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汉末当暴君》 第一章 诈尸成灵帝 汉,中平六年(即189年),五月。 雒阳皇宫。 “呜呜呜…” “嘤嘤嘤…” “陛下陛下…” 一阵轻微的吵闹声,传入刘宏的耳中。 “谁搁这看电视剧呢?淦!” 在心里嘀咕一声后,刘宏艰难的睁开眼睛,长时间昏睡带来的乏力感,让他的头脑昏沉。 “唔——” 刘宏想打个哈欠,却发现自己嘴巴里含的有异物,根本不能顺畅的呼吸。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刘宏终于给那东西吐了出来。 “嘀嘀嘀…” 恰如珠落玉盘声般清脆,待声音完全停息之后,所有的声音跟随着它戛然而止。 一切,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呼…呼…” 刘宏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坐了起来。 这不起来还则罢了,一起来,刘宏当场懵逼了—— 自己睡在棺材里,身上穿的是影视剧中的金缕玉衣,棺材前方的玉陛之下,是一群穿着古装、目瞪口呆的人… 这是…穿越了? 霎时间,大量记忆涌入刘宏的脑海。 “陛下!” “陛下活了!!!陛下活过来了!!!” “陛下…” 十多息的时间过后,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如梦方醒,对着刘宏哭拜不已。 此时刘宏在接受着此身留下的记忆,面前众人的哭喊,让他觉得脑仁疼。 几乎是情不自禁,他怒斥了一声:“都给朕闭嘴!” 霎时间,大殿鸦雀无声。 半晌之后,刘宏抚摸着疼痛的额头,终于搞明白了。 自己穿越成了同名同姓的皇帝、历史上有名昏君——汉灵帝刘宏! 现在,刘宏对自己的手心迫害了无数次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 自己真的穿越了,还穿成了刚驾崩的汉灵帝! 这可当真是: 棺材板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既然来了,回又回不去,那就做出一番伟业! 其实,刘宏还是有些庆幸的。 得亏是汉灵帝,这要是汉献帝或者少帝刘辩,刘宏那还不如原地暴毙再轮回。 汉灵帝之生平,刘宏光是从记忆里的画面,就给过了个遍: 这厮做的荒唐事还真不少,喜欢胡物、还喜欢让宫女棵体嬉戏游玩、在宫里开集市、各种敛财手段…… 尤其是让宫女全身棵体嬉戏游玩,真是让人臊得慌。 刘宏想起,就有些不自然——这些宫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有机会,必须亲自要教训教训她们! 咳,扯远了。 灵帝,荒唐是荒唐,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掌握着实权的皇帝。 这一点,他比刘协强上太多太多! 这正是刘宏庆幸的地方。 这时代波澜壮阔,也正是从灵帝死后,董卓造逆,天下诸侯割据,到三家归晋,这段历史因为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而被后人耳熟能详。 而刘宏,虽然没有什么系统之类的金手指,但他对这段时期的历史颇为了解。 加上后世的见识,刘宏有足够的信心,依靠着这个身份活下去! 甚至,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 不过在此之前,刘宏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汉灵帝之死,刘宏颇有疑虑。 汉灵帝今年32,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抱病而驾崩。 不需要任何的逻辑,刘宏直接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 汉灵帝的记忆在死之后就没了,刘宏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不知自己的便宜儿子刘辩登基了没有。 对了! 刘宏忽然想起来了! 在灵帝死后,士人和外戚与宦官进行了火拼。 在不知道是谁有意还是无意来着,召来了董卓。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哦,刘宏指的不是董卓,而是想出这主意的人。 董卓,不值一提,只要自己活着,他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关键是那群胆大妄为的人。 刘宏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定计。 他目视下方,沉声道:“蹇硕何在?” 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雄壮汉子趋行到了他前方。 “臣硕在!” 此人正是健壮有武略的宦官蹇硕。 他也是汉灵帝生前最为信任的宦官,信任到让他掌兵权,甚至在死前把自己的儿子刘协托付给蹇硕。 最重要的是,蹇硕是汉灵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汉灵帝走的匆忙,而蹇硕的根基略显浅薄,张让、赵忠等宦官领袖根本就看不上他。 可以说,蹇硕不像张让、赵忠等辈手眼通天,除了自己,蹇硕再无人可依靠。 所以,蹇硕可用! 刘宏对恭敬的蹇硕招了招手:“来,近前来,朕有些话要对你交代!” 蹇硕闻言,走到了刘宏身旁,直接伏倒在地。 “陛下。” “嗯,”刘宏坐在梓宫,低沉着声音道:“朕醒来之事,在场的,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大殿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多是小宦官,剩下的都是刘宏的妃嫔,刘宏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出声,就呆呆地伏在地上。 这些人无关轻重,最主要的是,刘宏不能完全保证他们会不会乱说。 所以… 就只有对不起了! 刘宏生前有个特点,那就是果决。 到了这个时代,他掌握着至高的权利,自然更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刘宏的话,蹇硕明显愣了一下,但是转瞬后,他就明白了。 “唯陛下之命!” 蹇硕应了一声,然后又行了一个礼:“敢请陛下稍稍移驾,臣恐冲撞了陛下,如此…臣万死难辞其咎!” 刘宏又躺回了梓宫中。 无他,只因身上的金缕玉衣,太沉!走路不方便。 金缕玉衣,这就是这时代皇帝、诸侯王的寿衣,光是身上的玉片和金丝,就足有十多公斤。 现在,刘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时代的董卓、曹操、袁绍要盗墓了… 刘宏一边吐槽,一边支楞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 “吱——” 大门关闭了。 紧接着一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 惨叫声大概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终归于平静。 “陛下,已尽杀之。” 刘宏站起身来,看着半跪在地喘着气的蹇硕,还有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啧啧称奇。 这个蹇硕还是挺能打的,一个人用手格杀二三十个人,虽然被杀的都是太监和妃嫔吧。 但还是猛! “做得不错。”刘宏笑着称赞道。 蹇硕能打,更兼聪明,最重要的是忠诚。 现在,碍事的人不在了,刘宏就可以开始施展他的想法了。 “朕这一身,终究不太方便,扶朕去换一身衣裳。然后,我有些事需要交代让你去做。” 第二章 幕后天子 刘宏的“灵堂”,即是他的寝宫。 这里还有他的床榻,当然也有他的衣服。 当刘宏摆脱了这一身沉重的金缕玉衣后,这世界…轻松了许多。 刘宏舒展了一下筋骨:“蹇硕,趁现在夜漏未尽群臣还没来,先给这里收拾收拾。 哦,还有这梓宫之中,就随便找个和朕身形差不多的宦者,然后把这个给他穿上,放进去。” 说着刘宏指了指地上的金缕玉衣。 蹇硕恭敬颔首,连称:“唯唯。” 现在,刘宏还不宜露面,他就是要看自己不在了,宦官、外戚、士人们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暂时先做一个旁观者,这样,在大乱之前,他也好对症下药! 破而后立,这岌岌可危的汉帝国,或许还有的救! …… 坐在床榻上,刘宏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得亏,今天赶得巧,这要是白天群臣在殿之时,恐怕这消息瞒不住。 不过现在嘛,暂时就只有蹇硕一人知道。 现在,刘宏需要找出一个人来,能甘愿为自己做事的,还一心向着国家的,最好是那种办事牢靠的。 对于宦官,刘宏是信的。 无论是张让、赵忠、郭胜等朋比的常侍,还是根基浅薄却手握兵权的蹇硕。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些宦官,作为皇帝的家奴、皇权的延伸,却是比朝中大臣忠心不少,当然,这个忠心只是向着能给他们权利的皇帝。 他们的忠诚仅仅向着皇帝,而不是国家。 能用,但是不堪大用。 除此之外,刘宏还需要找可用、可信之人,只是一时他不知道谁还能靠得住。 …… 想着想着,蹇硕洗完了地,恭敬侍立在刘宏身旁。 刘宏见他来了,随口一问:“蹇硕,朕有事要找你。” 蹇硕恭敬地单膝跪地道:“陛下请说!” “朕现在不想抛头露面,你来说说,就满朝公卿大臣,谁人可堪大用?” 蹇硕沉思了片刻,张口道:“陛下若想观察时局,依臣之见,当属皇后、皇子辩,若是陛下有令,皇后与皇子是必不敢违逆!” 刘宏一听此言,只是细细分析,就忍不住想要鼓掌。 这当真是当局者迷了。 竟是把这两位给忘了。 在灵帝死后,刘辩身为嫡长子继承大统,因其年幼,太后何氏临朝称制,大将军和太傅袁隗共录尚书事。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太后肯定向着自家哥哥。 这时,正是何氏一族权力最大的时间段。 所以现在朝廷最有权的人,还真就是何进和何氏。 何进是头蠢猪…哦不,猪特么都没有这么蠢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人从一开始就没在刘宏的考虑范围之内。 何氏虽然善妒,但是聪明。 有些事,她肯定能懂。 刘宏对着蹇硕吩咐道:“即刻,让朕的皇后带着辩儿来这里见朕。” 蹇硕口称唯唯,恭敬离开。 现在,又剩下刘宏一人了,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的皇后和儿子见到自己惊讶的表情。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死了两天的人忽然复活。 …… 夜晚的皇宫,一群人,正在从太后寝宫往刘宏所在地行进。 一个太后,一个天子,还是在深更半夜走动,光是侍卫随从,就有上百人。 走在路上,何氏忍不住问蹇硕道:“陛下年幼,朕临朝却也是极累的。蹇硕,你倒是说说,大将军唤朕来先帝寝宫,有何事?” “禀皇后,大将军言,他于梦中见到先帝,说要想要见您和陛下。” 何氏阴沉着脸,明显是不高兴。 现在,大概是午夜丑时。 也正是人最困的时刻,若不是蹇硕说何进找她,她必然是要翻脸的。 越过护在门外的侍卫,蹇硕恭敬地对何氏说道:“人多杂乱,为了避免冲撞先帝,烦请太后下令让这些人护在殿外吧。” 何氏虽然疑惑蹇硕的请求,但是也没想太多。 在她眼里,这里存放着先帝的遗体,门口又有这么多的护卫,内里还有人为先帝尽哀,还有兄长何进。 何况,这个蹇硕,对陛下忠诚至极,提出这个请求也在何氏的意料之中。 随后,何氏拉着刘辩进到了刘宏的寝宫。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了。 “蹇硕!” 何氏皱着眉头喝道:“朕之兄长何在?” 几乎是下意识,她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因为,她能看到的,这个寝宫…空无一人! 甚至,在微弱的火光下,何氏看到两旁的屏风,甚至还隐隐有人影闪烁。 看到这,何氏脸上惨白一片,她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刘辩,浮想联翩——莫不是暗藏刀斧手,想要加害我母子俩。 慌乱中,何氏的声音有些打颤:“蹇硕,汝是欲害朕与陛下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何氏胆战心惊,没敢回首去看。 她只听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 “朕的皇后、朕的辩儿,过来一叙。” 这一瞬间,何氏的表情、动作都僵住了,她分明听到的是“先帝”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刘宏的身影,难以置信地惊呼道:“陛…陛…陛下?” 刘宏微微一笑道:“怎么,朕的皇后,不认得朕了?” 隔着挺远,借着昏黄的光,刘宏都能看到何氏脸上复杂的表情。 “是不是不想看到朕站在这,是不是想让朕一直躺在这梓宫中?” 何氏听到这句话,低下了头,说:“妾身…不敢!” “行了。”刘宏摆了摆手,“带着辩儿上来,朕有话要交代。” 等到了床榻前方的坐席,何氏连忙说道:“陛下已然无恙,真是天幸,明日还需昭告天下臣民,陛下身体已经…” “不着急。”刘宏打断了何氏的话。 何氏的脸上,明显有些僵硬。 “陛下的意思……” “辩儿继续当天子,你也继续临朝称制。” 何氏一听,慌了:“陛下…” 她的语气中有着明显求饶的意味。 现在,何氏有一种感觉——这次,她的丈夫、天下臣民万物之主的皇帝,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难道是哪里做的令陛下不满了? 眼前的这个人,变得让何氏觉得陌生。 但是他的样貌,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结合刘宏说的话,何氏不寒而栗。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求饶时,刘宏再次开口了。 “皇后不要多想,朕不是戏言,而是朕想要在幕后,看看在朕死之后,满朝公卿将会作出什么举动。这段时间,无论是朝会,还是私下进言,无论是宦官,还是你的哥哥,都要汇报于朕。” 第三章 从龙卫 其实,刘宏看到何氏和刘辩,心里还是挺复杂的。 穿越前,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当然不同于现在的孤家寡人。 忽然穿越成了汉灵帝,光是老婆,就有几十上百个,还有俩儿子? 请问:这到底是不是喜当爹? 现在,刘宏开始端详起了何氏和刘辩。 在汉灵帝的记忆中,这个何氏名婉,身材姣好,相貌也佳,身量也颇高。现在,她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孝服,更添一种异样的美感。 要想俏,一身孝。 古人诚不我欺也! 也许是灵魂中汉灵帝的遗念在作祟,刘宏此时竟然在脑海里解锁了新姿势! 难怪灵帝宠幸何氏啊! 这搁刘宏自个碰上,也觉得这女人漂亮。 只可惜,这女人心思不正,不是那种贤良的皇后。 现在的刘宏,和之前那个馋何氏身子的汉灵帝不是一个人了。 原身汉灵帝能忍受她,但是刘宏却不会纵容她。 这个何氏,留不得。 迟早是要废的。 刘宏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时局稳定以后,她何氏一家三人,何婉、何进、何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边凉快去吧。 …… 刘宏让何氏和刘辩过来,可不是来叙旧的。 交代完事情,刘宏就让蹇硕请他们母子二人回去了。 何氏不笨,刘宏相信她能明白。 违逆自己的后果就是何家从此一蹶不振,皇后?大将军? 只要刘宏想,这两个位置随时能换人。 说到底,何家屠户出身,根基还是浅薄,当时立何氏为后,群臣们都不太同意。何进?他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身处高位,或许有权,但是无势。 … 书案前,刘宏的手有规律地叩击着桌面:“蹇硕呐,朕问你——你身为上军校尉,手底下可有那忠勇之人?” 蹇硕恭敬地说道:“回陛下的话,有,忠勇可靠者,有百余人。” 刘宏又问:“有父、母、妻、儿者又有多少?” 蹇硕:“有三十六人。” “喏——” 刘宏递过去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素帛,蹇硕忙走上去单膝跪地双手接住。 “让那三十六人刺探消息,当然在此之前,必须要你来调jiao一番。” 蹇硕一怔,脱口问道:“陛下…调jiao何意?” 刘宏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朕死之后,朝臣公卿或在筹谋诸事。 现在,朕需要一些耳目,或刺探消息,或监察群臣过失,以掌握主动权。 朕之本意,就是设立一个特殊部门,其名曰:从龙卫。 就好似刺奸,却又不大一样,总之,这些人暂时都交给你来管辖,你,只需要将事务挑重点汇报给朕即可。 记住,朕要的是:只要朕想知道的事,你们就一定要刺探出消息,哪怕是问大将军某夜在哪里住宿,和哪个小妾同房,你们都得给朕探出来!” 这就类似于历史上明朝的厂、卫的存在… 刘宏要的就是要朱元璋用锦衣卫震慑群臣那种效果。 之所以要选忠勇而有亲眷之人,正是要保证第一批人的“忠诚度”。 刘宏对蹇硕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就是摆明了,让蹇硕去主持这个任务。 蹇硕咂摸一会儿,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下一般。 这… 从龙卫大统领。 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能在皇帝面前走红的宦官,绝对不会是笨人。 蹇硕心里明镜一般,他知道,这算不是一件好差事! 这事儿,迟早是瞒不住的。而身为统领的他,绝对是众矢之的。 无他,这活儿必然是最得罪人的。 这组织要是成了,京城百官无不人心惶惶,届时身为大统领的,必然要遭到所有人的记恨。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会被抛出去平息众人的愤怒。 蹇硕虽忠诚,但前提他是人,是人都有人性。 在这一瞬间,蹇硕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后果。 这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刘宏没有出言,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蹇硕。 此时是五月,即便是夜晚,温度也是挺高的。 但蹇硕却不寒而栗… 不光是这骇人听闻的机构,还有刘宏的表现。 