腿抖动间有神明近前,身子‘噗’的一下跌倒,再也无法起身。 “宗门的事儿,岂容你指手画脚?好大的胆子,敢质疑掌教师兄。再说,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们暗算了许哲。” 殿主身子一摆,目露冷光,手指掐动间,一步迈出。再出现时已经在丁磊身边,他手掌化拳,一拳挥出,那拳面上带着丝丝黑色电芒,是煞气所化,伤肉身神明,可断了魂灯生机。 “杀人灭口?”丁磊嗤笑一声,手臂一档,砰的一下撞到了一起,他脚下前蹿了几步之后,一转身间,手中大刀抡圆了,瞬间斩落:“杀人灭口?容不得他人质疑反驳?你又有什么能力,杀了我!” “嗤” 刀光清冷,有破空声响,殿主刚要侧身躲避,丁磊手指掐动,指尖处有一道紫色烟丝浮现,他轻轻一弹,那烟丝融入长刀之中,唰的一下杀机大盛,有冷光穿梭,殿主面色一变,只觉得神魂失去了对肉身和周边的掌控。 “大胆,你敢杀我?”他掐诀念咒,毫无用处,面色一变对掌门大喊:“师兄……” “你敢杀人!”掌门面色森寒,声音冷冽,一步踏出间,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丁磊身前,右手成爪,向他脖子抓去。 “既然是叛宗,又有什么是不敢的?!杀了也就杀了,哪有那么多的啰嗦。” 他大头一晃,身子向一侧躲避一步,大刀‘唰’的一下落下,殿主肉身坚固,早已是刀枪不入,可只是一道,身首异处。 “噗!” 鲜血喷溅,殿主横死当场。 “咔!” 掌门一爪下,丁磊勉强避过了脖颈,可肩膀上依旧被他捏了哥筋骨碎裂,血肉模糊。 “你……” 那痴肥老者终于起身,手指抖动的指着丁磊:“逆徒啊,逆徒……你怎么敢,怎么敢啊!” “别废话。”掌门面色一冷:“没想到你倒是让我们都打了眼,这一身修为,在宗门内也是拍的上数的,这些年的隐忍,若不是今日,恐怕还要继续下去吧?今日若是不能把你留在这,我青云宗还有什么脸面在北荒生存?!杀!” “大话,谁不会说?今天我就要在你们这宗门杀他个三进三出,我倒要看看,究竟有谁能够拦得住我?!”丁磊笑了一下,笑容阴森无比,嘴巴轻动几下,手掌中立时有丹药浮现,吞服只有,肩膀上的伤痕肉眼看见的快速愈合,只是眨眼恢复如初。 他面色略显苍白,眼中疯狂之意不减,指着那老者大笑了一声:“老东西,真特么的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这些年间若不是晨哥百般阻拦,又有檀儿再次牵挂,就凭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事儿,老子早就把你们杀个鸡犬不留了。之前还没想到,一直以为你是什么好人,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里的一切,也有你功劳,该死,你他么的比他们还该死,今天老子倒想看看,这青云宗还有谁能留下我。” “嗤。” 自他身上,无数神明瞬间涌出,百道,千道,万道,无数丝线悬浮身边,各自显露原本模样,千奇百怪。 “咔。” 眼前的画面在神明浮现时突兀破碎,杜林一怔:“这丁磊,什么修为?” 不同于之前,眼前所见,明显是无法承载神明而破碎,一时间倒是让他有些心奇。 “神通?” 他心中不解,一片混沌中,偶尔有喊杀声传出,直到许久之后,画面再次清晰时,他已经出现在青云宗之外,模样狼狈,一身伤痕,气息略显混乱。对面,许诺身穿一身淡青色道袍拦住了去路。 “许诺,你要拦我?”丁磊问。 “回去吧,宗门里的事儿,我会为你解说。”许诺说。 “你?” “哈哈……”丁磊狂笑,模样说不出的疯癫:“你以为你是谁?或者说连你都认为我有错?这些年他们的作为,你一点都不清楚?” 许诺摇了摇头。 “助纣为虐!若不是当初晨哥阻拦,两年前我便会斩了你!”长刀一挑,丁磊心中猛跳,隐隐中察觉有危机正在来临:“再不让开,别怪我不讲当年的情面。” 说话间,长刀劈落,‘嗤’的一声轻响中斩断许诺几根发丝。许诺身子一错,丁磊从他身前直接穿过,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 …… “死!” “死!” “死!” “都死吧!都死吧!” 丁磊身边,有四位老者封住了虚空,联手之间,已经结成阵法,让他无法逃避。挤压中,丁磊身子愈发虚弱,当肉身周边神明一个个不支返回肉身之后,他目中疯狂,再不挣扎,反而身子一震,任凭一道道符文打在身上。 “砰!” 挤压下,丹田中有内力汹涌,他毫不控制,两者碰撞下,轰鸣声中瞬间将他的身子炸的粉碎。 “不好……他在……自爆。” 一个老者惊呼一声,想要后退时却也来不及了,一道泯灭的气息自丁磊身上发出,扩散,眨眼将四人吞没。 “咔。” 画面碎裂时,杜林的神识再次陷入眩晕,所在空间猛地剧烈颤抖几下后哗啦啦的破碎,而在破碎之中,有一道巨大的吸力传来,将他肉身吞噬。 第一百二十六章 鬼神拦路,黄泉 “嗤。” 世界崩坏,魂魄碎裂,杜林的身子肉眼可见变得透明起来。皮膜,血肉,筋骨,脏腑,相继消去,最终再次只剩下了那一道明黄色气丝,包裹这神识,在那旋涡中回荡。 “丁磊,谢晨……莫非这青云宗在此次过后彻底没落下去了?” 薛文姬,姜云说述,显然与青云子与地皇交谈中有极大出入,让他不得不怀疑当初青云子遭逢的大变。可联系总总后,依然觉得不可能。 虽从未见过真正神通大术,可丁磊所展现能力,很难让人信服仅凭他一人可以毁灭一切传承了无数年的宗派。 沉思间,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一片黑暗之中,他再次恢复了神识的掌控。 黑蒙蒙的,不带有一丝生气。 这片世界死寂冰冷,没有一点点声响,有黝黑雾气笼罩,混合着点点浑黄,飘荡在天上,地下不断有清冷光芒闪烁,看上去略显诡异,恐怖。 距离他不远处,有一道城墙,上天,入地。颜色黑黄,略显驳杂,其上似有刀削斧劈痕迹,只是在岁月侵蚀中变得有些模糊。每十丈距离,便有一道石阶浮现,曲折之间直通城墙烽台,只是上面已经见不到巡视的人员。在城墙下,西南方,距离他不远处,有九道巨大城门,三丈见方,每道门户间有两扇大门,其上浑黄缭绕,已有门钉脱落。 “鬼门?” 杜林心中一震,门钉上有符文缭绕,模样独特,似有鬼脸不断变换,与之前进入鬼门时所见到的那些完全相同。 “这里难道是鬼门后的世界?可是……阴司地府,生魂止步,我现在明明还活着。” 左右看了看,不见一个魂魄浮现,驻足许久,鬼门中没见到丝毫波澜,杜林走到中间一座门户边,刚一靠近,便觉得上面有一股巨大阴煞的气息涌来,似够荡平人的神识,那丝明黄色气丝猛的跳动几下之后,那种奇异的感觉才消去。 大门上,除鬼脸不断跳动,转换,浑黄色气丝似烟雾一般扩散笼罩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反倒是他刚要迈步向前,走进门洞之间时,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敢,似他只要踏出一步,便可能回立即陨落此处,身死道消。 “鬼门是阴司鬼府门户所在,往生转世重地,这些年从未听闻有魂魄能够逃离,若这里真是鬼门,想必这儿一定有我没办法抗衡的手段。虽不知道怎么会沦落这里,不过既然来了,倒是可以探查一番。” 深深看了眼鬼门所在,在每道门户间都仔细探查了一番,没有更多的发现。九道门户,无论大小,高低,门板的颜色形状,门钉的数量,脱落的位置都完全相同,甚至便是那些浮现的浑黄雾气都在同时变换,门中气息更是完全一样,没有一点偏差。 “不对,这里有些古怪。” 石阶前,已经飘出的身子瞬间止住。通往城墙的道路上,每一道阶梯上都有浓密的黑烟升起,片刻中融为一体,而城墙上更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升起,阻隔了雾气溢出。在第一道阶梯之间,那石阶所化作黑雾翻滚间凝实,与城墙融合,只是一会时间,浑然一体,似从来没有阶梯出现过一般。 一阶。 两阶。 三阶。 ‘咔咔’声中,整面墙壁快速融合,眨眼间再无阶梯,其上刀斧痕迹中又血丝溢散,带着冷冽杀气,阴森,冰寒。 “鬼打墙!” “一直听闻,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第一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民间传闻,有人夜路迷途,无法走出重复的世界,是因身上阳气虚弱,或夜路中有人呼唤,猛然回身间吹散了肩上一盏魂灯,致使邪秽入体,侵犯肉身,被困在一个重复的世界中无法走脱。 若想要逃离,需静心盘坐,面朝东方,摒除杂念,对身边心间一切置之不理,念清心驭神咒三十三通,后口诵三声太上无极混元宫主,再念三魂七魄神名讳,呼唤失魂,重燃魂灯,以此摒除鬼神拦路;或驻留原地,清心凝神,对眼前一切妖魔鬼怪视而不见,摒弃心中总总无由来情欲,或贪念,或惊惧,或恐慌,或情欲,或生离,或死别……待得天明之后,鬼神被霞光驱逐,神魂归体,魂灯自燃,鬼神拦路破除。 若不然,遇鬼打墙后,慌张惊恐中宜迷失自我,给邪秽鬼神可乘之机,或活活累死与奔走之间,或被身边惊恐吓至错乱,或在生死离别间愁断了情绪,或侥幸逃离,身神受损,元气大伤。 鬼打墙,鬼神拦路,因种种不可言明原因而成,情况各异,结果不同,可无论听闻多少,这还是杜林第一次亲眼见闻,且是在这一片不可明言的地方。 “鬼神拦路?也不知道今日总总,是否早就已经遁入了幻境中,否者又怎么会陷入鬼府之中?” 他后退两步,不在靠近,便见城墙上有无数黑烟升腾,似厉鬼千军万马,嘶鸣前行,‘轰隆隆’声响中整齐异常,片刻平息之后,那城墙再次恢复原样,又过了一会时间,那些石阶变换了位置再次浮现,无论数量,高低,竟与之前完全相同,而那九道大门,在迷雾笼罩间轰隆隆关闭,片刻之后再度开启,一如之前模样,毫无差别,便是位置,都不曾移动分毫。 “城门,不曾移动!莫非离去的希望便是这城门?” 一切,都显得诡异,相比下,只有城门还显得有些正常,虽依旧恐怖,相比城墙却也好了许多。 “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蛮族祭祀,祭炼的是我的血肉生机,魂魄神明,若是晚了,恐怕即便返回,也只是孤零零的一道残魂了。” 左右再次观看一番,杜林摇了摇牙,向前探索。希望还有,他至于冒险踏出城门,不说其中凶吉,便是踏出鬼门之后具体如何返回阳间肉身,就足以让他感到迷茫。 沿路向前,雾气升腾间显得阴森无比,尤其那些黑黄色的雾,在地下不知何物不算闪动间,显得诡异。四周静悄悄的,似只有他不断的奔走才能消除掉心中的那种诡异的感觉。雾气似不断涌入神识,腐蚀灵智,哪怕有明黄色气阻挡,也让他渐渐觉得自己本就应该在此,在理就是自己的家,不应该离去。 “不对!这是鬼门!是阴司!” “我要回去,要……活着。” 心中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可残存的灵智变得愈发模糊,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只记得自己是杜林,要,活下去。 “呜呜……” 烟雾翻滚,明黄色气丝中都沾染了一丝浑黄的水汽,就在他神志即将彻底覆灭时,脚下向前一错,身边那浓密的黑烟消去,一片清明,似有无形的光罩支撑起一片清净的空间,神识中已经变得稠密的浑黄水汽似遇到克星一般,快速逃遁,只是刚一离开明黄色气丝,立时碎裂,化作点点浑黄雨滴坠落。 模糊中,他身子似雨滴一般从空中跌落,脚下有一个十步方圆的土坑,足有三丈多深,四周晶莹似玉,如琉璃一般。 坑洞底部正中,有一汪拳头大小的水眼正在翻涌,水色草青,只是那些泉水刚一涌出,便瞬间消失,化作点点青光,片刻之后再不存在。 “砰。” 杜林跌落坑底,明黄色气丝抽动几下,便有草青色光斑涌入,足足一炷香时间,明黄色气丝吞噬大量光斑,便是无形的屏障都缩小了一丝,才止住了吞噬。 “果然,似我猜测的那样,这里就是阴司鬼府。” 随着草青色光斑依附,脑海中渐渐多了许多之前从未有过的记忆,杜林稍一整理,就明白了此时所初位置。 阴司五岳,酆都鬼府。 “黄泉。” “解释得通了。” “阴司之中,有九道黄泉,是世间最污秽的泉水,传闻在五岳之下,鬼门关后,联通鬼门,彼岸。 九道泉水各有千秋,对应人之情欲,人死之后,七情六欲随命魂,七魄埋在阴宅,待七魄消散之后,逐渐下沉。 天魂归天宫,地魂归地府,命魂归坟茔牌位,七魄不似三魂,在消散之后,所附一切情欲深埋地下,会化作九泉泉水翻涌而出。交汇之后,形成奈河,惩戒所有无法投胎的亡魂。” “奈河,是奈河,也是奈何。” 杜林双眼明亮,在泉涌边徘徊观察,九泉是世间最为污浊的泉水,也解释清了为何这一路见到了那么多浑黄色的水汽。无论是阴司令牌,或是蛇岛上的地狱之门,或是刚刚,一切的一切,似都与这黄泉有着无数牵连。 他略想一会,心中大致有了猜测,阴司令牌出自地狱,有奈河气息实属正常,地狱之门是佛门轮回之地,都主残魂转世轮回,有相同气息,倒也说的通。 “可惜了,终究只是一缕意识,无法吸收太多,若是肉身在此,在这黄泉中修行之后,不知道七魄会凝练到什么一种地步。”杜林喃喃。 九泉是世间最污浊的水汽,是七情六欲所化,也是世间一切神魂克星,可对于肉身,却是一方滋补良药,吞纳之后可使七魄迅速成长,幻化成真正的神明,甚至七魄出窍之后,可遁行千里,杀人无形,这一切皆是《地皇文》记述,他初看时还在感叹,却没到今日真的见到了。 虽心中遗憾,杜林却也清楚阴司鬼门并非肉身能够前来,生魂止步并非夸张,《地皇文》内便详细的记述了一切,即便是当年地皇修为通天,被人供为先祖,在未成皇之前,想要求得一滴泉水也毫无办法,几次前往都是负伤而归,最终还是地皇师尊出面,才求得两滴。 也正因那两滴泉水,才成就了他地皇皇位。 “也不知地皇那神秘的师尊是谁?阳间二宫,阴司六殿。书中几次提到宫主,却不知是哪一个宫。” 杜林晃了晃头,将一切放下,驱动明黄色气丝,幻化出了命魂模样,盘坐在泉水正中,可过了好一会的时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再次将自己变换成其余二魂,七魄模样,可正如之前那样,依旧如常,没有一丝变化。 “可惜了,空入了宝山啊。” 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记下一切,也不觉得失落,只要离去了,便有希望,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即便是短时间无法前来,待修为大成之后,也定然可以进入。 “就是不知道这泉水能坚持多少年。” 黄泉之水本应无边无际,可这巨大的深坑告诉杜林,这泉水本应填满了这里后溢散而出,与其他泉水交汇,形成奈河,可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本应该无尽的黄泉枯竭,成为了一汪泉眼。 “难道阴司出现的纰漏?毁灭?活着破碎?”联系那无尽的雾气,他脑中突然有一个念头升起,只是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快速遣散。 “阴司怎么会破碎!转世重生的地方,若是真的破碎了,那些魂魄……” 将那些驳杂的念头在脑海中驱除,杜林在泉水边盘坐许久,黑黄色的雾气中那种能够泯灭心智神识的力量实在让他有些恐惧,本想让明黄色气丝再多吞噬一切泉中涌出的青气,可那明黄色气丝毫不动弹。 在水坑边有仔细观察了许久,无论泉水或是坑壁,都没有任何能够离去的线索,杜林不得不起身,一跃离去。 “噗。” 再次涌入黑黄雾气中时,似穿透了一层屏障,烟气笼罩下,那黄泉在神识中快速消失,四周雾气不似之前一样汹涌上前,影响灵智,而是在一边不断漂浮,汹涌。 虽是灵魂状态,可杜林依旧清晰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仔细探查一番才发现,在那明黄气丝上,正有一道道草青色的光斑闪烁,在闪烁之间,那些光斑不断变小,有一丝丝青色丝线融入了明黄色气丝之中。明黄色气丝似壮大了一分,那草青色依附在明黄色气丝表面,在没有消散的趋势。 “没有消散?若是这样,这些雾气岂不是对我在没有作用?” 杜林双眼闪烁,短时间既然找不到离去的方法,不如将那些黄泉分别探索一发?也许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泉九道,彼岸花开 “果然,九道黄泉已经全部枯竭。” 自第一道黄泉走出后,约三四个时辰时间,杜林转了一圈,最终在西南方找到了第二眼泉水,泉水翻涌,有拳头大小,与之前所见一样,已经枯竭。 按两道泉眼呈直线向前,很快的,第三眼,第四眼,第五眼,直到……第九眼。 九道泉眼尽皆枯竭,且越是向前,涌出的泉水就变得愈加稀少,前七泉颜色与七魄神完全相同,只是到了第八道后,发生了变化。 第八眼黄泉,仅有指肚大小,水色浑黄,其中似有冤魂缠绕,隐隐间有嘶吼声传出,在前七道黄泉中吞足了黄泉之水的明黄色光丝到了第八道后,不但没有流露出之前的那一丝向往,翻身有一丝惧怕传来,止步不前。 杜林强忍着那种心间的悸动,向前走了几步,待到了那黄泉坑底,距离泉眼一丈左右后,肉身中突兀有一种生死危机袭来,似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观察他一般,阴森无比,便是他虚幻的身子都轻轻抖动了几下。 在泉水边驻足许久,那种让人心悸的感觉一直旋绕心间,且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阴森,直到离去之后,在浓雾中,被人注视的感觉都不曾消去,直到当他靠近第九眼黄泉时,才完全消退。 第九眼泉水枯竭的更加严重,似豆粒大小的泉眼中,有透明泉水不断涌出,哗啦啦的声响中泛起雾气,缭绕之间升起。杜林刚一接近,便感觉身子颤抖,自那明黄色气丝中,发出一阵欣喜的意味,接近中也没有出现之前那种让人心慌的气息。 他快速接近,待到贴近泉眼是,却见到泉水涌起间,有烛光一般的火焰升起,笼罩在泉水四周,无数雾气在火焰跳动中被练成了薄雾,飘飘升起。杜林刚一贴近,便立即赶到一种巨大的炙热敢袭来,只是轻轻触碰,脑中明黄色光丝便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一丝。 “这火焰居然能够炼制明黄色光丝?!” 杜林心中一阵,这些天来,自得到《大有三皇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能够伤到明黄色气丝的东西,即便当日在蛇岛山洞中,那血袍少年被称作佛主邪念,都没有办法伤害到明黄色的气丝,或截留,或斩断,或使其转换色彩,或彻底切点与肉身关联。可此时这火,却能够伤害到明黄色气丝,而神识附在了气丝上,若一旦其有失,恐怕真正的会死在这里。 心中衡量一下,杜林向后退了一丝,不在向前,目光在火焰上仔细打量中,明黄色气丝轻轻颤动间,有白雾依附其上,似之前吞噬黄泉水一般,刚一贴近便迅速被吞噬。 雾气,越剧越多,在气丝中慢慢有一条水汽浮现,极为细微,单凭肉眼无法观看,感知中,自那水汽出现,在明黄色气丝中汇聚的七道与七魄神颜色相同的黄泉之水,以一种极为快速的方式融合起来。 白,红,绿,紫,灰,黄,青,相交相噬,转瞬间纠缠一起,五彩缤纷,不过只是片刻时光,待那透明水汽又壮大了一分之后,那些吞噬,纠缠,立时的消去。 明黄色气丝上,无色水汽与明黄色气丝间,又有浑黄色悄然出现,一时间,有十总色彩交相辉映。 “能够融合其余七泉?这第九泉的作用是融合?或是吞噬?” “可惜,第八泉给我的感觉太过危险,且明黄色气丝也始终无法吞噬,否者,若是九泉融合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些色彩融合之后,我能清晰感受到神识的变化,愈加强大,也不在有那种阴冷的感觉,感知范围相比之前足足扩大一倍有余,可察觉身边一里内风吹草动,可惜,这里片死寂。 神识强大许多,一些之前并不懂得的道理,也都瞬间明悟,若真是记述的一般,这九泉与七情六欲有关,融合之后,不知道七魄神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这可是当年地皇都一心想要得到的宝物。 可惜,我此时肉身不在,否则倒是可以好好的尝试一下。” 杜林心中念叨了一下,很快便压制住继续探查下去的欲望,任何的事儿,都有个轻重缓急,虽不明白为什么,可脑中似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有前方,才有逃出去的希望,时间……不多了。 将一切放下,再看眼前烛火,内部有拳头大小的湛蓝色光芒,在蓝光之外,似水滴一般,有橘红火光跳跃,跳跃间,给人一种祥和而又心安的感觉,不知是那火光中本就具有那般力量,或是只是杜林神魂状态下的一种感受。 在距离泉眼约一寸外,那火光形成了似灯罩一般的存在,泉水翻滚间,在触碰火光之后,‘哗啦啦’化作雾气。似那火光一样,在雾气中似都带着祥和的气息,他的手在火光上轻轻遮挡,便立时感到兴平气和,甚至便是对离去的那一丝迷茫和焦躁都平复下去。 “是错觉?” “这火怎么给我一种魂火的感觉?” 魂火,灵魂之火,也是魂灯中点燃的火光,是人一身精气神的幻化,虽并未凝聚魂灯,够了灯盏,可这些天间与姜云交谈中了解许多关于魂灯的消息。不久前又似亲身经历一般,眼见着丁磊成长,凝聚魂灯立于天地,也算了解透彻,不知怎么的,在这火光上始终感觉到了那种魂火气息。 只是他不敢相信,也觉得自己想的多了。魂灯是人身之火,从未听说有人能在身外引燃,且此处是阴司鬼府,有六殿殿主掌控,是比三皇更加强横的存在,若真有人在黄泉中盗取气机,没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查看了片刻,没有什么收获,时间紧张,杜林也不敢太过耽搁,似之前一样,将此处记在心间,若真的有朝一日肉身前来,倒是需要详尽的研究一番。 向前,又走了一段时间,雾气渐渐稀薄起来,脚下隐约可见有九道干涸的河床,在不远处汇聚,从右到左,不断递减,似九道黄泉的水流一般,其中似有什么特别的妙处,杜林也并未在意。 又走了一会,终于,那雾气退去,眼前一片开阔,可见隆起的山峰,山脊,低洼的洞穴,山谷。可惜,光秃秃的,不见一丝绿色,只是重复的黑,重复的空荡。站在远处观看,不知是受到了此处干扰还是什么,心中始终有悲呛的感觉,无法抑制。 “原来,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只是这里似发生了什么意外?” 那片雾气中,神识始终被压制的厉害,无法探查,只见九道黄泉枯萎,心中还有些意外,可此时,走出之后,所见所闻,与记述中的鬼府似有着巨大的差别,让杜林不得不多想。 空荡荡的。 没有往生的魂魄,没有传闻中镇压魂魄的鬼兵鬼将,更见不到引渡的阴差,站立了许久,似这片世界中只剩下了自己一般。他甚至放出了神识探查四周,足足一里范围内,甚至一道魂魄光斑都没有见到。 “即便是我当日命魂出窍间,都能见到阴间有无数魂魄旋绕,数不胜数,真到了这阴司,反而变得清净起来?这阴司,已经太平到了这种程度?海清河晏?还是说这就是……灯下黑?!” 向前数里,终不见任何魂魄,光秃秃的山,带着腐朽气息的天地,是这世间唯一的色彩。这片天地似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重复的厉害,唯一不同的是那九道黄泉汇聚而成的奈河在群山之间蜿蜒,虽已经枯萎,可那河床的痕迹依旧纯在,成了重复天地中唯一的不同。 沿着河床向前,又是两个时辰后,眼前终于有了一丝不同,有了一丝色彩。 一片……火红! 在重复的黑色中,一片火红耀眼无比,杜林心中一亮,将心中防备提升极点,迅速向前。 一片花海,在阴司间绽放,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奈河两侧,有无尽花朵,连城了一片海。一片红色的,死后的……海。 那些花朵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火红无比,光秃秃的枝干足有手臂粗细,五尺高低,紧紧拥抱成了一片。 “千年花开,千年花败。” “花叶永不见。” 有太多凄美,祭奠这传闻中的地狱之花,悲凉,而有凄美。 杜林身子向前,当见到那一簇火红色的海后,眼中露出不可置信,迅速靠近。当他亲眼所见那一朵朵花朵之后,目露震惊,疑惑不止,哪怕是神识状态,身子依旧是猛地抖动几下,入这阴司鬼府之后,第一次真正的吃惊起来。 “彼岸花!?” “怎么会有彼岸花的存在?莫非我之前猜测的都是错的?这里并非是阴司鬼府,而是佛门的轮回?否则,怎么会有佛门的彼岸花出现在阴司地府之中?” “不!不对!我一定遗漏了什么。” “阴司鬼府,佛门轮回。阴司鬼府早于轮回地狱,司职转世重生。佛门轮回是佛主成佛之后所建立,讲求渡化时间一切肮脏邪恶,劝人向善,向佛,可主要依旧是让人轮回投胎,往生极乐。” “轮回晚与鬼府,记述间,从未听过阴司鬼府有彼岸花的存在,想法的是,那人蛇岛,那青年曾经诵过佛,而在那佛中,我见到了彼岸花。 彼岸花是佛门轮回的象征,有大佛坠入地狱,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每渡化一个亡魂,便在地狱之中种下了一朵火红色的彼岸花,以此警醒亡魂来世莫要作恶,同时也警醒自己。传闻间,待种满了彼岸花,地狱才能彻底被渡化。” 心中将种种关联仔细思索一边,不论是所见,所闻,还是道听途所,民间流传,相互佐证下,依旧没有找到阴司鬼府中任何变化的描述。反倒是佛门传闻,从未断绝,即便是前唐灭佛,关于彼岸花的描述也一直存在,且不断被赋予了各种情爱,让人痴迷,让人断肠,让人……向往! “这明明就是阴司鬼府,怎么会有彼岸花的存在?莫非,就像那佛主恶念所化的少年讲述的一般,佛主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混蛋?贪天下之功聚于己身?” 记忆与现实产生极大差距,杜林有些胡思乱想,脑海中一时各种纷乱的言语闪过,有些分辨不出具体的真假。 这涉及佛道,涉及了地狱轮回或是阴司鬼府,同样的也涉及到了自己的安慰。 阴司,轮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去面对,他需要迅速决断,而一旦判断错误,恐怕就真的再没有一丝生机,只能死在此处了。 总总记忆快速回荡,关于两者一切在脑中闪过,明黄色气丝有些略微抖动,可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杜林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论记过或者是没有记过,我终究还是相信自己,我有阴司令牌,这种熟悉的感觉做不得假,且当日我曾亲眼所见白煞召唤阴司鬼门,这里,就是阴司地府,与佛门无关。 什么轮回,什么彼岸花,什么佛主,什么渡尽地狱,相比传说,我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更愿意相信这些时日间对于阴司令牌专研中的那一份了解,对阴司鬼府的了解。” 心中有了决断,再不犹豫,杜林快速向前。 脚下,花海无尽,血红色的花似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看的让人发慌。当天地之间只有黑色似,那黑暗中,总是能够让人恐慌。当天地间只剩下红色时,那殷红的颜色,鲜血一般,似能勾出人心中的邪念,恶意,在古怪诡异之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邪意。 重复的花看的多了,便是他的眼中都有了一丝殷红,心中更似有恶魔不断侵扰一般,提醒他一切真实并非杜林猜测那般。 “真的?假的?真真假假谁又能真的分清?” “我坚信此处是阴司鬼府,便有恶魔在我心间提升错误。同样的,若之前我坚信此处是佛门轮回,恐怕这魔音依旧会出现,并提升我一切错误。” “魔音魔念,邪秽鬼神,似之前书中记述的一般,终究只是人心中意念所化,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信,是因我心中依旧犹豫,在对与错,真与假之间不断徘徊,不断的挣扎。” “我不信,是因我心无杂念,我坚信我坚信的信念是对的信念,绝无任何出错的可能。” 杜林闭目向前,对脚下花海事儿不见,口中念叨间,双眼猛然睁开,那一丝殷红,在眼底一闪而逝,再不存在。 “我坚信我坚信的信念是对的信念,我坚信,我选择的道路是对的道路。” 口中念叨着,杜林脚下一顿,身子猛地停止,手掌在眉心之间轻轻一点:“魔念魔音,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奈何桥上,六殿殿主 “嗤。” 十色丝线中,有魔烟滚动,嘶嘶尖叫中逃离,一道意念所化利剑轻轻一挑,那魔气从正中抛开,化作烟雾溃散,尖叫声中,似有无尽幽怨气息。 杜林只觉得身子一轻,灵智通明,心中再无魔音困扰。 沿花海向前许久,一片火红之中终于又了不一样的景色,在奈河一侧,有一道约三尺左右蜿蜒小路,曲折向前,扭曲间虽干涸的河床走动。泥土黝黑,带着阴森气息,人在路上似变得渺小许多,道路两侧彼岸花似一颗颗参天巨树,在根须处有邪恶阴神气息酝酿,呈薄薄雾气笼罩地面一寸上下。而那花中,却有截然相反的气息流露,中正平和,似春风拂面,让人心平气和。 “鬼门黄泉,彼岸花开,这条道路在奈河旁,想来也就是黄泉路了,接下来呢?奈何桥?” 心中想着一切关于阴司鬼府记载,杜林快速前行,走动间,他清晰察觉道路两侧那些盛开的变换花朵始终冲向自己。 “不能耽搁了,需赶快离开这里,无论用什么办法。”天云部落中不知如何,他在这里已经迷失许久,若继续下去,即便是成功逃离了阴司,肉身想来也被那些蛮族祭献。 “那口古泉……” “那口古泉有些古怪,按照弥溜儿讲述,是神族先祖自三千神界带出,有联通黄泉的能力,可我在那水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阴司的气息,且阴司令牌没有一点的异样。自他将那些古怪的药草填入古泉之后,种种诡异虽无法理解,阴司令牌却依旧没有异动,姜云再无消息,也不知道是否如我一般,被困在这阴司之中。 不,不对! 这里还并未确定是真正阴司,也许……这只是一道幻境,一道能够困住本心,困住神识功法的无上幻境,我沉沦于此,一来和阴司令牌有关。二来,相比是因近些时日遭遇有着莫大牵连,无论是白煞召唤的鬼门,或是在蛇岛中所见的地狱之门,以及当时阴眼所见世界,都涉及道路阴司,轮回。” “若真如此,这世界是幻阵构成,就是能够勾动人内心的念想,勾勒出一个让人无法拒接,却又绝对相信的世界,如此一来,那一份牵挂和执念越是强烈,对于身处环境便越是坚信。姜云所遭遇,必然与我不同,可相同的是,他必然也被困在了一片自己的世界中,让人无法拒绝,或者是……不忍心的逃离。” “神族祭祀,讲求将一切贡献与神。既然天云部落将我与姜云当做祭祀神明的礼物,便不可能眼见我二人一直昏迷不醒,否则即便将我们极限,也终究少了神智,并不完美。将肉身,血肉,筋骨,神明,神智,一切的一切祭献,应当才算是真正的祭献,才可能得到他们的先祖,那些可能在三千神界生存先人的垂帘,如此说来,即便是我此时不醒,他们也会想足了办法,将我二人唤醒?”杜林喃喃,此时他尚不清楚天云族老以及拥有了神的力量,否则便不会如此。 “可是……” “那样一来,一旦我二人是在他们召唤中醒来,倒是所处的环境,有些不妙啊。” 神族祭祀,一旦唤醒两人,便表明了他们已经是案板上的肉,在祭奠之中只等先祖降临,享用美食:“还有一个办法。” “我几度苏醒,躲过诸多必死之劫,都因那一道明黄色气丝,虽吞噬了黄泉水变成十色,可若是我主动蹦了他,不知道能不能神识脱离,返回肉身?” 在心中仔细衡量一下后杜林摇了摇头,明黄色气丝出自《大有三皇文》,出自《皇文帝书》,一直护佑这他的神志灵魂,若是贸然崩碎,更大的可能是在气丝碎裂的同时,自己率先承受不住,或神魂失去佑护。 “还是向前看看,有没有离去的方法,若是真如猜测一样,这里只是一片环境,是那蛮族的手段,我也不介意蹦了自己,鱼死网破。在缺少了神智之后,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将我祭献给自己的先祖?! 只是可惜,这里肉身无法前来,否则在这片世界中,倒是可以尝试着去探寻那颗蛮族的种子。” 心中有了决断,脚下再不犹豫,又走了一会时间,转了一个弯,那一片花海在眼前突兀消失,黑色的天地再次在眼前出现。似刀削斧劈一般,一条直线向两侧笔直蔓延,前方是那一片灰蒙蒙的天地,蜿蜒小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似有一动桥梁若隐若现。而在身边左右两侧,是无尽的花海,火红的彼岸花映照的人心中悲凉,身子发寒。 向前一步,回头又看了眼眼前花海,将那一切记在心间,杜林转身向前。 小路曲折,与之前花海不同,蜿蜒中能清晰见到身边奈河,河水已经干涸,河床两侧曾墨绿色,似琉璃一般,略显诡异。在黄泉路上前行一会,杜林想了一下,一个纵身跳进河床之中,左右仔细探查了一番之后,轻轻摇头:“可惜啊,这里已经没有了一丝黄泉气息,否则倒是能再次感悟一般,看这两侧,显然是时间积累下被黄泉水改造而成,传闻这水中曾有无数冤魂起伏,不转世,不投胎,日夜受情欲炼化,永无止境,看来也是真的。” 墨绿色琉璃中,有绝望气息流出,其上更有无数抓痕,虽细微,在神识下却依旧能够观看清晰。 “若一切是虚幻还好,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之前猜测虚幻,是因阴司令牌并没有任何的异动,可同样的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古泉在不觉间勾动阴司令牌,此时眼前所见一切真实。” 真真假假,杜林有些茫然,一切虚假尚还好说,若一切真实……是阴司令牌投影场景,那么阴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泉枯竭,奈何干涸,其中冤魂去了哪里?这里虽是往生之地,可行走间却从没有见过任何的鬼怪,反常。反常的很。 摇了摇头,将一切抛在脑后,杜林再次重返黄泉路,过了片刻之后,那远远看去模糊的桥梁终于在眼前变得清晰。 大桥距离地面越有一丈距离,有不知名的黑色石块垒成,其上看起来并不宽阔,约七寸左右,呈圆拱形,不见阶梯,有黑色分出九条通东,一直向前,看不到终点,远处,被一层浓雾覆盖,似之前在黄泉四周所见烟雾一样,浓密的很。大桥侧,各有十八雕像,皆是身披蟒袍,头戴玉冠,面目庄重,盘膝而坐,姿态或闭目,或睁眼,或掐诀,或念咒。 最前两侧六座,由白玉雕刻,似羊脂一般经营剔透,身上有祥和气息,睁眼之间,虽是死物,可双眼之中却给人一种信任的感觉。 正中两侧六座,似黄金一般,金灿灿的,不知何物雕刻而成,掐诀之中,身上有无尽威压传出,似长久居于高位而形成的气势,惹人注目。 最后六座,颜色漆黑,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亦正亦邪,略显古怪,那漆黑色的身子中,给人一种惊惧的感觉,嘴巴微张间,身前似有异像显露,被一层层雾气笼罩之间,幻做一个个并不认得的文字,显然,正在念动咒语。 雕像背后,各有几个模糊字迹,像极了书中所见的远古文字,虽潦草,却在字迹中有一种摄人的气息,隐隐间有巨大威压,杜林观看一下,无法认知上面文字。神识上前刚要仔细探查,自那雕像上立时有一阵光芒升起,头脑中似被无数钢针穿透一般,剧痛难忍,他脚步猛地后退几步,心中惊惧,十色丝线变得虚弱许多,便是身子,都变得透明了一丝。 “左右各十八雕像,六六相同,对面相同,且这种威压,能力,是阴司殿主?” 杜林心中略显惊恐。 阴司殿主各有三面,为善恶自我,六位殿主主十八殿,少有出现,却不想这奈何桥上居然有六人十八面全部模样。 “模样,气息,倒是和三魂极为相像,莫非这阴司六殿殿主是三魂所化?”眼见六人全部模样,他有些心慌,但很快的却被自己胡乱猜测下的答案逗得一乐:“这世间哪有那等神人?若这六人都是三魂所化,那肉身该死何等的强大?七魄呢?还有肉身十万八千神!一旦合一,岂不是天上地下,有我无敌了?” 桥上有些诡异,三十六座雕像似都在关注那九条道路,自其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更是将奈何桥上上升的这一段距离分成了三段,一段白色,一段黄色,一段,黑色。 “九条路。” “这九条路,想必应该是代表着九种完全不同的人,只是,现在看不出一点的头绪,我应该走哪一条道路?”杜林喃喃。 九条路,颜色相同,大小相同,经肉眼观察,神识探测,除排序之外,没有一点的不同,虽并没有踏入,可他也知道这九条路上一定有特别的意义,这是阴司,并非阳间。 若是红尘中,有人将桥建的如此,走了也就是走了,哪一条路最终都能走到终点,似一个馒头,一碗温酒一样,谁吃都是吃,只要有用就好。 可这里是阴司,阴司鬼府,往生之地,一旦选错,踏入之后,不必猜测,后果觉不似阳间那般简单。 人在桥前观测,探查许久,终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而就在之前,他神识探测六殿殿主雕像之后,四周有威压升起,他的神识刚一外放,便迅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碾压,再不存在。 那威压渐渐围拢,在他身边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屏障,将神识压制在体内,而经明黄色气丝勉强凝练出的肉身,却并没有收到丝毫干扰。也不知是明黄色气丝原因,还是那威压只是针对神识。 “鬼府有十八殿,本应是二九一殿,可偏偏的有六殿殿主,是三九一殿,这里九条道路,显然并非对应的是阴司六殿殿主。” “九是极致?天下九为至尊,只因十不容于天地之间,一旦出现,会被规则镇压,可是,也不对啊,以六殿殿主那等能力,凭借阴司,想要抗衡世界规则并非是不可能呢。都说阴阳五行皆在世间规则之内,可是……阴司五岳,并不受世间规则束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五岳是真正的天地之外。” 杜林喃喃,响起关于五岳记述,不入天地,不走红尘,被六殿殿主轮流掌控,领悟世间规则,又孤立与世界之外,是真正的法外之地。 这法,是天法,是地法,也是人神鬼仙怪的法,可阴司五岳中,一切行为皆不受束缚。 “或者,这九条道路,对应的是那九道黄泉?” “是了,应该是了。” “第一次睁眼,间九道旋涡,记得当时是正中那一道旋涡中有对我的巨大召唤,进入之后,又见到鬼门关下有九道城门,其后间丁磊人生。九道黄泉,九条道路。九……九。” “旋涡,城门,黄泉,道路……若是没有记错,我当日所进的,是九道旋涡中正中那一道,而鬼门同样如此,只有黄泉不同,完整的查看了九道黄泉,这里,是否也要走中间通道?”杜林皱眉“第五,第五道黄泉,是黄色,若如我猜测那般,对于七魄非毒……!” 越想,杜林双眼便是越亮,为稳固心中猜测,他双眼睁开,再次在眼前九条道路之中仔细打量。 “九条道路,九道黄泉,在黄泉中我依仗明黄色气丝得到了机缘,可这里,倒是不好说了。一到九,每一条道路间,都应当有响应的遭遇,或是,相应的情欲。 在观测时,其余黄泉给我的感觉并不恐怖,倒是第八道黄泉,即便是明黄色气丝都不敢靠近,想来其中一定有着未知的风险,若是一旦贸然,恐怕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至于第九道…… 其中蕴含着能够融合的力量,可有些事儿,就是这般,越是美味,往往代表着风险越大。且我不清楚在奈何桥上哪是一,哪是九,还是中间最为稳妥。” 心中肯定之后,杜林再不犹豫,仔细再次确定了一下中间道路,目光在石像上深深看了一眼后,一步迈进。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杜江出北关 “赢了!” 北关中,有喧嚣震天,两月相争,北国铁骑终于在弃下无数尸体之后灰溜溜退去。眼见着一道巨大的烟尘滚滚而去,城墙上,城墙下,不断欢呼,雀跃,可很快的,那欢呼声便停歇下去,寂静片刻后,变成了哀嚎。 “太惨了!” “死了太多的弟兄。” “张扬,哪怕在坚持一天,你也能见到今日的成功啊。” 城墙斑驳,带着血火痕迹,有无数尸体残缺,又被冰寒冷冻,在血水中如木石一般,与城墙连城了一片。 “此战,全仗诸位将领浴血厮杀,我定当将这些时日见闻一一与父皇讲述,大赵平和,北关安慰,自此之后,便全都仰仗诸位了。这些时日我会一直留在北关,若有什么需要,诸位只管明言,我定当牢记在心。” 方正府邸中,宋黎端坐主位,方正与十几将领坐在两侧,有婢女不断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传上,似流水一般,络绎不绝。 “殿下仁德,我等自当誓死效忠。”方正说话间,起身饮了一杯温酒,宋黎笑着迎合,只是等了片刻,却依旧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恭维。 那些将士或低头,或出神,或大吃大喝,或面露不忿,对于两人的交谈,毫不理会,宋黎面色有些难看。 杜府中。 杜江在窗前站了一夜,自那日焦涛身死后,他大多时间都是如此,始终将自己关在房门之中,对北关事物不再理会。眼见着宋黎逐步将北关军政夺走,有人上门求救,他也从不曾理会,似自那之后,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不是曾经那个战场冲杀的将军。 耳边,喧嚣声变成了哭嚎,他笑了一下,只是眼底中有一丝苦涩闪过。风有些冰寒,他用力紧了紧身上大氅,又在火盆中加了一些炭火,在窗前,站到了天明。 “躲了十年,一些事儿,终究还是要面对,想来我如今面对的问题,就是柳大哥当初面对的吧?可是,我终究不是他啊!” 起身洗漱,吃过了早点后,他换了一身整洁的长衫,将那带着血块碎肉的铠甲仔细查看一番之后挂了起来。 “去,牵一匹好马,我要出门。” 有仆役快速离去,片刻之后,牵着一匹乌黑色骏马前来。杜江上前轻抚几下,栖身上马,‘踏踏踏’中离开府门。 “侯爷!” 南门下,城门紧闭,有兵士见杜江前来,慌张行礼,二十几人身上带伤,单膝跪地。 “我卸下了身上铠甲,便再不是北关侯爷,不必多礼。”这些人人人带伤,虽在之前厮杀中侥幸活了下来,也并不好受,杜江本想安抚一下,可许是想到了一些事儿,终究没有下马:“开门,我要出去一趟。” “侯爷,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一个似领头模样的将士略显犹豫,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身边一人一脚踢开:“侯爷想要离去也敢阻挡?开门。” 大门‘吱嘎噶’打开,杜江看了那人一眼,笑了一下,道了声谢,扬长而去。 “侯三,你找死?!”被踢了一脚的将领在杜江离去后起身,对踢他的人怒骂了一声,做出愤怒模样。 “嗤。”那人笑了一下,表情中带着不屑:“装什么装?你若真的有心阻拦,刚刚又不是没有就会。” 那人愣了一下,双手一垂,脑袋搭拢了下去。 初出北关,已经有雪花飘落,越是向南,风景便越是秀丽,直到两日之后,路边已经能够看到一丝的绿意。杜江仔细观察,风景很美,相比北关的苦寒,这里真的是一片不一样的天堂。北关十年,对于大赵已经变得有些陌生,这片土地上,再见不到那些曾经熟悉的景象。 又是一日慢行之后,路边已变得繁华起来,民居民舍,更有鸟语花香,稻田之间偶有小童儿光着屁股不断奔跑,他叹息一声,深深的将那一切记在脑中之后,一转身纵马离去。 半个月后,通州码头。 海浪翻滚,水色略显浑黄,一股子腥臭味儿随着海风铺面而来,码头边,有几条大船停靠。 “船家,不知道最近可有船只租赁?我有些事儿,需要出海一下。”杜江问。 在他身前,有三个壮汉,身子健壮,皮肤黝黑,赤着上身,光着脚正在甲板上忙碌,那一双大脚站在起伏的船板上似钉子一般。有一种年人看了杜江一眼,微微皱眉:“这个时日出海?” 杜江点了点头。 “远海还是近海?”中年人继续问。 “远海。”杜江想了一下。 “远海?”中年人说:“看您穿着打扮,似不是经常在海上讨生活的,若是去近海,我等还能想一些办法,可是远海……”他沉吟一下,说:“若是想要去远海,需要你去瓦头那去了,除了他,恐怕咱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到时你尽管说,是金大让你去的。” 杜江听闻,点了点头,对于海上的生活,他也有一些粗浅的了解,北关便有可远航的水军,只是他并不愿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 “看来这瓦头,就是这一片的蛇头了。”杜江心中暗道。世间总有各种规则之外,隐藏在黑暗下的世界,行有行规,不单单只是因为彼此的仇视,更大的原因是因每一行中,都有类似蛇头一般的人存在,若想要安稳下去,拜码头一类的事儿,必不可少。就像酒店开张,需挂幌邀同行品鉴一般,想要被接受,这一类的事儿必不可少。 打听了详细的地址后,杜江在一座略显富贵的府宅中见到了瓦头。 宅院不大,约五丈见方,木枝围城的墙院内有一座崭新茅屋,茅屋前有鸡鸭大小十几只,有整齐的田垄中种着几样常见的青菜。这院子谈不上富贵,甚至和宅子没有一丝关联,可相比这四周的破败,一个个地印子一般的住处,便显得华贵异常。 杜江走进,呼唤了一声,屋子中有一赤着上身的壮汉走出,面目略显狰狞,谈吐之间也尽显一些江湖气息,双眼在杜江身上不断的扫视。待杜江将一切缘由告知了他之后,瓦头点了点头,笑着说:“金大还算懂事儿。” “不过若是想要这个时候去远海,这银钱……”他看了杜江一眼,杜江身上那一身锦袍虽以及沾满了尘土,却依旧能看出并非是凡物,且一身气质也并非寻常,倒是让他有些一时间摸不到底。 “报酬自然不会少了,我来前已经打探的清楚,若是寻常时日,这一趟大概需要百两银子左右,此时倒是不必,八十如何?”杜江问。 这种海中讨生活的汉子,上岸为民,下海为盗,他虽有足够银钱,也需要小心行事,即便这一身功夫不俗,却也不得不防。同样的对于瓦头来讲,也需要时刻提防这是仇家派来的人,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不单单是大船和共同生死的兄弟们,即便是自己恐怕都要折进去。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商定了九十两银子的价格,杜江以身上并未带足够的银两唯由,交下十两银子定金之后离去,就在他身影即将消失时,在屋子里走出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 “去,探探这人的底,否则这银子挣得不安心。”瓦头吩咐到。 “头,需不需要……”那汉子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别乱来,按我说的去做就好。”瓦头说完,不忘再次提醒道:“这些年间兄弟们的生活都不是很好,我一直向着如何改善,若是这一趟真的有甜头,到不如就此尝试着改变一下。听闻京都中的那些大老爷就喜欢这一口,若是真的可以,倒是也能尝试着去京都讨一个生活。弟兄们如今年纪都大了,需要有一个略显安稳点的生活,打打杀杀,烧杀抢掠又能维持多久?” 那青年虽有不解,却依旧点头应是,杜江走在前头,很快的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只是略一猜想,也就明白了缘由,轻轻一笑,也不在意。 第二日,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后,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码头边,一条约五丈长短的大船上,瓦头正在甲板上等候。 “我就知道你会准时出现,上来,出发。” 贼眉鼠眼青年就在他的身后,瓦头大笑一声接过杜江扔来的银两,仔细差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后,一挥手,大船缓缓离去。 “这位兄弟看着有些眼熟啊,似乎,在哪见过。”杜江笑了一下,对瓦头身边青年说。 “不会,我一直都跟在头的身边,不曾远去,想来你是看错了。”青年说。 杜江点了点头,也不说破,倒是瓦头似听出了什么一样,在青年头上轻轻一敲:“发现了就发现了,有什么值得隐藏的?”说着又对杜江说:“我见你也是豪爽的人,大海上讨生活的,生死不由自己,小心一些总是没有坏处,若是得罪了,还望兄弟见谅。” 那青年吃痛,惨叫一声本想卖惨,可听了瓦头的话后,面色一正,不敢打趣。杜江连说了几个不必之后两人的交谈倒是渐渐缓和下来,虽依旧有一些试探,却也不似之前那般。 船上的航行略显枯燥,海浪汹涌,身子不断随着穿的晃动起伏,耳边,一声声‘哗哗’声响绕的人无法好好休息。好在杜江在北关时,已经习惯了这种多日不休息的生活,一旦困得急了,能够好好的大睡一觉。 即便是休息时,他也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以防止那些人随时的偷袭,吃食什么的,更是一直都是自己随身带着的,这些防备的心,从来都不曾落下。 “什么?”瓦头大吼一声,目光中略带疑惑:“你说你要去蛇岛?” 杜江点了点头,瓦头似想到了什么,说:“莫非兄弟是想去蛇岛砰砰运气?我也听说,那上面的鬼木值钱的很,听说京都中那些大老爷就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若是你因此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可以返回了,走的也不远,兄弟我见你豪爽,也不坑你,只收你一半的银子,怎么样?考虑一下?” “怎么?”杜江问。 瓦头提到鬼木,倒是让他想起了京都中的那张书案,听说是至今为止在蛇岛中运出的最大一个,被人高价收去之后,做成了那一张书案,又经多年之后,已经形成了厚厚包浆,当年是柳南所得,赠与了他,之后又见证了他与妻子的别理,见证了两个孩子的成长。 “兄弟,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瓦头看了他一眼,就像看着一个傻子:“蛇岛,在去岁的时候已经沉了,这种消息咱们早就知道了,那整片的海域中,现在便是一寸泥土都见不得,当日有人在岛屿周边,曾亲眼见到海浪滔天,汹涌而去,之后雾气溃散,那里就变成了一片大海,哪还有什么岛屿? 我倒是佩服你,这等消息都没有听过,就敢独自一人出来闯荡?看你的模样,也不似那些神明都不懂的公子爷啊。”瓦头摇头。 “没有人亲眼见到蛇岛沉没?”杜江眼前一亮,想到了当初杜青与自己讲述的杜林的神奇,心中总算有了一丝期盼。 并非他不明白那希望的渺茫,不过是绝境下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段。 “没有!”瓦头肯定的说:“倒是也有人怀疑是神仙手段,说那鬼木本就不应当是凡间应有的东西,被仙人收走了,连带着岛上的人,如今都成了仙人。可在那之后,有人在四周发现了许多的东西,尸身,沉船碎片,鬼木……直到后来去的人发现的越来越多,也渐渐的没人在提神仙的事儿了。” “哦。” 眼中刚升起的那一丝期望快速破灭,杜江点了点头,遥望蛇岛的方向:“原来,真的沉了。” “还要去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瓦头问。 “去。” 杜江肯定的回答:“终究要去那里看一看,否者我这心,安定不下。” 自那之后,杜江少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蛇岛的方向沉思,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瓦头倒是经常上前询问一些事儿,只是见他如此,也渐渐的不再前来。 这一日,风平浪静,日光谎言,瓦头仔细的在周边笔画了一下之后,走到杜江身边一指起伏的海面说:“就是这了,蛇岛,到了。” 一百三十章 杜江的路 海面平静,不见波涛。 杜江站在甲板上,怔怔出神,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杜林的模样,只是多年未见,能够想到的也只是他儿时的样子。 大船飘荡,瓦头让人停止了向前,一直在周边五里内不断徘徊。杜江枯坐船头三个日夜,双眼从未闭拢,也从未离开过那个海面。他面容略显憔悴,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知道又一次日光在海面跃起,杜江拍了拍身子,起身走到瓦头身边。 “回吧。”杜江说。 瓦头许是感觉到了一些什么,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杜江身上那股子杀伐的气息他自认不会认错,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在暗自怀疑他的身份。 几个日夜,海波荡漾中,杜江在没有来时的模样,一路上都略显沉重,似心中正在衡量这一些什么。船上水手在瓦头命令下,也没有人敢去打扰。 又是几天,风平浪静,码头遥遥在望,杜江让人换来了瓦头:“有些事儿,几天中也没有想透,还需要档头指教一二。” “您客气了,什么指教不指教的,粗浅之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有什么话,直说。”档头说。 “好。”杜江点头:“我常年都在路上生活,对于海中的事儿,虽然知道一些,却并不了解。这样说,若有一个兄弟,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杀了你亲如手足的其余兄弟,自立门户,该怎么处理?” “嗨。”瓦头狐疑的看了杜江一眼,叹息一声,只以为他的山中大贼,被人背叛:“你们陆上的规矩我不是很懂,不过若是在海上,好处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既是背叛了诺言,杀了我亲如手足的兄弟,自当报复回来。人活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松懈了,活下去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若是那兄弟已经成了势,你不敌呢?”杜江问。 瓦头想了一下:“生活总要过下去,我还有老母妻儿需要养活,若是不敌,如果那人愿意放过我一马,自然就此揭过。至于仇恨……虽对于兄弟有些不敬,不过还是活下去更为重要,若有朝一日再次地府相遇,我自当赔罪。” “人之本性,想要求活,延续血脉,也算是正常。”杜江叹息了一下,想了想又问:“若是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你,在你不注意时,杀了你一家老小,该当如何?” “谁他妈敢?!”瓦头看向杜江的目光有些不善:“敢动我妻儿,不死不休,终有一天老子要让他子孙断绝,哪怕是不能立时斩杀了他,也要让他日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哦。”杜江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问:“若是与你争斗多年的人,提出可以帮你报复,可需要你付出的是你的兄弟们从此要跟随他,怎么处置?” “那有什么好说的?”瓦头一拳砸在船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几个水手快步走来,被他挥挥手赶走:“你所谓的仇怨,不过是意气之争,为的只是更好的生活。那人势大,我若想要报复,还不知那年年月,更大的可能是我死之后,他的后代依旧活的滋润!自古以来,夺妻杀父就是血海深仇,只需要他好生安顿我的弟兄,同意了就是!”想了想,他又说:“不过这仇,定然要亲手报回来,让他眼睁睁的见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死在面前,在绝望中绝望,在撕心裂肺中挣扎。” “哦。”杜江点了点头,眼中似已经有了决定,船已经靠近了码头,他将十两银子放在船板上,一步跨出:“若是有可能,还是找一处海岛暂时安定一下吧,这地方,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瓦头在想询问什么,人已经消失不见,他只以为杜江想在此寻仇,将银子揣进坏了,口中道了几声‘古怪’后,也没有理会。 出了码头,找到之前店家,仔细的吃了一顿餐点之后,已经有活计将寄养的马匹牵过来,杜江抛出一块散碎的银子给了活计,也不待称重,翻身上马,就此远去。 “踏踏踏。” 马蹄声响中,卷起一道烟尘,这里草木依旧苍翠,不似北关那般的苍凉,可这一路上,他却在没有了欣赏的心思。 北关十年,赵国的一切,早已变得陌生,似那京都中曾经也仅有两个牵挂,如今,那牵挂没了。 一路疾驰,路边逐渐变得荒凉,青色褪去,渐渐有了白雪痕迹,四个日夜中,除了必要的吃睡之外,杜江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直到第四日夜间,他来到了北关城外,看着斑驳的城墙出神许久。 拴好马匹,强制自己睡了一觉,好在有裘皮大氅,即便野外倒也不显得冰冷。到了第二日清晨,霞光初生,杜江掩住了一身疲惫,又仔细将自己衣袍上的灰尘清去之后,骑马慢慢向北关城墙靠近。 方正府,书房中,宋黎拿着一本古书正在苦读,身前不远处,方正恭敬的站在一侧。 “回来了?”宋黎微微皱眉。 “恩。”方正点头:“刚刚有侍卫通报,半个时辰前杜候自南门而入,孤身一人,和离去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这二十几天去了哪里。可惜他是行家,咱们的人没有办法追踪,也不清楚。” “恩。”宋黎点头。 杜江是军阵行家,厮杀多年,若是能够轻易的被人跟踪,恐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也不会让父皇都忌惮不已。 “这个时候回来?”宋黎踱步:“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在二十几天之前,我兴许还会觉得恐惧,可到了现在,这北关上下,谁还敢听信与他?” 两人谈论间,门外有一阵急促脚步声悠远而近,接着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方正皱眉。 “老爷,有急报,杜候家中有侍卫向诸位将军……”声音是府中管家,方正只是听了几句,面色大变,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门,在房门外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后,走到宋黎面前,脚步略显沉重。 宋黎心惊,面色却丝毫不变,这是养气的功夫,遇事不乱,是皇家基本的能力。 “殿下,刚刚消息,杜候回府之后便召集昔日军中将领,邀约晚上共同聚餐,目的不详。”方正说。 “恩。”宋黎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明白杜江究竟想要干些什么,若想要夺权,当是暗中入城筹谋,如此高调的行事儿,似乎有些反常。若是想要谋逆?若是真想,在当日焦涛身死,杜青消息传来之后,就是最好的时机,如今给了他一个多月时间整理北关军务,且北国铁骑又已经退去,他平伸么敢? “给你下了帖子么?”宋黎问。 “没有。”方正愣了一下。 “哦。”宋黎又想了一下:“北关十军,已有超过半数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告诉几位将军严加放空,对与晚宴,也不必理会……不,让人去看看,看看杜候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晚间,灯火通明。 一番厮杀后,北关显然还未恢复昔日的样貌,略显苍凉,可杜江府门前依旧有无数兵士持刀带甲,灯光下威严无比。有将领模样男子不断进出,或穿铠甲,或穿大氅,或批长衫,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健壮或文弱,模样不一,神态各异。 大殿中,有二十张小几,左右各双排,前后有序,整齐对列,有侍女托盘上前,络绎而来,将一道道菜肴放下后,迅速离去。 菜,并不精致,多是肉食,少见青色,其熏烤的更是有些焦糊,带着一股烟碳的味道。待小几菜肴摆满,又有侍卫前来,前后两人,抬一口半人高大缸,足有井口粗细,其中装满酒水。 “砰砰砰砰砰。” 五口大缸摆大厅中央,门外有将领陆续前来,见席位后,微微一愣,自觉坐下后也不言语,只是随着到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渐渐变得诡异,这些人做的错乱,有人身前位子空置,有人身后位子空置,有人左右位子空置,少有坐满的地方。 他们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彼此之间也不交谈,低头不语,也不知想些什么。直到许久之后,有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传出,在寂静的大殿中异常惹人注目,诸人望去,便见到杜江从一身长袍从屏风后走出。 “哦?都在看着我做什么?” 他轻轻一笑,看了眼诸人,见许多空位,心中叹息了一下,目光中有些黯然。 “看来这些时日有许多兄弟对我感到不满啊,不过没关系,能来就好。” 有人低头,有人不忿,却没有一人发出质疑,同样的,也没有一人对杜江的话进行反驳。 “胡宇。”他叫了一声,胡宇在右侧第三道小几后起身:“看一看,都有哪位兄弟没有有到,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不来就是不来,我本不应该挑剔,可现在连个音信都没有传来,看来心中这意见很大么?” 胡宇起身,震了震精神刚要开口,杜江目光落在左侧前方第二个小几上,叹息了一声:“焦涛就不必了,他的事儿,想来这些日子你们也都听说了。” 说着话,他摆了摆手,门外有侍卫走来:“这个憨货,一直想要坐在诸人中间,生前没有实现,现在倒是可以满足他。你们将他的席位抬到中间,对,就是那两口酒缸哪里。” 两个侍卫上前,将小几放到最前两个酒缸之间,平稳异常,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用水舀将酒水倒满之后,轻步退下。 有人见焦涛席位,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似追忆,又似痛惜。 “继续。”杜江摆了摆手,面带笑意,胡宇目光在那些落空的席位上停留了一下,缓缓说:“北淮军张东,副将石终,北安军姚杰,北靖军副将崔琦,关南军主将王宇……”一个个名字落下,场面变得愈加沉闷。 北关十军,北字头五军,关字头五军,这大殿中前后席位,便是正负二将,都是一同出声入死的兄弟,每个人身上,都被人救过,也曾救过他人,其中关系,早已胜似亲人。可如今这些人,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日如何,没有人能够说清,可至少此时,命运在他们面前已经分离成两条不会相交的道理,从此天高地远,再没有之前的那种亲密。 有侍卫上前,将诸将领面前酒水盛满,杜江说了许多的话,多是当年一起生死间发生的故事,场面,渐渐的融洽起来,虽不似往日交谈那般肆无忌惮的辱骂调侃,可相比之前,也强了许多。 “砰!” 一声巨响,在右侧第二张小几上,张曼都将酒盏狠狠摔在桌面上:“侯爷,我想不通!明明咱们兄弟有着大好的局面,为什么你要那样?为什么要放弃?!老子想不通,之前念你是大哥,你是将军,可现在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老子……” 他似想要说什么狠话,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似怨恨自己无能,一口酒水咕咚咚被灌进喉咙,呛的脸色发红。 那种有心维持的喧嚣停止,诸人看向杜江,似当代他的答复。 “曼都。” 杜江笑了一下:“记得当年在京都时,你曾是柳大哥账下猛将,他知道我要来北关后,让你跟着我建功立业,这一晃,都十几年了。” “是!” “当年将军身在京都,再无征战机遇,不忍心耽误了我们的前程,将我等派到侯爷帐下。”张曼都说,目光中,似有一些回忆,可很快的便恢复了正常:“可这些,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杜江看了眼张曼都,又在诸人面上扫视一番,有几人目光略显复杂:“我记得当年柳大哥出现变故,你们嫉恨我没有营救,曾暗中联络想要将他全家救出,最后,怎么没有实行?” 人群中,几个目露沉思的人脸上一沉,更有其他将领面色一变,显然不知道当年还曾经有这样的故事。 “因为……”张曼都与其他几人目光交汇,目露沉思。 “怎么不说话了?!”杜江又问。 见杜江一再追问,他一咬牙说道:“因为我们当年发现,将军……并未绝后!而一旦我等营救,便真的害了将军全家!” 这将军,指的是柳南,这些年间,他们也一直如此称呼,而对于杜江,则一直以侯爷称呼。 “呵。” “呵呵。” “没有绝后,是啊,柳大哥没有绝后啊。”杜江轻笑几声,咬牙说道:“可是现在……我……绝后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都路上的见闻 晚宴散去,诸人走出大门,各奔东西。 第二天清晨,杜江牵马自府门中走出,大门前,有军士上百,站在道路两侧,具是铠甲铮亮,长刀出鞘。正前,昨夜参加晚宴的诸将士一个不少站在两旁,见杜江走出,躬身行礼。 “侯爷!” 杜江笑了一下,在每人的脸上仔细扫过。这些人,都曾随他出声入死,冲锋陷阵,而在那些生与死的路上,有无数人跌倒之后在未起来。曾经青涩,如今也大多须发斑白,北关苦寒,军中又多是生死间厮杀,一番下来之后,现今大多人已经伤了元气。虽看着健壮,可到了阴天下雨,身上的酸楚,骨缝中的疼痛,只有自己知晓。 张曼都,徐忠越,姜世贤……一个个将领,往昔之间的模样,点点滴滴的经历,在他脑中不断的闪过。 “恩?” 人群中,胡宇身穿长衫,并未如他人一般身披铠甲,有些惹眼,杜江轻笑一下,也未说话,倒是胡宇上前一步,牵住了马匹,向外走去。 “侯爷回京,总要有人伺候着,北关军中现在安稳的很,也用不到我了,我随侯爷一同回京。”胡宇说。 “胡闹!” 杜江皱眉:“这么写年的拼杀,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京都中有阿福,用你过去干嘛?好好在北关待着!” “侯爷你还真被看不起我,即便这么多年厮杀,这伺候人的手艺可没有丢下。”胡宇笑了一下,见杜江皱眉也不害怕,调笑说:“再说了,就阿福那手艺,还是在军中的时候和我请教的,他什么本事我还能不清楚?” 言语略显轻快,在没有往日中的那种阴沉,不知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胡宇似大变一般,彻底转换。 “就是,侯爷回京,自然需要有人照顾,胡子这狗日的命好,昨晚赢了,若不然咱们兄弟怎么都不能让他去。”有将领大笑。 “对啊,这个狗日的,妈的,趁着咱们不注意,居然动起了刀子,要不是咱反应的快,差点被他捅到,这个王八蛋,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还他们的这么手黑。”有人应和。 “滚!” 胡宇回头:“一群杀丕,屁用没有,在这吹嘘个屁?想和老子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调笑间,人群向前,胡宇牵马走在最前,杜江骑在马背,身后有诸将领跟随,百十年将领更是将一群人紧紧护住。 待到了城下时,城门已经打开,杜江拍了拍胡宇肩膀,手一指北关城外:“想好了?”胡宇点了点头,杜江又说:“这么多年厮杀,才总算是有了现在的身份,走出这,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不待胡宇说话,转身又与诸人交谈。 “侯爷。” 交谈片刻,有一将领拖着一方木盒递到杜江面前。 杜江点了点头,身手接过,用锦布包裹,绑在了马背上。 木盒紧实严密,没有任何气味流出,其上木纹精美,是上好的桃木芯支撑,入手略显沉重,有两尺见方。 将木盒接过,又与诸人交谈一会,杜江又看了眼北关。 “就到这了,咱们都是粗人,不许学那些文人假惺惺的离别。”杜江转身上马。 “恭送侯爷回京!”有将领披甲跪地,高声大喊。 “恭送侯爷回京!”诸将领整齐跪拜,其后兵士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整齐。 “哈哈。”杜江大笑一声,也不回头,在胡宇手中夺过了马绳,双腿轻轻用力,那战马立时化作闪电,扬长而去。 “踏踏踏。” 片刻后,胡宇笑了一下,从身边夺过一匹战马。 “愿侯爷此去京都平安。”城门外,诸军士大喊,眼见两人身影渐渐消散,有将领起身,再次对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后,一转身走进了城门。 “关门!” 轰隆隆,城门关闭,北关似一座巨大的囚笼,阻断了每一个人的离去和进出。 “自今日起,十日之内,北关锁城!” 有兵士上街高喊,同样有人在繁华处将一张张告示贴出。北关臣民走出,目露茫然,显然不清楚北国刚刚退去,有到了隆冬腊月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需要闭城。 “那些蛮子不是走了么?这是怎么么?” “不清楚,不过,昨天晚上似有喊杀声音。” “滚蛋吧,哪有什么喊杀声,前些日子被吓破了胆子吧?这北关中这些天平安的很。” “真的,我真的听到了,而且似乎就在侯爷府的方位。” 一道小街旁,有两人交谈,其中一人不断说着昨夜异常,另一人满脸不信,可待两人分离之后,那满脸不信的人一转身,再次对他人说道:“知道么?北关封城,和那姓杜的有关系,我就看着他不像好人,果然遭到报应了吧?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么?那姓杜的,被殿下拿下了。” “胡说,我今早还见到侯爷出城,那些丘八爷跪了一地,怎么会出事儿?”有人反驳。 “你知道个屁?也不看看他去了那个方位,南边啊,显然是被殿下押送回京了。”那人说。 “可是,我怎么没见到囚车?” “嗨!那些大人物的事儿,怎么都得留一丝颜面,那像是咱们这样啊。” …… 北关闭城,诸人谈论时,杜江,胡宇已经走在了路上。 此去京都遥远,长途跋涉易让人疲劳,好在胡宇出行前准备了一些肉干,放在嘴里边走边嚼,倒也能打发一些时间,调节一下情绪。 那肉干极为干硬,放在嘴里许久才会有一些松软,虽马奔跑极快,倒也不至于没办法进食。倒是胡宇,一路上大风呼号,根本张不开嘴巴,战马疾驰间一张嘴便是满嘴的雪沫子和大风,根本说不出话,倒是少于杜江交谈。 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片刻,给战马喂草料,倒是比前几日自己奔波强了许多。 “哎。” “果然是年龄大了,这一点的路,就有些熬不住了,在当年,为了逃命,比这严苛的多的环境,也能坚持住啊。”杜江叹息一声说。 “侯爷说笑了。”胡宇喂了马匹一把豆料,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条肉干,撕下一块放在口中,声音略显含糊:“什么老不老的,只需咱们往那北关一站,这片天地谁还不惧怕三分?到了今时今日,兄弟们多的是,那还需要您亲自冲锋?” “呵。”杜江笑了一下:“你倒是学会了拍马屁。”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一身伺候人的本事,相比你沙场上的本领强了太多。” 胡宇嘿嘿两声。 过了一会,两人再次上马,一路向南。 如此三天,风餐露宿,到了第四天夜间,终于再见不到一丝的积雪,且有了绿的颜色。 “十年。”人在马上,借着月光观察左右,胡宇心中激荡:“也不知道京都变成了什么模样,赵皇,呵呵。” “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再去看将军一眼。” 在山林中再次歇息了一会,到了白日时,路边终于有了一些人气,奔走间,清晰可见在田垄中忙碌的老农,衣不蔽体,身子枯瘦,脸上一片蜡黄。胡宇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中午,距离最近的一个城池也不是很远,和杜江商议一下,两人拐了个小弯,耽搁一会时间,前去休息片刻。 “快点!” 城门处,有几个兵士把守,态度不是很好,一身军袍穿的松松垮垮,手中握着刀柄,虽刀在鞘中,胡宇却依旧能给分辨出那长刀恐怕已经砍不得人了,也只能吓一吓无知的民众,他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于大赵已经彻底失望。 几个兵士许是看在两人不凡,战马神骏,为感过多言语,收了几个大子之后便放两人进入。 “这位军头,不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两人远来奔波,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胡宇笑着再次递过几个大子,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立时面带笑意,详细对两人讲解城中的美食,客舍。 两人刚一走开,有几个文人模样年轻男子走来,大摇大摆,城门下那些兵士躲在两侧,丝毫不敢阻拦。 “没救了……”胡宇叹息一声,杜江嘴巴翘了一下,也不言语。 城中繁华,青石铺路,两侧民舍中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有呼哈声不断传出,这是一种不似北关一般的繁华,在进入的瞬间,两人看的都有些出神,只是很快的便恢复如常。 北关偏僻且苦寒,少有行商,而在这不大的小城里,却尽是琳琅的商货,两人虽多年前在京都有过多年经历,可十年不见,这一眼看去,似回到了当初一般有些出神,四周场景转换间,就像多年前的京都,那片他们熟悉的地方,好在他们都不是常人,只是一会就恢复了过来。 “有些……不习惯了。”杜江自嘲的笑了一下说。 “恩。”两人并肩而行,牵着马,胡宇点了点头:“这一场繁华终究不属于咱们,入不得眼,十年生活,北关才是咱们的家。” “好好伺候着,一会还要赶路,伺候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到一家酒肆,有小二上前,胡宇嘱咐到。 “好马!”看到马匹,小二眼睛一亮,出声赞扬:“客官放心,您就瞧好吧。” “好马?好在那里?”胡宇笑着问,那小二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什么话语。 杜江走进酒肆,点了几道大菜,片刻之后胡宇走到近前。 “这些人迎来送往的也不容易,难为他们有什么用?”杜江显然听到了他和小二的对话。 “我知道,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的虚伪,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装作什么都知道一样,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那些赞扬,听着恶心,还不如真话来的实在,向那些恶心的东西一样,让人膈应。”胡宇说。 他口中的那些东西,指的是文人,杜江清楚,他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终究没有出声。 酒肆中,略显嘈杂,除几个行商低声讨论营生,又有几桌文人正在高谈阔论。 “让我说,北国这一战,打出了大赵的威风,那些愚夫,果然没办法成事儿,那姓杜的在北关十年,都不如殿下一战的成果大。想要咱们大赵安稳,还得依靠圣人的道理,依靠书生,依靠陛下圣命,依靠张相公执掌朝堂。”有人面色陀红,高谈阔论。 “就是,之前一直传言北国铁骑无敌,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啊,太子殿下实乃是圣人下凡。可惜了现在北国苦寒,如若不然倒是可以挥军北上,平了那北国,耶律家多年骄纵,霸道无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圣人言八百年必有王者,咱们大赵的王者,出现了。”有人说。 “张兄,王兄说的有到了,这大赵,只需要张相推行变法,三年间必定浴火重生,粮满仓,银足库,到了那时又有殿下雄才大略,恐怕咱们真的能见到汉唐盛世。”有一白衣文士举手投足间,尽显书生意气。 “放屁!” 身侧,有几个书生身穿锦袍,显然出身富贵,之前见几人谈论北关还是满脸赞同,可当话题转到了张启年后,立时一脸怒气。 “姓张的有什么能力?这一年治下的大赵风雨飘摇,民不廖生啊!”有人说。 “就是,将所有赋税转到了民众身上,亏得他姓张的想的出来,今年粮赋相比往年足足多了两成,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张启年,千古罪人啊!”有人大声高喊。 在谈论北关时,胡宇面色就变了几变,想要上前,被杜江拉住了身子。宋黎和方正在北关的作为极为卑鄙,且北关德胜,与两人也没有丝毫关联,实在是天气酷寒所致。自那日眼见焦涛身死,对于那些文人,胡宇便在没有任何好的印象,见那些人争论,粗听时还觉得气愤。可越是听,就越觉得好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酷寒是北国的敌人,而非大赵,若是天气再过上一月才开始酷寒,恐怕这大赵江山真的要换上一个姓名了。 本觉得这些谈论有些奇葩,后有见到那些人争论的问题,更觉得可笑。 “一群眼高手低的废物,屁用没有,屁话一堆。” 心中咒骂一声,他低头便吃,一会时间,待酒足饭饱,又上楼休息了片刻之后,下楼时那些人依旧在原地争论。 杯盘狼藉,堆放着十几个空酒坛,每个人都带着一丝醉意,尽情的指点江山,语气中多是评论朝堂得失。与之前不同的是,每个人的身边,都多了一个娇羞羞的女子,面带崇拜,一身风尘的气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忆中京都的模样 从小城入京都,又耗费了几天时日,这一天,两人骑马赶到杜府门前。 朱雀大街略显喧嚣,马踏声响后,又无数官员举目看去。 “安北候府?北关又有新的消息了?” “不见得,前些时日朝中不是谣传太子已经掌控了北关?若真是北关消息,想来也应该先送往张相公处处理。安北候府?莫不是咱们那个侯爷的消息?” 有人在路边驻足谈论,提到杜江是脸色有些古怪。 “恩,很可能,那些莽夫,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儿,一味只懂得冲杀,丝毫不明白圣人道理,这样的人,不可教化!前些年间北关被杜江镇守,只懂得以为防御,却依旧被无数人传送,现在好了,殿下一战定北国,这些年间他所谓的威名,现在看来就和笑话一样。”迎合的说。 而似两人一般,这样的谈论,在朱雀大街上发生许多。 停马,驻足,府门前,福伯被马蹄声惊醒,透过旁门间杜江身影后,慌张间见两扇大门打开。许是多年大门未曾打开,略显沉重,吱嘎嘎声中又尘埃坠落,挥洒间带着一股土腥味。 “侯爷!”福伯上前接过马绳。 “恩,进里说,别在这被人当猴一样的看。”杜江点了点头,抬头望府门,一时间有些复杂。十年未归,如今归来,世间却只剩下了孤身一人,行走间,府内一切似都有些熟悉,可却偏偏的再也听不到那熟悉中一阵阵扰人的笑声。 “你这老狗?!不认得我了?”胡宇跟在杜江身后,经过福伯时大笑一声后骂道,手中马绳一甩,福伯结过之后,他左脚一踏,身子向前一靠,左手化掌为拳,猛地挥出:“老东西,让我看看你这么多年,是不是连保命的本事都丢了?” 福伯轻轻一笑,脚下一错,躲过一拳,似早有准备一般,双手花了一一个圈,用力一崩,‘腾’的一下将胡宇双手绑住:“吃饭的手段,自然不感落下,倒是胡大哥,你这手段可是退步了许多啊。” “狗东西。”胡宇笑了一下,拳头在福伯身上用力一锤,迈步进入,福伯将两匹马拴好,为了草料后,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托着木盒,像书房外走去。 “放那吧,侯爷刚刚说过,今天无论是什么事儿,都不要来打扰他。”胡宇指了指书房大门,沉默了一下又说:“对了,明早卯时,记得来这里为侯爷更衣沐浴。” “侯爷要……?”福伯沉默了一下问。 “上朝!”胡宇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北关时,就已经有了决定,也正是因此,我才返回。”福伯脚下动了一下,似要上前,胡宇手一伸,将他拦在了外面,眉毛挑了挑说:“怎么?你想要阻拦?这些年在京都中,莫不是连侯爷的脾气都忘了?还是以为北关中那么多的兄弟都不如你一个人有用?” “不!” “可总要尝试一下,你在北关,不清楚如今朝堂形式,侯爷入京的消息一旦走漏了,恐怕就…… 让开!让我进去。” 福伯越说面色越是冷峻,见胡宇依旧阻挡,冷哼了一声:“窥这些年我还惦记这你们,一群废物!你还敢阻挡,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下死手?!” 说着话,他身子一错,手臂轻轻甩动间,有一柄四寸小刀从袖口间飞出,寒芒闪烁间向前轻轻一挑。 “嗤。” “妈的,疯了?!!”胡宇虽早有防备,却依旧没有想到他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活,虽勉力逃过一死,却依旧被斩掉几根发丝,脸颊上更是有血水滴落。 “侯爷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自然是早有准备,狗东西,你别擅自做主!若是坏了计划,你担当得起?”胡宇怒骂到。 福伯眨了眨眼,心中也有些犹豫不定,刚刚看似风险极大,其实也留了足够的后手,一旦胡宇躲避不及,他同样可以快速收手,以防真的伤了性命。至于其它……都是在军阵里滚过无数次的汉子,断条骨头缺块肉,些许小伤,算不得什么。 “福啊,退下吧。”就在他心中挣扎间,书房中有杜江的声音传出:“就像是胡宇说的那样,我心意已决,你回吧。 对了,这破房子你也看护了十年,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让胡宇看着。”说完话,不再出声。 福伯眼睛闪烁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胡宇轻轻一推,离开原地:“走吧,莫不是连侯爷的话都不打算听了?” 半推半就间,两人离去,偶尔有胡宇咒骂的声音:“玛德,这些年,都以为你废了,真没想到,还有这种身手,刚刚那一下,相比之前强了太多,若不是老子躲得快,那一刀恐怕就把我这脖子开了口子了。别想跑,我不需你道歉,一会好好给老子斟酒,细细讲来,你这一身的本事有一半是在我身上学去的,就是咱兄弟不计较这些东西,若按照那些书生的说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叫老子一声爹,还得看老子愿不愿意答应。” 在两人拉扯间,京都中,张启年和赵皇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杜江归来的消息,甚至相比赵皇深居皇宫,张启年得到的要更快一些。 “回来了?”他微微皱眉:“之前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回来的有些诡异。” 身前,一张小椅上,张靖略显疑惑:“杜侯这个时候归来,莫不是因为殿下的事儿?”还不等张启年答复,他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对,根据北关传来的消息,与这一年中总总经历相比,他显然已经放弃了抗争,否则也不至于眼睁睁见着北关划府,更不会在殿下如北关,害了焦涛之后,舍弃了兵权,任凭殿下施展。” “难道是因为方正和张峰?”张靖想了一下又说:“之前听闻,方正派张峰与杜青偷袭了北国粮道,致使全部丧命,莫非是这个原因让杜侯归来?可这也不像是他的为人啊。” “别乱猜!” 张启年摇了摇头,他对张峰行事本就不怎么放心,只是如今身居高位,看似风光,一些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张峰是一场交易后的产物,本以为只是在北关中混些资历镀金,却不想不但死在了北关,且还导致了杜青战死。他听闻了消息的当天,在书房中将那件自己温养了多年的茶壶摔碎,心中也恨死了方正,却不敢表现出来。第二天走出之后,依旧要笑面世人,将方正诉说成文人的象征。 “不要卖弄那些聪明。”张仲元对张靖说:“在京都,在朝中,这些大臣,文人,还好判断,虽然有时会有一些出入,可根据以往经历,也能够大致判断出其为人和手段。可这些经历若是用到一个曾数次冲杀疆场的将军身上,就有些傻了。有人一直在说武夫愚笨,不可教化,你若是当真,就真的是不可教化了。他们经历了数次的生死,性子多变而有坚毅,那些东西放在他们身上,早晚要吃大亏的。” 张靖想了想,点头应‘是’,面色中倒看不出不服气的模样,只是心中如何的想,就不是他人能够猜透的了。 两人猜测时,御书房中有老太监敲门进入,赵皇应了一声,那老太监便迅速将一张字条递上:“圣人,这是京中传来的消息。” 轻轻打开,见其上的字迹赵皇手上微微一抖,挥手间那老太监快步退下,待见得关紧了房门后,他再次拿出字条观看一遍。 “回来了?” 目光中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安,同样也有一丝的愧疚,他坐下后,手指在书案上轻轻的敲打。 “回来了。” “十年了,终于还是要见到了。” “也是,回来也好。” 沉吟中,赵皇双目睁开,向外看去,目光似要穿透了层层阻碍,看一看杜江如今的模样。 …… 书案,屏风,那一架瑶琴,挂在墙壁上的那柄大刀,书房中一如离去时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不知是这些年杜青,杜林两兄弟细心的维护这一份熟悉,还是多年中记忆已经产生了偏差。 一个个熟悉的物价,唤醒脑海中沉睡的记忆,原以为已经遗忘,再次接触后,却是那般的清晰。 杜江在书房中不断的摸索,查看,似这书房中,还残留着杜青杜林的气息,那架瑶琴上,还有他初次相识时的味道。 在书架上拿起基本古书,点燃烛火,在书案后掀开,便见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蝇头小楷,字迹工整。他一眼便能够看出,那字迹属于杜林。 一本,两本。 每本书籍间,都有无数的批注,有疑惑,有懵懂,有震撼,有向往,似在批注一个个人生,没有对错,只有悲喜。 坐在书案后,自一片片批注上仔细观看,在字迹中,似能够见到杜林一部部的成长,这其中有人生中的疑惑和茫然,同样也有对于自己的思念。 “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十年一别,再次相见却是这样的情况。” 将几本书籍看完,杜江叹息一声,书案下几个抽屉分别查看,有见到这些年间来往的书信被仔细保留。 