在蹇硕的眼里:他心中至高无上陛下…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光是言行,还有表情。 虽然刘宏面无表情,却给蹇硕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刚才蹇硕浑身沁出的冷汗,在此时被寒意一激,现在他整个人忽然清醒了—— 除了答应,他没有别的选择。 宦官本身没有任何权势,宦官的一切,都是皇权所赋予的,离了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 蹇硕在刘宏的目光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点了点头:“你呀,是在担心朕坑害于你?” 蹇硕闻言,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他连忙叩首说:“臣不敢!” “好了,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放心,朕不会故意害你,就一句话,这事儿交给你,你若是做好了,你就是朕最锋利的爪牙。 你若是做不好…” 刘宏话说了一半,意味深长地看了蹇硕一眼。 蹇硕行一礼称:“陛下放心,臣一定能做好!” 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儿,难其实没那么难。 只要开个好头,搞出件大事情,然后让百官群臣知道从龙卫的威慑力,之后就不怎么费劲了。 以有心算无心,再挑些好手,培养培养,蹇硕的担子不算重。 现在,三十六个人,虽然少了点,但也可以打下基础。 当即,刘宏就把从史书和影视剧里看到方法,传授给了蹇硕。 蹇硕一边听,一边露出崇拜的眼神。 等到刘宏说完,蹇硕犹然沉浸在刚才的教诲。 半晌后,蹇硕恳切地说了一句:“陛下真乃天人也!有了陛下的教诲,臣若再做不好,岂不是辜负陛下的恩情!?” 刘宏起身,拍了拍蹇硕的肩膀,只是微笑说了一句:“勿失朕望!” 现在,时辰来到了凌晨寅时,外面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夜漏也走了一大半。 群臣,该来这里哭丧了。 而刘宏呢,则打算出去走走。 第四章 出宫 皇帝,天下臣民万物之主。 刘宏现在贵为皇帝,但是思想还没有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来此一世,虽然有灵帝生前的记忆。 但是总让刘宏有一种违和感。 想要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还得去了解这个时代。 刘宏已经计划好了。 这段时间,白天他就出宫到处走走看看,晚上呢,他就回到宫中,听自己的皇后还有忠臣奴仆汇报工作。 岂不美哉? 刘宏换了一身常服,腰上悬一柄长剑。 穿好了鞋袜,刘宏准备出门了。 “蹇硕啊,从龙卫之事,还是从明晚开始做,现在陪朕出宫!” 蹇硕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说:“陛下荷天下之重,不该出宫,若是出什么差池…” “好家伙!”刘宏抬腿踹了蹇硕一脚,“你搁这咒朕呢?” “臣不敢。。。” …… 因为灵帝已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雒阳,刘宏干脆就没有乔装打扮,倒是蹇硕,需要打扮打扮。 刘宏从灵帝生前的记忆中得知,此身和现在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在灵帝没生病前,曾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性,在经历过一场长时间的病后,到前身记忆的最后时期,这具身体,变得消瘦不少。 现在能认出现在的刘宏的人,也并不会很多,就算是看着觉得像,也根本就不敢上去认。 毕竟…整个雒阳人民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驾崩了。 所以刘宏现在有恃无恐地走在雒阳城。 看着满城的景色,刘宏觉得自己似乎出来的不是时候。 因为皇帝驾崩,整个雒阳城,显得有些白。 街上的来往行人,尽皆戴孝。 晦气… 真特么的是晦气。 刘宏一路上,就阴沉着一张脸。 事实上,这搁谁都不会开心。 这全城的百姓,都在给刘宏哭丧,即使刘宏知道他们哭的不是自己,但他心里还是膈应的慌。 “陛…老爷,要不咱们回去?” 看着刘宏的脸色,蹇硕提议道。 刘宏僵硬说道:“不用,我现在也有些饿了,先去吃着吃食。” 出门在外,刘宏自然不会再自称是朕。 这称谓若是被人听见,那是纯属找不自在。 “城中酒肆饭食粗陋,陛…老爷…可能吃不惯。” 呵呵。 刘宏心中冷笑一声。 这个时代,无论是宫中还是酒肆,都比不上后世最普通人家的饭菜。 御厨做的菜,那能比得上小龙虾?火锅?烧烤? 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会儿没有辣椒。 没有辣椒的菜…那能吃吗? 刘宏就一句话撂在这:这个时代的菜肴,有一个算一个,都只能称之为粗糙。 凑合凑合,吃个饱腹完事。 现在刘宏可还没有时间去解决吃饭的问题。 这次,他是来体察民情的。 嗯… 身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自然是要知道民众的疾苦。 这天下还是普通民众居多。虽然吧…历代统治阶层都不把普通人当人的。 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弊病。 在这个时候,应该尤为明显。 …… 城中酒肆之中。 刘宏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古代酒楼。 这家酒肆颇大,装饰也显得古朴且典雅,一眼望去,有十多个屏风隔断的小空间。 这里的生意,大概是因为国丧的原因,很差。 以至于酒肆的老板,见到刘宏和蹇硕就热情的不得了。 “二位贵客,里面请,嘿…想要吃点什么?” 刘宏随意地说道:“一釜炖羊肉、烤羊腿、粟米饭、拌个菜,剩下的看着你们做着拿手的。” 这些东西,是这个酒肆里能吃到最好的东西。 但也只能说是普通,终究是少了调料,吃起来略显寡淡。 在酒肆中,刘宏还是有些失望的。 没有特殊服务还则罢了,而且和一些穿越小说完全不同,这里…完全没什么情报。 还是吃完了出去转转吧。 正当此时,有一个中老年男声传来。 “路过叨扰,不知老夫能否与二位一同进食?” 刘宏:… 正当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糟老头子,带着一个气质、样貌俱佳的美人… 嗯… 这老头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眼熟? 只是刘宏一时竟然想不起了! 没等刘宏开口,蹇硕直接站起身来,瓮声瓮气道:“去别处吧。” 刘宏摆了摆手,召回了蹇硕:“无妨,让店家添两张食案,两份饭食,两副匙箸。” 听到刘宏的准允,那老头走入席间,他有模有样地端坐在席上。 而那个女子呢,就侍立在那老头的身侧。 长得很漂亮,身量也很高,关键是身上的气质,格外出尘。 刘宏只是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比何氏生得还标志! 面对刘宏的眼神,那女子也没怎样,反倒是落落大方,她对着刘宏微微一欠身道:“一张食案即可,家父与诸君同席,正好让小女为诸君增些乐趣。” 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点头允了她的请求。 这个酒肆也算是高档。 每一个小隔间,都有一架古琴。 那女子走到古琴前,葱段一般的嫩白纤长的手指开始拨弦、调音。 “铮——” 一声悠长的琴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与此同时,刘宏和那老者对视了起来。 刘宏看着那老者眼熟,老者看刘宏也眼熟… 只是他们都不记得,面前之人姓甚名谁了。 刘宏只知道,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他虽然说话有些无赖,但是气质和行为能看出,这人是懂礼仪的。 再加上他的女儿,这气质根本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轻松的琴音下,刘宏朝着对坐的老者拱了拱手。 “不知怎么称呼?” 那老头回礼而后笑道:“呵呵,老夫太原人,王允,我见阁下面熟,故入此间叨扰,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河间国人刘灵…” 说着,刘宏忽然变了脸色。 王允… 这老头是王允! 刘宏拍了食案猛然站起来:“你就是王允?” 他的举动明显惊住了王允,王允道:“额…老夫正是王允,莫非阁下还认识我?” 认识… 刘宏当然认识王允。 嗯… 刘宏更认识王允的义女貂蝉! 第五章 被人当成知己了 王允啊,刘宏挺不喜欢他的。 不光是刘宏,此身汉灵帝生前也不喜欢这个老头。 对上了,刘宏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在灵帝的记忆里,是王允几年前穿着官服的模样,时隔几年,王允更添几分老态。 当然,刘宏并不心疼他。 这个人呢,可以说,他就是大汉毁灭的导火索之一。 什么王佐之才… 这就属于士人之间的相互吹捧。 王允其人,不能说是没有才,但绝对属于名过其实,而且这个人的性格,有着极大的缺陷。 反正,刘宏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些问题要问,刘宏可能就要赶他出去了。 刘宏这是出来体察民情来了,顺便获取些坊间消息。 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这么重量级的人物。 还特么的碰到这个老不要脸的蹭饭。 可真行。 刘宏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对着王允说:“王公的名字,我也略有耳闻,传闻你不是被宦官所嫉恨,被暗害了么?” “呵呵。” 王允捋了捋胡须,不屑道:“阉宦?不过是仗着先帝的宠爱,为非作歹的一些奸佞罢了,岂敢害我?” 噗—— 刘宏刚饮下的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王允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刘君似乎不以为然?” 一时忍不住,忍不住这个王允竟然这么能装哔。别看他现在吹得这么神气,刘宏可是知道的,这个人在监狱的时候,如果不是碰到了大赦天下,再加上三公求情,那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刘宏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擦了擦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呛到了,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啊对了,不知王公出狱之后,去了何地?” 王允的脸色这才稍霁:“老夫离开雒阳之后,辗转于河内、陈留之地,今…先帝驾崩,老夫特地赶回来吊唁。” 刘宏一听,当场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捂住嘴巴,强忍着不笑出声,最后化成了几声急促的咳嗽:“咳咳咳咳——” 片刻后,刘宏看着王允,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个老头儿的脸都快绿了。 王允也确实觉得生气,生气的是刘宏太没有礼节了,而且…行为还真的不是很自然。 “刘君,太失礼了吧,还是说,你对先帝有所不满?” 刘宏摇了摇头。 自己对自己不满? 不不不。 刘宏呵呵一笑道:“我只是觉得王公非是诚实君子。” 王允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也涨红了起来。 他急了。 “你,你…”王允腾地站了起来,他等着刘宏话都说不顺溜了。 此时,隔间内的音乐声也停止了。 刘宏同样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摆了摆手:“王公莫急,听我一言。雒阳城中,谁人不知道你被宦官所嫉恨,常侍张让数次向先帝进言,是故王公屡有牢狱之灾。 雒阳城中,谁人不知你王公性格刚直、嫉恶?先帝宠幸奸佞,不用贤人,还使王公有牢狱之灾,似此帝王,真是昏庸、暴虐,王公若说是为先帝吊唁,我却是不信的。” 听到刘宏的话,王允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了。 现在王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面前的这个名叫刘灵的人,实在是太了解、太懂自己了吧! 好一会儿后,王允的怒气尽收,他不发一言,兀自坐倒在席位上。 王允长长喟叹一声——“哎!” 刘宏微微一笑道:“王公,是被我说中了吧。” “刘君知我者也。” 王允说了一句,然后满饮一杯水。 似乎是刘宏的话,戳进了王允的心窝子,现在呢,他倒开始说起了真话: “老夫一生也颇坎坷,和那阉宦,却是结下了难解之怨。 此次先帝驾崩,老夫就想着入京来,与有志之士共谋朝中奸佞,大汉切不可在走先帝和孝桓皇帝的老路了! 今先帝长子继位,奸佞必不可留,在野贤人,也该施展抱负…” 刘宏一听,心中冷笑。 果不其然,这老头是带着政治目的来雒阳的。 看来,外戚士人们是要对宦官们下手了。不,听王允的意思,恐怕不光是对宦官下手。 刘宏表面不动声色地假意说了句:“那,祝你们能成功翦灭阉宦。” 说到宦官,刘宏身旁就有一个。 此时蹇硕呢,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来。 但是蹇硕必然听到了王允的说话。 正好,也能让蹇硕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调查了。 王允的到来,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他将会是一个突破口,好让刘宏和蹇硕知道,该从哪里调查起。 现在,只要顺着王允查,看他这段时间和谁交往密切,那对面便是同党,这稳定没跑的。 刘宏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激王允了。 刘宏不过是使了个小手段,就引得王允托出了部分目标。 反观王允,甚至有把刘宏引为知己的感觉。 王允看着刘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刘君,实在是个妙人,又有真知灼见,真恨遇君太迟啊!!!” 王允先是夸了刘宏句,然后继续说道:“不知刘君如何看待朝中阉宦?又有何法能除掉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刘宏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直接大笑三声。 这个王允啊,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问刘宏该怎么看待宦官,怎么除掉宦官呢? 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没有人比刘宏更懂宦官。 王允一脸茫然道:“刘君为何又笑啊?” 现在,王允对刘宏的容忍度变高了,是因为他觉得刘宏真的是有真知灼见。 “无事无事,容我给你说说。宦官,便是依附于皇权的官,想要族灭宦官啊,简单。” 王允着急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问:“何也?” 刘宏笑了笑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先帝驾崩,少帝继位,太后临朝,大将军乃是太后之兄,今上之舅,能用自家人,少帝与太后岂会用宦官。宦官无所依靠,便没有了权势,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等…若有心,可提一军,直入皇宫,尽杀阉宦!” 第六章 义不容辞 刘宏所说,正是历史上灵帝死后,外戚和士人们做得事情。 只不过,他说了根本原因而已。 为什么这时机是最好的,正是因为刘辩他不需要依靠宦官来掌权。 如果他就这样长大成人,亲政之后,自然是有权力的。 在出当皇帝的经历上,刘辩注定和灵帝不一样。 桓帝无子,刘宏是被选的皇帝。 刘宏继位之后,上面一个窦太后,下面一个大将军窦武,两个人跟刘宏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个局面下,刘宏想要掌权,除了依靠宦官,再无其他选择。 事实证明,这些宦官也确实给力。 不但斗败了大将军窦武,还连带着太后也失去了势力。 从此,刘宏便依赖起了这群宦官,从始至终。 …… 刘宏给王允分析了一大串。 王允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他低下声音道:“刘君慎言!!!” 说着让刘宏慎言,其实王允在心里已经开始算计着可行性了。 刚一听,王允只觉得惊骇。 他惊骇于刘宏竟然说话那么直白,那么大胆。 亲提一军,直入皇宫,尽杀宦官… 谁特么的敢这么大胆? 带兵进禁中,这不是谋逆也得是谋逆! 但是王允转头细细一想… 这个方法,确实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只要抓住宦官的把柄,然后使一有兵权之重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则阉宦可灭! 刘宏的话,给了王允一个新的思路。 文斗不行,就武斗! 豁然开朗的王允似乎一刻都等不了。 当场他从席位上站起,然后朝着刘宏深深一揖:“刘君一席话语,使我豁然开朗。” 刘宏摆了摆手。 嗨! 搁这客气啥呢? 一切正如刘宏所想,王允意动了。 紧接着,他们二人又寒暄了一阵,王允便提出了要走。 “刘君,我还有要事,恕不能陪了。” 刘宏心里明镜似的,王允就是要去和他的‘同道’们商量,商量刘宏刚才给王允说的方法。 哎… 真是可惜了。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他不是可惜王允,而是那个貌美女子。 还不知道是不是貂蝉呢。 王允看到刘宏摇头叹息,露出不解的表情,忙问:“刘君还有话要说么?” “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多筹谋以致万全,一旦失败,身死事小,动辄族灭,还需谨慎呐!” 说着刘宏看向了那美貌女子的方向。 王允虽然性格有缺陷,但是他的人确实一等一的聪明。 他几十年的阅历,光是看到刘宏刚才的那个眼神,就知道刘宏的想法了。 嗯… ‘这个刘君当真是一等一的奇人,不但见识超凡,还有关切、怜悯之心,值得深交!刚才他的眼神,应该是让我们注意自己的安全…’ 没由来的,王允想到了窦武、陈蕃的故事。 他细思片刻,咬了咬牙,还是提出了他的请求。 “刘君,我有一事相求!” 刘宏:“哦?王公太客气了,直说即可。” 王允道:“正如刘君所言,阉宦诡谲,此事确实凶险,我之子侄,尚有亲友照拂,现在孑然一身,唯有义女貂蝉在身旁。 你看…” 说着王允看向在一边端庄站着的貂蝉。 刘宏心里高兴,脸上却不动深色,他深吸一口气… 这在王允看来,就像是刘宏内心在挣扎一般。 这可能引发的连带责任。 果然,自己的要求过了,不该麻烦刘君的! 王允有些黯然,他正要开口,刘宏先一步出声了:“此事,我义不容辞!” “那多谢刘君了!!!”王允大喜过望,连忙对身后的貂蝉招了招手。 “婵儿,快过来见过刘君!” “是,父亲!” 貂蝉身姿娉婷,莲步款款,一步一步朝着刘宏的方向走来。 “妾见过刘君。” 妙! 刘宏看着面前的貂蝉,点了点头。 以后,自己要多一个重任了。 虽然麻烦,但是刘宏义不容辞。 “如此,叨扰了!待到此间事罢,我再来寻你!” 王允撂下了这句话后,匆匆走了。 刘宏看着王允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人啊。 被称为王佐之才,却终究还是被玩弄在鼓掌之中。 办法是刘宏想的,王允怎么也想不到,他眼中宠幸宦官皇帝亲自教他怎么怎么铲除宦官。 …… “走吧。” 稍微用了些粟米饭,刘宏对着蹇硕吩咐道。 蹇硕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走在了前头。 貂蝉呢,也乖巧地走在了刘宏身后。 这次出门,从王允口中得到了消息,并且给王允指了一条算计好了的路线,还收获了一个美人。 刘宏的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出了酒肆的门,他们三人走在大街上,在刘宏的授意下,蹇硕在前面引着往城外走。 微服私访,在皇城,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刘宏能看到的百姓,至少不是史书上描写的那种‘面有菜色’的人。 还是得去城外。 在往城外的路上,刘宏和貂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婵儿,你缘何成了王公的义女?” 貂蝉恭敬地答道:“妾早年失双亲,幸而得遇义父,将我抚养成人。今日能侍奉于刘郎身旁,亦是妾身之福。” 刘宏笑了笑。 看来貂蝉也有了觉悟啊。 王允把貂蝉托付给刘宏,其实就有这么一层意思。 光是从刘宏的谈吐、穿着、见识,王允就能看出来刘宏的不凡,他把貂蝉托付给刘宏,其实亦是一种交好。 当然王允不知道刘宏的身份。 貂蝉说的更是没有一点儿毛病,遇到刘宏,就是她的福气。 比当他王允的义女,不是强个千倍万倍? …… “停一下!” 走着,刘宏三人路过了一家不大的宅邸。 宅邸的门头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卢府。 蹇硕连忙走到刘宏面前:“老爷,怎么了?” 刘宏指着这间宅邸问道:“这是谁的宅邸?” “是尚书卢植。” 卢植。 刘宏正了正面色。 自己似乎漏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卢字,刘宏压根就没想起来。 卢植的为人,刘宏还是很喜欢的,值得一见! “随我进去吧,我去见一见卢尚书。” 第七章 震惊的卢植 刘宏在卢植门前,正了正衣冠,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他虽贵为天子,但是对卢植,他还是十分之敬重的。 在这个时代,大厦将倾,卢植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不但清流,而且能力也是极强的,无论是学问还是打仗还是治理,他都可以胜任。 这样的人,汉灵帝不用,刘宏用! “叩叩叩…” 刘宏上前,敲了敲卢植宅邸大门。 不一会儿,有一个中年人来打开了门。 “你们是…” 刘宏道:“我等来拜访卢尚书,烦请通传一下。” 那人面露难色道:“呃,卢公正在为先帝写祭文,诸位还是请回吧,哦…倒是可以先留下名刺来,我会转交给卢公,待有闲暇,卢公会回访的。” 名刺,就是这个时代的名片。 在灵帝的记忆里,他就没有去拜访过公卿大臣,当然就算是拜访,也不会是留名刺再联系,谁敢在皇帝面前摆这么大的谱? 当然这玩意儿,刘宏也没有。 刘宏说:“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带名刺,麻烦你就通传下,说是解渎亭侯前来拜访,卢公若是真没空,那我便改天再来。” 不知道是因为刘宏的态度,或者是刘宏自爆的亭侯身份、这个门房竟然听从了他的话,转身走进去了。 …… 此时卢府正堂,卢植正穿着一身素色单衣,在书案前静坐。 “卢公!” 门房来到堂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卢植问:“何事?” 门房:“门外,来了三个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哼!” 卢植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想必又是大将军手下的人,就说我不见客。” 这段时间,确切来说,是在灵帝病重之时,朝堂的格局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那时起,大将军何进就在不断地拉拢士人,在野的、在朝的、名门的、寒门的,只要是有贤名的,都是何进拉拢的对象。 卢植自然也不例外。 光这些天,何进就派了六七波人来请卢植去商议。 商议的是什么,那就不必说,就是图谋宦官的事。 卢植对宦官呢,其实也是厌恶的。 因为在中平元年,他被宦官左丰告状,丢了官职还被关进监狱。 但是现在呢,新帝继位,朝中局势不稳,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很可能就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卢植不赞同现在对宦官动手,但是他人微言轻,根本没人听他的。 他也就作罢了。 何况,何进还有与何进交好的士人集团,心思并不那么单纯。 “哦…还有。” 末了,卢植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以后别来了,有事应在朝堂、在尚书台商议。” “唯唯!” 门房行了个礼,然后准备走出去,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 “卢公,他们其中有一人,说是解渎亭侯,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大将军的幕僚。” 解渎亭侯? 卢植纳闷了,这次来的人,确实是不一样啊。 亭侯啊!? 莫非真不是何进的手下? 解渎亭侯、解渎亭侯…卢植低声念叨着这四个字。 这个爵位,听起来真的很耳熟。 难道是故人? 卢植问门房道:“他没说他叫什么吗?” 门房摇了摇头。 卢植思索几息,转而吩咐道:“你且去吧,给他们几个人请进来。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卢植从坐席上起身了。 ………… “吱——” 站在外头等候的刘宏,看到卢府宅邸的门,再次打开了。 这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门房了。 而是在灵帝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卢植! 卢植今年四十许岁,长着一副好皮囊,身材高大也颇为健壮,到底是能打仗的啊! 刘宏不禁感叹。 一见到卢植,刘宏就带着微笑注视着他。 而卢植呢,看到刘宏的面貌,不由得愣住了神。 “你…不…陛…” 卢植张了张嘴,终究没完整地叫一声‘陛下’。 因为卢植身为尚书,在皇帝刚死,他们就要去皇帝的死去的地方行巡。灵帝驾崩,这是卢植亲眼明见的事情。 但是… 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长得和先帝一模一样,天底下或许有这么巧的事,但是… 这个人还自称是解渎亭侯! 看着刘宏的脸,卢植终于想起来了:解渎亭侯,正是先帝继位之前的爵位!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人死岂能复生耶??? 卢植当场就在门口呆立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刘宏开口了:“怎么,卢尚书,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卢植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哦哦,随我来!” 紧接着卢植把刘宏等人引到了正堂。 刘宏在卢植的引导下,穿过庭院,到达正堂。 蹇硕和貂蝉,在刘宏的授意下,就在门口候着,现在正堂,就刘宏和卢植两个人。 …… 刘宏带着微笑看着卢植,不发一言。 卢植不可置信地端详着刘宏,半晌后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敢问君之名姓?” “我,河间人刘灵,解渎亭侯,素来仰慕卢尚书为人,特来拜访。” 刘灵? 卢植疑惑了。 刚才他做出了最大胆的猜测,但没想到这个人不是他猜想中的那人。 卢植暗自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般像的人啊!” 刘宏在旁边,暗笑不已。 “难道我长得像卢公的故人,还真是荣幸之至。” 卢植点了点头:“我刚见到你也很吃惊,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解渎亭侯?” “是啊。” 刘宏这么说当然也没错的,地位上他却是是皇帝,但是他的解渎亭侯这一爵位,却没有人继承,所以解渎亭侯,还是他。 “好吧。不知刘君此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宏:“先帝驾崩之前,曾给我手书一封,让我找你。” 和刘宏所料一样,他一说完,就看卢植的脸色变了,刚才他失落的表情,现在带上些许震怒:“请勿戏言!” “我骗你,有何好处?难不成,我看起来像是在故意消遣你?” 卢植沉默了。 如果说,面前这人来消遣他,确实也没有必要。 半晌后,卢植说道:“你且…说说看?” 第八章 思变 玩归玩,闹归闹。 卢植是真见不得别人拿先帝开玩笑。 但是在他看来,这个自称是‘刘灵’的人,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这个人长得和先帝,竟是有八分相像! 卢植不禁思忖道:莫非是先帝将爵位传给了族人?也罢! “你且说说看吧!” 刘宏继续编:“先帝病重之时,朝中局势已然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于军权上,何进不甘落在宦官蹇硕之后,假借讲武阅兵之名,征调四方军队入京,是想重掌军权。 于政争上,士人欲铲除宦官而后快,宦官势力根植朝堂,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于外,还有大将不尊朝廷号令。 当今局势,一旦出现什么差错,朝堂动荡,社稷倾危。 这,你卢尚书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今日前来,正是遵循先帝遗命,启用卢尚书,制衡朝堂!” 卢植听完,当场瞪大了双眼,一开始他只是惊讶。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觉一身冷汗。 至于刘宏的最后一句,卢植干脆忽略了。 能分析出这么多,卢植已经不怀疑刘宏的身份了,或者说,去纠结他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了。 现在,卢植的脑子里全是刘宏说的‘朝堂动荡,社稷倾危’! 光是想想,他便面色惨白:“未免夸大了些吧…” 刘宏笑了笑,继续说道:“夸大不夸大,也只是假想,想必卢尚书也能推演出这一结局。先帝驾崩前,留有遗命,说是卢尚书忠于社稷,可为国之柱石。如果卢尚书不信,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会有封敕的诏书。” 确实。 刘宏一说,卢植哪还能分析不出来? 如果事态发展下去,外戚、士人火拼宦官,或两败俱伤或一方倾覆,此必使朝廷动荡。 若有一大将察觉朝堂不稳,起了谋逆之心,带兵入京,则天下易主,炎汉之恩泽不再。 卢植道:“哎…这些都是先帝说的?” 刘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点了点头。 “未曾想先帝驾崩之后,还心念着社稷,只可惜…先帝早年宠信宦官,这几年开始,才提拔贤德之人、励精图治,可惜终究还是晚了啊! 更不曾想,先帝还没忘记我!君侯放心,先帝既然有命,我必肝脑涂地以报国家!” 卢植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呜咽起来。 刘宏当着卢植的面,完整的感受到了卢植的情绪变化,不禁也有些动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着替前身的灵帝给卢植道个歉。 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的计划,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感情这种东西,对于帝王,只是一种奢侈。 ………… 从卢植府中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了。 刘宏和卢植两人相谈甚欢,就朝中的局势,他们分析了很多。 在刘宏的指点之下,卢植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卢植是个聪明人,为了让自己说的话合理,刘宏也算是废了无数脑细胞。 “我累了,回去吧。” 蹇硕恭敬地回答道:“唯唯!” 回宫的路,还是出去的路,皇宫之中,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正是灵帝生前为自己修的,以备不测。 此时,这个出口,就被刘宏用来微服出巡了。 在隐蔽出口之前,蹇硕对刘宏使了个眼色,然后小碎步跑了刘宏身前,低声说道:“此地隐秘且狭窄…那女子,陛下你看该怎么…?” 刘宏摇了摇头,说:“无妨。” 貂蝉,毕竟是一个外人。 蹇硕防她也实属正常,但是刘宏却觉得没必要。 走到了皇城西南角,一个僻静隐秘处。 在掀开一块地砖之后,一个直接通道楼梯出现在脚下。 在下去之前,蹇硕对着貂蝉说:“姑娘,烦请你走在前面。” 蹇硕忠勇,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刘宏的存在,他都会防备着,即便刘宏觉得没啥问题,蹇硕还是冒昧说了。 貂蝉疑惑地问道:“这是?” 刘宏笑了笑,结果话茬:“这里是皇宫,进去少说话,无论发生什么,别意外,跟着我们走就行。” 貂蝉警惕地退后了两步说道:“你们这是要…走暗道进皇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什么人? 咱可是皇帝,竟然被人怀疑了。 但是摊牌不得。 刘宏对貂蝉说:“达官贵人!放心,我们不会害你,只管走便是。” 貂蝉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还是走在了最前头。 蹇硕低声对刘宏说:“臣敢请与陛下并列而行。” 面对蹇硕的忠勇,刘宏自然不会阻止,一切小心点也好,避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雒阳北宫面积极大,此暗道绵延长有数里,大约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刘宏的另一处寝宫。 微服出去一天了,刘宏也有些乏了。 他招手唤来蹇硕,对他耳语说了几句:“朕乏了,这个女人暂时还不能知道朕的身份。嗯…让我想想,给她安置到玉堂殿。 若她问起,朕的身份,就说是负责后宫妃子的人即可。” 玉堂殿,乃是宠妃的住所。 刘宏把貂蝉安排到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个貂蝉,他肯定是要纳的,但是现在,时机肯定是不适宜的,就先在后宫里收着吧。 皇宫很大,妃子很多。 多到什么程度… 没被皇帝宠幸过的妃子,和宫女没什么区别。 刘宏就先把这个貂蝉放养,以免她多想猜出什么来。 蹇硕闻言,就上前对着貂蝉说了一个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刘宏无关了。 从昨天晚上初来乍到,到现在,他还没有休息呢。 现在他躺在了皇帝的卧榻之上,还隐隐有种不真实感。 皇帝… 在后世,人人虽然都唾弃着封建社会,但是人人都向往过当皇帝。 现在,刘宏当上了皇帝,迎面而来的,还有一堆麻烦事啊。 现在还只是在幕后,就非常之麻烦,将来… 岂不是更加麻烦? 刘宏叹了一声。 选择当昏君?不问朝政? 不行! 熟知历史的刘宏知道,在灵帝死后的几十年里,军阀割据,神州大地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死了数千万的生民。 这绝对不是波澜壮阔的时代! 这是真正的十不存一,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刘宏发自内心的,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三国混战,之后便是两晋。 晋这个朝代,刘宏不想过多的评价。 刘宏躺着,愤然拍了拍床榻—— 既然我来了,还是让大汉重现辉煌,并延续下去吧! 第九章 寝宫夜话 夜半。 蹇硕,正在门内守着,刘宏在休憩,他就在这里守着刘宏。 太后何氏出现在了刘宏的寝宫门外。 何氏隔着门,低声唤了一声:“蹇硕!我要见陛下!” “吱——” 门,打开了。 何氏带着刘辩进来了。 “吱——” 他们一进来,蹇硕就把门给关上了。 卧榻之上,刘宏侧躺着,眯着眼看进来的何氏和刘辩。 “妾身见过陛下!” “儿臣见过父亲!” 两个人齐齐见礼。 何氏在刘宏面前,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恭顺的,也许是之前的灵帝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当年,美人王荣为刘宏诞下皇子刘协。因为灵帝对刘协的喜爱,让何氏嫉妒的不行。 王荣在光和四年三月癸巳日生下刘协,到了七天后的庚子日,何氏就给王美人给毒死了。 为此,刘宏龙颜大怒,当场就要给何氏这个皇后给废了。 这时,还是张让出面带着诸位常侍求的情,最后是给钱,才平息了刘宏的怒火。 之所以张让帮何氏,是因为何氏的妹妹是张让的儿媳。 在张让眼里,何氏一家就是可以争取的政治同盟! 为什么刘宏不告知张让自己‘复活’的消息,正是因为这个张让,并没有那么老实。 除了何氏家族以外,张让还在朝廷中根植了不少势力。 当然除了张让以外,其他常侍也都是如此。 遍观朝堂,能让刘宏信赖的,暂时只有蹇硕和卢植。 至于何氏,她不敢违逆刘宏。 无论是她何家,还是现在明面上的皇帝、何氏的儿子,刘宏都可以一言让他们堕入地狱。 何氏和刘辩恭顺行礼,就一个姿势保持了近百息。 刘宏朝着他们俩招了招手:“来,到朕的身边。” 