轻轻翻动,在书信中,见到了当初柳霏留下的那个吊坠,他用力握紧,目光中有浓郁悲哀。 “柳大哥……都没了啊!” 闭目许久,再睁眼时,脑中那些纷乱的记忆全部消去,眼底恢复清明,杜江走出书案,坐在瑶琴旁轻轻抚摸。 “铮……!” 声音清脆,悠长,不断回荡。 福伯在胡宇搀扶下已经返回,刚一闭眼,耳边便响起了连绵的琴声,他身子一震,腰腹用力,猛然的坐起,双眼中流露出摄人的光芒。 “铮!” “铮铮!” 琴声变得愈发急促,在侯府中荡漾,胡宇守在门前,便觉得有肃杀气息传来,他耳朵轻轻抽动几下后,双眼向府中眺望,可惜天色阴暗,见不得一丝光亮。 “铮铮……铮……” 琴声一夜,福伯双眼睁圆,一直未曾睡去,知道卯时将近,他起身准备好了一切,起身走到书房门前。 “侯爷,卯时……到了。” “铮……!” “进来吧。” 琴声停止,传出杜江威严的声音,福伯推门进入,伺候杜江更衣洗漱。 “没想到,这个东西穿在身上后,还有些模样啊。” 一身官袍披在身上,配合他肃杀的面庞,威严无比,代表着侯爵身份的长袍在他略显魁梧的身子上,似有一阵威压袭来,给人巨大的压力。那是长久以来深处高位所形成的一种气场。 一夜未睡,他也不显得疲惫,反倒是双目之中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有些让人心底发慌。 吃了一些准备好的点心,胡宇已经牵马走来,杜江笑了一下:“三两步的距离,还骑马干什么?没有那个必要,不如仔细的看一看这四周有什么变化,昨日回的匆忙,道一直没什么时间体会。” “这一切,是侯爷应得的。”胡宇说。 “没什么应得的不应得的,这个时候了,不要去在意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纵使风光有能怎样?牵回去吧。” 两人又争执了一会,最终胡宇还是将战马牵回。 从书房到门前,没有太远的距离,之前三人有争执一会,消耗了一段路程,还不等胡宇返回,杜江已经站在了门前。等了一会没见到胡宇的影子,他笑了一下和福伯说:“时间还来得及,不过咱们也就不做那等小女儿姿态了,多年相处,也总有这一别,回去吧。” 福伯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在他向前走了两步后,福伯跟在后面,轻轻错了两步。杜江耳朵抽动一下,回头无奈一笑:“回去吧。” “我是去上朝,朝堂上不是你能进入的。”说着话,他将手中的木盒用力紧了紧,继续对福伯说:“在府中本以为能给你一个好的归宿,现在看来,还是我想的简单了。眼下这种情况,离开是不能了,若是可以,就在这侯府中多住上一些时日,看一看杜青,杜林,是不是能够返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并未离去,而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咱们都是战场上走出来的杀丕,这些东西,原本不应该信,可是这人啊,总得有一点念想不是? 回去吧,去府里等着,等着他们回来。” 说着话,杜江转身而去,再不回头,福伯犹豫了一下,转身返回。大门后,胡宇坐在一方青石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轻轻抽动着。 “砰!” 福伯一脚将胡宇踢到指了指大门:“一起关上它,咱们就在这府里,等着两位少爷归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朝堂上 从府门到皇宫,并没有多远距离,约一刻钟时间,杜江便站在了大殿外的广场中,静静等待早朝来临。 天色还未大亮,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一路上早有兵士醒来,在两侧站立,十步一人,皆披亮甲,持刀枪,一言不发,看起来威严无比。偶可见有宫女太监弯腰而行,小步快踱,略显忙碌。霞光下,将这一整片皇宫都应的金灿灿的,富贵华丽,威压无比,白玉石阶,琉璃瓦顶,金龙绕柱,青砖铺路。当杜江踏出殿前广场时,早有文官到来,三三两两聚在一切,显然在谈论这一些什么。 “乱搞,简直是乱搞,张相公自诩圣人,却是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得?南三州大灾,干旱三月,听说已经有了易子而食的惨剧,他还一味的只知推行他所谓变法,迂腐啊!” “就是,自他极为这些时日中,虽见到了一些成功,更多的却是对异己的打压,现在便是民间都有了传言,真真的成了笑话了咱们。”有三五人聚在一侧,低声交谈,见杜江靠近后立时警惕,只是瞥了一眼,所有人都发现来人并不认得之后,便自顾自的交流,不再理会。 “你们看。” 远处,又有几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人指着杜江之前见到的人群大声说:“那群狗东西聚在了一起,定然又是在暗中辱骂张公。” “这群蠢货,恐怕除了辱骂张公之外,也就在没任何作用了,一群废物,真正的不知民间疾苦,活着是他们知道,只是不想改变自己奢侈的生活。大赵这些年的民脂民膏,都被这些人刮到了口袋里,贪官污吏啊!却表现都这么清廉,简直笑话。”有人应和。 “就是,陛下省吃俭用,一再的减免赋税,最终也只是便宜了这群东西,可悲啊。” 几人大声交谈,也不避讳,杜江在一旁闭目,对于两帮的人不去在意。 天色越来越晚,有无数官员走入,进入后,却自觉地选择了两方站定,而不同的是这些人在选择了立场之后,依旧站出了无数个小群,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铛。” 钟声响起,卯时到来瞬间,宫门外有两顶大轿进入。大轿富贵,披幔布锦帘,或红或绿,或青或紫,轿身上,红木镂空,其上雕刻无数花鸟祥瑞,叙叙如生,顺纹理而刻,一刀一丝,仿若鲜活一般。大轿前后,各有四人抬红漆大扛,头戴青帽,腰缠红绸,一身锦袍,身子健壮,看起来威风凛凛。走步间,平稳异常,如同一人一般,无声无息。 “王相公。” “张相公。” 大轿至广场前落下,其上走出两人,一个正式张启年,另一人须发花白,老态龙钟,是前些年被赵皇贬落的前首府王忠书。见两人下轿,有人上前迎接,张启年点了点头,在人群中看了一眼,突兀见到场中杜江,心中稍一思绪便明白了。王忠书见杜江后,向他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杜江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张启年正要上前交谈时,大殿上有小太监快步走出:“陛下有旨,群臣觐见!” ‘呼啦啦’人群让出两条道路,张启年和王忠书走在最前,其余有人根据自身官职跟在后面,泾渭分明站在两侧,丝毫不显得混乱。 “侯爷,一同?”张启年问。 杜江摇头拒绝:“不了,还要等一等,许多老兄弟多年未见了,看看能不能碰到熟悉的面孔。” 张启年笑了一下向前走去,身后人,看向杜江若有所思,显然已经通过称呼明白了他的身份。 “哈哈,杜小子!”王忠书不似张启年一般,来到杜江身边后大笑一声,上下打量道:“一晃时间,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不想还能活着见到你一面,不容易啊。” “世叔说笑了。”杜江笑着说:“这些年间,我也经常让人打探世叔消息,只可惜北关遥远,不能归来,前些时日听说世叔辞官回乡,还惋惜了许久,真没想到能够在京都中再次见到。” 王忠书与杜江父亲辈分相同,自他年幼时也曾走动频繁,只是自武勋没落之后,就变得少有交流了。 “一同?”王忠书问了张启年相同的问题。 “不了,再等一下,看一看能不能等到一些老兄弟。”杜江说。 王忠书微微皱眉,也不知心里想了什么,很快的笑了一下,和杜江说了一声,迈步向前。 人群整齐向前,毫不显错乱,没有什么闲言碎语的交谈,耳中只有‘踏踏’的脚步声,可直到百官全部进入,杜江也没有见到任何一张自己想要的面孔。 “哎……” 他叹息一声,转身进入。 大殿中,百官站立,整齐有序,皆闭目不语,赵皇坐在皇位声同样没有任何的话,手指轻轻的叩打着台案,显然心中正在思量这一些什么。 ‘踏踏’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寂静的大殿中无比刺耳,脚步铿锵有力,而伴随着脚步,似有一股血腥的气息正在蔓延,如身处尸山血海,让人恐慌。 “臣,杜江,未经皇命无辜返京,还请陛下责罚。”杜江单膝跪地,行了一记军礼。 直到此时赵皇才微微睁眼,间杜江模样,心中一颤,到了一声‘终于老了’后,才挥手:“杜侯是我大赵柱石,何须多礼?北关的事儿,我听说了,已经下旨意训斥了太子,还望你莫要见怪。” 说着,他挥了挥手,对一个小太监训斥到:“还不给杜候赐座?” 杜江起身,口中连说不敢,可当那小太监将座椅拿来后,却毫不犹豫的坐下。赵皇笑了一下,大殿下,张启年,杜江,王忠书坐成了一排。三人身后有无数文人面上不平,许是觉得这神圣的地方有粗鄙的武夫坐下,有辱斯文,可却终究没有蠢人开口。在刚刚等待中,即便是再笨的人,也都嗅到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气息。 待杜江落座后,赵皇终于开始了今日朝会,想张启年和王忠书分别询问许多问题。那些问题大多关乎民生国计,在北关期间,杜江也曾经处理无数,虽依旧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可终究是能够听出那么一个大概,可古怪的是,在两人说完之后,身后文臣立时喧嚣起来,不待赵皇询问,便开始了乱糟糟的争论。 张启年,王忠书两人意见向左,身后的那些人,更似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赞同而赞同,毫无逻辑,毫无立场,似这满堂的争论都与民间存亡无关,为的就只是斗上一场气。 杜江摇头,哪怕北关中尽是一场粗坯,也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多年未归,却没想到如今朝堂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 听着听着,他渐渐不再理会,眼睛一眯,许是昨夜消耗了太大的气力,只是一会间,就睡了过去。 赵皇皱眉,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张启年和王忠书更是毫不理会,任凭身后人不断的相互指责,只是一会的时间,杜江处,就有鼾声传出。 “呼……呼……” 声音由高而低,渐渐的压制了争吵,争吵声音越来越小,有人侧耳倾听,想要知道究竟何人大胆,渐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杜江的背影上。赵皇皱眉,不单单因杜江失礼,更因为这永无止境的争论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他刚要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留下王忠书,张启年,杜江三人详谈时,在文官人群中,有一老者突兀走出,面色陀红,脸上带着止不住的怒气。 “姓杜的!”这一声中气十足,极为响亮,在大殿中回荡,如在耳边炸响,杜江睁眼,古怪的看了那老者一眼:“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什么指教?”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你未经请示,擅自返京,擅离职守,该当何罪?陛下念你镇守北关有功,容你殿前就坐,你怎敢……怎敢如此亵渎朝堂?你该死!该死啊!” 老者声音悲呛,眼泪纵横,似杜江污了他先人一般,有生死大仇,不杀不足以平息心中怒火。 “爱卿,杜侯归京,实乃情有可原,不需在朝堂讨论,这些事儿,切莫再提,你退下吧。”赵皇皱眉,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张启年。张启年看那老者,又看了看王忠书,若有所思。许是所谓风骨出现,就像书中所述那般,为了所谓正义,甘愿赴死,那老者对于赵皇的话毫不理会,甚至言语之中变得更加犀利。 “粗鄙武夫,有辱圣人。” “北关十年之间,抵御北国,太子殿下初一入关,便评定了北国入侵,侯爷是何居心?” “北国铁骑无敌?难道我大赵的将士都是泥塑的不曾?”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咆哮间,文臣中又有数人起身,指责杜江。 杜江笑着面对,对于一切毫不在意,可当你老者说出北关将士都是泥塑时,他勃然色变,说道:“蠢货!” “你侮辱我,我不会在意,可你不能侮辱了我北关这些年间战死的兄弟。” “你们,因为惧怕,怕前朝的历史再次重演,怕再次成为武将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所以,你们拼命的打压,在国内宣扬教化,宣扬武人的危害。 很明显的,现在你们成功了,武人的魂魄被彻底打压,断了脊梁。” “我回到国内,看到的是一片歌舞升平,一片谈史论道,你们成了这世界的主宰,而我的那些部下,为了守护你们,守护这个国家,付出了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他们,在这国家之内是收到了鄙视的! 是鄙视! 我曾经告诉他们,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死,值得,但现在呢?” “歌舞升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是我们渴求的,是我一直追求的,现在,外敌还在,虎视眈眈,不应该的!” “我族一直能够屹立这世界之巅,考的是生生不息,考的是百折不挠,几次灭种的危机后,都能够迅速的站立起来,能够重回这个世界的巅峰,只要有一个大一统的环境,便是这世间最伟大的民族,考的是坚强,是生命。” “现在,你们这些书生想要阉割掉我族的传承,阉割掉这份热血,只知道一味的求和,为的是你们的荣华富贵!” “一个没有危机感的民族,一个只图享乐的民族,迟早会败亡,长久不得,再次之前,我驻守边关,无怨无悔。 现在……呵呵。” 一番述说,不见丝毫的咆哮,可压抑中,带着让人恐慌的肃杀。杜江起身,将这些天间一直带着的木盒拿出,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略显古怪:“陛下,北关苦寒,没有什么礼物送上,这是临行前兄弟们交给我的,让我献与陛下。” 人群,还在喧嚣,杜江一番话说出,虽气势不凡,可对于这些常年无事可做,只剩下斗嘴一个本事的人来说,那些话又太多的漏洞,也有太多的不妥,甚至隐隐中已经有了映射赵皇的嫌疑,有不下十几人迅速在心中整理腹稿,开口反驳咒骂,可杜江毫不理会,转身间将木盒低上。 赵皇微微沉吟,关于杜江的事儿,本不应该在朝堂上谈论,应该是几位重臣坐在一起,有了详细的结果之后,再放到朝堂上供人参建,可如今,就是有那些蠢货,不知死活,想要在诸人面前将这伤疤揭开。他再次深深看了眼张启年,却见到张启年满脸无奈却并未反驳,反倒是一侧的王忠书满面平静,心中稍一猜测,也就有了大概。 那人,想来更大可能是奉了王忠书的命令,虽实为张启年一派,却听从王忠书的命令,这样的人,在这一年中并不少见。而在当众揭穿了这一切之后,王忠书稳坐钓鱼台,反倒是张启年,没法反驳,同样的也没法认同,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因一旦反驳,便是他识人不明,其后果,甚至比现在更为严重。 “哦?既然是北关将士的礼物,朕自当看看,来人,拿上来。”赵皇笑了一下后,有小太监上前借过杜江手中的木盒,之后交与一个将领模样侍卫,在两人见证下,共同打开。 赵皇是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冒险,毕竟这世间还有心狠手辣之辈,且能够当众交出,显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既是礼物,又能够饱的赵皇安慰,一举两得。 “啊!” 一声叫声从那小太监处传来,诸人望去,就见那小太监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不断抖动,牙齿上下颤动间发出‘咔咔’的声音,那侍卫更是不堪,在见到木盒瞬间瘫坐在地,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拿上来!朕看看杜侯从北关究竟带回了什么礼物,能让你们如此的惧怕。”赵皇心间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杜江,赵皇 “圣人。”小太监颤悠悠的捧着木盒来到赵皇身前,却不敢交出。 “拿来!”赵皇冷哼一声,语气不善,无论这木盒中是什么,两人之前表现出了那般的反常,总是引起了人的注意,在群臣面前,他必须如此。 小太监咬了咬牙,将木盒送到赵皇面前,双腿不停的打着摆子,掩饰不住的惊惧,双手更是在将木盒放在案几上的瞬间抽出,似生怕赵皇迁怒一般,低头不语,不敢打开那木盒。 赵皇皱眉,心知不好,却依旧强颜,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他是帝王,是这赵国的圣上,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不允许被自己的臣子吓到,若是连一个礼物都无法承接,又怎么治理大赵臣民? 吱嘎,一声轻响,他毫不犹豫打开木盒,当见到其中之物时,面色似之前一般,猛然间变得煞白无比,牙齿抖动间,看向杜江目光中有止不住的煞气。 “这是兄弟们得知我出北关时,当夜为我准备的礼物,就是不知这礼物陛下可喜欢?”杜江笑着问,似对赵皇一切毫无察觉。 大殿有些沉寂,没人再敢说些什么,有低头不语者,有双眼在杜江,赵皇两人身上不断盘旋者,有若有所思者。 “逆贼,逆贼啊!” 赵皇目露凶光,盯着杜江的眼神带着浓郁杀意,说话间牙关紧咬,声音低沉,似受伤了的野兽一般,虽未咆哮,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大殿中,气愤猛的一滞,虽诸朝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能够让赵皇如此失态的,显然并非小事儿,当着百官的面喊出这等话语,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后路,杜江……必死! “主辱臣死,杜江,你该死!来人,拿下他,拿下他。”有几个朝臣从人群中走出,不断呼唤,大殿外,有兵士把守,未得赵皇命令却是文斯不懂,有人身子轻轻动了一下,见身边人毫无反应,又站回了原处。朝堂威严,一国重地,可不是随都能够随意踏足的,他们一旦没有命令进入,与谋反无异。 有文人站出,可诡异的是此时大多人低头沉默,哪怕是张启年和王忠书两人都低头不语,似对一切毫不知情。 “兄弟们精心准备的,不知陛下可曾满意?”杜江起身,笑意狰狞,咆哮一般问。有朝臣向前,扑向杜江,他轻轻抖了抖身子,那些朝臣身子轻飘飘的向四周跌落:“一群废物,大赵若是需要你们来镇守,恐怕早就被北国的铁骑踏破了几遍。” “大胆!” “放肆!” “杜江,你身为大赵臣子,莫非想要谋逆不曾?!” 有人惊呼高喊,大殿外,有兵士向内看去,似想要闯入,可一会时间已经恢复了一些情绪,轻轻的挥了挥手。 身前,一股淡淡的石灰味儿刺鼻无边,案上的木盒中,有一张人脸正面朝上,七窍中有血水流出,颜色暗黑,已然凝固,发丝在血水下显得混乱,可从轮廓之间,依旧能够看出几分宋黎的模样。 他脸色惨白,双手颤抖间将木盒盖上,努力不让自己见到其中的面目,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挤出了一丝的笑意。 “杜候身为我大赵的侯爵,这礼物,倒的确别出心裁,让我很是意外啊。” “看来,陛下是喜欢了?”杜江笑了一下:“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来时的路上,我便担忧这礼物会惹得陛下不喜,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这种眼见着骨肉身死的感觉,陛下定然是极为喜欢的,毕竟在当年之间,便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可惜……”杜江摇了摇头,话说一半,也不知可惜什么。朝中诸臣有聪明者,身子一颤,显然从杜江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骨肉,身死,这些字句下,所送与赵皇的礼物已经明显。再一想,执掌大赵数十年,恐怕也只有太子宋黎出事儿,才能够让赵皇如此惊慌吧? 刚刚,大殿中还有人嘶嚎,可说来奇怪,当杜江将一切摆开后,那些人都以一种快速的方式沉默了下去,静立一旁,不在言语。 赵皇沉默片刻,看了杜江一眼:“你心中有气?依旧在怨恨我?当年事儿,我已经讲得清楚,你当明白一切缘由并非是我能够决定的,霏语的死,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 “我明白,我自然明白。”杜江点头,两人道如邻里一般,拉起了家常:“谋划出现了意外,有人发现了你们的阴谋诡计,自然要提前下手,她的死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自己太傻,太蠢,相信了你这个父亲。 呵呵。 好一张大义凌然的嘴脸,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身下这个位置,真的就能抛却了一切?” “不对!并非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兄皇不信,柳南不信,你们的父亲不信,都不信我,你们都甘愿相信一个野丫头?!”赵皇面色变得有些疯狂,再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谈吐间有一股子巨大的戾气,便是相处多年的王忠书都感觉有些陌生。 “哎!”杜江嗤笑:“看来当年霏语说的果然没有错,果然是你!先皇哪怕到死都不敢相信他的兄弟会亲手杀了他,我父等人也从未怀疑过一切是你的手段,只有霏语不断的告知我要小心你,并将当年的事儿一一告知与我。我心有防备,却没想你如此雷利风行,父亲叔伯,十八国候,几年之间相继暴毙,果然是好手段,想来当初时,你也是这般的疯狂吧?更疯狂的是,你居然杀了她……别人,可能会对你构成威胁,可她有什么?你在惧怕什么?或者说……” “够了!” 赵皇低吼一声,打断了杜江讲述,朝堂中有些纷乱,显然刚刚两人讲述的已经涉及到了皇族的秘密,有人双目放光,可更多的人新生惧意。 十八国候,曾经辉煌一时,若真如杜江讲述一般,是赵皇亲手施为,那么此前那个在他们面前唾面自干的赵皇显然还隐藏这另一张从未见过的面目。这些人中,当年重臣不多,即便是王忠书,先皇在位时也只是无足轻重的角色,这些传闻虽有听闻,却从来只是谣传,却不想今日能亲耳听到因此事有人与赵皇对峙,他心志不妙,却不敢贸然上前阻止,而朝中文武,大多此时抱有同样的心思。 “你们看到的,只是片面,想要以三言两语动摇了朕的江山?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朕治理了这天下二十三年,如今早已万民归心,你杜江想要干嘛?啊?!你想干嘛?!想要以死挑拨朕和群臣,和这天下的关系,是不是想的简单了一点?!”赵皇说。 他目光在群臣扫荡,却不见有人敢于对视,心中有了一丝的悔意,应当在第一时间便让人拿下杜江,如今已经被杜江架在了房顶,由不得他,只需进入这些话逃避了,从此之后,他维系了一声的名声恐怕也就彻底的败落了。太子宋黎身死,到了此时反倒成了一个最小的缘由,他身负江山,自然不会为了太子变得疯狂,相比江山传承而言,除了自己以外,一切的生命都不值一提,父慈子孝只存在书中,在皇家间,从未有过真正的亲情,就似当年一样,他那兄长代他不俗,却依旧死在乱刀之下。他幼女虽被先皇抚养,却被他极为喜爱,可为了保住那份秘密,依旧要死。 “挑拨?”杜江笑了一下,目光在诸朝臣身上扫过,带着藐视,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诸人有些不习惯,可终究是没人起身打断:“就凭这些人?就凭这些废物,也值得我挑拨?” “看一看吧,好好的看一看,你自诩生命,无法沉睡的时候可曾经想过当年在先皇手中抢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江山?征战,厮杀,我大赵武卒在厮杀面前从未退缩,可现在呢?看看吧,看看这些年在你的打压下,朝堂中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 “外事不定,内事不决,若是那三寸不烂之舌真的有用,就把这些人都扔到北国试试,看看是不是如他们所言,以圣人文章可以治理天下,平了北国的祸端。” 张启年皱眉:“杜候,过了。我等读圣人书,明的是书中道理,在与修身养性,想要的是平家治国,而不似你说的一样,只有那三寸不烂之舌。国朝事物繁重,并非只依靠一腔热血便能够治理,所谓废物,不知从何说起?” 张启年说完,应得朝中一些文人赞扬,杜江冲他笑了一下,也不搭理,转身再次看向赵皇。 “当年柳大哥事变时,你曾百般的试探与我,真当我不清楚?” “够了!”赵皇面色一变,说之前事儿时,都不曾有过的怒火猛然浮现‘砰’的一拍桌子,历喝到:“你身为大赵臣子,不思忠君,报国,杀害了太子,意图谋逆,如今还在朝堂上妖言惑众。来人……” 大殿外,一队兵士‘踏踏踏’整齐进入,从人群穿过,将杜江包围其中。 杜江毫不慌张:“我来了,也就没想过或者回去,怕了?” 他再次嗤笑一下:“若不是念在霏语死前不断的像我哭诉,要保佑大赵的江山,在父亲身死之后,你早就被我砍成了十段八段。我去北关,真以为是你对我的放逐?若不是那些时日看在两个孩子越来越大,我心中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你真的以为你能随意的放逐我?” “哈哈。”杜江大笑,面庞中带着追忆,带着柔和,带着杀意,带着悔恨,略显复杂:“我与柳大哥书信期间,他早已察觉了一切的异常,只是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你会自废了手脚,不愿相信你甘愿萎缩在这片土地上,任凭北国称雄,同样的,也不愿相信你会如此的狠心。我曾告知他‘若兄长愿意,北关十万带甲,即刻杀入京都’,可惜,他迂腐啊,最终落得满门尽灭。甚至在死前的书信中,都一再的告知与我,要为大赵定住北国,让我答应他只要我在,北国就绝对是安全的。 我答应了,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在去年间,我甚至想要将一切交出,为了两个孩子,甚至甘愿去死,只求得他们平安。”说道这,杜江顿了一下,扫视诸人,没人说话,没人眼中都若有所思,不知想些什么,身边有十几兵士持刀枪包围,可赵皇坐在龙椅上,却并未下令围杀。 “与他们的平安相比,我算什么?我死了又能怎样呢?千古王侯,从未有长盛不衰,我只想他们活着,娶妻生子,好好的活着。 可现在……他们都死了!”杜江咬牙,那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我!绝后了!” 赵皇身子一颤,似明白了杜江如此疯狂的缘由,可惜,这些事儿从未听过有人向自己汇报,否者也不至于如此的慌张,心中暗骂宋黎该死间,脑中正在快速思量如何稳定平息住一切,便听到杜江再说:“我绝后了!可你们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这片土地,是我将门用血肉换来的,如今得到的却是什么?肆无忌惮的凌辱,打压,所过生活,甚至不如你们一个秀才。是我们的血,洒满了土地,才换的今日安稳,可在今天,在这朝堂中,我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说着话,他一直赵皇:“除了……你个老东西!” “不甘,我不平!” “既然这样,就让这大赵,让这臣民,为我杜家陪葬,让北国铁骑在这片土地上犁上几遍,把这些迂腐的东西,全都清除个干净!” “我会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卖国贼,受世人鄙视,辱骂,在你们的史书中,一定是一个卖主求荣的混蛋,但是,你们又比我会好到那里?当那北国的铁蹄踏入,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你们一臣不侍二主的观念,以死报谢君恩。” 杜江看向满朝文臣,大笑,满面嘲讽,有人出声打断,可他巨大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我绝后的!我不怕!” “就让这大赵,让这大赵的亿万臣民,为我杜家陪葬吧!我在那地下,等着你们,看一看我死之后,你们是何等的面目,那张人脸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兽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北国入北关,兵临城下 “砰!” 赵皇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畜生!畜生!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有兵士围拢上前,刀斧加身,杜江毫不反抗,面带笑意间放声大笑:“就让你们,就让你宋家,让这满朝群臣,让这天下的臣民为我杜家陪葬吧!我等着,在地下等着你们!” 杜江一人站在朝中如千军万马,让人不敢上前,直到赵皇再次发怒,才有兵士壮着胆子,将他捆绑起来。 “跪下!” 他站的笔直,几人曲压都让他的身子弯下,有人在他的腿弯间用力蹬踹,毫无作用。 “砰。” “砰砰!” “圣人,不可杀!这等无耻之徒,勾结外人,当让他亲眼见到那些北国蛮子在我大赵的兵锋下退避而去。” 朝堂中,有文臣面色惨白,颤抖中起身说。 “恶贼,恶贼,这等恶贼,当让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图谋成空,亲眼见到自己被顶到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有文臣说。 “对,这等人,当让他在绝望中死去,受万人唾弃,被万人践踏,着书使其遗臭万年。” “……” 朝堂中喧嚣无比,群情激愤,赵皇面色发白,嘴角不断颤抖这,双手用力握紧,枝节处有些发白。杜江疯狂大笑,目中有止不住的嘲笑:“看到了么?就是这帮人,你一直倚重的重臣。呵呵,就是这等的货色,足矣说明这些年你有多么的失败。你自诩圣皇,可这些年作为与夏桀,商纣,周幽,隋炀有何区别?。先皇,国朝十八候,柳大哥,以及我,都会在下面等着你。” 他笑的肆无忌惮,有文臣示意,一侍卫伸手间捏住杜江两腮,手中短刃一闪,‘噗’的一下插入他的口中,轻轻一搅,血水混合这碎肉立时在他口中喷出。 “呃呃……” 杜江毫不知晓疼痛,依旧大笑,笑声中鲜血四溅。 “大胆!胆敢在殿前擅动刀兵,你找死!” 赵皇脸色惨白,身边有老太监怒吼。 朝堂之中不动刀兵,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怕是罪大恶极之辈,也不得在朝堂中处置。荆轲刺秦之后,金殿上再无血腥,哪怕乱世若是有人血溅朝堂,无论原因如何,也都是灭门大罪。 …… 北关中。 自杜江离去,北关封城,日夜间有兵士巡逻,任何人不得初入家门。十日后清晨,城门大开,北关十军各收刀挂甲,站道路两侧,城墙之上。城门外有北国斥候探查,不断进出,正午间北方有轰鸣声响,如地动山摇,约半个时辰后有三五千人杀入城下,沿城门而入。 “来人,去回禀大汗,北关已经在我们手中,从此之后这赵国就是我马蹄下的牧场!” 有一将领模样的壮汉进入北关后,见北关兵士模样哈哈大笑,对身后人嘱咐到。身边有一壮汉应了一声后,转身向北关城外疾驰,一小会就消失在了城门之外。 他侧目望去,就见诸多北关兵士虽已经卸去了刀兵,却依旧一身彪悍煞气,眼神中有不服,有无奈,也有悲愤,有人抽泣,有人双目通红,队伍却始终整齐异常,不见丝毫慌乱,一时间看的有些着迷。 “杜候果然信人,说道做到,十日时间不多不少。”他心中大喜,骑马来到张曼都身前大笑,张曼都冷哼一声,他也不介意:“从此之后,大家都在大汗帐下,张将军不必如此,当相互扶持才是。大汗英明,对于英勇之士无比喜爱,不似赵皇那般,喜欢一些文弱的书生,将军定能够一展报复。” “还有什么报复?似我等这般卖主之人史上少有能保全性命的,将军莫非真的欺辱我不懂人心?那个帝皇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张曼都自嘲一笑,那人语气一滞,张曼都又说:“只希望北国不要忘记咱们的约束,侯爷是侯爷,我等是我等,若不能完成了咱们的心愿,北关十万兵卒即便是拼了这一身的性命,也要让你们流尽鲜血。” 那人脸色一正:“将军只管放心,咱们草原的人,绝不似大赵那般虚伪,说道做到。我出发时,大汉已经下敇令,封杜候北王。京都中自有照应,从今日入关之后,大军日夜不停,杀向京都,要全力救下王爷。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定然屠尽了京都。” “屠尽了京都有何用?”张曼都目光中带着浓浓威胁:“我……要的是侯爷的平安!” 两人谈话间,北关城外掀起巨大喧嚣,只是一会时间,有无法数量的兵马出现在北关城外。 “从此之后,赵国大地,便是我等牧马之地!” 人群前,有将领举刀向天,大喝一声:“进关!” 轰隆隆,马蹄声响,有山崩地裂之势,甚至压制了北风,轰鸣中有无数兵马自城门涌入,毫不停歇,向南杀去。 “大汗有令,半月时间,杀至京都,解救王爷,一扫天下。” “杀!杀!杀!” 北国铁骑,自北门而入,自南门而出,如滚滚洪流,向南涌去。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张曼都目送诸人,只希望胡宇能如离开时说的那般,拖住杜江回归京都的速度。至于自己……自杀了宋黎的那一刻,北关所有心向杜江的将领便都已经明白了自己所处位置。 汉贼,叛徒几个词语,恐怕会刻在他们的脑门,墓碑上,被万人唾弃,辱骂无数年。可那又如何?就像杜江说过的那般,这世界是他们守下的世界,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这里,为这大赵付出了太多,兄弟们不能再流血了,不能为了守护那些毫不在意他们的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大赵臣民如何,与自己等人无关,死能怎样?活又能如何? “雄奇,我来了。” 北关南门外,北国大汗回头深深的看了眼那阻挡了自己半生的城墙,轻轻一夹双腿,战马踏踏踏向南疾驰。 大军十万,日夜疾驰,前锋万人更是不知疲惫奔跑,不入成,不破关,直冲京都。两袋肉铺,几壶奶酒,只是半月时间,已经杀至京都城下。 “那是……什么?” 北国入关的消息还未传开,铁骑已经先一步到达京都,城门外,轰鸣声中,有滚滚烟尘升起,大地震颤,有无数人向北望去。 “北国!北国来了!” “是北国铁骑!” 城门外,有无数人驻留,惊呼声中,迅速向城门涌去。 “关门!关城门!” 城门官大喊,有兵士立时搅动缴绳:“快,快去通报,北国来了。” 不需要任何人通报,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那轰鸣声做不得假,没有人是瞎子,也没有人是聋子。 “救命,救命啊!” “混蛋,我们都是大赵的子民,你们要放弃我们么?” “我是皇族,我父亲是……” “大人,是我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 城门下,眼见城门升起,有哭嚎咒骂声不断响起,拥挤中,有无数人倒地,在踩踏中再未起身。 “大人,北国远路而来,想来一路疲惫,还请大人允许,让我出城阻挡片刻,容他们入关。”有将领上说。 “啪”穿着文士长衫的城门官用力抽了他一个嘴巴,眼中恐惧,身上略微颤抖:“那是北国,是北国铁骑,你找死便是,某非要连累了京都中的圣上?” “可是……你看那些人,正在修整。”将领指着远处北国兵士:“这城下,都是咱们的臣民啊。” “我不懂兵法,可我懂人心,这些畜生最是狡诈,关门,再敢动摇,我杀了你。”城门官大喊! 京都中,同样混乱,有兵士出营,不断向城墙涌去,大街上即便有行人,也大多形色匆匆。 “咳咳……” 赵皇咳嗽两声,脸色有些发白:“北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 张启年摇了摇头。 “哎!”赵皇叹息一声:“也怪我,这些年对他太过容忍,以至于不知不觉间被他咬了一口。太子既然命丧北关,想来他来京都之前,已经有了防备,北方不宁啊……咳咳。” 自几日前,杜江在金殿一番动作后,这些天间赵皇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也不知是因心痛宋黎身死,还是杜江的一番言语打到了他的心间,或是心忧北关,稍有意外便会葬送了大赵的江山,更或者,是那些文人表现彻底让他心凉了。 噬杀储君,咒骂国君,在那个国家都是诛连的大罪,可笑,那些人居然能够找到无数的借口为其开拓,直到今日也只能压在大牢之中。而那些殿前的侍卫,更是可笑,名为皇家侍卫,却是连自己的命令都不曾听从,反倒是那些文官,可以随意的指挥。 “他们……都有自己的述求,想要活命,想要传承,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赵皇问。 “陛下保重圣体,这些天还是少处理一些朝政,至于北关……有臣盯着。”张启年抬头,间赵皇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略一沉思也就明白了定是这些天受到了刺激,对于任何人都已经不在相信:“臣,只想大赵富足。” …… 当北国兵临城下后,赵皇面带死气,咬牙间,再次要斩了杜江,却再次被文臣阻挡,相持下,最终杜江被绑在了城门楼上。 “杜候,我知你与北国还能联系,不知道若北国入侵,能不能保住我一家性命。”有人问。 杜江嘲笑的点了点头,可惜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不知道侯爷还有什么未了心愿?”那人又问。 “我要亲眼见着赵国灭亡。保留我的宅子,保住其中人的安全。”接过纸笔,杜江写到,那人点了点头。 自此自后,他身边日夜有文臣跟随,不能吃肉食一类,便有人送来熬好的药粥,不能说话,便有人送来纸笔,除被绑在了城门楼之外,生活竟然比北关时过的更加滋润。 北国前锋到达,发动了一次试探冲锋,丢下了十几句尸体之后,从容撤退。赵国兵士比想先的更加草包,和北关相比,天上地下,破城要比想象的更加简单,可惜京都中有数十万大赵兵马,且一旦冲入了京都中,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在铁骑失去作用的前提下,恐怕会死在围杀之间。正在他犹豫时,有人通报杜江被绑在城门楼,他亲眼确定了一下,只能摇头叹息。 分兵前,大汗一再交代要保住杜江安慰,可说他此来如此急促,为的便是保住杜江性命,如今杜江虽未死去,生死却也掌控在他人手中,他不敢擅动。 一天。 两天。 京都中更加的紧张,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京都,习惯了安稳,也习惯了舞文弄墨,吟诗作赋,可如今这些东西,似变得没有任何用处。 粮行的价格已经涨了几倍,即便如此,依旧是供不应求,更多的商贾正在囤积粮油,听说赵皇想要下令一切粮草占时归京都统一管制,却被无数人喷的面无人色,不外乎什么‘民不聊生’‘与民争利’一类的词。 国家到了存亡时刻,征用粮草为的是抵抗,实在不明白如何‘与民争利’,可朝堂中的那些大老爷,就是如此解释的。 城墙上,有人见北国兵士远远驻留,久久没有进攻,有人以为是之前那次防御起了作用,心中那种惧怕不在那般强烈,甚至有了‘不过如此’的想法,同样,对于之前北关传说,也变得半信半疑。 五天。 八天。 城墙上,有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紧张的气氛,甚至有人不断怒骂,企图那些人忍受不住后可以攻城,以此缓解内心对于功名利禄的追求。 朝中已经下了命令,饷银加倍,若是能斩杀北国将士,更能领到丰厚的奖赏。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没有谁为的是所谓追求。 缴令已经发出,可距离京都最近的人马赶到也需要半月有余,这一段时间需要他们独自抵抗。没人知道北国有多少后军,可看其架势,显然不打算轻易离去。 九天。 京都外一切如此,只是细心的人慢慢发现,那些北国的探子似变得更加活跃,不断在城下不远处游戈。 北关外,轰鸣不止,灯火通明之间清晰可见在北国中军中,升起了帅字大旗。 “北皇,亲自来了?!”有人惊恐大叫。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兴衰更迭 北国围城,日夜猛攻,一次饭食间,杜江趁人不备,自城墙猛然越下,看着纷乱的京都,厮杀的城墙,一时间一生的经历在脑中快速回荡。 “我出生时,天下未定,父亲每日忙于军务,恰逢大旱,母亲在饥饿之中活生生饿死。” 饿死的人很恐怖,脏腑中实在缺少食物,以至于在承受那份煎熬中,面目不受控制的变得扭曲,周边诸人变得极为恐怖,曾经和善的邻居,慈爱的老爷爷都为了一点吃食都变得肆无忌惮,疯狂无比,可在他的母亲身上,从未见过那等神色。 似乎,那是一个从来不知慌乱为何的人,一生都是慢吞吞的,面对所有事儿,始终不急不躁,即便是在死前那一段时间,面上也从未见过任何的恐慌。 “江儿,若是能活下去,记得做个好人,这世间坏人太多了,需要一些好人去维护应有的规则,千万莫要作恶,大奸大恶必不可长久。” 那是母亲临死前的请求,那些年间,他也一直引以为戒。父亲身死时,他曾有过动摇,可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这份焦躁的心最终被压制了下去。 妻子身死时,面对两个不大的孩子,那些异样的心思不敢有任何的流露,何况,死者为大,他答应过母亲,同样也应承过父亲和妻子。 到柳南身死前,心中终于有了一份杀心,非是因为赵皇无情,而是在这不断的清洗中他感到了对于杜青,杜林两人的威胁,直到与柳南的几番书信,那种谋逆的心也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本想年老体衰,杜青前来接任北关,他的手却又被耶律雄奇斩断,没有了立身的本事。想要交出兵权,舍身保全兄弟二人性命时,却发现多年恩怨累积下,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杜青死了,杜林随着蛇岛沉没,葬身海底!两人尸骨无存,他……绝后了。 希望破灭,血脉断绝,那些曾经的坚持,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缘由。 眼中,城墙正变得越来越高,耳畔‘呼呼’风声中,能清晰看到那些兵士脸上恐慌的表情,似怕死,又似……激动。 “你们……慢一些,在黄泉路上等着为父,今生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若有来世,我定当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砰!” 杜江跌落城下,砸倒了几个冲关的兵士,脏腑碎裂,筋断骨折,嘴角中鲜血止不住的用处,眼中的神色渐渐消去。 “你们……等等我。” 眼前,似浮现了杜青杜林的样貌,杜江挥了挥手,身子一颤,再没有了声息。 又五天后,京都城破,等待的援军还未到来,北国大军已自城门汹涌而入,城门两侧,有文官跪拜,恭迎北皇。 只是约一天时间,在马刀下,京都平复,再没有驳杂的人在路上行走。皇宫外,依旧有厮杀正在进行,也是京都中最后的抵抗。 “走吧。”赵皇悲呛一笑,双眼在金殿前又扫视了一遍江山:“都带走吧,再多的抵抗,也都坚持不下去了,趁着混乱,能走多少就走多少,宋家的薪火,不能在我这断了传承。” 声音略显悲凉,身前,有七人跪拜。四个年级尚小的孩童哭哭啼啼,眼中写满了恐慌,另有三个年级大的,已经披上了战甲,看起来有些威风,可眼中依旧有恐慌流落,身子更是不断的颤抖,面目惨白,有豆大汗滴不断滴落,与其身后那百十在战火中淬炼的满目肃杀的兵士相比,反差强烈。 “圣人,走吧,趁着混乱逃离,过了这个世间,就在没有机会了。”一个将领战甲上沾满了碎肉,目光悲切中,跪地恳求。 “圣人,走吧,只要您还在,大赵的江山就复起的一天。” “我等就是拼了性命,也必然保全圣上。” 眼见将领跪下,哪些兵士哗啦啦跪下一片,四个年幼的孩子许是生死战胜了内心中长久以来对于父亲的恐惧,跪倒之间不断的哀求。倒是三个年长一些的,双目躲闪,嘴角不断抽动着,直到身边再无站立的人,才犹豫了一下,跪地恳求。 “朕……还是有忠臣的!” 赵皇目中含泪,口中话语略显悲呛。 自杜江金殿变故之后,这些天间,那些一直被他尊崇的文臣已经彻底的变了样貌,再次之前哪怕是彼此之间为了利益妥协不断,也从未发生过现今一样的情况。杜江反赵,可那些文臣却找出了无数理由,阻止杀人。 这些天间,随着北国围城,他更是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心,时至今日,除张启年父子依旧在皇城外坚守之外,那些文臣鸟兽尽散,也不知都去了哪里。 也许,就像那日杜江说的一样,那些人,恐怕此时已经出现在了北皇仗前吧。 “走……走吧!” 赵皇又笑了一下,走上前将那将领搀扶起来,将领泪流满面,惶恐惊慌:“圣人!” “走吧!” “若是可以,就好好的保护我的这些孩儿,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世间生死,一切有命,赵国破碎后,只希望你们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善待他们。”说着话,那将领再次跪下,口中发誓,赵皇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将七个孩子分别搀扶起身。 目光在七人脸上分别驻留片刻,似要将他们的长相牢记心间。 “这些年,对于你们,倒是过于严厉了。” “你们走吧,跟着他们,记得听话,也不要在想什么皇朝伟业,活下去就好,好好活着,比什么霸业更加能够让人快乐。”有一年长皇子想要说话,赵皇一摆手:“快走吧,从此之后,生死有命,所需要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取,虽不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从此之后,也不会在有这些那些的规矩束缚你们,想要做些什么身边也在没有絮叨的声音阻止。” 心间好似想到了这些年间那些文臣的作为,赵皇略沉默一下,只是一会之间,突然一笑,再次说:“快些走吧,早一刻,就早一份安全,只有逃离了京都,才勉强算的上安全。” “父皇,那你呢?” 几个年长皇子目露喜色间,年纪最小的那皇子突然开口问。 “我?”赵皇笑了一下,这笑意显然来自这一份关心:“我就不走了,我要留在这,看管先皇留下的这份江山,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宫之中。何况,你们母亲,妹妹,都留在这皇宫里,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都说帝皇无情,可谁又能做到真正无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兄弟,就像杜江在金殿上说的那样,多年前我弑兄,篡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这些年间,我将更多的希望放在了宋黎身上,认为他才应当是我大赵当之无愧的明主,而对于你们疏于管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这些年我重文轻武,任用文人,才导致了如今局面,面对北国入侵,二十天时间,大赵国内甚至没有组织出一支抵挡的力量。” 赵皇,似在阐述这一生得失,四周没有任何一人敢出言打断,这是一个帝王一声的记忆,也许错了,也许对了,他人无法做出任何评断。可无论如何,这些年间,在赵皇治下二十三年中,大赵国内又有了盛唐景象。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孩子,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甚至……谈不上一个合格的君王,可现在,我用我最后的生命告诉你们,什么才应当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什么才应当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切记,当你们从这里走出,面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是,所面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那时,需要你们去保护一些你们必须要保护的人,坚持一些你们必须要坚持的事儿。” 话说完,赵皇转身进入金殿,再不回头,一个老太监关上了大门。七个皇子目光中神色各异,有急迫,有若有所思,同样也有摸不在意,不过无论心中如何,在此刻依旧跪拜。那将领模样男子躬身行礼,身后兵士哗啦啦跪拜一敌,之后诸人分成了十队,分别向四周逃离。 赵皇自金殿离去后,又入了一趟后宫。皇后等率诸嫔妃一身素白,于宫殿中等候,哭泣之声不断,有几个年纪不大的丫头不断在人群红穿梭,只是似感受到沉闷的气息,也没有了往日中的那般活泼。宫殿外,有数百兵士把守,刀出鞘,弓上弦,面目煞气,见赵皇前来,慌张行礼。 赵皇摆手后走入宫殿。 “陛下,我可以走,求你放过薰儿好么?她才七岁,她什么都不明白。” “陛下,看在我这些年的情分上,求你放过我好么?回家之后,我定当日夜供奉你和姐姐。” 赵皇走入,有嫔妃不断哭嚎向前,一个兵士长刀猛地向前一划,那些人立时止住脚步,在远处哭泣。 “不懂规矩!” 皇后微微皱眉,冷哼一声,可终究还是没有了往日间的那种敬畏,面对生死的恐惧显然已经战胜了心中的畏惧。 “该来的,还是要到了,躲不掉,逃不过啊。” 隔着人群,远远看了赵皇一眼,皇后心中叹息一声。 自北国围城,赵皇忙于军务时,皇后便已经命人将宫中所有嫔妃公主聚集与此,并命人在殿门外严密防守,本只是为了防备意外。 那些北国的蛮子野蛮的很,若一旦攻入皇宫,单以大赵嫔妃的身份与姿色,落不下任何的好处。大赵皇族,容不得任何的侵犯凌辱,且自古以来,无论战争如何,死伤多少,最受创的从来都是女人! 她不容许历史中的悲惨出现在大赵皇族之中! “看来,咱们的关系就到这了。”皇后说。 “不见得,若是有来世,会再续前缘。”赵皇说。 “不了。”皇后笑了一下:“太累。” 往昔总总,眼前浮现。 他们相识在秦淮河畔,落花的季节,水声中,几经流转,定下了终生的誓言,斗转星移间,情愫变淡,终日间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争吵厌烦。再回头,已过甲子,山河破碎,似也到了说一声再见之日。 “给我……一刻钟的时间。”皇后说。 赵皇点了点头,伸手似要拭去皇后脸色的污点,皇后轻轻侧了一下身子,赵皇叹息了一声,悄然退下。 大殿中,一阵哭嚎的声音传来,有咒骂,有惊恐,有嘶喊,片刻后,归于平静。 一刻钟后,赵皇推门而入,见到的是满殿白绫,有具具尸身在大殿中悬荡,上至依然年老色衰的皇后,下至襁褓之中的婴孩。 他盘旋片刻,在皇后身前驻留了几息时间,最终只是在泪水中叹息了一声。 “放!” 大殿外,已有兵士泼满火油,见赵皇走出,一挥手间便要放火。 赵皇伸手,打断那将领:“让我,亲自送她们走吧。” 说着话,有将领递来火把,赵皇接过之后扬天大笑,只是笑着笑着,那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出,他手臂一挥,那火把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跳跃间几经闪灭,最终‘噗’的一下落下。 “忽!” 只是瞬间,大火熊熊燃起,‘噼啪’声响中,几息便彻底将大殿淹没。 又半个时辰后,赵皇再次出现在金殿中,张启年面色惨白,胸前有大片血迹,站在赵皇身边。 “卿家……不必如此。”赵皇说。 “一臣不侍二主,臣幸得陛下赏识才有了今时今日地位,生当为大赵臣,似亦当为大赵的鬼,绝不做他国臣民,臣满门老小,已经入了皇宫,当与大赵同生共死,他们不应该生活在没有陛下,没有大赵的天地间。”张启年倔强的说。 赵皇笑了笑,起身上前,将张启年拉倒身前,硬生生的将他按在龙椅上,坐到自己身旁:“人人都在垂涎这一个椅子,可是,也就那么回事儿。坐一坐,尝试一下,来到这世间一遭,总要全都尝试一番,如今你我生死与共,不要去在意那些其他。天下风云,变换莫测,便是圣人都曾说过,八百年必有王者兴,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这北国,又能维持多久。” 大殿中泼满了火有,有将士上前似要关闭殿门,赵皇出声喝止,手指殿门说:“这殿门,开着,要大开!朕就在这儿等着,等着北皇到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人的路,九个世界 北皇出现在金殿门前时,赵皇依旧在殿中等候。 “退下,莫非以为这等丧家之犬,还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曾?” 北皇向前,有侍卫瞬间挡在他的身前,北皇双臂用力,将诸人分开,冷哼一声后向前走了几步,与赵皇隔空对视。 “这世间,没谁能够抓的住我!我就在这等着你,等着你如我一般,命丧京都,后嗣断绝。” 赵皇大笑,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疯狂,手臂轻轻一甩,那火把划出一道弧线,‘噗’的一下落在火油中。 “呼。” 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张启年和赵皇坐在龙椅上,丝毫不动,只是一会时间他们的身上便已经有了火光浮现。 “那些人,都是叛徒!叛君之臣,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赵皇大吼一声后,再无声息,金殿中隐约有咳嗽声音传出,只是声音很淡。 “陛下!我等心向北国已久,绝无二心。” 听到赵皇死前声音,金殿外,十几文臣面色大变,慌张中立时跪下,磕头如捣蒜,面色苍白,身子不断抖动。 “还望陛下切莫相信他人挑拨,这些年间,臣一直忠心耿耿,都是赵皇重用奸佞,残害忠良。” “是啊陛下,臣对国朝的心,天地可鉴,北王活着时,便曾经亲手写下书信,陛下若是不信,臣这就令人前去取来。” “臣等这些年间一直与北王关系紧密,对于国朝,更有向往之心啊陛下。” 十几文臣,哭出千军万马气势,声音之凄惨,听者落泪。 “哼。”北皇冷哼一声,双目在诸文臣身上一一扫过,之后目视大殿火光,眼底,似有火光引燃,不断跳跃。有兵士已经抽出长刀,对准了十几文臣,杀机凌然。诸文臣再不敢哭嚎,强力忍耐着,双眼惊恐的看着北皇背影。 “诸爱卿心思,朕自然懂得,这等挑拨离间,不必在意。”北皇笑了一下:“朕自然不会像那蠢货一般,忠奸不分,你们放心。” 诸人长出一口气,心底巨石在这一刻间,终于落下,彼此间对视一眼,皆能够看到眼中的庆幸。 赵皇已死,京都再无抵抗,第二天,北皇便彻底驻留在了京都中。 “在这,就是这。”火光已经燃尽,有兵士在大殿中抬出了七八具不成模样的尸身,不需再去验明,赵皇已死,是所有人亲眼所见。 北皇一指金殿:“朕的金殿,依旧建在这个位置上,要一模一样的!活着的时候被老子打压的抬不起头,死了之后也休想逃脱,我倒是要看一看,他那些恶毒的诅咒究竟能有什么作用。” 赵皇死去,所谓勤王兵马依旧未能到达,北皇派出大队兵马扫荡天下,京都中只留下了北国,北关,各一队兵马。 在福伯,胡宇口中明白了事情经过,张曼都自然再无办法,虽心中失落,遗憾,却也不在怪罪北皇。 在北关军其余兵士出征之前,三人同诸多将领一同来到了杜江身死的地方祭奠。 “不论如何,是这赵国欠侯爷的,欠将军的,他们身死,还要背上污名,全然忽略了多年征战,我不甘。 既然这样,我们就率军在这大赵犁上几遍,看看还有谁敢侮辱侯爷和将军的名声,有一个就杀一村,有十个就灭一镇,有百个,就……屠一城!”几个将领对视一眼后,有一人说道,之后看了眼三人,又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张曼都看了几人一眼,叹息一声:“我已经向北皇……陛下申请,驻留京都,多年厮杀,腻了。” 诸将领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胡宇和福伯。 在北关时,几人身份相同,甚至杜江对于胡宇的器重还在几人之上,若是真要排上一个名次,包含已经死去的焦涛和前些时日投靠了宋黎的几人,胡宇都能稳稳的进入前五。 福伯有些复杂,此前他也曾是诸人中的一员,后来被杜江调为亲卫,虽多年不在相见,可之前那份袍泽的情谊依旧存在。 “这些年一直在杀人,腻了!” 胡宇在几人身上看了一眼,心中明悟,这些袍泽依旧不在是北关时的模样,可能真有如几人说的那般,是为了杜江和柳南。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官职,名声等等。 “这些年杀戮太多,找一片荒山修身养性,忏悔今生血腥。”胡宇说。 “我就留在这了。”福伯站在原地:“今天有人传来消息,侯爷的尸身已经找到了,北皇……辽皇想要在这里为侯爷建一座大墓,以感激他的贡献。” 福伯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玩味,杜江北关十年,杀北国兵士无数,没想到死后却得到了辽皇祭奠,略显讽刺,世间的事儿,风云变化,真的让人无法分辨好坏善恶。 且此处就在城下,来往京都中必然经过,若是赵国定然不被允许,一来距离城墙太近,会被说成破了皇家风水,而来么……那些文臣,绝对不会允许。却不想辽皇如此野蛮,直接。 “大少爷走了,二少爷也走了,侯爷留在这太孤单了,京都中都是仇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的,我会守在这,一直守着。” 几人沉默,过了约一刻钟后,又商定了一些事儿,相继退去。 就在当天,北皇建国,国号为辽,定都京都。原本按照规矩,帝皇继位,当有三请三让,可在第一次时,他便直接踏上了龙椅。 “那些啰嗦的规矩还留着做什么?朕入赵国,为的就是子孙们更好的生活和这张椅子,三请三让?虚伪无比,滚犊子吧!” 至此,大赵改元辽,又一个月后,大军横扫,周边少有抵抗,在诸多文人带领下,望风而降,更有甚至大军还未到达,便已经命人送来的投降文书。 而这般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北关军正如他们离去时所说过的一般,彻底的杀疯了眼,一个月中,血腥无数。 又两个月后,大赵内最后一支军伍内乱,受降,江山平定。 …… 黄泉九路,色泽各异,杜林踏入之间,便觉得眼前有光芒快速闪烁。 “嗡。” 耳畔,似有雷鸣声响,嗡嗡不断。眼中,九道色彩交相呼应,似转动的琉璃一般有一种又一种不同的世界展现在他的脑中。 一片灰黑色雾气中,有九种色彩不断闪烁,似初见三魂时模样一般,九种色彩支撑起了九道不同的天地,大约方圆百里,小约十几里范围。 白色中,灰黑色雾气笼罩,有一道道人影在雾气中不断进出。 身影无数,大小与命魂相同,每一道身影都扛着一道招魂骨幡,机械一般不断的进出走动,似每一步,每一次初入,都被牵引着一般,隐隐中有一种莫名的律动。 身影身边,被一层淡淡白色雾气笼罩,有眼无珠,与当日所见白煞极为相似。 红色中,血染天地。似天地间都被鲜血侵染的猩红,不见生命,不闻亡灵,入眼内,尽是散落的血肉。在西南一角,有一巨大的血池,足足占据了这片天地三成左右。 其中血水翻滚,碎肉起伏,似开锅了一般,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翻滚中,有丝丝血气在血池上方凝聚,只是刚一出现,便瞬间消失,也不知去到了哪里。 绿色中,被一块巨大的绿色云朵笼罩,映射中整片天地都变了颜色,便是土地之中,似都有莹莹绿光不断闪烁。 那绿不似草地山林一般的青绿,而是如莹莹鬼火一般的惨绿,又像是腐朽污水中的死绿,只是看上一眼,杜林似都能嗅到其中那种腐朽的恶臭。 紫色中,天地未成,只有一团巨大的烟云轰隆隆作响。在烟云中,有无数紫色闪电蔓延,不断划破天地,只是那耀眼的紫芒一出现在烟云之外,便快速的消散,再无踪迹。 整片烟云,越有几十里方圆,却给人一种天地感觉,其中雷霆,更似湖水一般,无法计量,如同传闻中的雷池。 灰色中,不见天地,只有灰蒙蒙的尘埃漂浮。那些尘埃每一粒都无比的渺小,可在漂浮中杜林清晰的见到它们轻易的撕开了虚空,似这片天地的法则,无法承受那些灰烬的重量,在灰尘落下的瞬间崩塌。 那片天地,无法彻底观测,闪烁间杜林只见到了无尽的尘埃,无边无际,无法估量,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去到了何处。 黄色中,有明黄聚集,悬挂高空,整片天地都散发着富贵的气息。明黄烈日,似他识海中的皇文帝书一般,取代了烈阳,照耀天地。 天地间,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约方圆百里的照耀范围内,有一座座城池浮现,像极了赵国一般的城墙,城内有臣民,城外有野兽山林。 只是无论人或者是兽,都略显呆板,似缺少了神志一般,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之前动作,不知疲惫。 青色中,杜林终于见到了熟悉的景色,约百里范围内,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有虫嘶鸟鸣在耳边不断旋绕,有烈阳高挂于天,有流水自山涧落下,有山林成荫,荒草连片。 可隐隐之间,似总是觉得这世界缺少了一些什么,杜林想了一下,还没有得到答案,眼前画面转动间,出现在浑黄色的世界中。 浑黄色中,水汽蔓延。似之前见识过无数次的浑黄色水汽一般,其中充满了怨毒,狠辣,凶戾,暴躁,焦虑,恐慌,惊惧等等无数负面的情绪。 只是初一接近,那股子气息便化作巨浪将其淹没,起伏之中,神志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只觉得身子不断的下沉,下沉。身上,似有无数双看不到的手臂,不断将他向下拉扯。 就在他神志即将覆灭时,脑海中画面一转,眼前有一丝清明浮现。交错之中,他清晰看到,在这片浑黄色水汽最下方的正中,有一男子模样的人闭目枯坐。 其身子枯瘦,仅剩下一身的皮包骨,头戴玉冠,穿一身白色蟒袍,身边有一道淡淡荧光阻隔浑黄色雾气侵蚀。 透明色中,天地清明,无天无地,无日无月,可偏偏的,这片世界能够让人瞬间安定下去,似有一股淡淡清香,能够抚平人心中的情欲。 站在其中,如在水中畅游,却没有那种失重和窒息感,无拘无束,似不在受世间规则的困扰。 “黄泉九道,每一种色彩对应一道黄泉,同时也是一条道路,就是不知我见到的那些,代表这什么。” 杜林心中沉吟间,天地转动,总总异像已然在眼前消失,那琉璃‘咔’的一声破碎,其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转眼中,眼前景色大变,一片明黄中,他已经站在黄色世界中那一片山林之间。 草木葱郁,流水潺潺,水边,有一猛虎近一丈长短,三四尺高,其上花纹相间,黑黄中,头上那巨大的‘王’字霸气异常。 “这是唯一一片见到了人的世界,无论好坏,都需要去探查一番。” 白色世界中有人影浮现,可那些人影,更像是魂魄一般的存在,没有肉身,没有筋骨。浑黄色世界中,在最后时刻倒是见到那蟒袍的人,可他深知那其中感到危险不是自己能够接近的。倒是这片明黄色世界中,见到了野兽山林,见到了城镇人群。 “明黄色取代了烈阳,不知在我识海中若是皇文帝书彻底幻做烈阳,能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再创世界。” 如此想来,倒是有很大的可能,这九片世界的来历有些诡异,世界之外的灰黑色雾气,更让他想到了识海初入时所见到的场面,倒是和现在极为相像。 将一切记在心中,只待出去之后仔细尝试,杜林来到那猛虎身边。 那老虎呆滞的很,看起来凶恶,可双目中却不具有任何神志,空洞无比。杜林尝试了一下,几次拳脚之后,那猛虎才似刚刚感应到一半,与杜林搏杀一起。 或探抓,或虎扑,或翻身,或撕咬,看似凶狠,却不具备任何的威胁,杜林微微皱眉,拳头轻轻用力,‘咔’的一声,那猛虎立时倒地,几次挣扎后都无法起身。 “完全凭借本能,不,甚至连本能都算不上。” “之前所见,这里的一切似都失去了神志,只会不断机械和重复。想要离开这里,难道这就是关键所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声世界 明黄色烈日下,城门大开,有行人不断进出。城门外,左右各有四个兵丁把守,持刀披甲,只是他们始终站在原地,并未作出任何的探查,头颅低下,似地面上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的目光一般。 杜林身扛猛虎入城,诡异的是无论把守城门的兵士或是进出民众,皆是毫不理会,神色木然间,就像没有发现他的出现一般,机械的重复着自己的生活。 有人挑材,放置道路一侧,低头弯腰,蹲在路边。有人入城之后将菜篮放下,嘴巴闭合之中,却不见有丝毫声音传出。 道路上,有货郎不断奔走,似在吆喝,身后有几个光着屁股的顽童跟在后面,不断追赶。有烈马自路上快速疾驰,掀起一阵烟尘。 路边有商铺幌子高挂,却不见有人进出。一个餐点模样的商铺中,一个枯瘦的活计正不断将一个个笼屉码齐,蒸煮,有雾气缭绕,蔓延。 “无声的世界!” 杜林仔细观察,这片世界除那些人眼中都是木然之外,没有任何的声息传出。无论是风声水声喧嚣声,人声马声叫卖声,在这片城池中,统统绝迹。 “我六识仍然存在,不是这世界封闭了六识,而是那些声音,在这里真的并不存在。” 除耳识之外,杜林又尝试其他,眼中世界真实,并不存在任何漏洞,伸手触摸下,这里一切如常,一如赵国寻常城池一般。笼屉中,有诱人香气传来,勾人食欲,货郎挑子中那糖果略显清甜。 城池中一切如常,有行人川流不息,有商铺五花八门,有小贩走街串巷,有孩童嬉戏打闹。南城中,有人群聚拢,十几衙役围在一件茅草房前,或蹲或站,或交谈或争论。 北城中,有大户门前披红挂绿,搭台唱戏,有身着花花绿绿的戏子不断进出。台下,有近百人拥挤观看,身前有糕点鲜果,茗茶折扇。 双目孔洞,神色始终如一,没有任何变化,这世界肃静,没有任何的声音流出。除二者之外,其余正常,可这份正常,在二者的反噬下,反倒是变得让人心生惊惧,诡异的很。 “若是黄泉九道对应黄泉,七魄;这世界当是人情欲所化,五魄非毒,色黄,掌七情中的‘恐’,可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这其中,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使之一切彻底颠倒。” 魄是肉身之神,也是一身气力所化,是力魄,是气魄,是体魄,也是胆魄!五魄非毒隐于胆中,可排除人身毒素同时,也是一身胆魄来源。 七魄强弱,决定人的魄力大小,是人身神明,也主宰血肉兴衰,与七情融合,各掌一情欲,非毒,便是胆魄,掌人恐慌。 这世界,一片陌生,不论有没有发生如猜测一般的变故,都需他万分小心。此时看来一切如常,可这份正常下,那‘恐’何时出现?还是已经出现在了身边,只是他一直未曾留意? 杜林前后左右再次确认,依旧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这是世界似模糊了起来,一切都变的朦胧。 “噗” 杜林身子一抖,将那猛虎从身后扔出,一阵烟尘之后,那花斑大虎躺尸道路中间,行人依旧,没有任何驻留,似未发现一般。 “城外时还有一丝的声响,可到了城内,便彻底消去了声音,相同的是,二者全部双目无神,那么,若是出现了意外,也定然是发生在这城内了。” 找了一块空地,杜林坐在地上仔细思绪,观测,他并没有去尝试询问或是其他,那些,不过是无用功罢了,在这些人口中,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复声音。 一刻钟,两刻钟。 一切如常,相比之前变化不多,城门处无人进出,大街上,行人似相比之前变得更密集了一些。 三刻钟,五刻钟。 那早点铺子的笼屉越来越高,不断有人在卖菜,卖材的小贩身前蹲起,渐渐的,他们身前的货物变得越来越少。 杜林蹲在原地,双目四望,总觉得身边除诸人双目无神,毫无声音之外,这世界还有其他诡异的地方,而那被他忽略掉了的东西,似乎才是这城里变成了此时模样的缘由,只是想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直到…… 那卖菜的小贩率先将挑筐中的菜叶卖光,起身拍打了一下衣袍,转身向城外走去,杜林才赫然的发现,这城中,只进不出! “踏!” 当那小贩迈步,挑着挑筐出现在城门下后,与汹涌而入的人群成了强烈的反差,孤单影只,如逆水而行。 “显然,这城中并不只是如此。” 杜林目光虽小贩身影移动,至城门下后,脚步一伸,刚要迈出城门瞬间,城门下几个兵丁猛然抬头,手中长刀‘锵啷啷’出鞘,顺势一斩。 “嗤。” 白芒中,有三道刀光落下,那小贩似毫无察觉一般依旧向前,只是眨眼,便被长刀近身,瞬间被变成几段。 “哗啦啦……” 就在小贩身死间,城门处,有阴风刮起,不闻声音,只见那小贩肉身化作了一道道黑烟,迅速的弥漫。 “呼。” 城门处,无数臣民涌动间脚下一顿,抬头时,眼中浮现出一丝的挣扎和疯狂。几个兵士双目通红,手臂颤抖中,脚下不断后退,脸色略显狰狞,嘴巴张大,似在不断嘶喊着什么。 “他们,恢复了神志!” 虽世界依旧清净,没有声音流出,可那些不断奔走的人,双目中再不是之前一般的空洞。在甚至恢复瞬间,他们观看左右,脚下匆匆,神色中略显疯狂和恐惧,似想要躲避什么一般。 道路上,有些混乱。道理两侧,诸多店铺几乎在恢复了神志的瞬间关门打烊,门板合拢,甚至便是之前那些摆在道路上的吃食都毫不在乎。 只是一会,道路上清净了起来,只剩下三两行人,不断在商户门前敲门。 “砰砰砰!” 尘土飞扬,那些门板颤抖中,不断有灰尘落下,过了片刻,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隙,几人快速进入。有一青年男人,面色惨白,在进入的最后时刻见杜林依旧停在原地,目露惊恐,慌忙间不断摆手,示意杜林进入躲避。 杜林目光闪动了一下,心中略显犹豫。 自进入了这个世界,处处透着古怪,需时刻小心,谨慎提防。就在刚刚,他眼见着这一片世界从喧嚣变成了死寂,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可若是前往了那里,未必就没有危险。 可惜,这里毫无了解,对一切都是陌生。正在他心中犹豫间,天色猛然变暗,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天上有血色烟雾升起,遮蔽了天上烈日。 “呜呜……” 街上,终于恢复了声响,不断有阴风吹过,呜呜声如同鬼啸,阴森无比。那间商户间杜林久久没有前方,面露悲哀,在阴风即将挂起的瞬间,‘砰’的一下关上门板。 街上,孤单一人,风声中,天上的血雾似粘稠的鲜血一般,拉出一条条长丝,如雨滴一般‘啪’的跌落在地。 “哗啦啦!” 血色雾气中,有小雨坠落。 雨滴豆粒大小,水滴状,颜色猩红,坠落间杜林心中有一个个疯狂的声音不断尖叫咆哮。 “杀!” “杀!” “杀杀杀杀杀!” 蚀骨的杀意,让他心冷,双目猩红间,心底那一份杀意变得再也无法控制。 “杀!” 杜林力吼一声。 出口瞬间,声音化作一道气浪,快速推进,震动中有无数血滴破碎,化作了雾气,只是片刻中,就再次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哗!” 杜林身子三丈之内,如有血海呈现,瞬间将他的身子淹没。那些雨滴状的血水沿着他九窍,快速向身子涌入。 “嗤。” “嗤嗤嗤。” 九泉水构成的肉身,正不断有轻烟升起,那一丝融合了九泉气息的明黄色气丝,更在那血水到来瞬间隐于无形,便是杜林都无法在联络。 “明黄色气丝对于这血水有些恐惧?”杜林疑惑。身边有哪些血雾似化作了大网将在罩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他尝试的动了几下身子,去发现对于身子的掌控正随着血水涌入,变得越来越少。 “不!” “不对!” “这不是明黄色气丝在恐惧,而是……躲避。” 在血水中,他终于再次的感受到了一份熟悉的气息,这一份气息并非来自九泉,也不是来自皇文帝书,而是那无意间已经融入了自己肉身的阴司令牌。 在得到后,他曾经仔细的专研,可查看许久,终于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具书中记述,阴司令牌是阴间小鬼用于召唤引渡之用,除可自由进出阴阳之外,似不在具备其余功能。可自得到了后,在他身上,发生了几次的意外,让杜林对于书中记述表示怀疑。 一是阴司令牌不知为何,融入了自己血肉之中,无法探查,无法驱逐,似与自己的肉身已然融为了一体。虽风险与机遇并存,可一份不了解的古物,终究是让他感到担忧。 二来,蛇岛上,阴司令牌通过吞噬阴煞气息不断反哺血肉,与传闻中那种仙器,神器,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差别,完全不似一个普通令牌。 三来,蛇岛山谷中,阴司令牌被命魂驾驭,观测地狱,虽然未段明地狱真假,也依旧让他吃惊。 他虽对于阴司转世,地狱轮回了解的并不透彻,却也明白两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阴司令牌可穿梭阴阳,同样的,地狱之中,也有佛门佛主守护,若阴司鬼衙一个小小的通行令牌都能自由穿梭佛门轮回,佛门的颜面何在? “我早该想到,这应当不是普通的阴司令牌。当日青云子耗尽残存生机,才勉强驭使,斩落了白煞。白煞是上古凶神,也是人身神明,既然已经凝聚成行,显然不是普通的出窍修为,我当日见识有限,许是当初便判断错误。” “这阴司令牌既然不是鬼差所用,不知道是哪一位的,转世之主?判官阎罗?还是六殿殿主?” 杜林心中疑惑。 他之前并未将其联想到六殿殿主,因殿主那一般的人物,便是上古三皇都不敢轻易招惹。似他之前听闻一样,即便地皇在未成道也是依靠阳间二宫某一位宫主,才侥幸得到了阴司的宝贝,可是现在…… 明黄色气丝是他的屏障,自得到后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反常,可这几天间,短短时间内,已经异常两次,容不得他不多想。 第一次在第八道黄泉中,那雾气间,白袍人给他一种巨大威压,明黄色气丝便传出异常,到了这里,这异常再次的发生。 《皇文帝书》是地皇治世之宝,《大有三皇文*地皇经》更是远古三皇的成皇秘本,即便如此,其中所孕育的明黄色气丝,帝王气息,在那血腥靠近时都躲了起来,杜林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传闻中的阴司六殿主。 阴司中,恐怕也只有他们六人,才能够让帝皇气息感到恐惧。 六个曾与天地平气,与阳二宫宫主并列的人物,若阴司中还有人仅是一方令牌,便能够让三皇躲避,可能也就只有他们了。 “若阴司令牌是六位殿主随身携带之物,或是身份的象征,一切似乎也就说得通了。”杜林喃喃。 阴司令牌不知为何物制作,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触碰下,有金属的冰凉,轻弹中,锵锵声响,清脆回荡。又有木质纹理,清晰异常,明显是先天生成,并未作假;其其中纹理,雕刻,浑然一体,明显并非后天锻打而成。 一段时间中,他曾仔细的把玩,可最终直到远离了京都,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就在他沉思之间,只觉得身子越飘越高,渐渐的,失去了对四周的感应。六识清晰,偏偏周边一切模糊无比。 混乱中,似身子不断奔跑,不断行走,不断的厮杀,不断的逃亡,那些是在心底升起的情绪,可六识,毫无察觉。 他只记得自己走了很久,绕着这狭小的城市在不断的打转,盘旋。 “呼……” 六识渐渐模糊,似有无尽困意袭来,只是还未等他彻底的睡去,天边又有明黄色光芒垂落,血云尽去。 “恩?” 六识颤动,似有崩溃趋势,杜林紧忙封闭了自己的感知,闭目平息。片刻后,当那种感觉消失,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又再次的回到了那片初来时到过的山林。 不远处,有猛虎饮水,目光呆滞。 烈阳,荒山,青草,流水潺潺。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复的轮回 “又回到原处了?” 杜林疑惑一下,左右查看一番,与之前一般无,心中有些惊诧。 “有人将这里的时间停滞,使其不断重复某一段时间内特定的事儿,是想要让人在这里领悟一些什么么?” “神通大术!” “有人施展了神通大术,使此地时间停滞,我记得似乎曾经听闻,阴司六殿中,有某位殿主掌控时间之道,为转世所用。是哪一位殿主了?该死,不记得了。” “这等生杀大术,即便是上古年间也是绝对能排进前十的神通,用在黄泉路上,难道这片小世界中隐藏这什么秘密?” 杜林皱眉,仔细思索,可想了许久,头脑中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头绪。对于黄泉,对于阴司,《大有三皇文》中仅有寥寥几语记述,少得可怜。民间书籍中倒是详细,甚至将阴司鬼府中古鼎诸,鬼怪,生动的描绘了出来,他曾经也信以为真,只是在经历了蛇岛,又有之前一段漂浮,对于那些,再不信任。 神通大术可颠倒阴阳,使时光紊乱,可追溯岁月,同样也能在瞬息之间度过万年。神通中,唯时空最难领悟修行。传闻中,佛门有一位修成了岁月大法,可在弹指间剥去人一身生机,只依靠一道神通,纵横之间便无人敢惹。阴司六殿,同样有一位殿主曾修行大术,甚至比那个佛问贤者更加强大,只是消失多年,依旧没有了具体名讳流传。 “不!” “不对。” 杜林想了一会,双目中徒然明亮起来:“这是一座鬼城!也定然是当日阴司六殿主所留。每一条路,都应当对应以为殿主,这条路,便是时空。” “建在黄泉路上的古城,本就不是给生魂准备,是亡魂,是鬼神!当年间即便地皇见阴司都要退避三舍,活人,亡魂,本就是相互对应,这阴司中怎么会允许生魂进入?” “人死之后,地魂归于地府,司职转世重生,黄泉九道,便应当是那些亡魂转世前所经历的最后一段人生。九道中,当有六殿殿主,就是不知道剩下的三条,是那位神仙人物。” 越想,眼中就变得越是明亮,若真如猜测一般,这黄泉九路,当是一场莫大造化。一个当年能够让地皇忌惮不已,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布下的大阵,其中意义过于强大了,不说能否在这其中明悟真正的神通大术,即便经历一场,看一看场中的景致,对于修行都有着莫大作用。 即便是一无所得,毫无收获,可那场经历,本身就是最大的收获。这些,许都是成道之后所创,其道路定然是笔直通天,参悟之后,可少许多曲折蜿蜒。 “那座成……” “城中没有声息,其中的人,全部没有了神智,只进,不出。当那小贩即将离开城门时,被守护侍卫劈杀,其后所有人恢复了神志。不断奔波中,当是在躲避一些什么。血云遮盖了明黄色月光,垂落间让我彻底的迷失。” “之后记得在城中奔波了许久,可那些事儿,我在没有丝毫记忆。” 想了许久,关于城中似只记得被血雾侵蚀后瞬间,其后茫然。 “小贩离去后,城中短暂恢复正常,是只有他离去会变成那般,还是任意一人都可以?” “那些人,在躲避什么?躲在房屋中,莫非那血色无法近身之后,就不会发生其他的事儿了?” 坐在原地想了想,将之前见闻整理了片刻,心中大致有了目标。 “此去入城,这些事儿,还需要一一尝试一般。一来看一看是否所有人离去,城中都会发生黑白的转换,二来,也需要看一看躲避之后,会发生一些什么。只是,还需要观察几次,倒是不急。眼前更主要的是将那小城仔细观测一番,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发现。” 急迫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的问题,那些只是猜测,且他不清楚若是贸然改变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变化。 管中窥豹,终究片面,见不得事情真正面目。心中有了决定,杜林立即起身,在经过那猛虎是,他脚下一顿,握拳,挥手。 “砰!” 鲜血飞溅,那猛虎抽搐了一下,‘噗’的一下躺在地上。 肩扛猛虎,一路鲜血淋漓,城门下依旧拥挤,几个兵士头也不抬,任凭人员进入。将猛虎仍在地下,杜林找到之前地方,闭目养神,心中估算时间。 半刻钟后,卖菜小贩前来。 又一刻钟后,卖柴小贩前来,在他停下瞬间,有一个身穿麻布,似管家一般的老者前来,与之交谈。只是交谈的似并不融洽,嘴巴快速闭合之间,那管家模样老者大部离去,手指指指点点。 三刻钟,又零星男女出现在卖菜小贩生前,交谈后,不见付钱,在菜篮中挑出几把菜叶,漫步离去。 又一刻钟后,街上行人渐多,卖菜的小贩手忙脚乱间,挑筐中的菜叶快速消去,反倒是那卖柴的人,只有零星几人光顾。 这些,与之前杜林见闻完全相同,他一边观测,一边将所有出现在两人身边的人牢牢记住,可许久之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城中的变故是从卖柴的小贩离去后开始的,难道我的猜测有错,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两人身上,而是在……城门?” “可是……” “变故因他而起。” 沉思中,那卖菜的小贩已经卖光了柴火,转身再次离去。 杜林目光紧紧跟随,却见如之前一般,毫无变化。 天空中再次有血云飘过,店铺关闭之前,那个人依旧不断的像他呼唤。又有血云弥漫他身子周边,沿七窍而入,只消片刻,他意识清醒之后,再次回到了那片山林之间。 “两个时辰!” “一刻钟!” 杜林轻喃。 两个时辰,是他心中估算,在城中全部精力的时间,而一刻钟,是血云出现之后,他能够抵抗的时间。 “只要不进入那商铺中,我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 “那小贩,是一切变化的起源,可我在他身上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那么,只能是城门!任何人只要出城,便能够产生变故。” 杜林双目明亮,心中惊喜截留时光,构建循环世界的神通大术同时,也升起其余心思。 既然有人能够布下这等手段,他不信自己便是一点点的线索都发现不了。 走动间,路过那斑斓猛虎时,他再次拳头一舞,扛起前行。 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可能会引起时光的偏移,在没有理清所有一切之前,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 一如前两次一样,在入城时,几个兵丁依旧低头,杜林走过,在几人身前详细端详,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杜林一样,毫不理会。 “没有任何的变化,在血云出现前,这些人一直不具有任何神志,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之前无数次的变故。” 抓过一个路过的民夫,在兵丁眼圈晃动几下,几人依旧不动。 这里的人,不知如何幻化,都具有了血肉之躯,杜林毫不费力,薅着那人的领子,将他提在空中。 民夫双脚离地,脚步倾斜这,可身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变化,似之前一样,双脚晃动,不断前踏,甚至便是双手的摆动,都与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似被人设定了特定的程序,只能,也只会从夫之前一切,不接受任何变化变通。 杜林一肩扛虎,一手提着民夫,踏入城门后,手臂猛的用力。 “呼……” 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他越过了城门,猛的落地,溅起一片烟尘。 “恩?” “没有变化!” 兵士如往常一样,低头不语,如没有察觉,不似之前那卖柴的小贩一样,刚一想要离去,便立即被剁成了肉泥。 “唰。” “唰!” “唰!” 自那人之后,杜林又尝试了数次,可都如之前一样,那些人在地上拍拍身上的泥土起身,继续入城,而兵丁也是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那个卖菜的小贩从远处快步走来,杜林眼前一亮。 眼见着他经过了城门,走到自己身前,杜林手臂一伸拦住了去路,令一只手上前一抓,一轮。 那小贩‘呼’的一下,扛着一伸材火,向城外飞去。 “若是一切因此人而起,想来……” 他本以为几次变化都因小贩而起,之前测试之中又都没有发生意外,到了小贩这里,当如之前一样,有城中恢复神智,声音,天间有血云升起。可眼见着那小贩路过城门,几个兵丁却并未拔刀相砍,那小贩轻松落地,甚至背在深山感到材火都没有一丝混乱,再次迈步,匆忙入城。 “恩?!” 杜林疑惑一下,再次将那小贩扔出城外。 一次。 两次。 没有丝毫的作用。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之前的推测发生了什么意外。 “难道是因为那小贩离去是自亲身走出,而我将他们强行送出城门,与其本身的意志发生了冲突?” 心中想着,杜林迈步走出。 轻松……无比! 再次走出了城外,他眼中变得更加疑惑,这片完全陌生的世界,似了解的越多,便越是恐慌。本以为通过几件事儿已经看穿了事情的本质,可往往是已经被自己的所谓答案迷惑,错失了真正的线索。 沉默中,杜林入城,再次仔细的观看。不知是否因为他几次阻挡,那卖柴的小贩来的有些晚了。卖柴的菜篮中只剩下了几片菜叶,看起模样,很快就能完毕。 