少顷,何氏母子到了刘宏面前。 刘宏卧在榻上,淡淡说道:“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何人上奏,又有谁,给你说了些什么?一一说来吧。” “是。” 何氏应了一声,然后恭顺的在一旁给刘宏讲述着今天宫中发生的一切。 “昼漏上水,妾带着百官臣属,来到了寿安殿,一切如礼。 妾的兄长,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宦官的情况,妾照常回答,并让妾的兄长注意些,不要生不该有的念头。 还有就是,太常卿进言要给陛下加谥号,妾想着陛下还健在,就给驳回,来日再议…” 何氏的态度很谦卑,连称呼都是用的‘妾’,可想而知,她把地位处的多么卑微。 这般作态,以前的汉灵帝可能吃这一套,但是现在的刘宏却不吃这一套。 刘宏内心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何氏一看,面露紧张之色。 “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想说,你不必提醒你那兄长,至于谥号,他们想加,那便让他们给朕整一个。 我昨晚便告诫过你,一切如常,不用太过于刻意。” 何氏:“妾身…知晓了。” 今天,没发生什么劲爆的事。 估计是何进和他的政治同盟士人集团没有商定出章程来。 不过嘛,今天一过,这个进度必然会加快。 因为新入京的王允,会给何进带去意见,就是刘宏白天在酒肆和王允说的。 因为熟知历史,所以刘宏知道,袁绍、袁术肯定是赞同直接这个计划。 曹操呢,也一定会支持的。 为什么…因为曹操的出身,是他一直难言的痛。 曹操的大父(爷爷)曹腾,虽然是个名声不错的宦官,但他终究还是个宦官。 在这个时代,与宦官对着干,是士人的政治正确,和宦官沾上点关系,迎面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唾弃。 曹操呢,为了表明自己和宦官的界限,杖杀蹇硕叔父,却是博得了一片好评。后面又上书言宦官之奸邪,这正是想要和宦官摆脱关系。 从心态上来说,曹操年少轻狂时,还真有可能去刺杀张让。 不管怎么样,曹操的出身虽然比较亲近宦官,但是他的站队,一直是宦官的对立面。 现在这情况,一旦士人和宦官开战,曹操一定会身先士卒的。 其他人,多半也会同意这个计划。 在这个情况下,何进这头猪,会被架着往前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殊不知,这个建议就是刘宏提出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宏旁若无人的晾着何氏许久,忽然… 这个女人,竟然对踩着莲步来到了刘宏的榻前。 现在,何氏和刘宏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寸。 昏暗的灯光下,何氏姣好的面容浮现在刘宏的面前。 能看得出来,今天何氏是有精心准备的——傅粉、抹胭脂、画黛眉、点绛唇,精致又不失一分妖娆。 她贴近刘宏,用只有刘宏能听到的柔声说道:“陛下,累了吧,让妾身服侍您休息吧,说起来陛下好久没和妾身…… 陛下病重之前,妾身可是学了好几招呢,陛下…要不要见识下?” 哟—— 还色诱。刘宏真没想到,不过这何氏长得确实标志,一番涂抹更添几分魅惑。 再加上她言语上的挑逗,饶是刘宏心性坚定清心寡欲,也差点破了功。 不过,她终究还是选错了时机。 现在刘宏根本没心思去玩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生性歹毒,说不定还会做出啥大逆不道之事呢。 “呵呵。” 刘宏笑了笑,然后推开了何氏:“不用,朕乏了,有事要交代于你之后,朕便要歇息了。” 何氏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又变得惨白。 这一招,她对以前的汉灵帝用过无数次,没有失败过,唯独今日。 她的精心准备,却不能让刘宏宠幸她。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朕说话,还要重复第二遍?” 听到刘宏带有薄怒的语气,何氏顿时反应过来了,她低垂下头:“不敢不敢。” 刘宏起身,从枕头下掏出了两卷诏书。 “这是朕的手书,拿去吧,看看,照着这个去做。” 何氏恭敬地接过诏书,然后踏着小碎步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刘宏摆了摆手,示意让何氏回去,何氏礼了一礼,带着刘辩走了。 “蹇硕,明天看着他们,还有,你去给宣读卢植那边的诏书,顺便,附上朕的手书。” 蹇硕单膝跪地道:“唯陛下之命!” 刘宏躺回榻上:“好了,朕要睡了。” 第十章 商议为‘先帝\’加谥号 翌日一早。 德阳前殿,常朝。 正常情况是五日一常朝,但是也不一定是死的,有的皇帝勤快,甚至可以一日一朝。 今天,就不是上次朝会后的第五天。 ……… 玉陛之上,西边坐着少帝刘辩,东边坐着“太后”何氏。 秦汉以来,少帝即位,太后摄政。 现在,刘辩未成年,自然是有太后何氏朝会群臣,临朝称制。 太后何氏御德阳前殿,百官皆丧服。 按照流程走了个开场之后,展开了议题之后,陆续有人进言。 太常卿继续昨天的提议,举着笏板进言称:“太后,臣有一言——先帝驾崩,于礼,理应追加谥号。” 何氏坐在上头,她想到了昨晚刘宏对他说的话了。 一切如常。 按照礼节来说,确实是到了给刘宏加谥号的时候了。 何氏点了点头:“可。诸卿就在这里商议吧。” 为皇帝加谥号,一般都是负责宗庙、礼仪的太常寺负责,太常寺的长官,便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卿,也就是刚才提出为刘宏加谥号的那位。 太常卿得到了何氏的首肯,站起身来,朗声道:“先帝以解渎亭侯继位,在位二十余岁,我大汉也饱受苦难。” 他的这一番话下来,有一句听起来格外带有批判性。 这在平时,何氏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 她知道,这些人想要追谥的目标,压根就没死。 从这个太常卿的口中,何氏就能猜出来,这人准备给刘宏加的不是什么好谥号,甚至连中谥都没有,极大可能是恶谥… 何氏也不知道,刘宏知道自己的谥号之后,会不会发飙。 哎… 陛下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 这不禁让何氏有些苦恼。 太常卿继续了他的发言:“接下来,臣之言论,可能会有冲撞先帝之嫌,死罪死罪,顿首顿首… 谥者,行之迹也。臣身为太常卿,必要合理的评出先帝的谥号。 先帝在位,天下屡有霍乱,志士仁人不得使用,反倒是奸佞为祸朝堂。 贪图享乐,聚敛钱财,不恤民事…” 刘宏的前身,所经历的事情,那绝对配得上一个恶谥的。 在他执政的二十多年里,有朝中重臣,天下人眼中的贤臣被灭族;禁锢党人、重用宦官;于外,多有蛮族叛乱、妖道作祟,天下纷乱不止。 除了这,刘宏还相对比较喜欢提拔一些‘寒门’。 在士人的眼中,刘宏就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 现在,喉舌笔杆子的权力,掌握在士人的手中,他们又能给刘宏起什么好的谥号? “乱而不损曰灵,先帝在时,大汉多经霍乱,而先帝不能治理,故谥号曰:灵。” 何氏听到太常的话,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 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刘宏病重开始,她就一直在学习关于皇室的礼仪。 至于谥法,何氏是懂的。 灵,可不是一个好的谥号,也不是中性的,而是带着贬义的恶谥。 要不要驳回? 这个问题,困惑着何氏。 刘宏虽然和她说了,让她顺其自然,不要过多干涉… 但是,这群文臣,实在太过分了。 何氏几乎能想到,刘宏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的生气。 万一,迁怒于自己,那可就不太妙了。 现在何氏很清楚,刘宏对她的态度很不好,以至于何氏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行事。 何氏的脑海忽然浮现了刘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来,这让她有些汗毛耸立。 “这个谥号不行,再议。”何氏皱着眉头,驳回了太常卿的提议。 太常卿垮着张脸,支吾道:“这…” 这个谥号,是他们一众士人想到的,一个“灵”字,在他们看来,已经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嗯… 他们所图,就是一个精神胜利——你刘宏,虽然生前贵为皇帝,但在大汉的喉舌和笔杆子下,就只能被定性为昏君,只配拥有恶谥。 但他们没想到,太后在这个时候,竟然给驳回了。 一时间,众人把目光聚焦到了大将军何进的身上。 何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席位,恭敬地对上首自己的妹妹说道:“太后…” 何氏:“嗯?” “太常卿,负责宗庙礼法,何况这谥号,是诸公共同商议出来的,还请太后三思啊。” 边说,何进边对着何氏使眼色。 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是不错的,此前,正是何进和士人们说,太后何氏不会反驳这个谥号,好让士人群体得个精神胜利。 这是基于何进对何氏的了解,所以何进敢放言。 现在呢,何氏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从昨天,到今天… 何进竟然出奇的发现,自己的妹妹在维护‘先帝’。 他使眼色,她就当没看见一般。 何氏:“不用三思了,你们在座的各位公卿,皆曾受过先帝之恩泽,何故在先帝驾崩后,你们却要加之以恶谥? 要朕看,先帝在位之时,虽遭逢霍乱,但终归于平定。后来,先帝励精图治,注重戎事,选贤任能,是为知过能改。 谥法曰:外内思索曰思;追悔前过曰思; 以朕之见,为先帝加谥号曰:思,称孝思皇帝,何如?” 群臣:… 他们没想到,何氏驳回了他们的说的恶谥,竟然还说出了一个美谥… 孝思皇帝… 这时,太傅袁隗站出来了。 “臣私以为不妥,先帝为太后之夫,太后这番话,犹有偏向之意。先帝晚年,授予宦官蹇硕军权,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乱政;又将皇子协托付给蹇硕,这是又一乱命也。 臣妄言:若蹇硕心怀不轨…恐怕…” 顿时,何氏的脸变得铁青。 刘宏‘驾崩’前的动作,一直鲠在何氏的嗓子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何氏暗恨刘宏。 袁隗也不愧是人老成精,他只是半句话,就抓住了何氏的痛点。 何氏是真的想给刘宏洗地吗?当然不是,她只是怕刘宏迁怒于她。 现在袁隗一说,何氏这个小心眼的毒妇,又记恨起了刘宏。 反正是满朝公卿提议的,就拿来恶心恶心他吧! 何氏:“哎…便依诸卿所言,为先帝加谥号曰:灵。” 第十一章 封官 常朝结束后的下午。 卢植府邸,蹇硕手捧着诏书,卢植大礼以迎。 “皇太后诏曰:尚书卢植,为人忠勉,清正不阿,有治政之才,迁为尚书令。” 尚书令,这不得了,掌管着尚书台,可谓是职权重大,说是政令执行官也不为过。 当然,现在的话,还是会被掣肘的。 录尚书事,录的是谁的事?就是尚书台的事。 尚书令和录尚书事不同,但是又有交集,交集就是尚书台。 打个比方,尚书令的权力相当于秘书长,是一个执行官,但是地位上又差得远。录尚书事呢,相当于总理,是首脑、是管理者。 录尚书事,不但能插手尚书台事务,而且一般都是外朝的上公和大将军担任。 现在太傅袁隗和大将军何进共录尚书事,尚书令的权力会被疯狂压制。 但是,刘宏还是决意让卢植担任尚书令。 为何? 是因为,他刘宏来了! 是因为刘宏有能力能作为内朝的核心来处理政务。 所以刘宏任用卢植,要他作为自己的意志去执行政令。 …… 刘宏特意交代了何氏,让蹇硕去卢植府邸宣诏。 蹇硕读过诏书之后,卢植当场表情僵住,就保持大礼的姿态,动也不动。 “卢尚书,诏书业已宣读完毕,还请接诏吧。” 卢植这才恍然,起身接诏,面朝北方皇宫朗声道。 “谢皇太后!” 蹇硕摇了摇头:“此先帝遗命,卢尚书明日去尚书台就职就行,要感激就感激先帝,为国分忧吧。” 卢植铿锵说道:“必不负先帝所望!” 诏书,印绶,一应凭证交给了卢植。 …… 与此同时,诏书送到了雒阳的客舍之中。 宣诏的宦官,敲响了一个房间的门。 “何时?” 房间里传出了有些老迈的声音。 “王允在否?” 这里便是王允在雒阳暂住的地方。 门内的王允,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丝疑问——“莫非是大将军遣人来接我?” 想到这,王允起身去开了房门。 开门之后,来人却是出乎了王允的意料。 对面是一个面白无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王允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宦官。 看出这个宦官身份的第一眼,王允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和宦官的仇实在是太深了。 当即,王允就没有给这宦官好脸色看。 “汝来找我,有何事?” 王允的性格,素来刚硬,尤其是对宦官。 没差着辈分,用“汝”来称呼对面,差不多就和指着别人鼻子骂一样。 不过那宦官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 这个宦官年岁才二十出头,面白无须,正是小黄门团子。 团子不紧不慢地捧出一尺诏书:“小黄门团子,奉皇太后之命,向你宣读诏书。” 王允瞬间就凌乱了… 这是在闹哪样? 他就昨天刚来雒阳,欲求见何进,何进忙没见到,今天倒是先收到了皇后的诏书。 但是,皇后是又是哪里知道自己来到雒阳的消息呢? 想到这里,王允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王允,还不大礼迎接皇太后诏书?” 在这个时代,皇权还是最尊贵的,面对诏书,王允即便再痛恨宦官,再百般不愿,也不敢违反规矩。 扑通… 王允当场伏地,大礼见拜:“王允,恭迎皇太后诏书。” “皇太后诏曰:前豫州刺史允,能忠志谒诚,除侍中一职。” 听到对自己的封官后,王允震惊了。 侍中,秩比二千石,掌侍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 从白身到二千石… 如果他接受的话,那便是从一天就达到了人生巅峰了。 只是王允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皇太后为什么要让他担任侍中一职? 现在皇帝年纪还小,压根没有亲政,让自己去围着皇帝团团转…这难道不是去伺候皇帝? 王允现在心里很不爽。 先是屈膝跪在宦官身前,然后皇太后还下诏封他这样的官。 王允从来都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谢皇太后,但是朝中尚有奸佞,我无意出仕。待日后朝堂清净,天子亲近贤臣之时,我再鞭策朽骨,随侍天子。” 说完之后,王允站起来,拂袖关上了门。 … 皇宫之中,刘宏听着两个宦官在汇报工作。 “哦?王允竟然拒绝了征辟?看来,他是铁了心想跟着何进混,诛杀了你们这群宦官呐。不过,这般头铁,终究不是太好。” 任用王允为侍中,围着皇帝团团转,刘宏的本意就是好观察他。 但是没想到,这个王允竟然这么不晓事,这就拒绝了征用。 刘宏细细盘算之后,叫了蹇硕一声:“蹇硕!” 蹇硕恭敬地答道:“臣在!” 刘宏手指敲动着桌面,吩咐道:“朕之前给你说的从龙卫,就先从王允身上试试吧。 记住,朕要的效果,只要朕问关于王允的消息,你们必须要详细地说出情况。 包括他哪天什么时间段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哪怕是写书信,你们也要去探查到王允写了什么。” “唯唯!” 从今天开始,从龙卫开始进入了试水阶段。 当然,在此之前,蹇硕做了足够的准备工作。 毕竟干的是隐秘的活,探的也是隐秘的事儿,就一定要保证人员的忠诚度。 边训练边进行任务,而第一个任务目标,就是王允。现在王允还住在客舍,监视起来并不算难。 王允,在现在,根本就不算个角儿。 刘宏监视他,完全是因为,刘宏本人教王允怎么去对付宦官。 所以刘宏想得知这件事情的反馈—— 大将军何进和他手底下的士人,还有他的政治同盟的士人集团,将会怎么做。 谁激进谁温和,谁心向皇帝,谁心向士人的权利,谁又和宦官们同声共气。 这是刘宏要分析的东西。 也是他肃清朝臣和掌权必须要了解的。 现在,王允就像是一根瓜藤,刘宏可以顺着这瓜藤,摸到更多的瓜,甚至可能能查出是不是有人害过刘宏。 这个阶段,刘宏就是在收集朝中大臣们的把柄。 这方便,他以后和那些大臣掀桌子。 第十二章 约见芳林园 难啊,当皇帝难,考虑的事情多。 当个幕后皇帝的话,那就更难了,除了要考虑事情之外,还不能见人。 为了大计,这在后宫里,刘宏见到的不是蹇硕,就是自己的皇后何氏了。 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有一点,刘宏还是高估了自己,那就是对寂寞的忍耐能力。 古代终究比不得现代。 在后世的现代生活,刘宏还能‘一杯茶一包烟,二百个字码一天。’ 现在东汉末年的皇宫里,茶没得,烟没得,更是没有手机和电脑。 真的… 太闲了。 除此之外,尚有些弊病:信息过于闭塞,消息的传递实在缺乏时效性。 蹇硕没有去参加常朝,所以刘宏被追加谥号为“灵”这一消息,到了晚上,才由何氏带过来。 刘宏坐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 没死就获得了谥号,自己这在汉朝皇帝里是不是独一份? 还有就是这群士人呀,可是真敢说。 当着自己的儿子和皇后的面,给自己取了一个恶谥。 本来呢,刘宏还以为这汉灵帝这个谥号,是董卓入京之后,为了讨好士人们给起的,没想到呀,倒是这群士人给商议出来的。 刘宏啐了一口,冷笑道:“这些士人,当真是不为人子。朕在时,他们保准一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倒是一个个都敢蹦跶了。” 其实呢,刘宏根本不在意这个谥号,他在意的是士人们的态度。 然而,言者无意,听着有心。 何氏听到刘宏的吐槽,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她的这点小动作,全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这个女人啊,心思极其敏感。 刘宏的一点情绪波动,都会让她紧张起来。 但殊不知,刘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今天一天,也就发生了这么个事儿,刘宏稍加思索,吩咐道:“蹇硕,去查,然后明天告诉朕,这个谥号,是太常卿和谁人商议出来的,列个名单给朕!” 蹇硕恭敬的称:“唯唯!” …… 翌日,芳林园。 作为皇宫中的园林,这个园子修的极气派。 在一个小亭中,刘宏正自斟自酌。 蹇硕在亭外侍立,园林内外也布下了不少的禁军。 这个园林,本来是有宫人打理的,但现在,都被蹇硕的禁军接管了。 在这个没有任何感情可以讲的皇宫里,刘宏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尤其是,这具身体之前死的不明不白的。 尤其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刘宏还活着。 刘宏是一个很惜命的人,所以他走到哪,一定要带上蹇硕。 今天,在芳林园,刘宏是为了见卢植的。 等了约莫一刻钟,卢植到了芳林园。 从昨日卢植接到了诏书,到今天去尚书台就任尚书令,再到现在被召见于芳林园。 卢植整个人都挺懵圈的。 在一个古朴的亭子下,他看到了刘宏正独坐着自斟自酌。 “你是…那天的解渎亭侯?” 卢植身高体长,声若洪钟,一部长须正随风飘舞。 刘宏听到卢植的声音,连忙打招呼道:“子干,来来来,夏日酷热,先来满饮上几杯冰镇的梅酒。” 皇宫中有冰窖,每年冬天取水中坚冰藏于冰窖,以供后宫夏日使用。 皇帝毕竟是封建社会最大的地主,这种特权,不在话下,刘宏穿越成万恶的皇帝,也是体验了一遭——骄奢淫逸。 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酒的技术,酒水的酒精度很低,只能给刘宏带来微醺感,完全喝不醉。 在这酷热的五月,喝上一杯冰镇的梅酒,清甜爽口,当真解暑。 亭中二人,举觞对坐,相视一笑,满饮一杯。 卢植也是当世之酒豪,一杯冰酒勾起了他的馋虫,之后他又连连喝了数觞。 “哈…痛快!” 刘宏看着卢植,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多饮几杯,早就听说卢尚书能饮酒一石,今日一见,确实豪迈。” 卢植摆了摆手:“君侯还是先说说,叫我来有什么事吧。” 卢植没有问刘宏为什么在皇帝的林园,也没有问为何刘宏在国丧期间能喝酒,也没有问为什么芳林园有重兵把守。 一上来卢植就直奔主题了。 刘宏:“天子年幼尚未,太后何氏妇人,可临朝称制,但对尚书台掌控有限。 如此一来,权柄日益向太傅袁隗和大将军何进所处的外朝偏移。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难免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就是先帝提拔你的缘故。 今后,便有我来与你对接,首要,就是制衡外朝的大将军和太傅。” 卢植蹙着眉头,疑惑的问道:“大将军,太后之兄,今上之舅。以我之见,大将军或许更容易办成先帝之托付,何必任用我来制衡权利…? 先前君侯与我说,我当时只是惊骇,但事后一想,也不尽然。” “子干且说来听听。” 卢植继续说道:“大将军与太傅共录尚书事,先帝的安排并无不妥,先帝之言,君侯莫非是听错了? 当今太后,乃是今上生母,待到今上及冠亲政,太后必会还政今上。 大将军也非是专权跋扈之人,唯一能致使朝廷动荡的,大概是党争了。” 果不其然,和刘宏想的一样。 卢植说的没错,但是却是站在了他自己的视角看待的,以他的认知来看,确实没问题。 但是,刘宏知道后续的历史走向和人物行为。 这里,就有了信息差。 刘宏的信息与卢植的不对等,刘工知道的卢植不知道。 所以,在何进没暴露出来他的蠢之前,也就那么寥寥数人知道他蠢。 刘宏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子干说的没错,大将军何进确实不专权跋扈,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明白人。 要知道,身居高位,优柔寡断可比专权跋扈,更为致命。 何进,赞同士人为先帝加了个恶谥号,这事儿不知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广撒网,征辟士人,这事不知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还和宦官张让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事不知道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豚犬尔!” 第十三章 若彼等不从,诛杀之! 刘宏说何进是豚犬,也不完全正确。 因为这货,有时候蠢得连猪都不如,有时候又显得目标很明确。 何进当时狠下心耗费家财贿赂宦官,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妹妹送入宫。 这个决定,是何氏一族的转折点。 所幸,何进的这个妹妹也给力,给灵帝生了个儿子,这就是他们一族达到权力巅峰的重要筹码。 就目前来看,何进广纳士人,似乎有古之贤者礼贤下士之风。 正应了后世的一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卑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何进的情况,和这个差不多,如果这会儿他暴毙了,即便留下的不是美名,至少也不会被大家骂蠢。 但是时间越往后推移,事件越发酵,这个人的缺点就越暴露无遗。 蠢,其实没那么致命,但是蠢却又有一些野心,那就相当致命了。 刘宏作为后世来者,自然十分清楚。 绝对不能让何进掌握着兵权和插手尚书台。 …… “啊…这。” 卢植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把何进说的一文不值。 但是,最重要的是,卢植根本就没法反驳。 因为刘宏说的都对。 何进这样的人,和宦官有扯不清楚的关系,他又广纳天下士人。 这行为怎么看? 像极了一个根基薄弱的政治投机者,在士人和宦官之间不断游走。 卢植一想,瞬间通了。 越是想通了,他就越觉得“先帝”的谋划深远无人能及。 “唉…”卢植闷头喝了一口酒,“先帝真聪敏这也,却偏偏不肯勤于政事,不然国家也不至于此。” 刘宏笑了笑了:“说的也是,先帝后期虽然醒悟了,但却在壮年忽然病倒崩殂了。看来,先帝早年没醒悟,也是对的…” “君侯慎言!!!”卢植连声打断了刘宏的说话。 “呵呵,不说便不说吧。”刘宏摆了摆手道:“接下来说正事。” “这里谈论政事?是否不妥?” 刘宏:“尚书台耳目众多,子干也有掣肘,何况我也不应在这时候出面,就在这里吧。” 尚书台,主官是尚书,但是目前的大总管是何进和袁隗,里面的各曹尚书和仆射不用说了吧? 毕竟要掌控尚书台,接管政事,肯定是要从要员下手。 现在的尚书台人员成分,多半是何进和袁隗同党的人! 这个道理,卢植也明白。 “那好,如此,确实也顾不上礼节,君侯请说吧!” 刘宏从袖中掏出两封加了玺印的诏书来,上面玺印的主人赫然就是刘宏本人。 拿出了诏书,刘宏的面色一正,整个人显得格外严肃而庄严。 “尚书令卢植,接诏。” 卢植吃惊地看着刘宏,在确定刘宏没有开玩笑的情况下,他离席大礼伏在刘宏的面前。 “臣尚书令卢植,恭迎天子诏!” 刘宏打开了自己写的“遗诏”,朗声念道:“朕既已知命不久远,崩殂在即。唯念天下生民,因朕早年不勤政事而累遭霍乱,朕实感自责。 若朕登遐,朕的皇子必是弱冲继位,此时当免赋一年,以收天下民众之心。若钱财不够,可从朕之中藏钱中取用。 另外,县令、长,郡守、国相等官吏,将安置流民计入政绩考核,年中、年末上计汇报。 有政绩优异者,破格取用;政绩差者,裁汰降职。 若有瞒报者,槛车入京斩首弃市。” 这第一道诏书,就是免赋收取民心,还多加了一项政令。 说起来,这还是从先前刘宏在前世看到的小说中学来的。 无论是亲士人,还是亲外戚,还是亲宦官,都不如亲百姓。 没有人民支持的政权,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下场是什么。 前面尚有殷鉴、强秦二世而亡也历历在目。 何也? 贾太傅在《过秦论》中说的清楚: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此仁义,不当被理解为过度的仁慈,而应该被理解为朝廷对百姓的保护,无论是从制度还是从法律上。 刘宏此举,亏,很亏。 但是,却值。 在后世,有一组很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刘宏心中惴惴。 桓帝时期,大汉有人口五六千万,而到了三家归晋,人口不到一千万。 天灾人祸战争瘟疫,还是人口减少的次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饿死。这就是刘宏出政令的原因,流民问题,是目前大汉不可忽视的难题之一。 以前,刘宏听说过一句话: 人类所有的战争,都来源于阶级矛盾。 就目前来看,无数民众无地可耕,无饭食以果腹;而人上人呢,多有尸位素餐、金樽清酒锦衣玉食,结党搞政治斗争者。 这让看不到生存希望的人,如何不造反? 刘宏暂时没能力让所有民众吃饱穿暖,现在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稳定局势。 他尽力,却着实惊到了卢植。 “嘶…先帝真仁君者也!” 长久的错愕之后,卢植倒吸一口冷气。 大手笔,无论是免赋一年,还是新出的政令,都绝对称得上是大手笔,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仁政。 再从远见上来看,此举能有助于新帝安稳坐在皇位上。 两开花,两开花! 卢植由衷地在心里称赞着先帝。 国库或许收入大幅减少了,但是这诏书也说了,可以从中藏钱取钱用。 早年刘宏鬻官卖爵,还有常侍献钱,这些钱,可都在中藏钱中,数目嘛…多不胜数,钱财绢布锦缎金银能堆成几个小山。 毫不夸大,这些财物,足够朝廷支出数年。 既然影响不到朝廷运转,那这在卢植看来,这就是善政。 既然是善政,卢植又岂有不从之理? “臣,尚书令卢植,必不负先帝之命!” 说罢,卢植要起身接过诏书。 刘宏摆了摆手道:“别急别急,还有一封密诏。” 卢植点了点头。 刘宏:“之前有人进言恢复州牧制,以便剿灭蛾贼余孽,朕在疾不可为之时,才恍然察觉,此举有害于社稷。 待朕登遐,可诏四方州牧刺史来雒阳为朕吊丧。 此举,是为废州牧制,恢复刺史监察制度。 若彼等不从,诛杀之!” 第十四章 全明星阵容 封建王朝的末年,总是弊病丛生的。 至于大汉的灭亡,原因也是极为复杂的,但若说最根本的原因,当属土地兼并。 因为土地兼并,让农民失地,从而加深了阶级矛盾。 从不断小打小闹的地方叛乱,到黄巾起义。 “元凶”张角兄弟虽然身死魂殒,但是根本问题却没有解决,无论是土地兼并,还是流民安置问题。 所以黄巾的大部队消灭后,时不时还有不等规模的小股黄巾出来。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中平四年,凉州叛军起,刺史耿鄙、汉阳太守傅燮先后战死。 同年,渔阳郡人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在幽州发动叛乱,斩杀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 次年,冀州刺史王芬意欲发动政变,废天子。益州黄巾作乱,刺史郄俭及巴郡太守被杀。 也是在这一年,灵帝也正是在这时候幡然醒悟,同时,他似乎觉醒了武德一般,开始注重兵事。 这一年,刘焉跳出来建议恢复州牧制度。 汉灵帝当时确实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呢,刺史实在是高危职位,动不动就被杀。 而有兵权的州牧镇压各地“反贼”,可比只有检察权的刺史,要容易的多。 所以州牧制度,重新启用了。 州牧制的启用,确实缓解了中央在军事方面的压力。 但同时,州牧制为割据提前埋下了动荡的种子。 假使灵帝不死,州牧制其实也没啥。 但是好死不死,在重启州牧制的第二年,也是灵帝醒悟的第二年,他,因病驾崩了。 而州牧的弊端,从此刻,尽显无遗。 时任并州牧的董卓,在刘宏病重的时候,干脆不听皇帝的号令,直接抗旨不把兵权交出去。 而董卓之后做了什么… …… 州牧制,断不可留。 必须废除。 眼下正有个机会——灵帝的驾崩。 所以刘宏就以‘先帝’的名义给卢植下了一道密诏。 对此决定,卢植是百般赞同。 州牧制,必然会损害中央的集权。有地有兵有插手政治的权利,这很容易养出来一个割据的势力来。 但是卢植对刘宏的计划似乎不怎么乐观:“路途遥远,恐怕…那些人有无数条缘由,拒绝入京,届时,当何如?” 刘宏冷笑一声:“无妨,就照此传诏,以竹使符征他们入朝,如若不来,可问责、批捕甚至格杀。 子干你只管宣发政令,剩下的交给我。” 卢植点了点头:“好!”紧接着,他起身接过了诏书。 虽然他不知道,面前之人有什么办法。 刘宏这么说,其实自有他的计算。 其他事情可以缓缓,唯独这件事,刘宏绝对不会姑息。 那些出镇州牧的,最好是有些自知之明,如若不然… 刘宏不介意强行给他们带到京城关进大狱。 至于手段么,他不正是在训练吗?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刘宏就会有一支效忠于他的特务部队。 如此看来,特务机构的建设,是比较迫切的。 …… 刘宏和卢植这一会面,就说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地上拜访的酒坛子,都有十数个。 卢植果然和传闻一般,非常能喝,当然刘宏也不差。 二人觥筹交错,最后尽欢而散。 出了芳林园,刘宏的有些迷糊的表情,瞬间摆正了。 他一脸严肃的对蹇硕道:“派人保护卢植,若是他被刺杀了,你提头来见!” 蹇硕恭敬地应了一声。 现在的形势,就是不能低估了对面。 毕竟按照历史进程,他们为了夺权,连董卓这种人都敢召进皇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别说是一个尚书令了,就是皇帝,他们说不定都敢害呢。 ………… 在大将军府中,何进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为别的。 正是今天卢植上任尚书令一事。 若论名声,卢植的名声很好,士林中人,表面上都挺敬重他的。 但是,他却不结党营私。 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这个时代,士人都爱互相吹捧,标榜道德,但是去吹捧卢植的,几乎没有。 正是因为他的性格,和传统的士大夫格格不入。 早在何进任录尚书事一职后,就对卢植示好过,有意无意地想让卢植成为自己的智囊团之一。 但是卢植却拒绝了。 之后,卢植在尚书台的职务,几乎被架空了。 现在,何进难得的大动肝火。 啪的一声,他拍案而起:“天子年幼,太后称制,却是做得一番好事!” 何进居主座,下面两排,坐满了人,整个大厅,像是一个议会事。 经过几年的经营,何进却是给自己整了一套豪华的班底,这些人,有的是他的掾吏,有的是故吏,有的是被他举荐过人。 光是能叫上名的,就有:蒯越、袁绍、刘表、边让、袁术、曹操、陈琳、逄纪、荀攸、华歆、种邵、荀彧、何顒、鲍信、王匡。 这个阵容,堪称汉末三国的全明星阵容了。 这些人组个队,打天下,允文允武允治理,还能诗词歌赋写檄文。 这些人齐心协力,真要和汉室争争天下的话,这会儿的汉室,还真多半不是对手呢。 但是,这些人心里是不是真心帮助何进,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何进面朝底下的众人问道:“诸位谁能告诉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莫要担忧,明日,待我问问家中叔父。” 说话的,赫然是何进的‘谋主’袁绍。 同时,他也是作为袁隗和何进之间沟通的桥梁。因为四世三公的家世,和袁隗的缘故,袁绍才能成为何进的幕僚之首。 卢植成为尚书令,这事儿也与袁绍有干系,因为他的叔父,袁隗同样录尚书事。 所以袁绍不会坐视不理。 何进微微点头:“有劳本初了。” 这时,忽然有一人跑进了正堂,报曰:“报大将军,外边有一个人,自称是并州王允,要见大将军!” “哎呀!”何进连忙下了席位,往门口走去。 在门口,何进和王允再次相遇。 “上次忙于政事,疏忽了子师,此皆某之过也!今日,子师能来,某不胜感激!” 王允连称不敢,随即二人携手进了正堂会议室。 进去之后,何进对着众人介绍了这个王允。 “诸位,此即王子师,人称其为王佐之才,为人刚正不阿,常为阉宦记恨。” 众人闻之,肃然起敬,他们纷纷站起:“见过子师公!” 王允一见这场面,不禁挺直了腰板,一一回了礼。 “诸位贤良,我今来见大将军,未带礼物上门,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我却有一计,献与大将军,诸君且听——” 第十五章 谋诛宦官 在这群人里,除了个别的人,譬如何顒这种老资历的党人,其他基本都是王允的晚辈的。 面对他们,王允确实没啥好谦逊的。 而且,王允实在也不知道谦逊怎么写。 他一开口,吊足了众人胃口,却又不直说。 非要等到大家作侧耳倾听状,还要奉承他几句,他才悠悠开口。 “灭宦官,易如反掌!” “嘶!” 好家伙,一开口,就放出了劲爆消息,引起了一阵倒吸冷气声。 他们为这个事情,想了无数方法,却没有想到最完美的办法,没想到,王允刚来,就把这事儿说的极为简单。 如果不是王允岁数和资历摆在那,这群人真的以为这个王允…不是在装哔,就是在故意嘲讽大家伙。 何进可能也是太心急,心急的想要完成前任大将军窦武地位未竟之业,心急的想要得到士族的认可,心急的想让何家晋升为士族。 何进刚坐下,就听到王允的话,当场腾地又站了起来。 他激动的问道:“哎呀,子师公快快请讲,到底是何法?” 王允呵呵一笑道:“先帝亲宦官而使国家衰微,而今宦官势大,手握兵权,竟有害今上立陈留王之心,大将军为朝廷栋梁,太后之兄,理应阻止此事,诛杀此等不臣!” 何进一脸茫然地问道:“哪有的事?那些阉宦岂敢???” 袁绍在一旁抚掌大笑道:“子师公所言,却是好计,妙啊!” 然后,一大群人跟着附和,皆是盛赞王允之计。 “嗯?诸位是在打什么哑谜?某怎么没有听懂!”何进更加迷茫了。 到底是屠户。 一旁袁绍心中鄙夷一笑,暗啐一口。 王匡是个厚道人,他出言解释道:“子师公的意思是——大将军你只管做。待到宦官尽灭之时,欲加罪,何患无辞?” 王允捋了捋胡须,得意的说道:“然也!” 那天,王允与刘宏偶遇在酒肆。 酒席之间,一番交谈,王允对刘宏的态度转变了数次。 从赏脸蹭饭到不悦到大惊失色到引为知己,王允心路历程的改变,就是因为刘宏的一番言语。 就是最简单的方法,直接去杀掉那群宦官。 现在这个计划,从王允口中说出,又显得理由充分且冠冕堂皇。 你看——宦官手握兵权就足够匪夷所思了,这群人还妄图废立帝王,我杀你们,那不是应该的吗? 天下人只会夸我们杀得好啊! 话给点透,何进这才听明白。 计是好计,以何进的脑子都能一眼看出这计是好计。 但是,因为朝中发生了尚书令换人这档子事,让何进没有第一时间赞同这一计谋。 “少等,且容某细思。” 袁绍急忙起身问道:“此时机会恰是正好,大将军何故瞻前顾后、踌躇不决?” 何进揉了揉太阳穴道:“本初莫急莫急,荣某考虑一下。计策虽好,但要考虑实际情况… 太后不知受何人蛊惑,忽然让那卢植担任尚书令,其实谁当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的态度。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不欲依靠某了。 若果我等入宫杀阉宦,为太后所阻,这可不妙啊!” 袁绍有些惊讶。 这个平素都依靠别人的的大将军,今天竟然有了点脑子了。 太后抛开自家的哥哥,去重用其他人,这事儿本来就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但是袁绍看看了何进和何苗的样子,多少也能理解。 毕竟是屠户出身。 能分析出其一,就是看不出其二来。 袁绍道:“大将军多虑了,且不论太后为何人所蛊惑,就说大将军,必然是和太后连在一起的。