果然,不一会的时间,一个女壮士收走了最后几片,他将一切收拢后,和卖柴的做了一个揖后,向城门走去。 杜林目光随着他的身子移动,不错过任何的细节,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五个呼吸…… 直到第三十七个呼吸之后,他眼见着那卖菜的小贩轻松从城内走出。 “没有遭到阻拦!果然,所有一切的问题,都出现在那个卖柴的身上。” 杜林目中明亮,几次尝试,终于找到了变故的所在,只是当目光回到小贩身上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 “走了?!” 他左右观看,没有见到小贩的身影,心中想了一下,短短三十几个呼吸间,那人吧可能走的太远。 眼前有一条大路,贯穿了南北,南方是城门,他一直盯着,不可能逃离他的视线,两个小路狭隘,仅能供一人通过,他身背着材火,显然无法通过。向北去,虽大路笔直,可距离不远处,便有一个路口,无法找到那人,想来当是之前转换了方向。 杜林也不犹豫,几步间走到那路口处。左右两侧大街上,人头攒动,一张张巨大的幌子悬挂中,那还有卖柴的人影? “既然走丢了,不如仔细观察一下这里,许还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连续三次,将注意完全放在了那卖柴的身上,这个城池还从未彻底走过,虽那人已经确定,与一切变化有关,可现在既然已经走失了,与其消耗大量的时光去寻找,倒不如将这城市了解一番,反正这里只需要那片血云浮现,一切都将再次从新开始。 “大概还有两刻钟时间,需抓紧一点。” 脚下快步走过,一个个幌子快速在眼前闪过,杜林将看到的每一张脸,每一个动作牢牢记在心间,生怕错过一丝的细节,只是一会时间,就觉得头晕眼花。 约一刻钟后,他走到了路的尽头。 一道大门,将道路隔断。 大门很大,比安北侯府甚至都高出了一丝,有高大围墙,青砖灰瓦,其上披红挂绿,虽是大白天的,每隔一丈左右,却都有一盏灯火闪烁。 “豪门大宅啊。”杜林轻叹一声。 府院中似有什么喜事儿,中门打开,不断有人进出,人来人往。门前两侧,各有一中年男子,面带笑意,不断对来人躬身行礼,身后,有一件又一件精美的礼盒摆放。 透过中门向内看去,其修建的如宫殿一般,飞檐亮瓦,气势恢宏,有草木修建整齐,有水榭楼台置于院中,有水瀑漫路,有熏香如雾。每一方木脊,每一根草木,都有红幔缠绕,喜气非凡。 杜林脚下一动,刚想要迈步而入,突然心中一动,瞬间停止。 “时间,快到了。” 两个时辰将近,在没有探清一切变化的缘由之前,他不敢贸然进入。之前几次血云来临前,所有人涌向房屋躲避,其中究竟是福是祸,此时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判断。 第一百四十章 几处疑惑,老管家 看人来人往,杜林站在门前静静等候。 两个时辰,时间已然到了,可那血云并没有按时出现。 “时间,出现了偏差,果然如之前猜测的那般,那卖柴的小贩才是一切事件的根由。” 杜林也不急迫,站在原地慢慢等候。 足足又过了一刻钟后,天上血云瞬间浮现,汹涌。 第四次,如第三次一般,在城门处折腾了一番之后,杜林蹲在之前的位置,不理其他,双眼始终盯在那卖柴的小贩身上。 与前两次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的不同,似时间被截留了一段,那些出现的画面被刨去之后,就只剩下了现在的模样。 有人交谈,身后的材火变得少了起来,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当小贩身后只剩下了一捆粗柴后,那卖菜的终于卖光了身上所有货物,向城门走去。 在卖菜的起身瞬间,杜林终于在卖柴的小贩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画面。 有一种焦躁,忧虑的情绪在他身上浮动,目光虽依旧呆滞,可整个人似都变得慌乱了起来,他的双脚,不断的抖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驱散心中的那份不安。 “来了!” 杜林凝神,仔细观测,心中明了,上一次就是在这一瞬间出现的意外。 过了一会时间,约十几个呼吸,人群中,有一个老者慢步走到小贩身边,正是前几次见到的,最初出现在小贩身边,与之争论的老管家。 两人嘴巴闭合,简单交流几句,似并不愉快。管家指了指小贩身后的材火,表情不善,转身离去。那小贩在原地只是思虑了一下,跺了跺脚,挑起了柴草,快步跟上。 从人群中闯过,两人并未如之前杜林猜测的那般选择了大路,而是在一条狭隘的胡同中不断的穿梭。那小贩看模样似经常出入此地,虽挑着一捆柴草,却丝毫不受到影响,且也并未阻碍他脚下的步伐。 小巷狭隘,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青石墙壁,似年月久远,其上已经挂着了厚厚的一层苔藓,绿油油的,更有水珠挂在上面,略显阴森。 小巷曲折,除三人之外不见他人,两人走在前不断转换方位,杜林不得不紧跟身后。 向前十几步,左转,向右,向前,只是一会的时间,便转动了不下数次,杜林跟在两人身后不断七扭八拐,晃的头脑有些发晕。 当小巷走到了尽头后,眼前终于变得开阔一些,虽不如主路一般平整繁荣,却也终于见到了一丝人气。又向前走了一会,便见到两人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外。 那管家上前叩门,瞬间大门打开,有一中年男人立即躬身行礼,那管家一摆手,大步踏入,卖柴的小贩紧跟其后。正当那中年男人想要关门的瞬间,杜林毫不犹豫的跟在小贩身后进入门中。 中年门房似没有察觉一般,机械性的关闭了大门,之后,便坐在门后低头发呆,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人一般。 踏入了房门,杜林便觉得房舍有些熟悉,虽是后院,却依旧披红挂绿,无论房屋或是草木,都有彩绸披挂,喜庆非凡。有三五行人不断忙碌,或洗衣,或生活,其穿着虽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相比他所见过的大赵民夫好了许多。 “若是真有这般生活,倒也算的上是一场盛世了。”杜林心中说道。 自进入此地,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无论房舍建筑,衣着打扮,或是那些披挂的彩丝,都与上一次见到的极为相似。 “那老者几次之中都曾经出现,是那小贩接触的这些人中唯一有过变化的人。” “看来,这问题就出现在这老者身上了,或者,是出现在这王府之中。” 心中沉思间,他脚步跟随两人向前。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见到一人上前阻拦。 杜林已经将这当做了一场试炼,不论如何,这片世界已然展现在眼前,他心中不知构建出了这片世界的那人心中如何想的,可这一场场活生生的人生出现在眼前之后,似发现,也是一种方式。 在蛛丝马迹中,去追寻生命的奥义,变化的开端,也是一种趣事。体味他人的人生,感悟,便等于是多了一次生死,多了一层感悟,同时,可能对于这世界看得也变得更加透彻。 更何况,也许这片世界的主人构建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为的就是能够让人通过蛛丝马迹去寻找当初自己不曾揭开的疑惑。 或多一份理解,多一份解脱,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将隐藏在心间的秘密展现出来。 毕竟这世界是为亡魂准备。 亡魂转世,生魂止步,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暴露一些自己的弱点给注定消去记忆的人观看,似乎也是一种发泄的手段。 老管家换来了一个仆役,带着卖柴的走进柴房,他自己进入了一件房屋中,再没有走出。卖菜的将材火放下,在仆役的带领下离去,路过那间房屋时,脚下轻轻的顿了顿,很短暂,若不是杜林一直仔细观察,差点便忽略了过去。 “这里……有什么?” 杜林皱眉,一天中,卖柴的少有的发生了情绪上的变化。 那卖菜的已经离去,他只是稍一犹豫,便跟随其后。这间房屋,以后自然会观察,现今更主要的是一次摸清这人的全部动向。 “时间不对啊。” 若是按照来时的路程,时间相比之前快了一些,与上一次发生了变化的时间完全对应不上,他需要清晰的知道这一段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 走出大门,卖柴的脚步一顿,在大门关闭瞬间猛地回头。那一双肉眼无神,可其中似透着一股子悲凉的气息,杜林差点以为那人发现了自己,只是晃动几下之后,才察觉他一直所观看的都是那座府门。 说来奇怪,无论他怎样的移动身子,或上前,或推后,或左右,或蹲起,小贩的目光似始终聚集在自己身上一样,躲避不开。 归去时,小贩所走的并不是来时的道路,只是拐动了几步,眼前便有一座城门浮现。与之前所见一样,有进无出,城门大开,有七八兵丁驻守,那小贩在门前驻足了一会,似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黯然了一下,转身去往来时的路。 杜林有些不懂,只能理解这道城门距离他的家,需要走更远的路,可却完全不能理解那小贩专乘来此的缘由,将一切记载心间,又过了一会时间,两人又出现在了之前那城门下。 “唰!” 第五次归来,杜林思绪一下,不在理会那斑斓猛虎,入城后,也并未如之前一样等待那小贩的到来,而是直接按照记忆中的路,走到那巨大的府门前。 大门大开,并未关闭,中年人在门房中不断打盹,杜林毫无阻碍进入自后,直接走到了那管家之前进入的门前。 “一切变化皆由那小贩而起,虽不知为何这样,可这里显然有他在乎的东西。” 那一次停留,只是下意思行为,却足矣让他放在心中。这里是一处,而那两道城门中,也定然隐藏着什么。 房屋整洁,一张木床,其上有麻布被子,整齐叠放,一张椅子,一方圆桌,其上有碗筷一套,极为简单。 窗子中透过的光亮下,这房中一切清晰的显露,甚至不需要可以的查看,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看模样,应当是下人歇息的地方,那老人随一副管家的打扮,可若是真按照豪门大院的规矩,显然不合理。” 越是豪门大族,规矩便越是死板,其中更有许多让人听起来便感觉不可思议的事儿,杜林生在安北侯府,那些年武勋尚未没落时,也曾经见过一些,并不陌生。老者虽一副管家大半的模样,可显然,地位并不与他的身份相符。要知道在府门之中,老管家从来都是主人最为贴心的人,一生跟随,忠心耿耿,否则也做不到那等地位。 有二心者,早就在数次整顿之间清理的干干净净,能力可以没有,做人可以贪婪,却唯独要对主家言听计从,且这主家只能一人。其言行,代表主家,其身份,代表主家,其作为,更是代表主家,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便是这般的人物。莫说是寻常官员,便是家中若是老管家与子孙发生了冲突,胜利者,往往都是代表着主家身份的管家,所以在大院之中,管家这个角色是万万不能招惹的,即便是下一任家主。 如此尊崇的地位,这豪门中有如此重要的事儿,不应当,也不能出现在这里。前堂,才应当是他出没的地方。 刚刚来时,一路上杜林见到了不止一人卖柴,那管家却要前往更远的地方,其中缘由虽不清楚,却显然是有意为之。 上下左右仔细观看了一番,没有见到任何的异常,这就是一间普通杂役居住的房舍。心中又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之前见闻,杜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眉。 “可惜,自从进入了这里,神识便再也无法探测,否则倒是可以仔细的看一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一些肉眼看不到的,可以通过神识仔细观测,就像这房舍之中,也许能够有一些其他发现,可惜,自进入城门之后,神识便已经无法离体。 门外,有一阵淡淡的香气传来,麦香宗带着浓郁的肉香,杜林开门,便见到几个仆役模样的男女正围在一张桌子间狼吞虎咽,桌子上,有十几个拳头大小的肉馅包子,不断发出诱人的香气。 那老管家从门外走入,几人慌忙停止,躬身行礼,一个年级不大的青年慌张间噎的脸色涨红,却也不敢有任何不敬或是将口中的食物吐出。 老管家脸色有些难看,并未训斥,绕着几人走了一会之后方才离开,而离开的方向,正是此时杜林所在的小屋。 直到他离去,那少年才脖子一梗,躺在地上,其余几人见此慌张间捶背灌水,蹑手蹑脚的,即便是没有声音,也给人一种小心万分的模样。 房门打开,光芒下,老管家房中的影子略显狰狞。 他进入房门之后,对于杜林的出现似毫无察觉,皱眉走到床边时,见床被间又一道轻轻褶皱,嘴巴闭合,似在咒骂。 杜林眉毛挑了挑,那是刚刚他坐在床上时留下的,却不想被那老管家依旧发现了异常。 “是真的看不到我?或是这一切都是装的?否则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 这老管家似相比其他人更加的精明,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是他唯一见到的一个对于他留下的痕迹有明显反应的人。在此之前,即便是那卖菜的被他几次扔出城外,都毫无察觉,一切作为更似曾经经历一般,机械中重复。 他并没有解惑杜林心中疑问,躺在床上后,似真的休息一般,胸膛起伏之间,如同睡去。 杜林一动不动,默默等待。 五刻钟。 一个时辰。 那老管家气息平稳,起伏间富有节奏。房屋外又有轻响传来,凝聚成了一条条薄雾,不断扩散。三五仆役再次的聚在了一起,只是此时桌子上的食物已经变成了一张张大饼,其上泛着油花,足有人头大小。 胸腔中,似有一种巨大饥饿感传来,让人难以忍受,如胃部不断吞噬身上胀腑血肉一样,杜林咬了咬牙:“无论是不是错觉,既然已经坚持到了这里,今天一定要看看你真正的面目,即便是不对,也可以在此见识一下那些人为什么一直想要躲避近房屋之中。这房屋有什么安全的?或者是,这里真的能够阻挡住那血云的侵蚀么?” 一个时辰又一刻钟。 不经过他参与,从入城到发生变故,只有两个时辰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收获。 杜林也不急迫,默默等候。 终于,当时间即将接近一个时辰又两刻钟时,床上,那老关键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 杜林仔细观察,就见到那老管家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起身后,双眼狐疑的在仿佛之中扫视了一番。 “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真正的失去神志,而是如我一样!” 杜林心中一颤,愈加小心,生怕被老管家发现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烛灯,血海,烈日 老管家起身,在房间中不断走动,几次路过杜林,都似见不到一般,如此逛了约三五次,将房间中犄角旮旯全部又探寻了一遍之后,站在杜林对面,微微皱眉。 “奇怪,怎么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声音很轻,却如同炸雷一般在杜林耳中炸响,他心中猛地抽动了几下,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 这片虚假的世界中,皇气凝聚成真身,除听觉和没有丝毫风丝,神识无法离体之外,一切正常。 这是杜林除自己声音外听到的第一个声响,老者种种作为,早已经显示出了他并非凡人。或者说,可能是这片世界中除自己之外,唯一还清醒的人。若真是如此,那么显然他可能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轮回的起因又是什么。 至于为何第一次到来时,城中有人恢复了神志后能够见到自己,而这老者明明正常,却看不到自己,杜林占时还没有想出其中缘由。 老管家在杜林对面停歇了一会,冥思苦想,终没有得到答案,又沉吟了一下,眼见着距离变化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走到床边,在床头处鼓捣了几下,自一道木匣中,取出了一盏油灯。 油灯古朴,其上带着斑斑锈迹,似青铜物件,有三寸长短。灯座上,是一拳头大小实心青铜,锈迹下已经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隐约看到其上似有浮雕图案,模糊异常。再向上,一根手指粗细,约一寸长短的灯台连接灯座了灯盏,其上镂空,有九龙缠绕,弯曲向上见最终消失在灯盏下方。 灯盏约三寸三分,颜色铮亮,似被一层厚厚包浆包裹着,毫无锈迹,透着一股子岁月的气息。其如盘碟,上有七个古怪的图案掉了,或红或灰,或绿或青,或人身或蛇尾,模样不一,颜色各异,具是面目不善,给人一种阴森感觉。七道图案均匀分布,每隔约一指距离,便显露一道,其色彩在光芒下极为显眼。 “七魄?!” 杜林瞠目:“白色的吞贼,红色的尸狗,绿色的除秽,青色的伏矢……” 那颜色模样,与七魄完全相同,他心中一惊:“魂灯?” “不,不对。” “魂灯当是人一身气血生机所化,并非是真实,常言人死如灯灭,盖因人死之后,灯油枯竭,二魂散去,其余一魂在坟茔间游荡,又一年去一魄,直至彻底消亡。 魂灯凝与虚幻,并非真实,虽可穿梭与阴阳之间,却并未真正的能够显露实态,这东西显然并不是真正的魂灯。” 他之前一直修炼气血,自蛇岛逃离之后,虽十八窍全开,七魄神显形,却也无法凝聚魂灯,以来自身气血不足,无法将魂灯完全凝现,而若是在凝灯之中,半途而废,容易伤了自身的根基,再无望大道。 二来因七魄提前显形,更有肉身神明觉醒,在尚未解除其牵连中的肉身枷锁之前,若是贸然间凝聚魂灯,不但会耗费超出寻常几倍的资源,在肉身枷锁牵引之下,失败的概率占据了九成以上。 蛇岛逃离之后,又立即被蛮族封印了一身神魂气血,无法察觉,故杜林对于魂灯尚且陌生,虽一直听闻,却从没有见过。 想通了其中差距,再看灯盏后,果然见到了不同的地方,虽相似,却并不相同,细微处于传闻之间,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便如那灯盏中,白底黑壁,自底部有一明黄龙头,与四面八方八道镂空龙头在正中交汇,各衔一灯芯,汇成一股。 老管家自木箱红去除灯油倒入盏中,灯油清亮,似水一般,无色无味,沿灯盏坠落间,其上丝毫没有残留。 初入灯盏,那灯油似活了一般,不断涌动,如有生命一般,隐隐间白底黑壁似组成了一副阴阳图案,略显诡异。 “哎。”老管家叹息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灯油:“不多了,这种东西真是用一点,少一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种上好的材料,这一次,千万要成功,否则以后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噗。” 油灯立于桌上,一簇灯火引燃。 灯盏中,那灯油似受到了牵引一般,立时上涌,自龙头喷出,瞬间引燃其余八龙,九条龙头双目中有火光闪烁,口中灯芯跳跃出一道橘红色的火光。 就在火光引燃时,在灯盏外,七道七魄神烙印浮雕猛的闪动一下,那灯盏立时变得透明起来,如玻璃一般晶莹剔透,在七魄神中有七道指肚大小的小人,模样狰狞,眼神中有痛苦之色,面向灯盏中,或跪地求饶,或不断作揖,或身子翻滚,或咬牙切齿,似在不断承受火光的烘烤,面目扭曲。 “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去?”老管家似听懂了那些小人的哀嚎,轻笑一下,只是那笑容略显阴森:“你们,可都是我的孩子。” “不要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再熬上几天,若是还不成功,我就让他来陪着你们。有人作伴,总是幸福的,不像我,孤零零的这些年,也没有个人心疼。” 说完话,老管家不在理会灯盏中求饶的小人,看向灯火时,目光炯炯:“这黄泉道,果然奇异,需亲族之血祭炼,以此身化黄泉,融世间一切污秽,从此与天地同寿,黄泉不枯,阴司不毁,则我永生长存。” “可惜啊,还是太阴损了,我那八个孩儿……嘿嘿!”老管家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牙酸的笑声,古怪无比,阴森异常。 “嘿嘿……!” “嘿嘿!” 那声音不似人声,如同刺进了神魂一般,听得杜林心慌,一身气息在那笑声响起的同时似都变得紊乱了起来,不受自己的控制。气血翻涌间,只觉得肉身内那些凝聚的血肉脏腑纷纷碎裂,便是骨骼都松软许多。 “这是什么力量?” 杜林心惊,同时对着老者的能力也产生了怀疑,若不是此时只是皇气构建的虚假肉身,他毫不怀疑单凭这几道笑声就能让自己瞬间神魂俱灭,肉身崩溃。 老者手指掐诀,口中念叨了几个模糊的字节后,对着那灯盏遥遥一指,自他手指间,有一股青光激射而去。 灯盏中,那七个小人还间青光袭来,立时面色大变,慌张中立定打坐,嘴巴闭合间似在诵经。 老者的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变为透明,化作一缕青烟,沿着那青光的方向向灯盏中疾驰而去。 “噗!” 青光涌入灯盏,火光大盛,扩大了一倍不止,在青烟到达瞬间,那七个小人身上立时流露处各种色彩,沿除东北外七龙口中吐出,结成一个茧。那老者坐于茧中,茧外不断有烈火烘烤。随着那火光烘烤的继续,蚕茧渐渐变得模糊,反倒是老者,身子不断凝实,只是那凝实却并非凝聚成了人身,而是与火光融为一体。 “噗。” 茧蛹破灭,老者的身子立时消失原地,那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熄灭。 杜林毫不犹豫,在老者消失瞬间,学着他之前模样,手指掐诀,口念咒语,融入那灯火之中,‘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就在他二人消失中时,城门处,那小贩已经卖光了全部的材火,正向外走动间,突然脚步顿了一下,似有所感应一般,只是很快的,他便继续向前。 “噗!” 鲜血飞溅中,他身子碎裂,又有血云升起,有行人瞬间恢复了神志,恐慌之中甚至有孩童被诸人活活踩死。 …… 血水翻涌,气息腥臭,带着哗啦啦的响动。 一片血海中,已经不见了老者的痕迹。自从灯中消失,杜林便一直在这片没有尽头的血海中游荡。 这里似没有时间的概念,同样的,也不存在除自己和这片血海之外任何东西。 天是红的,海是红的,似自己的身子都变得血红无比。 “人,去了哪里?” 杜林沉默,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回复如初,视觉,嗅觉,听觉,识觉,可偏偏的在恢复之后,却只能见到重复的血腥,不说那消失的老者,便是一个魂魄在这里都不曾见到。 走着,走着。 走了不知多远,也不知多久,天间,突然有一丝光亮浮现,似雷霆一般,瞬间划过天地,杜林快速向前,便见到有一刀光芒,如刀子一般在血海中轻轻一扫,‘嗤’的一下,削去了大片的浪花。 “血云?!” 被削去的一片,与城池中所见到的那一片血云完全相同,无论是大小,模样,或是颜色,都没有一丁点的差别。杜林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之前便已经有些怀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如今亲眼所见,做不得假,也就不在计较那些。 眼见血云升起,缓缓向上,杜林毫不迟疑,迈步而入。 “噗。” 那刀光交错,猛的一斩,一道白光滑落之后,被皇气凝聚的身子立时纷纷碎落,最终被身下血海吞噬,皇气夹着九泉气息急速向上,只是瞬间便涌入了那片血海之中。 “噗。” 刚一进入,杜林便发觉异常,之前游荡间,从未有过任何阻拦,可这片血海中,就在他刚刚进入的瞬间,从那些血水之中,立时有无数触手伸出,依附在的皇气之中。没一条触手间,似都有一个无形的吸盘,将其牢牢困住,摆脱不得。 杜林想要抗拒,只是稍一挣扎之间,在血海之中便立时的传出一股巨大的排斥之力,其后,更似有一道神识,在血海中来回的扫荡,足足几次之后,没有任何的发现,才缓缓退去。 只是一会时间,皇气便就围满了秘密麻麻的触手,杜林甚至来不及细细的感应,实在是有些多。那种感觉似身上挂满了水蛭一般,密密麻麻,让人心生厌恶。 那无形的吸盘蠕动之间,似有道道气力不断沿着它们的口器涌入血海,杜林稍微感应,便放下了心。 那些东西无法吞噬皇气,对于九泉气息也是毫无作用,所吞噬的,不过是几次转换中九泉皇气吸收的一些灵气,对他而言,只是一些附庸,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他神识依附皇气,只有皇气没有任何的损伤,伤害,无论何地,便是不死不灭,可得神魂永恒。只是如此一般,也就彻底的失去了自由的权利,永生被困在皇气之中,再无法脱离。 血云飘荡,速度极快,那片让他挣扎许久都没能逃离的血海瞬间便不见了踪迹。在穿透了一成灰黑色雾气之后,那一片世界,再次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来,这血海一直隐藏在灰黑色雾气中。在识海中,也有同样的雾气,只是被三魂驱逐,最终被镇压在了识海东北角处,却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样的关联?”杜林沉思。 这片世界很大,似球星,清晰看见没一寸土地,天空,甚至便是那地下也都清晰异常。 杜林随血云飘荡,只是一会的功夫,便见识到了这片世界的全部。 荒山野岭,部族村落,野兽古林,鬼怪妖魔。 “嗤!” 城门下,那小贩血肉崩溃,几个兵丁上前,模样疯狂,抽刀不断劈砍,眼中尽是嗜血之色,而不是如其他人一样,在奔跑间不断寻找房间,以此躲避。 几乎顺瞬间,血云遮住明黄色烈日,天地间变得一片漆黑,人在血海之中,眼前被血云包裹,杜林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可抬头之间却清晰的见到那道穿透了血海的烈日。 画面略显模糊,目光中,有丝丝血气弥漫,似将烈日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有明黄色光芒穿透层层血云,似想要照耀大地。 “嗤嗤。” 声响不断,血云上方,不断有血气消散,在烈日下蒸发消失,一层层散去,水汽中,那烈日的样子似变得模糊。渐渐的,随着血红色的水汽越来越盛,明黄色烈日的中央,有一个盘膝而坐的老者,清晰显露。 “是他!”杜林暗道一声。 老者正是老管家,自进入了灯火之后便消失不见,却不想真身出现在日光之中。他已经没有了之前所见那副颓废,苍老的模样,此时,意气风发,似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引动天地间的一丝感应。 血云快速的消散,越来越少,虽有血雾抵挡,却依旧无法阻止,直到此时,至血云中有血色雾气垂下,街道中,有一人正坐在原地,抬头观望。 杜林轻轻一撇,立时心中震撼:“那是……我?!” 街道那人,正是他自己模样,他稍一沉思,便想到了自己初见血海时的样子。 “是第一次入城!” 只是瞬间,有血雾化雨,不断涌入间,那人的身子慢慢消散,最终‘噗’的一下,彻底消散。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场人生,一个轮回 那片血云回归,带着‘他’血肉归来。 肉眼可见的,那一片血云变得又壮大了一分,一种熟悉的感觉立时在心间升起,皇气靠近,刚一触碰那片血肉组成的乌黑色的血云时,意识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 “嗡。” 头顶,光芒大盛,老者身在烈日中,有万千光芒化作金光,不断切割血海。 “嗤嗤嗤。” 声响不断,血云飘散,血海在金光的切割中,以极快的速度蒸发,消失。约一刻钟时间之后,便消失大半。 翻滚间,街上再无行人,没有血肉吞噬,每一间门户中,似都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那血云刚一靠近,便快速消失,甚至相比金光的切割,速度更快。 意识陷入混乱,脑海中好似有无数画面快速转变,一副又一副,如一场场人生,一幕幕画卷。 有他身穿长袍,在那座城市中奔走,面色焦急,不断叫喊中,却无人理会。 有他面目狰狞,瞳孔扩散,身边阴风黑云,似见到了什么让自己不可思议的事儿。 有他日落日熄,每日耕作,奔走于田间地垄。 一个。 两个。 三十个。 五十个。 直至这般画面在脑海中连续浮现了九十八次。 第九十九次,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变成了那个熟悉的卖菜小贩,在被刀斧加身的瞬间,恢复了神志! “原来,我是我。” 血云中,杜林猛地睁眼,在睁眼瞬间,血云翻涌,一道道云朵幻化成血肉,快速凝聚出了一副肉身。头顶,烈日中那老者身子一滞,面色中第一次有了诧异的表情。 杜林上前,神识涌入肉身,下方那城池中,立时有一股子巨大的吸力传来。 一道旋涡凭空而成,连天接地,他身处旋涡的中心,四周有一张张人脸,一具具的人身,快速的浮现。 那些人身,人脸,具是之前在他脑海中经历的人生。 “转世。”杜林喃喃。 “我,是我,非我。需要在转世轮回中,体悟一场场的人生,不同经历,不同思维下,见证不同的人,不同的我。千百个我组成真实的我,是我,也非我。” “一百场经历,一百次人生,如此淬炼下,明悟真我,都是我,也都不是我。” “我在轮回中消失,也在转世中一次次复生,死的是我,活下来的也是我。” “原来,这就是轮回,也是这黄泉道真正的考验。”杜林低喃,抬头望天时,见到烈日中那老者衣衫猎猎,身子不再似之前一般打坐淡定,有了一丝的慌张。 “就是不知道布下了这一关的人,当初是如何做到的,真的经历了百世轮回?” 轮回转世,神秘玄奥,其中涉及许多,魂魄,阴司,生前功德,秉性…… 一百场人生,一百次转世,有一百个思维,一百个经历,一百个我,足矣让任何人,在混乱之中不知哪个是我,哪个不是。 许是当年阴司未成时,这位殿主便有过同样的经历,同样的人生,最终战胜了自我,终于从转世之中走出,在黄泉路上设下了此阵。 旋涡中,有一个个人身快速转变,杜林向前一步,从风眼走出,肉身立即取代了风中的一个人身。 “虽然依旧有许多不明之处,关于那片血海,关于……黄泉道,可是,不重要了。” 旋涡停止,血云溃散,那老者面色阴冷,手中有一张大网像杜林疾驰而来,只是还未接近他的身子,便被血云阻挡。 “你敢!你敢转世,定然要在阴司中迷失了自我!” 老者大喊一声,声音威严,如同惊雷炸响。 失去了旋涡的承接,杜林的身子快速下跌,眨眼间,‘噗’的一下落到了城中。 烈日明黄。 二东是这城外山民,二十有一,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自己的家搬入城中,过一过真正城里人的生活。可惜,城中的老爷们对于他们这等山民有着严格的管控,不说居住买房,便是入城之后,也只能在几条略显荒败的小路间行走,若是走到老爷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冲撞了贵人们,少不得一顿毒打,更有甚者,甚者会因此丢掉性命。 这样的事儿很多,至少在他的身边就曾发生过不止一起,可即便如此,依旧抵挡不住无数山民对于城中的向往,似乎那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而不是现在一般,每日碌碌。 他的年纪不小了,依旧单身,这些年间不是没人前来说媒,却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因为他需要存下足够的钱,买上一个身份,去城中过真正人过的生活。 这些年,早出晚归,更是会接一些城中流出的活计,已经存了一些,大致再需要一年左右,就真的能过上人的生活了。 “二东,走了。” 田垄外,有一身子略显瘦弱的中年喊了一声:“真不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玩命的忙碌,就为了那一个身份?为了你那所谓的生活?这么多年,咱们在城外怎么了?不还是好好的活着,非要去那里干什么?” 二东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回话,抬头看了眼已经即将落下的明黄色烈日,总是感觉有些熟悉。听闻城中的老爷一字千金,少有言语,这些年他一直努力的学习,学习老爷们的一举一动,同样学习着城中的生活,而不似那些山民一样,整日的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不是叔说你。” 中年人见他如此,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别整天做那些春秋大梦,该醒醒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爸妈走的早,这些年我也对你疏于管教,是我的错。认命吧,不要再去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儿,什么城中的生活,什么富贵,这世间有什么事儿能有活着重要?若是你爸妈还活着,想来也不想见到你如今这个模样,恐怕早就强制性的让你成婚生子了。” “不会的!”二东肯定的说:“他们不会。” “竟说瞎话!这世上有什么事儿比传宗接待更为重要?就算他们不会,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变成绝户吧?”中年人说。 他是二东的亲叔,最近一直在苦劝他成婚,以亲情的名义,以父母的名义,以传宗接代的名义。二东虽觉得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可对于这种关切,还是觉得不应该直接拒绝,大多时刻都是笑着沉默应对,叔叔说上一阵,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叹息一声也就过去了,可今日,似乎并非如此。 “南村的大春你知道吧?”见二东点了点头,叔叔继续说:“之前和你一样,都想要进城生活,不婚不娶的,即便是他父母劝说都没有什么用处,那人轴的很。可是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娶妻生子,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人家那小日子,好的很。” 二东微微一滞,这几年消息闭塞,对于大春的消息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两人倒是曾经见过,相谈之中引为知己,曾发誓要进入城中生活,却不想他也背叛了曾经的誓言。如今,当初同道者还剩几人?二东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似乎也就剩下了自己,其余人全部都已经结婚生子。 原因诸多,但大多都因父母的催促和不满,这样一看,似只有自己孤家寡人,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虽口口声声和叔叔说父母不会强制他做违心的事儿,可事实如何,没有发生,没有人能做出肯定的判断,如果有,那么只能是‘神’,或是城中的老爷们。二东肯定的想。 太阳即将下山,两人晃荡中从田垄返回了村落,一路上相见熟人,叔叔大多寒暄咒骂上几句,倒是二东,一直含笑点头,学着他在别人口中听到的城中老爷们的模样。 “你小的时候懂事儿,一直没让我操心,我对你也就少了一些关切,这是我的错,现在长大了,更管不得了。今天说的这些事儿你好好思量一下,若是改变了想法就告诉我,我给你张罗。” 终究没有劝说成功,叔叔叹息了一声说,二东点了点头,算是答复,叔叔转身,迈步离去,当双脚即将跨出了大门时,突然间似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郑重的对他说:“这两天天黑之后切莫出门,隔壁的王庄昨天又死了五个,一家五口,一个不剩,小心一点,最近这周边不太平,听人说是鬼神索命来了。” “又死了三个?”二东诧异一下,有些心惊,很快点了点头:“您也注意一点,和我婶子一样,多加小心,大强和二凤晚上就别让他们出去了,门锁紧,有人敲千万不要打开,无论是谁。 这一次邪门的很,听说做法事的大师都丧了魂魄,丢了性命,更有人亲眼见到大师开门之后凭空飞起,身首异处,白日时身子就在十几里外,千万小心。” 连续几月,左右村落中发生了多起命案,上下老幼,满门尽灭,几个月间,死去的人家已经十余户,即便是他们所在的村落,在几天前都曾发生过一次。 这点小事儿,自然没有人敢惊动城中的老爷,何况城中的老爷们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最初有人认为是图财索命,请来了法事,画符驱鬼,可就在当夜,无数人见证下,夜半三更,有人敲门喊救。 大师开门瞬间,有一缕白发飘荡,大师身子立时飞起,惊呼间身首异处,身子在十几里外的山中被人发现时已经被野兽啃食的不成样子。 其余人等当时无碍,将当日经历说出,可其后半月,皆是暴毙身死,七窍流血,模样及其狰狞,传说中是被白煞伤了神魂,虽当日未曾死去,可也活不太久。 鬼神之说,就此蔓延,联系总总口口相传的山中,复仇的鬼怪,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么多年,哪一个村落,哪一片山林,又没有几个横死的人?没有几个关于厉鬼的传说? “算你有心!这个给你,是你婶子求的符,虽然可能没什么用,却能求一份心安。”叔叔哼了一下,将一张符箓交给二东:“千万记得莫要出门,也莫要开门,无论是什么事儿。”说着话,他快步离去。 两人家离得不远,可眼见天黑了,他也不敢耽搁,那鬼神传的邪乎,谁又能确定不会碰到? 二东摇了摇头,将符箓贴在门上,关门后,生火做饭,简单的吃了一顿饭食。 明黄色的烈日很快被黑暗吞噬,他点起一份油灯,坐在炕上观看。 灯油是自己熬制,这山中的野兽多的是,不花什么银钱,就是有些辣眼睛,却也不在意了。书是拖了几个人,在城中买来的,听说是城中老爷们日常消遣的方式,其中记载了诸多事情。 可惜,他不认字,不知道其中具体写了什么,只能根据其上图案大致的猜测。书中描绘的,大多奇异,或三头六臂,或单足鸟尾,或人身兽首。能够记在书中的,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他只能认为是自己见识浅薄,没有见到真正的世界,而从不曾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就像此时所看的,就是一个人面兽身,脚踏青蛇,手持一杆锄头一般东西的人。 “不知道城中的老爷们,有没有书中人物这般的长相,我见识少,倒是从未见过,若是有,等过一年有了城中的身份,倒是能好好瞧上一下。” 山民有了正式身份,可在城中自由走动,虽依旧会受到约束,却不在如之前一般,没有生命的安危。若是真的有那样的人物,站在老爷们经常出入的街道上远远看上一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与叔叔交谈的事儿,关于索命,早就被那份对未来的向往冲淡,鬼神虽让人恐慌,可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总不能因噎废食,整日只惦记那点事儿。 窗外静的可怕,没有一丝风声,黑漆漆的,这些天一直如此。而今刚过三十,这样的日子至少还会维持九天左右的时间。 亥时过半,二东略显疲惫,书中图案精美,单凭心中的猜测,他又一次的在自己的心间勾勒出了城中的世界,想到明天还有早起忙碌,他强制自己放下了书中的世界,熄灯睡觉。 故事精彩,可人总要活着,不能因幻想而放弃真正的生活。 “砰砰砰!” 睡梦中,似见到了书中世界,城中老爷们的长相果然那般,朦胧中正当他想要继续上前时,耳畔突然有一声急促的拍门声。 “二东,出来!快!” “房子起火了!快点啊!” 是叔叔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敲门,门里门外 二东快速的起身,刚要开门,就感觉一阵阴冷传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激灵,似冰入骨髓,便是他神魂,都跟着身子颤抖。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要开门。” 耳畔,似又想起了叔叔的叮嘱,正当他犹豫间,门派拍门的声响变得更加急促,凶猛。 “砰砰砰!”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烛火不断跳跃,有灰尘自门上簌簌落下。 “二东,快出来!” “真的走水了!莫不是你要烧死在里面?快,快啊!” 声音焦急,其中有担忧恐慌,随着房门的声音回荡,如踩在人心,略显诡异。 “不,不对,不是这样。”听到恐慌声音,二东反而静下了心:“定然是那鬼怪再次出现了,否则若真的走了水,怎么会只有叔叔一人声音,且我并没有见到一丝的火光。” 叔叔走时,两人便已经有了简单的约定,他不相信叔叔会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之后走出。且夜间这声音响的突兀,急迫,也不符合叔叔的性格,若真的失了火,为何他身在房中并无察觉,门外却能够清晰发现?即便是真的有他见不到的火焰,可这么长时间,叔叔为何一直敲门。却从不进入? “鬼神之说,不过是利用人心中恐惧,欲望,念想,兴风作浪。” 一旦走出了那层包裹的神秘面纱,鬼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二东依旧恐惧,只是事儿已经发生,一味躲避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想了想,颤抖的在炕上,柜脚下抽出了一柄足有三尺长短,宽度更是超过了一尺的黑红色大斧。 “我警告你,别进来,否则定然能让你丢了性命,不要以为鬼神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千变万化又能怎么样?莫不是真以为我没有节制你的手段?” 说着话,他用力的在空中勿动几下斧子。 那大斧看似沉重,却轻飘飘的,其上有细致木纹清晰浮现,杜林舞动间,似有‘呜呜’声响传出。 这是他的屏障,虽看起来不似那么靠谱。民间传闻,桃木有趋避鬼神的能力,这一木斧子,是父母当年所留,听叔叔讲过,自他小时候便一直存在,具体年月已经不可考究。 东南,西北,桃木辟邪,并非是所有枝节都可,应取其正阳枝节最粗主枝,方能够起到真正辟邪的作用。因传闻之中,桃木是鬼门所在之地,其东北方有二神驻守,万鬼出入,相同的是,与西南连城了一片,为阴煞聚集之地。 窗外,听到二东的声音,叔叔沉默一下。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莫不是疯了么?什么鬼神,炼叔叔的话都不信了?快开门,我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大概来自于二东对他的怀疑。说话之间,门上那之前贴上的符文猛地闪烁,之后就有一道火意从门上猛然的跃出。 “呼……” 长长的火舌,橘黄色的火焰,燃烧之间,更不断有吱吱声响。似烧在人身上,魂上一般,让人不安稳。 紧跟着火光升起的,是门外吵杂的喧嚣声,似不断有人奔走呼喊。 “二东……快出来。” “快出来啊二东……走水了!” 此类喊叫,连绵不断,似有成千上百人一般。 原本在火光升起时,二东心间已经有了一丝的动摇,认为真的走了水,以至于惊动了叔叔,可在那些人声音响起时,那种担忧立时消去,再不存在。 “我的人性,似还没有好到能够让人放掉了恐惧,出门救援。最近一段时间中,每每听闻有鬼神索命,所有人都待在家里,不得动弹,可到了现在,却同一时间出现在我的门前,若是说着其中没有什么古怪,我是不信的。”二东摇了摇头,轻笑一下,手中的斧子握的更紧了。 “你个死娃子,连叔叔的话都不听了?啊?!” 门外,那声音还在继续,二东全然当做听不到,不在搭话。传闻鬼神有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能力,他不想一一见闻。 “只是利用人心恐惧的手段,当不得真,我若是怕,便是心虚,易被鬼神利用恐慌趁虚而入。我若是不怕? 不怕也就不怕了,这世上,有什么样的鬼能够比活人更加厉害?记得不是有人说过么?世上最可怕的鬼并非恶鬼,而是穷鬼!” 心中不断念叨着,哪怕不断告知自己不要去害怕,可终究战胜不了那份心中的恐慌。鬼神之说,由来已久,自急事儿以来,便一直在脑中回荡,不是短时间能够战胜的,好在他心间虽恐惧,却也明白了一些东西,勉强能够抑制住自己的动作,不做出传闻间被鬼神勾了魂儿的事儿。 房屋中,那橘黄色的火光似无根无源,在虚空中不断燃烧,‘呼呼’火光中,却不见任何东西被大火引燃,二东壮胆,手拿桃木斧子上前轻轻触碰一下,便感觉到那火光中有一股巨大的冰凉梦然的出现。 “凉的?!” 这火,是凉的,不带有一丝温度,更像是冬日间被冻透了的冰,冰寒刺骨,能冻住人一身的血肉筋骨。 “开门!” “开门啊!!” “砰砰砰!” 大门在不断撞击下,有一声声巨响,却不知为何,看起来明明已经腐朽了的大门却是依旧坚挺,没有一点破坏的痕迹。 ‘叔叔’的声音变得急迫,到了此时,似已经揭下了那成面纱,在不断呼喊中尖叫。 “二东,二东,救命,救救我……不,不要救我,救救你妹妹,救救他啊。” “叔叔这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你一次,求你救救她好么?求求你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拍打声,变成了一阵阵哀嚎,抽泣之中,叔叔的声音响起时,似有男女的哭嚎声音,那些声音很轻,并不很引人注意,可若是细心听闻,依旧能给听到其中哭嚎声音,正来自叔叔家的孩子。 “求求你了。” “叔叔求求你了。” 二东有些忍受不住,虽明知是假,可那种哀嚎的声音太过真实,让他忍不住的想到了这些年间与叔叔之间经历的总总。 自幼父母死去,全凭他多年抚养,才活到了今日,若眼睁睁的看着他遭受这等煎熬,与畜生何意? “不!不对!” “我安稳,才应当是对叔叔最大的回报,外面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刚要起身,却在起身瞬间快熟坐下。眼皮不断跳动,嘴巴抽搐中,他连续喝下了一大碗的水,才勉强压住住抖动的手指。 “我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报答,外面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勉力将心思压下,二东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再看门板一眼后,闭目不语。 “二东?!” “开开门,叔叔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救救他们!” “砰砰砰!” 一阵重物捶地的声音传入耳中,二东脸颊抽搐一下,双眼想要睁开,勉强压制下,才终于止住。 “畜生,你真不念这些年的恩情?亲情?他们是你哥哥妹妹啊!畜生,我这些年,究竟养了一个什么东西?若是知道你如此的寡情,当年在我那哥哥嫂子去了之后,就应当让你一起去陪他们!” 声音悲凉,带着无限悔意,二动听在耳中,心中悲凉,眼角处有泪水不断滴落:“叔叔,我并非见死不救,若一切都是真的,我甘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你们一家的安慰。可现在……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你们是鬼神,是鬼神!鬼神有勾人心魄的力量,我不信你,不信的是鬼神是你啊!” 眼角中,泪水不断滑落,二东用力的捂着耳朵,不想去听那些让自己感到恐慌的话,多年相处下,早已将叔叔当做父亲一样的角色,哪怕是假的,他呀不想听到来自他的指责和咒骂。 “哎!……” “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门外,叔叔不在哭嚎,不在叫骂,声音中那男女之声渐渐退去,平静了许久之后,那终于又传来了一声叹息。 声音并不洪亮,很低沉,可不知为何,二东心中在那声音响起时,瞬间似失去了什么一般,如同被完全刀子划过,支离破碎。 “东子,叔叔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那声音还在继续,不似在门后响起,似在屋子里不断的回荡,不断的回想,似在耳边响起,在心间响起。 “走时就说过了,无论任何的事儿,千万莫要开门,是我说的,不怪你。” “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没什么事儿,没什么大事儿。” “我们这就去了,自此之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要想之前一样,有什么事儿都犹豫不决,男人么,当断则断,不要婆婆妈妈的,让人厌烦。” 声音很低沉,听到二东耳中,响在他的心间,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虽依旧坚信外面的声音来自鬼神,可却相信了那鬼神的话。 “当断不断?说的是我么?应当不是,我这些年间,不是一直遇事儿果断直接么?想来定也是鬼神的手段。可是……我为什么感觉自己相信了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火光,障眼法 门外再没有了声息,二东坐在烛灯下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清晨,旭日初升,他早早起身,简单的吃了一些粗食物,填了一下肚子,晃悠悠的向天中走去。 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人不多,至少他走了一会,也没见到有什么熟悉的身影。 “这些人,懈怠了,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太上都找屁股了,还不起来忙活,也不知道过些时日吃什么。” 心中想着,他摇了摇头,不大一会,走进了天间忙碌。 正午,残阳,似有火红云霞在西方升起。 “二东,走了。” 叔叔呼喊一声,两人一同向家中走去。 “不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去想那些没谱的事儿,老实的娶妻生子,比什么都好,整日幻想这城中,城中,莫不是真以为城中的生活有那么好?不过是想象的罢了。不要将那些你自己幻想中不存在的世界带入现实,成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叔叔说。 “叔叔,记得有人说过,你是咱们这唯一进过内城的人,他们长得什么模样?是和书中一样,有三头六臂,人身兽首么?” 叔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未答复。 到了家门,他又劝了一会二东,见二东毫无反应,无奈摇了摇头,走到门口处后,似想到什么,叮嘱道:“对了,这几天,无论谁来开门,都千万不要打开,那些东西又出来了,杀人作乱。” 二东点了点头。 夜间时,门外又有敲门声响,依旧是叔叔不断的哀嚎,话语与之前完全相同,二东依旧坐在灯下等待,手拿那柄桃木的斧子。 生活,不断的重复,从每日的清晨开始,他的人生都会从来一次,直到在烛灯下睡去,这一天,方才结束。 “执念么?想要入城的执念,或是……那门外的声响,并非来自鬼神?”杜林沉默。 只是两天的观测,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一切缘由。一直重复的,是二东的人生,也许他还活着,也许,他已经死了。 若是活着,他可能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故事中,而这一天,便是他一切变化的开始,只是截留了一声中记忆最为深刻的一天,不断重复,也许是为避免一些东西,同样的,也有可能是因想要忘记一些什么,想要弥补一些什么。 也许已经死了,这一切不过是执念所化,对于这一天,有着解不开的执念,或悔恨,或不解,或恐惧,或惊慌。可能是对城中世界的真实向往,想要去城中看一看那些老爷们真实的生活,也有可能是对于门外,那不断哀嚎声的一种悔恨,也许当时,那门外所站着的,真的并不是所谓鬼神。 “也许活着,可这片世界死了,除了他,在没有任何的一个人,都是亡魂所化。也许死了,这世界只有他是魂魄所化。”杜林轻喃。 这种感觉很奇异,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可对于这一切却如亲身经历的一般,感同身受。他能清晰察觉到二东的恐慌,二东的愤怒,他心中对于城中生活的向往,以及久久没有办法达成愿望的无奈。 “无论你是活着,或者死了,我都会为你达成当年的心愿。去城中的世界看看,看一看这世界中是否真的存在如书中那般的人物,当黑夜来临之后,打开门,看一看那门外隐藏的,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 杜林轻喃间,意识似与这肉身融合的更加贴切,再次之前,他虽感同身受,却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观看,可在许下了愿望之后,能够清晰察觉,自己正慢慢的变成二东。似神识与肉身完美的融合,他轻轻抖了一下身子,又张了张嘴,一切的一切,无论表情,声音,动作,都与二东没有任何的差别。 “这倒是最完美的替身之术。”杜林笑了一些:“这应该才是真正的转世重生吧?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终究是少了一种其力亲为的感悟,既然那血云给出的办法是百世转生,逃离此处,想来也应该是这种方式。就是不知,当时所见城中同时出现了无数个自我,是什么样的情况?莫非是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地点,转世成一百个各不相同的我?如此一来,又有什么?” 既是重来,他自然要去经历一般二东的一天,不同角度,不同眼睛,看到的必然是不同的问题,不同的场景,也许那其中就隐藏这一些之前忽略了的东西。 只是可惜,在田垄中学着二东忙碌了一天,知道晚霞将近,也没有任何发现。 “二东……”叔叔再次出现在田垄间,杜林学着二东的模样,回过头,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真实虚假,占时无从分辨,有些事儿本就没有真假之分,且这其中原因复杂,黄泉道是那城中的世界,而在血云之中,他又坠入了这篇世界,见到了无数个同时存在的自己,难能如此轻易分辨?这黄泉道是真的,那片城池是假的,血海,烈日就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谁又能够确定假的中便一定没有真的? “懂事儿了!” 间杜林如此,叔叔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开始从夫了之前的话语,大多是劝解,关于城中,关于父母,关于娶妻。 “我懂的,我懂得。”杜林说。 “懂?”他口中发出一声质疑,狐疑看了眼杜林后:“我怎么感觉你小子今天有些古怪?” “我能有什么古怪?这些年一直在您眼皮子地下生活,您老想多了吧?”杜林笑着问。 叔叔年纪不大,看模样应该不到四十,可辈分差距下,换上一声您老,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臭小子,胆肥了,还敢打趣老子。”叔叔笑着踢了杜林一脚,一路絮叨,只是一会的时间就走到杜林房门前。 “对了,晚上小心一些,有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开门,这些天,传的邪乎,听说这山里又开始闹鬼了。”和之前临别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字句上有些细微出入,杜林点了点头:“恩,我记得,您也是。” “对了,叔叔,若是我这发生了什么危险,您会来么?”杜林问。 “呵呵。”他笑了一声,只是面容略显僵硬:“傻小子,你父母走的早,这些年,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亲儿子对待,怎么会不来?” 杜林点了点头,算是应是,叔叔转身离去。 “我将二东的人生在这一天中整整重复了一遍,倒是没有见到有什么可疑的,看来,这一切的变故都应该是发生在今晚那鬼神敲门之间。”杜林皱眉想了想:“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 半个时辰后。 “呼……终于完成了。” 半个时辰间,他在房屋中找到了一些笔墨纸砚,虽不似神明名贵货色,甚至相比当年在京都中是都是天差地别,可书写一些简单的符箓还是可以的。虽不具备太大神通,可应付一些不成道行的鬼神,应该足够了。 坐在油灯前,眼见灯火跳跃,杜林默默等待。油灯边,倒是有几本简单的书籍,可杜林只是试探性的翻看了即便,就扔到了一旁,那书中所记述的文字并非他所熟识的,并不人的,一个个晦涩的很,看多了容易让人头晕眼花。至于那书中的图案,大多妖鬼,不一而足,到更像是他在远古书籍中见过的一些关于精怪的记载,也不知真假。 手中,拖着那柄桃木大斧,查看一幡,又轻轻点了一下,除了重了一些外,到没有其它差别。 时间还早,杜林随意吃了一些吃食,有在房间中翻找一番后,坐在灯旁默默等候。 又过了约一个多时辰。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啊?”杜林问。 “是我,快开门。” 声音像极了叔叔,杜林沉吟一下,将几丈符箓握在手中,手中拿着那桃木大斧,向前走了几部。说来奇怪,他渐渐发现,随着他脚步靠近大门,门后叩门的声音变得小了下去。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暂时并不开门。 “叔叔?”杜林故作疑惑:“怎么这个世间?之前不是说了,到了晚上,就绝对不能开门么?” “快出来,傻孩子快出来,走水了!” “快!莫不是你在怀疑我也被鬼神驱动了?我走之前不就已经和你说过么?为了你,我一定回来。”叔叔说:“快出来,这房子,已经快被烧塌了!” 杜林微微一怔,你是不久前和叔叔的对话,在之前中,并没有出现,完全是他临时异动问出的,却没想到此时门外的人能清晰的喊出,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了门外的人的确有可能真的是他的叔叔? 很快的,他又联想到了另一个猜测,其中之一边说二东已经死了,而死亡之后,是否正因如此,才让他这般的难忘?叔叔明明已经前来,可却因不相信,导致最终身死当场? “听声音,对话,似的确是叔叔本人无异,否则即便是鬼神,也很少有听说能够看破人心思的存在。” “可是,前两夜间,我听到的话,显然并非如此。” 心中想到前几页最后时间中叔叔说过的话,虽相信了门外那人的来历,可对于心思,依旧是难以猜测,更何况,这村子里的人都野蛮的很,至少这些年串门,从未听说过有人敲门请示的。山野村间,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夜不闭户虽不夸张,可也相差不多,邻里间来回的走动,多是推门而入,不似现在这般客气。 在山林中,古老相传的规矩,哪怕是家中无人,落户的人家也是从不会上锁闭门,会以自己的家,为行走在山中的人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场所。 “房门并没有紧闭,叔叔若真的想要进入,为何不推门而入?若真如他说的一样,房子起了大火,他怎么还能这般敲门?” 房门并不牢固,甚至十几岁孩子只需要轻轻用力都能够撞开,他敲了这么长时间的们,着实让人怀疑。 “快啊!” 叔叔大喊了一声间,门外,已经掀起一阵喧嚣。 “快救火!快!” “二小子还在里面,快点,快点!” “这火这么大,怎么进去,老三,你不要命了?” 杜林眼色一动,握紧了手中的斧子符箓,‘砰’的一脚揣在门旁:“叔叔,快走,我被压倒了!” 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叔叔一脸焦急的从门前进入,间杜林之后慌张向前,双手在他身上不断的拍打“快,快出去。” 似他身上真的有火光一般,再做出托举重物的动作之后,搀扶着杜林不断向外跑去。 “踏踏踏!” 声响,格外的清晰。 “出来了,快看,出来了。” “三小子,好样的!” 门外,有人见两人平安走出,高声大叫。 杜林被叔叔搀扶着,刚一走出,就觉得眼前一亮,院中一切,清晰可见。 有十几老少,奔走间不断将一桶桶的清水向房屋中泼去,而就在他身后,刚刚完整的房屋中,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咔咔’声中,有一股股热浪袭来。 “哥,快擦擦身子,不然再过一会就就会起泡了。” 二凤递来一条毛巾,杜林接过后,到了一声谢,抬手之间才发现自己身上尽是乌黑一片,衣袍上有一个又一个的大洞,甚至在大腿,衣袖上,已经泛起了几个水泡。 “叔,和他们说一声吧,不要救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房子也没什么拯救的价值了。”杜林说。 叔叔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阻止了那些忙碌的人。 单看房子,的确已经没有了什么抢救的价值,不单单门窗焚尽,便是棚顶大梁,也在大火中彻底的塌陷,救与不救,没有什么意义了。 “二凤,你和叔怎么过来了?”杜林问。 “还说呢?不单单是我和我爸,我们一家都过来了!”二凤瞥了杜林一眼,杜林在人群中看了一遍,果然见到了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壮汉大汉,女人和二凤相似,身子不高,年轻男人和叔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拔出来的一般。 “吃过了晚饭,我爸就一直说自己心神不宁,终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般,折腾了许久才睡去,可睡了一会,就猛然的醒了,将俺们拳叫起来了,说是大爷大娘给他托梦了,你有危险,一定要过来看看。你也知道,这些天,山里那东西闹的厉害,谁敢出门啊?俺们一个劲的劝,你叔都不听,甚至为此给了咱哥一个耳刮子。没招了,只能跟着出来看看,俺爹一直在前面跑,俺们就在后面追,可刚拐了一个弯,就听到俺爹叫了一声,之后,就见到你家这走水了!”二凤说。 杜林点头,从二凤口中,倒是得到了一些看似无用,却又有一些用处的事儿,比如叔叔从回去之后,似就心神不宁,而之后,更是得到父母托梦,前来查看,且发现家中起火,似乎也是他第一个。 他之前在房屋之中,并没有火光和炙热感,做不得假,而走出之后,此时眼前所见,又都像是真实,一时间无法分辨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一些幻阵,倒是可能达到眼前这等的效果,让人不分真假,可那些东西,都算的上是幻术,障眼法一类,若是没有破阵的要诀,步法,或口诀,阵眼一般的东西,想要破除,无比艰难,同时也是他一直没有接触过的。 若屋子里一切都是真的,当他走出了这房门之后,眼前所见一切虚假,那么最可能引起一切变化的,就是依旧在忙碌的叔叔,因为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而若屋子里一切都是虚假的,哪怕恐怕在当日,自己这句身体的主人,的确因为心中的惧怕,而放弃了唯一的生机,以至失去了性命。 “对了,你们到了多久了?”杜林问。 “傻了?还能多久,不是一到就马上就你了么?和傻子一样,也不知道在里面都想些什么,这么大的火,居然睡得和猪一样。”二凤白了白眼。 杜林想要问的是,他们从发现了异像,到现在一共用了多少的时间,以此推断一些心中的印证,这些话,却又不好明说,否则让人心寒,如此被二凤误会,他笑了下,也不做解释。 “二东,来。” 叔叔将杜林唤走,二凤瞥了瞥嘴:“白痴,若不是你耽搁了时间,这房子怎么都不会烧成了这个模样。”说着话,脸上露出一丝心疼。 “虽然房子救不回来了,可礼节不能废了,咱们是知恩图报的人,你挨个先谢过一下,到了明天,咱们自然当一一上门拜谢。” 说着话,将杜林引到人群中,一一介绍。 “这是你张大伯,你父亲的好友,关系很好,铁打的兄弟。” “这是你刘二叔,是你母亲同乡,当年对你们家多有关照。” “这是你庄叔……” 杜林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这些人的面向,脸生的很,他记忆中从未见过。最初只是以为自己变成了二东之后,失去了一些相应的记忆,忘记了关于这些人的一切,在介绍间,对每个人都在不断的躬身行礼。 无论真假,这些人冒着危险前来救援,都值得这一礼节。 可随着叔叔介绍的继续,他的脸上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直到最后明悟之时,在介绍间也只是点头行礼。 “没礼貌!” 叔叔见杜林如此,有些不悦:“不说他们是你的长辈,都与你父母有莫大的情谊,单是冒着得罪鬼神的危险前来,就值得你一记大礼,怎么?你不甘心?” 杜林带着古怪的笑意看了眼叔叔,又看了眼场中诸人,火光中,那些人脸上露出山民间淳朴的笑意,似有些羞涩,努力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很好奇。”杜林笑着看向叔叔。 “恩?”他疑惑一下:“好奇什么?” “我自幼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还有什么是不熟悉的么?为何这村子里的邻居,还需要叔叔介绍?”杜林问。 叔叔脸色一变,而那写露出羞涩笑意的男女表情突然间的顿住。 “是叔叔你知道我忘记了这里的一切?”杜林毫不理会诸人反应,手掌在身上摸了一下,还好,那些之前所画的符箓依旧存在:“还是说,这里的人,我父母的好用,本就应当是我不认得的人?” “你在怀疑我?”叔叔问。 气氛有些清冷,火光中,丝丝阴寒的气息却在不断蔓延,‘咔’一根房木猛然传出一声巨响,响声中,有火星四溅。 “不是。”杜林笑着摇了摇头,叔叔面上的表情又变得和善了一些,却又听到杜林说:“我是在质疑你。” 质疑,怀疑,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呼呼……” 火光攒动,不断跳跃,似气浪,似水波,吱吱声中,诸人全都看向了叔侄两人。 二凤想要上前,大强手臂一伸,挡住了她的路,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之后,脚下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勉强与几人拉出更远的距离,同时,也和自己的母亲靠的更近了。 “噗!” 倒塌的房门上,有一张符纸缓缓升起,在升起间,快速引燃,那些红黑色符文在引燃之间向四周扩散,只是眨眼间,就彻底的消失不见。而就在他消失之后,那些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只是一会,再不存在。 “假的?!” 二凤惊呼一声,场中,有一个老妪向她看来,咧嘴一笑。嘴巴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牙齿,笑动间,脸上表情说不出的生硬,略显诡异。 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和母亲,大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慌。 “看来……她们也并不知情。” 杜林摇了摇头,突然一笑:“真以为,就这么吃定我了?我的叔叔,不知道这些人花费了什么样的代价?居然能让你下这等的狠手?这一切谋划,恐怕早就开始了吧?什么辟邪的符文,招魂引鬼吧? 我一无财物,二无其他,正想不明白为什么能让你们煞费苦心,活着说,所谓的鬼神,不过是你们之间的一场手段。”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根,供奉,鬼神,精怪 叔叔笑了一下,也不回话,远处,大强三人趁人不备,悄然向后,他请看了一眼,三人脚下一顿,立时不在动弹。 “爸。”大强轻呼一声,牙齿颤动,声音中带着惊惧。 他轻笑一下,勉强算是回应,转头间再次看向杜林。 “对,也不对。” 话有些模糊,带着一丝玄虚之意,可说过之后,便不再解释。身边,那之前被幻做张大伯的老者手臂看向几人面色古怪,手臂一挥间,四周场面顿时大变。 一座隆起的坟茔,其上有荒草蔓延,也四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那些野草仅有两寸多高,却生长的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颜色黑绿,深邃无比。坟茔正前,面对几人方向,有三道青砖搭成的门户,一方通坟茔,一方向世间。在门户先,有草纸聚成一堆点燃,火光之中清晰可见其上有孔方印记,印记间,有通玄二字烙印。 而在火堆边,四面八方间,除鬼门之外,各有一纸人耸立,面朝火堆,骑纸牛纸马,穿素衣花裤,脸涂胭脂,唇摸膏红。在火光闪烁间,红的妖艳,白的凄惨。 二凤和母亲见此,惊呼一声,身子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大强虽未如二人一般不看,也是面色苍白,身子抖动。双腿不断颤动,似想要逃离,却终究未成,不知是心念母亲妹妹,还是此时已经吓得没有了逃跑的胆气。 “吓孩子干什么?” 叔叔有些不满,语气中略带埋怨。 “谈不得吓,世上形形色色,总要一一经历,再说,这些事儿他们迟早都要面对,都要知道。” 有老妪迈出一步,挡在他和张伯之间,冲着大强咧嘴一笑,口齿间立时有无数秘密麻麻的牙齿生出,每一颗都似锥尖大小,锋利异常,粗看一眼恐不下数百。 “鬼啊……” 大强惊呼一声,瘫坐在地,和母亲妹妹坐在一起,身子不断抖动,看向父亲的眼中尽是哀求。 杜林镇定,心知这一切都是虚假,这些事儿之前也曾经理,倒并不惧怕。 “杀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几位究竟为了什么呢?”杜林笑了一下:“若是说废了这么大的气力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吓一吓我,我却是不信的。” “嘿。” 老妪冷笑一下,看杜林,目光中带着冰寒的煞气:“你倒是胆子不小,若我们说把你叫出来的确为的只是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呢?” 说话间,十几人不动声色将杜林围拢中间,老妪话音落下,诸人皆是发出一阵冷笑,只是那笑声恐怖,带着阴森的气息,似钢刀刮骨一般,让人身子上掀起一层鸡皮疙瘩。 “若只是为了聊天,想来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我自然是要回去了。”杜林一指坟茔,看了看自己的叔叔,笑着对老妪说。 那老妪一愣,没想到杜林会如此答复,双眼在他身上再次古怪的扫视了一遍,冷笑说:“回去自然可以,可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若是不留下点什么,说得通么?” 其余几人站定方位,也不言语,叔叔和张姓的鬼物分别站在老妪的两侧,伫立东北,西北。有七人站在各自方位,其余几人将大强三人围在中间,面带冷笑,任凭三人不断哀嚎,抽泣,毫无反应。便是叔叔本人,双目都始终钉在杜林身上,对于三人自和那老者说话之后再不理会。 “留下点什么?”杜林玩味一笑,问老妪:“那是自然,世上哪里有平白无故大动干戈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你想要点什么?” 一边说着话,杜林将手伸进怀中,轻轻一撵,有几张符箓出现在手中。 杜林心想:“若是有灵纸灵笔,这些鬼物倒是不难应对,哪怕是我肉身亲至,只需书写几道驱神御鬼的符箓,想来也能够轻松应对。可现在,不论纸笔或是符箓都不能发挥出应有的能力,想要以此灭杀这些鬼物更是痴心妄想。好在我之前另有准备,只需要拖延片刻,变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当然是要你的命了。”老妪说。 几人张口大笑,看向杜林目光透着说不出的兴奋。 “哎?!” 叔叔张口,打断诸人笑声,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后,他笑着说:“命还是要留着的,咱们只要吞了他的魂魄就可,至于性命和这一身的血肉……” 话未说完,这种卖关子的方式,让人厌恶。可那些鬼魂似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样,面上立时涌现出了一丝惊恐之色。 杜林第一次见到鬼怪也有情绪,那感觉,有些古怪。 “肉身血肉,自然要供应大神,这不是开个玩笑么。”老者强装镇定的说。 叔叔面色正了一下:“这种玩笑还是少开的为妙,还是不要枉彻他老人家的手段了。这些年间,咱们供应的血肉也不少了,可现在呢?不还是变成了这幅模样?永生不死,看似诱惑,可付出的代价着实有些大了。这一年,感觉他老人家的手段愈发恐怖了,甚至感觉到能察觉咱们的一举一动,若非如此,也不必如此匆忙的动手。 张老头,孙瞎子,韩瘸子,这一年不都变成了这一副模样?除了我,又有哪个真的逃脱了?即便是我,恐怕在过上一段时间也变成这样了。”说着话,他看了杜林一眼:“二子啊,别怪叔,这就是命,一辈儿一人,逃不掉的。当年他找到了我,你父母便要被祭献,原本我以为到了我这就一切结束了,可现在,又开始了。你不死,大强二凤就要死,叔也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了。” “我父母也是?!” 杜林心间一动,便觉得身上有一股子悲凉由心间而发,瞬间弥漫周身,心道:“我附身二东,这一种情绪,应当就是这具身体残存的神识,父母也许就是他心中的优思,就如我当初思念母亲一般。” “一辈儿一人,祭献,倒是和民间的一切传闻有关,这片世界既是真实,也是虚假,截取了一丝记忆,想来当年也曾经真实出现过。” “是,不单单是你父母,你爷爷的兄弟姐妹,包括所有直系的长辈,都是如此,咱们,逃不掉的,这就是宿命,也是责任,是传承。”他点了点头,郑重的说。 大强,二凤,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慌乱,可四周无数鬼怪下,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用力的将身子挤在一起,想要以彼此的温度去驱散心中的恐慌。 “责任?传承?”杜林低头沉思,想了一下问:“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一位哪一座山?哪一座神?名讳如何?” “哦?” 他忍不住的看了杜林一眼,又与几人对视一下,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外:“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周边村落虽有鬼神之说,可关于供奉之事儿,一直被列为禁忌,无人敢说出口,即便是我那死去的兄嫂,虽然明白其中的一切,可当年身死时你还不记得什么事儿,想来也是在书中见到的吧?” 杜林轻轻一愣,这些事儿在他记忆中从不是什么忌讳,却不想在此处还有这般说法,叔叔已经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缘由,他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应了下来。 叔叔继续说:“没办法,祖宗的传承,要遵守,至于那一座山,哪一座神,你不须知道。当年祭祀时,你不是曾好奇的问过我,为什么咱们家的族谱上自祖先开始,只有一代一人么?” 杜林点了点头,在他的提醒下,不知是否二东的残魂依旧存在,勉强响起了一些曾经的事儿,这其中就包括了他口中的那次腊月三十儿的祭祀。 周边诸鬼怪见他与杜林交谈,保持难得的清净,面上古怪狰狞的笑意消失,带着一丝苦涩,无奈。四周,便是那阵阵阴风在此时都消失不见。 “一辈儿一人,想来便是如此了。”杜林点头:“女子不如族谱,似二凤一般,无人记叙,不怎么清楚。不过凡无子,横死者不入族谱,想来也就是如此了。” 杜林叹息一声。 那些是先祖传下的规矩,之前还不明白缘由,只是听人模糊的说过,可自得到地皇文后,对于一切,也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横死者不甘,死后魂魄有怨气,扰先祖不宁,更有甚者会化作厉鬼,丧失了神志,通过吞噬先祖亡魂壮大自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不入族谱,子为男丁,死后若是入了族谱,会被视为对先祖不精。 “不错。”叔叔笑了一下,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愤怒:“香根传承,一辈儿寻一人,摆脱不了。得传承者死后不如阴司,不经转世,日夜受罡风淬炼之苦,其余人等,死后更是魂魄皆无,在没有投胎的机会,这,便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杜林点头,虽不明白在这香火供奉之中得到了什么,可叔叔言语之间,明显的,付出的超出了得到的,可神明一说,历来如此。 香根分三六九等,其供奉者五花八门,或精怪,或鬼神,或仙魔,不一而足。其能力更是万千,有福源,有寿命,有前程,有福泽,这些精怪,被供奉者统称为仙。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神明之事历来公平的很,想要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供奉,以此换取。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这其中的香,便是香火。 前唐立国时,有将领横空出世,长枪无敌,五年南征北战间,枪下名将亡魂无数,可其后战场之上突败,受万剑穿心而死,其后人更是如他一般,少年成名,寿不过两旬,一代一人,受万箭穿心之苦。 前唐百年之前乱世之中,更有一家兄弟父子十三人出世,三年期间扫荡天下,无阵不破,无城不降,可三年过后一夕之间突然暴毙,断了香火,致使大好局面再次崩塌。 便是大赵之内,也有巨贾趁乱世而起,富可敌国,可其子孙单传,虽香火不觉,聪慧绝顶,却一直体弱多病,寿不至不惑。 这些人家,皆传言供奉神明,遭到了反噬,杜林当年不懂,还将一切当做故事,自得到了《地皇文》后,才明白那些可能真的并非故事,也许真如故事中所说的那般,遭受了反噬,可更大可能,是那些神明在经历了不断供奉之后,突然崛起,被其它神明围而攻之。 似上面的故事,在历史之中比比皆是,若突然爆发,底蕴不足,容易招致反噬,而一些豪门大户,传承千年,其供奉神明早已在香火供奉下成长,自然能够庇佑。 “如此,倒也公平。”杜林点头,所说的话,却让诸鬼神瞬间变了颜色:“贪图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付出这等代价,难道不公平么?” “小子,找死!”老妪色变,挥袖间身前一骑纸马纸人立时上前,在火光中化成了她的模样。 “呜呜……” 阴风掀起,鬼火飘荡,除叔叔外,其余六人或挥袖,或迈步,其身前纸人全部涌入火中,翻滚间,化成本人模样,杀向杜林。 “我就说么,一些游魂,只不过是具备一些鬼怪的本事,怎么敢这么大胆,原来是本身并不具备任何的手段,只能依靠这些东西。”杜林说。 人身阳气是气血,最为克制鬼怪,场中诸鬼怪除叔叔外,都不是什么厉鬼,对于气血本应当惧怕,之前他还在奇怪,如今见到如此,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嘿嘿……” 老妪阴笑一声:“小子知道的不少,不过,既然知道这一切,还敢给咱们这么多时间准备,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 从包围到驭物,并非短时间能够完成,需将杜林引入其中,包围之后,构成了简易的阵法方能够施展。几人本打算将杜林唤出,经他叔叔简单交谈,一切结束后再露出狰狞的面目,却不想杜林瞬间揭开了一切。 若是贸然向前,恐怕后果不受控制,虽可灭了他的神魂,自己几人也要折损几个在此,可笑,那傻小子明白一切,却始终都在帮自己拖延时间。 “大不大的,也就是那样,不过,若说是遇到几个不上道的鬼怪就害怕,也太小瞧我了。”杜林笑着将手伸进怀中,轻轻一扯间,自怀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你!”那老妪立时色变,‘唰’的一下退后几步,大袖一挥,鬼人立即向前:“快,杀了他!” “嗤。” 剩下鬼怪快速指挥,有一道道阴风向杜林袭去。 “你们这一辈,只能活一人,他死你活,你死他活。”叔叔在大强和杜林身上来回指了指。 大强面色剧烈的变动了几下,许是那生死的问题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起身便要向前,只是刚一动弹,却发现裤子被人轻轻扯东几下。 “哥,别!”二凤带着哭腔说。 “大强,别信,别信啊,你们是兄弟。”母亲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曾经错过的人生 鬼人围拢,化作道道流光,穿梭中有阴森气息弥漫,似有阵阵阴风伴着鬼哭狼嚎声响,扰人神志,使人清醒不得。 杜林手持铜镜,眼观六路,听声辩位之间,铜镜不断的变化方位。 “嗤。” “嗤嗤。” 轻响传来,似风抽动树枝的声响,一道道鬼影转动镜面间不断碰到镜子上,化作一道青烟,在出现时,已经化成之前的模样,骑纸牛纸马,面目苍白,虽尚未变回纸人,可模样相比之前暗淡了太多。 其后驭使诸人,也都是面色苍白,之前维系在脸上的那一丝红润消去,有死气乌黑,不断缭绕眉间。 “小子,手段倒是不少,不过,你今日必死在此处。”老妪上前一步,吐息间,寒气凝霜,化作一条三尺多长的雾气长龙,‘哗啦啦’有冰碴坠落。 “谈不上什么手段。”杜林笑了一下,那些鬼物被驱逐一空,他站立了身子在叔叔脸色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说:“家宅不宁啊,我自幼便总觉得身边有鬼怪缭绕,睡得不安适,就做了一些防备,不想到了今日,倒是真的用到了。” 这话并非杜林虚构,之前木屋中,在翻找间他便发现了这一方铜镜,若是寻常人家,有一方铜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这个,有些不同。 在这铜镜上,他感受到二东浓郁的气息,且这铜镜贴在墙上,并不如其他一般悬挂,而是颠倒了阴阳,以背面示人。 面朝东北,背向西南。 “我说么,前些年鬼鬼祟祟的,屋子里始终给我一股子厌恶的气息,原来是这样。”叔叔点了点头,看向杜林的目光中饱含深意:“我自认对你不薄,那些年也确实将你当做亲子一般抚养,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原来早就有了准备。铜镜,呵呵,这等手段显然不是你自己能够明悟的,这些年间,这周边里里外外,无不是被咱们把控着,也没有什么生人进出,而你一直生活在我眼皮子下,若是有生人的气息,我自认不会感受不到。你父母丧命时,你尚在襁褓,显然也并非是他们留下的,说说吧,怎么想到的??” 叔叔说完,诸鬼怪默然,露出沉思之色,双眼在杜林身上不断打量。 肉体凡胎,日常照镜,只为梳妆打扮,可对于它们,有特殊含义。 鬼怪之物,对于镜子最是恐惧,人携带镜面,若是遇到了鬼怪,只需将背负,将镜面朝后,以一身气血生机驱动下,便可显露诸鬼怪形状,无论何种幻术,都无法隐藏。 精怪显露原型遁走,若镜中模样不变,则没有脚的是恶鬼所化,只需咬破中指,以自身阳血在鬼神镜像中轻轻一抹,便可斩妖除魔,当然,那并非没有代价,寻常人只此一下便会被镜中鬼怪吞噬掉大半的生机,虽可斩杀,其后也定当大病一场,或是久病缠身,更有甚者当场身死,精血流尽而亡。 镜中若模样不变,依旧如常,则是山神城隍而来,是善神,与人无害,可卸下防备,若是一旦使用了那等手段,必然惹怒神明,身死魂灭,遭受天谴,不入轮回。 其中多有变故,如气血充沛之人鬼神不可近身,或遇到了厉鬼,镜面无法承受鬼怪之力,可对付一些寻常的鬼怪足够。 杜林心知镜子的妙用,尤其《地皇文》中有详尽阐述,若在配合一些镇宅的符箓,无鬼怪敢于近身,可攻可守,故此明知可能有鬼,却依然毫不惧怕。之前还曾怀疑铜镜由来,如今听‘叔叔’言语,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只是这些事儿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即便是说清了缘由,对于改变目前的状况也没有丝毫作用。 他心中毫不慌乱,只因明白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有符箓铜镜在身,某说是眼前这些只是普通恶鬼,即便是厉鬼前来都能够斗上一斗,唯一担心的便是那些能够驭使他们的神明。 “也不知道那神明能力如何,不过能够承受了几百年的香火之力,又可以驭使这么多恶鬼为奴想来不差,相比白煞恐怕都相差无几,且之前几人交谈,那神明最近一段时间不断吞噬血肉,恐怕是想要重塑肉身,不能拖延,要快。” 心中想着,杜林笑了一下,对二东的叔叔说:“你不知道?” 二东叔叔点了点头,诸鬼怪看向杜林,便是不远处大强二凤三人都想他看来。 “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哭闹么?