而太后亦然,相信太后也知道。 就此事来看,太后根本没有反驳大将军的理由。 宦官手握兵权意欲废立,假设彼等成功,谁人损失惨重?必是今上、太后、大将军。 大将军只需往宫中陈述利害,太后必支持大将军诛灭宦官。” 何进在脑袋里,把袁绍说的,全都过了一遍。 半晌后,何进捻须道:“似乎有理。” “哼,他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众人侧目一看,正是虎贲中郎将袁术。 袁绍心里有一句妈卖批,但他说不得,为了保持自己优雅的羽毛,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话:“哦,公路吾弟,有话但说无妨。” 袁术和袁绍,就一个爹生的,但是因为生母的原因,袁术就一直看不起袁绍。 即便在袁绍被过继到伯父成为嫡子之后,袁术还是看不起他。 尤其是袁绍出风头的时候,袁术总是喜欢出来跟他唱反调。 袁绍表面上也没有生气,反而一幅谦虚有节的君子形象,言语中也带着包容的语气。 袁术不屑地笑了笑道:“这计策,就有疏漏,那些阉人们,是会任由宰割么?” 人群中有人回答道:“自然不会。” 何进转而向袁术问道:“那公路又有何良策?” 袁术两手一摊道:“我倒是不会瞎出计策,你们商量好了,大可让我去诛杀那群阉人。” 何进:… 提出问题,却又解决不了问题。 大家就寻思着,这个袁术是不是就专门挑刺的,这搞得刚来到大将军府的王允也不高兴了。 就看着王允面沉似水,不发一言,完全和刚才那个得意的他两个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袁绍起头,恭敬地朝着王允行了一礼:“子师公来此,必有高见教我们,愿闻子师公高见。” “呵呵…” 王允捋了捋胡须,分析了起来。 “大将军所思,不过两个,一是太后,二是宦官手握的兵权,却是忽略了另一点,先帝生母太皇太后有一侄:骠骑将军董重。 太皇太后素来不喜欢今上,而想要立陈留王协,大将军可进宫与太后说,除掉太皇太后的羽翼,并收董骠骑之兵,解其职位,太后必喜。 另一方面,对付宦官,有两法,可同时施行也。 可策反蹇硕部下,以为内应。 同时大将军可遣将往四方征募士卒,若宦官负隅顽抗,调兵直入宫杀之! 如此,宦官之祸可定也!” 第十六章 保护一下朕的皇后 在雒阳,何进这个大将军,也有许多掣肘,无论是政治还是军权上。 袁隗算是他的政治同盟且不提,现在多了个卢植。 还有一个则是蹇硕。 这可是孝灵皇帝的顾命大臣,位列西园校尉之首,手握着兵权,一定意义上,大将军都要受到他的调遣。 更要命的是:灵帝把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陈留王刘协,托付给蹇硕了。 至于灵帝临终前给蹇硕说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何进怕的是,这个蹇硕万一哪天羽翼丰满了,拿出“先帝遗诏”,说先帝立的是陈留王! 想到这,何进猛然一拍桌案道:“誓杀蹇硕,誓诛阉宦! 还望诸君出力,一扫朝堂颓然之气,以告慰先大将军窦公、先太傅陈公在天之灵!” 众人闻言齐呼:“愿遵大将军之命,翦灭宦官!” 之后,何进与这群幕僚们举办了一场盟誓,一开始,何进先是摆出了窦武、陈蕃的牌位,敬了酒数杯。 同时何进念念有词道:“愿二君在天之灵,祝我等旗开得胜吧!!!” 窦公正是前任大将军窦武,陈公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太傅陈蕃。 在建宁元年,灵帝刚即位的时候,一切就和现在的情景差不多,窦武、陈蕃等人趁着汉桓帝驾崩,就谋划着想要打击一波宦官。 结果因为事情泄密,导致大将军、太傅双双在那次政变中死亡。 说白了,挺蠢的。 但是在士人的眼里,这二位一直是楷模一般的人物。 屠户出身的何进,自然是羡慕窦武那般的显耀身世,之所以说他有野心,正是因为他想借助除宦官这一事,来拔高自己在士人中的声望,以此来成功让何家成为世家。 外戚? 只不过一时显贵罢了。 真想要一直显贵,还得看世家。 何进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不是完成窦武的未竟之业,而是以此事为跳板,让何家完成蜕变。 祭奠陈蕃、窦武之后,何进同他的幕僚们进行了盟誓。 “昔日二君因谋划不当而事败,今日,我等再不能重蹈昔日覆辙。 诸位,某何进,在任大将军期间也未曾懈怠,对待诸位,也自问没有亏欠礼节。当今之事,首要在于‘密’,今日在某府中商议的事情,烦请莫要宣扬!” “大将军放心,我等本就是仇视宦官,才齐聚一堂,在这紧要关头,我等岂能不勠力同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何进捋了捋胡须,进而宣布道:“公节(王匡),允诚(鲍信),你二人回到家乡泰山征募兵员,申甫(种邵),可联系令尊,请调兵屯驻司隶…” 被叫到名字的人,都身负着重任。 说是征兵,其实这个流程早就在之前就准备好了。 现在,他们是去把兵给运到雒阳周围,随时取用。 吩咐完毕后,何进又对着众人说道:“某明日请见太后,至于用间之事,便交由本初吧。哦对了,还有卢植,烦请本初转达给太傅袁公,这事,便让他定夺吧。” 袁绍点了点头。 议会,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紧接着就是大摆宴席,觥筹交错,雅士投壶,女乐舞蹈,谈论风月。 而他们浑然不知,在王允到了大将军府之后,他们的一切交谈都被刘宏的从龙卫监听到了。…… 在刘宏的寝宫。 蹇硕将从龙卫传递来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刘宏。 “呵呵,王允老儿,果然没让朕失望。” 从一开始,刘宏见到王允,就知道这个老头可以利用。 不能说王允不聪明,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理性的人。 至于这个人么,当今天下,可以说没人比刘宏更懂王允了,当然,刘宏懂的不仅是王允一个人。 王允其人,少时好游侠,又嫉恶如仇,此番回到雒阳,势必不会与宦官善罢甘休的。 刘宏正好抓住了这一点,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进宫里就是一通乱杀! 果不其然,王允带着刘宏的计策,去见了大将军何进,将计策进行了二次改编,进献给了何进。 “陛下,这群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图谋我等且还不说,竟然还污蔑董太后、皇子协、董骠骑,陛下您看,臣是不是该…” 蹇硕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 刘宏已然明白了蹇硕的心思,他丫的想先下手为强,给何进等人先杀了。 恰如陈蕃、窦武故事。 刘宏摆了摆手道:“不用急,朕岂是那种诛心之人?让他们继续,朕还真的挺想看看,这何进明天去见皇后,会说些什么? 还有,你猜朕的皇后会不会思虑再三之下,派人来暗害朕的性命呢?” 蹇硕:“那…臣在陛下的寝宫之外加派些人手,护佑陛下安危?” “嗯,这事便交给你了。” 从现在开始,事情发生了进展,而且变得有趣很多。 明天,将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 不知道何氏这个女人,在听了何进的建议后,会怎么选择。 是心狠一点,搏一搏,驱逐董太后、董骠骑,顺便再暗杀刘宏呢,还是选择稳一手,言辞拒绝何进呢。 刘宏想了想道:“今天从龙卫那几个人,做得不错,当赏,蹇硕,记住他们的名字。还有,让他们明天继续监视朕的皇后,若有风吹草动,一定要禀报。 嗯…你或许可以调一些禁军,保护朕的皇后。” 蹇硕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恭敬地应答:“唯唯!” 刘宏继续说道:“还有被何进委任征兵的,务必截住,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记住,做得一定要干净,不留痕迹,必要时刻,杀之可也。” 外来的兵入京,光是这概念,就让刘宏不寒而栗。 汉朝的灭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能归咎到董卓身上。 知道历史的刘宏,当然要避免藩兵入京的情况。 即便没出啥造反的大事,就是大将军羽翼渐丰、兵权渐大,那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被何进委任的几个人啊,刘宏也没啥特别深的印象。 杀了也就杀了呗。 不杀,等着他们搞事? 刘宏不傻,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虽然有恶趣味,但是一切威胁到他存在的,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第十七章 其实,你们一家都该死的 东宫。 皇太后之居所。 在刘宏驾崩之后,何氏就迫不及待的搬到了这里住,以显示自己的身份。 现在,何进正在殿内等候着何氏。 不一会儿,一群宫女、宦官簇拥着何氏来到了前殿。 如果何进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何氏的态度明显就有异样。 无他,只因这前殿内的屏风后,暗藏的有禁军。 嗯… 这些人正是刘宏派过来保护何氏的。 何氏走到自己的兄长面前,眉头微蹙:“大将军,今天来见朕,是有何事?” 大将军? 这个称呼让何进微微一愣。 这个场合,不算是正式场合,若是往常,何氏总会称他一声‘兄长’的。 何进低声问道:“小妹何故显得这般生份?” “哎。”何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吧,来找我有何事?要知道这几天我日理万机,确实也有点忙不过来。” 何进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进的意思,何氏一下就读懂了。 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何氏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表情,在刘宏的监视之下,她确实也不敢有什么表情。 只听她淡淡地对何进说道:“我有些乏了,明日再说吧。” 何进一脸懵逼。 怎么在自己眼神暗示之后,自家的小妹就不想听了? 何进:“小妹!你今天有点奇怪。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商量,小妹你且把左右屏退吧。” “下次吧。” 何进急了,他焦急地低声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要帮你处理了先帝之母太皇太后董氏!” 这时,何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波动。 不但有波动,甚至还有了些挣扎。 半晌之后,何氏幽幽开口道:“好吧!” 何氏不是想听何进说什么,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兄长做傻事! 想办法暗示暗示吧! 紧接着何氏对着左右宦官宫女吩咐道:“朕和朕的兄长叙叙旧,你等且退下吧!” “是,太后!” 行礼之后,刚才跟着何氏的人慢慢地走出了宫外。 何氏小声嘟囔一句道:“偏偏要今天过来,哎!” 何进见在场的没有第三个人,也放开了,他说道:“怎么,我出手对付董太后,小妹不高兴吗?” 何氏:… 完。 真完蛋了。 何氏只觉得把何进留下来是个错误。 何氏一脸阴郁,何进没看见,继续说道:“要知道,董太后可是很喜欢陈留王的,此外,先帝把陈留王托付给了蹇硕,这个阉人,可是有兵权的。 除此之外,还有骠骑将军董重,此人是董太后之侄,是必心向董太后,不可小觑。 倘若他三人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纵使你我,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 如此,倒不如我等先动手!” 何进说完之后,他看到何氏完全就没有任何开心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何氏的脸抽了抽。 有什么问题? 当着禁军的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这算不算有问题? 完了,全完了。 关键是何氏还不能明说,她就疯狂给何进使眼色:“董太皇太后,乃是先帝之母,我岂能对她不敬,此事休要再论!” “小妹!!”何进低吼一声:“你变了!你果然变了!” 何氏:… 何进板着脸质问何氏道:“昨日你让卢植任尚书令,这事儿我倒还没有向你要一个解释,今天为何又如此说!? 莫不是小妹你受到了那阉宦之言,想要解除我的职位么?” “闭嘴!”何氏斥责了一句,而后匆匆回到了内殿。 留下了何进一个人生着闷气,一脸懵逼。 似乎… 他们昨天在大将军府的筹划,都落空了啊! 何进能想到的几个可能,却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自己家妹妹身上掉链子。 “哎!真是搞不懂!” 何进碰了一鼻子灰,不悦地拂袖而去。 …… 东宫内殿。 何氏正坐在席位上胡思乱想。 今儿算是倒霉。 碰到自家哥哥这样的瘟神,哎! 今天这话,肯定都被禁军们听到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话都会被转述到刘宏耳中。 想到后果,何氏的脸白到到不见血色。 “吾何家,终要走上窦家的老路么!?” 何氏怎么不清楚?别人不知道刘宏还活着,但是她知道啊! 光是他兄长的那一席话语,就足够他们何氏灭族了。 不行,不能这么坐等了! 当即何氏起身整理了仪容,接下来,她要去刘宏面前谢罪。 …… 刘宏的榻前。 何氏伏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 她边哭边向刘宏求情:“陛下,适才妾身兄长来找了妾身,言语失了妥当,还请陛下责罚妾身吧!” 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氏。 看来这个何氏怂了呀,不但没和何进同谋,反而先一步来向刘宏请罪。 而且她绝口不提让刘宏责罚何进。 刘宏故意问道:“既然是大将军说话欠妥当,为何不让朕责罚大将军?比如回家反省、削爵、降食邑、或者免官…斩首弃市什么的?” 何氏脸色一片煞白。 “这…这…” 刘宏爽朗一笑道:“朕开玩笑的。” 何氏面色才好了一点,正当她不断谢恩的时候,刘宏又说了:“其实,你们一家都该死的。” 第十八章 天子门生 “陛……陛…陛下?” 何氏失声叫了起来,然后她的身子就开始往地上瘫。 “妾身绝对没有害永乐太后之意!妾身的兄长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妾身一定会跟他好生说道说道的!陛下饶命啊——” 何氏哭天抢地,她瘫着身体,挪动到了刘宏的面前,抱住他的双脚。 “陛下饶命啊…陛下!” 刘宏一手托起了何氏的脸,冷笑着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若是朕今天没派禁军去保护你,说不得你又要和大将军密谋些什么事呢。” 对于何氏这种恶毒的女人,刘宏是没有一丝好感的。 听到刘宏没有感情的话,何氏整个人宛如堕进冰窟一般。 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你,禁足在寝宫待着。” 刘宏没有感情地丢下了这句话。 …… 尚书台,卢植拟了数张诏书。 诏书上的内容,正是刘宏之前给卢植的。 原本的内容当然不能示众,不然它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在拟完诏之后,卢植又手誊了一百来份。 “呼——” 卢植从坐席上起身。 长时间的跪坐,血液不通畅,从腿部传来的酸麻感,几乎让他栽倒在地。 高强度的书写,中间未进一粒米,等他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趔趄,卢植的身体直直往下倒。 “子干,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这时,刘宏忽然出现,正好一把扶住了正在跌倒的卢植。 从早上卢植在尚书台坐班拟诏,到他亲自誊写了数百份,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子时。 此时的尚书台没有一名吏员,有的仅是刘宏派来保护卢植的侍卫,还有卢植。 刘宏也是听说深更半夜,这个卢植还在工作,有意前来探望的。 没想到就赶巧,扶了一把。 卢植快速站稳,然后行了个礼道:“多谢君候。” 刘宏打了个哈哈道:“不必这么客气。话说子干你,这么拼命,小心过劳暴卒啊!像誊诏书这种小事,你便是交给尚书郎等小吏,不就好了?” 卢植摇了摇头:“这里的人,我信不过。在诏书下达到各州郡之前,我不准备将诏书的内容透露出去,不然先帝之遗命也难完成。” 刘宏一听,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一个贤臣,志虑忠纯,品德高尚,办事牢靠,刚正不阿,灵帝竟然不能用。 真是可惜了啊。 即便是宦官告状,灵帝迫害过他,他依然还是为朝廷着想的。 没有让这样一位贤臣对大汉不满,说明大汉之恩泽还是深入人心的。 现在启用他,还不算晚。 现在开始救大汉,还不算晚。 如果像卢植这样的人多一点,那就好了。 刘宏感慨一声,然后上前拍了拍卢植的肩膀道:“时间不早了,子干早些休息吧,至于这些诏书的传派,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卢植长时间的工作,也确实非常困乏,刘宏跟他说了之后,他就匆匆回家了。 当然,少不了有人的护送。 天黑路滑,人心复杂。 在这里,可是要小心点呐。 卢植走过之后,刘宏也打道回了寝宫。 蹇硕恭敬地呈给了刘宏一卷名册。 “陛下,这些就是尚书台的人员构成,请陛下过目。” “恩。” 刘宏接过名册一看,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个名册写得极其详细,姓名、籍贯、祖上三代、和朝中哪位大臣交好、又与谁交恶、家中有田宅多少、属下有无幕僚。 这也是从龙卫的一次试水。 在卢植的协同下,这次任务出奇的顺利且效率极高。 短短的一天时间,刘宏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名册上的人不多,也就几十个的样子,但是刘宏勾勾画画,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分析了一遍。 这些人呢,倒也不是全不能用,其中一人,甚至能算上刘宏的门生! 吏部尚书梁鹄。 之所以说他算得上刘宏的门生,正是因为他出自于‘鸿都门’。 鸿都门,正是汉灵帝所创的一个类似于太学的学校。 其实灵帝这个人,真没有后世评价的那么不堪,他的大概和后世某些皇帝一样: 除了治国和儒家文化,其他的都会! 灵帝就是这么一个人,除了经学外,文学、辞赋、音乐、书法等等,他都6的飞起。 因为灵帝的喜好,他就办了个鸿都门学,收人完全和太学反着来。 不按家世,也不强制学时下最流行的经学,就收那些市井来的寒门,或是擅长书画音乐的‘异才’。 