那个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这四周有鬼怪存在,你是怎么说的?‘小孩子家家,定然是想念你父母了,那些都是梦,不要告诉别人’,呵呵,现在想来,恐怕是你当年便知道了这一切吧?” “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去么?只因为当时我见到了父母的模样,他们一再的告诫我,让我离你远一些!”杜林古怪一笑。 “不可能!”二东叔叔第一次变了神色,许是杜林那眼神给了他太大压力,说道:“肉身供奉了神明,以血肉为香,魂魄为火,已然彻底的破灭了,又怎么可能托梦给你?” 远处大强三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倒是围在四周的鬼怪听到杜林话后身子一震,似响起了什么一样。 “你当年确实见到了父母托梦?”许是恐惧铜镜,老妪上前一步,却又悄然退下,身上气息略显混乱,显然对于答案极为在意。 “确实见到了。”杜林说。 这些事儿,半真半假,二东的记忆只是片面,他通过现状逆推,本事想拖延一些时间,可见老妪如此,心中突然有了别的念头:“看几人这一副模样,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也并不清楚,不知道能不能套出一些关于那神明的事儿。”于是说道:“我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未走出,也从没有接触过外人,若不是如此,一身的本事该怎么解释?” 一句反问,几个鬼怪沉默,便是二东叔叔都低头沉思起来,片刻后,张姓老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有屁快放!”老妪大吼:“少做这种故弄玄虚的事儿。” “咱们祭祀,只知道血肉被神明吞噬,魂魄不如轮回,可不入轮回便一定已经泯灭了么?”张姓老者笑了一下,对二东叔叔,那老妪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瞬间明悟,不动声色间悄悄退后一步,张姓老者继续说:“不入阴司,不可转世,一来可能是魂魄已然彻底的泯灭,再无转生的机会,而来……也有可能是他老人家将所有魂魄封印己身,神体淬打,以求将那些东西彻底融入自身,你们还记得,约十年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老人家沉寂许久,甚至让咱们都差点以为自己解脱了,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那一段时间很长,可之后又受到召唤,而自召唤以后,他所需血肉变得更加旺盛,而对于魂魄,却不在那么渴望。” 老者说完,几鬼怪陷入沉默,显然都记起了曾经,便是二东叔叔也点了点头,那一段时间正是他善待二东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过去了,也是他记忆中最欢快的日子。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杜林心中一喜,老者说的虽然模糊,可对于那神明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完全不知,且更让他注意的是,那老者口中的‘东西’。 魂魄,在他的眼中,只是东西。 “嗤。” 他手臂一晃,那镜面猛然转动,一身气血之力运转下,一道自火光照耀而来的光芒猛然照相其中一个鬼怪。 “疾!”老妪,二东叔叔,张姓老者几乎同时动身,手指掐动间,身前纸人化作一道青色火焰,向杜林袭来。 “啊……!” 位于西方一个鬼怪发出一声惨嚎,其身上在那光芒照耀下,瞬间有一道碗口粗细的窟窿穿透胸前,他身子猛地虚幻起来,黑烟滚滚之间,不断有阵阵哀嚎传出,而在那窟窿的四周,更有一丝火焰燃烧,不断向外扩散,只是一会的时间,黑烟消去,哀嚎停止,原地上只剩下了一缕青烟飘荡。 “找死。” “咔!” 三道火焰来临,杜林自怀中掏出三张符箓,嘴巴闭合间挥手一甩。三道符箓迎风变化,在空中迅速变成了一口大锅,两者相撞下,发出一声脆响。 “这小子难缠,一起上。”老妪大吼一声,其余鬼怪皆快速上前,在大强身边,有鬼怪立即补齐了西方位置。 “大强,想好了!你死他活,你活他死!”二东叔叔身子移动间,对大强吼了一声。 七人,呈八卦方位站立,另余一方,被坟茔鬼门占据。杜林被几人围在中间,手中铜镜不断变换,一张张符箓在手中快速浮现。 “嗤。” “嗤嗤。” 一口口大锅出现,沿着镜子光芒的方向,有一个个鬼神所化作流光被阻挡,发出阵阵声响。 “找死!” 杜林双目冷冽,见几人脚踩阵法,挥手念咒间,便有一道道鬼火浮现,快速疾驰而来。 “莫不是真的以为这些手段便能够破了我的气血?” 七鬼面色略变,踏步间,不断有鬼火消失,化作了阵阵轻烟消散,便是那纸人纸马,也在拼斗间暗淡许多,阴风旋绕间,有阵阵绿色鬼火不断在四周笼罩,浮现,照映诸鬼神之间若隐若现,如同阴司鬼蜮一般。 “不行!”老妪立身站定,脸色阴晴不定,一身气息肉眼可见的不断缓缓,忽明忽暗,显然之前片刻之间,已经收到了一丝的伤害。 “这人,的确古怪的很,从未出过村落,也从未与外人有过接触,即便如他说讲述的一样有父母托梦,也不应当如现在一样难缠。”张姓老者点了点头,应了老妪一下后,狐疑的看向二东叔叔:“除非有人使了手段,让他知道了咱们的弱点。铜镜辟邪,本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一些山野乡民都一清二楚,可这样的事儿,却绝对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老者说文,诸鬼神沉默一下,看向二东叔叔的目光中略带诡异,其中站定东南方位的一中年女子对他责问道:“我等都是鬼仙之体,在这种东西的限制下,便是十之一二的能力都无法发挥,反倒是你,至今肉身尚未泯灭,依旧保持阳间真身,而如今所面对的,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其中曲折,是不是需要向我等讲述一番?” “呵呵。” 二东叔叔大笑:“自己无能,想要以此推卸责任?也不看看我是不是那么好惹的。” 说着话,他脚下一顿,向后一扯,手臂在身前快熟划出一副山川模样的草图,那草图上,有阵阵鬼烟勾勒出了山川河流,远远看去,如同真实。 “江山图?!” 老妪面色大变,对二东叔叔怒吼:“混蛋,这等手段,是先祖传承保命的本事,是用到自己人身上的?此事过后,我定当亲自向神主请责,你最好期待万无一失,否则你就是功败垂成最大的罪人。” “好大的口气。” 二东叔叔怒吼一声:“眼见不敌,将所有的错误归在我的身上,妄图以这样的方式躲过神主的惩戒,你们以为,真的这般简单? 我说过,他一身本事并非来源于我,信与不信你们随意,到了神主面前,他老人家自有决断,不需你们多言。至于铜镜符箓,专克制鬼神之物……”他顿了一下,看向几个鬼怪,目光中带着不屑:“自己愚笨,不懂得金蝉脱壳的道理,死了也是白死,与我何干?” “蝼蚁尚且偷生,为生下去,可以付出诸多代价,可你们为了长生,一心向死,死了也就死了,自己愚笨,怪的了谁?” “你……” “找死!” 诸鬼神大怒,二东叔叔赛然一笑,毫不理会。 “啰嗦!” 杜林眼见几人掀起了争端,铜镜快速转换间,又有三个鬼神男女瞬间化作轻烟,只是那阵法中刚一出现一丝的缝隙,便迅速有人上前密布。 “杀就是杀,走就是走,这个时候内讧,真当你们爷爷没有手段一起收拾了你们?” “杀!” “嗤嗤嗤!” 天间,大锅悬空,转动间猛的一颤,颠倒了方位,其中迅速有无数纸人所化鬼神被扣在了锅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坟前,鬼烟,神主 “灭。” 杜林目光冷冽,轻哼一声,几口大锅中立时有无数电芒闪现,‘噼啪’声中那些纸人所化作的鬼怪在挣扎间化作一道道轻烟消散。 “啊!” 纸人消散,有鬼怪尖叫一声,身子顿时变得虚弱许多,老妪和张姓老者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的挣扎。 “姓封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继续看戏?”老妪向二东叔叔大吼一声。 “看什么戏?”二东叔叔上前一步,身上有阴风升起,压制下迅速将已经有些破碎的阵法弥补完全。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神主,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诬陷我?这些年间,我封远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神主的事儿,倒是你们两位,哈哈。” 他大笑一声,看两人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古怪。两人心中一惊,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本就已经身化恶鬼,可只要有心思存在,就绝对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年间更是做了许多不能为他人所知的勾当,听封远提起,却不知道具体哪些事儿已经被他得知。 “原来,二东姓封?”杜林心中低喃一声。 片刻时间,又有鬼怪弥补站位,七人鬼连纵间,隐隐有一股逼人的煞气,在空中形成了如大钟一般的光罩,其上不断有光芒闪烁,如流星划过夜空,阴森中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美。坟茔门户中,正有莹莹黑气不断涌出,呜呜风声中,其中似有无数鬼怪哭嚎,杜林眼睛一扫就看到身边草木刚一触碰黑气,其上便迅速结满了冰晶被风吹过,在无声间彻底飘落。 “阴煞气息?!”杜林转动手中铜镜时,有黑烟迅速弥漫光罩之中,其中光亮无法穿透浓烟。 这气息熟悉,似阴司令牌中阴煞的气息,可又不完全的相同,似比阴煞气息更加浓郁,也更加的暴躁,弥漫之间有浓郁血腥气息,给人一种疯狂,嗜血的冲动。 “呵呵!” “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的!”老妪的声音从黑云中涌入,如在四面八方响起,分不清具体方向:“咱们不求其他,你一身气血本属于神主,忙碌了一番总要有所收获不是?乖乖的让咱们吞噬了魂魄,你还有转生的机会,可是现在,晚了。” “说这些废话干嘛?”张姓老者看了老妪一眼:“神主这些年吞噬血肉魂魄凝练的气息,其中有冤魂无数,也是咱们的长辈亲人,不可亵渎。莫说是这小子,即便是有其他神主显现,也绝对没有机会逃生,可惜的是,此次不但折了亡魂,便是他的魂魄,也在没有机会了。”他舔了舔嘴唇,一脸惋惜。 亡魂指的是那纸人纸马,虽是以木杆白纸扎制,却不惧风雨,不怕凡火,可杜林之前以秘术破除,使其失去了灵性,再无作用。更有鬼怪直接将自己与其炼化一体,那纸人纸马破碎,也便彻底的失去自己姓名。 “急什么?这小子是没办法了,只需过上一会的时间,会彻底魂飞魄散,在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一身气血要祭奠神主,当然没有咱们的事儿,可是那边。”老妪眼睛一挑,看向大强三人,满脸冷笑道:“那边不是还有么?!” “滚!”封远大吼一声。 经老妪提示,立时有无数鬼怪将目光看向三人,发出阵阵诡异冷笑,面对诸多目光,三人身子紧紧聚拢一起,不断打颤。 “爹……爹!”二凤声音凄惨,小声呼唤封远。 大强将两人护在身边,双眼中流露惊恐,可依旧牢牢站定,挡住了诸人嗜血的眼光。 “自己无能,死了也就死了,神主那里我自会亲自请罪,至于他们,你们可以动一下试试!”封远说。 “试试又能如何?待咱们收了这小子,鬼气磨了他的神志之后,看你还能如何,莫不是真的以为咱们怕你?几个后人,迟早是死,还不如给咱们做一些贡献,记念一些你的情分。”老妪说。 几人谈话中,手指依旧不断掐动手诀,杜林将一切听的清晰,心中只能嘲笑封远作茧自缚,可想到之前二凤对自己的照顾,又有些不忍。 “若是可以,能救就救一下吧,毕竟血脉亲人,这一份亲情终究没有办法完全的割舍。” 封远为了活命想要将他祭献,可这一切终究与大强,二凤无关,何况刚刚他分明记得封远几次呼唤,大强都没有走来出手对付自己,心中有些感激。 鬼气呼啸之间,铜镜没有了火光闪耀,已经在没有什么用处,其镜面上肉眼可见的被一层黑气笼罩,手掌中,一股子刺骨冰寒传来,他人不住的一松手,那镜面立即跌落,只是还没等落地,没有气血支撑下,立时被鬼泣冻裂,镜面立即有密密麻麻裂痕浮现,只是眨眼便在无声无息间碎裂,化作漫天冰碴。 “坏了!” 杜林心中一愣,大骂自己蠢笨,没有了铜镜指引,片刻后自己若是破开了这阵法,与那些鬼怪厮杀间恐怕在没有那种砍瓜切菜的感觉了。 黑气上涌,翻滚间不断向前,却从不敢靠近杜林身子,在一尺之外弥漫。 “这一道皇气果然是好东西,即便是这些鬼气都不敢靠近。” 他眼见几道入侵而来的鬼气被明黄色气丝吞噬,其余者无不是在明黄色气丝中颤栗,不敢向前。可惜对于阵法一类,这些时间并未接触,并不晓得破阵之道,只能静坐原地,默默等候。 “那些鬼怪出现时间大概在子时左右,刚刚折腾一会又浪费了一些时间,恐怕再有一个半时辰左右方才天亮,若一旦到了天亮这些鬼怪恐怕会立即躲避起来,夜长梦多,需找一个办法快点结束这一个问题。” 有千日做贼,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些鬼怪难缠,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出现,何况他也不清楚以后究竟会不会还有更厉害的厉鬼被引来,将他们留在这里是最好的办法。封远不断讲神主,那神主恐怕便是几人供奉所在,已经成了什么,不知道本事怎样?杜林心中也有些好奇,下定决定有时间要去看一看。 看一看身魂的能力,看一看吞咽香火的本事,同时也学习一下如何承受供奉的力量。 “外面的老东西们,等着你爷爷破了你这个破阵,出去好生和你们亲热亲热,让你们知道知道知道,什么叫爷爷打孙子,天经地义。”杜林大喊。 “咦?” 张姓老者正看向大强,目光贪婪,突然听到杜林的声音明显一愣:“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这小子的气息怎么还是这么充足?” 几鬼怪看向封远,封远微微皱眉,明显并不了解。 “这鬼东西好舒服,暖洋洋的,原来你们知道爷爷我几日间没有洗漱,让我舒爽一番,如此孝心,着实值得夸奖。”封远在外,同样是死敌一般存在,他是二东叔叔,却并非自己叔叔,如此称呼倒也不算乱了辈分:“等你爷爷我洗漱完毕,破了这个破阵,你们千万记得引路,让我去见识见识那个藏头露尾,只敢躲起来的混蛋。神明,狗屁的神明,啥都不是。呸。” “小杂种,好大的命!” 张姓老者说:“不用急着送死,再过半个时辰若是还能这样张狂,爷爷我跟了你的姓。至于神主,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张狂!” “舒爽?是生不如死吧?这烟雾是神主这些年通过吞噬魂魄,血肉祭炼而来,其中蕴含无尽杀意,人处其中,只会彻底癫狂,失了神志,看你胡言乱语,想来也大不离了吧?”老妪嘿嘿冷笑一声说。 “呸。” 杜林在其中,鬼烟丝毫不敢侵入,之前几人交谈时,他便已经明白了一切的由来,如今听老妪,老者的言语,心中明了这鬼烟占时不是自己所能够破解,干脆在原地静心养神。 钢不可久,月盈则亏,鬼烟即便再是浓郁,可一旦日头升起,阳气浮现,这等阴煞的东西必行无所遁行,瞬间消失,而几人言语,这气息显然是那所谓神主的,必当收回。 如此,在收回鬼烟瞬间,他若是突然间的暴起,当能够快速的解决一些问题。闲来无聊,一边准备一会需要的符箓,一边和外面的鬼怪斗嘴,如此一来,不但能通过言语之间了解一些不明白的东西,同时也能够将几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占时保护大强三人。 封远虽陷害与他,可与大强三人无关,恩是恩,仇是仇,这些东西,他历来分的清楚。 杜林呸了一声后,继续说:“姓张的老东西,就你,叫爷爷就可以了,千万别奢求和爷爷同姓,那样只会平白污了爷爷的姓氏。对了,你个老扒灰的,总觉得看你模样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我前些年见过你和你儿媳生出来的孙子,别说,那模样和你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 张姓老者须发皆张,身上黑烟滚滚,不断的上下翻涌,显然被杜林几句话间打乱了心,虽然他以成为了鬼怪,可这等伦理的事儿依旧不能平白让人侮辱。 诸鬼怪看向老者,眼中有浓重求知欲望,便是远处二凤在恐惧中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子,任你牙尖嘴利,待片刻后定然将你的魂魄抽出来日日炼化,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怎么?这等事儿做的出,还不让人说了?没想到你也是要脸的人啊。还有啊,别说什么抽筋扒皮的话了,刚刚你那老情人不是说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当魂飞魄散,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连情人的话都不听,你这老头不靠谱啊!”杜林说。 老妪本站在一旁看戏,却不想杜林两句话将自己拉扯进去,脸色顿时阴沉,老者刚要再次说话,老妪一挥手,将其拦住:“不必争这口舌之利,输赢丢人的都是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说着话,将目光看向二凤,老者虽面色不甘,却也不在言语。 “这老东西,原来这么听话,看起来还是老情人的作用更大,果然,听人话,有奶吃。” 诸鬼怪看向两鬼的光略显古怪,杜林自然不清楚外面的状况,可自那老妪出口阻拦后,任凭自己如何的辱骂,也都不在得到任何回复,他心中想了一下,虽不能确定,却也大致的明白了一些东西。 “古人常说三寸不烂之舌,以言语挑拨,果然能起到一些意外的作用,可惜我向来最笨,这些倒并不适合我。若是鲁杰再此,定然能将这些人骂的七窍生烟,三魂暴动。” 想到鲁杰,一时间心中再次的响起了之前京都的生活,响起了父兄,杜林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再不言语。 阵法外,如坟茔大小的光罩立在坟前,七鬼(人)站立七个方位,虽有黑烟阻挡,却依旧能清晰见到其余人的表情。 “咱们出来一趟,总不能损兵折将,没有任何的收获不是。”老妪手指二凤,对封远说:“都是你血脉至亲,那小子留着供奉神主,不能让你血脉在这里断绝了,可那丫头,当归了咱们。” 诸鬼怪听老妪声音后,看向二凤,不断的点头,甚至有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也不知道身为鬼怪的它们为何有如此爱好。 “我说了,若是敢动手,你们尽管试试。” 封远挑了挑眉毛:“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神主只吞噬本家血脉,我封家一脉单传,无论男女,没有活过四十岁的人,你们若是想要,尽管去,倒是神主面前,我自当如实禀告。” 几鬼脸色徒然一变,显然想到了什么,张姓老者笑了一下,语气略软:“老弟切莫动怒,是我等贪心了,却绝对没有冲撞神主的意思,只是这一趟远来,本以为能长进一番,却不想伤筋动骨,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收获,一时间有些慌乱了。” “自己没用,说那些有什么意义?”封远见几人神色不善,想了想又说道:“诸位远来一趟,想来出现一次也是极不容易。” “就是,就是。”有鬼怪迎合, “他们三人,你们动弹不得。”封远一指大强三人,见诸鬼点头后,沉吟了一下说:“等到此间事了,收了这小子之后,我自当为几位寻找新鲜血肉供奉诸位。” “好!” “就这样了。” “如此一来,倒是麻烦老弟了。” 听封远言语之后,诸鬼眼中一亮,连忙点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画符,静心,焚鬼 杜林人在其中,对于他们的对话倒是听得清晰,可咒骂几句后,没人搭理,也就懒得在说什么。 过了约一刻钟时间,烟云外隐隐传来一阵阵声响,似是封远的声音,听过之后杜林也没有在意,专心准备自己的事儿。 “镜子碎了,需多准备一些符箓,可惜之前浪费了大把时间,做了许多无用的东西。” 镜子碎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只是凡间俗物,能抵挡鬼神几次攻击已经不易,破碎了也并不意外。之前虽制作了许多符箓,终究刚刚消耗过大,外面鬼神还有十几,倒是需要在赶制一些出来。 “这小子,死在里面了吧?” “这么长时间,应该是了,神主的手段,他一个小小凡人,即便是明白一些手段也断然没办法躲避。” “不然,咱们先看一看?免得这小子死在里面了咱们还在这支撑着呢。”有人回答。 结成阵法,勾出坟茔中的阴煞气息对于鬼神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每维持一刻钟的时间,几乎都会消耗掉它们十之一二的鬼气,若是消耗过多,即便是封远言而有信,送上血肉,也是得不偿失。 诸鬼神看向张姓老者和老妪,显然它们中以两鬼为头领。 “再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这小子邪门的很,小心为妙……” “那个扒灰的老杂毛,要和你的老情人人一同进来看看么?这里面美滴很,春暖花开,艳阳高照的。” 老妪还没有说完,烟雾中杜林听到几人谈话,连忙出口。他需要争取一些时间,书写符箓,若鬼烟此刻被打开,面对诸鬼神,他必然无力反抗,那些鬼神惧怕付出代价的同时,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哼!” 张姓老者冷哼一声,看烟雾时目露煞气,似能感应到杜林一般。 “小杂种,等一会你落到了我手里,定然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老妪恨恨的说。 说了一句话,杜林便再不理会,之需要暂时将几人牵制住,自己在烟雾中安心休养,画符就好,那些口舌之利终究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若想解决,还是要看身上的本事。 “地皇文中记述符箓倒是有许多,我也曾专门修行,可此时神魂无法出窍,一些手段使不得,且这肉身,似也不如自己强大,还需将那些符箓全部刻画出来。” 心中念叨着,杜林在四周寻摸一下,可惜的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回到原地后,他将身上衣袍撕毁成片片小块,不下三五十之多。 “有了衣袍,还缺少笔墨,不过无妨。” 毫不犹豫,将左手中指指尖咬破,在血滴即将坠落瞬间,贴在纸上轻轻一划。 “嗤!” 血色符文快速浮现,在贴近卷轴瞬间,手指随着心意快速转换,只是一会便将那些符文全部烙刻。 “感觉还好,书写这一份符箓大致需要百之一二的气力,原本还以为这孱弱的身子只能书写个三五张符文,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多准备一些了。”杜林轻喃,他需要保存足够的体力防备意外出现。 自语间,他手下的动作毫不犹豫,一张,两张,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便书写了足足九张符纸。 距离一刻钟时间不多,杜林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反常,这其中,那些鬼神已经几次出言呼喊,而他的声音也是愈加虚弱,半刻钟前,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声息传来,心中大致估量了一下,那些鬼,恐怕就要开始了。 “可惜,对于这符箓一道不是很了解,否则倒也不至于如此窘迫,这一张当是最后一丈,其后要静心养气了。” 将一块碎步放到身前,杜林手指刚要落下,余光一扫,间黑烟之中似有魂魄所化孤魂野鬼,心中一动:“这些符箓本就是驱神驭鬼的作用,若是以魂入符,不知道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这念头一旦升起,在心间便如野火燎原一般快速蔓延,他侧头想了一下,符文书写并不似修炼一般充满危机,最坏的结果似乎也就是这符箓书写失败。 “干了!” 心中一定,杜林拇指与中指一掐,轻撵一下皇气中立时有一道气丝沿身体在手指出现,他手指一探一收中,缝隙中有一道豆粒大小的乳白色光圈,其中有人脸模样魂魄,青面獠牙,一身煞气,可却卷缩在光圈中瑟瑟发抖。 “对不住了。” 杜林也不管那魂魄能不能听清,一句话后,手指轻轻撵动。 “咔。” 自皮膜表面,有一层冰晶脱落,光圈‘噗’的一下破碎,就在破碎同时,他气血运转,在中指间有一滴精血溢出。 皇气牵动下,精血包裹魂魄,抬手,落下。 “哗啦啦。” 手指刚一落下,那碎布中立时有一阵翻书的声响传出,一道黑红色的血迹笔画之后,那魂魄似被磨盘碾磨了一般,从四周散出乌黑鬼气,杜林的心间,脑中,有一中年男人跪地求饶,行三拜九叩大礼,嘴巴闭合间不知说些什么,但想来应是求饶一类话语。 杜林毫不为动,手腕挥动间,一道道符文清晰显露。 “噗。” 最后一笔落下,脑海心间那身影咒骂中轰然破碎,符文黑色墨迹之中,有一道道阴煞气息升起,如画龙点睛一样,整道符文似活了一般。 杜林看来一下,轻轻点头,虽不知功效具体如何,可其中气息相比之前所画强出许多。 “倒是不急,这个东西一旦施展,不知凶吉。” 想了想,他将那符文抽出,放到了最后。符文玄奥,一丝细微的改变都会彻底变幻能力,之前心智坚定,到没想太多,如今成功,对于使用,到让他有些感到迷茫。 闭目,沉思,杜林快速的入定调息,短短片刻之间,让他损失了十之一二的气血之力,得到了九张符箓和一张暂时还不确定的符文,他需要快速调节气息,以面对即将到来的争端。 “哥,咱们走吧。” 二凤面色发白,看向远处时目光中有浓浓的惊惧:“趁着他们都没有注意咱们,快点跑吧。” 封母木然点头,如行尸走肉一般,双目之中依旧没有什么焦距,刚刚那一瞬间的惊变,对于一个习惯了张家长李家短的妇人来说,实在过于颠覆,世界真的有鬼?那些恶魔对自己,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恶意。可这一切,都不如那个和自己一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来的彻底。 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颠覆了。 “别!” 将两人护在身后,用手臂压下二凤的身子,大强摇头:“走不得,即便是走,咱们又能走到哪那?那是咱爹啊!” 二凤颓然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那一丝鼓起的勇气,随着一声叹息,再不复存在。 “是啊,是咱爹啊,想跑又能跑到哪去呢?这周遭的道路山林,又有谁能够熟悉的过他?” 二凤沮丧间,感觉远处有一道火辣辣的光射来,抬头一看,就见到老妪正以一种贪婪的目光在他身子上不断上下打量。 “啊……” 二凤惊叫一声,再次躲在大强身后。 “这孩子,不错。”老妪古怪的笑了一下:“这一副身子骨,真是让老太婆怀念啊。” 说话间,她眼中似带着一丝追忆,与她相近的几个鬼怪闻言身子抖动几下,似有些惧怕,之后很快的便地下了头,不在理会。便是张姓老者都是那般,不敢出声,或则说是不敢打断老妪的回味。 “够了!” 闭目中,封远睁开双眼,手指掐动手诀间,对身前轻轻一指。 “嗤。” 其余六鬼神皆如他一般,掐动手诀,口念咒语,手指一挥间,有六道黑气滚滚向前,涌入那片坟丘之中。 “魂道升灵阵,开!” 七人同时大吼一声,七道法决在空中交错,‘噼啪’声中,坟茔门户处猛然裂开,其中似有无底深渊一般,有阵阵哀嚎声响传出,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吸力。 “稳住,这阵法是神主亲自创建,能够打开九幽之地,一旦进入,再无法返回阳间。”老妪出声提醒几鬼。 几鬼神,包括封远,全部明白大阵的恐怖,封远还好,他本有血肉之身,双脚站定之后,身边吸力在阳气驱赶下只能轻轻抚动衣衫。可那五个鬼神,在阴风吹动下,身子不断的飘摇。 “定!” 有鬼神身子已经飘起,老妪一声历喝,七人交错正中,有拳头大小一墨黑色石块升起,其中有乌黑光芒流出,浮现八道电芒,其中七道射向七人,在光芒入体瞬间,他们身子如使用了千斤坠一般,立时站在地上,不在动弹。其中一道,眼黑烟向下,立时涌入杜林身内。 “不好!” 在七鬼神动身瞬间,杜林便做好防备,双符在手,只待突然暴起,杀他们一个错手不急。 九幽开启之后,身边鬼烟不断消去,他的身子纹丝不动,似那吸力对他毫无作用。 “九幽通阴司鬼府,将废了这么大力气炼制的烟雾纳入九幽之中,也不知这神主是什么能耐?还能从九幽中从新召唤出?”杜林摇了摇头,可很快惊醒,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便是九幽,这里是阴司,联通了九幽之地,若那神明是阴司衙役,似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艰难。 正庆幸几人被罡风扰乱,心中感叹‘多吞噬几个才好,也免得我浪费手脚’时,天间突然有一道电芒激射而来,他丝毫没有办法避开,‘唰’的一下涌入肉身中。 黑烟翻滚,似天崩地裂,他身子站立远处,丝毫不受影响。 阵法中,烟雾转眼间退去大半,没有烟雾阻挡,杜林身子一动,猛地脱离原地,隐藏起来。 “相比之前,需要多付出一倍多的气力,看来想要逃离,还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迈步间,身子异常的沉重,想到之前入体的电芒,杜林释然,阵法既是他们口中神主所创建,自然有掌控的办法,想要夺取自己一身血肉,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丢的是自己的颜面。 “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不信这小子这般的命大,我先进去看看!” 门户闭合,阴风已然消去,残存不多的黑雾沿着坟茔门户不断涌入,老妪手指掐动,猛然跃入。 “老太婆,大胆,我看你是想避开咱们,吃了独食儿吧?”一个吊死鬼一般的老者冷笑几声,快速跟进。 剩下几人一愣,却很快明悟:“这贪心的老东西这么急着进入,是想要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彻底的死绝,若是尚有一点气息,魂魄没有完全消去,吃一顿独食儿,大补啊。” “等等我!” “死老太太,这种时候想吃独食儿,真以为咱们是吃白食儿的?” 相同一切,剩余三鬼快速进入,张姓老者稍一犹豫后,看了封远一眼,心想:“这人虽不值得信任,却也不敢背叛神主,有什么危机都是一会的时间。” 想着,也来不及和封远寒暄,虽心中依旧不安,却终究能抵挡那可能存在的,清香而滋补的魂魄。 眼见鬼烟渐渐淡去,无形的封印依旧存在,杜林心中略显焦急,正当他想要主动一些,或干脆将自身隐藏近坟茔中时,天间突然有一道破空的声响。 刚刚烟消时,他察觉坟茔古怪,可此时不待深究。 “找死!” 杜林目光森冷,手指一掐间,猛地向前一挥。 “死!” “恩?” 一股杀意,一道电芒,哪怕鬼神之体老,妪也身子一抖。 “老东西,吃独食儿?” 正当此时,吊死鬼一步跟上,老妪身子一甩,一步迈出,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咔!” 符文如流光刺入吊死鬼的身上,他身子如烈日一般,猛地明亮起来,后又猛地熄灭,一闪一灭中,他的身子如冰雪一般的消化,便是老妪,身子骨都消去了半边。 “该死,怎么会这样?” 老妪心中愤恨,只差一步,死去的便是自己。 一闪一灭中,让杜林瞬间失去了眼前视觉,好在眨眼中便已经恢复。 “你这老太太,够狠!”杜林咧嘴,向老妪一笑间,手中又快速有两张符箓射出。 “嗤嗤!” “小子,算你命大!”老妪恨恨,在杜林挥手间,转身逃离。 “刚刚……!”老妪两人已在眼前,三个鬼神正要出现时,见到那吊死鬼的身上猛然有一种天威般的力量出现,几人对视一眼,有些慌乱。 “这是……雷霆的力量?雷霆是天地正阳,一切鬼物的克星,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张姓老者迈步间已经进入,可感受到了气息之后,却迅速的退出。 他惊疑的看了一下,又看了眼周边,突然心中一颤:“遭了,这阵,破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人 张姓老者脚下一顿,老妪的身影迅速从黑烟中窜出,杜林手臂一挥,有三道流光激射而出。 “小心。”有大头鬼惊呼一声,便要后退。 “这人手中又灭杀咱们的手段,快退,出外结阵。”一个红衣女鬼说话间,已经轻飘飘向后。 “该死,那老太婆害死了咱们。”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鬼神咬牙切齿,不知是恐惧杜林的符箓,还是心中怀恨老妪的狠毒。 三鬼神快速退后,眼见鬼烟越来越浓,距离阵法结界仅有一丝距离时,心间突然传来老者惊恐的声音。 “快跑!快!” 三鬼神面色大变,正当此时,身后有杜林声音传出。 “灭神符,爆!” “闪雷符,爆!” 声音冰冷,带着无尽煞气,杜林冷笑一声,手指掐动间,三张符箓猛地碎裂。 “死!” “轰!” 三道电芒猛地一顿,瞬间有血光缭绕四周,‘轰’的一下爆裂,似烈阳一般,照亮整片天地。 “该死!” 老者脸色阴沉,咒骂一声,看向封远的目光极为不善。 “符箓术法!”老妪脸色阴沉,眼见三个鬼神瞬间消失,若是晚了一步,自己也是那样的下场,对封远说:“这种手段,怎么会出现在这一个小子身上?你是不是应当给咱们一个解释?不。不用了,到了神主哪,自然有你解释的机会。” 符箓术法不比其他,若杜林会一些驱神避鬼的本事还可以理解,可那种大术某说是他们,即便是神主都无法掌控,反倒是封家,听闻有一步符箓传承秘诀,只是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显露。 “解释?”封远皱眉,电芒中,鬼烟已经化作了轻烟消失,杜林身影隐隐向外走出,他心中略显疑惑,对老妪和张姓老者说:“需要我做什么解释?还是你们认为那些我都不会的东西,会交给他来保管?” 他嗤笑声中,两鬼神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后,张姓老者轻轻点头:“这些事儿,回归之后我们定当向神主解释清楚,眼下还是这小子重要。” 封远‘恩’了一下,老者脸色一喜:“就应当这样,这小子诡异的很,通行的已经折损了太多,应当灭了他!”说着话,他脚步向后轻轻一错,将自己的身子半隐藏在封远身后。 老妪有样学样,战到封远身侧,看似并肩而行,却成功将自己身子隐藏了起来。 “你们……” 封远脸上刚浮现出一股子怒气,刚要发火,余光中见到杜林走出。 “好手段。”双眼在杜林身上打探一番,封远笑着点头:“出乎我的意料,我很好奇,那些手段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杜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远处大强三人,轻轻点了点头:“叔,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这些手段,不是当年你交给我的么?” 说着话,杜林衣袖轻轻一搭,有两张符箓再次出现在手心。 “哥,二东哥怎么会这些东西?你听说过么?”二凤问。 一夜间,世界颠覆,虽一直有鬼神传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如今不但见到了,还看到了从小到大一直和自己玩的人能够灭了鬼神,且自己的父亲还是鬼神中的一员。 “不清楚。”大强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我小时候就觉得他神神叨叨的,有些古怪,对于这些东西,恐怕还没有你知道的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我好像记得一些东西。”两人母亲犹豫了一下:“记得当初你们大爷大妈去了之后,好像的确有一本书籍一样的东西,上面尽是画着一些让人害怕的家伙,看着渗人,我想要扔了,你父亲不准,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现在看,有没有可能是二东……” 大强回忆了一下,自己小的时候,自从大爷走后,父亲的确有一段时间陷入沉默,那一段时间大概有几个月,之后的一天不知为何突然转变,又变成了之前模样。 “挑拨离间?”封远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 “挑拨离间?叔,到了这个时候,再装下去其实没什么必要了。”杜林努嘴:“这些事儿,不是都提前说好了的么?就剩下这么两个东西,咱俩动动手,一起灭了他们多好,自此之后,也就脱离了那什么神主的掌控。” “封远!” 两鬼神大叫声,再次退后,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总总,透着古怪,似从杜林被叫出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不可控制,虽心中依旧坚信他不会如此短视,一些事儿,却终究不是相信就能解决的。 “小子!找死!”老者面色一冷,退后间已经引起了封远不悦,知道不能继续在让杜林说下去了,身子一动,手指掐诀间,在身后有一道五彩霞光升起。 “杀了他!封远,到了神主那,我们自当为你作证。”老妪同样大吼一声,身子一颤间,便有一道电芒闪现。 鬼神对电芒本是惧怕,因雷霆是世间至刚至阳之物,可那电芒似有些特别。 颜色漆黑,深邃,相比之前鬼烟浓郁了不止一倍,刚一出现,四周中便是温度都突然了降低了一丝。 “那些手段,糊弄一下其他人就好,都是千年的狐狸,讲什么聊斋,何况这两个活了无数年的老鬼。”封远掐指,‘铮’的一下抽出一柄长剑。 “动手!” 老妪大喊一声,老者和封远同时动身,压身向前。 “杀!” “动手!” 杜林大喊一声,手掌一颤,自掌心中两道符箓化作流光而出,‘嗤嗤’射向老妪和老者,他身子一动,双手握拳,抬腿迈步间已来到封远身前。 “死!” 这一下来的突兀,封远动身间,杜林已经出现在身前,手中长剑失去作用,匆忙间,他也不惊慌,脚下向后一侧,抬臂抵挡。 “咔!” 一拳之下,他臂骨断裂,以诡异的姿势弯曲。 “噗!” 杜林一拳打在封远胸膛,他的胸膛间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塌陷。 “什么?!” 老妪,老者面色大变,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恐慌,还来不及救援封远,那两道符箓已经出现在了身前。 “疾!” “疾!”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老者身后,那无色霞光化作一口大钟将他笼罩中间,老妪身前,漆黑电芒瞬间变成了到无形的屏障。 “轰!” “轰!” 两声巨响,两道符箓在贴近时炸开,老者身边那五色大钟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大钟迅速塌陷进去,他口中念咒,手指掐诀,身上有一道道黑色烟雾涌入大钟。 “老东西,不要命了?那是神主所赐予的本源鬼气,若是消耗过大,会伤了根本!”封远口吐鲜血,大喊一声。 老者身子变得有些虚幻,抵挡间,符文所化电芒不断吞噬鬼气,当那大钟足足塌陷了一半,即将要接近他身子时,那符文中的气息终于被消耗了一空。 “咔!” 老妪身前,无形的屏障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不断与符文交错,虽不断后退,可却终究没有伤了她的根本。 “你这老鬼,还是有些东西,这翠云屏风,是当年神主赏赐的吧?记得当初在魂殿中我就见过,可惜这东西是神主最心爱之物,却不想原来赏赐给了你。”封远有说。 “够了!” 老妪大喝一声,面色阴沉,身上气息虽不如老者一样不断起伏,可明显相比之前也落下了许多。 “叔,看来你还是疼我的。”杜林笑着看两鬼神,若有所思:“一个鬼神,似乎有神主的宝物,能够阻挡符箓,一个身上的本源鬼气消散了大半,废物一样的东西,叔,咱俩联手吧,干他一票。” 老妪听刚刚封远言语,已经心生不满,本想指责他一番,可听到了杜林的话,立时闭上了嘴巴。 “什么叫废物一样的东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心中咒骂间,老者双眼在封远和杜林身上来回扫视,不得不心中考量其自己的处境。 “哦?” 封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咱们叔侄,怎么说都不是外人,联手的事儿还真要好好考虑考虑。” “你敢!背叛了神主,你知道什么下场。”老妪阴沉的看向封远,老者很谨慎的走到她身边。 “呵。”封远笑了一下:“能有什么下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这些年我什么没见过?最多也就是遭受无数的磨难而死,我怕么?神主的报复什么时候会来我不清楚,现在若是不联手,我必定会死在这里。” 他笑了一下,弯腰将地下长剑用左臂捡起。 杜林手在怀中,轻撵符纸,几道符箓施展虽不消耗气血,可对于心神也是极大消耗,有喘息时间,自然不会浪费。 至于封远所说,他只能报以恶意的嘲笑,两鬼神尚且好对付,他手中还有足够的符箓,一张不行就两张,两张不行就三张,两个没有肉身的鬼神,在不结阵的情况下,对付起来并不艰难,他有足够的耐心,将他们耗死。 至于封远…… 不说临阵变卦值不值得相信,单说他血肉只身,不能通过符箓灭杀,‘二东’看似枯瘦,却有一身的蛮力,之前交手间他已经察觉出封远有着一些无数的功底,若是厮杀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但更大可能是他的这具肉身,死在封远剑下。 血肉之身难以对付,可无论如何,若真的联手,依旧是他所不能拒绝的,一对三和二对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至于以后,自然解决了眼前问题再说。那种千载难逢的猪队友,也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 至于挑拨离间??杜林想都没想过,都是修行了千年的狐狸,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傻子。 “叔,你要是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先弄死他们,至于以后神主前来,在想办法。”杜林学着二东的语气哈哈大笑说。 “恩。” 封远居然点了点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封远沉默一下:“我这手臂,怎么解决?!” 走动间,老妪两鬼神已经一脸冷笑的来到大强三人身前,听封远的话,正想要挟持三人时,却见到封远瞬间暴起,手中长剑一挥,向杜林刺去。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亲兄弟也需要明算账,何况你只是我的侄子!”封远长剑一挥,划出一道剑芒向杜林斩来。 “上!” 两鬼神对视一眼,栖身上前。杜林手掐符箓再次一挥。 “叔侄之间,血脉亲缘,哪有什么真正的仇恨,叔,等过了今夜,我一定帮您亲自把骨头接上。” 杜林脚下一侧,快速向左移动两步,勉强躲过了那道长剑。封远手臂一抖,便见到那长剑上,顿时有五道剑花似闪电一般,呈五方向杜林钉来。 “恩?” 就在杜林想要再次躲避时,不由得一愣,那电芒看似恐怖,可上面却没有丝毫的气息,就似凡间烟火一般,看似绚烂,可以在空中炸响,却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能力。 “嗤!” 两道符箓还未近鬼神身前,封远猛然转身,转身中,长剑在断臂处轻轻一抹,有血光沾染后,向两鬼神横斩过去。 “封远!大胆!” “封远,你真像背叛神主不曾?” 两鬼神怒吼一声,虽早有防备,也不曾想到他还有这等的手段。 “人身血,该死!” 符箓,长剑,符箓威力两人之前亲眼所见,可那长剑上的鲜血,同样是让人惊惧的东西,如今同时到达,却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 “拼了!” 老妪一咬牙,放弃了符箓,转身将那屏障对向封远,而老者正好相反,错乱之中,形成了一个双面的屏障。 “嗤!” 长剑横空,一声轻响之后,那老妪身前屏障似纸片一般,猛然破碎,同时,老者身前,两道符文与大钟相撞,只是一下,那大钟便在距离的符文火光中炸裂。 “啊!!” 一声惨叫,自老妪口中发出,而那老者更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留下便化作了飞灰。 “噗!” 与此同时,杜林一步迈至封远身后,一股巨力狠狠的垂在他的背部。 “咔!” 骨裂声响。 “噗。”封远一口鲜血吐出,转过身目光在杜林脸上徘徊许久:“你果然不是二东,就像我猜测的那样,我了解他,看着他长大的,这些事儿,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他们无辜的……” 他似依旧想要说些什么,目光中依旧带着留恋,可身子却不受控制的缓缓倒下。 “爹!” “爹!” “孩他爸,别吓俺们。” 那些声音在脑海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第一百五十章 路上,进城,缺了一个 封远到底,口吐暗红鲜血,三人哭嚎间上前,跪地痛哭。 “叔中了鬼神的手段,神主会报复,活着还不如死了。”杜林说。 “恩。”妇女点头:“大强,二凤,你们别怪二东,你爹的状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活下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两人点头。 “听到了没有!”她小心看了看杜林:“我要你们当这父亲的面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嫉恨二东。” 声音严厉,有一丝惊慌。 “没必要吧?”二凤抽泣的努了努嘴,偷看杜林一眼,被母亲啪的一下给了一个耳光:“照我说的做。” 两人照做,跪地起誓,杜林富有深意的看了眼女人,笑着摇了摇头。 这人,不简单啊。 摇头笑了一下,杜林心中明白女人如此的原因,也不点破。 荒郊野外,略显寂静。 这一片天地恢复了最初模样,老妪老者死后,身上所携带的那两件兵器随着轻烟消失,杜林找了一下,没有在四周见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要走了么?”二凤问。 杜林点头,应了一下:“总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知道,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去城里,看一看那些老爷们的生活。” 泪痕未去,二凤‘噗’的一声笑了一下:“以后还会回来么?” 杜林没有作答,二凤叹息了一下,目光中带着回忆:“你小时候就一直这样,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从小到大一直念叨着,又不是家,以后如果过的不习惯,就经常回来看看。” 过了约一刻钟时间,有山风呼啸,那一座坟茔愈发的诡异,似乎在不断扩大,有阵阵阴煞气息不断外泄。 三人哭嚎了一会从归肃静,在封远尸身边商议了片刻,大强拿起铁锹开始铲土挖坑。 “婶子,要将叔埋在这么?”杜林上前。 “人死了,总要有一个归宿,咱家的坟茔他进不去,死在哪就葬在哪吧。”女人说完,看了眼杜林,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求:“二东,你叔对不起你,可怎么说也是你叔,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婶子求你了,别让他抛尸荒野,做孤魂野鬼,有几寸黄土就好,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误会了。 杜林一怔,指着坟茔说:“婶子,那里埋得可能就有他门所谓的神主,叔叔若是埋在这,恐怕不得安宁啊。” “是了,是了。” “是我考虑的不周。”她这才似响起了什么一般,脚下一慌,避退几步后连忙阻止大强:“别把你爸埋在这,埋远点,远点。” 一番折腾,又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等到三人将封远埋在几里外的一座山丘之后,这才一同回家。 “看来,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子时,就是不知道之后这片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三人分别,又交代了一些事儿,杜林回到家中之后,见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就是日子并没有如之前一般,不断的重复。 “明日,是该进城看看了,看一看那些个老爷们居住的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 心中将今日种种思量一遍,又坐了一些准备后他和衣而睡。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起身,随意吃了一些饭食后悄然而去。 一座山,一条河。 山很平缓,似隆起的土丘,并不巍峨,一条小路蜿蜒,将密林分成两片。河水清澈,河面不到一丈距离,水流平缓,可见水底鱼群砂石。 杜林一路走过,路边时常出现一些记忆中熟悉的面孔,相互打了几个招呼,倒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二东?” 一户杂院,一个身子枯瘦,尖嘴猴腮的中年,见杜林后面色略显不悦:“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让我凭白等了这么多天?” “砰!” 杜林看了眼那中年,记忆中似是一个只认钱财的家伙,做事儿没有什么底线,一切向前看。若是其他人,他也许还会解释一番,可这人,没有那个必要。 “你他妈,老子和你说话呢……” 见杜林模样,猴脸张口就骂,话还没等说完,杜林将桌子上的布袋轻轻一抖,又几块散碎的银子哗啦啦落下:“这是我这些年一般的积蓄,别废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猴脸见钱眼开,眼睛迷城了一条线,抓起一块碎银子咬了一口:“嗨,那当然,一切好说,这放眼几十里之内谁不知道咱办事儿最是靠谱了,莫说仅是身份的凭证,只要银子足够,便是城中老爷们的身份咱都能给你弄来。”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杜林,可惜,对于老爷的身份,杜林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别废话,给我东西。” 杜林自顾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双腿一翘,似自己家中一般闭目静坐。 城中复杂,若没有凭证无法进出,二东多天之前就托人办了凭证,只是这些天一直轮回,重复。 “这就去,这就去。”猴脸汉子见杜林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瞥了瞥嘴,路过他身后时嘀咕了一声:“呸,穷鬼。” “给,这就是你的。” 一行文字,一个大印,其下有个似龙一般的徽章。 杜林单手接过,翻开查看了一下,只是可以,上面文字扭曲,都似之前书中一般,他没有一个认得。 “这上面文字写的是‘天华城寒江府’,这枚印章是政文大印,这一处印记就了不得了,这是天华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宗青门的标记,到了城中万事小心,宗青门在东,一定记住不要到其他的地方,否则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咱没提醒过你。” 猴脸中年不待杜林询问便耐心解释,这些年间见过无数人都是杜林一般,想要在上面看出一些什么,可老爷们的文字,岂是这些土包子所能明悟的? “天华城寒江府。” 杜林疑惑问:“城中也有各种势力?宗青门?不知如何区分各种势力?若是到了城中,又需要注意哪些的问题?” “多新鲜啊,不说那么大哥寒江府,就是你们个个村落,大大小小的势力也不少吧?三人成群,五人成帮,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有比拼。” “需要注意的多了。” “寒江府大大小小的势力不下数十,可比咱们城外危险多了,在里面生活也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好。” 一反常态的,猴脸中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以往的急躁,耐心的说:“二东,咱们在一起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的心,可到了城中生活,也一定不要放松警惕,那里面比外面危险的多,是真正的人吃人啊。” 他叹息一下,似响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摇了摇头又说:“不说那些,你进去之后自然会慢慢体会。城里的势力很多,真正难缠的也就那么两个,宗青门,天道府,云海帮,这三个势力是死对头,见面就分生死,实际掌控着寒江府。 你只有宗青门的凭证徽章,千万不要离了东城,否则必死无疑,倒是那些小势力,只要不主动去招惹,没人敢拿你如何。” 猴脸指着凭证,又像杜林介绍了许多东西,大多城中的风土人情和注意事项。 杜林发现,在介绍这些东西的时候,猴脸少见的保持着一种肃穆,不再似之前那般的荒诞,不耐。 “人离乡贱,可能在这些离去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吧?” 问了许多问题,猴脸都一一作答,可当杜林问道了城中的人是否具有修为,是否真的有哪些鬼神手段时,猴脸饱含深意的笑了一下。 “不清楚。” 从猴脸家离去是,已经到了午时正中,不知是不是这身子的缘故,腹中不显饥饿。 “按他说的,这里去寒江府有一条小路,穿行过后能够缩短一个多时辰时间,只是那里山高林密,道路难行,偶尔有猛兽出没,且听说有人走路时经常会遇到鬼打墙。” “鬼神,野兽,山高,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感觉恐惧,可对于我,却没有什么,若真是遇到了什么野兽,还能打打牙祭。 城中生活不知道怎样,带上一些皮肉到也能解决很多问题。” 艺高人胆大,鬼神猛兽,都不是他所畏惧的,二东两个执念,昨夜间,他已解决了一个。 一路疾行,不见野兽鬼神,山高林密,他脚下毫不停顿,约一个半时辰后他出现在寒江府城门下。 “这里也是有趣,从来都是府比城大,这里面寒江府却属于天华城。” 这是他,或者是二东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寒江府,城墙很高,城门很大,城下进出的人不多。 那些人多是衣屡阑珊者,身子枯瘦,面色蜡黄,低头,双眼看着脚面,经过两个兵丁时奉上两个大子,也并没有被阻拦。 有身穿华袍者经过时,那些人立时停住,兵丁上前驱赶了人群后,那人皱了皱眉,似嘀咕着什么,只是距离太远,杜林并未听到,直到两个兵丁离着远远的躬身行礼,那些城外的下等人下跪叩拜之后,方才鼻孔朝天的进入。 “这片世界中,阶层的区分很严重。”杜林看在眼里,迈步前行。 到了城门处,学其他人的样子,将文书奉上,同时又多显出了两个大子后,一个马脸汉子笑着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进城?” 杜林点头。 “感觉也是。城中的规矩,进出两个大子,是规矩,不能逾越的。你多拿了这些,是在害咱们,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兄弟可没有好果子吃。”说着,大子在手中掂了掂。 “哦?”杜林愣了一下,倒没想到还有这般有趣的规矩,伸手将大子接回之后问:“请问大人进城之后可有什么忌讳?乡野山民从来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有些恐慌。 若因此翻了忌讳,身死是小,就怕惊惧中连累了两位大人,或冲撞了城中的老爷,还请两位大人指教一番。” 说着话,他抖了抖手臂,自衣袖中又有两枚大子落下:“这些钱财,一来请两位喝些茶水,二来结个善缘,若以后遇到了什么事儿,还请两位多多帮忙。” 兵丁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熟练的将几个大子收入怀中,向杜林仔细的讲解起城中的状况。 至于结个善缘一类的话,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都是生活在这世界最底层的存在,哪有什么能帮忙的?再说,善缘哪里有这么好结?只值两个大子? 是自己加个低廉?还是对面的小子跳楼甩卖? “从这进城之后,一路向东,千万别抬头,向前走约两刻钟时间后,便大约到了东城,你是凭证是宗青门开具的,在天黑前到一个叫‘怀恩堂’的地方做一个见证,只有这样夜间留宿城中才不会被驱赶,斩杀……” 马脸说了许多,比那猴脸汉子说的更加详细,其中有许多事儿是这些年间的见闻,蕴含着许多事理,不是猴脸汉子单单几句传闻就能够比拟的。 这几个大子,花的值当。 有过往衣屡阑珊者,低头垂目,听杜林与兵丁交谈打探时,目露羡慕。 “又进去一个,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到城中生活?” “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存够了银钱,将几个小子送进去,若是那样,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进城,对许多人是一种折磨,可同样的,对许多人也是一种鞭策,一种向往。 详细的打探许久,其中包括了许多密文,虽不知真假,注意一下总没有坏处。 “这里面的规矩,还真是多。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的鬼神,初来咋到,小心一下总没有坏处。” 心中安慰自己同时,杜林也觉得自己苟了一些,不说其他,单凭符箓的本事就能在这城里立足,甚至无人敢惹,可偏偏的,每到了一个地方,第一次想到的往往都是低调一点,稳当一些,苟那么一小下。 城中,略显萧条,青石铺成的大路上,少有马车行人,两侧商铺林立,披红挂绿间,有各种幌子高高悬挂。 卖衣的,卖布的,卖酒的,卖菜的,卖药的,卖汤的,卖肉的,卖肉儿的,卖粮的,卖柴的…… 种种商货,花样繁多,彼此之间却不存在任何的竞争,杜林走了很远,也从未见过相同的幌子。 唯一类似的,也就是两个卖肉的,不同的是,一个门前挂着羊头,一个门前挂着粉红灯笼和彩帕。 “恩?不对。” 走到道路的尽头,来到了那兵丁讲述的地方,杜林猛然间回头。 “这里能买到所有生活所需的,可是,少了一样。” “柴米油盐酱醋茶,怎么没有见到卖柴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常天,黄道,青羊,轮回 “哗啦啦……” 疑问出口,这座城市猛地颠倒,东城边,有一声巨大的咆哮。 “吼!” 声如雷鸣,震荡虚空,由一道音波在距离杜林不远处的地方在虚空中掀起了一阵涟漪,空中肉眼可见的,如水波一般,不断荡漾。 “这是什么野兽!” 杜林疑惑,心中暗自吃惊:“万事儿谨慎一点,果然没有坏处,若不是我事事小心,若贸然前来,这一身能力恐怕还不够这野兽吞食的。” 就在他自语间,约两里之外,空中有一样貌古怪的大兽升起,人身羊首,有三丈高低,双耳上各悬挂两条手臂粗细白蛇,手持一杆大枪,颜色暗黑,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其脚下踏九条黄龙,都有大腿粗细,颜色明黄。 “山海经中的精怪?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能力。” 山海经中经常有这种阐述,多是神人,能力不凡。 “是谁?!” 大兽目光环视,有摄人的威压镇压四方,一杆大枪轻轻一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四散。 “常天,黄道,给老子滚出来!” 吼声中,有房屋轰隆隆倒塌,只是一会时间便连城一片,在他周身一里之内具是废墟。 商铺中,有人慌忙走出,跪地叩首,口诵:“青羊大仙。” “大仙垂怜,庇佑我长生不死,无病无灾。” “青羊尊真身法光,望尊者斩杀强敌,还我寒江府安稳。” “尊者法力无边,神道畅通。” 无数人跪拜叩首,双目发红,在这瞬间似失去了神智一般,对那些灾难视而不见,反而目光中有一丝的疯狂。 那丝疯狂,是信仰,是偏执,是不容反驳的信念。 杜林正在惊诧,青羊出现瞬间,整座东城似都变换了模样,之前所见的那种祥和消失。 “大胆,还不跪下?!” 有一老者抬头一眼,见杜林怔怔站在那里,目露凶光,低声咆哮到。 “大胆,青羊尊者身前,岂容你放肆?” “跪下!” 不远处,有几人语气不善,看杜林的目光中带着解不开的杀意。 正当此时,不远处青羊尊者轻‘嗯?’了一声,目光向杜林处扫视而来,他匆忙间学习其他人的模样跪地,低头闭目,口诵‘青羊大仙’,不敢声张。 “青羊!你找死!” 西方处,一声怒吼,一个虬髯大汉踏步间横跨十几里距离出现在青羊身后,手掌一握,一挥间,猛的一拳落下。 “呼!” 拳风凌厉,带着风雷的声响,青羊轻轻一侧躲避过去。 “找死!常山,莫不是真以为我杀不得你?就凭你这修为,若不是你天华城的野爹,爷爷早就杀了你千八百遍了!” 说着话,他长枪一抖便要上前。 常山面色一冷,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侧身间从身间逃出一柄五寸左右匕首,颜色乌黑,不见血迹,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真本事,假本事,还是要动过手才能决定,现在称爷,别到了一会跪地求饶就好。”常山说。 “求饶?我求你爷爷是我爹!”常山怒骂一声。 “两人骂的欢实,彼此间像是杀父仇人一样,却没有一点动手的迹象,他们在等什么?”杜林侧目:“青羊,常天,黄道,应该就是寒江城中最顶尖的人物了,之前一直疑惑这世间有没有神明,现在明确了。” “废话真多。”常山短匕在手中一转,‘唰’的一下分割出数十同等大小的匕首:“争论了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了解!” “就是现在!”青羊说着,长枪一抖,脚下九道黄龙化作九杆明晃晃的亮金色长枪。 “哎哎,我说两位,住手。” 声音先至,似公鸭一般,两人手下一顿,就见到正中间的虚空中掀起一道涟漪,一个大头细脖子,五短身材的丑子出现两人中间。 “黄道,你要阻拦?” “还是说你要和这个孙子一起,试试你青羊爷爷的本事?”青羊问。 “试什么试!” 黄道面容略显古怪,满脸横肉,眼睛豆粒大小,一头杂乱发丝,身上披着一件道袍,那道袍上绣着完整的奇门遁甲盘,相继标准了三奇,五行,六仪,八卦八门,九宫九神,天干地支…… “你们也是,这些年了,就那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分不清楚?” “东西丢了,找回来就是,这样下去能解决了什么问题?”黄道叹息一下:“在这动手,真要打个胜负,分个生死,不说究竟谁生谁死,这满城黎民,能承受住你们的威压? 恐怕还不等你们分出胜负,这里依旧成了一片赤地,到了那时,就不是东西能不能找到的问题了,天华城真的追究起来,我看你们怎么解释。” “解释,解释个毛!”青羊咆哮一声:“我需要向他们解释个屁,有种就灭了老子,黄道老东西,这些年你一直以黎民压着我,真以为的不敢屠了这里?” “敢,当然是敢的,你青羊是谁?在天华城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几十万的草芥,杀了也就杀了,谁还敢拿你如何?” 常天讽刺到:“倒是动手啊?!真以为能吓得到谁?这些年间一直叫嚣,一直想要杀了所有人,怎么没见你真正的动过手?别让咱们看不起你,来吧,分个生死出来!” 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老杂种,你看到了,你若是再敢拦住,老子连你一起灭了!” 青羊面色一冷,似受不得讥讽。 “消火,消火啊!” 黄道站两人正中,努力劝说,低声几句分别向两人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常天略显疑惑,便是青羊的面上都浮现了一丝凝重。 “真的?”青羊问。 “千真万确,这一段时间,还是小心为妙。之前那等的事儿,还是暂时放手吧,约束门下,少做那些事儿了。”黄道说。 “应当是真的,我前些时日,也隐隐听到了风声。”常天说。 “哼,有个好爹就是好,不但能保持自身地位,有个风吹草动的,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你……” 常天怒吼一声,青羊毫不理会,想了想后和黄道说:“老杂种,今天的事儿也就这么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定将你们全部斩杀,别以为那些下作的手段我不清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有你,姓常的,老子今天开恩,最后放过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别说老子不给你老子面子。” 说完,他身子‘唰’的一下原地消失。 常天似想要在说些什么狠话,黄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说了一些什么后,两人共同离去。 “这城里,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进城不足半个时辰就见到了书中的那些。” 杜林摇头,这是一片自己从不曾了解的土地,之前在家中还以为书中的图案都是随心创造,现在看来倒是未必。 常天和黄道如何他不清楚,可青羊模样,像极了那书中的图案。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争论一些什么,听话语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且那件东西似乎和这城里的人息息相关,一旦将这里的人斩杀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话语断断续续,隐约能听出一丝缘由,再多便无法推测了。 “第一眼所见,青羊暴躁嚣张,常天隐忍阴狠,黄道和事老的模样,且似乎对于一些消息的探知极为准确,可对于一个人的评估若是这么轻易的就下了决断,未免过于草率了。” 杜林想了一下,晃了晃头,他继承二东的身体,两个执念中只是希望进城生活,看一看城里的世界,那些事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青羊仙尊还是忍不下心,几次放过了他么,却不知道感恩,哎,那常天和黄道多亏遇到了仙尊这般心善的人,若是其他人,恐怕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了。” “是啊,不懂感恩,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仙尊坐镇,天华城的老爷们恐怕早就将这里泯灭多少遍了。” “常天还好,黄道是寒江府土生土长的人,居然勾结外人,抵抗仙尊,就不怕得罪了人,刨了他家的祖坟?” “嘿,什么土生土长的人,黄道长在寒江府不假,可他搬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十几岁了,何况这城里的人当年对他们一家可算得上是‘无微不至’的关照啊,人家嫉恨也算正常。” 三人退去,街道上诸人起身,目光中那一丝疯狂,血腥消散,在低声交谈中渐渐返回,只是一会的时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貌。 叫卖,商谈,争执,走动。 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受丝毫影响。 杜林越看,越是觉得这城里古怪,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那一片废墟出现在自己眼前。 有横尸,有血迹,有尘埃,有火光,却没有哭嚎,没有悲呛。 他亲眼所见,距离不远处,有一八九岁女孩从废墟中钻出,满身血迹,左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她眉头不皱,面色不变,走到一堆碎肉前躬身行了一礼后,就要离去。 “这是你的亲人?” 杜林上前问道。 “恩,我的母亲。”女孩诧异看了眼杜林。 “你的母亲走了,为什么你不觉得悲伤呢?” “走了?”女孩疑惑一下:“你说的是死了吧?” 杜林点头后,女孩想了想,似在组织语言:“母亲并没有死,她也不会死,我们供奉的是青羊大尊,她只是去了大尊的神国,以后还会有机会回来的。” 说完,她才想起来什么,对杜林问:“你是新来的么?” 杜林点头:“神国?神明的国度么?真的可以从新回来?” “当然可以。”女孩肯定的点头:“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诚心信仰大尊,死后自然就能够入神国,而在神国之后,想要返回,起身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你看这里的人,很多其实都是有亲眷关系的,一家人诚心供奉一个神明,进入神国之后便一定能够返回,唯一不确定的便是可能会投胎近不同的人家,变成不同的人。 父子母女,可能会成为兄弟姐妹,所以你看,城中邻里的关系很好,从没有过任何的争论。 可能今天的亲朋,会投胎到仇人家中,不可割舍的亲情足矣抵挡昔日的恩怨了。生死是小,这世间又哪有什么真正割舍不掉的仇恨?” “至于你,既然来到的东城,想来所携带的是东城路引,信奉的自然是青羊大仙。”女孩说。 “青羊大仙,就是刚刚的那个……仙人么?”杜林一时间找不到明确的词语形容,最终只能用仙人称谓。 “对,那就是青羊大仙,这座府城最强大的供奉仙人。”女孩傲然,肯定的答复:“你刚进城,本应当到‘怀恩堂’唱名,自此得到供奉青羊大仙的资格,不过你命不好……” 女孩指了一下废墟。 “毁了?”杜林看了眼残羹瓦砾,心中默然。 这女孩,表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成熟,自进入这城里之后,似一切都表现的古怪。 “城中只有今天那三位神明么?”他想到了封远,想到了他们口中的‘神主’。 “还有一些,都是一些小神,上不的台面。”女孩肯定的说,之后对杜林招了招手:“跟我来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既然第一天进城,怀恩堂又毁了,我先给你找地方对付一夜。” “之前听大仙说,他们似在寻找一些东西?” 女孩走在前,杜林想了想,跟在身后,两人边走边谈,交流很多,可当杜林问出这问题之后,那女孩猛地止步,一脸严肃的说:“那些事儿,以后千万不要随意去打探。” “看来这其中还有别的故事。”杜林心想。 从瓦砾中穿过,又走了约一刻钟时间,在一片并不宽敞的宅院门前,女孩迈步而入。 “奶奶,你来了?听说青羊仙尊今日现身,还想着去那边看看您。” 还未进门,杜林就听到了一阵苍老的声音,之后,便听到那女孩说道:“房子破了,到你这对付一夜,对了,外面还遇到了一个新入城的人,以后都是家人,就带过来了。” 杜林迈步而入,就见到女孩正冲着他招收,身边,一个老者也正想他这里看来。 …… 收拾了一间房间,杜林走进,片刻后你女孩缓缓到来。 “很奇怪?”女孩问。 杜林点点头:“感觉,的确很怪。” 女孩笑了一下:“等你真的在这里生活久了,就明白一切了,不断的转世重生间,人会真正的忘记自己,这是我上两世的家庭,外面那老头,是我当年亲手拉扯大的。” 一百五十二章 走出,大海,世界壁垒 在寒江府中,供奉青羊仙尊,探知中,杜林渐渐明白三人想要找的是什么 轮转仙尊。 曾执掌这一片世界的真正强者,被人斩杀后,传闻在这里留下了道统传承。 一次次轮回,一次次人生。 以二东的身份,在经历了九次轮回,九次转生后,杜林终于找到了轮转仙尊的踪迹。 “封。” 封家,是轮转仙尊的本家。 以符箓大术破开轮回,驱赶血海吞噬了明黄色烈日,在黄泉道前,再次经历了九次人生。 “黄泉九道,原来是六殿主的记忆幻化,曾真实存在,是他们真正的经历,只是不知道另外三道代表着什么。” 人道,鬼道,魔道,妖道,善道,恶道,轮回道,五行道,以及那片不知如今走出的位置世界。 闯过了黄泉道,有向前走了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缝隙在眼前出现。如深渊,如魔界。 “轮回死了,黄泉路,断了!” 一道巨大的尸身在深渊中漂浮,一身金甲,有逼人气息,杜林尝试几次,无法接近。 一次次的接近,尝试之中,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从那尸身处瞬间回归。 天云部落中,他身在祭坛,弥封在祷告神灵,祭祀已然开始。 族老坐在正中,闭目养神,杜林清醒时,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疑惑的睁开双眼扫视一下。 姜云闭目,面上带着笑意,没有苏醒迹象,依旧沉浸在未知的世界。 弥封召唤中,天生异变,烟云翻滚间,有一道巨大意志降临,诸部落叩首跪拜。在那意志涌入杜林肉身时,族老暴起。 杜林按照姜云的办法暂时封印种子,一身修为恢复,之后与族老,神明厮杀。 关键时刻,姜云苏醒,杜林结合了在轮回中的经历,彻底大彻大悟。 两人大开杀戒,便是那神明在逃离时,也被杜林硬生生的掰下了一盏魂灯。 部落灭了,两人受重伤,有无数神族追杀。 那些羊,跟在他们身后。 若是两人带着他们这些拖累,即便武功高强,也无法走出这天地之中,与其如此,倒是不如将孩子带走,将希望带走。 一天晚上,这些便在两人熟睡后,磕头,离去。 一场心灵的洗礼,姜云将这些孩子带走,返回北荒,而杜林,则留了下来,他需要去寻找自己的父兄。 不屈的希望,绝境中的乐观。 这两个女孩,一个取名平安,一个取名幸福。 两个俗到了不能再俗的名字,此时却没有一个比这更加的贴切。 两人商议,本想一人带着一个孩子,但最终还是姜云提出两个孩子他来带,让杜林几年后前来。最终想到了那些消失在大山的人,也许他们也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分离,便同意了姜云的想法。 杜林也觉得,他需要为大赵,需要为大赵的国民做上一些什么,不为了那些虚伪的文人,只是为了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不至于像这些人这般沦落。 在返回赵国后,晴天霹雳。 赵国,亡国。 在一年前,北国扣关,大赵败亡。 父亲战死,杜青消失在了大漠深处。 杜林只身北上,在北关,父亲曾战斗过的地方驻足。 苦寻无果,有人据说看到他们经过此处,一路向西北而去,但杜林追踪许久,却是依旧没能找到。 人,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杜林无奈,返回大赵。 杜林回到了国都,见到了,也听到了这世界的声音。 杜江死了,在历史的评价,武人能够说清,但他放纵北国的行为,无法洗掉。 杜林也看到了那些描述,只是这世间书籍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历史,再次的在那些文人的手中被篡改的面目全非。 在北国的铁蹄之下,那些人文人,再没有了纵横的本事。 他们只是换了一个老板,换了一个服务的对象,只是此时,这北国的兵锋太盛,没有机会发展他们党争的本领。 却是世事变迁,家没了。 国都中,他看到了文人,在大赵时,这些满口经纶的文人,此时已经不在拥有那等崇高的地位,曾经赵国的国民,完全的丧失了那份文雅。 为下等人的他们,便是连取名字的权利都已经没有。 也许百年之后,这北国,将再次由文人主政,党争不断,将这国家治理的千疮百孔后,他们摇身一变,可能会再次的成为忍辱负重大大英雄,这个苦难的民族经历了太多磨。史书由他们书写,百年之后,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千百年后,他们,将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圣贤,成为人们口中的拯救者。 这帮……无耻的……文贼。 杜林回到家中,只是此时家中已经变了模样,北国为了歌颂杜江,倒是对着宅院进行了保留。 很讽刺,杜江守卫国门二十年无功,最后却是卖国换取了荣耀。 辛辛苦苦收为国门,没有丝毫表彰,最终成为了卖国者。而被抗击了二十年的北国,却不断的为他歌功颂德。 再回来时,这家中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杜林潜入后,收拾了一些当年父亲的信件便转身离去,他相信,父亲一定不希望自己承受这个所谓的荣誉。 杜林心情沉重,他想要报仇,却不知道想谁去报复,漫无边际的走着。 杜林遇到了许多熟人,有些熟识,有些只是有过照面。 他的很多朋友都在国都毁灭的那场战斗中死去,而那些满口仁义的文人,最终以大半投诚为结局。 在父亲的身前,他静坐许久,最后甚至以秘术召唤出了父亲的魂魄。 “你哥哥可能还没有死,如果可能,就去那边仔细的查看一下。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世界已经没什么能让我眷顾的了,你是这世上唯一。 那些身后名,不用去计较,英雄也好,罪人也罢,身死,一切皆空。” 父亲身死,兄长失踪,让他没有了之前南荒中的那片心思,对于文人,对于敌人,也不在有之前的必杀之心。 鲁杰死了,死在北国入城当天,张仲元与兄长一般,不知下落,倒是蒋云,如今身居高位,是北国少有的重臣。 杜林像他探听了一些海外的消息,得知两个月季风后,会再次出海,与人谈妥之后,他便在这国都之中住了下来。 这三个月间,杜林走遍了所有他熟悉的地方,之后,独自北上,在北关,转了许久。 这是他哥哥和父亲战斗过的地方,站在这里,仿佛父兄就在身边。 他在此停留,驻望。 可是那些人已经回不来了。 胸中,压抑的厉害,杀意弥漫,却不知道向何人复仇。 严格意义上来说,杜江是这大赵的罪人,他,没有资格去怀恨任何的人。 船,开启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赵国,从眼前消失。 家。 更远了。 大海。 生命的源泉。 他第一次,见到了大海的辽阔,同样的对于大海,产生了敬畏之心。 船上,杜林手中拿着那姜云送给的玉佩仔细研究。 根据姜云所说,这玉佩,便是走出这个世界的凭证。当走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之后,使用这玉佩,便可以走进另一篇的世界。 这是杜林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了大海,宽阔,浩瀚,与大海相比,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渺小,知道了这世界的渺小。 在这大海之中,他看到了海中的世界,相比陆地,更加的丰富,多彩。那一种钟从未见过的鱼。 在船上,他亲眼见到,这海中,有一种巨大的鱼,足足比这大船大了几倍有余。也看到了巨大的鱼群,完全的埋没了这海洋。 在这大船上,他看到了另外的世界,不同于赵国的问话,历史,他看到了寺庙,为此专程的拜访,却不想这寺庙和他在那南荒之中看到的寺庙完全不同。 虽然两者都是佛,但在修行的过程之中却完全不同。 一座座寺庙林立,供奉着无数佛陀,可那些佛,却不是他想要找的佛。 “道不同啊。” 他随着这大船不断前行,看到了孤岛,看到了岛群,甚至有幸见到了一片相比大赵还要广阔的大陆。 他努力的观察着,学习着,在这些凡间,不断学习一些之前无法接触的知识。 修行,并不一定便彻底的抛弃了这凡间,尘世间的一些事儿和原理,即便是放到了修行界,同样的适用。 杜林喜欢读书,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文人,那些编造的传记历史,假的,混进了真的之中,那些真的,也都变成了假的,他分不清真假,所以索性敬而远之。祖先创造了文字,变成了某些人成名的工具。 就像他的父亲,千百年后,谁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儿?史书上的评价,大致也只是一个奸字,但是,人的一声,又怎么能单纯以好坏评论? 这种一刀切的方式,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已经让历史变了味道,就算是阎王爷,都会又几个朋友,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字都在损人利己? 在他的生命中,就没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心动,让他改变了初衷的事儿么? 观看历史,需要在在联系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下去看,而不是只单单的凭借一部史书,便断了人的好坏。 当大船走到了商线的尽头,那商人告知了杜林之后,杜林终于还是离开了这船上。 他回头看了看,那商船缓缓离去,他曾经是大赵的国土,这是杜林对大赵最后的回忆。 这是一片宽阔的大陆,人黑如碳,在这里,见识了许多的事物,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停下脚步,稍稍的看一看,看一看这个世界,这个风景。 种种风土人情,与大赵完全不同,短短几月经历,让他看遍了这世界的奇异。 这里有部落,也有村落,却不如荒蛮古族那般诡异危险,有些奇怪,却对杜林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一路向南,从未停下脚步,当再次的进入一座密林,并十几天之后,终于看到了这世界的尽头,也明白了姜云之前交代过,只要看到了那片世界的尽头便明白了的意思。 他的脚下,绿草茵茵,身边巨木参天,虽然见不到太阳,但只从此时视线内的清晰世界,便能够分辨出这是白日。 而他的身前。一片漆黑。 深邃而空荡! 世界壁垒。 到了此处,再无法前行,有一道巨大屏障切割了天地,眼前一片黝黑,似深渊一般。 他持姜云留下的令牌,以气血驱动进入,身子一颤,就此失去了知觉。 天,黑了。 当他再次的出现时,身在一片山林之中。 一层薄薄的淡黄色雾气在空中笼罩。 这片山林浩大无垠,生长着无数杜林从未见过的草木,有大荒,有沼泽,有废墟,同样也有无数不知名野兽。 那些草木诡异,有种种未知的力量,走了许久,与草木战斗了许久后,始终未见这世界有任何的人迹。 人迹皆无,不知走到了哪里。 好在当初在姜云的指导下,他能够认出一些在曾经背过的草药。 这里没有人,但药草资源却无比丰富。另有一些奇异的妖兽,生命。 那雾气越来越浓,随着时日的不断变化,曾显出浓郁的浑黄色,似水汽一般,其中蕴含着剧毒。 毒气入体,他尝试了一番,便发现这毒气可使人丧失神志,当这毒气连佛家心法都无法抵抗。 父亲身死,兄长失踪,本就让他心神失守,又有外毒入体,很快的,便有些丧失了神志,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这片世界中不断的盘旋。 两天。 一月,两月。 神志消失,肉身只凭借知觉不断的游荡,猎杀。 一年,两年。 杜林徘徊了整整几年,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却依旧没能找到一个人迹。 这一年,这一天,他身上灯盏中已然有无数裂痕,一道道浑黄色的泪痕中,正有生机不断的溢散而出,气血衰败,神魂不稳,哪怕有皇气庇佑,皇文帝书保护,可依旧久久不能醒来。 一身的魂气消去大半,在本能的驭使下,如野人一般的不断飘荡。 就在他迷失中,山林中的雾气逐渐变淡,以至慢慢消散。 当时间来到了第七个年头之后,两队男女,出现在了这片山林的外面。 “长老,在这里试炼,不知道要注意一些什么?”庄文问。 一百五十三章 清羽,玄月,一处秘境 清风拂面,山林外,有十几男女踏月光而来。 “暂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个模样儒雅的中年人手一摆,对诸人说:“约定的时间是四天之后,时间还早,你们先在这里熟悉一下。” 他看了眼庄文,想了一下,对诸人叮嘱道:“这个地方是前些时日宗门和玄月宗共同发现的一处密地,只开放了一次,且仅有一个月的时间,其中具体有什么样的危险,还不清楚。” “上一次开放还是在十年之前,进入的人倒是并没有探测到什么危机,可是否安全,还不确定。像这样的秘境中,隐藏这什么不为人知的危机实属正常。 可惜,这里并不稳固,只能似你们一般的修为踏入,一旦超过了开窍想要强行进入,定然会破坏了这片世界的规律,尽而使其破碎。” 十几男女站立,静静听着。 自一月前得知试炼的消息后,便不断有人打探消息,可惜,哪怕是宗门中最消息灵通的人,对于这里,都是一问三不知。 