鸿都门学一办出来,就受到了士人的疯狂抵制。 一是鸿都门学的人多半品行不端,二则是从鸿都门学出来的,多半居于要职,譬如尚书、郡守、刺史,三就是出于权利和舆论上的博弈了。 时下士人,多办喜欢抨议时事、时人,像那些自以为清流的人,自然是看不起‘浊流’;再者,东汉选用官吏是察举制,有关系的士人的子侄,都会尽力给他们争取孝廉的名额。 饶是有过硬的关系,孝廉入仕一般是郎官,然后当了几年之后,才能外补为县长之类的墨绶长吏,再干几年,才有升迁的份儿。 但是从鸿都门学的出来的人不一样,他们一出道,即是巅峰。 这让士人,如何能接受? 还有就是,士人虽然经历了两次的党锢之祸,他们或许再难接触到政治中心,但是他们却还牢牢掌控住了舆论权。 历朝历代,得罪读书人的人,结果怎么样,就不用多说了吧? 刘宏的这次办学,在士人的眼里,就是跟士人群体抢夺入仕权和舆论权,这才是戳到了士人们的g丶点! 所以,鸿都门学出来的人,都不会受到士人群体的待见。 如果不出刘宏意外的话,这个梁鹄在尚书台,应该是处于边缘的人物。 嗯,有必要去联系一下,这个吏部尚书,权力可是不轻啊! 还有就是,鸿都门学,还得接着办! 这群士人,必须得要他们知道:入仕权,他们垄断不得! 其实呢,刘宏对士人没什么意见的,他只是对现在这病态的士人群体有意见。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才是汉人内在的精神。 一个良好的竞争环境,才能促进人的奋进。 一个积极向上的民族,一个锐意进取的国家,才能永远保持在世界最前列。 良久的思虑之后,刘宏写下了一封手书。 “喏,朕的手书,明天转交给子干。” 第十九章 感念天子恩德 数日之后,司隶河东某县。 “嘿…俺不认识字,长官你给俺念念呗?”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路过乡中张贴的通告,他对着旁边的乡吏说道。 这个乡的乡吏,还是挺实在的。 当即乡吏就给老农解释道:“皇帝下诏书啦,从现在开始,有田500亩以下者,免除田租、口赋一年,还有就是,前几年开始交的亩钱,不用交了!” 老农不可置信地问道:“长官您不是在骗俺吧?俺可听说,皇帝是个昏君…” “嘘——” 乡吏赶紧上前捂住了老农的嘴,低声说道:“别瞎说啊,我可没骗你!” “咣当!” 一声脆响,老农的锄头掉到了地上。 半晌后,他抹了抹眼泪,激动的说道:“皇帝陛下啊,终于开明了一次啊!!!” 对于黔首来说,皇帝是谁,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对百姓们如何。 汉灵帝这个人,是外藩入京继位的,他小时候呢,他爹就没了。他跟着母亲董氏,是吃过苦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灵帝当皇帝之后,对敛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喜爱。 皇帝收大臣的贿赂,这操作,恐怕也就只有灵帝能干出来了。 如果是这,那还影响不大,最多是名声不好。 灵帝在位时期,因为钱做出了两件‘恶事’! 一个是‘鬻官卖爵’,这也是为后世无数人批判过无数次的,另一个便是,给民众加了一个‘亩钱’,一亩十钱,而灵帝呢,用这个钱修宫室、铸铜人。 一亩十钱,看起来不多,但是一个农民,往往就有几十上百亩的田。 在这个低产能的时代,田不多,真的是养不活人。 一年多收几百上千钱,这会让原本不怎么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故而灵帝加赋一事,在当时让百姓怨声载道。 现在,取消了亩钱,免了一年田租,足以让黔首们的脸上多几分笑意。 不光是在司隶。 所有消息传到了的地方,无不感念皇帝的恩德。 …… “啊这!” 某处庄园里,一个肥肠满肚的地主勃然大怒。 “这他吗的什么鬼诏令?田地五百亩以下者免赋?难道我们这些有田的,就不是汉民了么!?” 从外边县府经过传递回来消息的仆役,被土地主的威势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气。 地主:“你,他吗的给我说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仆役颤了三颤:“没有啊,仆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县府门口还围着满满的人呢!县尊亲自说的这个消息…” “啊!!!” 地主怒吼一声,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半晌后,他恨声说道:“告诉张管事,不许交田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 一尺诏令,天下人闻之皆色变。 底层、耕地不满五百亩的的农人们,无人不感念皇帝之德。 有那晓事的,在探清楚是刘宏‘遗命’之后,竟然自发的为刘宏建庙立牌祭祀供奉了。 还有人,对这道诏令咬牙切齿。 嗯,准确来说,全天下的地主,都痛恨这道诏书。 他们的田多地多,还是要正常缴纳田赋的。 这其实还是如常进行,但是… 凡是就看对比。 一看到别人不用缴纳赋税,自己要缴,就恨上了刘宏。 现在,恨刘宏的,可不只是地主们。 还有雒阳的权贵们。 …… 大将军府上,袁绍正代表自己的叔父太傅袁隗,来跟何进交流。 袁绍喝了一口水,对着何进说道:“这段时间,先帝的遗诏,在天下万民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道大将军可有什么感想?” 何进还能有什么感想? 他必然是不爽的。 不关乎‘遗诏’之中的内容,而在于遗诏的发布,并没有知会到他何进。 而袁绍这一行,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卢植的到来,改变了何进和袁隗共同把持朝、政的权力。 何进眯缝着双眼,面露杀气道:“这个卢大尚书令啊,他不知道受到了谁的命令,做事竟然如此随意,根本没把某和袁太傅放在眼里!” 袁绍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大将军要害卢子干的命?” “害他的命?”何进摇了摇头道:“害他的命,某却还不敢,毕竟抛开他的职务来说,卢子干的学问、道德都是时下最顶尖的存在。最多只能威逼使他放弃尚书令一职。” 何进想要跻身世家,必然是要爱惜羽毛的。 像卢植这种,有学问有道德的大神,他只能去拉拢,就算拉拢不来,也基本不会加害。 这事儿如果何进做了,将来被爆出来,那他的这一生,都得面对士人和太学生的口头攻击,名声就不用说了,必然是臭了。 所以,何进现在只敢用他要对付董重的方法,先用在卢植的身上。 “今日,某便兵围尚书台,在此之前,还需要搞臭一下卢子干的名声,揪住他的把柄,袁太傅那边,便交给本初吧。” 袁绍点了点头。 这也是袁隗给他的任务。 就目前来看,卢植不算是袁隗和何进的敌人,但绝对不是朋友,只能算是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既然碍事,踢开便可。 抱着这样的心态,何进开始调兵遣将,进入宫城,往赴尚书台。 “大将军?” “见过大将军!” 何进身为录尚书事,算是尚书台的总经理,尚书台的一众吏员,见到了何进,莫有不问好的。 何进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到尚书令所在的偏厅门口。 其他人见到何进过去,也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一会儿这边就聚集的都是人。 何进上前敲了敲卢植的门道:“尚书令,还请出来一叙。” 吱——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卢植,而是负责卢植人身安全的侍卫。 其中一个人行了个军礼道:“卢尚书忙于政务,不便商议,请回吧。” 何进当场就有些恼了:“汝是何物?也敢挡在某的前面?知道某是谁么?” “大将军。” 何进按剑怒喝道:“知道某是谁还不滚开!?” 侍卫同样不甘示弱,他手扶着刀柄沉声道:“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喀喀… 里面突然传出了几声机括的声音。 何进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毛骨耸立,这是…弩机上弦的声音。 这时,卢植的声音传了出来:“都住手罢,我来了。” 第二十章 尚书台冲突 偏厅之外,卢植面对着盛怒的何进,不卑不亢。 “见过大将军。” 何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卢令君,却是公务繁忙。” 卢植点了点头:“确实。”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何进的怒气更甚,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角也微微抽搐,戟指卢植道:“你!!!” 卢植面对何进的不忿,就跟没事人一样。他淡淡的说道:“大将军若无事的话,便请回吧,我还有政事要处理。” 何进这几年,在官场混得,也确实学了几分人样。 平素他呢,也是极为礼贤下士的,但是现在面对卢植,何进只觉得自己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 何进挥了挥手道:“围起来!” 踏踏踏踏… 一群穿戴整齐的卫士,围住了卢植的偏厅。 卢植皱起眉头看着反常的何进:“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呵呵。”何进气极反笑道:“把罪人卢植给某抓起来!” 何进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除了“证据”之外,他还带了数百个卫士,为的就是要胁迫卢植。 但是卢植刚直,何进对他的胁迫,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何罪之有?你虽贵为大将军,但是你却也不能无故兵围尚书台,若大将军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必将上书弹劾。” 在卢植解释时候,原本在卢植所处的偏厅内待着的侍卫,冲了出来。 他们平端着弩机,瞄准的正是面前的何进。 机括扳动,弩矢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插到了地砖之上。 何进如有所感的看了一眼地上。 就在他的脚旁边,一支铁矢只露出个头部,见此情景,何进肝胆欲裂,连忙后撤。 等到何进在卫士身后躲好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喝问道:“汝等是欲叛逆乎?” “哎!” 卢植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其实说实话,卢植对何进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今天,何进所作所为,却是让卢植难以理解。 “卢令君,某可是不想用强的,但是你无故蓄养死士,就连某这个大将军,你怕是都不放在眼里。 你不是要问为什么吗?那某就告诉你。 你专擅行事,窃公器而自用,矫诏,妄称先帝之名诏告天下,蓄养死士意图伤人… 你以为,我大汉律令,治不了你么!” 何进声疾色厉,说的是煞有介事。 这一连串的大帽子给扣下来,卢植也被整的有点蒙。 现在,卢植一方负责保护他的侍卫们,手持劲弩,正与何进的卫队对峙。 他们谁也没有妄动,似乎在等着卢植和何进说话结果。 卢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将军是否身体有恙?” 话中有话。 卢植的意思很简单:你tm是不是有病? 说真的,如果不是何进说了,卢植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罪大恶极呢。 当真是让人发笑。 何进也听出来了,卢植就是在嘲讽他。 本来心中有火的何进,不由得气急败坏。 何进喝令:“与某抓了这群叛逆!” 他带来的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都没有动。 “怎么…?”何进眯眯眼,面上流转过一丝不悦,“贼人持弩,汝等就不敢上前了么?” 卢植这边,有二十多个人,人人挎刀持弩。 这就是刘宏给他准备的。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刺杀,或者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卢植的安全。 毕竟,刘宏是下了死命令的。 这个模式,刘宏打算一直继承下去——国家政务执行者,必须要保证监管还有保护到位,为的就是让他们不受到外力的控制,以保证决策的纯洁性。 现在这情况,可不就是何进正在胁迫卢植么。 这时候,负责保护卢植的侍卫们的职责,便体现出来了。 他们当仁不让的,要保护卢植的安危。 何进带来的卫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从于何进的指挥。 而卢植这便,负责卢植安危的侍卫头子,低声对卢植说道:“敢请卢令君稍稍退后,放心,只要我等还在,就无人能带走卢令君!” “呵呵,不用。”卢植摆了摆手:“我却也是上过战场的,这点小场面,吓不到我。” 侍卫头子大手一挥,顿时,一排箭矢飞射出去。 嗖嗖嗖… 箭矢射入皮肉,带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弩力,基本上是能给人洞穿的。 只是第一回合,何进的人就倒了十余个。 “抄刀!” 整齐划一的动作,卢植方在第一时间弃了弩,抽出腰间缳首刀。 …… 那边尚书台发生的事儿,第一时间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蹙眉说道:“何进这厮,也太胆大妄为了!” 蹇硕:“要不要臣带兵过去,给他杀了?” 刘宏摆了摆手:“好歹也是朕的大将军,怎么能说杀就杀,这样,你带着人去解斗,让朕的大将军回去闭门思过。” …… 尚书台的官吏们很崩溃。 今天,大将军带着兵来找他们新任上官的麻烦,还真刀真枪的战了起来。 光是那惨叫声,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人。 现在,蹇硕又带着数百人,参与进来了。 而刘宏,也在这群人中。 蹇硕进到了庭中,朝着何进的方向厉声喝道:“尔等,竟然敢喋血宫城,这里是你大将军的后院吗?” 何进一听到这个声音,没由来的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蹇硕,正是何进目前的眼中钉! 何进不甘示弱口头回击:“尚书令卢植,不尊律令,专擅横行,某率兵捕之,何错之有?” “噗嗤!” 蹇硕当场咧着嘴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未经天子允许,也敢带兵捕杀朝廷大臣!来人,围住这里,休要让何进走了!” 何进心头猛跳,他惊叫道:“你想要干什么?” 今天来的仓促,何进就带了小几百人,还不是那种特别能打的。 目前这个状况,何进有必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第二十一章 闭门思过 历史上何进怎么死的? 正是被宦官诓骗到皇宫中,被砍了脑袋身亡。 这其中,有宦官专权所致,但是何进也确实没有料想到政治斗争的残酷。 简单来说,轻率无备,没有觉悟。 就斗争的觉悟来说,何进和同为录尚书事的太傅袁隗,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 何进被围,心神剧震,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慌乱之色溢于表面。 此时卫士中的一个队率问何进道:“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亲信的一声问话,让何进稍稍清醒了一点。 何进低声问道:“若是打,能打赢吗?” 何进虽然是大将军,位列武官之首,但是他并没有经历过战场之事,最多也就带兵在雒阳周围驻扎过。 现在的局面,不是战阵,但好歹也有近千人。 何进呢,让他杀头猪,行!让他带兵干架,不行! 看他的那个不知所措的表现,比之一个士卒都差得多。 刘宏在后边看着,不住的摇头。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何进,说实话,和意料中一样的失望。 任用这样的人当大将军,这个灵帝可真是敢用。 就这个统帅能力和临场应变,当大汉的大将军,可真是屈才了。 带着几百个人,愣是没攻下几十个人护卫着的尚书台。 也太行了。 这个何进,还是早点下台吧。 再观何进,大概是他发觉蹇硕并没有攻过来,故而神色平缓了不少:“你来到这里要做什么?某到这里逮捕尚书令卢植,莫不是你与其同气连枝,才让卢植这般猖狂,竟然无视律令!” “呵呵。” 蹇硕嘲讽一笑,他走上前,拿出一封诏书道:“何大将军,专擅横行的人是你吧,卢令君能赴任尚书台,这是你任命的?还是袁太傅任命的? 你今天来尚书台捕杀卢令君,改天是不是要把天子和太后也给捕杀了!” 两顶大帽子,往何进头上一扣,何进的脸顿时像吃过大便一样精彩,红一阵绿一阵,关键他还不能反驳,但是…何进亦不想对蹇硕服软。 何进硬着头皮道:“卢植身为尚书台主事,却不与诸曹尚书商议,不与某和太傅二人商议,专擅制诏,下乱命,就凭这两点,某难道还抓他不得么!?” “卢令君是受了天子之命,何错之有? 反倒是你何进,你身为大将军,朝中重臣,没有太后和天子的诏令,擅自带兵强进尚书台,就凭这一点,你何进又该当何罪呢?” 提到了何进的妹妹,何太后,何进顿时哑口无声。 他的妹妹何氏,这段时间做的事,就让何进非常无语。 但偏偏,何进还需要依仗她来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源。 何进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自己妹妹的命令…那便就这样吧。 “既然如此,某便走了,哼!” 蹇硕单手一挥,麾下禁军两面展开,合围住了何进及其士卒。 何进皱着眉头:“蹇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某是杀也不是,走也不是,难不成你还有话没说完么?” 蹇硕从袖中掏出一卷诏书来,对何进说道:“此太后诏令,大将军何进接诏。” 何进不甘不愿地上前接了诏书。 诏书上的内容,却是让他心凉半截。 太后诏曰:「大将军何进,专擅无忌,未经朕允许,擅在宫中调动兵马,妄动刀兵,意欲残害国之纯臣。现,收大将军之兵,留其职,而后闭门思过…」 何进:… 如果不是上面加盖的有黄太后的大印,何进真的以为,这是蹇硕矫诏了。 “啊这!太后她竟然…” 这个当然不是何氏写的,而是刘宏亲笔所写。 何氏,现在完全被刘宏所掌控了,用她的名头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诏书,盖上了何氏的太后玺印,那便是何氏下的诏书了。 何进盯着诏书,反复看了十多次。 他还是不相信,这是他的妹妹给自己下的命令。 