有人传言,宗门想要以他们的性命去探索这一片秘境,以此完成对这片小世界的统御,可现在听来,似乎并非如此。 “十年间,这片世界之外,始终有一层瘴气阻拦,无法入内,知道前些时日才渐渐退去,又观察了许多时间,似这里正在不断的好转,因此掌门与玄月宗掌门商议了一番之后,才有了这一次的试炼。” “掌门真人?玄月宗的掌门?” 中年人说完,人群窃窃私语,有人惊呼出声。 “似我等这样的修为,刚刚跨过了开窍的修为,一处试炼之地,怎么会惊动了掌门真人?”有人问。 “掌门真人日理万机,和玄月宗掌门共同商议?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其他缘由?还是说着一篇秘境,其实并不如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有人疑惑。 这一行十几人是来自骨玉山清羽门,是传承了上前年的大派,门中弟子足有数万,在这一片方圆数千里内,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派,与玄月宗并称‘清玄’。掌门张文峰修为更是达到了大通明境,距离神通大境也仅有一步之遥,是这片世界中真正的巅峰高手。 这样的一个人物,已经站在了这片世界的顶峰,所思所想,不为常人所能理解,当思虑的更多是宗门兴衰和个人的修为,听闻此处开辟是掌门和玄月宗掌门共同商议,十几人顿时大感意外,这样的消息再次之前从未有过传闻,却不知其中究竟隐藏这什么样的秘密? 中年人笑了一下:“算是,也不是。”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不过这一片秘境中,却是的确有一些出乎人意料的东西。” 诸人洗耳恭听,他并未继续讲下去,而是话题一转:“马哲,这几年间你们应该都有过耳闻吧?” “马哲?” “是那个异军突起,十年间连夸两境,从气血已经到了化灵后期的马哲长老?” “听闻他在三年前已经被掌门收入门下,奉为亲传弟子,这些年间更因修为神速,已经有长老提议将他列为宗门长老?” “马师兄我多年前曾有幸见过一面,当年我就是说过马师兄定然能成就大事儿。” 有人回忆,有人讲述,可更多的人目露沉思,将两则联系一起,显然已经想到了一些什么,看向中年人的目光中带着询问,同样也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恩。” 中年人点了点头,立时有人惊呼出声,他继续说:“就像你们想的那样,他的变化,的确是从这里开始的。” “真的是这样?” “十年间能够让天资平平的人跨越两个大境,能够引起掌门的重视也说得通。” “若是这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想来现在身处那个地位的就是我。” “我生来不凡,定然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我的传奇,就从这里开始。” 有人震惊,双眼冒光,有人双拳紧握,心中发誓,有人看向不远处那一片若隐若现的山林若有所思。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升起了异样的念头。 “当年他确实是第一批进入了这片秘境的人。”中年人不理会其他人的心思,继续说:“大概十六年前,咱们和玄月宗共同发现了这一片秘境,几年观测下,渐渐掌握了一些规律。 在十年前,马哲等人第一批进入一月,探寻间得到了打量药草,紫月花,天灵根,三纹天心木,都是上了年份的草药。” 他说出紫月花时,有人惊呼,说出天灵根后,多数人保持震惊的模样,当说出三纹天心木后,便是一直强壮镇定的庄文都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这些……可都是炼制气血丹的主药啊!”庄文说。 “恩。” 中年人含笑:“都是炼制气血丹的主药,且炼制出来的效果,比之前炼制的好上几成,正因如此,这些年间,宗门才有源源不断的丹药供应。” 诸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丹药是修行的必须,尤其气血丹,对于开窍,化灵,有着巨大作用,能够凝练人身气血,在修行中快速凝练自身气血,且没有丝毫的害处。 “马哲,就是在那次试炼中,得到了一篇上古的功法,正因此,才在十年之间修为快速攀升,从名不见经传,到现在这般成了宗门天骄之一。”中年人说。 “可是……”庄文想了一下问:“有功法机缘,有现在宗门缺少的草药,宗门不应当是更加的重视么?即便有莫大危险,也一定要掌控在手,听长老的意思,掌门真人对这里似并不那么重视?” 庄文说完,中年人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间,便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复。 “那时因为这一片秘境中变化多端,虽没有什么危机,可在快速的转换之中容易迷失了自我。”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身影浮现,初时很远,只是几步间便已经来到了诸人近前。 他脚步似比声音更加快速,直到笑着对诸人点头,将目光停留在中年长老身上是,声音依旧在空中震荡:“那些回来的人说过,这片秘境中,时日转换的速度并不固定,有度日如年,同样也有一步十日,在修士之间,这等掌控了时光一类的秘术大法最是难以参悟,同样也最为复杂,两位掌门真人曾亲身来此,多日参悟下,却没有一丝办法,最终两人共同确定,构建出了这一片世界,能够施展时光大术的那一位神人可能依旧存活。” “什么?还活着?” “怎么可能还活着?不可能。” “时光类神通大术,神通中的最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 对于那人的到来诸人不感意外,似意料之中,只是还不等上前见礼,便立即被他话中的内容震惊。 “更关键的是,这片秘境,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大。”对于诸人的询问,赵光毫不理会,笑了一下说:“上一次探索,已经将这秘境中全部探寻了一遍,无论是草药或是秘法,想要获得,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这一片秘境,在上次之后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作用,这一次两派掌门商议之后共同探索,只是想看一看这里究竟还有没有其它的变化。” 叹息声连城了一片,清羽门诸位门人有些气馁,心中刚刚升起的豪情瞬间被扑灭一空,略显落寞。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功法没有了,想要的灵药也没有了。 “怎么,这些事儿,你们的文鑫长老没有和你们详细介绍?”赵光做出惊诧状,之后对文鑫说:“看这事儿弄的,意外,对不住了文长老,对不住了。” 文鑫冷哼一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管好自己的人。”之后便不再说话。 赵光到来约一刻钟后,在山林外,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文鑫耳朵轻动了一下,微微凝神间,却发现赵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目视声音的方向。 “这狗东西,这些年看起来似修为更加强大了。” 又过了约盏茶时间,便是庄文等门人弟子,都察觉出了异样,有人上前询问,被文鑫制止。 “玄月门的人来了,不用理会。” 果然,就在他声音落下后,在山林中,有十五个身影快熟前行。 “师叔。” 当前一男子到来后,先对赵光行了一礼后,又走到文鑫身边:“玄月门周扬,见过文长老。” “周扬?”文鑫皱眉。 “周扬?” 清羽门处,有几人掀起了一阵轻微的喧哗,显然对于这个名字有过耳闻。 第一夜,诸人在山林间修养,接下来两日也都如此,彼此间没有太多的交流,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泾渭分明。 到了第四日正午,山林外,那一层淡淡的薄雾彻底消失。 文鑫,赵光两人再一次碰面,商议了片刻之后,带着一行人向山林中走去。 待越过了一道山旁,有跨国一条约五丈多宽的河面后,在一座山洞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两人止步,对视一眼后,各从画中逃出一半玉佩,相互一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玉环。 “进入之后,一切小心为上,上一次虽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时光一类术法最是难懂,保不齐有什么意外变化,一切消息为上。” “传送之后,你等可能会随机的到达任何地方,不需慌乱,就近寻找同门,当相互扶持。” “在秘境中得到的灵药,不准私藏,等你们出来之后,我和赵长老会用特殊的手段探查,不要抱有侥幸,若是发现,定然重罚。” “……” 文鑫不断叮嘱,那边,赵光已经显露出一丝不耐,直到他在没有什么交代之后,两人纷纷口念咒语,双手掐诀,向上一指间,那玉佩唰的一下化成了一座拱形大门。 “进!” 文鑫大喊一声后,清羽门弟子纷纷进入,直到此时,赵光轻笑一下,对身后弟子吩咐到:“里面,是另一片世界,进去之后,这世界的规矩便不必在去遵守,谁发现的就是谁的?狗屁! 只要你们有能耐,抢多少就是多少,只要不伤了性命,一切由老子兜着,尤其是你,周扬!别让老子看不起你!都听明白了么?” 诸人面上一震,之后纷纷露出兴奋之色,跃跃欲试,尤其周扬,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冷芒:“明白!” “赵光,你敢!”文鑫显然没有料到有此意外,面色一狠,正要收回术法,赵光猛的大喝一声:“姓文的,你敢!” “这是你我两派掌门共同商定的事儿,出了意外,你兜得住么?” 一边说,他快速的向门人使眼色,诸人瞬间明了,快速踏入。 文鑫手下一顿,就在这一顿之间,玄月门弟子已经纷纷踏入。 “该死!” 他面色一冷,咒骂一声,手掌一挥间瞬间出拳:“你找死!” 赵光侧身一躲,笑道:“姓文的,你能骗的了别人,莫不是以为还能骗得了我?这些年咱们打过几次交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慈眉善面,心狠手辣,不知这些人中又有那个得罪了你?致使你要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暗算? 真不知这些年你的修为都说怎么上来的,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打算瞒谁?莫不是以为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之外都是傻子?可笑。” 文鑫面色冰冷,目露杀意:“若你只是污蔑我也就算了,可你挑拨两宗关系,到底是何居心?你找死!” “两宗关系?两宗还有什么关系?别人不知,你我这等身份还装傻?这些年间,也就剩下一副面皮还没有撕破了吧?” 赵光不屑的笑了一下:“就烦你们这种装出来的正人君子,既然想要试试,就让我看一看,距离上一次到底又有了什么长进,敢这么挑衅。” 说着话,两人快速战到一起。 “轰轰轰!” 一道道残影在天间快速散现,草木纷飞,化为齑粉。 …… “踏。” 周扬一步踏实,神识猛的放开,与此同时,他身子向前轻轻一滚,回头间,便见到那一道传送旋涡已经慢慢消散。 “果然如师兄所说的,没有什么危机,可是也没有了当年他们进入时的那种满地机缘。” 在周围巡视一会后,除自己之外没有见到任何生机,周扬略一皱眉之后,简单的分辨了一下方位,快速向东而去。 “咔!” 几十道传送旋涡消失,世界又恢复原本模样,与此同时,在一块足有一丈左右的巨大青石上,闭目了五年的杜林猛然睁开双眼。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恶毒,懒惰,贪婪,嫉妒 “有人味儿。” 杜林身子枯瘦,双目略显殷红,轻轻一动间身上衣袍纷纷化作了碎片。 “咔咔。” 枯坐三年,对肉身已经不再熟悉,起身间脚下虚浮,左右摇晃,足足好一会才逐渐适应下来。他轻轻晃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一阵嘎嘎声响,双眼一眯,鼻子猛地抽动几下,‘咻’的一下向前奔去。 奔走间,速度飞快,如踏空而行一般,拉出数道残影,几个呼吸间便在没有了踪迹。 …… “紫月花?!三株!” 一块巨石上,有三株紫色花蕾绽放,中间最大的那一株足有一尺多高,是上了年份的老药。 其余两株没有那么多的年份,有七寸高低,放到外面,同样是了不得的宝药。 徐琳惊呼一声后,才发现自己失态,小心左右观看了一下,间四周空旷无人,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文鑫在外界说的一番话,打动了许多人的心,她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觉得自己这一声就应当这般浑浑噩噩下去,生来不凡,她这一生,应当是传奇一般。 “紫月花十年一寸,上了三十年才能入药,年头越多,药效越强,这三株草药虽不能让我如马师兄一般扬名立万,却定然是我传奇的开始。” 徐琳小心靠近。 凡天才地宝,必有灵物守候,大意不得。 她猫着身子向前,脚下步伐看似缓慢,一步间却足足跃出三两丈距离,只是几步,三株药草近在眼前。 徐琳心间,早已盘算好了三株药草的用途,她不会做出那等拿草药换取丹药的蠢事,丹药虽贵重,想要得到却并不费力,与其如此,道不如去赠与真正有需要的人。 相比丹药功法,短时间的修为,结上一份善缘明显更加值得。只要她操作得当,这三株药草定能带来远远大于丹药的收益,更有甚至,可能会铺平她未来修行中的道路。 对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来说,一个点拨,一句指点,一声赞叹,比自己苦悟十年来的更加痛快。 “傻子才会自己独吞,若是十年前我第一批进入这里,利用手中的资源运作,名声能力恐怕早就在门中响彻,马师兄?” 她摇了摇头,对那等蠢人表示不屑,心中暗骂一声自己时运不济。 将三株药草仔细收取,放在一方玉盒中,紫月花根茎,枝叶,花瓣,都是可以入药的,她看了一眼不断点头。 这是崛起的希望,自此后,徐琳再不是从前那个徐琳。 将一起收拢,在四周又仔细探查了一番,见在没有什么遗漏后,正当她想要离去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位师妹,怎么夺了我的草药?”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二十上下,一身白袍,语气轻柔,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 “师兄说笑了。”徐琳皱眉,脚下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来人面熟,是玄月宗弟子,只是她叫不上姓名: “你我两宗早有规定,为避开无畏的争端,似这种药草谁发现便属于谁,明明是我先见到的,师兄说我夺了你的药草是什么道理?” 四周无人,青年不动声色的靠近,他修为显然高于自己,徐琳心中略显焦急。 “道理?” 青年一脸和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秘境啊,新的世界,定然有新的规矩。紫月花,还我。” 谈话中,徐琳只感觉一股青年化作一股儒雅的气息,大山一般压来,她脸色略显陀红,娇声说:“都是两门的事儿,怎么能说新的世界?师兄无礼了。” 说话间,她身子软苏苏的,举止中带着说不出的妩媚。 “哼!” 青年皱眉,冷哼了一声,眼神猛地一冷:“这等下作的手段,还是拿去勾引那些不经世事的小家伙吧。” “师兄……” 声音娇柔,徐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身子依旧软绵绵向前,手掌在身后不动声色间猛的一顿:“你……去死吧。” “铮” 寒光闪烁,一柄四寸左右匕首被她握在掌中,猛地刺出。 “狐狸坯子,找死!” 青年侧步,手上一档,抵住徐琳右手之后向前一拉,一推。 “腾。” 徐琳身子不受控制的开会交错间,那匕首依然出现在青年手中。 “这种低末的修为,也亏得清羽门让你进了这里。”双眼在徐琳身上古怪的扫视一遍,青年嘲讽说:“恐怕……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徐琳目中带着杀意,手指在袖中轻轻一拉,有十张纸牌捏在手中,她轻轻一撵,牌面上立即有数道精怪、鬼神一样的图案呈现。 “嗤。” 匕首以至喉间,徐琳弹指,有一张纸牌立时化作一个大头细身的精怪挡在她身前。 “恩?” 距离两人一里外,杜林脚下一顿,略一皱眉后,疾驰而来。 “清羽门的精怪换身法?”青年脚下向后一错,略一皱眉。徐琳脸色苍白,如羊脂般的脖颈处,有一道细微血痕,正有鲜血溢出。 “这等术法,以鬼神阻挡,替换自身性命,你这等低末修为,又能施展几次?明珠暗投。” 说话间,他再次栖身。 徐琳目光带恨,正要上前时,身子徒然一顿,看向青年身后目露喜色,只是很快的,那一丝喜色就变成了惊愕。 “你身后……” “蠢货!” 青年嘴巴一咧,理都不理。 “咔!” 杜林右手一挥,三战魂灯在青年双肩,头顶浮现,他手掌快速向前一挑,拉出一道残影之后,那三盏灯火猛的熄灭。 青年脚下一顿,目光中立时失去了神色。 “前……前辈!” 徐琳面色苍白,牙齿打颤,语气略显磕绊。 清羽门此来弟子她全部认得,玄月宗几天接触下,也大致见过几面,可眼前的人完全陌生。不说他身上那股子似野兽一般的气息,淡淡双眸只能怪嗜血的凶芒,就让徐琳感到心惊。 “他……是这里的人?!” 想到此,徐琳心下大惊。单是杜林伸手间就灭了那青年的架势,就不是自己能抵抗的。 手掌中,三颗豆粒大小的火光正在燃烧,杜林对徐琳的话似毫无察觉,双目始终盯在魂火上。 “吱吱。” 一缕缕轻烟中,血肉燃烧,,三处魂火边肉香扑鼻,豆粒大小的火光中勉强能够看到那青年模样,正不断挣扎,似在咒骂,一脸惊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贪婪!”杜林说。 他声音沙哑,似许久未曾说话一般。 跑是跑不掉了,徐琳正在心中思量如何能避开死结,是否要上前搭话时,便看到了让她感到震撼的一面。 “贪婪。” 杜林重复了一下,嘴巴一张,三株灯火进入口中,在‘吱吱’血肉燃烧声中,有一阵牙酸的咀嚼声传出。 他嘴巴闭合几下,喉咙间略一滚动,手掌一伸,有九道霞光进入青年身子,只是一个呼吸时间,那七道霞光沿口鼻返回,他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一丝,终于不再似之前一般枯瘦。 双肩头顶,三盏魂灯闪现,其上密布的裂痕在九道霞光融入肉身间,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愈合。 地上,青年的身子‘噗’的破碎,如尘埃,似砂砾,最终除衣物外,再无任何血肉骨骼。 “啊!” 徐琳不受控制的尖叫一声,杜林双目一闪:“欲望,血肉。” 他看向徐琳,脚步向前,在徐琳头顶,似有一道青色的火光:“嫉妒。” 杜林轻哼一声,手掌一伸,徐琳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 “不要,不要!” “前辈不要这样!”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如那青年一样,被割去了魂火,吞噬了肉身,最终在咀嚼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魔头!” 心有无数未完成的梦想,可此时,心中却仅剩下了这短短两字。 “血肉。” 双目依旧殷红,连续吞噬了两具肉身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杜林低喃中,身子快速遁走。 “嗤!” “嗤嗤!” 他脚步看似缓慢,可每一步间,都足足迈出了十丈左右距离,只是一会的时间就消失不见。 一道山脊上,有一个青年正围绕着一株天灵根不断蹲起。随着他身子起伏间,一座简单的‘五行困神阵’生成,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在左右探查一下,没有见到任何的人影,不由得有些自得。 “十年修养,这片秘境又恢复了之前模样,灵药遍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功法。”他轻喃一声,略显得意:“长老说了,进入这里后,就不必去遵守外面的规矩,只要是不死人,一切好说。 清羽门的那些家伙,都是狗鼻子,对草药的气息敏感的很,既然如此,我就守株待兔,也免得不断奔走,浪费了大量时光。 这株天灵根年份足够了,又在这种显眼的地方,不知道能掉出多少上钩的鱼。” “嘿嘿。” “恶毒!” 正当得意时,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谁?!” 青年身后立时浮现出一层白毛汗,转身间就见到杜林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 “嘿。” 一个身子略显痴肥的青年躺在一处山洞间,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看着外面的美景。 “打生打死的,为了点啥啊?” “修行修的是什么?是天下无敌?还是一眼九鼎?” “都不是啊。” “为的是长生啊!” “他妈的,命都没了,还修个屁的长生,好好活着不好么?” “落日,晚霞,青山,绿水,这世界多美啊?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争那些没有必要的事儿?” “生死天注定,生就活着,死就死了,都在争个屁呢?” 美景让人沉沦,这等世间少有的清净尤其如此,他轻轻的抻了一个懒腰,在回身时,却猛然一愣。 “我草,你他么谁啊?” 脸上不知恢复了血肉,身上也不在似之前一般枯瘦,杜林目光炯炯的看着那胖子,口中轻喃。 “懒惰!” …… “你找死!” 一座山间,一男子怒吼。 “暴怒!” …… “师妹,这是出行前我在宗门内换来的丹药,能够快速回复气血之力,且对于一些外伤,也有很强的效果。” 湖水边,青年脱下道袍放在一块青石上,待一女子坐下后,似献宝一般拿出一方瓷瓶,对女子说。 “嗯。” 女子点了点头。 “傲慢!” …… 杜林的身影在山林中快速穿梭,似不知疲惫一般,短短五天时间便足足吞噬了六人。 此时他的身上已然恢复了原本模样,再不似之前一般的枯瘦,脸色正常,呼吸平缓,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那双眸子,依旧血腥。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天,还有五人已然没有任何的音讯。” 一座山头上,清羽门十一人聚在一起,具是面带不忿,一个面容略显老成的男子站在庄文身边说。 “玄月宗那些人真的敢违背两派规矩,对咱们门人下手?”庄文面色阴霾,自怀中拿出了一块符纸,入眼一看,就见到有一个细微的红点在闪烁中不断向众人靠近:“还剩四个了。” “玄月宗那些杂碎,该死,三日前我明明得到了三文天心木,却被几人围攻,不得已下,不得不交出。” “那些人,太大胆了,仗着人多,这些天抢了咱们太多的灵药。” “又有人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师兄或者师姐?” 人群中,乱哄哄的响起一声声抱怨,五日间,自从踏入这片秘境他们得到了许多机缘,却都被玄月宗弟子抢夺一空,好在出行前宗门为宗人备下了联络的符箓,只需靠近十里便能够感应到彼此信息,这些时日聚在了一起,这才没有玄月宗弟子再次抢夺。 “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庄师兄,若是咱们自己的丹药丢了也就丢了,可那些东西属于宗门,我之前粗略计算了一下,若是全部炼制了丹药,足矣供应玄月宗十年,对咱们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诸人群情激愤,相聚一起虽少了危机,不用担忧玄月宗的偷袭围拢,可收获呢? 庄文心中思量了一下,心中有了决定,正想要说些什么时,那一道红点猛地近前。 “是姜师弟。” 一个人影浮现,身形狼狈,脚下虚浮,身上有一股血腥气息。 “姜师弟!” 他脚步踉跄间,差点跌倒,有人手疾眼快,上前搀扶,这才没有出什么洋相。 “师兄……这里,有魔头!” 他双目含泪:“就是昨日,我亲眼见着那人一伸手就夺走了云师姐的魂火,之后更是将她一身的血肉完全吞噬。” “是魔,是魔啊!” 他语气混乱,精神明显有些异常,虽心中有万千疑问,却没有人敢轻易打断。 “不是咱们的人,也绝对不是玄月宗的人,我保证,那人我从没有见过,是魔,绝对是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人,算计,吞噬,暴食 疑似有切割时空而形成的世界中有魔头出没,这一消息快速在诸人口中传播。 只是三天时间,玄月宗门人弟子便全部听到了这样消息。 “魔?” 三五个人俱在一起,一个胖子,一个苦瓜脸,一个妖娆的女人,一个满面冰霜的青年。 “这些人不会被咱们吓破了胆子吧?难道咱们这些天真的过分了,让他们变得都开始疑神疑鬼了?”胖子嗤笑一下。 修行修士,修的是身,是神,不怕精怪,不惧鬼神。这一片秘境中瘴气下即便是化灵长老都无法进出,又怎么会有魔的存在? 若真有人,那人肉身,神魂能够扛得住这瘴气的侵蚀,修为必然已经在化灵之上,那样的人只需要神识外放,便可以瞬间查明这秘境中的一切。 他们这些出窍修士,大多魂灯都没有点燃,面对化灵大修,又哪里有抵抗之力? “嘿嘿。” 女人笑了一下,生意有些嘲讽:“魔不魔的暂且不说,这些人是真的怕了。” “连续五天聚在一起,同吃同住,同行同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就是抢了一些药草么?又没有伤人性命,最多也只是打断了手脚,这种伤势,只要服上一粒养血丹,躺上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怕死?怕死还修什么行?趁早回家奶孩子去吧,免得浪费资源。” 诸人脸上露出笑意,似嘲讽,似不屑。 “这些天,相比之前收入太少了,若是这样下去,等到离去时恐怕都不能换取足够咱们使用的丹药。”苦瓜脸说。 修行之路,最是耗费资源,前些时日他们遇人抢人,连续几次之后得到了不菲的灵材,可这些天那些清羽门的弟子聚在一起,让诸人无从下手。 一路上,倒是遇到一些灵材,可相比劫掠的刺激和暴富,那些得到的,微不足道。 “抢!”冰霜青年冷冰冰的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那些人聚在一起,实在难缠,让我说,还是要分开他们。”女子想了一下:“他们有门人,咱们也有门人,千辛万苦寻找灵材,哪有劫掠来的痛快? 别忘了赵长老之前可是叮嘱过,咱们的任务是在多得灵药的前提下,尽量让那些清羽门弟子少得到药草,如此才算成功。” 几人点头。 秘境中的药草足够支撑一个宗门十年用度,若是所有草药都被玄月宗所得,十年间不知能培养出多少的天骄,虽未必有马哲的传奇,却也足够了。 此消彼长下,清羽门丧失十年机遇,虽不至于一蹶不振,若想要缓和,也需要耗费许多时日。 这十年,就是玄月宗的机遇。 “我可以去联络诸位师兄,一同将他们打散,只是,周师兄那……” 胖子略一犹豫,自进入了这片秘境后,就在没有了周扬的消息,他们几次遇到相熟的门人,探听下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信息。 将周扬的事儿放下,几人又商议了片刻,确定了彼此联络的门人。 “走吧,抓紧时间,早一天联络,就早一天定下来。”胖子说。 胖子背朝阳光,在南,对面是阴沉青年,阴沉青年的左侧是苦瓜脸,右侧那女人身上正散发一种刺鼻的香味,因有要事商议,几人距离的略近,阴沉青年皱眉,不动声色的向后仰了一下身子。 “师弟还是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女人做出委屈姿态。 词句有些病态,阴沉少年没有说话,苦瓜脸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身体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动声色的向后移动一下。 “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联系人……” “砰。” “哎呦。” 胖子起身刚一动弹,后背似撞到了一睹墙一般,身子止不住的向前,阴沉青年脚步一侧,躲过了胖子,一抬头就见到杜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边。 “锵。” 苦瓜脸和女人几乎同时发现杜林,苦瓜脸‘锵’的拔出一柄长剑,女人犹豫一下,双眼在杜林身上环视一番后问:“不知这位前辈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帮忙?” 杜林身上,有一股血腥气息,是前些时日杀人所留,女人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暴戾气息。 她手在身后轻轻笔画了一个手势,是强敌的意思,其实不需要她提示,阴沉青年早就有了察觉。 杜林没有说话,猩红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不断打量,似恶狼在巡视猎物一般,带着煞气。 “前辈……” 几人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难捱,女人想要再次说话,对视一下,从杜林目光中似见到了尸山血海,话语立时被那股子煞气止住。 “哎呦……” 一丈多距离外,胖子惨叫一声起身,灰头土脸,蓬头垢面,模样略显狼狈。脸上,有几块碎石陷入皮肉中,他一晃头,如刀子一般的石块纷飞而出。 气血开窍,普通刀枪都不能轻易划开皮膜,何况一些碎石。 “妈的……” 他晃了晃头,似没有看清此时的场面,怒骂了一声:“哪个孙子,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女人不断对他打手势,苦瓜脸和阴沉少年看他目光中带着怜悯,杜林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一遍,胖子浑身一颤,皮膜上,似被刀子轻轻滑过了一半,刀锋入血肉,煞气进骨髓。 模样陌生,满身煞气,他心中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不屑的语气中谈论的那个清羽门宣扬的‘魔’。 “前辈……” 胖子哆嗦了一下,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庞:“不知道前辈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办么?” 杜林目光在几人身上不断盘旋,双目猩红,身上总算是恢复了往昔的血肉,白里透红。 他略一沉吟间,右手一挥,有七彩霞光在手中射出,还不等几人躲避,便‘嗤’的一下出现几人身上。 “前辈,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我们这有草药,有丹药,前辈若是需要,定当双手奉上。”胖子大喊,毫无作用。 肉身失去控制,就像鬼压床一般,一切发生的事儿清晰无比,却无法控制,无法挣扎。 几人心中惊骇,略显慌乱。 “魔,这就是清羽门那些人口中的魔。”阴沉青年说。 “是,就是他,不属于咱们两派。”苦瓜脸点头。 “那些传言恐怕是真的,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浓郁的煞气,其中似乎还有一些熟悉的气息。”胖子哭丧着脸。 “出现在这里,不属于咱们两宗门,他怎么来的?”女人问出诸人心声。 也许,这里就是他的家吧? 几人心中震撼,总是想要推翻那一恐怖的想法,可那想法一旦出现,只会生根发芽,慢慢成长。 七彩霞光‘唰’的一下融入几人肉身,四人神魂上,有一道道丝线快速缠绕,轻轻拉扯下,神魂‘唰’的一下出窍离体,有十二盏魂灯,在四人身上浮现,在霞光中若隐若现。 “欲望?” 杜林看了一眼后,轻轻皱眉。 几人心中大亥,对杜林的敬畏更上一层。 魂灯是人身根本,是身,魂的依托,若非本人意愿,想要强制将魂灯召唤出,除非有秘法手段,或是高出了至少一个大阶,不然绝不可能。 “咔!” “走。” 杜林手指一屈,丝线破碎,四人神魂入体,面上惊惧。 “前辈想要去哪?还是想要我等处理什么事儿?不管能不能办到,我等一定拼命而为。”胖子询问,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走!” 杜林再次出口,语气中有些不悦。 “前辈是否想要去寻找什么?人?或者其他神明东西?”苦瓜脸问,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除了一个字外,杜林冷冰冰的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死人。 “这怎么办?”阴沉少年皱眉。 “咱们惹不起。”苦瓜脸说。 “只有一个走,去哪?找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女人心中嫉恨,面上却强制挤出笑容。 杜林面色越来越冷,似耐心正渐渐被几人消耗干净,胖子摇了摇牙:“走一步看一步,先躲过这劫再说。” 说着话,他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诸人瞬间明了,微笑点头。 杜林一愣,似有所察觉一般,双眼在胖子身上打量一番,若有所思。 “前辈,这边走,这边走。” 胖子走上前,随意找了一个方向指引杜林,心中盘恒:“这人修为古怪,需要小心应对,一路上倒是能探查一番,若真是化灵境修为,定当小心伺候着,若是开窍修士…… 好虎架不住群狼,何况我等并非是狼,若是路上遇到了同门,倒是可以让其他人试试他的手段。” 胖子向前,苦瓜脸和阴沉青年在杜林左右,女人在后,隐隐间,将杜林封锁在中间,杜林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当几人脚步站定之后,他轻轻回头,看了眼女人。 “憎恨,恶毒!” 说话间,他右手一甩,霞光中,女人魂灯浮现。 “杀了……他。”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其余三人刚有一丝动作,三盏灯火已经出现在杜林手心,灯火入口,他嘴巴一张,咀嚼中将灯光吞咽,同时霞光一闪,女人身子消失,他身上一阵‘嘎吱’声响后,面色变得愈加红润起来。 “咕噜。” 胖子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苦瓜脸眼神躲闪,半抽出的长刀不动声色入鞘,阴沉少年嘴巴抽了一下。 “果然是魔。” “这是什么邪术?吞人魂火,噬人肉身?” 修行界中,有修行邪魔外道之术,通过吞噬血肉滋补自身,可魂火是一身神力所化,蕴含了人身修为,神智,灵识,等等一切,从未听过有人能用如此粗暴的形式直接吞噬。 杜林走到胖子身边,胖子紧张异常。 “狠毒。” 杜林在他身上扫视一遍,冰冷的目光中似写满了死亡,胖子心在颤抖,努力的保持镇定,同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直到那种感觉消失,他才长出了一口浊气。 杜林若有所思,打量了一阵胖子后,终究没有出手:“恐惧,嫉恨。” “这是哪个杀丕?偏偏让老子遇到了,什么他妈的秘境福地?我看是送死之地,这种能力,就算把这里所有人困在一起,都不够这个家伙吞的。”胖子边走边想。 进入此处的,都是玄月,清羽寻常弟子,不被器重,更与核心有千万差距,本想着就此改变命运,却不想遇到这样一个杀丕。 不说其他,单是杜林吞噬魂火的手段,就让他恐惧,心中更是将杜林的能力无限拔高,反抗的念头虽依旧存在,却变淡了许多。 明知不敌而为之,是勇敢,当能力间有无法弥补的沟壑,依旧初心不改,是愚蠢,是找死。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踏踏’的声音,四人不断向前,一路上到是没有遇到什么人,道是见到了几株上了年份的药草,可杜林冰冷的目光下,三人谁也没敢升起其余心思。 阴沉青年和苦瓜脸就跟在胖子身后,自杜林杀了女人后,似就放弃了围杀了心思。 “走了一路,想来您也累了,不然咱们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一座山林中,胖子停下脚步,对杜林问。 杜林没有言语,站在原地,脚步轻轻向后一侧,就此消失在三人感知之中。 “走了?”足足过了好一会,胖子放出神识,没有察觉杜林身影,有些不确定的问。 阴沉青年和苦瓜脸没要言语,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胖子的身后摇了摇头。 “砰!” 一个不知名的小兽被扔到地上,似鹿非鹿,似马非马,抽筋扒皮后,约有二十几斤的血肉。 胖子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中暗自嘀咕;多亏了刚刚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吃!” 杜林冷冰冰的话后,便不再说话,三人拾到一番,烧烤过后,胖子拿着一块烤焦了的肉块走到杜林身边:“前辈,这是给您准备的,咱们这些人,没有什么经验,有些焦糊了,下次一定注意。” 杜林看了看肉,又看了看胖子,苦瓜脸,青年,摇了摇头:“你们,吃。” 胖子没敢啰嗦,将肉块放到杜林身前之后,转身和两人吃了起来。 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惧怕无用,该吃吃,该喝喝,想要反抗也需要养精蓄锐,三人一番狼吞虎咽后,只是一会时间,就消耗了大半血肉。 不远处,杜林倚身树下,看着那苦瓜脸,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容。 “暴食!” “嗤!” 他手掌一伸,在原地处,只剩下一件苦瓜脸的衣衫慢慢飘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周扬,庄文,功法,相聚 苦瓜脸也死了,胖子哆嗦一下,脸上写满了惊惧。 一块肉丝还在嘴里,阴沉青年不知自己是要咽下去还是要吐出来,杜林给他从未有过的惊恐,说杀就杀,没有一点的征兆,言简意赅,口中念叨着古怪的话语。 “即便我不如你,也定要咬掉你二两肉,让你痛上几天。” 心中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生死的压力下,能过做出这样的决断并不容易,阴沉青年能毫不犹豫的斩杀他人,可让他自己做出这种决断,异常困难。 在吞噬了苦瓜脸肉,杜林并没有其他动作,这让阴沉青年又是惊惧,又是暗自心喜。 “走。” 杜林指了指远处。 “你想用我帮你杀人?” 胖子并不笨,脑中略一回想,就猜测出了杜林的目的。 “这片秘境中,都是我的同门,我的兄弟,若是你真的是这样的心思,恐怕想多了,我死可以,却不能助纣为虐,牵连他人的性命。” 胖子大义凌然,只觉得这一句话后,整个人无论心境或是灵魂都变得升华起来。 阴沉青年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相交十几年,这一句话,对之前的了解产生了彻底的颠覆。 杜林目光炯炯,眸子猩红,在他身上打量,似在思虑一些什么。 “好吧!” 胖子猛的一个激灵‘看来那些所谓高手敬佩有骨气的人都是假的’。 他心中有些恼怒,书中不见得都是真的,也许自己在坚持一下能够见到书中讲述的那种英雄识英雄,英雄敬英雄的场面,可万一那一切没有发生呢?自己的命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天色再次的暗了下去,山林间,似乎再次有一层薄薄的雾气飘出。 “嘎吱,嘎吱。” 清脆的脚步声在山林中回荡。 是阴沉青年的步伐,三人中,杜林对胖子似‘情有独钟’,只有他随时处在生死的边缘,他需要用行动向杜林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此番试炼,我们玄月宗和清羽门共进来了三十一人,修为都与我们几人大致相当。” 胖子不知道杜林能不能听懂,一边走,一边做详细的介绍。 “这片秘境是多年前发现,上次探索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危机,故此此次进入的人修为并不高深,且却少真正厮杀的手段。” 温室中的花朵,少见风雨,面对危机时缺少了一丝决然,正因如此,那些清羽门弟子在面对他们四人围攻时,选择了妥协。 胖子不会承认自己等人也是那样,能够成功,依赖的是人多势众,他心中正在期待,期待着有人在能够突然出现,能够暂时拦住杜林,为自己挣脱逃生的机会。 厮杀? 眼前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手段还是能力,都不是自己所能够抗衡的,一旦杀不死,后患无穷,不如自己逃生来的重要。 “大多数人,对于前辈没有任何的威胁,不过两门中,有人能够对您照成威胁,一个是清羽门庄文,一个是俺们玄月宗的周扬,这两人在门派中身份不低,颇受重视,听说掌控这一些保命的宗门秘术。 听说,我只是听说啊,听说进入秘境前,宗门长老曾给周扬周师兄一块传送符箓,若是一旦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随时的逃离这里,而不必如我们一样,在这里等死。 庄文如何我不清楚,但其身份,想来想要得到并不困难。” 胖子说了很多,其中有自己的猜测,有自己的听闻,真假难辨。 阴沉青年看向胖子的目光略显惊诧,虽心中也在暗中叫好,却不敢表现出来。 杜林没有任何变化,对一切似听不到一般,向前又走了几步,耳朵抽动几下,脚下却突然一顿。 “恩?” 胖子两人不解,依旧停下脚步。 过了约一刻钟时间,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胖子精神一震。 “玄月门弟子王琦,郑峰在此,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前?” 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后,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传来:“是王师弟?” 一女三男,四道人影缓缓而来,正前一女子柳眉杏口,穿一身淡蓝长袍,奔走间身上有逼人的英气流落。 其身后三人,不似胖子等人一般歪瓜裂枣,都是长相英俊,或剑眉星目,或面庞清秀,俊朗异常。 三人腰间挎刀,以女子为主,更是隐隐间呈现护佑的姿态,将女人护在中间。 “王胖子?” 女子身后一男子走上前,疑惑了一下:“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你们四人不是号称形影不离么?” 山林中,有两道淡淡人影,略显模糊,那男子将杜林误认为是胖子其中的一员。 王琦心中惊喜,若是往日即便明知不敌,也少不得要讽刺一番,可此时却决然不会。 这四人修为高出他许多,在宗门中有一些名气,算的上是此次进入这里的高手,他心中正在思量逃离的方法,一时没来的急回复。 女子皱眉,身后立时又有一男子察觉到了变化,‘锵’的抽出长刀:“问你话呢!” “傲慢,色欲,阴毒。” 正当那男子话音落下瞬间,杜林的声音再次响起,胖子心中一喜,还不等按自己计划的一般逃离,便见到杜林已经出现在几人身前。 “你!” 男子刀刚刚挥出,女子脸上带着一丝诧异,其余两人不见任何的动作。 “唰!” 杜林挥手,十二盏灯火出现手中,咀嚼间,四人肉身碎灭。 “噗!” 一阵风后,只剩衣衫飘落。 刚要迈出的脚步猛的一顿,胖子看向杜林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惧。 “这家伙,更加难缠了。他们四人在宗门年轻一代也小有名气,怎么也不该如此不堪。” “秘境中还有谁能够抵挡他?庄文?还是周扬师兄?恐怕也只有秘境外的两位化灵长老了吧?” 杜林的手段,已经超出开窍,其诡异程度,甚至在一些化灵长老身上都从未见闻,胖子那一丝升起的逃离之心,正在死去。 阴沉青年沉默走出,见四件衣物,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阴毒。” 杜林看来眼两人说,声音冰冷。 两人身子一个激灵,慌忙求饶。 一次。 两次。 三人在山林之中来回的奔波,一路上遇到了几个落单的弟子,都被杜林快速的斩杀。 身死肉消,只剩下一件衣物飘荡。 …… 残垣断壁。 荒野中的残垣断壁。 倒塌的城墙,依稀能够看出巨石青砖的模样,一片片塌陷的民居中,已经长满了树藤荒草。 周扬从废墟中逃出,衣衫破碎,满面血污,模样略显狼狈。 “果然没有骗我,这片世界中真的还有远古的传承,马哲得到了一部分能从默默无闻的角色一跃成为天骄般的存在,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虽然狼狈,却满面欣喜,手中,有一本残破的书籍。 书籍已然发霉,看不清具体字迹,其上尽是虫吃鼠咬的痕迹,却依旧足够让周扬感叹。 “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可以离去了,不过,多得一些药草也不错。” 周扬轻笑一下,想起了进入前赵光的交代。 这里的药草品质足够,能够炼制许多丹药,足够玄月门多年应用,进入前原本还在担忧十年前的采伐已经致使这里枯竭,可就在他来时的路上,看到了不止一株上了年份的老药,想到掌门对此处的推断,是‘时光大术’切割后的世界,一切也就释然了。 “接下来,需要召集门人,这些天间,清羽门的弟子想来应该又备下足够的药草等待我们去取吧?” 周扬相信自己的同门,有长老交代,这些天一定掠夺了许多草药,同时,他更相信清羽门的弟子,为了保命,安危,一定早已经聚在一起。 从怀中拿出一张通讯符箓,输入气力探知了一番,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周扬看了眼四周:“十里范围都没有任何同门弟子,这些人,这一段时间想必是抢疯了。” 笑着摇了摇头,他快步向秘境的中心区域穿行。 他不知那里是不是有人,是不是有莫大机缘,可站在中心去探寻四周总是来得直接,来得痛快,也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功夫。 一路上,翻山越岭,他脚下极快,可驱动下,却没有感知任何的人迹,不由的微微皱眉。 “恩?” 又穿行了一段时间,符箓中有七八个同门的印记显露,可当他靠近后,却眉头紧皱。 二十几人俱在一起,面上略显惶恐,焦急,七八个玄月宗弟子和清羽门的弟子聚在一起。 “这些废物,被人俘获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现在,宗门弟子已经堕落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说清羽门这一代弟子成长了?再不惧怕无畏的挑战?” “恩?” “不对!” 周扬远远观测,本以为自己的门人弟子是被清羽门俘获,可短暂的观测了一下,就看出了不同之处。 庄文站在人群正中,其余人围在他四周,做出防御状态,二十几人警戒,不分门派,小心观测四周。 “踏!” 距离人群一丈之外,周扬刚一落地,人群中,立即有不下十道的兵器袭来。 “呜呜……” “叮叮叮……” 他大手一挥,兵器落下,看向人群时皱眉。 “住手!是周师兄。” “你们要干什么?是周师兄!!” 有几个玄月宗弟子看清了来人之后,制止诸人。 “你们……” 周扬皱眉,略显疑惑。 “这片秘境中,有魔……”庄文远远的看到周扬,还不等玄月宗弟子回复,走出人群说。 之后,有玄月宗弟子详尽的向他说出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魔?” 周扬点头,语气中却带着质疑,双眼在群山中观看一番,心中实在想象不到有什么人能在这片烟瘴之地一直生存,可那些人的话,显然并不作假。 他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若是一个心机之辈有心欺瞒,也无法分辨,这么多人一起,其神态做不得假,尤其其中几人是玄月宗弟子,在宗门内与他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似玄月宗这等千年大派,门规极为严厉,尤其勾结外人残戮门人弟子的行为已经是必杀的大罪,若是为了自己姓名,得不偿失。 “其他的人呢?”周扬问。 “不清楚。”一个玄月宗弟子上前回复:“我们原本也并不相信,可许多门人都是突然间失去了消息,一些约定好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到来,联想到‘魔’的传言,不得不信。” “之后,我们聚拢到了一起,在之后,有遇到了清羽门诸位师兄,如此才结伴而行。” “所以,你们并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魔’?”周扬问。 “有清羽门师兄亲眼见过,且这两天中,也见到有人在这四周不断出没,身法诡异,修为明显高出了咱们一等。” 那弟子说完,脸上略微变色,脚下不动声色的向前几步,脱离了人群。其余人同样面色略变,小心的警戒左右,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 “所以,那所谓的‘魔’,一直都是在别人的述说中?”周扬点头,似自语,似疑惑,又似质疑:“庄师兄,是不是能向咱们介绍一下,那‘魔头’有什么能力?” ‘魔头’两字,咬音略重,周扬目光略显不善。 “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咱们?” “好心好意,你敢怀疑我们?” “我们行的端,坐的正,从来都以团结当先,不像是某些人,喜欢口是心非,暗中下手,这些天,不知道抢夺了多少灵药。” 听到周扬的话,人群不忿,略显嘈杂,有人将几日中的积累的怒火发泄,对那些玄月门弟子怒目相视。 “住口。” 庄文挥手制止喧哗,面色略显阴沉,努力压制心中怒火,不断劝慰自己大局为重,对周扬说:“来无影,去无踪,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面貌,不过这些人亲眼所见,还能是假的?周师兄若是不信,尽管离去,只是希望事到临头不要后悔。” 几个玄月宗弟子面色略显难堪,周扬犹豫一下,思量取舍利弊,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既然师兄这么说,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还要感谢师兄这些天对他们的照顾,以后必有重谢……” “啊!” 周扬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山林间,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杀戮,密术,青虹剑录 胖子躺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煞白,目中尽是惊慌。 他身边,有一件衣袍散落,轻飘飘的躺在地上,带着一丝丝血腥气息。 那衣袍,属于阴沉青年。 距离他约一丈外,杜林目光炯炯,盯着远处而来的人群。 “王琦!……恩?!” 周扬,庄文在前,身后近二十人紧紧跟随,六十几盏魂灯在夜色中如繁星一般,不断闪烁。彼此神识交错之间,除胖子外,并没有见到他人的气息,周扬刚一开口,双目巡视一下,猛然一愣。 他看到了杜林,想到了庄文等人关于‘魔头’的讲述。 “该死!真的有魔。” 他本不信,可此时由不得不信,六识放开,耳鼻触意心,都探查不到杜林存在的痕迹,可他偏偏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庄文轻轻使了一个眼色,身后诸人察觉异常,缓缓将杜林包围。 胖子躺在地上,嘴巴不断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小心……他……” 周扬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胖子一个激灵,立时闭上了嘴巴。 “这么多人,若是能杀了这魔头,我也就解脱了,若是杀不了,我依旧有活下去的希望。” 胖子心中想了一下后,没有动身,也并未如其他人一样围拢杜林,依旧躺在地上装死。 “玄月宗周扬,见过前辈。” “清羽门庄文,见过前辈。” 庄文,周扬,几乎同时出声,先是报出了宗门名讳,之后才说出自己的姓名。 两人都不是笨人,只希望杜林曾听说过宗门名讳,恐惧之下知难而退。 至于以后? 二宗门在这片天地中威名赫赫,十几弟子岂是说杀就杀了的? 感知中,杜林的存在略显古怪,除双目之外,不被六识探寻,在宗门内,似乎只在那些化灵长老们的身上见过,这也是两人一直所忌惮的。 开窍,化灵,相差一境,却是天差地别。 开窍境开启了人身九窍,使一身气血循环,点燃魂灯,就此超凡脱俗。化灵境,是在天地之力与一身生机的淬炼下,不断锻打自身筋骨。 骨养筋,筋生力,到了化灵巅峰,可将一身筋骨替换,练成铜筋铁骨,反哺肉身之下,使三魂具备灵智,练筋骨,也称作化灵,炼灵。 开窍,化灵,相差一境,实力天差地别,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若细化,开窍只是十月怀胎后呱呱落地的胎儿,而化灵已经是七八岁的孩童,在成人面前虽依旧没有反抗能力,可面对婴孩,是天一般的存在。 实力上的差距,已经不是人数所能弥补的,两人心中,略显忐忑,只希望刚刚的莽撞不会激怒眼前的‘魔头’,虽然这魔头噬杀,已经斩杀了很多弟子。 在实力压制面前,也许有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显然不包括两人,他们,还有大好前程。 杜林没有说话,双目依旧猩红,在几人身上不断的打量。 “前辈……” “我等奉宗门之命在此试炼,若有打扰,还望前辈恕罪,这就退去,不打扰前辈清净。”庄文说着,和周扬使了一个眼色,周扬点头。 他们两人自然有办法离去,可在离去后,若是能多带走一些弟子,在宗门内的地位,必然在恭维声中上升。 至于眼前魔头,平白的杀了这么多两宗弟子,那里有那么简单就此揭过?且宗门内相比有无数不出世的,超越了化灵的老怪物,对这片疑似时光大术切割的秘境中存活的人感兴趣。 杜林双眼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两人心中一惊,那满含煞气的目光下,似血液都变得凝固了一半,气不畅,血不顺。 杜林略显疑惑,似乎是遗忘了一些东西,总觉得两人身上,有能让他离去的秘密,可想了许久,依旧没有丝毫的头绪。 他双眼再次环视,殷红的目光下,能清晰见到每个人身上流露的清晰。如刀子一般,每个被他注视过的人,都有一种浑身冰冷,身坠九幽,魂入阴冥的感觉。 “嫉恨,贪婪,恐惧,懒惰,色欲,贪恋!” 声音落下,有冰霜凝结,哗啦啦坠落满地,有风突然出现,吹落间,巴掌大小,颜色翠绿的叶片化作漫天冰晶飘散。 树上,光秃秃的,地上有一成薄薄的寒冰。 “来了,又来了。”胖子念叨一句,将头埋在身子里,像是遇到了危机的野鸡,身子不断抖动。 “动手!” 庄文,周扬两人面色一变,心知不能善了,几乎同时开口。 “杀!” 有人召唤魂灯,灵力入体后身子一震,一身气血汹涌,掀起一阵清风。 “杀!” 有人手持长刀,向前一步,抖手间长刀化落流光挥落。 “杀!” 有人口中念咒,掐指间,几张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一寸多长的小剑,心念一动,向杜林斩杀。 “杀!” “杀杀杀!” “……” 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武器,术法,在这一瞬间向杜林疾驰。 “吞神!” 庄文手指一挑,神魂出窍,命魂悬头顶念咒之间,有一张符箓快速燃烧,‘噗’的一下,在火光宗走出一巴掌大小的小兽,迅速向杜林奔袭。 “伐身!” 周扬在怀中掏出一方印章,向天上一抛,那印章立即变得巴掌大小,嗡嗡声中向杜林奔去。 两人真身并未上前,使用的也都是身外的术法,他们还有远大的前程,不应当在这里折损了性命。 “这人古怪,像是化灵,却又不像,试探一番,若的确踢到了铁板,就立即离去,若只是个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在这里斩了他,也能塑造我无敌的形象。” 两人观测,心中已经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杜林目光略显古怪的看了庄文,周扬一眼,眼神中似有说不尽的不解。 “死!” 他双眼冷冽,一挥手间,又有七彩霞光自掌间浮现。 “嗤!” 霞光刚一脱手,在空中化作了二十几道,向众人穿过。 “噗。” “叮当!” 空中,那些符箓,术法,兵器,在与霞光碰撞的瞬间破碎,跌落。 杜林手掌探出,在虚空中一抓,一握,一扯间,除庄文,周扬和胖子外,所有人的目光中都立即失去了神智。 近六十烛火在杜林掌心跳跃,在烛火中,隐隐能够见到一张张惊恐而又慌张的面庞。 “嘎吱。” 手一伸,嘴一张,在庄文周扬惊恐的目光中,杜林轻松咀嚼,下咽,一缕缕轻烟自他嘴中流出,一股子肉食的香气瞬间弥漫。 那是魂火烤熟了血肉而散发出的。 杜林身上肌肉隆起,面色愈发红润,有一股子阴煞气息不断向外扩散。 “什么?!” 两人心中大惊,就要后退,可此时那七彩霞光‘嗤’的一下破开了他们的血肉,涌入肉身。 周扬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瑰丽。 飞雪漫天,宫殿隐于山巅,恶魔行走人间。 脚步一踏,风止,雪停。 恶鬼蔓延,天崩,地裂。 仙境化作炼狱。 “呜!” 他的身子,随着天地崩碎,砰的一下跌倒,七孔流血,眼中再无神智。 霞光缭绕,一件件衣衫飘落,杜林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恐怖,胖子感觉到了变化,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不敢动弹,却止不住身子的颤抖。 庄文,周扬,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杜林走上前,在周扬怀中摸索一番,找到了一本发霉的古书,几张模样不同的符箓。 “砰。” 他走到胖子身前,一脚踢在胖子屁股上,在胖子惊恐的目光下说:“离开。” 一张符箓猛的燃烧,一道大门在空中一闪而逝,庄文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猛地在原地消失。 杜林回头,看着那掀起涟漪的地方,目光古怪。 …… 秘境外,赵光和文鑫再次厮杀到了一起。 短短几日中,两人已经厮杀了不下十次,互有胜负。 厮杀间,两人尽量的避开了四周,山林并未遭到破坏,他们的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却从没有一处伤痕是致命的,与其说是厮杀,不如说切磋比试更为恰当。 “停!” 这一次,文鑫率先喊停。 赵光的一指已经抵到他的喉间,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轻易的撕碎他的脖子,可在文鑫开口之后,却猛的停止。 “嗤!” 手指上,一道摄人的气息随着赵光心念一动,消失无形。 “收发由心,这一式玄月通天指被你修炼到了这样的程度,难得。”文鑫叹息一声。 赵光笑了一下:“怎么,打算认输了?通天指的确是玄月宗五大秘术之一,可在诸多秘术之中,也只能是最末端的存在。 别以为我不清楚,多年前就听说你修行里青虹剑录,那才是清羽门真正的秘技,你修行这么多年,若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是不信的,怎么不见你施展?某非还是想阴掉哪个不得了的存在?” “青虹剑录?” 文鑫叹息一下,对于赵光的嘲讽毫不理会:“那是那么好修行的?” “身剑合一,神是剑,身是剑,心是剑,呵呵。”文鑫摇头:“若是真的那么好修炼,青虹剑录也不会被称为清羽门最难修行的秘技。 你不必嘲弄,我心知自己愚笨,比不得诸多天骄,便是掌门真人都不曾领悟其中奥义,何况是我?” “真的那么难修行?”赵光疑惑。 文鑫笑了一下:“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们玄月宗天骄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却始终被我们压制,不就是因为始终无法破解青虹剑录?” 被文鑫拆穿,赵光也不尴尬:“青虹剑录,明珠暗投啊,当年玄阴前辈何等的修为,却败在了一招秘技之下,之后玄蝉,玄良,玄木三位长老更是一一落败,单凭一部秘技,压制我玄月门几百年的时光,不甘啊!” 玄阴,玄蝉,玄良,玄木,是四百年前玄月宗一代天骄,当时掌门亲至收录门下,赐道号为‘玄’,因玄月宗又玄,寓意为复兴的希望,尤其玄阴,在中土都创下了莫大的威名,最终在返回后,却依旧败在了‘青虹剑录’下,之后三人相继挑战,相继落败。 四人参悟一生,却依旧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这些年间,虽人才济济,可面对青虹剑录时,依旧抬不起头。 好在,青虹剑录即便在清羽门中也是难以修行,近些年间更是没有人练成,这让玄月宗又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青虹剑录,有人练成了。” 文鑫似能看穿赵光的想法,笑了一下后说:“就在前些年,练成了。” 赵光一惊,此前从没有消息传出过,心中实在难以明白文鑫将这一消息传出的意义,只是想到他往日间的为人,也就释然了。 虽不知真假,赵光依旧仔细问询,只是连续的问了几个在清羽门颇有天资的后辈之后,文鑫都是笑着摇头,一时间让他有些恨得牙痒。 “既然你敢对我说,想来也是有什么隔阂,借刀杀人就痛快一点。”赵光说。 文鑫笑了一下,刚要说话,突然间,眉头皱了一下。 “恩?” 不远处,在他皱眉瞬间,虚空中掀起一阵涟漪,一道门户浮现,其上符文游走,不断闪烁。 “宗门传送符?!” 他立时上前,心中涌现出不好的感觉。 相比耗费无数资源培育的弟子,传送符并不珍贵,至少没有秘境中那些草药来的珍贵。 出行前,庄文师长交给他一张符箓,并嘱咐他若是没有生死危机,不得擅自使用,试炼,自然要有试炼的规矩,当时文鑫就在身边。 现在,符箓使用了,无论是什么情况,或庄文小题大做,或庄文不知轻重,都足矣引起他的重视。 “这些臭小子,做的有些过分了,看吧人吓得。” 赵光心中暗骂了一句,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紧跟文鑫身后来到门户之见。 想到进入前赵光的交代,文鑫怒目,赵光轻轻耸肩。 “嗤!” 传送门户上,符文猛的闪烁一下,庄文衣衫破碎,满脸血污,气若游丝,‘噗’的一下从传送门中跌出。 “你们干的好事!” 文鑫上前,搀扶住庄文之后,自怀中拿出一粒丹药送入他口中之后,对赵光怒吼一声,满含杀意。 赵光心中一惊,两门派相杀相助,这些年虽争执不断,却少有相杀场面,正要上前解释时,庄文终于恢复了一丝气力。 “有……” “秘境里……有人……化灵!”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清羽,玄月,刘景升,灭杀 “有人,怎么会?!” 两人略显惊诧,那片烟瘴中是生人禁忌,当初两宗掌门曾亲身到来,以他们通天的修为都无法抵挡,怎么会还有活人存活? 相比之下,化灵境反倒不让二人觉得恐惧。 西洲中,疆域何时千万里,各小门小派掌门宗老,世家族老等等,多是化灵修为,不多,可也不少,至少这些年间单凭两人见过的,不足一千恐怕也有八百。 “不好!” 赵光色变:“化灵修为,这秘境中的弟子岂不是……岂不是……” 看庄文模样,两人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准备,可依旧心存希望,庄文点了点头,两人的心,随着他脑袋上下晃动间,越来越沉。 “死了,都死了!” “我亲眼所见,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 “那化灵修士古怪,术法高深……!” “该死!” 赵光面色变了又变,可庄文目光闪烁,想要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周师侄有宗门秘术,即便是不敌,也应当能够逃脱!是不是你使用了什么手段?啊?!” 人活久了,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儿第一个首先便是怀疑,周扬身份重要,若是死在这里,他难以相一些人交代。 文鑫皱眉,探查了一下庄文体内伤势,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他肉身中不断破坏,并非是熟知的力量,做不得假,他想了想,捏出传音的符箓,快速向宗门传递信息。 赵光眼神闪了又闪,有些下不定决断,可见到文鑫的行为后,突然心中一定:“周扬在宗门内是受到一些人的庇护,我名为长老,可在那股力量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一旦触碰,必然粉身碎骨。 这秘境中有人,有活人!若将这消息传递回去,定然有无数不出世的老怪物感兴趣,庇护之下,性命定然能够保全,退一万步说,恐怕这一消息一旦传递回去,即便是那股力量,在面对如此诱惑之下,都难以下定决断。” 心中一想,有了主意,他快速的将消息传递回了宗门。 …… 清羽门。 大苍山纵横之间,方圆七百里内,都属清羽门范围,有宫殿无数,楼宇万千。在大苍山中心区域,有五座高峰耸立,高千刃,如刀削斧劈,如人手指一般,挺直向上。 在山峰上,有载道蜿蜒向上,盘旋中直通山顶宫殿。 五座山峰,是清羽门主峰,不可侵犯,不可飞跃,不可乘坐仙鹤,若想进入,除施展挪移之术外,只能在栈道上缓慢爬行。 一息九阶阶梯,不可快不可慢。 快,是对先祖前辈不敬,慢,是自身修为不足,会惹怒前辈先人,被贴上不思进取的标签。 在文鑫传音瞬间,第四座山峰的宫殿中,一个身子健壮的老者猛然从入定中睁开双眼,他耳朵轻轻抖动几下后,目露沉思。 “活人?” “在秘境中活下来的人?” “有趣。” 显然,对于那片传闻中时光大术切割而来的秘境他有足够的印象。 “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的人,能够施展诡异的术法。”他嘴角轻轻上翘:“想来,那些整日只知道闭关苦修的老家伙应当有足够的兴趣了吧?” 时光大术,最难领悟,对许多修士而言,一声也许都见不到一次,当初那片秘境发现是,曾引起短暂轰动。 在一番探知后,察觉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且以他们的修为,一旦踏入,必然引得秘境崩溃,难以逃脱,这让许多人叹息许久。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那片世界中可能存在活人的消息,便是他们说出的,现在看来,果然应验了。 壮汉闭目,嘴巴闭合,手指快速掐动。 约一炷香后,清羽门中,有一道道霞光亮起,如流星赶月一般,快速向北而去。 “嗤。” “嗤嗤!” 一道一道,络绎不绝。 …… 玄月宗是一座山,仅有百十里范围,不似清羽门那般的壮丽,广阔。 在传音符到来瞬间,刑堂殿主刘景升猛的睁眼,眼神中有摄人的威压流落,如两道电芒一般,似带着阵阵风声,其手中那爱护有加的杯盏更是‘咯吱’一下,化成了粉末。 “周扬,死了?!” “该死!” 他心中震怒,口中怒骂。 可那骂声在瞬间被他止住,那愤怒转瞬收敛一空。 他是刑堂殿主,需要不悲不怒,他需要让玄月宗门人知道,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有规律的人,是一个没有悲喜的人。 就像他五十几年如一日的吃喝都是按时且相同的,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吃固定的饭食;在固定的时间地点,修炼武技;在固定的时间地点,处理宗门内刑罚事务一样,他是一个有规律的人。 哪怕那些吃食他早已经吃腻了,哪怕那些武技他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哪怕有时面对宗门内的事物他怒火中烧,可他需要让人知道,他是一个有规律的人。 便是每一步的间隔,都不躲不少,正好六寸三分;说话间,没一个吐字,都相距一息一样。 “张武!” 他向门外轻喊了一声,语气不喜不悲,不急不缓。 “殿主。” 片刻后,有一青年男子走入,如他一样,每一步都是相同距离,在走了十步之后,距离刘景生三丈三距离后,跪拜行礼。 “召集刑堂五十弟子,立即去北湾秘境,从宗门传送阵过去,赵光长老在哪里。”刘景生说。 “是!” 张武没有任何犹豫,应允一声后,迈步退去,正如他来时一样,不多不少,正好十步。 片刻后,大殿外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声音,铿锵有力,整齐如一。 又三息后,统一的声音自大殿前响起,片刻消失。 刘景升想了一下,又将消息传递到掌门,和玄月宗诸多长老耳中。 这样的事儿,压制是无法压制的,既然已经发生,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 …… “小心!” 文鑫,赵光将消息传出,庄文指着文鑫的身后惊呼一声。 文鑫面色一变,在身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气息他刚刚见过,是传送时空间震荡的味道。 “嗤。” 他脚步一错,余光一撇,果然见到就在他身后的位置,又有一道传送门户浮现。 “周扬?!” 赵光低喃,同时手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诸弟子中,只有周扬手中有传送的符箓,虽庄文之前已经说过他亲眼所见周扬身死,可赵光心中依旧抱着万一的期待。 “清羽门的废物都能活下来,凭什么我们宗门的人会死?!” 可惜,他失望了。 “踏!” 杜林一脚落地,还不等看清眼前景物,便感受到一阵危机袭来,他身子向左一转,余光一撇,就见到对面赵光面色森寒,掌中有一柄大刀。 “死!” 赵光速度极快,迈步间已经来到了杜林身前,手中大刀向下一劈,一道愤恨下出手,带着无尽杀机的刀气瞬间袭来。同时,赵光左手掐指,口中念咒,在刀光之后,一根手指对着杜林遥遥一指。 “玄月……通天指!” “嗤。” 指破虚空,逐渐清晰,刀光在前,指印在后。 “荒坟!” “大荒之坟,埋万古之物,埋神埋身埋血肉筋骨,困!” 文鑫转身间,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手指一甩,符箓上有紫色电芒闪烁,一阵轻烟后,化作一个金色铃铛,他手指遥遥一弹,一阵‘叮当’声中,杜林身边立时有无数丝线缠绕,将其牢牢束缚,且越来越紧,似无法挣脱。 “暴怒!” 杜林面色不变,双目依旧猩红,看了眼赵光,不带有丝毫感情的低喃一声,自掌中又有霞光出现,‘嗤’的一下射向赵光。 同时他脚下轻轻一顿,迈步间发出‘吱吱’声响,肉身上血痕浮现,那些丝线深入血肉之间,被硬生生扯断了数根。 “噗!” 杜林脱离原地,险之又险的避过刀光,可依旧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有鲜血滴落,那道指印更被他避过,落到了不远处的秘境中,在一阵轰鸣声中,足足留下了一道几丈距离的巨大深坑。 “这是什么术法?!” 九色霞光在刀光,指印撞击中还未近身便已经破碎,可在杜林屈指间,赵光身上,三盏魂灯猛的浮现,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坐在魂火之中,面色惊惧,身上似有一道丝线缠绕,勒紧,将其不断向外拉扯。 “这人,某非真实上古修士?这些年我秘术也见过不少,这等直接将人的魂灯拉扯出的,却从没有听过。” 赵光心中惊惧,升起了逃离的心思,杜林修为如何他吧清楚,可单凭这一手手段,即便是开窍若是一心寻死,也能轻松将一个化灵境拉上道路。 魂灯是人身根本,一旦出现意外,便是转世从修的机会都不会在有。 “这种术法,若是我得到了会怎样?”逃离的心刚起,贪欲立时占据了上风。 文鑫也如赵光一般的想法,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杀!” 两人一左一右,压身向前,赵光使刀,挥舞之间四周的山林,地上草芥,纷纷化作尘埃,这并非是他学艺不精,而是对力的把控已经到了细微处,细致入微。 文鑫使一古怪拳法,看似软绵绵的,却又一种诡异的律动,挥拳之间,往往能够打到杜林肉身最薄弱处,且那拳力入体之后,和脉搏跳动一致,一时间杜林体内气血紊乱,七窍中有鲜血流出,混合他猩红的眸子,说不出的诡异。 相比两个化灵境修士,杜林丝毫不落入下风,即便如此,辗转间也受了几拳,几刀,身上抢夺而来的清羽门道袍更是被拳劲,刀锋,撕的破碎。 可正是那拳劲,刀锋之中,杜林终于全部挣脱了身上的丝线。 “贪婪,欲望,暴怒!” 他脚步向后一退,一丝空隙间猛的抬头,两人脚下一顿,瞬间似有尸山血海传来,杜林双手一握间,有九色霞光猛地浮现。 “死!” “小心!” 远处,庄文心知术法诡异,出声提醒。 “不好!” 文鑫惊呼一声,便觉得肉身不再受神魂控制,抬头一看,便见到赵光的三盏魂灯再次浮现,魂火上,似有一层淡淡的冰霜覆盖,烛火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熄灭。 “这位道友,且慢动手,我等无意冒犯,我是玄月宗弟子,前来只为请道友到宗门一序,没有其它意思。”赵光大荒,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急: “进入秘境中那些弟子都是为了恳请道友前来而去的,掌门真人在之前探测中便已经察觉到了道友存在,故才让我等在此灯虎。” 赵光说话间,文鑫立即明悟,同样开口到:“正是如此,我等两宗掌门曾在此商议,一切都凭道友意愿,无论玄月宗还是清羽门,任凭道友择选。” 杜林毫无反应,两人心中一沉。 “嗤!” 九彩霞光分出了三道,一道向文鑫,一道向赵光,一道向庄文。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苦修百年,才换的如此修为,大仇未报,就这样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手中,我不甘心!” 抬头间,他眸子猩红,闪过了一丝诡异光芒,口中闭合几下,勉强恢复肉身控制,一身手间,庄文的身影已经挡在他的身前。 “噗!” “长老!” 庄文惊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两道九彩霞光入体,他目中立时失去了神色。 “嗤!” 那霞光从庄文肉身射出,再次向文鑫而来。 “没用?”文鑫心中一暗,可很快的,面上再次的浮现出喜色。 那霞光不再是九彩,而是幻做了七彩。 “咔。” 他身子再动,这一次,出现在了赵光身后。 “姓文的,你敢!” 两次魂灯被杜林扯出,即便失去秘术,赵光依旧不如文鑫一般,之前亲眼所见文鑫用庄文挡住一击,虽心中不屑,为了自身安危,却没有任何言语,可现在,到他了。 “你就不怕事后玄月宗的报复么?”赵光怒吼,可依旧丝毫不能动弹。 “报复?”文鑫冷笑:“你死了,是这魔头杀的,与我何干?即便是报复,报复的也是这魔头!与我清羽门何干?” “嗤!” “噗噗噗!” 赵光还要说话,正在此时,三道霞光入体,杜林双手一握,他双肩头顶三盏灯火猛的消失。 “嘎吱。” 咀嚼声中,三道霞光入体,一阵‘嘎嘎’骨响中,杜林的身子似都长高了一丝。 “他,直接吞了?!” 文鑫的目光中更加惊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起,云涌,西洲魔头 “阴毒,贪婪。” “死!” 杜林迈步向前。 文鑫面上不甘,挣扎中不断后退。魂灯上,有五彩丝线已经将三魂缠绕,第六道色彩若隐若现。 化灵修士,不少,若是散布天地之后,也是通天的存在,可现在,他正如狗一般贪生,想要多活一段时间。 若是可能,他宁愿希望这是一场即将醒来的噩梦,睁眼之后,自己依旧是那个清羽门长老,身份尊崇,修为高深。 当时多傻啊?原以为这是自己的崛起之路,现在看来,是葬身之所。 杜林走的很慢,在走动间,身上血肉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翻涌中不断愈合。 赵光,庄文两人的气血之力不但弥补了之前身上的损耗,还使他一身的气息更加凶戾,远远走来,在文鑫的感知中,似一尊远古凶兽一般,煞气逼人。 “踏!” “踏!” “踏!” 每一步,似都踩在文鑫心间,踩在他的神魂上。 在声音中,他气血紊乱,思虑更似棉絮一般,没有头绪。 “饶命!前辈饶命!” 文鑫‘砰’的一下跪下,不断叩首,似狗一般摇尾乞怜,丝毫修士当有的骨气。 杜林脚下一顿,微微皱眉,似在他印象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如何处理。 “只需前辈绕过了我的性命,从今以后,定然以前辈马首是瞻。” “前辈修为参天,可一些琐事儿,还需要有人处理若是可以,我愿意跟在前辈身后,甘愿做猪做狗,为前辈排忧解难。” 这些话说出,文鑫没有丝毫的停顿,如同在心中早已练习了千遍,万便一样。 “无耻!” 猩红色眸子闪动一下,杜林的手,终究没有落下。 “是,我无耻,只希望前辈看在晚辈如此恭维的情分上绕过小人一命。” 文鑫的年纪比杜林看上去大了很多,可前辈两字叫出,似天经地义一般。头都磕了,这等口舌上的东西,文鑫自然不会在意。 杜林思绪一会,文鑫不断求饶,说着丝毫没有骨气的话,过了约盏茶时间,耳朵轻轻抽动一下,在文鑫身上看了一眼,突然间迈步离去。 感知中,在没有了杜林身影,双眼环视之后,见四周没有杜林身影,文鑫依旧不放心,跪在地上足足一刻钟,口中说的尽是阿谀之言,直到他耳朵抽动,隐隐察觉到了异样的声响,这才起身,装出重伤的模样。 “唰!” 一个老者,穿一身青色道袍,一个老妪,却披着一身花色纱衣,瞬间出现在文鑫身前。 “见过两位长老。” 来人是清羽门长老,平素中隐居山内,很少出宗门,文鑫又恢复了之前儒雅模样,不卑不亢,对两人遥遥行礼。 “人呢?”老者神识外放,却没有感知到其他气息。 “重伤逃离,已经有一刻钟时间了。”文鑫明白老者问的是谁,一脸郑重回复到。 “就你自己?其他人呢?”老妪看了眼文鑫。 “其他人都死在了秘境中,庄文逃出,可刚刚交战中,和玄月宗赵长老双双死在魔头手下,我拼的重伤,才侥幸将那魔头惊走。”说着话,文鑫想了一下有说:“那魔头手段诡异,能够抹去人灯中之火,有一种九色霞光,能够吞噬肉身血肉,且我亲眼见到他将庄文,赵光两人的魂火放入口中咀嚼,吞咽。” “嗯?” 老者顺着文鑫手指,在衣衫处闭目。 “废物。” 老妪骂了一声,文鑫咬牙,双拳紧握,却没有出声。 这两人是清羽门长辈,脾性古怪,又辈分高深,即便清羽门掌门在两人面前,都低了几个辈分。 “骂你是废物?不服?”老妪上前,枯瘦的手掌在文鑫手臂上轻轻一抓,文鑫口中说‘不敢’,牙关始终紧咬,双拳握的发白。 “咦?” 灵力刚一进入文鑫身体,老妪轻咦一声,松开文鑫手臂后,眉头紧皱。 在文鑫身上,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不同于她所熟悉的气血之力,异常的暴戾,阴神,正不断的吞噬着他的血肉,且三盏魂灯上,缠绕的丝线依旧存在,似在不断吞噬文鑫神魂。 她尝试一下,那丝线异常牢固,竟然无法破解。 就在这时,又有破空声响响起,六七个人影出现在三人身边。 “我玄月宗的人呢?总不会一个都没有剩下吧?”一个秃头左右看了一眼后问。 “都死了!”老妪没好气的回道。 “死了?”一个头发杂乱,一张口嘴巴里少了两颗大牙的瘦子问:“他妈的张绣,是不是你个老东西想要吃独食儿,把咱们玄月宗的门人弟子都给杀了?!” 不待张绣回复,在她身后,有一个童子模样回道:“老杂毛,即便是真的又能如何?几个炸碎,杀了也就杀了?你想报仇?老子陪着你!” 奶声奶去,却又老气横秋,杀意纵横,说话间,他向前迈出一步,就要上前。 “妈的,你们清羽门一群鬼东西,想找死,老子陪你。”说话凶狠,可脚步却是纹丝不动。 “好了。” 老者打断两人争执,向诸人讲述了一番经过,刚刚张绣已经向他传音,说出在文鑫身上发现的异常,他一指文鑫说:“若是不信,可以查看一下。” 清羽门诸人没有动弹,玄月宗内,缺了门牙的瘦子骂咧咧上前:“妈的,谁知道你们使用了什么龌龊手段?不信,老子当然不信!” 过了一会后,他将自己的发现与玄月宗诸人讲述,内容和老者所说相差不多。 几人争执一番,大多是当年的陈年旧账,倒是将一旁的文鑫完全忽略了。 文鑫心中暗恨,自从修为踏入了化灵之后,他从没有如现在这样被人忽视,可他不敢爆发,这些人中,即便是最弱的,都超过了他一个阶级,他惹不起。 “好了。” 一番争执后,光头开口:“现在所有人都确信那人的古怪,置于其他,是否真的生在这片时光大术切割的秘境中,有什么隐秘,咱们全凭个人能力。” “就该这样!”有人应和。 “嘿嘿。”童子冷笑:“谁得到就是谁的?说的好听,就怕到时候有人出尔反尔,撒泼打滚!” “妈的,你在说谁?”瘦子怒骂。 “你说老子说谁?!”童子不屑嗤笑,看向诸人摇了摇头,不待回复,‘唰’的一下原地消失。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响,瘦子再次怒骂,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迹。 不久后,张武到来,五十人迈着整齐步伐出现,淡淡的看了眼文鑫后,飘然越过,想秘境中探索。 光头已经和他交代过了一切,他进入,只是想看了看秘境中还有没有活人,以此了解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过一会时间,二十几名清羽门弟子到来,文鑫身子一抖,又恢复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神圣而不可直视。 一个时辰后,张武等人走出,胖子王琦奄奄一息,被五十人护在中间。 又一天后,诸人相继离去。 当夜,清羽,玄月两宗门在西洲发布明令,任何得到‘魔头’确切消息的人,可得‘玄阴丹’或‘青阳丹’一枚,可进入二宗门修行,可观看处秘技之外任意武技功法。斩杀魔头,奖励翻倍。生擒,并献上魔头者,可直接进入宗门,赐传承弟子身份。 西洲震动。 “这人是谁?让两大宗门发布必杀令,这奖励,有几人能抵挡住诱惑?” “玄阴丹!那是玄阴丹,可以让人在开窍后期迅速神魂合一,点燃神火的存在,每一颗都价值连城,玄月宗怎么舍得拿出这等宝贵的东西?” “屁的玄阴丹,知道青阳丹么?那才是真正的宝贝,一颗,可以救人一条性命,一身伤势瞬间恢复,修为更是能立即返回巅峰,这才是一等一保命的手段,听闻即便清羽门里,有些长老一生都得不到一颗。” “呸!那些身外之物,你们知道什么叫传承弟子么?传承宗门香火,清羽,玄月两宗门传承弟子便是一个巴掌都能查的过来,只要成为了传承弟子,不说丹药,便是心法,两宗门秘法都能随意翻阅,和这相比,其他屁都不是。” 争论,几天中快速蔓延,西洲沸腾,两宗门派出无数门人弟子打探消息,一些散人修士不断奔走,希望以此进入二宗门,而小宗小门,修行世家,更是将这当做靠近两大宗门的办法。 密令发布第一日。 “魔头出现在北沙城,天剑门门主王峰,五云宗宗主安阳,大长老姜琦,城主王谦,散人郑启飞,宋雨,穆宽阻拦。” “王峰,安阳,宋雨,化灵初期修为;姜琦,王谦,郑启飞,穆宽,出窍后期,更有两派精英弟子,无数世家子弟和散修参与。” “魔头逃遁,王峰身死,安阳断臂,宋雨重伤,郑启飞身死……” 第二日。 清晨。 千里外,古江城,魔头再次现身,杀庄路,王颖化灵初期,伤十几人开窍,有两宗弟子参与围杀,死伤大半,清羽门出窍后期长老孙铭身死。 正午,天魂帮灭帮,百余高手或负伤,或身死。 第三天。 魔头修为精进,灭天门,古剑,长春三门,门主长老尽皆身死,玄月宗化灵中期长老崔海身死道消。 第四天…… 一个个消息不断传出,有噩耗,同样有人欣喜。 有人听到那魔头难缠,能灭人神魂,噬人血肉,吞人魂火,心中惊惧,害怕那灾难不知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同样恐慌若魔头功法外泄,这世间恐怕再无宁日。 有人欣喜,欣喜魔头尚未被抓,若自己出手抓住,恐怕瞬间会名动天下,进入两大宗门,从此天高鸟飞,海阔鱼跃。 有人欣喜,欣喜两大宗门遇到了难缠的事儿,这么多年嚣张,跋扈之下,终于踢到了铁板,遇到了难啃的骨头。 更有人暗中下手,解决私仇,灭门,杀人,嫁祸,一时间,西洲中风起云涌,魔头不但没有在剿灭中受首,反而越来越多。 第十天。 西洲北面的山城,天城,江城,南面的凉城,聊城,张城,凤城,东面的沙城,西面的海城,兴城,古兰,嘉丰,等十二城市都声称有魔头出没,灭了宗门,杀了数人,且将多年积累劫掠一空。 彼此相距,何止千万里,魔头有什么能力能短短一天时间奔行那么遥远? 更有甚至,将长刀伸向了二宗门,有数个门人弟子在外出中失去踪迹,再无消息。 便是距离二宗门不远处的中部,都有修行世家一夜覆灭,有人声称是魔头报复。 …… “那魔头好生了得,短短十几天,就在这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面。” 西洲北部辽城一间酒楼中,有五个修士打扮的中年正在交谈。 “何止了得啊,这一下,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了,他娘的,老子本来还想捡个便宜,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小命要紧。”有人说。 “嗨,谁不说,现在这天下,争天都有魔头出没,也不知道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真真假假的,让人没办法分辨,且那魔头本身的本事也是了得,这么多天,从没有听说有人重伤了他。”有人说。 “可不是,让我说啊,现在这两宗门可有得头痛了,狼烟四起啊,又多少曾经恨他们入骨的人,就等着看他们笑话呢,现在还是有少数人动手,你再看看,若是等上三天,这股子邪风魔气再不抑制,两大宗门有麻烦了,多少人就等着这一天呢。”有人嗤笑。 “两大宗门,不至于吧?”有人疑惑。 “不至于,嗨,你且看着,等……” “兄弟,住口!两大宗门的玩笑,开不得!” 那人正说的起劲,被人突然打断有些不满,待听清了话语之后,立即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道谢。 杜林坐在靠近街道的位置,静静的听着。 “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 “传送,危机重重啊,世界壁垒,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此时他已经明了,传送中出现了一些意外,本应当出现在北荒的他,正因为那一丝意外,出现在了那片秘境中。 他的神志,在魂灯破裂间便已经陷入了沉思,知道千日吞噬了足够的气血生机,魂灯完全恢复原本模样,神魂才在皇文帝书召唤中彻底醒来。 “黄泉九道,阴司鬼法?”杜林轻喃。 第一百六十章 北域七子,红天困灵阵 肉身所施展的嗜血灭魂的功法,是他在黄泉九道之中明悟。 每一条黄泉路上,经历九次人生,每一次人生,又经历了九次的轮回。 如此,在历经七百二十九次转生之后,才终于在那黄泉中醒来。 “黄泉,对应人身情欲,吞噬人身气血,杀人灭神,能够跨越阶层斩杀强敌,不知道这一类功法,算不算得大术。”杜林低喃。 回想之前总总,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心惊,完全没有想过在神魂吞噬一丝黄泉气息后,会爆发出那么强横的能量。 他心念一动,神识进入识海。 识海中,一片金黄,皇文地书化作烈阳悬空,已经见不到了三魂模样,整片天地之间尽是萦绕的流光,穿梭之中,带着富贵的气息。 东北角处,那一道深井在皇气压制下,没有嘶嚎声传出,井口处,灰黑色雾气更是被压缩到丝毫不见外泄。 手在眼前一抹,身上三盏魂灯立即浮现,一黄,一黑,一白。 头顶,魂火明黄,有七魄神浮雕闪现,灯盏中,有满满一层灯油,命魂手指掐诀,坐在魂火正中。 左肩,魂火乳白,如奶汁一般的灯油在灯盏中浮现,胎光魂坐在灯火之中。右肩,灯火深邃,黝黑,爽灵魂坐在黑色灯火中,显得诡异,似披上了一声衣纱,神秘无比。 相比之前,变化太多,哪怕是苏醒几日,对于自身的改变依旧有些并不熟悉。 简单的吃了几口饭菜之后,杜林开始仔细打量起了这一片世界,至于是否会被两宗们弟子发现,他并不害怕。 相比醒来之前,他一身大变,不说模样,那一身无法掩饰的戾气,便是修为,都是天差地别。除非有人能够根据修行的功法,或从神魂中断定他便是那个诸人口中的‘魔头’。 城市很大,也很繁华,没有城墙阻隔下,比大赵京都大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步伐很快,少了京都中的那种懒散的缓慢,悠然。 这里是辽城,位于西洲极北,一天时间,杜林探寻间明白了许多东西。 西洲很大,三面环海,正东与中土相连,宗门世家林立,以清羽门,玄月宗为主,从他此时所在的聊城若是向到达中土,即便一息十丈,至少也需要不眠不休的穿行百年时光。 北荒,并没有任何的消息。 客栈中。 “客官……您回来啦?可是饿了?有什么想吃的小的这就让人备下。” 小二弓腰,脸上挤出笑意,杜林笑着点头:“不吃了,在外面逛了一圈,吃了个饱。” 说着话,他返回客舍。 这个城市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从醒来到现在,已经四天时间,虽他自信变化之下没人能认出自己就是西洲人人喊打的魔头,可谁能确定这世间有什么样诡异的功法? 一本古书,散碎的银两,三瓶不知名的丹药,这是他醒来时自身所留。 结余了财账,杜林转身离去。 …… 玄月宗。 “那些人打着魔头的名号,烧杀抢掠,近几日中,四处点火,已经有数个弟子外出后再没有任何信息,属下多番探听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大风门’。”张武说。 刘景升沉默,有侍女上前,想要撤下饭食,他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左面,对侍女说:“这一道卢玲草,老了,火候把控不到位,应当大火蒸顿时用小火蒸煮,应当收火时,却用大火多顿了五息时间,不是向云吧?” 自从他执掌刑堂开始,这一道菜,向云做了二十年,他吃了二十年,一入口,就能尝出细微的差别。 婢女慌忙跪下,满脸惶恐:“几位长老外出归来,向师今早被掌门召唤,奴婢该死,这一道菜是向师弟子蒸煮,他跟了向师二十几年……” 刘景升能直呼向云姓名,婢女却不能,无论私下还是人前,都必须称呼师尊。 师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 “知道错了?”刘景升问。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婢女慌张回复。 “错在哪里?”刘景升又问。 “奴婢不该擅自做主,更不该隐瞒主人。”婢女回到。 刘景升摇了摇头:“掌门召唤向云,你应当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等到现在,我发现了之后,才将这一切来龙去脉道明,这是你的错。 向云徒弟抄手,为我准备菜肴,有错? 这般年轻人,我了解的很,仗着有一些本领,就想得到所有人的赞同,美誉,想要人前露艺,却没有响应的本事。就像这一道菜,学了二十几年,却依旧能在最关键的地方出错,显然是心浮气躁之辈。 为了这一顿饭,恐怕没少给你好处吧?” 婢女慌忙跪下,脸色煞白,不等她开口,刘景升继续说:“那些肮脏的事儿,不必说出来,自己去领罚吧,小云亭十日。” 收拾过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走出大殿,婢女才敢长舒一口气。 刘景升面色不变,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是一个有规律的人,也是一个懂规矩的人,这些年执掌刑堂,已经习惯了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要犯了错,就要指出,就要指正。 规矩是道理,规律,也是道理。 直到将一切处理完,用‘苦心菊’漱了一下口,饮一杯茶水,又小憩片刻后,刘景升睁眼,看了眼张武:“早了,早了一刻钟时间。” 这个时间是他饮食后消化灵材的时间,是他的规矩,这些年一直如此,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便不可动摇,张武显然也明白,自说过话后,便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有些事儿,在他看来是天塌一般的大事儿,可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幼童间的打闹,就像眼前所发生的事儿一样。 “大风门……” 刘景升轻喃:“大风门灭了,香火早就断绝,绝对没有一丝复起的可能,现在,不过是有人想要利用当年的事儿,掀起风雨罢了,不用理会,一群城狐社鼠,上不得台面。 终究是这些年宗门太过仁慈了,让许多人忘记了一些事儿。人的记忆就是这样,善忘。” 张武站在一旁,腰挺直,眼向下,不闻,不问。 刘景升想了一下问:“那魔头,有什么消息了?” “最后一次,出现在北部辽城一带,只是已经五日没有消息了。”张武回道。 “刘忠那去问过了么?” “问过了,可那魔头一身气息似消失了一样,刘长老的‘太玄感应术’没有办法察觉到任何信息。” 张武想了一下又说:“宗门内,诸位长老联合之下,推断出那魔头应当就在辽城百里方圆内,可那一片地方,包括了辽城,营城,东城,山语,等四城,人口众多,且有大小十几门派。” 方圆百里,五城十几门派,那一片地域,是西洲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那里靠近无尽雾海,资源无限,杀机无限,有无数或躲避仇家,或犯下了滔天罪行的大寇藏身。 “倒是会躲。”刘景升笑了一下说:“无尽雾海也是玄月门的范围,不想理只是因为没有必要。既然宗门没有下定决心,那我就帮他们下定。” “通知下去,派刑堂弟子封锁北域五城,找出魔头,一人反抗杀一城,一派反抗灭一门。 道理,是和宗门弟子讲的,规矩,是对宗门弟子立的,别人死活,和咱们何干?那些人莫不是脑袋秀透了,真以为能够教化天下?” “是!” 张武应了一声,快步退下,片刻后,一阵整齐脚步声响起。 …… 荒野。 夜深人静。 “踏!” 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后,杜林的身影从一片灌木丛中猛然浮现。 “魔头,哪里跑?这天大机缘被咱们兄弟遇到了,怎么能容忍你跑出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七个身穿红色道袍的男子将杜林围在中间。 “哈哈。” 一个壮汉大笑一声:“合该咱们弟兄今日走运,好你个魔头,居然能躲过那么多人的搜索,不过,终究还是折在了咱们手里。” 除壮汉外,另外六人各持刀兵,面露喜色。 “原来,所谓魔头就长了这么一副模样,一个肩膀,一个脑袋,也没什么出奇的。” 一个人笑着说。 “是啊,没什么出奇的。” 一个持长剑的人在杜林身上上下打量:“可这个人,一身是宝,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居然让玄月,清羽两门开出那么大的代价。 小子,今天被咱么兄弟们抓住了,算你命不好,你能躲过那些那些蠢货的追杀,围剿,可在咱们北域七子面前,就乖乖的认命吧。” “斩杀化灵境中期,本事倒是强硬,可惜啊,可惜。”领头的男子笑着叹息一声。 杜林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番,轻笑一下:“几位道友这是吃定我了?还是说两宗门的诱惑真的就那么大?” 七人修为并不高深,却很平均,都在开窍后期,可不知为何,在七人身上,杜林真正的感受到了一阵危机。 “危险?”一人笑了一下:“你是看不起咱们,还是高估了自己?这方圆百里之内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名气,任你修为通天,到了这西洲北域,哪个敢不给也有拜山试试。”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原来七位道友有如此威名,佩服,佩服。”杜林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有两人脸上刚一露出自得的笑意,杜林问:“任何人都需要拜山,不知道玄月宗,清羽门如何?既然有那么大的威名,怎么还为了那点东西甘愿赴死?这大半夜的,几位追了我有半个时辰了吧?” 有人面露气愤,有人目光警戒,手中刀兵一直紧握,片刻之间,已经结成了一道简易的阵法。 几人同心同力,修行同一类术法,多年间,在北域创下莫大威名,虽个体本领不高,可一旦结成了阵法,相互依靠下,能发挥出八倍与自身的实力,这也是听闻杜林斩杀了化灵境修士后,依旧敢于追踪的缘由。 艺高人胆大,同样的,死了的也大多是这一类不懂谨慎,不知进退的人。 “爷愿意,管得着么?”一红衣大汉怒吼一声,却并不慌乱,一声过后,首领男子大吼一声‘结阵’后,诸人不再言语。 “嗤!” 七人持刀兵站在七个方向,或掐诀,或念咒,片刻中每人身上都有红色血光涌现,向两侧快速扩展,眨眼间闭合。 七人距离杜林不远,仅几步之遥,不说《纵地金光》,便是平时,杜林都只需要踏出一步,便能够到达身边,可他尝试了几次,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彼此间的距离似变得更加遥远。 “恩?” 杜林眼中有疑惑闪过。 “死!” 七人同时大吼一声,已经闭合的红色丝带在吼声中快速收缩。 “咔!” 经途中,有草木阻挡,红色丝带无声穿过,一根根巨木如齑粉一般,‘噗’的一下化作漫天灰尘。 “踏!” 杜林脚下再动,可此时天地间似无限扩大一般,丝带上红芒闪烁一下,他‘咔’的一下返回了原地。 “没有办法施展步法?这几人联手能封印空间!”杜林脸上一冷。 “小子,找死!” 领头汉子大笑一声:“我们七人多年修行,同吃同住,早已心意相通,你面对的不说单单一人,红天困灵阵下,不说是你,即便是化灵巅峰,都能困上个一时半刻,想要逃脱,你逃得了么?” 阵法封印了虚空,除挪移之术,空间大术,或神通大术之外,近乎无敌,追赶中几人早已发现所谓‘魔头’并非传说中的化灵,不过是开窍境修为,只是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秘术,刺激自身下,能够斩落化灵。 “红天困灵阵?”杜林轻喃一声,手指一挑,命魂出窍,手持皇文帝书所化短枪,向前一挑。 “咔。” 皇气下,红绸被定住一般,命魂一刺,一挑间,红绸从中间向上,‘嗤啦’一下,破开一道巨大裂缝。 “噗!” 裂缝方向,一个红衣男人面色猛地潮红,一口鲜血喷出。 “老二!” 领头男子时刻关注场中杜林,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虽口中不屑,却从没有放松一丝,见男子吐血,他大吼一声:“困!杀!灭神!” 男子受创,其余几人面露关切,却毫不慌乱,在男子话音落下瞬间,同时高呼:“困,杀,灭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黄泉九道,阴司鬼法 “嗤!” 命魂短枪刺挑,一息之间,连续挑动十七枪。 红绸上,仅有一丝血色相连。 男子连续吐出十七口鲜血,面色煞白,气若游丝,哪怕有丹药不断被他送入口中,也不能阻挡命魂的消耗。 红天困灵,以灵驭灵,以灵困灵,红色的是魂,自身的命魂。 封印依旧存在,可也不似之前那般天地随着脚步的移动扩大,杜林几步间走到魂火所化红绸缝隙前。 六人大吼一声,身上魂灯跃现,十八盏魂灯在黑夜中起伏,照亮天地。 “魂灯,合!” 六人,六声,如同一人。 灯火内,三魂睁眼,手指掐诀,随着六人口念咒语,三盏魂灯在口鼻之间猛地重合。 “咔!” 天地之间,好似闪过六道红色电芒,点亮黑暗,又被灯火吞噬。 空中有呜呜风响,似鬼啸,空间撕裂,有无数游魂漂浮,在魂火灼烧下,化作一道道轻烟。 “困!杀!灭神!” 六人同时高呼,六盏魂灯内烛火一跳,猛然跃升一倍不止,融合间瞬间弥补受伤修士处的裂痕。 “砰!” 杜林一拳挥出,却如同打到了一层无形墙壁,软绵绵的,身子不受控制向后,脚下一顿,再次回到原地。 “恩?!” 四周,有六盏血色魂灯闪耀,红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咔!” 闭合中,在红绸中吐出无数丝线,如蚕茧一般,向命魂围拢。 “想逃?若仅有这点本事,咱们兄弟几个早就在厮杀中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首领男子阴沉一笑,左手一托,右手一压间,血红色魂灯猛地下落,在胸前悬浮,他双手快速结印,魂灯立于掌中。 其余五人,或双手合十胸前,魂灯在指间燃烧,或手掌交错之中,掌背托起魂灯,或上下左右颠倒。 “仙灵大手印?幻灵七手?”杜林皱眉。 男子咧嘴:“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男子未承认,也未否认。 杜林面色略显阴冷。 姜云曾与他相谈,讲述过这种同修之术,难缠无比,尤其仙灵大手印,传闻是某个仙人所创最多可供九人同修,具有诸多变化,可困人,可杀身,可灭神,且随着人数增加,威力近乎成倍增长。 “放心,咱们兄弟让你活,你绝对死不了,有分寸的很,对于清羽门的青虹剑录,咱们可眼馋多年了。”男子笑道。 说话间,几人魂灯化作了指肚大小火光,身上,有无尽血色弥漫深处,一层有一层的红绸不断浮现,似水波一般,不同的是,那水波正在向内收缩。 命魂上,有无尽血色丝线缠绕,只是似畏惧皇气,并未将虚空彻底封锁,有一道缝隙连接这杜林。 “这小子,够古怪,速战速决。”男子再次大吼一声,几人应允。 “杀!” 一声话语落下,几人魂火一跳,猛地在红光中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最内侧那一道红绸的四面,一盏封天,一盏遁地。 红绸猛地一震,其内有魂气所化刀枪剑戟,瞬间向杜林,命魂袭来。 “找死!” 杜林冷笑,心念一动,命魂归体。 他本要施展符箓术法,可此时见到几人将魂灯放置阵法中,再不担忧,反倒开始欣赏起几人大阵的威力。 “咔!” 刀枪加身。 “嗤!” 剑戟入体。 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瞬间在他体内蔓延,如之前所见的蛮族咒术一半,似能够封印一身气血。 “原来是这样。” 杜林点头,所谓封印,咒术,他所见到的,大多都是以气力化丝,切割体内血肉筋骨,经脉胀腑,阻段肉身神明与天地间的沟通,使人身气力无法聚集,神明无法出窍。 “还以为魔头有多么难缠,原来,不过如此。”七子老大大笑一声。 经历一番调息,老二面上恢复了一丝红润,大阵变得更加稳固,有五盏灯火悬空,一盏在天,一盏在地。 “生擒了魔头,即便是清羽门,玄月宗都没有做到的事儿,咱们做到了。”有人大笑迎合,显然已经不认为杜林依旧能对他们造成任何的伤害。 “就是这样,小子猖狂一时,却终究要折在咱们兄弟手里。清羽门秘术,终究要回到咱们手里了。只是可惜,这一片天地,就此要彻底放弃了。”位于东方的男子说。 “无尽雾海,有太多的机缘了,不过和进入清羽门相比,那些东西都算不得什么。” 有兵器不断涌入杜林肉身,浓郁血腥气息弥漫,几人似不在担心杜林,哪怕他有魔头之名,哪怕他曾斩杀化灵境数人,可只要这封印进入了肉身,锁住神魂,便在没有逃出的希望。 “咔。”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林中异常清脆。 “恩?” 七子老大轻咦一声,侧耳倾听。 “咔!” “咔咔咔!” 只是一息之后,声响连城了一片,一道缝隙,在红绸上蔓延。 “不对!”老大大叫一声,七人双手快速掐印,召唤魂火。 “咔!”一声脆响,一道手指粗细缝隙中,有明黄色光芒涌出。 光芒如刀,杀伐无双,亮起时杜林肉身周边如被斩破的布袄,瞬间破碎。 “砰!” 杜林一步走出,面带笑意。 “封印?” 他轻一抬手,掌心中有九彩霞光缭绕,白的清澈,黑的深邃,红的血腥,绿的诡异,紫的阴森,黄的浑浊…… “自从我在黄泉中走出,封印,不过是可吞噬的天地之力。” 他手掌一伸,九彩霞光猛的破开红绸。萦绕中,有摄人的威压随着霞光快速弥漫。 “祭身!” 威压,铺面而来,危机在心间跃起,老大双眼一眯,眼光中闪过一丝狠辣,一声历喝后,手指在脐下,胸前,眉心猛的一点。 “以我血肉,魂魄,祭红菱,红天困灵,杀身,灭神!” 六人一愣后,毫不犹豫,如老大一般。 “噗噗噗!” 七人,各有三口鲜血喷出,三口气血分别来自气海,心脏,识海。 鲜血喷涌后,七人神色立时变得萎靡下去,一身气息,更是瞬间从开窍后期跌落中期。 “咔!” 红绸中,七盏灯火大亮,火苗窜起三寸,足有三魂大小。魂火中有血色丝线快速蔓延,在煅烧之中,仿佛每一道丝线,每一片红绸,都活了一般。 在红绸上,更快速的有无数人影浮现,三寸三分,手持刀枪剑戟,符箓魂幡。 “嗡!” 红绸一震,其中有成千上万个血色小人瞬间向杜林袭来。 “晚了。” 杜林抬眼,冷笑,双手一伸,一握,九色霞光立时激射而出。 “贪婪!” “嫉妒!” “惊恐!” “悲伤!” “色欲!” “傲慢!” “懒惰!” “恶毒!” “愤怒!” “暴食!” “自负!” “人有罪,天审地判!” “黄泉有路,阴司鬼法,杀!” “嗤!” 命魂在前,皇气破开红绸,九道霞光一分为七,向七人激射,七子老二大伤还未痊愈,九彩霞光涌入后,只觉得胸前一麻,身子噗的一下彻底消散。 “老二!” 老大大吼一声,眼睁睁看着老二肉身消失,声音中带着惊惧,恐慌。 “噗噗噗!” 几声闷响,正东,正南,西南,三人刚一发出一声沉闷声响,身子在九色霞光中立即消失。 “魔头!你是魔头!” 老大双目猩红,身子颤抖,心间有无尽的恐慌,悔恨,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 “魔,你们不一直称呼我是魔么?” 杜林笑了一下,七人死了四人,包括老大在内,依旧在支撑,似三人修为深厚,还能坚持片刻。 杜林自然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有多少人功败垂成,死在大意瞬间?身死四人魂灯还未彻底熄灭,他手掌一伸,一握,红绸中七簇灯火猛的出现在他手中。 “你!” 此时,有两人在勉力支撑,抬头间,见杜林如此邪意的方式将自己的魂火握在掌中,心中一乱,身子立时消失。 “噗噗噗!” 魂灯消失,红绸失去支撑,轰然破碎,世界又恢复了本来模样。 老大看杜林目光阴狠,一咬牙,手指掐动间猛地将一块玉牌捏碎:“你也要死!你也要死!” 杜林摇头,手掌一送,七盏灯火自喉间而下。 七道流光入体,他肉身中,一阵‘嘎嘎’骨裂声响,轻轻抖动一下身子,只觉得血肉筋骨之中,具备了更多的力量。 “何必呢?” “你我本无仇恨,为了利益,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然需要反抗。”杜林摇头,在几人衣物间简单搜查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枉你们自称此处霸主。” “阴司鬼法果然恐怖,难怪我能从那些人的围剿中逃出来,看来那一场场轮回,果然有好处。这里不能久留了。” 七子老大身死前,捏碎了传音符箓,杜林清晰的感知,却没有办到阻拦,虽不知他在符箓中说了什么,想来面对生死大仇,总不能是拜年的吉祥话,略一猜想,也能明白个大概。 在阴司中,经历黄泉九道,七百二十九次轮回,让他明悟了黄泉的道法,也不在惧怕关于肉身,神魂一类的封印。 刚刚七人施展的,和蛮族咒术虽不同,却大致利用肉身枷锁对身魂进行封印,而黄泉鬼法,恰恰同样如此。 九道黄泉,是世间最污浊情欲所化,每一道黄泉中,都包含人身欲望,情感,有善,有恶。 气血境大成,到开窍点灯时,虽破开了肉身枷锁,可那些情欲,并没有被彻底斩落,而是从肉身外,融入脏腑,血肉之中。 在皇气下,他肉身中有黄泉气息,只要人有情欲,便可以在心念超控下以黄泉水汽污浊对方的肉身。 人,并非是他杀死的,而是沉沦在情欲中,最终被欲望吞噬,死在自己的手中。 这术法并非无法破解,只要以坚定的意念压制,不受情欲干扰,或以高深修为压制,将黄泉水汽从体内驱逐便可,如此不但能破开术法,还能使杜林受到黄泉反噬,在情欲中沉沦,生不如死。 破人魂灯,吞噬魂火的秘术,并不是来自于黄泉九道。是他在第一道的轮回中,在那血海和明黄色烈阳中学来。 烈阳中,那老管家能破开一切阴阳,血海内,能吞噬一切的生灵。 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传承,更没有什么摄人的名称。在之前沉睡间,那个‘他’在融合之后展现了无敌的威能,他干脆将两者融合,倒是取得了超出想象的威能。 身子没有受到什么创伤,唯一不同的是,在吞噬魂火之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身体中传出。 “呜呜……” 脏腑中,如一道道凄厉的嘶嚎响起,杜林摇了摇头,勉强使自己清醒一些。 “我终究不是他,那个没有痛感的怪物。” 那个人,也是他,不过是在黄泉水汽侵蚀下,失了神志,没有痛觉的自己。 约几息之后,那种撕裂的痛感依旧存在,可他的身子已经渐渐熟悉起来。杜林面色煞白,身上有汗珠不断浮现,却也不敢在此耽搁,迈步之间,快速离开了原地。 “想要安静的活着都不行,既然如此,就杀。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恐惧,杀到他们再没有人敢拦在我的身前。” 未知的地域,未知的敌人,未知的一切,在不觉之间,受黄泉水汽的干扰,他的意志正在慢慢转变。 …… “北域七子?有魔头的消息?!” 辽城,一座庄园中,一个衣着华丽,须发花白的老者低喃:“庄儿也到了修行的年纪了,若是能成为两宗门的传承弟子,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 “魔?” 一座破庙中,一个衣屡阑珊的花子,身子佝偻,双眼浑浊,饮了一口浊酒后,低喃一声:“可不能这么快就死了。” 说话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浑浊。 …… “这么多天!终于出来了。” 距离杜林几人交战约五十里外,一个名唤血刀门的小门派中,丁源抿了一下嘴,目光中流落出一丝兴奋:“吞噬神魂,吞噬肉身,这才应当是真正的大术。” …… 这一刻,辽城周边四城,清羽门,玄月宗诸位长老几乎同时收到消息。 这一刻,张武从辽城传送阵中走出,身后有五百余玄月宗刑堂弟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子,丁源,山语城 “北部七子,死了?” 山林中,须发花白的老者子空中迈出,清嗅一下,目光便聚集在了那七件衣衫上。 山林崩坏,草木化为齑粉,有淡淡血腥气息缭绕,空中,依旧有一丝术法气息残留。 “很诡异的手段,灭人神魂,吞噬血肉,修为却并不见得有多么高深,果然不负魔头之名。” 花子一步落地,手指在眼前一抹,好似回放一般,杜林与北域七子斗法的过程在他眼前回放。 老者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后,花子站立原地,六识大开间,似在探知杜林留下的蛛丝马迹。 “别枉费心机了。”老者笑了一下:“这人,谨慎的很,没有任何气息留下。” 花子冷哼一声:“你没有办法,不代表我同样没有办法,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人能真正彻底的抹掉所有痕迹。” 说着话,他脚下一顿,自胸前有一道白光升起,如烟丝一般,刚一浮现便引动天间残留的气息。 ‘嗤’气息分成十道,一道指向老者,一道指向自己,七道指向了地上飘荡的衣衫,另一道气息极为微弱,正是杜林遗留。 “魔头的气息?!” 老者面上一喜。 “碎!” 花子手掌一伸,一捏,那一丝气息‘啪’的一下碎裂,彻底消失。 “找死!” 老者勃然色变,花子出手见彻底将杜林遗留气息泯灭,让他心中大怒,虽忌惮花子手段,可得而复失的心情下,让他顾不得太多。 那不是魔头,是两宗传承弟子的身份。是他家族崛起的希望。 “嗤!” 三道电芒如长鞭一般,交错中不断向前,发出摄人威压,花子冷笑一声:“北域七子虽然上不得台面,可若是你以为以你这点微末的道行就能纵横,也太瞧不起天下人了。” 花子手指一掐,三道电芒立即如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只能挣扎,再不复之前的凶厉。 老者色变,花子一笑:“白痴!辽城张家,我记住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耳朵快速抽动几下,嘴角一咧:“老朋友既然都到了,还装神弄鬼有什么意义?丁源,老绝户,出来吧。哦,还有那个傻小子。” 丁源笑了一声,在几丈之外,从一颗树下出现,踏步间看老者,目光一凝:“居然是你?” 花子笑着点头,老者皱眉,看丁源略显厌恶。 “张家,是我的,你还是滚回你的破庙,侍奉你的神明去吧。”丁源说。 花子笑了一下,也不气恼,身上气息一变,又回到了之前落魄模样。 东边,玄月宗缺了两个门牙的瘦子一身邋遢走出,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一番,和老者点头,对丁源和花子说:“我道是谁这么嚣张,怎么的,丁源,你血刀门也要参合一脚?还有你,老不死的,不到你的魔洞好好待着,又跑出来兴风作浪,我前些时日听闻‘大风门’重现,还在想是哪个不怕死的,原来是你个老货。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不怕折在这?” 张姓老者听到花子是‘大风门’的人,脸上一变,后退两步,同时做好了防备。 “嘿嘿!” 丁源冷笑一下:“张东阳,这么多年装傻,莫不是真的傻了?老子想要干什么,用得着你玄月门管束?若是不服,尽管来就是。 你们想要抓住魔头,不就是想要去查探一下他身上的秘密?恰巧,我也有兴趣。” “大风门?” 花子笑了一声,对张东阳叫破身份也不意外:“大风门早就不存在了,就像老丁说的那样,若是不服,尽管灭了就是,这些年你们不是一直如此?” “滚!” 丁源瞥了花子一眼,略显不悦。 花子依旧笑呵呵说:“灭一个毫不存在的门派,放马过来就是,和我有什么干系?” “好!” 张东阳笑了一声,拍了拍手,张武从其身后五丈外的山林中走出,不急不缓,每一步都极为平均。 “刘景升的人?”丁源略皱眉。 “我说怎么嗅到了一股子让人恶心的气息。”花子面色一冷,对张武说:“小子,十年之内,你必然身首异处。” 张武面色不变,目光轻轻在两人身上驻留一下,走到张东阳身后,唤了一声‘张长老’。 “记住这两个人。” 对于两人的威胁,张东阳毫不担忧,指着两人对张武说:“这两人,那个身子健壮的,叫丁源,那个花子,是大风门的余孽。 你既然来了,想来是奉了景升的命令,封锁北域诸城捉拿魔头,就搂草打兔子,把这北域好好清理几遍,看看这片土地下都有什么牛鬼蛇神。” 张武略一犹豫,张东阳继续说:“景升那儿,我自会去打招呼,放心,不会牵连到你。” 张武心中想了一下,点头应是。 “早闻道友大名,既然来了北域,到寒舍小憩如何?”张姓老者对张东阳说。 “什么寒舍。” 张东阳大笑:“早就听闻北域张家雄霸一方,你这若都是寒舍,还有什么地方谈得上富贵?” 老者顿时色变,却又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 …… 第二日清晨。 一夜折腾,撕裂般的疼痛终于在体内消失,杜林脸色煞白,气息略显粗重。 一层薄薄的浓雾在山林中弥漫,如轻纱,悬在地面三丈上下。气温有些清冷,草叶间,有滴滴露水凝结,如珍珠一般,晶莹透亮。 “滴答。” 一滴露水从巴掌大小,翠绿的叶片间滴落,在距离杜林头顶三寸高低处,被无形的罡气震碎,化作一片水雾。 杜林双眼一睁,从入定中醒来。 “黄泉鬼法虽好,可后果实在难以预测,若是在交战中产生这种剧痛,恐怕瞬间便失去了应有的实力,还是慎用为好。” 那痛苦无法压制,回想起来,依旧心悸。 九彩霞光回归肉身,在吞噬的血肉不断滋补下,他气血之力超出之前许多。 三盏魂灯中黑色的地魂爽灵灯,白色的天魂胎光灯更是早已点燃,二魂聚于灯火中,悬在肩头,有天地之力随两盏灯火入体,不断淬炼血肉。 命魂灯中,火色暗淡,却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皇气,想来不久之后便能彻底与灯火融合,三盏魂灯沟通天地,跨越出窍,进入化灵大境。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七魄神眉间封印在魂火冲击瞬间会变得暗淡,可以召唤出窍,完全可以当做一个保命的手段。”杜林轻喃。 连番意外,让他不觉间只差了一步就能到达化灵大境,锤炼一身筋骨,杜林心间依旧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吞魂坏处多多,撕裂的痛楚让人无法忍受,可若是当做一个绝命的手段,足够了。 拍了拍衣衫,杜林从起身,左右观测了一下后,迈步离去。 半夜奔波,这里距离昨夜那片山林并不遥远,他需要走的更远,以躲避可能出现的围堵截杀。 “这个时候,想来我在北域出现的消息已经尽人皆知了,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 杜林孤身东行。 …… 山语城依山而立,西邻无尽雾海。 崀山高千刃,绵延百里,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阻断了无尽雾海中的雾气,使其中诸多雾兽只能在山外徘徊,无法进入西洲北域。 “吼!” 城下,一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书香气息,腰挎长剑,身上披着一件淡青道袍,头戴玉簪。 “我是城中百炼宗弟子,有事儿外出才耽搁了几日,怎么就成了邪魔?” 少年语气略显不悦,带着不可置信。如他说的那样,他只是外出几日,却不想归来是,却成了他人口中的邪魔。 “滚!” 一个玄月宗刑堂弟子站立门下,只是轻轻一撇,便不再言语。 解释,只对于玄月宗弟子,对外,没有丝毫辩解的必要,只需听令便可,这是刘景升的规矩,同样也是他们一直奉行的铁律。 “我……!” 少年略显气愤,双目猩红,刚要出声继续辩解,玄月宗弟子身子一顿,再出现时已经在少年身后。 他抬手间,在少年头顶,有一道光秃秃的土包猛然浮现,无草无木,是一座坟茔,城墙方向,有三块青砖搭建魂门,在魂门不远处,一道石碑上,有无数符文明灭。 “不听劝阻者,死!” 玄月宗弟子冷哼一声,碑上符文一闪,那一座坟茔猛地向少年头顶落下。 ‘哗啦啦’声中,空中似掀起了一道阴风,有哭嚎声响起,声音凄厉,似是送别。 少年还来不及反抗,便觉得眼前一花,接下来,便见到了此生最后一幅画面。 熟悉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有送别的队伍突兀出现,披孝布,挂白帆,临前一人手臂挥舞间漫天黄纸飘落,外圆内方,是冥钱。 哭诉中,每个人的面貌都是那般的清晰,熟悉。 “爹,娘!” 似送别,是送别。 “儿啊!”侧前,一女人抬头,面上凄凉,声音悲呛:“你……死的好惨!” 声响,魂落。 那坟茔猛地扣在少年头顶,他双眼一闭,魂火熄灭。 …… “玄月宗,清羽门,果然是西洲大门,行事居然这么霸道。” 杜林就在不远处,亲眼所见眼前一幕。 他看不到那少年见到的一幕,却能感受到盈盈鬼气和那份遮掩不住的凶厉。 五天间,穿行三百里,走深山,过老林,对与几日中北域五城所发生的事儿,却清晰无比。 张武封锁五城,十人守一城,修为无论高低,任何胆敢擅闯者,杀! 清羽门有十位长老亲临,镇守五城之中,发誓要找到魔头。 有山云门,卿宗道,海山派,正一门等大小三十七个依附清羽门,玄月宗的帮派宗门道子亲临。 几番争斗下,辽城,聊城,东城,营城四城及周边如犁地一般,血腥蔓延。 他几番逃亡,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如今,到了山语。 “好大的场面!” 杜林目光一冷! 杀人不对,可当时他确实失去了神智,这番话即便是解释出来也不会有人确信,何况那些人所在意的并非对错,而是他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 与对错无关,他想活着,那些人,不想让他活着,就是这般简单。 想要活,就要走出一条血路,想要活,就需要在这囚笼中挣脱。 “就是这里了!” 杜林眼中射出一道冷芒。 离去,并不见得安全,周边四城如今具有高手镇守,想要逃离,难如登天。 山语看似危险,即将有无数自称正义之士的修士前来,可这里同样有着其余四城绝对不具备的退路。 无尽雾海。 山语城内,一座府门大门紧闭。 府门内,张丹木,兰陵花随处可见,枝叶修建的整齐有序,显然经过了主人精心的打理。在草木中,隐隐可见几株袁阳草的叶片,从纹路上看,都是上了年份的老药,珍贵异常。 殿门大开,不见仆役奔走,也没有侍女进出。 一片巴掌大小的叶片有些泛黄,从树尖跌落,一阵风轻拂之后,进入了大殿。 殿中,有四人分左右静坐。 老妪张绣坐在左侧上首,闭目作沉思状。身旁,童子双眼微睁,手指正轻轻叩打小几。两人的对面,玄月宗的光头老道轻抿了一口茶水,脸上不喜不悲。其身边,一个略显落魄的中年人低头,看着脚下两道青砖缝隙中的一丝尘土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树叶飘落眼前,童子睁眼,那树叶如尘埃一般,‘噗’的一下,在没有任何踪迹。 “消息确定么?” 童子率先打破沉默。 “这种事儿,哪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光头放下茶盏:“你们也见到了,那片秘境中确实有时光大术切割后残留的气息,魔头可能与那里并无关联,只是在进入世界壁垒是,无意间受到了牵连。” “那又能说明什么?”张绣开口:“那魔头的本领,你们也都见到了,吞人血肉,灭人魂灯,这等手段即便不具备时光大术的气息,也相差不多,你们两人来此,在这里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莫不是只想让我们放弃?” “可笑!” 童子嗤笑一下:“真正的时光大术如何,咱们谁都没有见过,又凭什么断定他施展的术法与时光无关? 一息万年,刹那永恒,单以术法而论,切割了时光岁月之后,时间的存在已经变得紊乱而不真实,就凭你们几句话,就像让咱们放弃?想什么呢?” 光头似不善言辞,略一沉默后说:“我并没有说让你们放弃,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那人,和那片秘境并没有什么牵连,这个事儿,想来你们心中明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暴露,等待,西洲的天骄们 “明白,怎么不明白。”老妪说。 童子也点了点头,一时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现实如何,已经与时空大术无关,不说杜林身上那异术几人都心中渴望,单是斩杀了那么多宗门弟子,又在西洲掀起了莫大的风波,就不能饶恕。 否则,两宗门颜面何在? 否则,如此以后,人人效仿,这西洲中还有什么宁日? 且杜林那种诡异的术法,确实让人心动,又感到心惊。 十几天间,在探寻中不似之前一样对杜林完全不了解,到了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了杜林的实力。 开窍境,后期。 三盏魂灯尚没有完全点燃。 可这样,更加让人恐慌,兴奋。 自秘境开始,这些时日以来,杜林跨越了大境,已经斩杀化灵大境修士五人以上,面对诸人围攻,更是从容逃脱,一旦成长起来,心怀怨恨下,两门所面对的,虽不至灭顶,却也会伤筋动骨。 跨境杀敌,只出现在天骄道子身上,他们深知那些人一旦成长起来后的恐怖。 “凡具九窍者皆可修行成仙”,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时至今日,早已没有了所谓的测试,灵根,只要身具九窍,无论是妖是人,都可以通过不断的潜心修行成仙成道。 资源。 资源的多寡,决定一个人前方的道路。 有人止步开窍,有人在化灵停滞不前,有人在通明凝聚神通,有人在神通纵横天下。 资源的倾斜,让人眼前的道路或开阔,或狭隘,或封闭,或断绝。 人有高低,术有强弱。 有人在开窍斩落化灵,有人以一挡十,同阶无敌。 这些,都是资源的堆积造成。 一个一生碌碌,祭炼了一身筋骨的化灵,在一个被灵药,术法,兵器堆积起来的开窍境面前,不见得就有多么大的胜率,在几人的人生中,见过多次的越阶厮杀,甚至当年,在他们几人游荡世界间,也曾经亲自下手斩落无数强敌。 好在…… 玄月宗,清羽门,把持这资源,西洲中除两宗门外,所有所谓高手在其门人弟子前都如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当年,大风门便是要挑衅两宗,挑衅西洲的规矩,所以大风门灭门,是魔门。 现在,有一个同样不受控制,身怀异术,同样不受控制的人出现了。 光头沉默一下,抿了口茶:“魔头诡异,似能隐去一身神魂气息,便是刘丹的太上感应术都毫无察觉。可经过多番推算下,还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他,会在这里出现。” “哦?!” 张绣嘴角轻轻一翘:“如此也好,倒也能早些解决这些琐事儿。” 世间肮脏,对于她们这种喜欢清净的了来讲,红尘一朝,是受罪。 “距离中土试炼,还剩十年世间了。”光头突然说道。 张绣,童子一愣,似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 而从始至终,那落魄的中年人一直低头,双眼从未离开过砖缝里的那一捏泥土,似几人的交谈与他毫不相干。 …… 杜林在城门处驻留片刻。 半个时辰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山林之中。 “踏踏。” 脚步轻响,夜幕已经落下,淹没了膝盖的草地间,每一步,每一脚,都发出一阵踩踏声响,清晰异常。 虫鸣消失,鸟兽绝迹,圆月下,杜林将身子隐藏在树荫中,湖面不时泛起一阵涟漪,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啦’声响外,两道细微的呼吸声不断的回荡。 “出来吧!”杜林目视湖面开口。 身后寂静无声,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后脑处一跳一跳,如江河奔流,哗啦啦作响。 “跟了一路,还隐藏下去有什么意义?既然没有揭穿我的身份就走出来,咱们谈谈。”杜林说。 那道细微的呼吸声一滞,似在仔细考虑。 杜林也不催促,反而欣赏其这难得的美景。 一层薄薄的雾气升起,给这山林,这湖面,这月色,增添了一份不可言明的美感。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距离杜林隐藏的树下不到一丈外,一个青年男子从树上跳下。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衫,将身上的褶皱拍打平顺,又摘去几片粘在发丝上的枝叶后,对杜林说:“在下周锋,见过道友了。” 看着月色,杜林脸上闪过一丝惆怅:“周道友这一番闭气的功夫真是了得,先前只是疑惑,不过,在进入这片山林过后,便彻底确定了。” 说着话,杜林一指湖面。 月光透过水中,似一面镜子。 “我倒是忽略了。” 周锋一愣,慌忙解释到:“道友,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道友在城门外驻留许久,迟迟不肯进城,想来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 “所以呢?”杜林一笑,看向周锋。 周锋犹豫一下,就听到杜林说道:“所以,跟过来想要看看,看看这传言中的魔头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 “不是,道友误会了。” 周锋勃然色变,脚下连退七步。 “唰!” 杜林手指一挑,命魂出窍,迈步中一身气力运转双拳,用力一挥,同时口中念咒,对周锋遥遥一指。 “定!” “咔。” 周锋脚下一错,避开命魂眉心一枪,可其左耳上,却留下了一道手指粗细的孔洞。 孔洞边缘如玉,晶莹无比,似煅烧的琉璃一般,没有一丝血痕,甚至让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痛楚。 正当他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肉身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道的丝线,‘嗤嗤’声响中交错,只是瞬间将他身子缠绕的动弹不得。 “定身术?!” 周锋大荒,杜林上前。 “死!” 脚下一错,杜林右拳一挥,周锋的身子‘砰’的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道友,我周某行事光明磊落,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确实以为道友遇到了麻烦,这才跟上的。”周锋慌忙解释。 他嘴角有鲜血溢出,肉身内,似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蔓延,胀腑撕裂,魂儿更似被劈成两半一样,剧痛难忍。 “还敢撒谎?清羽门弟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藏头露尾了?” 周锋心中一慌,自认自己隐藏的足够隐秘,却不知道如何被杜林发现,他正要开口解释时,杜林面色一冷,左拳一挥。 拳力并不重,相比之前右拳挥出,算的上轻柔,可就是这轻柔下,那层丝茧中猛地传出一阵轻响。 “咔!” 一道流光闪烁,层层丝线在流光浮现的瞬间崩裂。 “不要!” 周锋满面不甘,有恐惧,有悔意,有压抑不住的愤恨。 “噗!” 丝线崩裂,他的肉身随着丝线的崩裂,化作一块块的血肉。 血腥气息蔓延,山林中依旧静谧,圆月下的湖面上,却多了一丝诡异的红,夹杂在雾气之中。 “清羽门的人来了?” “也好,也免得我一个个上门寻找。” “从此之后,只要我不死,就会成为他们心中的梦魇,无法解脱,无法逃离。” 眼眸中有一丝猩红闪过,一招手,在周锋的衣衫间,有一块指肚大小的吊坠浮现,看了眼吊坠,杜林轻笑一下,在秘境中,他在王琦身上见过,在周扬身上见过,在所有清羽门身上都见过。 “踏踏踏!” 山林外,有脚步声响起,急促而有序。 一个略显消瘦的男子伸手拦住一个弟子的去路:“可通知了诸位长老和门中弟子。” 那弟子郑重点头:“在周锋师兄传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弟子就已经通知了诸位师兄。” 消瘦男子问:“确定是那魔头?” 那弟子想了一下:“根据周师兄传来的消息看,是的。” 消瘦男子挥了挥手,那人行礼退下,他看向眼前的山林,若有所思。 …… 山语城中,同样是一件府院,灯火通明。 不同于张绣几人身处的宅院清净自然,这里略显喧嚣。 从门房到大殿,无论前后左右,每隔十步远,便有一盏青铜古灯,大多呈鸟兽鱼虫状,有九根灯芯碾成一股,灯光足有两指多高,将整座府宅照的如同白昼。 有侍卫婢女不断走动穿梭,忙忙碌碌,脚步上略显急促。 “快点!” “仙长们在咱们家落脚,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都麻溜的,可不能耽误了仙长们的大事儿,若是被我见到了谁敢偷懒,等着一阵子过后,看老子不打死你们。别以为这就算了,到那个时候,就是你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康元山身上肥肉乱抖,有一个麻衣小厮脚步稍微慢了两步,被他一脚踢进草丛中,其余人见此,小跑前行。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送进大殿,便是他自己看的都直流口水,却不敢擅自上前。 那些都是无尽雾海中的灵材,康元山舍不得吃,也吃不到。 殿中都是高贵的人,康元山高攀不起,也进不去,只希望在他们离去时,在手指缝中能露出个三瓜俩枣的,就足够自己受用无穷了。 彦斌从正门走入,路过一片树下林荫,穿过一座约十丈方圆的小湖,在曲廊处转了个弯,远远便看到大殿中影影绰绰的,有人影正在不断进出。 “康道友,一同近去?”彦斌停下脚步问。 “不了,不了,道友您请,您请。”康元山愣了一下,才明白彦斌口中的道友是自己,连忙谢过,直到彦斌的身影走入大殿,他脸上的喜色依旧没有退去。 走至门前,有一婢女慌张下身子一抖,一个青花大碗‘啪’的一下摔落在地,足足裂成了几片分散。 婢女脸色煞白,眼中流露惊恐,身子颤抖中,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彦斌低身,将那些碎片拾起,放入托盘之中,轻声问:“没事儿吧?” 婢女机械点头,眼中有泪水不断转动,彦斌笑了一下说:“没事儿的。” 之后,又对康元山摆了摆手,康元山连忙点头。 进入大殿,便见到有七人分坐两侧,左侧上首,张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对身前美食,一切事物毫不感兴趣。 张武下位,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一身儒雅气息;再下,是一个壮汉,肌肉隆起,满面凶光;最末端,一个少女正笑盈盈的盯着眼前的美食,手中伸着筷子,似在犹豫要先从哪里开始。 右侧,第一张椅子空着,那是属于他的位子,其下同样有两年一女,第一个男人一脸笑面,嘴角轻轻上翘,模样道是长得俊朗;第二个男人双眼有些躲闪,时不时的瞧想四周;两人中间,坐着一个女子,黑发如瀑,皮肤白暂,身上有着一股子冰冷气息,似写着生人勿进。 彦斌坐下后,对面那书生模样男子笑了一下:“早就听说清羽门彦师兄的大名,今日一见,倒是真的长见识了,那婢女在这大殿中进出几次,却只有师兄真正的抬眼看过。” “忙忙碌碌,终究为的都是生,我等修行为的是长生,他们,为的是生活,相比之下,还是她们更加高尚一些。”说话的,是那双眼躲闪的男子:“在下归一门宋雅轩,见过诸位道友,师兄。” “谁比谁高尚?宋道友这话,倒是显得有些过分了,我等修行,讲求逆天而行,而她们,一直在顺应天命,说不得谁对谁错,可终究都是为了活下去。”书生笑了一下:“倒是忘了介绍了,小弟雨宗季青。” 说着话,他分别指向壮汉和那少女:“这两位分别是九星门于勇,五蕴宗付芷兰。” “哼!” 于勇冷哼一下:“用你帮我介绍?” 说着话,分别与诸人见礼,倒是付芷兰笑了一下,与几人分别行礼后,对那笑面男人和女子问道:“不知道两位道友如何称呼?” “赤霞门,曲彤。”女子冷冰冰的说。 “皇极宗,高景童。”笑面男子笑着说。 几人都是近几年崛起的各宗门天骄,彼此间听过姓名,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交谈中倒是多了许多的传闻。 交谈的还算平和,一番谈论后,几人也算是彼此了解,虽谈不上知心好友,却也至少保持住了表面上的平和。 八人中,以高景童,季青,宋雅轩最为善谈,付芷兰古灵精怪的,彦斌虽并未参与太多话题,可所有问题只要向他问起,也都耐心一一解答,倒是曲彤和张武一直游离在几人之外,曲彤是冷,冷冰冰的冷;而张武则是表现出一贯的规律。 于勇似有些高傲,在分别向诸人问礼后,便不再言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围堵和狩猎 “不知道彦师兄这一次如何安排?”季青想了一下问:“那魔头狡诈,咱们几十人分别驻守五城,如今这机遇就摆在咱们面前,还需要师兄安置一下,否者倒是乱哄哄的,一来落了咱们西洲名门的名声,二来也可能使那魔头趁乱逃跑。” “恩。” 宋雅轩应和说:“几天中,我多番打听,大致找到了那魔头出现后的所有资料,自他从秘境出现后,先是在秘境中斩杀清羽,玄月两宗全部弟子,在……” 宋雅轩看了眼彦斌,又看了眼张武,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关乎两宗门名声。这种事儿,虽天下皆知,却也还是应当避免当面谈论,心中暗骂一声自己愚笨后,继续说。 “在秘境逃离之后,不足半月时间,游走间先后残杀我西洲修士七十三人,其中包括化灵中期一人,前期九人,开窍境修士六十三人,这些人数,都是经过仔细核算,那些传闻中有许多不实之处,已经被我尽数剔除。”宋雅轩说。 “这魔头,还真是难缠。”高景童摇头:“不足半月时间,其中间又有大概十天时间是完全没有任何踪迹的。也就是这魔头其实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残杀了七十三人?” 不说不知道,宋雅轩一说出杜林出现后的所有作为,诸人除张武和高彤之外,全部皱眉。 那些人,若是让他们生死拼杀,花上一些时日也能斩落,可如此密集的时间,如此凶残的手段,让他们有些震撼。 “倒是的确需要好好商议一番了,张师兄,彦师兄,不知道两宗有什么安排?”付芷兰问。 于勇有些莽撞,还不等两人回答便说道:“什么魔头,让我说你们一群人就是阴谋诡计耍的习惯了,他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的?我就不信。给他一刀,他不疼么?这么多人若是还让他跑了,趁早找个地方吊死得了,免得丢人现眼。” 说完话,他隐了一杯温酒,毫不理会诸人怒目。 张武面上没有丝毫情绪,似对着一切都毫不在意,腰板挺直,目视前方。 曲彤看了眼于勇,轻轻笑了一下。 “诸位不要放在心上,他这人就是这样,修炼时伤了身子,脑上缺了筋骨。”季青连忙圆场,暗骂于勇脑子缺根线的同时,也稍稍缓和了一丝气愤。 于勇冷哼一声,不在说话,似不屑。 彦斌笑着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仔细的思量他话中真伪,是装作如此,还是天性就是这般。 修士,可没有傻子,傻子也成不了天骄,若真是一味的装傻,最终也只能真的成傻子。 “张师兄在此,我就不卖弄自己的这点聪明了,一切听张师兄的。”彦斌指着张武说。 诸人看向张武,自进入此处后,张武的眼珠第一次转动了一下,在诸人身上扫视了一下说:“围杀。” 之后在此陷入入定中,似不想对几人浪费一点的口舌。 七人等了一下,见张武在没有话语,尽皆看向彦斌。 彦斌笑了一下,在了解了几人的修为后,想了想说:“这一次,对咱们来说,是一场机遇,同时也是一场磨炼。” “诸位来此,相比都与几年后的中土试炼有关,不然诸位的宗门也定然不会放心让你们外出。” 六人点头,便是曲彤的冰冷在听到了中土试炼之后,都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向往。 那笑意略暖,看上一眼并不让人觉得惊艳,可细细回味下,却如老酒一般,口齿留香,在脑中回荡。 “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都说刀枪无眼,这术法比拼中的危机比刀枪更甚,一个不注意,不说性命,恐怕转生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魔头的危险我不多说,生死各安天命,可别倒是埋怨人见死不救,平添了许多杂乱。” 这一番话,彦斌说的略中,与他往日中的为人并不相符,可他依旧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自然是这个道理,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宋雅轩第一个回应到。 “死了,只能怪自己愚笨,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干洗?功夫不到家就在家冒着,到这丢人现眼干嘛?我若是落到了魔头手中,不必诸位营救,诸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哪位落到了那魔头手中,我也会同样如此,到时候,可别怪我手黑。”于勇说的话,依旧是那么的难听。 曲彤,高景童,季青三人分别点头。 付芷兰饮了一口水,看了看张武,想了一下说:“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才需要师兄安排出来一个章程,也好过倒是杂乱无序。” 说着话,她嘴角一咧,有意无意的看向于勇说:“就像某些人,就知道胡来,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别到时候自己玩死了还没见到魔头,或则是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丢了,事情结束又出来分功。” 话中说不出的讽刺,就差指着鼻子怒骂于勇了,几人看向于勇。 “砰!” 于勇一拍桌子,怒目相像:“牙尖嘴利的东西,希望到时候你还如现在这样,仗着能说会道,让那魔头屈服,千万别如一些不要脸的东西一样,做一些腌臜的事儿。” 于勇眉毛挑了挑,说不出的得意。 曲彤,高景童,宋雅轩三人早就察觉异常,自进入大殿后,两人几次暗中较量,却不想居然能够当众揭开彼此的伤疤。 这些话听来,显然是彼此间了解的隐秘事儿,当着诸人说出,带着报复的快感同时,也有一丝警示的味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其本质就是在背叛和不断妥协中求饶,不论英俊还是丑陋,其外表下,都掩盖着肮脏,不为人知的阴暗。”张武眼珠第二次动了一下。 付芷兰色变,彦斌张口打了一个圆场。 几人有交谈了一会,争端很多,却也都在谈论中快速解决。 到了最后,彦斌根据各人特点,进行了还算公正的安置。 围杀,不是一哄而上,需要知己知敌。 又过了约一刻钟,大殿内,张武和彦斌两人面上表情同时一变,之后,剩下六人几乎同时听到了一阵传音。 “魔头,出现了?!” 八人面色依旧保持着之前模样,看不出任何的慌乱。 “城北,五十里,有我清羽门弟子发现了魔头踪迹,现在被围困在一座山间。”彦斌手指一指:“试炼,开始了。” “嗤!” 彦斌话音落下,八人化作了八道残影,在原地迈步之间,消失无踪。 康元山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道清风自身边拂过,溅落了两瓣花片之后,再回头间,厅中已经没有了八人踪迹。 …… 月光清冷。 那一层薄薄的雾气变得稠密起来。 点点月光在浓郁中扩散,到了林间,已经再看不到属于它的明亮。 “嗤!” 一道细微的脚踏声。 高景童略微皱眉,他左手方向三丈外的一颗翠柳树下,曲彤的身影夜色完全融为一体,身上那冰冷的气息就像月光一般带着幽幽醉人的气息。 若是身处他地,他一定会静静的品味这难得的静谧,月美,景美,人更美。 即便是在这里,在探寻魔头的同时,他也分出了一丝神识,时刻留意这曲彤的方向。 开窍境神识能够覆盖的范围并不遥远,尤其是在夜色中,肉眼无法察觉下,单凭神识观看很容易出现迷惑下的错漏。 哪怕曲彤已经几次流落处厌恶的情绪,可他依然不会更改,因为他在保护那片美。 可惜…… 偏偏有人打碎了这一份静美。 “踏!”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在高景童右手边传来,于勇似蛮牛一般,在山林中横冲直撞。 高景童皱眉。 那一份精致的美在他脑海中如镜片一般支离破碎。 就像一副精美的山水墨画,被人涂上一层浑黄色的浆糊一样,不是屎,却比吃了苍蝇还要让人恶心。 “魔头,给你家爷爷滚出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世人都说你手段了得,几天中就搅得西洲天翻地覆,老子来了,来掂量掂量你的手段!” 声音不断回荡,于勇毫不掩饰,在山林中边走边喊。 “这个白痴,又开始炫耀起了自己的本事,一会魔头真的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使出你看家的本领。”付芷兰笑了一下,脑中有回想起了于勇跪地求饶的画面,一幅又一幅不断回荡。 轻巧的避过一道被荒草遮盖了的山沟,听到声响彦斌略一皱眉。 “这个白痴。”宋雅轩嘴角一咧,轻笑了一下:“如此也好,倒是能快点将那魔头吸引出来。” “踏踏踏” 脚步声响不断,于勇一边怒骂呼喊,一边故意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似想要以此吸引杜林的注意。 “果然是脑子缺了一根线的莽夫,这般做派,岂不是告诉了那魔头这里已经被人包围了?”高景童想了一下,很快释然:“不过也是,以那魔头的狡诈,显然应当早就发现了这周边的人。” 他突然眼前一亮,看于勇的眼光饱含深意。 “若我是那魔头,有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早就逃的远远的了,哪里会停在原地等着别人围捕?这于勇,好心急,看似鲁莽,其心中却有自己的判断。” 于勇依旧大喊大叫,高景童的神识从他身上收回,一举一动,依旧小心翼翼。 刚刚的一番意外,让他的注意从曲彤身上离开,当神识再次凝聚那颗柳树时,却在没有了曲彤的气息。 “不好!” 高景童心中一乱,在那柳树周边来回扫视了即便,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曲彤的气息。 “是魔头么?” “不会?!” “曲彤修为不弱,那魔头不可能能让她一点声息都发不出来。” 高景童注意集中,没有轻易发出任何的信息,那怕他心中觉得自己已经高估了杜林,也绝对不相信杜林能悄无声息间将一个与他修为相差不多的人瞬间制服。 “出来啊!” “那魔头!你出来啊!” 于勇的声音还在继续,且越来变得越加高昂。其他人处没有传来任何异常的信息,脚步交错间,缓慢向前,足足过了三十息时间曲彤处,依旧没有任何的气息。 “在等等!也许只是意外。” “不,不能等了,曲彤已经消失了,没有一点的气息,那魔头显然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应对的了。” 他心中有些恐惧,面上虽打字和以往的笑容,可那笑容已经变得愈发僵硬。还没见面,心中那一丝情绪的渲染已经让他感到惊慌。 “嗤!” 正当他想要开口时,身边处,有一道细微的声响传来,他身子一颤,如条件发射一般的猛地颤抖一下,带出一阵哗啦啦声响。 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似月光一般冰冷,带着冷冰冰的质疑。 高景童心中一定,似变脸一般,那一丝慌乱瞬间在身上消失。 是曲彤的气息。 人可以作假,声音可以作假,可人一身的气息是由魂儿而定,由身而定,同样也有修行的功法而定,做不得假。 “咻!” 于勇怒吼中,有一道破空声响猛然袭来。 “咔!” 于勇脚下一顿,身子不动,手指轻一掐动,在身前立时有一丈巨大的罡气盾牌浮现,盾牌上流光闪烁,有两条巨龙似在游动。 “前方,十丈之外!” 张武略一感应,猛然开口,他察觉不到十丈之外的场景,可若是探知一个富有浓郁灵气的兵器还是轻而易举。 “咔!” 一道流光,带动树叶哗啦啦作响,一道利箭猛地撞到于勇身前的盾牌上。 于勇没有丝毫的感受,盾牌上,就像树叶划过一般,轻飘飘的,不具有任何的威力。 “魔头,就这本是?”他咧嘴一笑。 “咔擦!” 那一根利箭,在坠落间破碎,化成了莹莹绿火,‘噗’的一下附在了那张巨大的盾牌上。 “狩猎,开始了。” 五个大字在盾牌上闪现,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鬼火闪烁中,红色的大字,边缘有绿色的火光明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说不出的阴森气息,就像是有无数魂魄在其上缭绕,哭嚎一般。 “装神弄鬼!” 于勇眉毛一立,已经听到了张武的提示,大步向前踏去。 “狩猎,开始了。” 身子隐藏在阴暗中,杜林嘴角一翘。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行剑决,五马分尸 “狩猎,开始了。” …… “咔!” 于勇向前,如蛮牛一般冲击,踩踏声在山林回荡。不远处的湖面上,在水土交接处,有一道道涟漪浮现,扩散。 “魔头!” “出来受死!” 他手中一杆小臂粗细,足有丈二长短的大棍挥舞间划出一道道残影。 “呜呜……” 大棍在中间弯曲,破空声中,三道纹刻的巨龙在空中浮现,如鲜活一般,游动盘旋,发出阵阵龙吟。 “咔嚓!” 草飞木折,一抱多粗的巨木应声而断,落叶,碎草,尘土,漫天飞扬。 “没人!?” 季青出现在原地,没有发现杜林的任何踪迹。 “有些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这么折腾,不说魔头,就是一个傻子都明白大事不妙了。”付芷兰吧唧一下嘴,口中吱吱作响,看于勇的目光中满含深意。 “那也好过某些蠢货,只知道搔首弄姿。” “找死!” 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季青打了一个圆场。 张武身子轻动一下,向前移动一份,眼睛眯了眯,总觉得这四周似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一般。 他灵识敏锐,虽沉默寡言,这么多年间跟随刘景升,对于危机,情绪的探知一直敏锐。 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暴戾的凶兽盯上了一样,随时有杀身之祸。 “规矩!” “我坚守的是这世间的规矩,也是我自己的规矩。” “我的道,不是什么无敌大道,可在这方圆之内,天地之间,却要让世间所有人,所有的道,都遵守这一份规矩,一份约束。” 他眼中流落出一种说不明的情绪,闭目,轻喃,那番危机的感觉却始终在心间缭绕,看当睁眼时却猛然发现,那一份可以捕捉的气息片刻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心,这魔头比想象的更为恐怖,尤其是隐藏,收敛气息的手段,大家注意安全,切莫慌乱。”彦斌说。 “没错,无处藏身,只是瓮中之鳖,逃不脱的,迟早是咱们碗里的菜。”宋雅轩点头应和。 这一番答,将几人方位暴露的清晰异常,高景童摇了摇头,略显郁闷:“不是说好悄悄进行么?” 他请撇一眼身左,自那蛮牛莽撞以后,似自有自己和高彤一直隐藏的毫无破绽,即便张武在刚刚不知为何都露出了一丝紊乱的情绪。 几人从隐蔽中走出,聚在一起商谈。 于勇满面怒色,付芷兰也始终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这么多人围杀一个,还这么小心翼翼的,让我说,咱们是不是太给这魔头面子了?”于勇气呼呼的:“该死的地方,若不是黑夜,这里又靠近无尽雾海,换了别的有地方,老子一定生批了他,什么魔头,不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上称谁也不见得比谁重上多少。” “就因为这样,才更应该重视起来。”季青说。 付芷兰刚要出言讽刺,被他一摆手,一句话打断,略显不满,刚要开口,彦斌在她和于勇身上停留了一下说:“两位若是有什么隔阂,最好还是先延后一些处理,活着是现在走出这片山林,否者的话,最好还是消停一些。” 于勇做出气愤状,却没有张口说话,付芷兰眼睛转了一下,轻笑:“自当听从师兄吩咐。” 月上中天,山林中静谧异常,偶尔可听见露水滴落的声响。 许是靠近无尽雾海的原因,这片山里的水汽很大,还没到清晨,就有滴滴水珠在树叶,草片上凝结,滴落,又似雨滴一般落下,让人有些厌恶。 自杜林出现了一次,很快就在没有一丝的气息,可高景童总觉得古怪,不断打量身边。就像是猎物与猎人之间一般,此时此刻,杜林似要与他们比拼耐心,比拼耐力。 他们八人,已经将底牌暴露,可喜的是,那魔头所不知道的是,还有三人隐藏在暗中。 他们三人,就会是那魔头夺命的符箓。 张武那边,依旧如常,没有一丝的声息。 他出身名门,更是在多年之前便以名动天下,自跟随刘景升后,规划彻底,一身锋芒尽藏,可从来都不会有人小瞧他,更不会有人为他担忧。 胡思乱想这该如何折辱那魔头,高景童的神识,再次有意的不经意间漫过高彤藏身的地点。 “恩?怎么又没了气息?” 高景童略一皱眉。 “咔!” 一声轻响,是脚步踩踏树枝的声音。 高景童瞳孔剧烈收缩,心脏猛地颤动几下,只觉得身上有一股凉气沿尾椎直冲天灵。 “身后!” “你是在找我么?” 杜林一脸笑意,站在他身后三尺之外,伸手间在他肩膀轻轻拍打了一下。 “该死!” 这一瞬间,高景童脑中所有养气的功夫全部消去,清骂一声,只觉得自己牙齿打颤,声音幽幽,在耳边回荡,那一双手掌,更不似活人一般,似带着阴森气息,有恶鬼伴随一般。 “咔!” 他毫不犹豫,身子向前翻滚,猛地窜出一丈多远,还不待站稳,回身间一掌猛的挥去。 “皇级裂天掌!” 一道掌影在空中凝现,带着皇道气息,月光下,杀意凌然。 “死!” 高景童大喝间,彦斌,宋雅轩,付芷兰,季青,于勇五人发现异常,快步袭来。张武身子一窜,三丈距离一步而过,围在杜林身后,防止他逃脱。 掌影如电,在向前中不断凝形,筋骨,血肉,经脉,皮膜,待到了杜林身前时,已经与真正手掌美誉任何差别。 “只是这一掌就要杀了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们口中的魔头了?” 杜林一笑,向着那手掌一拳挥出。 “咔!” 一道血色光芒从掌印穿过,那凝实的手掌如镜面般碎裂。 “什么?!” “皇级裂云掌是皇极宗镇宗掌法,需要在一瞬间打出九掌,分别对应筋、骨、皮、膜、血、肉、经、脉、大穴,一掌之下,可让人神魂灭绝,这魔头这么生猛?” 六人身影刚至,便见到了惊骇的一幕,宋雅轩惊呼一声,心中对魔头的忌惮更加深刻几分。 他与高景童早已熟识,也曾经在这掌下吃过几次大亏,熟悉的很。 “凝聚天地之力化为肉体延伸,相比寻常兵器,倒是高深了许多,可惜,你只得其行不知其意,一味的最求术法,反倒失去了其掌中道义。”杜林笑了一下对高景童说,似一个前辈高人一般,不断指点。 他一眼便发现了高景童的弱点,那手掌看似惊人,却将本就不多的力用到了凝聚手掌中,威力自然落下许多。 对于那掌法,杜林倒是有些眼馋,可也知道此时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 “西洲,还是有些让人眼馋的技法,若是能得到几个,倒也解决了我心在没有武技的窘境。” 修行日短,没有传承的宗门,《地皇文》中有生杀大术,可不知为何,那些术法中真正有无限神通的,使用条件极度苛刻。 “魔头,好胆,还真敢出来,是条汉子。”于勇在杜林身上看了一眼。 “听说你们在找我,就过来看看,怎么样?有什么事儿么?”杜林笑了一下。 “呵呵。” 付芷兰觉得眼前魔头有趣,被他们围在中间,不但不丝毫害怕,反而还有心思调笑:“找道友前来,自然是为了商议一些事儿。” “哦?说来听听。”杜林说。 “不知道道友有没有考虑过,肩膀上的头有点碍事儿,借咱们玩上一段时日。”宋雅轩笑了一下。 这话说的。 杜林一乐:“不知道友哪位仙人故去?莫不是想要用我的头去怀念你的长辈?这种事儿可使不得,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再说,杜某人诵魔头,道友真不害怕有一个杀人如麻的祖宗?” “你!”宋雅轩眉毛一立,心中恼怒,可很快的这份恼怒被压制了下去:“道友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了得,可这生死如何,还需要在手上见真章。” “你试试便是!” 杜林目光一冷,在几人身上巡视:“不知道哪位想要上前领教一下?” 于勇犹豫一下,可见到了付芷兰嘲讽的目光后刚要上前,那边彦斌身手轻轻一栏:“道友冲动了。”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何必还将什么道义?” 于勇略松一口气,杜林冷笑一下:“诸位想要一起?” “那是自然!”彦斌笑着说。 说着话,几人看向杜林,带着杀意,杜林回身看了一眼张武,间后路被封,也不慌张,轻笑了一下后,身子徒然一动。 “杀!” “皇级崩云拳!” 裂天掌被杜林轻易破除,高景童略一犹豫,使出同样来自宗门的拳法。 一双肉拳,从云中猛地窜出,带着瑟瑟威压,挥舞向下。 “死!” 宋雅轩身子一颤,自眉心间,有一柄小剑浮现,剑光闪烁中,天地之间似瞬间有肃杀气息弥漫。 草叶,尘埃,都化作利剑一般,他手指轻动,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印,那些叶片,尘埃‘铮’的一声,化作了一柄柄小剑。 “我身是剑,我心是剑,万物有灵,皆有生死之忧,生死在天,五行轮回,诛天下不臣之人,灭天下身怀杀机之辈。” “五行剑决,灭!” 他声音落下,这一片天地中,利剑无数,每一柄都带着独特气息,或生,或死,或灭,或活。 “驾驭天地五行,厉害!” 杜林由心的赞叹一声,身边有小剑穿梭,却并未真正伤害到他的血肉。 他手指一身,黏住一柄草叶化作的利剑,其上幽芒闪烁,带着木的气息,可这木并非生生不息的木,而是充满了一股子死气,似朽木一般。 “嗤。” 有一道砂石所化利箭,在他手臂上穿行而过,带出一道手指粗细的血窟窿。 “咦?” 杜林疑惑一下,天上那拳头随着下沉不断变大,只是一会,就变得如磨盘大小。皇气缭绕中,那一柄柄小剑在穿梭中快速变换,只是一会,都变得如拳头一般,颜色金光,更有淡淡的威压生成。 “相辅相成,这两道招式,似乎是同根同源而成?”杜林心中惊喜,反而对于那些到来的危机毫不在意。 “找死!” 彦斌几人见此,纷纷皱眉,于勇大喊一声后,踏步间大地震荡,土地翻滚中,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完全将杜林缠绕。 杜林活动了一下肉身,却发现那一丝诡异的力量如茧一般,将人牢牢的束缚原地。 “土?!” “力量来源于土,却和之前那人的招收不同。” 于勇蛮牛一般向前,在他奔跑同时,身后,土地隆起,猛然浮现出四个与他模样完全相同的巨汉。 模样相同,步伐相同,便是粗重的气息都完全一样。 于勇手指一掐,眉心间土黄色一散,在五人身上,各有一道丝线牵连杜林肉身。 “死!” “五马分尸!” 如瞬移,五道人影站立杜林身边,用力一扯,嗤的一下将他身子牢牢绷直,且血肉上有一股巨力袭来,似在不断的切割他的身子。 “就这些?” 杜林冷笑,手指在胸前一点,‘噗’的一口鲜血喷出。 血雾弥漫间,杜林手指舞动,看似很慢,却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驱神符,成!” 勾勒中,一道道符文在空中浮现,血色中带着深邃的漆黑,他手指在符头一点,那一道符文猛的射出黝黑色的光芒。 “大山有神,草木有神,天地有神,风雷有神,这世间所有具备生机的灵物,都有神明祭祀,有有神明供奉,是灵,是生命,也是神!” “驱神!” “破!” 声音落下,草木纷飞,砂石利剑,五道尘土垒成的人影,天间坠落的拳印在符文光霞中‘噗’的一下消散。 “现在,到我了!” 杜林抬头,看彦斌一笑,双目中有无尽凶厉气息,彦斌心中一颤。 “小心!”他大吼一声提示诸人。 “贪婪!嫉妒!惊恐!悲伤!色欲!傲慢!懒惰!恶毒!愤怒!暴食!自负!” “黄泉九道,阴司鬼法!” “杀!” 杜林双目冷厉,大喝一声。 彦斌脚下退后一步,提示众人:“小心。” “这是魔头的手段,能泯灭人的魂灯,吞噬人一身的血肉。” 多日下,关于杜林手段早已经被诸人熟知,这种术法神鬼莫测,又有着让人惊恐的能力,最初出现时,曾引起无数的惊慌。 可是…… “这么些时日,莫非还以为你能够纵横?”彦斌一笑。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仙人气息 于勇,宋雅轩,高景童各自退后几步,三人面色煞白,只觉得手指都在颤抖。 气息紊乱,招式破除之后,体内气血翻腾,宋雅轩,高景童一番压制,又服了一粒丹药后,虽脚下依旧略显虚浮,却好了许多。丹药入腹,化作一道暖流,血肉中撕裂般的痛苦不断蔓延,自脏腑中,只觉得一道暖流上涌,于勇脸色变换几下,‘噗’的一口鲜血依旧止不住喷出。 “好本事!” 三人同时大喝一声。 “不知道有什么防备?” 杜林笑了一下,觉得有趣。 他不觉得这世间真的有东西能够防住黄泉水汽,黄泉因情欲而成,除非有人真的斩断了自身所有的情欲。若是有,也定是因为修为限制,无法完全发挥出黄泉的实力。 这些时日间,有人能破解出暂时压制的办法也在杜林猜想之中,天下人才济济,总有天才脱颖而出。 好在…… 他并未将黄泉鬼法当做此次厮杀的手段。 “你看看就是!”彦斌笑了一下。 一粒丹药,猛地从彦斌,付芷兰,高景童,于勇,宋雅轩,季青六人身前浮现,那丹药足有拳头大小,显然不是吞服之用,同时颜色也略显古怪,曾青灰色,有一股子淡淡臭气,似刚一出现,便瞬间弥漫山林。 彦斌一言落下,六人挥手间,各自有六道气血之力注入,丹药‘噗’的一下破碎,化作了漫天尘埃在六人身前散落。 杜林清嗅一下,又观看了一番,实在瞧不出有什么门道,可不知为何,胸腔中许久之前便不受控制的阴司令牌轻轻颤动了一下后,流落出一股厌恶的气息。 “这古仙丹,是我门中长老截取一丝古仙之力炼制,道友以为如何?是否可以克制你那古怪的术法?” 彦斌大笑一声,张武略微皱眉,他的身前,手中一枚丹药正慢慢停滞,他的身前,并没有古仙丹散成的尘埃。 “古仙炼制?” 杜林负手而立,抬头静望。 “传说中,仙佛,仙本应当是出尘不然尘埃的得道之人,与鬼对立,引得阴司令牌厌恶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何在这所谓古仙之力中,透着一股子恶臭,让人厌恶,且我隐约感受到了识海中那片深井的气息!” 抬目,跺足,杜林双眉一立,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向彦斌奔袭。 “杀!” 人在尘埃,彦斌大吼一声,所有术法符箓全部抛弃,而是在掌心中浮现一柄巴掌大小的断刃。 “杀!” 高景童,付芷兰,于勇六人同样如此,各种掏出一柄短刃,瞬间向彦斌处奔来。 几丈距离,一步之间,那一片尘埃随着他们身子晃动而浮动,转瞬间融合一体。 “咔!” 杜林一步涌入,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一副精致,带着淼淼仙气的景象在脑中浮现。 宫殿楼宇,金碧辉煌,连绵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白鹤与云中跃出,挥翅间风起云涌,掀起了一片波涛。 雨落,在天间凝成冰霜,晶莹剔透;坠落间,化成了一道道雪片,不见精美,只觉得冷厉。 “嗤!” 一柄短剑突兀在眼前出现,身后,有两道寒芒闪烁,高景童和付芷兰分别刺向杜林后背,后脑。 杜林身子一矮,一步躲过后脑一剑,左臂一挥间,付芷兰手中匕首在他手臂开出了一道足有两指长短的口子。 鲜血滴落,剧痛。 杜林毫不理会,眼中尽是疯狂之色,再一步间出现在彦斌身侧,气血汹涌中,一拳挥出。 “死!” 彦斌心知不好,没想到杜林有如此诡异身法,躲避已然不急。 “这魔头难缠,也多在诡异的手段,如今这片迷雾中阻隔了术法,我修行多年,但以肉身之力他定然不是我的对手。” 心中想着,彦斌抬臂。 “不好!” “彦师兄,躲开!” 高景童,付芷兰就在身后,看的清晰,出声提醒间,那一拳已经与彦斌手臂相撞。 “咔!” 彦斌手臂应声而断,接着,杜林的右拳如磨盘一般,将他的颅脑瞬间磨成一片血肉。 “怎么会?” “这魔头,怎么会有这般的本事?” 神魂飘飘然向上,修行至开窍,神魂已然稳固,辅以一些兵解术法之后,还有一丝转世机遇,可这片世界中还有太多的留恋,太多的不舍了。 他修行多年,师尊是清羽门长老,修行之路一片坦途,还有大好人生,可现在,全部破灭了。 “你会死!死无葬身之地!最终,还是会死在我的手里!” 彦斌神魂略显狰狞,疯狂大叫,却没有任何声音流出。 这片天地,隔绝了术法。 杜林神色一动,胸腔中,阴司令牌再次颤动一下,有一股阴煞气息瞬间涌出,他向前一步,一道金光之后出现在彦斌神魂一侧。 “等着我!等着我回来!” 一道黑色的流光,沿杜林口鼻而出,瞬间将彦斌神魂覆盖。 颜色漆黑,如同火焰,深邃而暴戾。 “噗!” 鲜血喷涌,足足蹿出三丈开外。 “噗!” 神魂破灭,如灰烬一般飘散。 “彦师兄!” “师兄!” 五人惊呼,口中已经有了一丝惊惧之意。 付芷兰和高景童就在杜林身后,见的清晰,杜林刚刚打出并非一拳,而是在不足一息间足足打出了十几道,或是二十几道拳影,只是速度极快,看起来如同一拳一般。 尤其那黑色的火焰,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刚一出现,便觉得周边森冷,三魂颤动。 “到你们了!” 脸上,有鲜血滴落,是彦斌的血肉,依旧温热。杜林嘴角一咧,如魔神一般,让人看着心生惧意。 “没想到阴司令牌还要这样的作用,之前真实暴遣天物。” “是了,阴司令牌游走阴司,定然早就沾染了阴司全部气息,黄泉只是阴司中的一部分,而阴司令牌,却可以通行那一整片鬼府。” “黄泉引路,阴司鬼府,那一片天地中,黄泉只是鬼府门户,就是不知道以六位殿主那般通天的修为,如何被人轻易的斩断了阴司?致使转世道路彻底灭绝?” “佛门轮回与阴司鬼府齐名,当日在蛇岛所见,地狱也是一片狼藉,莫非轮回也被人斩落了?” 和阴司令牌隐隐间有了一丝默契,肉身上,那一片伤痕肉眼可见正在愈合。血肉翻滚中,只是约三息时间,便彻底的恢复如初。 “一起上!他只有一人,杀了他!杀了他!”于勇大喊。 他身上肌肉隆起,主修气力,这里,应当是他的天地。 迈步间,于勇出现杜林身边,几人其后跟随。 “嗤嗤嗤!” 刀光剑影。 “砰砰砰!” 拳脚交错。 只是一会时间,杜林身上挨了七拳,五脚,在胸前背后开了三道口子。 脏腑翻腾,筋骨断裂,后背上鲜血淋漓,清晰可见森白的骨梁,可他依旧在笑,笑的阴森,笑的让人心悸,双眼不断的在几人身上打量,似盯上了猎物的饿狼,不是饮尽了血肉,就是饿死在荒原之上。 他刚刚杀了六人中最强的彦斌,正在寻找下一个猎物,张武一直停在原地不动,需要他保留一份余力,时刻防备。 他在杀人,不想被杀! “在加把子力气,这魔头撑不住了。”高景童和宋雅轩脸色煞白,显然受到了之前影响,季青和付芷兰虽并未受创,却也是气喘吁吁。 “于勇,你!” 许是之前伤势过重,于勇双眼闪烁一下,悄然退后了一步,可就是这一步间,让几人暂时形成的围剿露出一丝破绽。 “就是现在!” 杜林双目一闪,脚下向前轻轻一迈。 “纵地金光!” 空中,掀起一片涟漪,眼前有层层规则丝线阻拦,杜林脚下轻轻一迈,原地消失,化作一道金光在丝线中穿梭而过,再出现时,已经在于勇身后。 “死!” 一记大力金刚拳不足一息时间轰出足足十三道拳影,杜林历喝一声,一拳向于勇后脑轰去。 于勇心中一惊,已经来不及躲避,身子一矮,向前翻滚间,却正巧被一拳打在了后背。 “噗!” 一个透明的窟窿出现在于勇胸膛,他身子向前走动两步,双目一暗,轰然倒地。 “该死!该死!” 付芷兰大骂于勇,若不是他退后一步,也许此时倒地的就是眼前的魔头。 “张师兄,还请师兄出手,与我等一同出手,诛了这魔头。”宋雅轩喊。 喘息之间,杜林在几人围攻下,相继杀了彦斌和于勇,宋雅轩和高景童在此之前也是受到了一些伤害,几人心中本已经生出了惧意,可这魔头凶残,又是不敌,宋雅轩眼中一亮,想到了张武。 “机会!” 杜林心中一动,在此施展纵地金光,出现时已经在高景童的身后。 “高道友,小心!” “高师兄,身后!” 三人面色一变,出言提醒,高景童间杜林消失,心中便起了防备,只是杜林出现在他身后时,还不等阻挡,便觉得自己立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砰!” 他的身子轻飘飘的,如纸屑一般飘出了三丈距离,双眼一闭,在没有了声息,在闭眼的瞬间,不知为何,高景童脑中浮现的都是曲彤的身影。 “张师兄!” 张武没有出现,同样的,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几人的心中越来越沉。 杜林虽心有防备,可眼见着几人依然乱了阵脚,却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他身子一闪,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宋雅轩身前。 付芷兰,季青,虽呼吸紊乱,却不似宋雅轩一般明显没有了什么反抗之力,眼下,自然是敌人越少越好。 “魔头!诛魔!哈哈哈哈!”宋雅轩大笑,目光中癫狂无比:“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在杜林的注视下,宋雅轩的身子内,猛地传出‘吱嘎’声响,是骨裂的声音。 皮膜破裂,如久旱的田地一般,血肉翻涌,鲜血喷溅,只是一息时间,宋雅轩的身子足足变大了一倍有余。 “不要!” “宋道友,冷静!!” 付芷兰面色瞬间大变,慌忙退后,对季青提醒道:“快走,是归一宗的爆身术法,可以将这周边几十丈一切生灵泯灭。” 杜林感觉到了一股子让他心悸的气息,在宋雅轩身上,那种危机感正在随着时间推移暴增,他几拳轰出,却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那一拳拳即便打在铜墙铁壁上,都能留下道道印记的拳头,甚至没有打落宋雅轩身上一块的血肉。 他刚要后退,猛然间,宋雅轩的速度变得快了一倍不止,‘唰’的一下抓住他的手臂。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他声音癫狂无比,双目在说话间‘噗’的一下爆开。 危机蔓延,宋雅轩一拉一扯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腹。 黄泉鬼府,阴司令牌,大力金刚拳,毫无作用,杜林手指在空中快速画下了几道防御符箓,心中暗算时间之后,脚下一迈,施展纵地金光。 “我的力量没有办法解决你,可我不相信,天地的规则之力也不能奈何的了你?!” 他身子一顿,迈步涌入天地之间,宋雅轩的身后紧紧箍在他腰间,在规则切割之下,‘噗’的消失。 “死吧!一起死吧!” “砰!” 一声巨响,宋雅轩身子原地消失,一阵罡风浮现,带着毁灭气息,那一片天地立时变得死寂起来。 “砰砰!” 付芷兰,季青两人身子在空中飘出三丈远的距离,猛地跌落在张武脚下不远处,他们一口鲜血喷出之后,双目暗淡。 杜林只觉得气血翻涌,在轰鸣中规则丝线紊乱,他身子被瞬间从那片天地间拉扯出,努力了几下后,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 他几步走到了付芷兰,季青身边。 “张师兄!!” 季青声音悲愤,带着绝望,哀求。张武动也不动,站立原地。 “走吧!” 正当杜林想要出手时,张武突然出口,季青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杜林轻笑一下,脚下一踩,‘咔’的一下将他的颅脑完全泯灭。 “哦?” 杜林走到付芷兰身边,付芷兰自眼见季青身死,张武没有动手的意思,绝望的闭上双眼。 “哦?为什么?” 这一声为什么有两个含义,一声想要知道张武为什么没有动手,第二个,也是想知道张武为什么想要让自己离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阴阳,玄原始 “他们已经掌握了克制你的办法。” 张武并没有回复杜林问题,也第一次在除了刘景升之外的人的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我知道,传说中的古仙。”杜林笑着点头,对于古仙存在一些疑问,可显然现在不是询问这等话题的时候,日后若是有时间,自当一一探索。 “从这里,到无尽雾海,共有七十里。”张武说。 杜林点头:“我知道,不但如此,想要进入无尽雾海,还需要越过那座山,可那山上有人镇守,想要过去似不那么容易。” 张武看了杜林一眼,杜林笑了一下:“很意外?我本就打算进入那里。” 张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闭目了一会,正当杜林已经有些不耐的时候说:“一刻钟后,清羽门,玄月宗,将会彻底将这里封印,变成一片新的秘境。” “你还有一刻钟时间逃离。” 如何封印,怎么变成秘境,张武并没有说出,可杜林听到之后,虽面上不变,心中却是猛地一颤。 有些人,也许相交一声都听不到一句真话,可有些人只要看上一面,就会相信他说的一切,张武就是这样。 杜林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这里距离无尽雾海不远,可若是一刻钟时间,还是显得有些匆忙,下定决心后,他也不耽搁,正想要解决了付芷兰时,眼神突然转了一下。 这等‘礼物’,交给张武来处理似乎更好一些。 简单的在付芷兰和季青身上收索一番,找到了一些两人随身携带的物品,吞服两粒丹药后,看向之前那方天地略显可惜。 那里,已经被宋雅轩炸成了粉末,不说兵器丹药,便是人身都化作尘埃。 张武看着付芷兰,脚下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时间,高彤从黑暗中走出。 两人对视一眼,皆目光奇怪,一沉默,一冰冷,足足沉默了半刻钟的时间,还是高彤率先开口。 “原来,你是大风门弟子。”高彤轻笑一下。 …… 一步。 两步。 杜林的身影快速穿梭,每一息时间,足可以迈出两步,而每一步,都足足有十丈距离。 “纵地金光,与传说中的瞬移大术在短距离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区别,可惜我此时肉身限制,一步只能穿行十丈距离。” 身上又有伤口裂开,鲜血滴落,杜林再次吞服丹药后,穿梭之间就见到那伤口在不断崩坏,愈合。 这一篇功法是杜林醒来时在身上见到,简单的修行了一下之后,便能够轻易施展,穿梭极快,且对于肉身气力消耗不大。 在穿梭中,肉身气血涌动下,会破开世间规则,一步之下,瞬息之间,能穿行空间。书中所言,修行到最高层次,可天涯咫尺,一步而过,杜林此时只是停留在了最基本的初级层次之中。 “一息两步,一步十丈,一刻钟时间,足够到无尽雾海,且时间还有剩余,只是需要小心路途出现意外。” “步瑶宫,三十六式之一?”杜林步伐不乱,心中沉思。 这等秘术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大术,可惜的是,却只能在陆地使用。书中言,如此神奇的术法,在步瑶宫中,也只是三十六式术法之中最末端的存在,他将信将疑,却又不得不信。 眼见为实,亲身经历证明,纵地金光确实奇异。 “能够拥有这等大术的宗门,显然无比强大,就是不知道在哪里,中土?” 书中没有详尽介绍,只是一笔带过,并书明在三十六式中,有一式名为《划江为陆》的招式,若是修行之后,可天地纵横。 一边沉思,一边穿行,约半刻钟后,那山巅已在脚下。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山上,没了那一道让他忌惮的气息,眺目望去,在十里之外左右,有雾气汹涌,翻腾,遮蔽了天日。 如棉絮一般,雾气填满了那一整片天地,不见天日。月色下,似能见到其中有一个个巨大的野兽正在疯狂咆哮。 它们没有肉身,不具神魂,整个身子都是雾气所化,在雾中游荡,就像是水中的鱼,空中的鸟,只是体型显然大出了太多。 又是三息之后,那一片雾海越来越近,杜林的脚下、身边,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 辽城中,一场厮杀结束,有一股子的血腥气息正在蔓延。月色下哀嚎一片,有人哭喊,有人怒骂。 府宅中,一个满身血腥的中年走入,脚步轻盈,可在死一般寂静的宅院中,却如同闷雷一般。 脚步声中,光头,童子和张绣睁开双眼,张绣看了眼那中年人,略带不满。 “还有多久?” 中年人看了一眼四人,不见慌乱。 “城中已经肃清干净,不过还有一些人在逃亡,大致还需要一会时间。”中年人说。 “其他地方呢?有什么消息?”童子问。 “其余几城已经平息,几日中轮番清理下,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中年人说。 “哦。”童子点头。 张绣,光头,童子三人商议了片刻,童子说。 “不等了!迟则生变,早一会也不会耽误了什么事儿。” 张绣了光头对视一下,两人点头。 那落魄的中年人始终低头不语,似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当以那件事儿为主,至于其它,以后再说。”光头说。 张绣只是沉吟一下,便对中年人说:“通知其它五城,闭关。” 那中年人应声而下。 张绣,童子,光头,三人同时走出,唰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那中年人又等了一会,直到几个呼吸之后,似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没有见到三人身影,略一沉思,迈步消失在大殿之中。 “唰!” 一道光芒,在辽城上空升起,如烈阳一般,照亮了百里天地。光照下,秋毫毕现,一切隐藏在暗中的一切瞬间暴露在光明之下。 无尽雾海翻涌,雾兽咆哮,在这光亮出现瞬间,它们似感到不安一般,不断的挣扎,嘶鸣。 “这是!” 一道摄人的威压瞬间袭来,杜林心悸的厉害,回目望去,便见到了壮观的一幕,那光亮,给他一种强烈的生死感,似只要轻一触碰,便会瞬间神魂俱灭。 “嗡!” 天地颤动,在那光亮升起瞬间,五城中,又有五道光明升起,有黑有白,有蓝有青,颜色各部相同,却隐隐中构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接连中,有阵阵雷鸣之声炸响。 “咔!” 落魄中年人再出现时,已经是百里之外,他看了眼六道光芒后,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是略一出神,便再次低头。 童子,张绣,光头在在他低头瞬间出现,在观测到了落魄中年人后,童子和张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清羽门,马哲,见过长老,前辈。” “玄月宗,刘思远,见过两位长老,前辈。” 一阵轻响后,有两个青年模样男子出现,站在四人身后毕恭毕敬。 马哲模样略显清秀,穿一身白色道袍,十年爆发下,不但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一丝桀骜的气息,反倒是眼中有浓重的疾苦之色。 刘思远是玄月宗弟子,穿大红道袍,线条硬朗,虽不如马哲一般的英俊,硬朗的线条下,却多了一丝铁血的气息。 张绣回头,见到两人,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来的正好,可都准备好了?” 马哲和刘思远对视一眼,刘思远笑了一下,摆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马哲还想客气一番,可见到张绣的目光已经向他看来,便开口说道:“禀长老,一切已经准备完毕,我清羽门弟子一百七十三人,玄月宗弟子一百六十一人,另有其他门派,世家弟子天骄三百九十七人,散人修士两百六十八人,共计九百九十九人,除我二人之外,其余人就在不远处等候。” 张绣点了点头,脸上带笑,目光中颇为满意。童子在两人身上只是停留了一下,便再次观看起了眼前的异变。 “两宗如此大的手笔,将这整片天地从西洲切割,想要将其炼制成一片秘境,供弟子修炼,虽不及空间大术,可这其中已经有了一丝的气息,若是我能在这里明悟一些,想来术法当前进一大步。”心中想着,他便不再理会那些繁琐的外事儿。 马哲回答完,恭敬的站在一边,和刘思远一样,站在四人身后,低头闭目。 光头回身,刚想要对两人询问一些什么时,那落魄的中年人突然间开口:“这种大场面,多看一看吧,切割了一片世界凝练,其中已经包含了简易的空间大术,若是能够领悟,足够你们一生受用无穷。” 光头一愣,便是张绣在这瞬间都看向中年人,可他似毫无察觉一般,只是将双目从脚下离开,换到了远处。 马哲,刘思远两人面上一喜,抬头观看。 中年人又说:“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就提出来,术法的领悟,在于一瞬间的灵感,事后回味,会失去了规则原本的味道,可能会走很多的弯路,也有可能此生都探寻不到最终的终点。” 两人心中暗道侥幸。 马哲心想:“我原本还打算若是遇到了问题,暂时记在心间,免得打扰了诸位长老的领悟,等以后有机会再行询问,多亏了这位长老点醒。” 刘思远心想:“这位长老穿着打扮,站立方位,显然是我玄月宗的人,却不知为何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心热,想来也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老人家的领悟,还是少提问的为好。” 两人都心知这种领悟的重要,心中暗自决定若无必要,尽量不会打扰。这些老怪物,沉寂多年,看似友善,却都是性情多变之辈,若是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得罪了其中某人,倒是迁怒,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弟子所能承担的。 我这师叔,好像从来都不是这般热心等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这两个小子倒是好运气。 光头若有深意的看了中年人一眼后,默默观看天间变化。 六道霞光,自六个方位,如六道烈阳一般照亮天间,一道道丝线弥漫间,很快交缠到了一切。 空间紊乱。 那些丝线交缠中,切割了空间一般,似有一柄无形的大刀,将整片天地切割两半。 “咔咔”声响,如绞绳拧动,就在距离六人不远处的空中,有一丝丝裂痕浮现,初时很轻,如发丝粗细,可很快的,便在电芒之中急速扩大。 “长老。” 马哲静步走到中年人身后,躬身,用轻微的语声问:“长老。” “那裂缝,应当便是空间裂缝了。在六道光柱中,我感觉到了五行的气息,可省下的那一道光柱又是什么?如何能够切割得了空间?” 马哲话音刚落,中年人说:“确实是五行之气,气分阴阳,阴气化为地,五行之气便是地的金木水火土,想要切割这一片天地,难也不难,只需在阴气引导下,切割掉这一片天地的金木水火土无形气息,便能够使这片眼前这片天地从西洲分割。” “那一道你察觉不到的气息,是阴气,自混沌中而来,世间最精纯的气息,也可以称呼为始气。” 马哲点了点头,对落魄中年的回复有些半知半解,又问:“始气?是一起化三清的始气?弟子一直不甚了解,既然有了阴阳二气,又何来的一气化三清的始气,元气,玄气?” “哼!” 还不待中年作答,童子冷哼一声:“这位长老让你问的是关于眼前的问题,那些问题,拿到以后回宗门再去了解。你是谁的弟子?这般无知,等到会宗门之后,我定当亲自与你师傅聊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童子说完,马哲想要说话,张绣摆了摆手,略带布满的看了眼童子之后,那童子瞥了瞥嘴,嘴巴磕碰几下,也不知道念叨一些什么。 丝线交织,眨眼间连城了一片,六道白光闪烁之间,似一道琉璃在空中照亮。 中年男人似没有听到童子的话一般,说道:“气,是不同的。” “一气化阴阳,指的是这一片天地中的天和地,而一气化三清,却指的是这片天地在演化中所形成的具体具象。 天有三气,地有三气,人同样也有三气。 天有三气,化作了日月星,主宰漫天星辰;地有三气,化作了水陆灵,主宰尘世一切;人有三气,化作了精气神,掌管人身生死。 五行切割,便是隔断了水陆,断绝这一片眼前这一片天地与西洲的灵,使其再不受到西洲,甚至中土的影响。”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切割的世界 辽城中,有巨大光亮升起,正散发着杜林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气息。 “阴煞之气?” “不,比阴煞之气浓郁了太多。” 杜林侧目,心中升起一丝惧意,胸腔中,阴司令牌猛地颤动几下,似对那气息极为渴望,可杜林不敢向前,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张武说还有一刻钟,显然并非骗我,那么现在,这世间提前了?!” 张武并未说谎,杜林相信,他若是想要留下自己,只需要将这一切消息隐瞒就可以了。自得到消息后,杜林脚步一直飞快,除了吞服丹药之外,没有一丝耽搁,那么只能理解,这一切的时间,被两宗门提前了。 那一道光亮,给他一种恐怖的感觉,心间似有声音不断提示自己,一旦靠近,绝无生机,这是修炼了六识之后的一种灵识,对危机判断更加的敏锐,直接。 看得到的危机。 杜林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在那道光芒升起瞬间,纵地金光穿梭中,世界规则正变得紊乱,不似之前那般的稳固。他只是轻轻回头一撇,便见到了那片光束的周边,有无数丝线缠绕,而光柱如利刃一般,正将一片片连城一体的丝线劈开。 “它在重塑规则,重塑这片世界的规则。” 那些规则乱流中,恐怕他还没有靠近,便已经被那些散乱,斩断的规则之力轰击的神魂俱灭。 “嗤!” 又一道光束升起,在一片世界之中,那些规则变的愈加紊乱。 “该死!” “该死!” 杜林不敢丝毫犹豫,只想快些离去,他不想被困在这里,这片秘境中,他想要从无尽雾海,进入真正的西洲,真正的中土。 可那规则紊乱之下,纵地金光在穿梭之中,受到了总总约束,一道道紊乱的规则切割下,肉身上有一道道血痕浮现。 鲜血喷涌。 距离无尽雾海,仅有不到七里距离,而纵地金光每一次穿梭的距离,变成了一息一次,一次五丈。 “嗤!” 又有一道光速升起,大半整片天地在三道光束的搅合下,呈现三种色彩,不断的转换,吞噬。而杜林穿行的速度,再次下降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办法,比如,凭借肉身之力强渡,可那样,依旧收到规矩困扰,比纵地金光穿行的速度慢了太多。 “嗤!” 第四道光柱升起。 “救救我,救救我。” “不要啊,我的孩子。” “是末日么?末日真的到了。” 四座城市毁灭,城外有无数人正在哀嚎,可更多的,便是哀嚎的时间都没有,便在睡梦中彻底的死去。 草木疯长,枯萎,一息便是春秋,快速转变。河道断流,兴衰更迭,在几个呼吸中瞬间发生,一年四季交替而行,漫天雨水还未落下便已经化作了冰雪,眨眼间又变成了冰雪。 有人从孩童瞬间老死,有垂垂老矣者一身死气尽去,变成了少年模样。 第五道光亮升起时,杜林距离无尽雾海只剩下不足两里,可此时,世界紊乱下,他只能徒步前行,速度缓慢。 哀嚎声似在整片天地响起,天雷滚滚,大地几次沉浮。 杜林脚下的眼前的土地,有的瞬间变成了高山,又瞬间变成了山谷,为他前行的路平添了许多困扰。 三百米。 两百米。 五十米。 近了,更近了。 杜林咬牙前行,身上早已是伤痕密布,此时他一步只能走出正常的步伐,甚至因脚下土地变换的原因,有时几十步都无法穿过一米距离。 五米。 三米。 成功的路,就在眼前,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一咬牙,运气之下猛的向前一跃。 一米! 他的脚尖已经顶到了这世界的边缘,能清晰的感觉到无尽雾海凶厉的气息和略显潮湿的水汽,可就在这一瞬间,第六道光亮陡然出现。 “咔!” 一道光罩形成,是世界的壁垒。 杜林回头,目光无比的阴狠,有阴煞气息在身上快速缭绕,一身鲜血下,如魔神降世一般。 “死!!” …… 马哲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愚笨,这些问题,似越听便越觉得玄奥。 “算了,几次提问,已经使长老有些不快,若是继续询问下去,恐怕会让人产生厌恶。” 心中念叨着,他闭口再不提问。 他天资本就并不出众,多亏多年前在那秘境中得到的一分机缘,才使得自己有了如今地位,神通大境距离他过于遥远,且时空大术本就是神通大境中最难以明悟的术法。 六道光芒,交织的愈加紧密,渐渐的,如同镜面一般形成了一道屏障,雷霆轰鸣,一次次劈在那一片光罩之间,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长老。”刘思远沉默一下,见到眼前的景象,又听了落魄中年的话,似有些明白了,又似一片混沌,他开口问道:“既然五行之气可以切割空间,那么所谓的空间大术,是否就是五行大术的一种变化呢?” 落魄中年摇了摇头:“不是。”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有什么不同呢?” “五行大术能看的到,摸得着,只需专研,机缘巧合之下陷入顿悟中,可以明悟。而空间大术,难,难,难。” 落魄中年连说了三个难字,道尽了其中困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五行中,天五行风雨雷电劫,一切因天而定,有迹可循,根据奇门遁甲术可详细推断出出现时刻,肉眼可见,虽不受掌控,却能明悟,修行。 地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平素修行中,所使用的丹药,术法,兵刃,多在与此,日常所见所闻,时时刻刻都在身边出现,更可通过阵法使其释放出无尽威能,也是三种五行中,至今被人专研的最为彻底的。 而人五行,是福禄寿病灾,出生伊始,便已在人体内生存,修行之道,也就是在修行人身五行,增福,添禄,去病,减灾,寿无限。” 刘思远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明白,想了一下又问:“那空间呢?什么是空间?” “空间?” 落魄中年叹息一下,这一次并未直接回复,而是略显犹豫。不单单是他,便是张绣,童子,光头三人,流露精气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暗淡了一丝。 “空间是距离吧?”张绣有些不确定。 “我理解的空间,是天地之间的距离,是山海间的距离,同样也应当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一份距离有高有低,有长有短,交错之中,就形成了这一片空间,跨域了空间,可瞬息万里,可飞天遁地,同样的,也能够使那些距离变得无限漫长,无限宽广。” 光头摇了摇头,并非否定,而是对于空间之术,他涉猎不多,不似身边三人一般,魔障了一样,整日专研时空大术。 “不是。”童子肯定的说。 “空间,空间,在于空和间两个字,间是间隔,是距离,可师姐你的理解中,却少了空这个字的理解。 什么是空?空无一物是空,空空如也也是空,空本不存在,可当它与间相结合时,便成为了确实存在的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真实存在的物体。 上下是间,前后是间,左右也是间,所以空间应当是无限大,也应当是无限小,真实存在而有不存在的。” 落魄中年听到了两人说话后,足足思绪许久。 天间,那六道巨大光芒依然消逝,并未彻底消失,而是融入了那一片壁垒之中,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 “咔!” 雷霆闪烁,天地轰鸣,由北域切割而成的世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眼看在雷霆中即将消失的瞬间,却突然在壁垒上闪过了一道清晰的符文。 电芒中,那符文光芒万丈,尤其一道道雷霆在壁垒上轰鸣之后,似那一片天地都化作了巨大雷池,震撼异常。 几人相聚两里,清晰可见身边有雷霆闪过,可那雷霆落在身上,落在地下,却不具备任何威能。 “是空间的符箓。”光头笑了一下,似对刘思远和马哲解释一般:“前些年清羽,玄月,便曾暗中商议炼制一片真正的秘境,只是因一些事儿耽搁了下去。 这符箓,是当年我们两门从中土丹霞谷中,花了巨大的代价换取来的,前几日魔头出现,有恰逢中土试炼的日子渐渐近了,共同商议下,才下定了这个决心。 这片天地,自此三年时间,便是你们真正的试炼场所,那魔头是你们的试炼石,这北域中人是你们的试炼石,包括你们之间的所有人,自进入这片天地之后,就都是彼此的试炼石。 生死无论,只要你们能活着走出这片天地,无论何人,在进入中土之前,都将得到宗门资源全部的倾斜。” “丹霞谷?!”刘思远惊呼一声。 “可是五宗一谷中的丹霞谷?”马哲同样震惊:“丹霞谷屹立中土万年,传闻中是五宗一谷中最强大的存在,其中更保留着真正仙人的功夫,即便早已灭绝,曾经执掌天地的佛门经意,听闻其中都有数部之多。” 光头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试炼等问题,刘思远两人早已知晓,可这眼前的符箓和传闻中最神秘而强大的丹霞谷联系到了一起,还是让两人感到吃惊。 丹霞谷并未闭谷,相反的,即便是西洲小门派,修行世家,都清晰的知道丹霞谷处在何地,可那一片地域,在多年前早已经被人设为禁地,任何胆敢靠近者,只要未得到丹霞谷的邀请,无论何人,绝没有希望活着走出来。 虽中土五宗一谷高高在上,可丹霞谷更像是高出五宗的独立存在,其门人弟子收录,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可能是将死的老者,也可能是初生的婴孩,可能是一门天骄,同样也可能是奴隶仆役。 马哲,刘思远不知道为了得到那一份邀请,宗门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绝对是出了一次血,虽谈不上伤筋动骨,却是可以肉疼许久,缓和许久。 “空间,应该是相交的。” 正当马哲,刘思远两人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落魄中年突然叹息了一声,双眼看着不远处那定在了原地,被世界壁垒笼罩中,正缓慢消失的新的秘境时突然说。 “都说山无常势,水无长行,空间,也应当各种规则形状的,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彼此间相互牵连,交接,融汇,就像我们眼前所见到的这样,当那一片秘境被切割了之后,便是新的空间,有新的规则,新的一切。 草木可以是空间,砂石同样也可以是空间,空间是无形的,无限大,也无限小,无限多,也无限少。” 落魄中年人说完,再次沉默,低头不语,童子和张绣却觉得他这话中并不贴切,更是偷换了许多概念,看似解决了刘思远的问题,却巧妙的说了一堆废话。 可正因问题太多,也太过笼统,两人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或者说见到了那落魄中年再次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们明白,即便出言讽刺、反驳,也不会再得到任何回复。 “轰。” 那一片天地,渐渐变得隐蔽起来,在六人的身前,那一片世界壁垒正在慢慢的凝实,只是一会时间,雷霆退去,世界壁垒变得一片漆黑,似天地的尽头被一道无形墙壁阻隔。 “进去吧!” 张绣指着世界壁垒对马哲,刘思远说:“规矩,已经给你们讲述了太多,这些年间,宗门的功法,你们也学到了许多,不论强弱,这都似你们此时必须需要走的路,无论生死,这一片天地从你们进入之后,会封闭三年。 三年后,无论是谁走出,都会成为清羽,玄月的传承弟子,路就在眼前,是生是死,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是!” 刘思远,马哲两人对张绣,落魄中年,光头,童子分别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片刻后,在两人带领下,千余人跨步走来。 脚步声如闷雷,带着无双气势,似一柄柄出窍的利剑,一往无前。 四人对视一眼,各自口念咒语,双手掐诀,挥手间,世界壁垒上猛然的浮现出一道两丈多高,足有十丈长短的巨大门户。 “进!” 童子大喝一声,人群快步踏入。 “咻咻咻。” 一个个人影,化作了一道道流光,只是三五个呼吸间,四人的身边便只剩下了被踩踏成绿泥的野草。 风吹过,带着荒草的清香,在门户关闭瞬间,马哲回头看了眼那片熟悉的山林,心中暗暗发誓:“三年后,我会回来。” “咔!” 世界闭合,两个世界最后的那一丝光亮,正巧落到了落魄种男人脚下的那一片泥土中。 在落魄中年的注视下,正有一颗荒草在缓慢的成长,抽叶,抻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试炼的开端 黝黑且深邃。 世界壁垒前,杜林吞服了一粒丹药,将自身的气息调制平和。 血肉滚动间,一道道血痕肉眼可见的愈合。 世界规则牵动下,这一片天地还在快速的转变。 一道道规则破灭,又有一道道规则新生,沧海桑田只是瞬间。 “噗。” 眼前着一片片山林枯萎,新生,不远处那一片经过的坦途已经变成了一处山谷,潮起潮落。 他身边,同样的,有道道规则在破灭与新生间不断演化。 “天地规则从来都不是一层不变的,就像三魂一般,魂是固定的,可能力不同,会根据不同人的选择,走出不同的道路。” 一道紫色的丝线在他身上‘噗’的一下穿梭而过,杜林一身气血迅速的消散,枯萎,几乎只是两个呼吸之间,就变得如朽木一般。 方圆之内,天地之间,随着规则的变化,他的肉身不断枯萎,重生,就像那些草木有隆冬盛夏一般,一次次的转变只为了更适应新的规则。 “这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凭什么让我去适应,去习惯?” “我不甘!” “只是差了一点,就能真正的走出这一份天地,” 规则变换之中,一身的气血不断崩溃,重组,杜林坐在原地,不断感悟着那一丝残留在肉身上规则的气息。 “轰。” 天地七变,经历了七次生死,七次枯荣后,世界的规则终于再次的趋于稳定。 杜林慢慢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烁,有一丝规则之力浮现。 他脚步一动,穿梭之中,跃出足有十几丈的距离,身上金光一闪,纵地金光下,再出现时已经是五十丈开外。 “原来,这就是规则。” …… 山林,无边无际,少有人踪。 “这还是北域么?” 马哲,刘思远等千人进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熟悉的模样。 山河重组,沧海桑田。 “规则的变化,居然如此恐怖?” 这样的声音,不知在多少人心间响起。 修士讲求与天争寿,可只有见到了天地真正的力量,才能够明白天地的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道,与天地相比,我们太渺小了,这样的变化,即便是神通大境在面对时,都没有生还的希望吧?”有人说。 “这位师兄,恐怕是对于神通大境有什么误会啊。”有人嗤笑一声回道:“不说其他,据我所知清羽,玄月两宗,就有办法能够让门下的弟子在这规则变化中安然无恙。而你说的神通大境……” 他人摇了摇头。 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刘师兄,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目的?”马哲问。 刘思远摇了摇头,目光中略显茫然:“不清楚。” “不清楚?”马哲有些不可思议:“临行前,几位长老可是一再交代的。” 刘思远叹息了一下:“正因为如此,才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马师兄呢?” 两人称呼略显混乱,相互称呼师兄,这与两门之间的关联有关。 马哲略沉吟一下,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刘思远似有些迂腐,进入之前,长老已经讲过了规矩,这些人无论是本派弟子还是他人,都是为了中州试炼而来,这里面的危机想必早就明白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过上一会时间,我就找一个机会离开。人越多,也就失去了试炼的意义,同样的,各怀鬼胎下,人越多,危机也就越大。” 他左右观测间,果然已经见到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有人离去,有人选择暂时观望,又向前走了一段时间,马哲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就此离开。 看着马哲远去的背影,刘思远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果然是暴发户啊,还是缺少了真正的底蕴。” “试炼,又谁曾经说过试炼练得只是修为?”刘思远仰头看天,日光有些刺眼,身后,断断续续的相继离去了百人:“人越多,越是安全,同样也越是危险,道理我自然明白。可这驳杂的人心,又何尝不是一次试炼?” 人心难测,人心凶险,有人能将世间的一切推断的清清楚楚,却从没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人心。 试炼是一场修行,修行面对生死危机的决断,修行在面对危机时所能爆发的潜力,修行福泽,修行机缘…… 人心,也是修行。 …… 杜林没有刘思远一样的感悟,略显迷茫。 此时他就站在辽城原本的城墙处,这里已经变成了半片山林,半片湖泊。 水岸边,依稀能见到一丝辽城曾经的痕迹,略显苍凉。 伸手,在水中捞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碎铁,上面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牛记’的字样。 “那些居住在辽城的人,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吧?不过也好,一瞬间的死亡,总是少了恐慌和惊惧,没有痛苦。” 手掌在铁片上轻轻擦拭一下,杜林随手一仍,抛入水中。 悲剧就在眼前上演,可他并没有一丝的怜悯,这片城市中的人也许无辜,可他们,却都在曾经,为了所谓的机遇围杀他。 杜林不觉得他们死的冤枉,当站在这片土地上,掀起了所谓的‘诛魔’,这里便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若是实力允许,他甚至不介意将一片片城池亲手毁灭。 可心中,仍有怒火! “我是魔头?” “我杀了几人?他们……又杀了几人?!” 心有煞气,杜林面色异常平静,甚至回想之前总总愤怒的表现感觉可笑。 “想要杀我?” “不想我离去?” “我不知道谁对谁错。” “我不知道谁善谁恶。” “我知道的是,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他们……就要去死!” 有一只巴掌大小不知名的鸟,红顶白翅,如流星一般穿入水中,片刻后,口中有两条一指多长小鱼,只是还不等它享受胜利的果实,自河面上,有一怪鱼满口牙齿,瞬间将其吞噬。 杜林轻笑一下,迈步离去。 …… “砰!” 尘土飞扬。 一个身穿淡青色道袍,身子健壮,面容英俊的少年站在一片荒漠之间,长剑上,有鲜血滴落。他嘴角轻轻向上翘了一下,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 可那笑容,却显得无比阴森。 他脸色煞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而脚下,血流一地。 “死!” 冰寒的声音,仿佛在九幽升起,少年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缓缓倒地。 高彤的手掌在衣衫上轻轻顺了一下,掸去了一身尘土,也抹平了衣上的褶皱,可那几点血滴,却似梅花一般绽放,无法驱除。 “还是懈怠了。” 她轻声自语,声音中没有任何的起伏。 “长久的安宁,已经让我堕落到了这等地步?此时,那些人想必已经进来了,中州是我的梦想,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任何人。 他们,都是敌人,敌人,都应该去死。” 任何拦在身前的人,都应当为她让出道路,这是她十岁开始就明白的道理,长刀下,所有拦路的人都必须让出道路,这是她这些年间所一直坚持的。 在原地调息片刻后,高彤起身离去。 从不远处山间出现一丝风,初时很小,却很快的呈风卷残云之势。 漫天烟尘,那风,那烟尘,却始终在高彤身后三尺,如刀切一般整齐。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浮现出了张武的模样。 “危险。” 张武的面庞在高彤脑中浮现,她为他打上了危险的印记。 …… “还不走?” 如老僧入定,从天地惊变开始,张武便一直不曾动弹。 岁月变迁,兴衰更跌,一切,似都与他毫无关联。 身边的草木死了一茬又一茬,身下的土地起伏间变成了丘陵山谷,他一直都牢牢的坐在那里,就像身下有根一般,将他的身子固定。 “师兄何必如此绝情?我的命是师兄救得,自然要跟在师兄身后,且如今这里这么危险,师兄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双眼血红的狂徒?” 付芷兰盈盈一笑,掐断一枝不知名的野花嗅了一下后,放到张武的身边。 “师兄,你闻闻,这花很香。” 张武闭目,口中诵经。 过了一会后,她有采摘几样野果:“很甜,师兄你尝尝。” 张武依旧如常,不动如山。 “师兄何必如此?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付芷兰略显委屈,双目通红,有泪水酝酿。 “你放走那魔头时,我还没有沉睡,亲耳听到了你们交谈的一切,我若真的不安好心,只需要将所见所闻道出,即便有刘殿主维护,这天下的人恐怕都放不过师兄,不说其他,便是彦斌的身死,清羽门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张武眼皮轻轻动了几下,付芷兰心中一喜,继续说:“何况,你与高彤的话,我都听到了。” “‘大风门’,刘长老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大风门,若是知道了师兄已经暗中投靠了大风门,恐怕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吧?” 似阐述,似威胁,可付芷兰却始终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和张武说话。 “你尽管去说。” 张武终于睁开了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机械的说,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你不是蠢人,相反,太机灵了。” 他很少却轻易的评判他人,倒并非是惧怕得罪了什么得罪不起大人物,有玄月宗,刘景升这两块金字招牌,整个西洲中,不能得罪的人,不多。 只是素来沉默,也不喜背后妄议他人,有些事儿,只需做到心中有数就好。 付芷兰的话,对他照不成任何的威胁,刘景升嫉恨大风门,可他需要三年以后才能走出,这三年间发生什么事儿,没人能够确定。 他也许死在了这里,那总总的威胁,自然不再是威胁。他也许活着走出去了,可真正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刘景升也不忍,不能再对他下杀手了。 终于听到了张武的回复,付芷兰面上一喜,可很快的,当他全部说完之后,她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太机灵了,不是一个好的评价。 就像她在张武心中的形象一样,太机灵了。 机灵,就多了诸多变化,也多了诸多不可掌控的因素,而张武和刘景升一般,是一个有规矩的人。 …… “我见到时,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一个略显阴柔的青年,指着一个刚刚死去的人,刘思远站在他的身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是站东刘家的。” “没错,是刘威,我认得,这些年在站东名声很大,有人称呼他是刘家复兴的希望,一手家传的《摔碑手》练得炉火纯青,却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这可是一个真正的狠人,本是家中庶子,不受重视,父母更是因他好勇斗狠惨死,听说之后只用了五年时间,便到了开窍后期,站东陈家满门一百三十一口无一生还,其中更有化灵大修也死在他的手下。” 刘思远身边,有一圈人围拢,指指点点。 他低下身子,轻轻观测。 肉身依旧温热,没有任何伤痕,脸上带着笑意,脸色略红。 “很古怪,见不到任何的伤痕,同样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我之前呼喊了几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走近时,还以为正在打坐,便没有打扰,可过了许久,他依旧如此,我觉得不妙,便上前查看,这一看才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阴柔青年说。 “什么发现都没有?”刘思远问。 “没有。”阴柔青年肯定的回复:“至少我没有见到任何外人出现的痕迹。”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左右看了看,瞬间拉开了一丝距离,眼中少了好奇,多了防备,双目不断左右探视,没有恐惧,从一双双眼睛中,明显可以看出更多的是激动,是兴奋。 二十郎当,年少方钢,在每一片地域中,都是天骄一般的人物,自然不会担忧这样的事儿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倒是要看一看,是那个兄弟下的狠手。” “有这般能力的,相比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吧?何必躲躲藏藏的?” “用毒的好手若是有心,到的确能够造成现在的局面。” “我身边倒是没有这样的人,不知道哪位兄弟认识用毒的?” 人群中,略显嘈杂,却也只是低声谈论。 “这么说,这人应当就在我们中间?”刘思远问。 “应当是的。” 阴柔青年的回复并不肯定, 刘思远嘴角略微一翘:“留在这里,果然是对的。” 第一百七十章 大风门,梁玉 北域中,所剩人口不多,除情清羽,玄月两宗门外,还有一些其余世家,门派弟子残留,算上从西洲而来的天骄,大致有小一万人左右。 “嗤!” 寒光闪烁。 天间突然掀起了一道风,风中有凌厉的杀气,略过一根小腿粗细的树木间时,那棵树,在眨眼间便化作了尘埃。 “这位道友且慢动手,我是大风门弟子,此次进入这里,只为了助道友脱离险境。” 刀锋在喉,凉气侵入血肉,皮膜上有血痕浮现,梁玉毫不慌张,从胸前拿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令牌。 那令牌样式略显古怪,锈迹斑斑,其上似纹刻了鸟兽山林,可在锈迹的侵蚀下,都已经看不清模样,只能隐约见到正中‘大风门’三字,依旧铮亮,似不受岁月侵蚀。 “小人奉师叔祖之命,在此特意等候道友,我知晓能够安然离开这里的办法,就是不知道道友是否……” “既然是前来接应,又何必鬼鬼祟祟?” 杜林摆了摆手,似笑非笑,梁玉正要说话,他继续说:“真有离开的方式?” “有。”那人点头。 杜林若有所思,笑了一下又问:“大风门和清羽,玄月两宗门不死不休?” “当时覆灭大风门的,是刘景升。” 杜林点头,这个名字他听过,似很有名气。 “大风门,能力如何?”杜林又问。 “和清羽门相差不多,某些方面,甚至远远强过清羽门,我大风门先辈是从中土而来,与五宗之一有密切的关联,这些年间彼此联系也从没有断绝,与两宗门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刘景升掌玄月宗刑堂之后,联合清羽门……” 梁玉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即便如此,两宗门联合之下,也是伤筋动骨。” “哦。”杜林想了一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在秘境前,杜林隐隐听到了文鑫两人对话,对那个门派更强一些,他不感兴趣,可却并不代表一无所知。 “清羽门以青虹剑录压制玄月宗多年,可这人却说玄月宗强于清羽门。更大的可能是认为我对西洲一无所知,在抬高自己的身价同时,挖一个大坑。”杜林心想。 “道友许是忘了,我刚刚说过,此来是奉了长辈的命令,帮助道友脱离这片世界。”梁玉动了动身子,那一柄钢刀在喉间稍显别扭,可他身子刚一动,杜林手轻颤一下,刀锋再次抵在他喉间。 “都说刀剑无情,道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若是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一刀之下,道友恐怕也只能转世重修了。”杜林挑了挑眉。 梁玉嘴角抽搐一下,无奈笑了笑:“看来,道友对我大风门戒备的心还是很严重啊。” “谈不上什么防备不防备的,天下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由,有因有果,你只需说出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好了。”杜林说。 世界壁垒是因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规矩而形成,规则冲突下,任何敢于冲撞者,只能神魂俱灭,可也非是完全无法破开。 蛮族时,姜云便成给杜林留下了可通过世界壁垒的令牌,大风门能够有办法通过,他并未多想。 杜林不知道玄月宗,清羽门已经在西洲隔绝了一切这片小世界的通道,只以为如赵国那片世界壁垒一般,故对于能够走出,丝毫没有疑惑。 “道友倒是直接。” 梁玉大笑:“不过,哪里需要什么代价?只需道友走出这片世界,重回西洲,对于我大风门,就是最好的报答。” 杜林双眼一眯,似在心中思绪,梁玉见杜林似已经心动,继续说道:“道友若是不信,尽管跟我来就是了,真的假不了,假的同样也真不了。” 杜林点了点头,梁玉刚要前行,杜林站在原地笑了笑。 “怎么?”梁玉问。 “道友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杜林问。 “忘记了什么?” “口说无凭,还是需要留下一些节制的手段的。”杜林说。 手中,有一丝黄泉水汽浮现,杜林轻轻一挥,浮现在梁玉身前。 “道友倒是谨慎。”梁玉笑了一下。 “不谨慎点不行啊。”杜林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什么牛鬼蛇神都在惦记这你的小命的时候,自然就学会谨慎了。” “都传闻杜道友有手段能炼去人血肉筋骨,魂魄脏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如此一来,倒是省了许多的过程。” 说着话,梁玉山前两步,还不等杜林催动,手掌一伸,将那水汽引入身子。 “如此一来,道友放心了吧?” 杜林点头。 两人迈步前行,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呼吸中,已经穿过了几座大山,几条溪河。 杜林气息绵长,而梁玉同样如此,没有丝毫的慌乱。 杜林看了看梁玉,心想:“这人倒是好本事,自清醒之后所遇到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张武有这等的修为,大风门,却不知道有什么谋算,想要将我围杀?或者只是想利用我,引起西洲的慌乱?” 两人一直并排而行,杜林无论多块,都始终保持同样的步伐,心中对于梁玉,自然是多看了一眼,同时,那一丝防备也加深了一丝。 山河静美。 少了人迹的世界中,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荒草蔓延,树木疯长,有鸟鸣兽吼不断响起,同样有潺潺流水不眠不息。 空气清新,带着草木芳香,轻轻一嗅下,似这片世界都变得清明起来,奔走间,杜林默默的感受了一番,心中暗道:“好一片自然之道。” 若是没有争端,不见厮杀,邀二三好友至林中品悟自然之美,自然之气,缺少了勾心斗角的江湖,多了一份静美的世界,定然是一种惬意的生活。 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杜林快速的摇了摇头。 两人脚步极快,一步几十丈,身边的景物快速的倒退,倒是让杜林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了所谓自然。 如此奔行西北,足足一个时辰左右,一座异样的山出现在杜林眼前。 那山并不挺拔,不足百丈高低,两侧平缓向下,绵延十几里,一颗颗树木远远看去,更像是株株荒草一般。 四周尽是荒原,那山,便显得尤为出众,就像是……一座坟茔。 梁玉笔直向前,待到了山脚下后,两人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梁玉抬头看山,目露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眷恋,似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山上?”随着梁玉的目光杜林抬头,却没有见到任何奇异的地方。 杜林没有感觉到一丝规则的力量,这里也不是世界壁垒存在的地方,他沉吟一下,心中轻笑:“想的太多了。” “山上!” 梁玉肯定的说,似察觉到了杜林的不解,解释道:“这座山,曾经是大风门的九处山门之一,当初建立山门时,先祖以从中土换来的灵器镇压了这一地气运,若是没有口诀,无法破除,玄月宗,清羽门虽灭了我大风门的道统,对于这九座山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 梁玉在山脚下找了一会,终于,在一片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荒草便轻轻拨弄几下,一块巨大的白玉浮现在两人面前。 “这山,虽镇压了这一地域,不受规则变化变迁,可这些草木,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啊。”梁玉有些感慨。 白玉约一丈方圆,模样已经有些残破,就像是被打碎了的瓷器一般,裂痕密布,其上隐约可见‘风门’两字。 杜林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传闻大风门九门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这一道门便是九门之中的电门?” 梁玉笑了一下,看了眼那白玉,对杜林问:“却不知道杜道友是如何猜测的呢?” “道友是在考验我?”杜林指着白玉说:“这一块玉石,显然残缺大半,其上风门两字无论是从间距还是字迹的连续上看,都不是一个完整的词语。 何况,五行五方,金在西,火在南,木在东,水在北,土在中,不可动摇。除五行外,既有风雨雷电,自然依旧会按照东南为雨,西北为风,西南是雷,东北归电排序。” 迈步向上,梁玉并没有来时的急促,而是选择了步行攀山。 “这是大风门的规矩,凡上山者,必须步行,如今大风门虽已经灭亡,可规矩还在,就要遵守。” 杜林跟在身后,这样虽会耽搁许多速度,他也不心急,尊重他人的习惯是一个好习惯,哪怕有些事儿看来迂腐,可笑。 梁玉没隔一段时间,便会在路上摸索一番,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多,有时少,而随着他的动作,山旁上必然有各种曾经证明大风门曾真实存在的物价浮现,有石雕,有碑文,有残桥,有戒律。 杜林心中警惕,却在那些物件上并没有感受到丝毫气力气息。 他再次观看了一下山势,越看,就越是觉得这里是一座坟茔。 “出去也好,在这里也罢,三年时间我等得起,倒是要看一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是不是真的大风门对于杜林来说并不重要,他更想知道的是梁玉究竟报的是什么样的目的,若真是大风门,离开自然好的,若不是…… 这其中的事儿,就有待商榷了。 “道友还是快些的好,那些黄泉之气,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爆发一次,每一次爆发,都是剧痛难忍,相信我,那种疼痛,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能够忍受的。” 眼见时光渐去,梁玉的脚步越来越慢,杜林提醒道。 “道友见笑了,只是触景伤情罢了,不会了。”梁玉回复。 可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依旧如常,杜林冷冷一笑,再不提升。 黄泉水汽能吞噬人一身气血,他打入梁玉身中的,虽削弱了一些,却也远远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九道黄泉,各掌情欲,对应肉身筋、骨、脏、腑、血、肉、皮、膜、气,两个时辰,是真也是假,假是因为两个时辰的时间并不存在,甚至两天,两月,在杜林有意超控下,都不会出现爆发的现象。真是因为,他所承受的极限是……两个时辰。 梁玉并没有给杜林任何的机会。 似感受到了杜林身上的变化,再此之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穿梭中,几步之间便到达了山顶。 和想象中的不同,当梁玉手中掐诀,一道玉佩化作流光打入虚无后,杜林的眼前出现一个光秃秃的山顶。 “就是这里。”梁玉走上前:“都知道大风门有九门,分属与西洲八方和内腑,却从来都没有人知道,这九道门户,其实是相通的。” “当年我大风门一代先祖尚未兵解时,盖压西洲,便是清羽门,玄月宗也要低头,他老人家曾前往中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换来了一座真正的传送阵法,九座山门,便是这传送阵法的绝密所在。” 说着话,梁玉手一挥,一阵烟尘中,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有一道祭坛清晰浮现,其上雕刻九宫八卦,五行六仪,三才四象,更有无数不知为何的符文不下百道。 “这,就是传送阵法,真正的传送阵法,而不似清羽门,玄月宗,为了炫耀而弄出的所谓传送阵。 也是当年一役,清羽门,玄月宗并没有将大风门真正灭亡的原因所在。”说着话,梁玉迈步向前。 “站住。”杜林历喝一声。 传送阵法,他确实曾在姜云口中有过听闻,从未见过,可这里,却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一丝危机感,在心间缭绕。 梁玉的话有些别扭,可细想之下,却又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杜林看到了那阵法,有联系了他之前的话语,终于明白了这问题来自哪里。 “据他所言,他只是大风门寻常弟子,可若是大风门寻常弟子都能够进出九门,都知道九门中暗藏传送阵法,两大门派,有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林心中一动,梁玉的身上,陡然有九色光华闪现,他手掌一动,一柄巴掌大小的短匕出现。 梁玉回头,似不受到丝毫黄泉水汽的干扰,笑着对杜林说:“杜道友何必如此狠辣?我本无心害你,只是有些事儿,想与你仔细谈上一谈。” 第一百七十一章 错误的路,神明 传送阵上,有符文闪烁,在杜林和梁玉之间变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黄泉水汽在那道屏障中无法穿梭。 杜林稍稍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黄泉水汽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看了眼梁玉,也不说话,手中短匕向前一挺。 两人身距不够三尺,梁玉负手而立,面带笑意,见杜林动作,毫不慌张。 “嗤。” 一声轻响,短匕距离梁玉喉间不过一寸距离,任凭杜林如何努力,却始终不能挺近分毫,似那一寸距离之中,是无数的空间,无法跨越。 “空间阵法?” 杜林皱眉,在梁玉身上驻留片刻后问:“大风门便是如此对待客人的么?” “雕虫小技,自然入不得道友法眼。” 梁玉笑了一下,笑容中看不出一丝的波动,似那笑容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保护,笑脸长挂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从他面色中看到悲喜:“大风门对于客人如何,道友一会便知道了。此次邀请道友前来,虽有些冒昧,却的确有些事儿想要和杜道友交流一番。” “你把这种行为成为邀请?或大风门历来就是如此?难怪……”杜林笑了一下:“难怪大风门曾名动西洲,却依旧在玄月宗,清羽门的围剿下支离破碎,如此作为,确实长久不得。” 他心中警惕,双眼在四周不断观测,梁玉脚下的‘平台’上,符文闪烁,正不断有道道霞光缭绕。 一道屏障,在两人之间,虽近在眼前,符文却切割了无数空间。 杜林明了,那是真正的空间阵法,无法用暴力破除,至少此时的他,想要以强硬的手段暴力破除,无异无痴人说梦。 “空间阵法一旦组成,可在旦夕间穿梭无数虚空,阵眼多在阵法正中,运转之下,不可破坏。” 心中念叨着关于空间阵法的了解,杜林双目冷冽,嘴角轻轻上翘,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道友自入西洲以来,名声鹊起,一月间天下闻名,让人敬佩,如此行为,还望道友见谅。” 梁玉似没有察觉到杜林变化,自顾自的说:“我大风门自覆灭开始,这些年一直暗中积蓄力量,可在玄月,清羽打压下,也没有太大的进展,那些自诩名门的正义之士,模样如何,道友想必也见到了。 手段并不高明,能力,也不见得能真正的镇住西洲,所做所为,不过是依仗大义名分,但那大义,着实可笑。” 杜林耐心的听着,点了点头。 清羽门,玄月宗,让他想到了赵国的文人,在传言中,一样的光正伟岸,可那光正伟岸的背后,隐藏的是无数不为人知的肮脏。 可那些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从未想过去揭穿那些人的面目,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多么的正义。 手上的鲜血做不得假,自进入西洲,这些天来,杀戮无数,那些人想要他死,而他要活着。 活着,就要杀人。 也许有一天,他将这西洲屠戮一空,魔头之名冠绝天下,在不为活着而担忧时,会考虑摇身一变,辅以正义的名望,可那些,都是以后。 杜林问:“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干系?” 梁玉说:“自然有关系,道友就没有想过揭穿那些人真正的面目?” 杜林笑了,笑的有些癫狂,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梁玉心中一动,微微皱眉,在杜林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之后,心中明了杜林并非是那些在乎名声的人,于是转换了自己谈话的方式。 “大风门与清羽,玄月,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道友想要活着,在遍布两宗门耳目的西洲活着,想来,确实需要我大风门的帮助。” “哦?”杜林嘴角轻轻抽动一下。 “道友唤我来,为的就是商议这些事儿?想要得到大风门的帮助,恐怕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自然不是。”梁玉肯定的点头。 “大风门几代的积累,自然不可能毫无保留的直接交到道友手中。” “我需要付出什么?”杜林问。 “道友的手段。”梁玉说。 “手段?” “手段!那种能够灭人魂灯,吞噬人一身气血的手段。”梁玉点了点头,满面笑意的看着杜林。 若是有了那等手段,以大风门多年积累下的底蕴,不须多久,便能够再次的立足西洲,到了那时,恐怕甚至相比之前都强大太多。 杜林笑了一下,心中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入西洲以来,恐怕不单单引得清羽,玄月两宗门围杀,他所施展出的东西,足够令许多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了,显然,此时梁玉便是如此。 “道友先别忙着拒绝,听一听我大风门的价格。”梁玉看出了杜林眼中的不屑,杜林脚下一顿,本已经迈出的脚步立时静止。 “道友手段诡异,可这一身的修为实在是……一言难尽。”梁玉在杜林身上观察一会,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单凭借那些手段,道友却是做到了同阶无敌,甚至能够夸阶斩杀化灵大修,可即便如此,依旧不能遮挡住你一身修为驳杂,根基不稳的现状。 你一身气血淬炼小成,之后引气入体,凝聚了魂灯,可三盏魂灯想来迟迟无法点燃吧?” 杜林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他,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掩饰什么。 在蛮荒时,杜林曾和姜云交流过,姜云对于这种事儿并不清楚,只是交代他需暂时停止修行,待去了北荒之后,询问青云宗长辈。 传送中出了意外,他并没有到达北荒,而是来到西洲,此后为了活下去,在不断吞噬气血之间,那三盏魂灯变得更加难以点燃。 这是他一直困惑的问题,此时听梁玉所言,似明白其中缘由。 杜林看着梁玉,足足好一会后,梁玉笑了一下:“道友可是觉醒了肉身神明?!” “神明?”杜林低喃一声,略显疑惑,可很快的,眼中那一丝疑惑退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就是一层薄薄的窗纸,稍一用力捅破之后,所见到的便是完全不同的天地,可难就难在那一层窗纸是否能够发现,是否有能力去捅破。 神明是肉身神明,如三魂一般,掌管一身气血兴衰,神明强则肉身强,神明弱则肉身若。 无论善神,恶神,阴神,阳神,都寄居在肉身之中,或隐藏在气血之间,或隐藏在筋骨之中,或隐蔽在血肉之内,或藏身在脏腑之中。 它们掌管这肉身兴衰祸福,是神明,同样也是枷锁。 修士修行,需不断觉醒肉身神明,三魂,七魄,脏腑之神,接着便是十万八千神,当十万八千神觉醒完毕之后,便可真正的超脱身死,跳出轮回。 十万八千神的觉醒,是有序的,似杜林一般,在开窍时,七魄觉醒,并非是什么好事儿,甚至在修士中,是竭尽全力需要去避免的。 开窍时,肉身尚且弱小,一旦除三魂外其余神明觉醒,不断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吞噬掉大量的人身精华,生机气血,以至点燃魂灯时,缺少了‘精气神’构成的命火。 就像是破土而出的种子,还未经历风雨下的成长,在破土瞬间,便开花结果,其结果必然是悲哀的。 “看来,需要找到适当的手段,暂时封印住肉身神明。” 想了想,杜林点头,看梁玉时目光中露出一丝笑意。 “幽冥草,七叶碎骨花,无根木,九阳转阴水……”梁玉一口气说出了七八种药草,笑了一下对杜林说:“道友并非来自西洲,想来对于这些药草陌生,这些灵药都是能够封印肉身神明的草药,即为难得,只有宗门核心弟子在修行中出现了意外才能够服用。 当年我大风门纵横天下时,这些药草曾收集一些,至今虽所剩不多,却依旧有一些剩余,只需道友将那术法交出,不但能够得到大风门的友谊和全力支持,剩下的那些草药全部都会奉上。” 杜林将梁玉说出的药草,丹药记在心中,问道:“只是封印肉身神明?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作用?” 梁玉心中一喜,这种问话,明显是已然动心:“自然不止那些用处,我大风门多年积累下,灵丹妙药,功法符箓无数,只需道友开口,所有一切都任凭道友处置。” “这些事儿,恐怕不是道友能做主的吧?”杜林问。 “道友不须担心,在此之前,我已经得到了宗门长辈的手令,只需道友点头,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大风门定当奉上。”梁玉说。 可惜,黄泉水汽无法切割。 杜林轻轻一笑,梁玉说的和真的一样,可他并不相信,若是真的交出了功法,恐怕等待自己的结果并不是所谓的丹药功法。 这世界并不友善,所有聪明的,自作聪明的人,都希望对方是傻子,可谁是傻子呢?活了几十年,谁也不是。 所谓傻子,也只不过是一层隐藏在表面的保护罢了。 得到了解决自身问题的办法,本就已经让杜林心喜,他不想渴求太多,那些所谓丹药功法,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当不得真。 “如此,说定了。”杜林笑了一下:“我这就传授道友功法。” 说着话,杜林将短匕扔掉,对梁玉摇了摇手。 梁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指着祭台上‘乾位’说:“原谅我小人之心,道友手段诡异,我自然不敢出去,道友走到那儿,将功法记录玉简,我自然能够得到。” 在梁玉目光下,杜林‘乾位’走了两步,第三步时,右脚依然迈出,可在落入祭坛上时,轻轻一顿。 梁玉心中叹息一下,杜林冷笑:“刻录玉简中,还要进入这里干嘛?何况,我这‘阴司鬼法’是秘术,需要有特殊的手段,单凭借功法,可是无法施展的。” 两人又僵持一会时间,或争吵,或劝解,梁玉苦口婆心不断劝说,面对杜林的询问却不断躲闪。 “也好,既然道友不诚心,我这就离去。”说着话,杜林迈步向外。 空间阵法他无法破除,可若是想要离去,并不困难,这整座大山除祭坛外,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甚至便是符文气息都没有丝毫,这也是杜林放心敢进入的原因。 他一直紧跟梁玉身后,所见所闻,梁玉并没哟什么时机动手,也许这座大山中,还残留着一些大风门曾经为守护山门设下的阵法,可之前那一阵的天地动乱之中,这片世界已经再次变成了一片小世界,除时空之外,所有规则都重新来过,那些阵法即便存在,威力也不知削弱了多少。 何况…… 杜林见闻下清晰明白,这大山虽并未招受到任何毁坏,可内部在规则挤压下,已经彻底变化模样,他并不担心。 “道友想走?”梁玉面上有些不善。 “怎么?你要拦我?”杜林并未回头,甚至脚下步伐都不见一丝停顿。 “怎么敢,道友的名声名动西洲,我自然不敌,且道友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阻拦的道理。”梁玉说。 杜林冷哼一声,脚步向前,几步间距离祭坛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眼见着再有两步便能够走到下山的阶梯之前,身后,再次传来梁玉幽幽的声音。 “只是,道友就这样离去,也太不把我大风门放在眼里了吧。” 说话间,梁玉脚步轻移,一步走出,在走出的瞬间,他手中一方玉简猛地破碎,同时手中掐诀,口中念咒。 整座大山似都猛的一颤,地动山摇,如觉醒的猛兽,隐隐间有阵阵咆哮声传出。 山崩,地裂,草木碎灭,一阵巨风中,漫天烟尘里,有一道道符文快速的闪现。 “道友的凶名名震西洲,若是没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我也不敢邀请道友前来啊。”梁玉笑了一下,笑容依旧平淡,只是隐隐间,在瞳孔中,似有一点得意的色彩,只是那一丝得意,很快凝固。 “就是这时!” 梁玉走出时,杜林目光一冷,脚下一踏,转身中身子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梁玉身前。 人心险恶,西洲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他相信的,他不知谁对谁错,谁善谁恶,也不需知道。 眼见的,都是敌人,想要活下去,都杀掉就是了,这种想法,在他眼见这片天地动荡时,便已经确定。 “嗤!” 九色黄泉水汽,在掌间浮现。 第一百七十二章 黄泉水的变化,梁玉死 梁玉脸带笑意,毫不惊慌,脚下向后一错,显然早有准备。即便如此,他心中依旧惊诧杜林脚下的速度。 经天地大变,梁玉之前几次估算,又经历了之前同程,心中对杜林的速度自认有了大致了解,却不想依旧估算错误。 “看来,这人的身上不单单只要那种隐秘的术法,似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梁玉心中暗自嘀咕了一下,在看向杜林的时,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喜。那些术法若是自己全部得到,又有大风门全力支持,恐怕不需要多久,就能真正的名动天下。 不…… 那等秘法怎么能传到他人身上?真得到了之后,应当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苦修几年,再出现时,必然是威压天下,什么玄月宗,清羽门,到了那时,所谓天骄不过是蝼蚁罢了,生杀皆在一念之间。 心中想着,他一半的身子已经遁入阵法之中,一层淡淡的屏障再次出现梁玉和杜林身前。 “贪婪,嫉妒,恶毒,惊恐,欲望,暴食……”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四尺,杜林出现后,眼见梁玉再次想要遁入空间大阵中,他目光一冷,自掌中有九色黄泉水汽瞬间浮现。 “黄泉有路,阴司鬼法!” 九道黄泉水汽‘嗤’的化作流光,梁玉的身子眼见即将遁入大阵,只剩下半条左腿在外,那黄泉水汽瞬间到达,‘唰’的沿着他的大腿涌入。 “死!” 杜林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阵阵煞气。 黄泉水汽自黄泉而来,天下世间,无论身在何地,只要有欲望存在,便会受到黄泉的约束,此前无法穿梭,是因那黄泉水汽过于稀少,如今近身,梁玉便不再有任何可能逃脱的希望。 “杜某前来,为的是离开此地的办法,你一声不响,却又想要换取我身上的秘术功法,就此揭过,世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梁玉脚步快速一闪,再也躲避不及,还剩半只脚掌在阵法之外时,黄泉水汽瞬间入身。他脚下一冷,一种清凉的感觉从脚掌传入,探目下,便见到脚掌似尘埃一般,眨眼消失。 “好阴毒的手段。” 没有丝毫痛觉,梁玉目光中满是兴奋:“不过,也仅是如此了。” 祭坛大阵,是大风门花费巨大代价搭建而成的,不说秘术,只要进入,也只有神通大术能够打穿,他并不担心。 “阴毒?哪里比得上道友?”杜林摇了摇头,似觉得不妥,又说:“手段不分好坏,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差别,阴毒从何说起?” 风起。 烟尘弥漫中,无数符文交错下,渐渐形成了一道无形大网,如坟茔一般,将整座大山笼罩。 距离杜林头上三丈之外,有一道雷霆下落,发出阵阵摄人的威压,链接祭坛。 杜林脚下轻轻移动,却发现‘纵地金光’已经无法使用,无形间那张大网已经将此地规则切割,入眼所见,一道道规则之力如被束缚了一般,不在受到牵引,约束。 “杜道友不必费力了。” 梁玉笑了一下:“这是我大风门护门大阵,也确实如我所说来自中土,否者,刘景升对我大风门恨之入骨,若不是没有办法破开中土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下几道门户?不说是你,只要修为没到神通大境,想要破开逃离,难比登天。” 他想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看杜林如同看着一座宝山,目中难掩兴奋之意:“这阵法中,确实藏着离开此地的办法,不过,想要离去,还需看到道友的一番诚意。” “诚意。” 杜林轻喃一下,目光闪烁。 观看左右前后,一道道符文闪烁间,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壁,不带有丝毫杀机,却将他的身子牢牢束缚原地,无法动弹。 似身处水中,随着时光推移,渐渐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水么?” 杜林轻笑一下,手掌一伸,九道黄泉水汽瞬间浮现。 “黄泉之水也是水,且是真正的天地之水,我虽然无法发挥出黄泉真正的能力,但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却也不难。” 黄泉之水,纵地金光,以及三魂中的皇文帝书,《地皇文》是他的依仗。地皇文中有破除一切符箓阵法的大术,他原本想要施展,可此时似乎不必了。 九道黄泉涌入符文,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去,杜林身子一轻,隐隐间感觉天地似有变得清明起来,纵地金光虽依旧无法施展,可身边的规则之力上的那种束缚也在慢慢消去。 “嗤!” 一声轻响。 黄泉水汽融入虚空时,杜林相隔不到五尺外,层层空间阻隔的梁玉身上,突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在梁玉天灵,眉间,喉中,两肩,胸前,脐下,两腿上,有九道细微的旋涡突兀闪现。 眼见着那旋涡越来越大,初时细微,带着黄泉气息,仅有发丝大小,却在转瞬间变得如同拳头。 杜林侧目,心中一动,这是黄泉水汽从未有过的变化。 一阵阵浩瀚之力在那旋涡中浮现,充满了沉寂,死亡的气息,似带着淡淡腐朽味道。梁玉身边,屏障扭曲,一个个被阵法切割而成的世界似泡影一般,纷纷破碎。 “噗。” “噗噗噗。” 空间碎裂间,那些碎片被旋涡卷入,吞噬。 梁玉脸上还带着之前的笑意,可此时,那笑意已然凝固,双目中有一丝别样的惊恐。 “这究竟是什么秘术?!” 身上,一股子冰冷气息,梁玉能清晰感应到,一身的生机在旋涡出现之后,正以飞快的速度不断消失,三盏魂灯闪现,其中灯油,肉眼可见快速消失。 “死!” 杜林双目冷冽,隐隐感知在他与梁玉之间,有一道丝线,似桥梁一般,他手掌轻握一下,对面,梁玉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动作,肉身上九道旋涡猛地扩大一倍不止,‘咔’的一下,屏障破碎,祭坛上,梁玉之前所站立的位置,只有一件道袍轻飘飘落地。 “无惧空间么?黄泉,果然是天地之水。” 杜林若有所思,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发现。 梁玉身死,祭坛上轻轻一颤,漫天光华遁去,链接祭坛和天间符文大网的雷霆似失去了支撑,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消去。 天地清明,有一阵淡淡的风丝,阴森气息遁去,日光下略显和煦。 脚下这座大山的四周依旧是一片绿意,只有这座山,光秃秃的,露出黄色大地,似填土的坟茔一般,显眼无比。 九道旋涡依旧在空中转动,杜林两步上前,手掌轻一触碰,有一种冰凉的气息。 “和之前有些不同,水汽中的气息更接近之前我在黄泉中感受到的真正黄泉,相比之前,精纯,浓郁了许多。” 九道旋涡相继破灭,化作流光,分别进入他的头顶,眉间,喉咙,双肩,胸前,脐下,与双腿,一阵浩瀚的力量沿血肉筋骨转动,片刻消去。 没有一丝痛楚,反倒是如三伏天饮下了冰泉一般,畅快无比,杜林轻轻一动,握拳迈步间,明显感觉相比之前,肉身强横了许多。 “看来,黄泉水汽还有诸多能力需要我去一一发觉,黄泉九道,对应的是人身情欲,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只是如此。”杜林轻喃。 黄泉是人死后念头所化,有善念,同样也有恶念,眷恋,不舍,以及在世时诸多惋惜,对肉身,似并不如自己之前猜想的那般,而是有着总总约束和能力。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杜林不知真假,心中暗下决心,待以后会仔细探寻。 祭坛上光秃秃的,一切符文印记又变成了原本模样,九宫八卦之间,丝毫见不到之前那奇异的空间折叠。 黄泉水汽太过霸道,已经将梁玉一切存在的痕迹泯灭,杜林拾起他的衣衫,只希望在其中发现驱动此处阵法的方式,或在梁玉身上能够找到暂时封印肉身神明的灵药。 可惜,那衣衫轻飘飘的,没有发下记录离去的方式,丹药倒是发现了几颗,不过都是简单的疗伤药物。 “想来也是,大风门被两宗们覆灭多年,即便存在,也是苟延残喘,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圣药?” 所谓隐世,不过是能力不及下的避世手段,若单单只是个人,心思淡薄,与世无争,倒是存在归隐的可能,可一个门派,一个世家,若真有通天手段,又怎么会甘心隐居荒野?人心难测,所有看似不合理处,都必然隐藏着耐人寻味的真相。 道袍并不大,翻来覆去几次,就查看个完全,杜林正要撒手是,突然间,一个纽扣吸引了他的目光。 纽扣很大,有指肚大小,在衣领正下,模样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可这道袍,那里需要纽扣? 杜林用力一扯,握在掌中,脑中稍一回想,便想到了之前察觉梁玉古怪的地方。 这纽扣似被他刻意下隐藏了起来,至少一路上杜林并没有发现,可似乎梁玉确实会时不时的用手掌摩擦前胸,之前只以为是梁玉个人癖好,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纽扣轻飘飘的,不占有任何分量,似鸿毛一般,剥去其上丝线之后,一个指肚大小的卵状物出现在他眼前。 那卵状物光滑异常,似石头,又似金木,杜林一时间居然分辨不出其具体的材质。 “步瑶?”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杜林轻喃。 字迹飘逸,带着一丝出尘气息,只是观看一眼,似眼前就浮现出了一片浩荡天地。那天地之间带着凌冽杀气,还未触碰,杜林便觉得双目刺痛,似只要稍一贴近,便立时会被其中气势碾压成碎屑,连忙闭眼。 似乎是一个人名,杜林想不出其中具体的意味,可如此不凡的物品,又被梁玉慎之又慎的隐藏起来,显然有他不清楚的意味。 杜林出窍后期,只需引燃三盏魂灯,沟通天地,便能够立即踏入化灵大境,彻底摆脱肉体凡胎,如此情形下,凡间刀兵早已不能伤其分毫,甚至他站在那里,任凭千军万马劈砍,肉身上都不会出现一丝损伤。眼前只是两字,便让他有了肉身撕裂般的感觉,杜林心中明了,手中之物定然不凡。 将卵状物慎重放置身上之后,杜林又在四周观测一会,没有丝毫发现。 《地皇文》中记述这破除符文阵法的秘诀,一切阵法可以破除,按其中记述所言,世间所有阵法都需依靠规则之力运转,在破阵中,只需掐断了阵法与规则之间的牵连,所谓阵法自然破除。 他没有使用过‘破阵符’,对其能力却毫不怀疑,可惜世间阵法规则万千,他能够轻易破除,却无法驱动使用。 尤其眼前空间阵法,其中蕴含着空间规则,不是他此时所能够接触和理解的。 “看来,上天注定了我需要在这里掀起一场杀戮。” 站在祭坛,眺望远方,杜林低喃。 片刻后,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片刻后,几步间彻底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 相距北域被两宗门从西洲切割仅有几天时间,可从西洲而入的修士而言,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他们之前站在远处,虽品悟了空间的变化,却不如留在原地的,如张武,高彤等人亲身经历那般贴切。 眼见世界变化,规则重置,所见到的不单单只是变化,更多的是在变化中的领悟,领悟那些世界变通间规则的真谛。 “张师兄,我哥哥是王童,与您关系素来要好,放过我,求您放过我,我这里有临行前哥哥手书。” “张师兄,是我,在宗门时我们经常见面,您还记得我们?宗门门规,同门不得相残,您与刘长老掌管戒律,千万莫要违反啊。” 一座山丘上,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穿着不同道袍,人人带伤,面色中有难以掩饰的惊恐和慌张。 不远处,张武的身影渐渐清晰,步伐看似缓慢,却几步间已经来到诸人身前。 人群中掀起一阵慌乱,有人惊恐,有人愤恨,其中两人走出,连滚带爬到了张武身前求饶。 不知是惊恐还是其他,声音中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规矩?” 张武皱眉:“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听到张武的话,两人面色一变,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张武一步迈出。 “噗!” 自脚下,掀起一阵涟漪,两人的身子在震荡中,支离破碎。 第一百七十三:品悟,修行 张武站在山尖,身边有清风吹过,脚下,残肢断臂一地,鲜血蔓延。 远处的天边陡然转黑,乌云翻滚之间,有雨滴坠落,只是一会时间,大雨便下的冒烟起来。 “三年。” “一年前,我修为停滞不前,已经到了瓶颈,任凭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前进,这片地方,需静下心来,细细感悟。 中土危险,需尽快点燃魂灯,以三魂沟通天地,如此才能在危机下有些许自保之力。” 他心中轻喃,没有一丝的底气,就像眼前这大雨一般,白茫茫一片。 “师兄好手段。” 大雨中,付芷兰不知何时从天地间走出,出现在张武身后,看地上血水时面色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当见到几人都是一招毙命后,瞳孔猛地收缩了几下。 张武回身,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转身间,身影消失在大雨之中,付芷兰笑了一下,迈步之间紧紧跟随,似影子一样跟在张武的身后,一身的节奏,气息,渐渐和张武重合。 …… 杜林从‘大风门’中走出,几个跃进间,再次返回。 天地肃静,鸟语花香中带着一股子自然的气息。 万余人几天算计下,人数又减少了不少,北域切割后的秘境中,仅剩七八千人,每一次相遇,都是极为难得的‘缘’。 至少杜林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一个生人。 他神识外放,已经仔细在观察周边一切,左右一里内,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探知。 “咔!” 前方,有一声轻微声响,之后便是细微的呼吸声。 杜林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似毫无察觉一样,迈步向前。 一个面色略显阴沉的少年,将身子埋在荒草间,身上有爬虫经过,痒痒的。 他默默的忍受,没有一丝不耐,那些无论是蚊虫还是那些满是粘液的爬虫,只需轻轻一震,便能让他们立时毙命,可那样,也就失去了隐藏的意思。 看到杜林缓步走来,少年轻轻一笑,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呼吸变得更加绵长,一身肌肉隆起,气血酝酿,只求一击之下,立即毙命。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杜林脚步平缓,每一步间大致都在一丈左右。 少年嘴角一咧,轻笑一下,只需在前进五步,接近了十步范围,他便可以一击必杀,毫不留情。 艳阳高照,天地清明。 不足七里之外,乌云翻滚,大雨磅礴,两人处在的山林中,却是一片明亮。 人常说十里不同天,隔道雨,想来便是如此。 明晃晃的日光暴烈无比,透过茂密的树叶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斑,空中清晰可见漂浮的烟尘。 杜林的身影渐进,少年心中兴奋,他素来噬杀,在那些规则束缚下,没有一丝施展的机会,到了这里,就如同到了天堂一般,只是几天时间,靠着隐忍和坚韧,已经数次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十四步。 十三步。 杜林的脚步更近了,在阴沉少年期待的眼神中,杜林第十二步刚要落下,天地间却陡然掀起一阵风。 风起突兀,猛烈,毫无道理可言。 树枝颤动,叶片哗啦啦作响,有绿叶折断,飘落,天间一黑,乌云遮盖了烈日。 阴沉少年身边,那些草木如寻常一般,起伏飘动,没有任何异常,他只是轻微一顿,便心中一喜。 突变的天气,对他而言,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当他神识再次出现在那条道路上时,目光猛地一缩。 “没了?!” 感知中,没有丝毫人迹,同样没有任何杜林存在过的痕迹。 “你是在找我么?” 杜林站在阴沉少年身后,透过草木,对阴沉少年问。 “恩?不好。” 阴沉少年心中一惊,并未起身,双臂双腿同时用力,想要向前翻滚。 他是西洲天骄,世家子弟,对于各种秘术都有过一丝听闻,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在无声无息间如此穿梭,便是传说中的瞬移之术,在行进之中都有一丝空间波动可以探寻。 “既然喜欢这儿,就留下来吧。” 杜林低喃间,半数气血运转腿中,向前一踏。 “嗤。” 阴沉少年的身子立时动弹不得,似有规则将他身子固定,无法反抗,无法挣扎,纵有千般秘术,万般杀招,也无法使出。 “找死……” 世界变得五光十色起来,阴沉少年想要说些什么,杜林一步落下。 “咔!” 一声轻响,一滩碎肉,风中,血腥蔓延。 “心怀恶念,自然也早就做好了被人斩杀了准备,死在喜欢的地方,也是一种归宿。”杜林轻喃。 尸身化作一滩碎肉,衣物在一踏下粉碎,两瓶盛放丹药的玉瓶碎裂,十几粒丹药沾满碎肉,杜林淡淡的看了一眼,不在理会。 乌云满天,随着风声,大雨哗啦啦落下,如瓢泼,白茫茫一片。 杜林人在雨中行走,没有雨水近身,衣衫干爽,足足约一刻钟后,雨势稍缓,在他走出了山林之后,有一层薄雾弥漫天间,彩虹横跨。 彩虹的尽头,有一个淡淡人影,杜林负手而行,几个跨越间,便出现在马哲身前。 “道友好本事?!” 马哲瞳孔收缩一下,在杜林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双目中射出两道电芒,在杜林身上仔细打量,长相平平无奇,肉身略显枯瘦,可那身子下,却似隐藏这让人心悸的力量。 杜林点了点头,问:“你要杀我?” 马哲脸色凝重:“我杀不了你。” 杜林想了想:“你们设下了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只是为了杀我?” “道友太高看自己了。”马哲笑了一下:“不过借用你的名义,做一些早就准备做的事儿罢了。” 杜林再次点了点头,这些事儿,他已经有过耳闻。 中土试炼,集结东南西北四地天骄,这其中便包括了他此时所在西洲和姜云的北荒,对于每个天骄来说,都是一场机遇,同样的,也是一场危机。 成则一步登天,进入中土五宗一谷,败则身死道消,一切成烟。 简单的聊了几句,杜林离去。 马哲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杜林的身影消失在草木之间,他手中长剑握了又握,终究没有拔出。 “终有一日,我必将你斩落剑下。”马哲暗道。 “三年之内,你必死!”杜林轻喃。 马哲忌惮他一身凶气,没有把握将杜林斩在剑下,同样的,在杜林眼中,马哲的身影变成了一柄利剑,透着无限杀机,那种危机的感觉,甚至相比张武来的更加猛烈,似只要出鞘,就能斩尽世间一切。 马哲没有把握斩杀杜林,杜林同样没有把握斩杀马哲。 这片天地还有三年,三年时间厮杀准备,足够让修为快速壮大,到了那时,才是真正厮杀的时刻。 就像巡游,杜林在山林中快速穿梭。 风景如画,可他没有时间细细品悟,厮杀,成了永恒的颜色。 两天。 他衣衫依旧整洁如新,身上的血腥气息却渐渐变得浓郁,每一次出现,便伴随着一阵血腥,拳脚功夫在每一次厮杀中不断打磨,心随意动,一身气血之力更是在不断厮杀中快速的掌控。 魔头的名声再次响起,一双铁拳下,没有人能够安然逃离。 半月。 越来越多的人,死在杜林拳下,每个人都只承受了一拳,可一拳之下,却让所有与他相遇的人都肉身碎灭,化作一滩烂泥。 他的身影快速穿梭,不断掀起一场场杀戮,直到这一日,杜林觉得拳脚上的功夫已经足够,需要找到一个趁手的武器。 一柄长刀,被杜林拿在手中,刀背厚实,刀刃锋利,就像赵国书房中悬挂着的父亲的长刀一样,明晃晃的,有寒芒闪烁。 他可以选择的武器很多,可以是剑,可以是枪,可以是棍,可以是斧,可他选择了刀。 “剑是百兵之王,锐意无双,劈、挑、刺、扫、砍、撩、搅、压、挂之间,变化多端,可真正适应战场,真正的战场之王,却是刀。 刀,为杀戮而生,出必见血,不破不还,劈砍之中,有无双气势,身是刀,心是刀,一刀挥下勇往直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少了变化,却多了一身意志。” 父亲的话,在耳边缭绕,长刀在手,杜林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魔头消失了,可这世界中却多了一个使刀的怪物,山林中偶可见到满是刀痕的尸身。 最初时,那些尸身还是满身伤痕,更有甚者甚至足足挨上了十几二十刀,最终才在气血消耗一空下力竭而亡,慢慢的,发现的尸身上,伤口越来越少。 十道,五道,直至最后一刀毙命。 那个使用刀的怪物,似只对杀戮和血腥有兴趣,而对于丹药,功法等身外之物,却毫无兴趣。 有人在尸身上发现了秘传功法,同样的,也有人在尸身处找到了价值连城的丹药,符箓。 两个月后。 “嗤!” 一个青年身前两丈外,杜林身影猛地浮现,他只是手臂轻轻一抖,刀已经入鞘,那青年眼睛眨了眨,足足几个呼吸之后,脖子上有一道发丝粗细的血痕浮现,他身子一动,头颅‘噗’的一下掉落。 “果然,在去除了那些繁杂的招式之后,刀才是真正的杀戮利器。” 杜林没有任何的招式,在刀招中,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劈和扫,这便足够了。 他的刀很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一息之间能足足斩出三十二刀,具是勇往直前,丝毫不做防御。 “刀法还能够继续精进,气血调动下,我最多一息之间能斩出四十刀。” 每一刀的叠加,威力倍增,杜林察觉到自身极限,在气血调动下,瞬息四十刀,恐怕没有人能够避开,可此时,他没有时间再去练刀。 “是时候解决肉身神明的问题了。” 夕阳坠下,天地通红,云雾间,隐约可见苍鹰遨游而过,杜林沉思。 随着肉身增长,肉身神明不断吞噬生机,七魄神中,眉心的印记已经变得越来越淡,恐怕不需要多久,便能够彻底出窍。 血肉中,又有无数神明似要觉醒,杜林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如再不封印了七魄神,恐怕自己一生再无法跨过出窍。 封印肉身神明的草药在多日前杜林已经集齐,功效与梁玉讲述的一样,能够短暂的封印肉身神明,助人出窍。 那封印很短暂,一旦跨过出窍,可自动破除,到了那时,三魂入灯,七魄聚盏,他的修为可直接跨过化灵前期,进入化灵中期。 杜林略一沉吟,身子很快的从原地消失。 …… 杀戮依旧,少了两个魔头的踪迹,对于所有有心狩猎的人来说,都觉得天亮了。 那种凶残的手段太过暴烈,没有任何的目的,单纯的为了杀而杀,在许多人看来,是疯子一样的手段。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魔头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前,也同样没有人知道那个疯子到底是谁,因为所有见过他面目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尸体,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小一万人,经历近两月厮杀,减去大半,每个人都从最初的懵懂,变得老奸巨猾起来。 只有奸诈,阴狠,才能活下去。 “是你吧?” 马哲坐在山巅,看夕阳红云,他的身子在霞光下映的通红,影子拉出了老长,想到那两个传说中的魔头,心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日所见杜林的身影。 …… “两个月了。” 张武停下了脚步,身后,付芷兰如影子一般的跟随,每一步落下,都正巧走在张武的脚步中,一身气息与他越来越贴近,似一个人一般,张武走在阳,付芷兰走在阴。 “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张武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无奈,付芷兰轻笑一下,也不回复。 “嗤!” 张武转身间,手指掐诀,口中念咒,有三道利箭凭空而出,曾红黄蓝三色向付芷兰疾驰。 付芷兰轻笑一下,身子一顿,从原地消失,遁入了……张武的影子中。 …… “到底是谁,是谁!!” 刘思远牙齿紧咬,目光中露出凶光,可很快的,有转换出了一副笑面。 他身边有七八人跟随,相聚都超过了两丈开外,目光中满是惊恐,防备。 两个月间,无数人退去,可那个投毒的家伙却从未远走。 人群散去,那恶魔一直存在,渐渐的已经成了诸人心中恐慌的根源。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魂点灯,七魄出窍 一缕血腥,相比偌大的北域,微不足道,那些尸身很快被自然吞噬,再无踪影。 秘境极北,靠近世界壁垒处,两山夹缝间,有一山谷,山谷不大,约五十丈方圆,地势平坦,有三寸多长野草蔓延,密密麻麻,看不到缝隙。 山谷边缘处,有一条小溪,宽约七尺,溪水清冽;一座水漫的石桥,溪水坠落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水雾扩散,如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月光下略显清冷;溪水三步开外,在左岸一侧,有一土坯搭建的茅屋,其中正有淡淡的烛光流落。 “忽……” 风吹过,茅草作响,一片草叶自房顶跌落,正巧落在了烛盏前。 “又起风了。” 高彤眉头紧锁,微微叹息一声,拾起那草叶之后,走到小溪前愣愣出神。 月是圆月,很美,清冷中带着一丝迷人的醉意,在水雾中略显朦胧。 繁星漫天,耳中尽是虫鸣鸟叫,在静美的夜色中,也不显得扰人。 “两个月了。” 高彤低头,再次叹息,捧起一捧溪水之后,任凭水珠在指间滴落。 “滴答滴答。” 溪水清冽,入手冰凉,如冰晶一般,连城一串,又消失在溪水之中,不负存在。 “师尊说,我的机缘就在这里,想要前进,入中土修行,就需要在这儿渡过我的劫难,也许真如她说的那般,我需要出去走走,看一看真正的世界。” 高彤的脑中,再次浮现出离别时的场景。 荒山,草木蔓延,绿意盎然中却飘起漫天雪花,一个年岁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女童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上有一股子沧桑的气息。 “你太孤僻了。” 女童老气横秋:“想要出尘,先要入世,如此,在尘世中一番摸爬滚打后,才能真正的明悟人心、天地至情。 我知你心意,一心向道,可若是不经历那一番红尘,想要真正的成长,难,难,难。” 她连说三个难字后,不等高彤反驳,再次说道: “想要进入中土,两宗门所谓试炼比不可少,那是你的机遇,也是你的缘,只需跨过,从此天高海阔。 中土五宗所谓试炼我清楚,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应付,并不困难,除非遇到了丹霞谷那群老不死的东西,你必定能够进入中土修行。” “那是你的愿望,我不阻拦,唯一要求就是在那片切割的世界中,经历一场真正的人生。” 女童是高彤的师傅,始终保持那一副模样,修为不知深浅,从未败过,在她家乡中,是一个传奇。 无论是气血境修士,或是通明大境的修士,她都能保持惊人的不胜不败。 高彤略沉思一下,又看了眼身边的景致,面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之后,转身之间迈步离去。 “师傅说的是对的,不经历一次红尘,终究身上少了人味儿,即便成道又能如何?不过是没有人情的机械罢了。” 一步之间,空中掀起一片涟漪,水汽在空中汇聚成一幅精美的墨画,高彤迈步下,那一副画作轰然崩塌。 高彤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谷之间。 “那魔头是个难缠的人物,功法古怪,能吞人气血,灭人魂灯。 清羽门中,听说有人已经修成了号称除神通大术之外,西洲第一大术的青虹剑录,也需要小心为上。 张武……刘景升的弟子,继承了他一身的气质,也是难缠。至于付芷兰……” 高彤想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在付芷兰身上,她察觉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但不知为何,付芷兰给她的感觉,却要比张武和杜林来的更加猛烈。 高彤心中暗自记下,只当做是女人对危机天生的直觉。 …… 废墟中,杜林布下了几道警示的符文。 这符文隐秘,不具有任何杀伤,胜在提示的作用,让人难以察觉,是《地皇文》中记述的一片鸡肋的符术,却正是杜林此时最需要的。 在废墟中,杜林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府,在出口处做下了伪装,再次不下提示符文之后,方才踏步而入。 这片世界是北域切割而来,在切割中规则变换,几经沧桑,若是想要找到隐藏数年的洞府并不容易,可作为一个临时的歇脚处,却完全足够了。 一切准备完毕,杜林才仔细的打量起其中的场景。 洞府不大,约两丈见方,应是大户人家的密室,有无数金银已经锈迹斑斑。 五口巨大的木箱已然腐烂,金银珠宝散落一地,脚下有一串珍珠金玉制成的头饰,杜林轻一拿起,那头饰立即哗啦啦散去。 金线在岁月的腐蚀下,竟然早已残破。 “任凭生前财富惊人,权势滔天,在大变时,也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多年之后,更无人记得他当年的当年是何等风光。” 捧着一粒珍珠,杜林轻轻用力,立时化作齑粉。 财富,权势,风光,注定了只是一时,在天地之下,没有人能够反抗,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从怀中拿出三方玉盒,巴掌大小,其上有封印符文不断闪烁,玉盒晶莹,隐约可见三个玉盒中的物品。 最左侧玉盒中,一团黝黑,深邃无比,在符文中,似有一株仙草浮现,茎秆笔直,色如墨玉,有四片叶片,如剑一般修长挺直,两侧处有秘密麻麻利刺,是幽冥草。 中间玉盒中,如云雾一般,完全看不清其中物品,可隐隐之间,有炙热感不断传出,似烈火一般,可很快的气息又变得阴寒无比,是九阳转阴水。 最左侧,那玉盒中的物品最是清晰,是一根手指粗细的木棍,有根须无数,向往扩张间,似正在不断吞噬玉盒上的灵气,透过玉盒的缝隙,更似有道道清香气息传出,其中装着的,是无根木。 杜林闭目,一身气息平息后,双眼睁开。 “破!” 他一声轻哼,三个玉盒破碎,幽冥草如利剑刺破虚空,冲天而起,带着浓郁阴煞气息。 九阳转阴水如云一般飘散,围在杜林身边,似在水中,冷热不断交替。 无根木在玉盒破碎时,根须如长鞭一般,在抽动中不断蔓延,咔咔声中,一道道根须四散。 “梁玉,果然不安好心!”杜林双目一冷。 幽冥草的阴煞气息,九阳转阴水的冷热交替,无根木上的吞噬之力,若是寻常人,肉身无法支撑,恐怕稍一触碰,立即身死。 杜林身上有黄泉水汽,毫不惧怕。 他手指轻颤,三魂出窍,命魂持皇文帝书,身边有九色水汽缭绕。 幽冥草,九阳转阴水,无根木轻轻一颤,似遇到了天敌一样,立时老实下去,杜林手指一弹,九色水汽下,三种灵材‘啪’的碎裂,化作漫天汽丝缭绕周身。 三魂在头顶凝聚,脏腑中,七魄神轻轻颤动,眉心间符文变得愈发暗淡,一道道似雷霆一般的电芒在七魄神身上不断游走,带着斑斓的色彩,诡异无比。 杜林喘息中,三魂头顶有三道细微的旋涡,幽冥草,九阳转阴水,无根木,化作的气丝沿着三道旋涡不断涌入肉身之中。 浑身畅快,舒爽无比,肉身似被温热的日光包围,暖洋洋中带这样一种别样的懒散。沿双肩头顶而下,有无数热流在肉身,经脉,筋骨,之间游走。 “噗!” 七声闷响连城一片,七魄神眉间符文同一时间同时破碎。 一种撕裂感自胀腑中传出,瞬间中,如同肉身被切割成了几份,剧痛无比。之后,又有一道巨大的吸力从七魄神上传出,如七道巨大旋涡,吞噬他一身血肉,筋骨,生机。 杜林脸色发白,牙齿打颤,强忍着剧痛,手指轻轻掐动。 “疾!” 命魂双眼一睁,打出一个模糊手印,肉身周边那些气丝沿着他的毛孔汹涌而入,只是眨眼间,天地间便恢复了原本模样。 肉身中,灵力化作了七道符文,记述模样清晰,从四肢快速向脏腑而去。 “嗤!” 符文刚一贴近,立即印在七魄神眉间,七魄神身子一颤,即将睁开的双眼再次紧闭。 “原来,所谓封印就是这么简单。” 肉身中,撕裂的感觉尽去,如一场梦幻,来的快,去的也快。 幽冥草上阴煞气息聚在脏腑中,不断滋润下,脏腑迎来新生。 九阳转阴水在血肉中随着功法运行游动,一次次洗涤着肉身气血。 无根木的根须在体内重组,融入经脉中,相互贯通,串联。 “七魄神封印,接下来,就是点燃魂灯。” 杜林轻喃。 他只需将三盏魂灯点燃,将瞬间进入通明大境中期,七魄神封印解除下,以三魂七魄驱神御鬼,游走阴阳。 “百万人中,或有一人得此仙缘者……” 杜林心中默念《地皇文》,三盏魂灯在双肩头顶浮现,三魂悬在魂灯九寸上,在两者间,隐隐有一种难以明言的牵连。 少了七魄神的羁绊,魂灯又恢复了之前模样,随着杜林空中诵经,在灯盏外,七魄神明的浮雕渐渐变得明了起来。 “嗤!” 似燃烧的火光穿过,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相继明亮。 右侧魂灯内,灯油满盏,颜色黝黑,深邃无比,在龙口处,有豆粒大小火光浮现,命魂持皇文帝书遥遥一指,爽灵魂身子一动,化作流光,融入魂灯中。 “嗤!” 火苗蹿起,爽灵魂盘膝坐在火光之中。 “嗤嗤!” 两声轻响,胎光,幽精两魂相继归位,三盏魂灯在双肩,头顶点燃。 “原来,这就是通明的感觉。” 杜林手掌轻轻一握,眼中,有道道规则所化作的丝线被他攥在手中。 三魂盘坐火中,天地之力随三魂落下,涌入肉身,一身气血在天地淬炼下循环,锻造出无数生机,沿气血上涌,进入魂灯。 “这才是真正的气血循环。” 杜林低喃,眼神略显深邃,这一瞬间,真的有了一种掌控天地的感觉。 “通明境在淬炼一身脏腑,引气入体,重塑五脏,祭炼六腑,洗毛伐髓,脱胎换骨,体内骨髓血肉重新塑造,七魄显形,凝聚肉身神明。” “我七魄神明已经觉醒,只需解开封印,就能立即进入通明中期。” “七魄神由脏腑而生,在脏腑内,虽不是脏腑本命神明,却也能加快脏腑,血肉淬炼速度,彼此通融,事半功倍。” “我根基牢固,修行间自然不会出现根基不稳的情况,如此一来,解开封印好处多多,没有一点的害处。” 心中想着,杜林手指一掐,脏腑中,七魄神明眉心间一闪,封印符文立时破碎。 “嗤!” 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双目张开。魂火中三魂一颤,手指快速掐诀抱印。 脏腑中,有情欲,毁灭,生机,诸多力量瞬间扩散开来。 他脏腑快速破灭,重组,眨眼中,就完成了数次转变。 “三魂七魄,是肉身神明,主宰一身兴衰,是清浊二气所化,世间最纯粹的气,恰恰来自于黄泉!” 杜林双眼闪动,心中思量一下,手指一动,九色黄泉水汽浮现。 “三魂,七魄,黄泉。” “胎光掌天,主机谋决断,地魂掌地,主欲望情欲,七魄神本就是肉身欲望所化,它们之间,当可共生。” 杜林心中一动,九色水汽变成九道色彩漂浮眼前,掐指间,第九道黄泉中的清色水汽涌入胎光魂,第八道那一道黝黑,让他看起来感到恐惧的水汽进入爽灵魂。 第七道…… 第六道…… 当最后一道黄泉水汽涌入非毒魄后,七魄和胎光爽灵二魂一身气息大变。 “嗤!” 七魄神双目睁开,自鼻下神门而出,悬在肉身前后左右,与胎光爽灵二魂,隐隐中似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命魂悬在魂火中,皇文帝书化作掌中卷轴,有皇气流出,下垂之间被胎光,幽精两魂,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不断吞噬。 “黄泉的气息。” 杜林满意的点头。 在七魄神和二魂上,他找到了当日在黄泉中得到的气息,虽依旧渺小,却以有了那一丝神韵。 他心念一动,手掌再次轻动,三魂七魄中各自有一道丝线浮现,相互交错下,形成了一道十色丝线,相比之前九道黄泉水汽更加耀眼,也更加璀璨。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通明,杜林的心 月黑风高,乌云弥漫。 废墟中一片死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儿。 寂静,荒芜,连虫嘶鸟鸣都没有了声息。 不知何时起,突兀间,刮起了一阵清风,簌簌草叶声响中,有一阵脚步声若隐若现。 “是这么?” 一个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音量被压的极低。 “就是这儿了。” 又有一道略显憔悴的声音回复道。 “这破地方,真让人无奈。那些人都疯了,一心就想着出人头地,也不想一想,自己有那个命么?! 中土,中土,一心想要进入中土修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话中有无数的抱怨,愤恨:“王东,也就是你我还敢相信,凭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两家的交情,你不会害我,我也不会害你。 你知道么?我前些时日遇到了吕薇,那个丫头在家时,整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有什么事儿,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都是我找你一起去解决的,可前些天,他居然要杀我!” “妈的,多亏老子留了个心眼,那个贱人!” 絮叨的声音中,一个青年从夜色中走出,小心的避过地上一根大腿粗细的树干,他神情略显不忿,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身上名贵的道袍似花子身上的破袄一样,肮脏不堪。 “恩。” 王东跟在青年身后,身子略显清瘦,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可双眼四处打量时偶尔射出的精光,告诉所有见过他的人,他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的人畜无害。 两人向前,相隔约一丈左右。 一路上青年不断的絮叨,似要将心中这些时日所承受的不忿全部道出。 王东双眼不断打量四周,只是偶尔抬头看上青年一眼,迎合一句。 废墟是小镇破碎后所成,有残垣断壁,横七竖八下,杂乱无比,土坯泥墙,梁木铁器在岁月中已经彻底不复当年模样,朽木易折,锈迹斑斑,略显荒凉。 “放心,我知道你历来小心,这片地方我观察了半月,也探索了半月,绝对没有任何人曾经接近过。” 走到废墟的正中,一座青石搭建,已然塌陷的屋舍中,青年不在压抑自己的声音,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副豪迈的模样。 “这里不安全,还是小心点为好。”王东粗看一眼,摇了摇头:“荒郊野外,这种废墟中,想这样的地方太显眼了。” “嘿嘿。” 青年古怪的笑了一声:“你都懂得的道理,我会不明白?” “在这里休息,简直就是活靶子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不是也听说了么,刘思远几百人聚在一起,两个月间,被人祸害的现在就剩下了不到十人。 咱们这些人啊,只适合在家里修炼,像是这种危险的地方,随时都容易丢了性命,真的不合适。” 谈话中,他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手一摆,从废墟中钻出,路过了一片灌木丛,有小心的清除了所有痕迹之后,才最终停在一颗足够两抱多粗的槐树前。 “就是这了。” 青年轻轻一跃,跳上树干,王东紧随其后。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又不显眼,周边几十丈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瞬间发现。” “恩,是不错。”王东点了点头。 “都说槐木属阴,是鬼魂栖息的地方,兄弟我在这呆了五天了,从没有见过什么鬼神,放心,这里安全的很。” 青年笑着拍了拍树干一侧身,躺在树干上。 …… “有人来了?!” 在两人进入时,杜林便清晰感应到。 《地皇文》中这一道符文强大在无法探知,即便触发,所产生的轻微波动也不会引人注目,至少此时以他的修为没有办法发现。 “通明的力量。” 杜林握拳,掌中九色黄泉水汽跳跃,带着魂魄的力量,相比之前更加诡异。 他心念一动,七魄神归于脏腑之中,三魂内,不断有天地之力垂落,融入了血肉,筋骨中。 脏腑内,几经转换,气力生成。 “通明境,血肉圆满,筋骨已成,神明觉醒,能够如三魂一般出窍,修行。” “气血支撑下,神明魂游,来去无踪,九窍十八界彻底开阔,若气血境是一湾溪水,开窍境是一条小河,到了通明,已经是滚滚大江。” “力的应用方式已然不同。” 掌心,九色水汽跳跃,他心念一动,九色水汽分成了两份,三份,五份,九份。九道水汽各自一体,散发着绝望,恐慌,贪婪,惊惧等情绪。 肉身中,七魄神双目睁开,自眉心间有一条丝线牵连下,隐隐和黄泉水汽连城了一体。 “正好,是时候实验一下了。”杜林轻喃。 他闭目,略一感应,身子轻动,从原地消失。 “你了解我,这些年,老子什么时候过过这么苦的日子?”青年仍在啰嗦,喋喋不休,王东也不见不耐,嘴角轻扯,静静的听着。 “现在倒是好了,为了所谓的修行,过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中土,中土。” “中土真的有那么让人向往?” 青年闭目轻喃,面上带着不屑。王东目光中有一丝迷茫。 “中土是修行圣地,只有在中土,才能真正的找到修行的路。听说在中土之外,向咱们西洲这样的地方还有三处,之所以咱们这叫西洲,也正是因为处在中土之西。 无尽雾海隔绝了中土与咱们的关联,只能通过试炼,才能够真正进入。对于很多人来说,西洲太小了,只有中土,才是唯一的希望,而试炼,是前往中土的唯一机会。”王东说。 “很多人?”青年笑了一下,笑容复杂:“这其中,也包括你么?” 王东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又一阵心悸的气息瞬间浮现。 “小心!” 他大喊一声,身子一跃而下,退后几步后,双眼警惕的观察四周。 青年略显迟疑。 “死!” 一声轻哼,杜林的身子从青年身后浮现,九道黄泉水汽浮现,那青年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动作,身子已然彻底的消去,连一声惨哼都没有发出。 “嗤!” 黄泉水汽回归,脏腑中,七魄神身子一震,色彩立时变得更加艳丽起来,识海中,胎光爽灵二魂在黑白二神归来瞬间,双目一睁,眼中有电芒闪过。 “和之前相比,果然不同了。” 杜林双目略一闪烁,轻声低喃。 肉身上,少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黄泉水汽归来之后,魂魄清明,隐隐间与天地关联变得更加密切。 随着黄泉水汽彻底的融入,二魂七魄中,不断散发出一股子神明的力量,滋补肉身气血筋骨。 “道友,你我远日无怨,今日无仇,何必下此狠手?!”王东目光猛地收缩一下,脚步向后轻轻一退,心中惊骇。 “无冤无仇?”杜林抬眼,身子一动,缓步间迈步前行,‘踏’的一下,三两丈的距离一步落下,轻飘飘的没有溅起一丝尘草:“怎么会没有仇恨?” 王东脚步再退,刚要说话,杜林再次说:“前些时日,西洲不是一直声称魔头该死?道友恐怕就是那其中的一人吧?如今见了面,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是生是死,为了天下大义,正道诛魔,道友都应当将我杜某人这个魔头诛杀当场吧?!” 王东心中一沉。 杜林承认了自己魔头的身份,堵住了他的退路。 “道友……说笑了。” 王东定了定心神,压下慌乱,再次说:“西洲诛魔,确有此事,可我心中一直不懈,所谓魔头不过是道不同下的党同伐异,没有具体标准,如今不过是那些掌控了大义名分的家伙,强加给不同意见者的枷锁,当不得真。 他们的手段,不见得高明,身上背负的杀戮,也并不少,唯一区别不过是他们给自己披上了正义的衣服,一切手段,都是降妖除魔,我一直不屑,也从来没有参与。 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中土试炼,心存侥幸,对道友,从没有过冒犯的想法。” 王东说了很多,若是那青年还活着,定然惊诧,他一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沉默寡言才是他的标签,往日中谈话,总是站在倾听者的角度,如今却一反常态的一口气说了比往日中一月还要多的话语。 “你叫什么?” 杜林轻笑一下,觉得有趣,斜着眼打量王东。 “王东。” 王东神色一轻,暗中戒备。 “哦。” 杜林点头:“都是杀人,谁该死,谁又不该死?” 王东说:“没有该和不该,都当死,可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尚有因果,若将一切抛开不提,只论生死对错,没有任何的意义。” 杜林想了一下,又问:“是不是还应当有修为,有大义?审时度势才是衡量对错的标准?” 话刚问完,杜林轻轻摇了摇头,王东目光闪烁一下,刚要说话,杜林摆了摆手:“让你回答,却是有些难为你了。 法理之外,当然有人情,有因果,可更关键的,是看谁的拳头大,看谁的修为强横。所谓大义,所谓邪魔,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过都是在失去了拳头下,不同道路的党同伐异。” 王东点头,对杜林的话表示认同。 “不说这些。” 杜林想了想,摇了摇头,走到王东身边。 是魔是正,与他而言关系不大。 名声如此,已经下定了决心打开杀戒,就不会再去计较那些所谓的声望,只是刚刚的话,让杜林想到了大赵的那些文人,也明白了他们因何那么选择。 正道的名声能让人备受尊崇,却也是一种束缚,他是魔,不会受到那种束缚。 “道友……前辈到了通明境?” 杜林就在身边,给王东的感觉,没有那种铺面而来的威压,而似风一样,若隐若现,若有若无,这样的感觉,他只在家族长辈身上见过。 杜林点了点头,王东身上猛地一轻,到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自诩天骄,自然也有相应的手段,对于杜林之前名动西洲,也曾有过羡慕,嫉妒,有过取而代之,名扬天下的想法,可此时见到,那种想法却变得淡了下去。 不需要尝试,杜林出现时,诛杀了青年的手段,他躲不过去,既然躲不过去,低头求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有些事儿,就是这般简单,在面对生死时,正义,傲气,身份,名望……等等一切,都可以瞬间抛弃,不去在意。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人是善忘的,只要活到了最后,就有希望翻盘,去修改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论,站在正义的一方去批判,如此翻盘,轻易简单。 王东做出最卑谦的模样,张口前辈,闭口依旧是前辈,杜林问了许多的问题,他都一心解答,直到许久之后,当杜林对这片切割而来的秘境,对中土的试炼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后,轻轻点头。 “如此说来,无论是清羽门还是玄月宗,都希望弟子能够安然走出,进入中土试炼,除两门之外,无论是谁从这里走出,都会立即进入两宗门,得到全力的培养?”杜林问。 “恩,是这样的。”王东说。 “若是最后,走出的是我呢?”杜林面带笑意。 “这……”王东沉吟一下,足足几息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恐怕很困难。” 杜林嘴角上扬,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云消,月朗星稀,皎白的月光下,他的笑意略显诡异:“若是……这片秘境中能走出去的只有我呢?” “前辈!”王东面色一变,慌张后退:“前辈需要仔细考量清楚,这片秘境中,除了清羽,玄月两宗门外,其余人都是各门派,世家的核心人物,来此试炼,虽不计生死,却也是为了中土的梦想。 你前些时日在中土搅动风雨,看似天下围杀,可大多数人,却都在袖手旁观,即便清羽,玄月两门,也都没有尽到全力,可现在,前辈若是在此大开杀戒,杀到没有人能够走出,这……这……” 惊慌中,王东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聒噪!” 杜林声音冷厉,面色一变,再出现时已经在王东身后,他手掌一伸,用力一握之间,王东的脖子在嘎巴声中,应然碎裂。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付芷兰,高彤 “通明的力量。” 杜林目光闪烁。 他并没有再次使用黄泉水汽,而是默默的感受着肉身变化。 血肉中蕴含的力量更加强横,相比之前,强出足足一倍有余。 一身筋骨坚硬,如果将之前筋骨比喻成铁石,现在以如百炼精钢一般,坚不可摧。 杜林默默的感受着,脚下一动,迈步间眼前陡然闪烁无数规则丝线,一阵涟漪后,他的身影再出现时,已经在十里之外。 “纵地金光,穿梭空间时,倒是和传闻中的瞬移大术有些类似。” 杜林低喃间,几个起落,身子消失原地。 那一片废墟一片漆黑,风雨又起,风吹雨打中,血腥气息在天空中快速消逝,只是一刻钟后,便又恢复了原本模样,似这片天地已经习惯了毁尸灭迹,王东的身影在雨水中下沉,又被泥土淹没,再无气息。 黎明又起。 一片山谷中,杜林的身影从空中凝实,在规则丝线下,他身影出现的突兀,却又并不引人注目,只是一个呼吸间,他的身影便彻底的和四周融为了一体,似野草,似土石,没有一丝气息,若不是肉眼观察,单凭神识探测,很容易便忽略了过去。 “果然,相比出窍,通明境对于气力的运用并不相同。” 吐息间,自鼻息中有两条雾气长龙浮现,杜林心中略一沉思,心中一动,三魂七魄瞬间离体。 三魂聚于灯火,沟通天地,七魄神缭绕肉身周边,游动间散发阵阵黄泉气息。 杜林所见,阴阳交汇,睁眼闭目之间,肉身周边世界不断的崩塌,重组,有阳间生气,同样有阴间的死寂。 他身法极快,在这片世界中不断奔波,出手狠辣,手下从不留一个活口。 杀戮继续,两年一晃而过。 平静的水面中,掀起一阵涟漪,两道身影从水下窜出,瞬间落地。 张武抖动身子,湿漉漉的衣衫变得干爽异常,身后五尺外,付芷兰学着他的模样身子轻动。 她的气息,与张武愈发接近,相互站立,似影子一样,有了融为一体的趋势。 “跟了我两年,为的就是这个吧?”张武轻喃,语气有些复杂。 他身子枯瘦,面容憔悴,谈话间依旧不急不缓,却相比之前,少了那种沉稳大度的感觉。 如山一般的厚重在他身上消失,如今看起来,其模样似悬挂的彩带一般,只需一阵风,便会不断漂流。 “怎么会。”付芷兰轻笑:“师妹对于张师兄历来敬仰,只希望跟在师兄身后,能够进到他日不曾见到的风景,这年跟随师兄左右,相比前二十三年的人生更加充沛,受益匪浅。” 相比两年之前的张武,付芷兰的变化更为惊人,她面色红润,皮肤变得愈发白嫩,只需站在那里,身上便有一阵诱惑的气息,一举一动,一撇一笑,似都蕴含着无限的风情,玲珑的身姿,辅以魅惑的味道,许是多年跟随下,她身上又沾染了一丝张武的味道,那种不急不缓,有规律的味道,显得略显复杂。 “我曾经以为,这片世界中,那魔头才是最难以应付的人,他功法诡异,来历不明,可一番接触之下,虽谈不上失望,却也是名不副实,我遵循长辈要求,将其放走,其实也未尝没有想要他快速成长的意思。” 张武转身,眼神散乱,看向付芷兰时,轻轻的摇头,有些无奈。付芷兰一笑:“师兄说这些,看来是看走了眼了吧?” “是走了眼了。” 张武点头:“知道那日之后,我见到了高彤,才明白世间所有的事儿,其实并不都如看到和猜测的那般简单,枉我跟随刘长老多年,却从没有真正的明白过人心。 高彤的出现,让我对之前猜测产生动摇,而她,也成了让我感到兴奋的原因。” 张武说的很慢,短短一番话,说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付芷兰心中觉得反常,这一会的时间,相比之前两年说出的话都要多出许多,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轻笑一下,又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张武的影子里。 “高师姐……”付芷兰轻喃一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冰冷的面孔,想接触的总总,倒是没有张武一般的感触。 “这两年,高师姐名声鹊起,不过手段有些过于狠辣了。” “狠辣?事无对错,都是该死之人,何来狠辣一说?”张武嗤笑一下:“她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哪比得上你,如此阴毒。” …… “我见过你。” 马哲脸上多了风霜,短短两年,他的模样苍老许多,不再似之前一样的风度翩翩,却不让人觉得古怪,仔细观看便会发现,那一丝风霜与他的气息完美融合,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加有男人的韵味。 他双眼仔细打量高彤,轻轻的笑了一下说:“这些年,你我虽从未见面,却至少有七次相遇,你身上的气息,我熟悉。” 高彤看了马哲一眼,脚步轻迈,擦掉身上的血迹后,略微皱眉:“像你这种人,其实早就该死了,真不明白,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马哲一笑:“人生就是在不断的背叛,选择,道路很多,选择一条对自己有利的总是没错,既然有更省力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去选择那先艰难的路?” “为了所谓的历练?简直可笑。我原以为你与其他人不同,没想到,也是俗人。” 马哲摇头,目光中有一丝落寞。 两人气息锁定,两年间七次交错,彼此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更不存在什么秘密,为人如何,在蛛丝马迹中早已探查清楚,无法隐藏。 相比马哲身上巨大的变化,两年间,风霜并没有在高彤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穿着一身雪白道袍,上面没有任何的尘埃和褶皱。 走动间,风吹长袍,猎猎作响,站在山巅如出尘仙人一般,让人仰望,一身气息神圣而冰冷,让人不敢走进,发丝飘动间,高彤的身上,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息。 “呵呵。” 高彤冷笑一下,声音中带着不屑,向前走了两步,与马哲间的距离只剩一丈,她看着马哲说:“这就是你们,所谓名门正派,手段无耻,卑劣,以杀人为乐。” 马哲点头,肯定的说:“修行,就应当如此,道心坚固,只为目的,不折手段。其实不论魔门或是名门正派,手段只有那些,唯一不同的是对于人心的把控,名声如此,修行也是如此。” 高彤不否定,也不肯定,又想起了几年间那些被人偷袭致死的人。 她与那些人并不熟悉,甚至因中土缘故,那些人都是她的对手,可她对马哲的手段确是不屑。 背后偷袭,算不得什么正常手段,若是可以,她更希望彼此站立之后的交手。 并非她迂腐,而是在厮杀中能够淬炼武技,同样的,也能快速的增长自己的阅历。 两人相距一丈,马哲没有后退,高彤说:“这个距离,我能轻易杀了你。” 马哲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不行。” “反倒是你,在这个距离下,若是敢出手,你必死无疑。” 说话中,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杜林的身影,那个在这片世界中,唯一让他感到忌惮的人。 “我不行?”高彤说。 “你不行!”马哲肯定说。 “那就……试试!” 黑发如瀑,高彤抬头间手指掐诀,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哗啦啦声响中,她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马哲身前。 “死!” 高彤的手中,一柄七尺大刀浮现,刀背厚实,刀锋锐利,她人在空中,双手握刀,猛的劈下。 “嗤!” 刀光森寒,杀意凌然,带着破空声响,已经来到马哲身前。 “原来,你用的是刀!” 马哲嘴角一翘,轻笑一声,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眼前这一冰山般的仙子,所使用的居然是战阵中杀意最强的刀。 他脚下一动,身上不见任何动作,人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刀,杀意虽足够了,却不及剑一般的锐利难挡。” 马哲的声音还在远处缭绕,高彤一道劈空,在马哲身影消失瞬间,手中长刀回身一扫。 “杀你,却足够了。” “嗤”的一声,刀光落下间,马哲的身影浮现,见刀光近前,他略微一愣,可很快的便恢复如常,轻笑一下,手指一弹,自掌中有一道电芒激射而出。 “铛!” 一声翠响。 高彤辟出的刀锋拦腰而段,如失去了依托的彩带,在空中飘散。 高彤轻退两步,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凝重的色彩,狐疑的看了眼马哲之后,很快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你。” 马哲点头:“若是没有什么依仗,我又怎敢如此张扬?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一类人来讲,什么颜面,声望,都是虚的,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收手,还能保持一些颜面,继续下去必死无疑,还要继续么?” 马哲面上带笑,笑中带着止不住的得意。 “继续?” “为什么不?” 高彤笑了一下,试炼不就是在生死危机下,寻求打破肉身桎梏的方式,如此机会,她又怎么会放弃? “我在西洲时便有传言,清羽门时隔二百三十七年之后,再次有人修成了青虹剑录,当时曾经惋惜,不能一战,还暗自失落许久,如今自然不会放弃。” “听师傅说,青虹剑录被称为西洲第一剑,剑出人亡,所有有幸见到青虹剑录的人全部都死了,不留一个活口,现在听你的言论,似乎,还没有修行到家。”高彤说。 青虹剑录被称作西洲第一剑,出自清羽门,在西洲中曾经几次掀起风雨,不留任何活口,在西洲中早已声名远播,也是清羽门能够力压玄月宗的最大原因。 在清羽门左王峰,有一块人形剑石,传闻是清羽门先祖所留,其上有青虹剑录剑气,清羽门弟子任何人都可以去感悟,去修炼,可几万年时间,修成者也不过三十七人。 任何人一旦修成,便能够成为清羽门传承弟子,备受尊崇,因为那样的人一旦成长起来,会成为宗门最强的守护神。 高彤从未想到,这一代的清羽门掌门有如此大的魄力,在此代青虹剑录修行者还未真正成长起来时,就来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方。 “他一旦从这片世界中走出,就有大概率进入中土修行,虽进入五宗一谷需要进行生死试炼,可对于一些天骄之辈,若是有幸进入了五宗一谷的眼中,就可以直接拜入门下。 他身怀青虹剑录,听闻即便在中土,青虹剑录都是极为厉害的功法,无论如何,只需揭开身份,自然有人收录,而一旦拜师中土,清羽门虽说失去了一个未来守护神,却多了一座真正的靠山。” “原来如此。” 相同其中缘由,高彤点头,长刀一抖,就要向前。 马哲略诡异的看了高彤一眼,眸子中闪过杀意,身子一动,正要向前时,脚下一顿,动作猛地停止。 就在马哲停止同时,高彤动作一顿,略微皱眉,目光一转,与马哲一同看向远处。 “嗤!” 似游历一般,杜林不断迈步,走动。 两年游历中,他杀了很多人,对自身的气息掌控也变得愈发随心应手。 两年前初次进入通明境时,他一身气血之力尚不能完全掌控,走动间,身上总是有气力流露,可到了此时,他就如凡人一样,迈步,走动,不见丝毫气息,只是其目光中,时而散发出的精芒让人不能忽视。 感应到目光,杜林抬头,看到高彤和马哲,轻笑一下,脚下一迈,在没用动用纵地金光的情况下,百丈距离一步而过。 “见过两位道友。”杜林向两人躬身行礼,举止得体。 “道友好!”马哲目光猛地收缩,心中暗道:“这人相比两年之前,变得恐怖太多。” 他尚不清楚杜林名讳,心中忌惮,又不想落了下风。 “杜道友?” 高彤略显狐疑,有些不敢相认,直到杜林点头,她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两年前与张武等人一同围杀的杜林。 那一战九去其六,虽惨重,却并不让她忌惮,杜林能够逃离,从根子上来讲,还是因为她与张武暗中使了手段,可此时再见,却由不得她不感到忌惮。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雨中…… 风起云涌。 暴雨磅礴中,一片天塌景象。 杜林出现后,马哲,高彤心中警惕。 “两年不见,道友的修为倒是又精进许多。”马哲说。 杜林笑了一下:“前些时日,有所领悟,侥幸进入了通明大境。” 马哲的双目猛地收缩,心中警惕,脚下不自觉退后两步。 高彤心惊:“难怪在道友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气息,原来是进入了通明境。” 她点了点头,皱眉沉思。 杜林的出现,马哲,高彤再次恢复如常,紧张的气氛消去,三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刚刚听说,青虹剑录是西洲第一剑法,修行困难,道友想来手段当是极为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彼此切磋一下?”杜林问马哲。 马哲想了想说:“自然应当如此,只是道友既然修为已经到了通明,青虹剑录虽然神异,却也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杀人无形。” 杜林点了点头,脚下一迈,身影消失原地。 马哲略微沉思,在杜林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急迫感,略微观看高铭一眼后,身影消失在大雨之中。 高彤一直站在原地出神,任凭雨水打在身上。衣衫上,雨水湿透,在脚下形成了一个一串水线,哗啦啦声中,滴滴雨水在泥土上穿出道道坑洼。 “此次前来,为的是试炼。” “中土诱惑没有人能够阻挡,可现在,两年之间修为止步,我显然已经落后他人。” 她气息冰冷,却有一颗攀比的心,两年前的围杀,在杜林身上没有察觉到什么危机,斗转星移,两年之间,却发现便是杜林的气息都无法察觉。 “变强!” “果然,这是一场试炼,是心的试炼。” 高彤轻喃中,仰头望天。 风狂云低,豆粒大的雨滴如砂砾打在脸上,生疼。 “又下雨了。” 一颗歪脖老槐树下,杜林如高彤一般仰头望天。 雨水坠落,打在脸上,流过衣衫,在草地上形成溪流,最终在山膀下汇聚,万千山川汇聚成洪流,浩浩荡荡。 “规则。” “生老病死是规则,无法逃避,只能通过修行感悟世间规则,斩断肉身枷锁,跳出五行轮回,不死不灭。” “修行中,在与明悟自身,明悟世间,领悟规则之力,纳于肉身之中,感悟天地变迁中的诸多变化。” “生老病死是规则,风雨雷电,同样也是规则。” 杜林举目望天,口中低喃,乌云雨滴中,他似看到了新的变化,坠下的雨滴,翻涌的乌云,不在是世间的现象,而是变成了一道道规则丝线,偶然中有必然的交错。 “云因何而起,风因何而来,雨因何而聚?” 在云雨中,他似看到了肉身的变化,突如其来的云雨,似一场短暂的人生,其中蕴含着生老病死。 杜林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念头,他需要去云中,去天间,真正的感悟一次天地自然的生老病死。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突入起来的云雨,也是一生。” 轻喃中,他脚下一顿,身子缓缓向上。 脚下再无依托,肉身却变得轻飘飘的,似浮萍,又似鸿毛,在天地间飘落。 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异常,杜林心中火热,缓步向上。 一步,两步。 肉身剧烈地面十丈,身上有规则符文闪现,一道道丝线勒紧,将他一身血肉筋骨切割成了一片又一片。 天地中,似有一种力量在不断阻止他身子上升,杜林略一沉吟,心中明白了大概。 世界中有规则束缚,任何生灵,都应当遵守属于自己的规矩,鱼离水不能活,草木去土不能长,同样的,人无法驭空而行,哪怕是修行,在不打破投身桎梏,斩断束缚规则之前,也无法真正驭空。 身上,有七道丝线切割,坚韧细密,血肉在那丝线切割下正不断分裂,丝线由血肉而出,五根扎根胀腑,一根在头顶百汇,一根在脚下掌心。 七道丝线交错,密密麻麻,没有头绪,编制成一张大茧,将杜林紧紧包裹其中。 杜林脚下毫不停顿,迈步向上,那些丝线变得更加紧密,他双目微闭,感应在肉身中的牵连。 “破!” 杜林轻哼一声,七魄神双目一张,目光中各自射出一道电芒,肉身上七道枷锁咔的碎裂。 身上有些冰寒,周边雨水已经变成了道道冰晶,似雪片一般,在飘落中再次化作雨水。 杜林几步向上,身子进入云朵之间。 “这就是天上的模样。”杜林轻喃。 云朵内漆黑,如长夜,伸手不见五指,冰寒无比,偶有电芒划过,照亮四周,清晰可见如冰棺一般,在闪烁中,那些雨水已经变成了一块块巨大的冰块,似水晶。 杜林没有感觉到天地的威压,四周静的出奇,在电芒中,冰晶碎裂,飘落,化作漫天雪片,雨水。 没有见到所谓天宫,没有看到所谓仙人,站在云端,杜林细细品悟。 “规则下,天地间一切都是有生命的。” “草木有生命,人有生命,同样的,天地也拥有生命。” “不同的是,计算生命方式的区别。”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是人,又怎么能领悟到天地的生命,草木的生命。” “我见风雨一瞬,草木夏秋,生命以逝,可对于天地,对于山水而言,短暂生命的我,又何尝不是他们眼中的草木,风雨?” 风停雨歇,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杜林站立空中,双目紧闭。 “时间存在么?” 杜林低喃,自问。 “时间的意义,在于衡量生命的生老病死,草木的时间是什么?天地的时间……又是什么?” “时间是人为赋予的,衡量生死的方式,草木,山水,天地,都当有属于自己的,独有的计量生命的方式。 草木短暂,天地也并非永恒,就像那日我亲眼所见,人的力量,运用规则之下,可以改变天地规则,而那些,是我一直所追求的。” “道的尽头,有永生,也许便是将衡量我生命的时间,变成了那一片天地的时间,也终有一日会老去,会逝去,而在这过程中,我需要做的是不断的修行,改变自身,使我适应天地的规则,天地的时间。” 杜林睁眼,轻轻一笑,往日中许多困惑瞬间揭开,他大笑一声,震荡整片天地,迈步间,身子在原地消失。 “嗤!” 杜林化作了草木,化作了顽石,化作了风雨,同样的也化作了山水,在这过程中,他不断的领悟诸多生命间的生存方式,时间也在悄然中度过许久。 这一日,艳阳高照。 一座山谷中,有四道人影站立,分列四方,相隔均在十丈左右。 高彤一身白衣,黑发飘舞,站在正北,身边有一条溪水流过,哗啦啦声中,水汽升腾,使她的身影平添了几分朦胧。 马哲站在正南,手持一柄长剑,面带笑意,双目不时的在另外四人身上打量。 刘思远站在正东,面色略显沧桑,没有了之前的浮躁,意气风发,却多了一份沉稳,默默站在那里,毫不引人注目,他双目不时的打量对面的张武,想要上前,却又显得犹豫。 两人同出玄月宗,有同门之宜,相互间打过无数照面,算的熟悉,可此时他不敢轻易上前,在张武身上,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流落,似气息都变得让人捉摸不定。 张武站在正东,双手抱胸,身子笔直,相比之前,身子消瘦了太多,在他身后的,付芷兰隐藏在他的影子中,依然完美合一,让人看不出任何区别,便是一身的气息,都和他完全的相同。 “一个月。” 马哲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后,这片世界即将再次开启,咱们四人,都有希望进入中土,我相召诸位前来,只是想要商议一下,这一段时间中,诸位应减少彼此间的厮杀。” 高彤毫不理会,张武和付芷兰依旧闭目,刘思远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几年厮杀,这片天地残存的人数已经不多,四人是其中翘楚,到并非恐惧彼此,而是有些事儿没有意义,真若是动起手来,谁生谁死暂且不说,中土试炼的人数足够他们几人分配,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不至于一定要分出生死。 “如此,诸位便说定了?”马哲问。 刘思远‘恩’了一声,张武点了点头,算是回复,高彤虽对于马哲不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谈论完毕,正当刘思远想要离去时,张武突然开口:“那魔头呢?” 三人一愣,心中立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并非是对于张武的问题,而是他说话的语气,与声音。 语气略显焦躁,这不符合张武往日间的形象,且那声音实在是过于……尖细! 就像是受惊中的女人的尖叫一般,听在人的耳中,实在难捱。 “张师兄……”刘思远刚要开口,张武一眼看来,目光着实有些诡异,就像是九幽下的厉鬼一般,他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 马哲脚步一推,向后两步,看向张武的目光满是警惕,双目不时瞧向他的影子,略显惊疑。 “咦?!” 高彤目光在张武影子上盯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咦,片刻后看向张武的目光略显同情:“原来你已经不是你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河东吕家 “我就是我,怎么会不是我?” 张武正了正身,又恢复之前模样,不急不缓,声音平稳。 高彤轻笑摇头,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他地上的影子。 马哲若有所思,似明白了什么,点头中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和向往。 “魔头难缠,若是相遇,师兄尽管占时避开就是,那魔头虽疯狂,却绝对不会甘心和咱们同归于尽。”刘思远说。 他也觉得张武异常,却不似高彤和马哲一样,感觉的那么清晰,阴影搓搓中,总是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杜林已经进入了通明,这是高彤和马哲亲眼所见,可不知为何,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将自己见到的说出。 张武点了点头,闭目一息后,第一个离去。 刘思远,马哲,紧随其后,化作一道流光,原地消失。 高彤走到张武曾经站立的地方,脚步在影子上轻轻踩了两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这世间还有许多是我不了解的事儿啊,付芷兰,有趣,这等替命的秘术都能施展,相比外表上的人畜无害,这人比那魔头更加危险。 也不知张武中了魔咒,居然这么轻易的便被攻破了道心,被人不知不觉中取代,恐怕再过上一段时日,离开这片世界时,她就能真正的成为张武了吧?” 高彤举头望天,口中低喃,嘴角处,一丝笑意浮现。 一道山洞间,张武的身影缓缓浮现。 山洞不大,一丈方圆,有一方石桌,两张石凳,略显简陋。洞口处,有微微清风,却不见一丝光亮,在距离地面中,已经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那一丝暖意,一丝光亮,早就在转折中消去。 山洞阴冷,带着一丝腥气,张武曾经并不喜欢这里,他喜欢阳光下,躺在草地上任凭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喜欢那种暖洋洋的感觉,那层是他前十几年人生中的梦想。 可现在,只是离去了一会,就已经变得魂不守舍。 这座山洞,这种阴森的环境,让他有一种复杂的清晰,厌恶中偏偏带着一丝的喜悦。 “我还是我么?”张武自问。 没有光亮,也就没有了影子,付芷兰不知从何处走出,站在张武的身后。 “是,当然是,你就是你。”她肯定的说。 “我是我,你又是谁?”张武目中迷茫,这一瞬间似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充斥着他的大脑,一个属于张武,父母是大风门长老,幼年拜入玄月宗,多年奋斗,后被刘景升看中,进入刑罚殿。 一个属于付芷兰,她的人生是阴暗的,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暴躁,惊恐,愤怒,委屈等等,可偏偏的,那些情绪在不断的侵扰着张武,他却看不到任何曾经的经历,人生。 “我是你,你也是你。”付芷兰说。 “你是我,我也是我?”张武低喃。 “你怎么会是我?!” “用这等邪恶的同生之术,你有怎么会是我?!”张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就是你!” 付芷兰向前,双臂伸开想要拥抱张武,张武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身子一偏,想要躲开。付芷兰向前一步,挡在张武身前,伸手将张武包在怀中,似哄孩子一般的,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打。 “你看,你就是我,你明明可以轻易的避开,心中依旧感到不舍。你避不开,不是因为你没有能力避开,而是你的心中已经有了我,不忍避开,也不能避开。”付芷兰说。 随着她手掌拍动,张武目中那一丝精光遁去,又恢复了之前平淡的模样,目光呆滞。 …… “云起云灭,风涨风消,终究逃不过规矩二字,就像命一样,生老病死是规矩,修行也不过是老与死的速度,终归会死去。” 顽石化作了砂砾随风飘落,杜林站在山巅,轻声低喃。 他所追寻的是生命的奥义,可那奥义太过广敖;他所随求的是长生不死,可此时却见不到真正的长生。 一年领悟,时间不长,可前方道路,那条通往长生的仙途,似乎已经断裂,他隐隐感到,在道路的尽头,不再是所谓的长生不死,而是一道深渊。 深不见底的深渊。 足够埋葬过去和将来。 轻轻掸去身上尘土,杜林起身,身上那腐朽的气息遁去,气血回归,又恢复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举目远眺,朝阳升起,杜林心中大致估量一下时间,才发现三年的时光所剩不多。 “是时候去完成当日的誓言了。” 杜林轻喃一声,脚下一动,空中掀起一阵涟漪。 三年修行,一直在破阶和品悟规则,当初他曾立下重誓,要这世界中血流成河,人无信不立,当说到做到,心不可欺。 水波,白鹭,荒草,旭日。 水岸的荒草中,吕平隐藏一身气息。 头顶蚊蝇嗡嗡作响,扰人异常,身旁一条约一尺多长的红纹青线蛇吐着信子,似在不断的打量他。 吕平没有动,他只需气息稍一外漏,毒蛇,蚊蝇,在气息下便会立即死去,却依旧选择忍耐。 只是普通的毒蛇,蚊蝇,他开窍后期,便是皮膜都无法打破,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只是有些扰人罢了。 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碎,皮肤上腐朽的泥污发出阵阵恶臭气息,三年前这些让吕平感觉厌恶的,如今已经变成了常态,没有一点的感觉。 回味往昔,他嘴角咧了一下,露出一丝笑意,现在看来,当初那鲜衣怒马的少年是何等的幼稚? 三年生活,让他懂得了许多,热血并非冲冠一怒,愤怒也并不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如此时的他,已经在此处隐藏十天,一身气息内敛,如同死去。 “最多还有一月时间,这一片秘境便应该能够打开,这片世界所剩下的人不多了,可想要走出,还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张武,高彤,马哲,刘思远,这四人声望最大,也最危险,不可触碰,除此之外,还有那下落不明的魔头,也是不可招惹的人物。” 吕平心中嘀咕。 三年隐忍,冲动远去,只剩下了一番谋划,不敌时短暂的退缩并不丢人,这世间从来都是以成败论英雄,昔日间多少精彩艳艳之辈命丧此处?至少这一段时间中,死在他手下的天才便不下一巴掌之数。 相比中土的诱惑,活下去显然更加重要,除却那几人之外,只要相遇,虽可能不敌,吕平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逃离。 就像此时他隐藏此处,收敛了一身的气息,为的只是在杀戮中成长,活下去。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轻微,是踩在碎草和砂砾间发出的声音,吕平精神一震,双目闪烁下,便是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相聚吕平三十丈外,马哲停下了脚步,看向吕平隐藏的草丛时,目光古怪。 “又一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马哲笑了一下,正要迈步间,脚下一顿,左脚停在空中,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草丛上,一阵涟漪,杜林从空中走出。 “什么?!” 吕平耐心的等待猎物上门,突然间心中传来一阵危机,如芒在背,他面色一变,气血涌动,双掌在地上一拍,身子已经窜出一丈有余。右手一甩,有五道利刃自掌心而出,‘嗤嗤’声中向杜林疾驰。 “反应不错。” 杜林点头,笑了一下,看了眼马哲后手臂一抬,一甩,那五道利刃落地,他脚步向前一迈,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吕平身后。 “魔头?!”吕平骇然问道。 “魔头?”杜林笑了一下:“是我!” 他手臂一伸,如捏住了小鸡仔一般掐住吕平的脖子,轻轻用力,嘎巴声中,吕平的身子立时变得软绵绵的。 “道友好手段。” 马哲没有离去,迈步向前,对杜林点了点头,看向吕平的身子时,眼睛轻轻迷了一下。 “你认得?”杜林问。 马哲点头:“认得,河东吕家的人,难缠的很。” “难缠?”杜林笑了一下:“倒是没看出来。” “道友如今修为通天,自然不觉得。” 马哲想了一下,解释道:“说吕家难缠,并非因为修为,在西洲中不说我们门派,便是一些世家也比他们强横太多,可这一家人,依旧被列为了难缠的存在。” 杜林点头,也不打断,有因有果,马哲既然已经开口,就绝没有隐藏的可能,不论真假,有些话问了也不会说,有些话不问也会说。 “这一家人难缠,因修行功法缘故,善于隐藏,同届中少有能够发现的人,一些天资卓越之辈,甚至能够瞒过比自身修为高出了一个阶级的人。” 马哲缓缓说来:“非但如此,这家人同样是不死不休的性格,只要被其惦记上了,这一声就都会活在危机中,似狼群一样,记仇,可能暂时退缩,却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这样做派,自然惹得一些人心中不喜,不论世家或是门派,怨言颇多,多年前曾联合针对,可是……” 马哲略微停顿,似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继续说:“参与围杀的高手一夕暴毙,那其中有几人便是我们清羽门也是忌惮万分,却在一夜中尽皆死去,没有一丝反抗痕迹,此事过后,吕家便是西洲公认的不可招惹的存在。” 杜林仔细品悟这一番话中的意味,马哲停顿了一会,再次开口说道:“对了,当年大风门就是因此而元气大伤,最终被刘景升殿主率人覆灭。” 杜林点头问:“那些人,都是吕家的长辈?” 马哲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 杜林低喃一下,一个不清楚,这其中有太多的可能。 清羽门,玄月宗他已经有过见识,既然能够让两宗门都忌惮无比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类,可悄无声息间死去,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意义,若吕家真有修为通天的人物,恐怕自己又惹下了一个天大麻烦。 可他并不后悔,人活在世,当快意恩仇,生杀随意,遵循本心便可,若一味恐惧,因噎废食,也就少了浪荡天下的本钱,在衡量对错之间,迷失了本心。 杀就是杀了,后悔无用,有些事儿,的确不需做太多准备,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的功夫,似乎并不怎么样。”杜林说。 “吕家强在隐匿的本事,少有人能够探查。” 马哲说后,笑了一下,指着地上的五柄短匕对杜林说:“这五柄短匕,便是吕家看家的本事,突然起身间,五匕齐出,封天地灵气,封人气血,封人魂魄,封世间规则,封血肉筋骨,少有能够躲开的。” 杜林点头,马哲话中的意思,他听清了,这一家人的本事如刺客一般,在与隐匿,突然,若是一旦有了防备,或是看穿了其隐匿的本事,便不再那么恐怖,可难就难在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没有人能够时刻警醒身边一切,何况,有些事儿不是单凭警醒就能够避免的。 杜林回想一下,若不是他修行到了通明,提前感知到了吕平存在,趁人不备下出手夺命,遭遇中相遇能否安然的避开? 能! 那五道短匕,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地方,他不知是吕平修行不到家,慌乱中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还是说吕家言过其实。 盛名之下无虚士,他更愿意相信马哲的话。 杜林抬头,毫不在意,笑了一下后看向马哲。 “道友可是要杀人灭口?”马哲问。 “杀人灭口?” “谈不上。” 杜林上前一步:“为什么要杀人灭口,人是我杀的,既然杀了,还会怕人知道?这片天地中所有人都会死,多一个吕家又能如何?” 马哲目光猛地收缩一下:“所有人都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杜林肯定点头。 “如此,倒是要见识道友的能耐了。”马哲说话间,身子轻飘飘一动,手中长剑跄踉踉出鞘。 “嗤!” 一道寒芒,烟尘弥漫,碎草漫天,湖畔有一丝杀意蔓延。 “早听说道友练成了西洲第一剑之称的青虹剑录,倒是要好好的见识一番。” 杜林笑了一下,自背后抽出长刀,轻轻一抖:“就以我这修炼了一年的刀法,试试道友的大术。” 第一百七十九章 青虹剑录的秘密 杜林轻轻一挥,咻的一声,寒芒耀眼。 他面带笑意,迈步间一身气血凝聚,气息攀升,肉身内一阵爆豆声响。 “杀!” 那一道寒光光华内敛,空中凝聚出一柄长刀,四周似有无数长鞭挥舞一般,抽动间虚空震裂。 “既然道友一心想要尝试,罢了。” 马哲见空中长刀,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心中忌惮。 魔头之名显然并非浪得虚名,之前相遇他明白杜林难缠,如今比他足足高出了一个境界,恐怕凶多吉少。 “修道之人,当修一身气,未败先忧,非大丈夫所为。” 马哲心中思量间,利剑出鞘,双目止不住的四处打量,心中盘算怎样才能安然逃离。 青虹剑录是西洲第一剑,出鞘见血,威名赫赫,便是中土也有偌大的名声,是清羽门护门功法,可此时面对杜林,马哲没有一丝的底气。 不是畏惧杜林手中的刀,马哲担忧的是杜林之前在西洲施展的那种诡异的手段。 出窍时,能拘人神魂,灭人肉身,天知道通明之后,还有什么恐怖的后招? “既是尝试,死伤在所难免,道友……得罪了。” 马哲眉毛一立,手指掐诀,遥空一指,那长剑一分为三,化作三道青盲,在空中构建成三道虹桥,一端在他手指之间,另一端分别出现在杜林脚下,胸前,头顶。 杜林身子一颤,虹光近身,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利剑的锋芒,肉身四周,似有粘稠的粘液突兀出现,让他身子动弹不得。 “青虹剑录,果然神异,便是世间规则都无法感受到。” 肉身边,规则之力消失,他花费巨大气力想要移动,身子却仅仅移动了丝毫,纵地金光无法使用。 “杀人,诛心,灭神!” 马哲轻哼一声,遥空一指,肉身周边粘液立即幻成无数利剑,粗如手指,细似发丝,切割了虚空,杜林身在其中感受不到任何天地,规则的力量,便是神魂都在隐隐颤动。 识海中,命魂睁眼,皇文地书化作衣袍披在命魂身上,胸腔内,七魄神明身子一颤,沿血肉而上,似要出窍。 “我原以为青虹剑录只是一式剑招,现在看来,想的倒是简单了。” “封印人一身气血,似黄泉水汽一般能够召唤肉身神明,在一瞬间斩出无数剑芒,真正的斩断肉身,神魂和这世间的一切牵挂,自此之后,身死道消,灯熄人亡。” 杜林双目中闪烁兴奋光芒,手中轻轻一抖,大刀上发出‘钉钉’声响。 马哲身前,三道虹光化作三柄利剑,其上有符文明灭,悬在杜林肉身周边,封天、锁地、钉神。他手指一动间,左侧利剑中符文一闪,有一道清气剑气涌出,右侧符文中,有一道黑色剑气涌出,贴近马哲方向的利剑符文中,有一道白色符文闪出。 “青虹剑录,可不是随便叫的,道友还需好好品悟。” 马哲不敢丝毫大意,笑了一下,栖身上前,手掌一挥,空中凭空凝聚一柄利剑,三色交杂,有摄人威压。 利用天地人三才杀人灭神? 不是! 杜林压下七魄异动,心中快速思索。 清色剑气清的纯粹,似深潭;白色剑气白的可怖,是泯灭的白;黑色剑气黑的深邃,似深渊。 杜林本以为看破了青虹剑录的核心,是天地人三才组成,可仔细品悟之后发现并非如此。 青虹剑录,似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奥一些。 黄泉水汽凝聚手掌,可杜林并不像使用,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用刀去真正解决眼前的问题。 就像皇文帝书,地皇文一样,那些东西属于自己,却缺少了品悟,得到的过程也充满了诸多的不可思议,他并不确定那些东西会一直属于自己。 可手中的长刀若是在品悟,淬炼中不断成长,再融入眼前青虹剑录这种诡异的手段,必将成为自己真正的杀招。 这些年,他一直缺少对于术,对于气血,对于肉身的了解和运用,细想起来,似唯一得到的,靠谱的功法,便是当年在秦淮河中张仲元所赠与的那本《大力金刚拳》。 马哲长剑融入剑阵,阵阵杀气涌现,他的身子似整个化作一柄利剑,立在天地之间,无情,锋利。 阵阵剑芒随着他脚步向前,瞬间抵达杜林肉身,马哲轻轻一挥,在杜林身上,三色闪烁,清色气息带走了杜林身上与天地间的牵连,白色剑气带走了他伤口周边的气血和骨肉,而黑色剑气将血肉筋骨中的那些即将诞生的神明瞬间泯灭。 “快了,快要到了。” 杜林闭目,双手抱胸,伤口中三道剑气涌入肉身,气血,他驱动胎光魂快速的分解剑气中所蕴含的气息。 “找死!” 马哲本在担忧不敌,看到杜林如此之后眉毛一立,长剑再次刺出。 “剑气并非人为驭使,而是诞生于虚无之中,本久存在,青虹剑录不过是借力而成。” 杜林感觉到了一种生死危机,是马哲的剑,可他此时毫不在意。 识海中,胎光魂双手掐指成一片残影,有一道道明悟不断涌入杜林脑海。 “不!” “还不够!” “剑气诞生与天地之间,可如此驭使,如何拘束?如何凝聚?欲望?天地本无欲望,那么是什么?” “敇!” 杜林口中发出一声低喃,识海内,爽灵魂双手抱印,瞬间移动,命魂双目一睁,眼中有两道电芒闪出,身披皇文地书所化作披风,一步迈出,走到胎光魂身前。 “嗤!” 在识海中,三魂瞬间融合,曾黑白黄三色,三头六臂,命魂居中,双目张开,目光中有规则丝线闪烁,识海内瞬间变为规则天地,胎光魂居左,双眼紧闭,口中低喃;幽精魂居右,闭目,闭口,头顶有情欲气息不断浮现。 两手合十,两手抱印,两手掐诀。 脏腑内,七魄神轻微颤动,黄泉气息,肉身气血之力化作道道血线,沿身子涌入识海。 东北侧,那一口深井内传出一阵咆哮,声音中似带着一丝惊惧。 “嗤!” 马哲长剑已至杜林面前,只需轻轻一刺,便可瞬间刺入眉心。剑锋上,流露而出的剑芒已经让杜林眉心间溢出淡淡血迹。 “原来……是这样!” 杜林双眼睁开,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章 马哲死 杜林掐指,轻轻一弹。 “叮” 眉心前,剑锋发出一声轻响。 指尖上,有清黑白三色气息流露。 “青虹剑气,怎么会!” 马哲面色一变,手中长剑任凭如何用力,都无法前进一分。 “青虹剑气,也是规则所化,和黄泉水汽虽有不同,却大致相当,都是天地所生。” 杜林口中轻喃,睁眼起身,淡淡的看了一眼马哲之后,目光落在他手中剑芒上,右手身处两指,夹住利剑轻轻一拨。 “嗤!” 利剑断裂,剑身上气息立时变得紊乱起来。 “青虹剑录,现在,到我了。” 马哲瞳孔快速收缩,快速后退,杜林轻笑,三盏魂灯显露,三魂睁眼,眼前是一道规则所化天地,有无数丝线清晰浮现,他身手拨弄间,握住清黑白三道规则,轻轻拉扯。 “凝!” 一声落下,一柄大刀虚空凝结,三色交融,与马哲之前所凝聚长剑完全相同。 “不可能!” 马哲后退,手中长剑再次凝结,手臂略微颤抖,面色苍白。 青虹剑录是我清羽门镇门功法,深奥无比,昔日间多少天骄想要参悟,都毫无门路,哪怕站在碑文之前,也是空入宝山,他只观测了一遍,没有青虹剑录的原始剑气,怎么可能会成功? 强压惊恐,马哲依旧惊慌。 杜林手一伸,长刀紧握,轻轻一挥下,没有任何声响,虚空眨眼间崩塌,规则丝线化成一团粘液,不断的融合。 长刀重若千斤,沉重无比,杜林脚下一迈,从原地消失。 “不好!” 马哲眉头一挑。 “死!” 一道刀芒,出现在他脑后,一步之间马哲出现在三丈之外,依旧躲不过那三色刀光,伴随着一声冷哼,他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向上。 “噗!” 鲜血喷涌。 杜林站在马哲身边,面带沉思。 “和青虹剑录同理,我凝聚了长刀,却做不到他那般的举重若轻,青虹剑录应当还有驭使法门一类的口诀,绝不应当如此轻松。” 在马哲身上找了一下,没有任何收获,杜林摇了摇头。 有些贪多。 路需一步一步的走,已经明悟青虹剑录,剩下的不过是摸索罢了,他本想从这秘境中离去后一路厮杀前往中土,如今看来,清羽门不得不去。 那座传说的碑文,上面有青虹剑录原始剑气,若是明悟,应当能够做到如马哲一样的举重若轻。 在马哲身边伫立许久,杜林再次回味了一下之前的感觉,查疑补漏后,消失原地。 “这是起点。” 冷厉的声音留在原地,从此之后一路杀伐,天下皆敌。 …… 清羽门地势起伏,多是荒山丘陵,原始山林,便是灵田,也多在山脊之间,少有平地。 一道山谷,在清羽门正中,方圆过十里,平坦无比。 山谷多草木,远远看去绿茵茵一片,可若是走进观察便会发现,草是小草,仅有一寸左右,密密麻麻没有缝隙,树是灌木,最高一颗不过一尺,零零星星分布在山谷之中。 有一条小溪蜿蜒,自山涧坠落,汇聚成河,泉水清澈,将山谷分成两片。 在小溪源头处,三道河岔交汇处,有一块超过了十丈高低的巨大石碑傲然而立。其上斑驳,多有苔藓,更有十七道巨大的裂痕遍布。 处巨大之外,碑是普通花岗岩石碑,无字无图,没有任何的异常。 “听说前些年马哲师兄就是在这里悟出了青虹剑录,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有人慎重的站在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上说。 青虹剑录是清羽门护门功法,可碑文却并非是清羽门密地,相反的,清羽门内任何人都可以进行参悟,破解。一些清羽门之外的人,只需花费一闭不菲的代价,同样可以进行参悟,即便如此,这些年间除马哲之外,也从未有人真正的修行成功。 “哪里有那么容易?想要禅悟,难之又难。” 碑文四周有二十几人,围坐在碑文三丈开外,都带着朝圣的心态闭目感悟,期待有朝一日一鸣惊人。 三丈外,是多年总结下最理想的禅悟处,历史中所有明悟青虹剑录的弟子有九成以上是在这个距离下参悟成功。 青虹剑录号称西洲第一剑,对于新入门的弟子,诱惑巨大,可对于一些入门多年的人,早已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咔” 一声轻响,在诸人耳边炸响,有一股惊人的威压自碑文处流出,有人睁开双眼,便见到那巨大的石碑上,一道裂痕正在缓慢的愈合。 “这是……马师兄,陨落了!” 一道裂痕,肉眼可见的消失,有人面色惊恐,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石碑上,本有近百道裂痕,随着不断有人在青虹剑录原始之气中领悟,陨落,到了如今,仅剩十七条。 裂痕消散,剑消人亡。 “哗啦啦” 石碑内,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刺破虚空,立于天地之间。有人眼见不好,身子化作一道残影快速逃离,也有反映稍慢一些的,刚做出逃离的动作,肉身,神魂,在剑气绞杀下瞬间泯灭。 “嗤!” “嗤嗤!” 山谷中,掀起阵阵涟漪,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快速浮现,身着华丽,威压惊人。 “马哲死了?!” “是谁?!” “北域中,有谁能杀了身怀青虹剑录的他?” 十五六人站在山谷,看空中巨剑,面色阴沉。 …… 北域外,有世界壁垒耸立。 自刘思远,马哲等人进入后,三年来张绣,童子,光头和落魄中年一直留在原地等候。 张绣,童子,光头三人大多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努力的领悟在切割虚空时的规则之力。 很微不足道,三年来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动摇,三人毫不气馁,默默修行。 只有落魄中年低头沉思,时不时的起身站在世界壁垒处出神,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这一日,距离开启之日所剩不多,落魄中年人正站在世界壁垒处出神,突然间眉毛一挑,目光中露出一丝精光。 “死了?怎么会?!” 他话音落下瞬间,张绣和童子几乎同时的起身,眉头紧皱。 “马哲有青虹剑录,这里面,谁能够杀了他?” 童子看张绣一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去之前 秘境中,一切如常。 张武习惯了黑暗,习惯了隐藏在阴影中的付芷兰,两人同出通行,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还有十日,这一片秘境将会打开,到时候……” 付芷兰坐在张武身边,身手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一脸笑意的说:“自然是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张武想了一下,面上有一丝愁苦,多年培育下的镇定,规矩,在他身上早就在见不到一点痕迹:“不行。” “你不要我了?”付芷兰笑容一怔,目中流落一丝悲哀。 “在这里可以,出去到了外面不行。” 张武说完,又解释说:“即便是这一片秘境中都有人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只要走出去,你立即便会暴露,到了那时候,不说刘殿主,即便是诸位长老,也绝对容你不得。即便他们放过了你,大风门也不会绕过你和你的家人,面对他们,你没有一丝反抗成功的可能。” 这可能是张武此生中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说过之后,他看了眼付芷兰,眼神复杂。 …… 得到青虹剑录,虽缺少了驭使法门,去也足够杜林使用,在奔走间,他不断尝试将自身的功法完善,如此三天之后,在斩杀掉第四人后,刀法依旧没有马哲使用的那般轻盈。 “法门。” 长刀自空中凝聚,杜林目视中不断摇头。 几天内,他依旧没有想到破解的办法。 这也应该,门派的镇门功法,若是轻易便被他看透,也就失去了应有的威慑。 夜色正浓,距离天明还有约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杜林不想耽搁,在一颗树下闭目调息。 魂魄齐出,吞噬天地气力,沿着魂灯而下,只是一会时间,气血循环中,一身疲惫尽去。 一夜修行,没有所谓顿悟,气血锤炼下,他清晰感觉到自身筋骨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发生变化。 山林黑的快,亮的同样也快。 刚刚还说一片黑暗,几乎眨眼间,就是一片清明。 太阳还未升起,天地间却是一片通亮,一层薄薄浓雾飘起,似真似幻,如炊烟,伴着虫嘶鸟鸣,杜林悠悠睁开双眼。 他抻了抻腰,体内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手掌中,一块令牌出现,其上有一条丝线,一头在杜林脚下,另一头停在辽城的废墟中。 “是时候解决这一段旅程了。”杜林轻喃。 这样的令牌,他有二三十块,都是杀人后所得,令牌中详尽的记述离去的方式,只需在秘境开启时,将一身气息注入,便可穿过世界壁垒,回归西洲。 …… 辽城废墟上,有十几人驻留。 他们每人间相距都足有十丈之多,衣屡阑珊,略显狼狈,一身戾气,双眼中有精光流落,警惕的扫视四周。 “一万人啊,短短三年就变得只剩下咱们几个了,真是讽刺。”一个壮汉打量四周之后略显嘲笑的说。 “你想死?若是向死,我成全你。” 壮汉身前,一个身子瘦小,高似孩童的人露出一丝狞笑,还不等壮汉说话,继续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进了这里为的是前途,是中土,我只喜欢杀人。小子,我看你一脸不服,想试试爷爷的手段?” 壮汉气急,呼吸粗重,正想上前时,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李希,停,这人不是咱们能招惹的。” “他叫冯迪,这些年间杀人无数,却是如他所说的一样,只以杀人为乐,在北域中原本就是凶名赫赫,曾在清羽门的围杀中逃入无尽雾海,若是冯迪的名字你没有听过,那么老鬼你一定听过。” “老鬼?” 李希皱眉,面上阴晴不定。 冯迪在他身上不断打量,目光如刀,不时点头皱眉,似在思量具体从哪里下刀:“小子,叫爷爷干嘛?” 李希没有回复,耳边有浮现出那道声音:“就是他,他就是老鬼,喜欢分尸,吃人肉,虽实力没有魔头,张武,马哲等人那般的恐怖,却也不是咱们能招惹的。” 李希点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下。 北域秘境中,若说谁的能力最高,各有说法,有人认为是那被围困的魔头,有人认为是张武,同样有人认为是学会了青虹剑录的马哲,哪怕都是天骄,面对他们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可若是说最让人感到愤恨,恐惧的,唯有老鬼。 虽不想相遇,可若是真的遇到了张武,马哲,杜林三人,若是不敌身死,死了也就死了,若是胜了,少不得要名震天下。 遇到了老鬼…… 开窍后期的李希止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他第一次听到老鬼的名字,是从一个死活人的口中听闻。 那人很惨,脖子以下,一身血肉被剥离而去,只剩下胀腑,一身的白骨,偏偏他还有呼吸,还有思维,还能说话。 “鬼啊!” “他是魔鬼,真正的魔鬼。” “就坐在我的身边,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剔去我的血肉,吞食下去。” “整整三天,他他一直在吃。”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李希永远都记得那一刻的惊悚,只觉得一股冷气沿着尾椎直冲脑门,他从未想过世间还有那般邪恶的人。 李希并没有杀掉那人,也许那人已经不记得,也许更是病急乱投医,忽略掉了两人间彼此恩怨。 他站在那,陪那人整整聊了三天的时间,直到最后才洒然而去。 之后,他见到了更多被老鬼吃掉的人,见到了更多悲剧,其中有许多人,都是他修行道路上一直追逐的目标。 “我不如他!” 他看了眼老鬼,心中自语。 又是一片短暂的沉默。 一刻钟后,张武的身影伴随一阵阴云而来,他看了眼场中诸人,微微皱眉,后默默的走到一颗一抱多粗的老杨树下。 高彤踏风而来,白衣飘飘,转瞬间出现在诸人眼中,双眼在人群扫视一边,最后落到了张武身上。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点头,只是此时高彤目光所注视的,是树荫下张武的影子。 “这人是谁?” 高彤名声不显,不似张武有诺大名声,正当人心中刚升起疑惑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张师兄,高师姐。” 笑声中,刘思远三步走到张武身前,对高彤行了一礼后,转身面向张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善恶的道理 看起来张武没有任何变化,可一身气息相比之前,却是天翻地覆。 在他认知中,张武似刘景升一样,只需站在那,便让人无法忽视,稳重,规矩。而现在…… 说不清,道不明,少了阳光,隐隐中却多了一份阴柔。 张武眯了眯眼,轻轻点头。 老鬼见三人到来,瞳孔快速收缩,微不可查的脚步向后轻退,用李希的身子挡住三人视线。 高彤,刘思远,张武的目光同时聚集。 “我……” 三道目光汇聚,李希身子一颤,只觉得眼前有三座大山袭来,便是呼吸都变得不畅。三个呼吸后,他察觉三人并非看向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左一迈。 “张武,刘思远是清羽门高徒,名声极大,却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给我的感觉,那种气息,并不比两人弱上多少,隐隐间相比刘思远,甚至更加强大。” 李希移步,压在身上的大山消失,看向高彤的目光有些惊疑。 “老鬼?” 刘思远率先开口。 老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道友的名号早有耳闻,可最近三年所做的事儿,不觉得过分了么?”刘思远问。 老鬼笑了一下,笑的有些讽刺:“过分?” “都是杀人,手段不同罢了,你们比我又强了什么?自诩名门正派,可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还没有死在极为道友手上的人多,若我过分,那么诸位又算什么?” “手段过于暴烈了。”刘思远皱眉,看向四周剩下的人微笑点头。 有人回应,有人目不斜视。 “过于暴烈?笑话。” “修道之人,当快意恩仇,为大道而行,都是相同的目的,死在你们手上的人身子比死在我手上的人更多,你们所不能接受的过程,简直可笑。 都是杀人,却要分出好坏善恶,莫非道友是说笑话不曾,还是说道友认为我是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废物,可以随意欺压辱骂?” 老鬼身上有一股子阴森的气息升起。 起风了。 废墟中,如同有无数厉鬼被召唤而出一般,一片鬼哭狼嚎。 老鬼看了眼张武和高彤,两人身上的气息很恐怖,若是出手,他定然不敌。 张武只是看了一眼,在李希离开后,将自己的目光移回,封闭了六识,对刘思远和老鬼的争论毫不理会。 高彤冷冰冰的,目光倒是一直聚集在老鬼身上,不说话,不见动作。 “既然道友想要诛魔,还在等什么?出手吧。” 老鬼大笑一声,风中似有无数鬼神回应。 “你一心为恶,这些年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无数,手段更是有伤天和,既然还不知悔改,就去吧。” 刘思远皱眉,很快苏展。 没有任何人出腔搭话,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的目光分别在场中每一个人身上凝聚,记得三年前,很多人明明都是一腔热血,对于道义之争,甘愿赴死,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除张武外,近二十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刘思远和老鬼身上,有愤恨,有幸灾乐祸,唯独没有了曾经的那一份执着和天真。 那个为了正义,为了惩恶扬善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埋葬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也许昨天…… 也许是无数个厮杀和挣扎的当时…… 也许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刀伸向身边亲友,懂得了背叛…… 屠龙者终成恶龙,三年中不但让他们见到了生死,进入中土的希望,也将曾经的自己,那一份所剩不多的仁慈和善念埋在地下。 “死!” 老鬼冷哼一声,阴风邹起,有无数恶鬼在哀嚎中浮现,迈步间出现在刘思远身边。 “是他们?!” 李希目光一闪,鬼神中认出几人,那些人都是他曾经见过,死在老鬼手中的修士。 “狂妄!” 刘思远一声冷笑,摆手间,身边陡然划过一张令牌。 “只有这点手段,也敢嚣张?” 他手持令牌,遥遥一指,指尖处闪过光芒。 “风定!雨起!” 阴风骤停,大雨磅礴。 老鬼一击落空,两人身影交错中,以两人为中心,一丈之内,哗啦啦落下磅礴大雨,雨滴中蕴含着泯灭之力,老鬼召唤而出的鬼神,在雨水的冲击下,不断嘶鸣,哀嚎,身影渐渐变淡。 浓稠似魔一般的深邃,只是一会时间就变成道道暗影,那些鬼神在雨中挣扎,老鬼脸色变得难看,那些鬼魂正在逐渐失去掌控。 “呼风唤雨决!” “是大风门的秘术!” 场中有人双目一凝,认出了刘思远施展的术法。 张武的目光,在刘思远身上凝聚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追忆。 “呼风唤雨决,看来大风门的覆灭,倒是让你们玄月宗得到了许多好处。” 老鬼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些被你们定为邪门,邪术的功法,使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呼风唤雨,也可止风止雨,大风门的名称因此而来。 “术法从没有好坏之分,错的只是人心善恶。” 刘思远摇了摇头:“术法应天而成,并无是非对错,错的只是人。” 老鬼笑了一下,不屑回答,捏指间,指间有一色雷霆出现。 善恶对错,全凭一张嘴,有些事儿,争论不出对错是非,活着就是对,死了就是错,人心善忘,所谓的名望不过就是过眼云烟。 被人追忆,被人怀念,只因为有人在当时的选择中走错了道路,给自己留下一份幻想的空间,如果当初…… 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老鬼笑声中,那一粒电芒从指间脱离,穿过了阴风,穿过了雨滴,瞬间出现在刘思远的眼前。 刘思远的身边,有一层淡淡光芒,如烟似云,电芒无法穿过,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正当想要说些什么时,老鬼嘴角一翘。 “爆!” 一声轻哼,那一粒电芒上七色缭绕,交织中扩张撕裂,一股泯灭之力升腾而起,向外扩散,一种深邃的黑暗在裂痕中涌现,如同一道道长鞭,空中挥舞,虚空崩塌。 雨水落下,被黑暗吞噬,刘思远面上笑容凝固,高彤仔细看了眼老鬼,做沉思状,张武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四周诸人,脚步飞快向外,一个呼吸间,废墟中仅剩下了张武,高彤,老鬼,和被崩塌的虚空包围中的刘思远。 “深渊的气息……你……” 刘思远嘴唇颤抖,目光中第一次流落出一丝悔意。 “善恶,并不是你们一言而决的。”老鬼点头,狞笑无比。 “踏!” 一只脚,从深邃中走出,迈步间,杜林的身影在崩塌的虚空中出现,身披霞光,周边电芒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