想来想去,何进只能想到是宫中的那些太监在作祟。 比如面前的蹇硕。 这边何进刚来尚书台,没跟卢植那边的侍卫战几个回合,那边蹇硕就带兵来了,前后就没有一刻钟的时间。 何进想了想可能性,不由心中火起,他指着蹇硕道:“汝这恶奴,是欲解除某的职位,削了某的兵权,在杀了某之后,然后专权么?不知道你是如何用蛊惑太后,竟敢如此行事!” 蹇硕摇了摇头道:“随你如何说。” …… 大将军府,正堂会议室坐满了人,何进坐在上首黑着个脸,整个大厅,气压低的可怕。 今天在尚书台发生的事情,在座的诸位,都已经知晓了。 袁绍身为何进的首席谋士兼‘心腹’,‘理应’为何进分忧。 “大将军,太后真是如此说的,不顾兄妹之情?” 何进听到袁绍提及何氏,冷哼一声。 “昔日先帝在时,那群宦官便能蛊惑先帝,没想到如今某的妹妹,也会宠幸这群阉人。着实可气可恨。 还有,尚书台竟然多了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专门保护卢植,就似乎专门预料到某会上门一般… 哎,当真不知道,是某错了,还是某的妹妹错了!” 袁绍道:“不知大将军之兵,现在何处。” 嘭! 何进猛然一拍桌子,恨声道:“尽在那阉人蹇硕手中。” “嘶——” 众人带吸一口冷气,他们纷纷说道:“如此,怕是阉党实力更盛啊!” 袁绍眉头紧皱:“我等必须得行动,不然宦官一旦发难,我等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何进连忙急切的问道:“本初有何教我?” 袁绍:“大将军可是外藩军队驻扎雒阳周边,以胁迫太后,令太后下诏,尽灭宦官…” 袁绍话音刚落,座中就有人出声反对道:“不然!” 被人插嘴,袁绍心中不悦,但是表面却又表现的极有气度,他微微一笑:“哦,是孟德啊,若是觉得不妥,可直接说来。” 刚才开口的人正是曹操。 只见曹操从座中站起来,向诸人行了礼,而后堪堪而谈:“座中群贤,亦有领兵者,且都能为大将军尽心尽力,若是谋划得当,翦灭宦官不难。 而招外藩军队进驻,骄兵悍将集会,强者为雄,难免尾大不掉,或会导致骚乱啊!” 第二十二章 蹭曹操的饭 曹操,其貌不扬,再加上身份的特殊性,他放在这群士人中间,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他开口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投来不屑的眼神。 无关曹操说的有没有道理。 只因为,曹操名义上的爷爷是宦官,这一点,便足以让士人对他‘刮目相看’,即便他的爷爷曹腾,是宦官中的清流。 宦官就是宦官,再怎么清流,也必然是在士人是对立面,这其中涉及到了权力之争。 故曹操一开口,就有人阴阳怪气了,正是何进的属吏边让,:“曹校尉所言,莫不是追思令大父(爷爷),想要偏袒宦官?”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曹操听了直皱眉头,他对着:“什么意思?” 边让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某人,是不是在替宦官说话啊。毕竟曹校尉,也出自阉宦之家!” 这就是侮辱了。 曹操本就不是一个擅长隐忍的人,他当即级部走到了边让身前,一把攥住了边让的衣领。 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眯缝起来,曹操整个人看起来具有一种威慑力,他盯着明显慌乱的边让,一字一句说道:“边让!” “好了孟德、文礼!” 这时袁绍发话了,他从座位起来,走到了二人面前:“现在是在大将军府,就此罢手吧。” 曹操双手发力,一把抓起边让猛然掷在地上。 “哎哟——曹操,你这莽夫!” 曹操瞪了边让一眼:“若非在大将军府,我必杀了汝这狗才。” 袁绍:“现在我等正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商议出对付宦官的计策,而不是自己先打起来。各位,都抬头不见低头见,莫要开口伤人,更不要动手。” 之后,场面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而曹操,因为刚才边让所言,也没有再发言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同僚们的讨论。 倒是何进的属吏陈琳,也提出了同样的观点。 除此之外,似乎其他人都对招外藩军队入京兵谏太后相当之看好。 大将军府的议会,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少数服从多数,更何况有何进的首席谋士袁绍,其他人基本就跟着袁绍的观点划水就完事。 …… 饮宴罢了。 袁绍在大将军府门口叫住了曹操。 年少时,旁人不待见曹操。 能但是袁绍呢,在未被过继之前,也是个地位低下的庶子,二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就凑一块玩去了。 现在,他们还保持着友谊。 而曹操能混进士人圈子,除了他的立场外,还有袁绍的‘提携’。 袁绍本来就是个婢女生的,说是庶子都是抬举他。 但是,这个人却是出奇的好运。 阴差阳错,袁绍的身份就从袁氏庶子,变成袁氏嫡子。 一嫡一庶,身份之差,宛如云泥,袁绍现在还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还是何进的谋主,更是叔父袁隗信任的族人,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人能出其右。 这种情况下,他对曹操还是保有颇为热情的态度,袁绍喝个微醺,还能保持着士大夫的优雅,他拉着曹操的手道: “孟德贤弟,莫要介怀,边文礼直人也,话从口出应也是无心之言。满朝文武,谁人又不知你曹孟德,与那宦官势同水火? 你杖杀蹇硕叔父,以至于蹇硕恨你入骨;刺杀张让,又让张让极为忌惮,其余一应常侍皆视你如眼中钉。 如此,谁人还会认为,你会替那宦官说话?” 微醺之下,曹操一听,还是颇为感动的。 “嗯,还是本初兄知我。若是可以,我比谁都赞同诛灭那群宦官,而且我也义不容辞。只是…哎!” 袁绍劝慰道:“孟德贤弟,你就别瞎想了,看好你麾下的士卒,待到与宦官开战之时,还需你我之力啊!” 曹操点了应了一声,随后二人分道扬镳。 在饮宴散了之后,曹操并没有直接回家休憩,而是来到了城中的酒肆。 “店家,上酒上菜,女乐舞伎,统统上来。” “好嘞,您少等!” 今天,曹操的心情烦闷,何以解忧? 杜康,还有美姬。 走出了大将军府,他又来到酒肆,就是要一解心中烦闷。 酒到半酣,怀中温香软玉,曹操的愁闷仍未散去。 今天在大将军府上的商议,实在是太儿戏了,但偏偏…能得到大部分的支持。 “难道是我错了?” 恍惚之间,曹操自问自话道。 忽然,一个清朗男声在外说道:“不,不是你的错。” “呵呵呵呵…”曹操闻声,放下了酒觞,朝外头唤了一声,“阁下,若是有兴趣,可以进来喝上一杯。” “如此,便叨扰了。” 曹操微微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到自帘外而来的人,不由得心头一凛。 一瞬间,曹操的酒醒了大半,他推开怀中的美姬,惊讶的叫喊道:“啊…你!” 太像了! 如果不是记忆中的先帝已经驾崩,曹操这时已经要叫面前这个人陛下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再次从皇宫中跑出来的刘宏,当然,他是听到了消息,知道曹操一个人喝闷酒,才出来的。 刘宏看着曹操惊讶的表情,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他就直直走向曹操的对面,坐下。 “你认得我?”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长得像一个故人罢了。” 刘宏笑了笑道:“是孝灵皇帝吗?已经有好几个人这么说了。” 曹操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 添了副餐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宏开始和曹操聊得也颇为投机。 一开始是风花雪月,但是聊着聊着,就到了当今政事。 这可不是小事。 曹操性格机警,他对刘宏的身份怀疑,还不忘遣散女乐舞伎。 但是,越往下聊,曹操就越觉得——面前这个自称刘灵的人,不简单! 曹操低声问道:“刘君见识非凡,必不是常人,不知刘君怎么看何进其人?” 刘宏神秘一笑道:“屠户,杀猪尚可,政事,还差得远呢,但偏偏他又想做出一番事业。何进网罗士人,属吏虽众,但未必是一条心。以我看来,他的大将军做不了多久了。” 曹操:!!! 第二十三章 指点曹操 对于曹操,刘宏还挺头痛的。 在从皇宫出发之前,刘宏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曹操——这个代替了大汉的曹魏政权奠基人。 说实话,刘宏很想见一见曹操,今天正好如偿所愿。 来到东汉末年,面对着即将崛起的孙刘曹,刘宏是有过想法的。 是杀了他们,还是重用他们,还是放任其不管。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管刘宏在前世有多么欣赏他们,在现在,孙刘曹是站在刘宏的对立面的。 换句话来说,这三人,是这个时代的气运之子。 当刘宏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念头是杀了他们。 但是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会儿时间。 如果选择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固然安全,但是,这样显得很没有胸襟,很小家子气。 刘宏不愿做这样的事。 …… 酒肆之中。 听到刘宏对何进的评价,曹操彻底惊了。 从何进的目标,到何进集团的分析,刘宏说的虽然简略,但是直击要害。 尤其是说到‘属吏虽众,但未必是一条心’时,曹操顿时觉得感同身受,因为今天他就在大将军府中议事,受到了侮辱。 如果只是意见之争,还则罢了,无非是谁说服谁的问题。 但是今天边让和众人的态度,确实让曹操寒心。 曹操一想起,就忍不住端起酒觞,满饮一杯:“害——刘君说的不差,某些人,确实是士人中的臭虫。” 刘宏假装不知道,他陪了一杯酒而后惊讶的问道:“孟德你也有这种感觉?” “嗯!”曹操点了点头道:“沽名钓誉者,随波逐流;真才实学者,不愿相帮;愿相帮者,却又胡乱画策,哎! 偏偏何进那蠢猪,还没有脑子!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支持的人多,他便选哪种。” “确实,何进没啥主见,但却对士人们信任有加。可他不知道的是,士人们,却是不太相信他!甚至还会坑他!” 听到刘宏的话,曹操眉头紧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 曹操忽然猛拍了一下食案,惊呼一声:“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怎么?” 曹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他过于激动了:“抱歉,只是刚才悟出了一些东西,刘君,请容操先走一步,我还有要事去见大将军。” 刘宏似笑非笑地看着曹操,然后点了点头。 找何进啊,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进建言,让他不要乱搞罢了。 这样的曹操,倒也是出乎刘宏的意料。 还是年轻啊! 曹操走后没多久,刘宏也走了,不是回宫,而是跟紧曹操的方向。 如果不出刘宏意外的话,曹操应该不得行。 果然,刘宏没走两步,就见到垂头丧气的曹操。 “如何?”刘宏打了个招呼。 其实他是心知肚明的,曹操这个速度,这个状态,明显是碰壁回来。 曹操摇了摇头:“唉,别提了,门都没进去。” “哈哈哈哈哈!”刘宏拍了拍曹操的肩膀道:“没事,进不去,就算了呗。” “只能等下次了,不…明天还要来这里,这事儿必须要让大将军知道!” 刘宏一副看透你了的表情看着曹操:“你是要去告诉何进,说那群士人要害他吧?” 曹操对刘宏能猜到他的想法,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 “哦,大可不必。 孟德恐怕还没有认清楚自己,若论亲信,孟德你哪里比得上袁本初?即便你说的天花乱坠,何进难道会信你不成?” 曹操蹙着眉头道:“为何不信?只需我把事态分析一说,即便是大将军,想必也能明白!” 刘宏摇了摇头:“我寻思吧,你可能高估他了。 何进啊,这个人,再怎么往蠢里想都不为过,这个人的智商下限,可能是0,甚至可能是负的。” 良久之后,曹操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智商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刘宏说的肯定不是啥好词。 从今天在何进府上商议完,曹操就陷入了踌躇的状态。 就仿佛是哪个关窍被堵塞了一样,让曹操觉得难受又烦闷。 而刘宏呢,又不断诉说着最理性的分析。 这就让曹操更加茫然了。 他复杂地看了刘宏一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君还是到敝宅一叙吧,正好曹某人也有些事想要请教于你。” 身边有乔装的蹇硕,至少安全不用担心。 正好,刘宏也想深入的指点一下曹操,他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可也。” …… 曹操,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但绝对称得上是土豪家庭了。 不然他爹也不可能拿出几亿的钱去买官。 看到这占地几亩地的豪宅,刘宏就想笑。 笑那些说曹操是寒门的人。 如果曹操都算寒门的话,敢情那些在为温饱挣扎的人们,都不算人了。 “孟德,你这家业置办的不错。” 一路走来,看着假山水池,长廊小亭,刘宏啧啧称奇。 和自己的园林一对比。 刘宏不禁想到:‘这,怎么着也有自己园林景观的一成水平了吧!’ “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曹操淡淡地说道:“呃,大人置办的产业,于曹某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供休憩的地方罢了,来,且随我来。” 偏厅之中,有仆役奉上热水。 曹操喝了一口水,而后朝着刘宏一揖而下,恭敬地问道:“今日听刘君之言,忽然悟了不少,但是…却还有一些不解,还请刘君赐教!” 刘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好家伙,曹操这样子,怕不是把咱给当成谋士了哦! 不过也好,既然曹操发问了。 刘宏也正好可以用这个机会,来指点指点他:“孟德请说。” 曹操坐好,神色严肃的说道:“大将军图谋宦官,想要招外藩军队驻扎雒阳周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且听好,”刘宏笑了笑,神情中透露出了自信 第二十四章 追先帝之殊遇,报与国家 “按兵不动,等待上意。” 这是刘宏给曹操定下来的方针。 意思,就是让曹操不要瞎掺合,就静静的看着时局变化。 当然也不是一直不管,要等待着“上”的意思。 这个“上”是谁,就不用说了吧? 那必然是刘宏啊! 当然在曹操的眼里,这个“上”就是刘辩和何氏,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刘宏在后面操控着一切。 所以曹操听了刘宏的话后,一头雾水。 “天子十余日不上朝,美其名曰为先帝守丧,太后亦不临朝听制,群臣要进谏都不能得见太后。 大将军为太后兄长,亦不能见太后,曹某人一个校尉,怕是更难听得太后诏令,又何来等待上意?” 刘宏微微一笑道:“孟德自然是见不到太后,不过你可以见到尚书令卢子干。 前日何进强入尚书台,想要逮捕卢子干,现在,何进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若说没人支持卢子干主政,恐怕,此时他即便不身首异处,也必然遭囚禁了。 现在他能好好待在尚书台,谁支持他,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是我真正的大皇帝刘宏啦! “呃——” 曹操沉吟半晌,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刘宏:“啊这,昨日尚书台之事,刘君如何得知!?” 刘宏神秘一笑,摆了摆手道:“此事易尔,不提也罢。孟德以为,卢子干何等人也?” 曹操确实被刘宏的身份勾起了兴趣。 但是刘宏不愿说,曹操也没有自讨没趣,他就思考了一下刘宏刚才说的话。 卢植,曹操当然知道。 甚至曹操还很尊敬卢植! 曹操是个爱读书的,但是他却不拘泥于时下流行的经学,相反,曹操还很讨厌那些酸儒生,但是卢植不一样。 但是卢植不一样。 这个人,无论是经学、打仗、道德、治理,都是当世顶尖的存在。 即便是曹操本人现在的官位升上去了,也不敢小觑了卢植:“卢公名着海内,可以称得上是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刘宏点了点头道:“现在国家重用卢令君,以其为尚书令,总领政务有错么?” 曹操摇摇头:“错倒是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卢令君上任做的事,也都是出自于先帝遗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反观何进,他干的事儿啊,无非就是受人撺掇,追根结底,还是站不住脚的。至于其中缘由,孟德经历过官场,我就无需赘言,懂得自然懂。” 曹操:… 官场上的政治斗争,一向如此黑暗。 主少国疑,涉及到了权利,实际上的宰相之权,却被忽然横空插手的内朝官架空了。 届时,何进和袁隗为代表的外朝权臣,不找卢植的麻烦,那才有鬼呢。 情况正常,但是不代表一定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卢植在任尚书令,没有失格,反而在政令的内容和时效性上做得很好。 曹操叹了一口气道:“诶,权利之争,恐怖如斯啊!大将军何进在位没有大过,太傅袁隗亦是如此,尚书令卢植更是利国利民,却因为权利斗争,而要互相攻讦。 早知道,我曹某人就该在家,春夏读书,秋冬弋猎,决然不会再次出仕!” 汉末的这个权利斗争还算好,如果曹操能活个一千多岁,看到大明党争的“盛状”,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 刘宏无奈的笑了笑。 曹操早年,还是很有诗人的温情的,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黑暗,他选择了辞官回乡,正如他刚才所言‘春夏读书,秋冬弋猎’。 这不是无心功名,而是对于政治上的失望。 至于曹操为什么又出仕了,这就是汉灵帝的功劳了。 灵帝末年,大彻大悟,励精图治,就破格征了曹操为典军校尉,名列西园。 可以说,现在曹操留在朝堂也应了一句话——“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灵帝是于曹操有恩的,从一个平民提拔西园军校尉,绝对是破格。要知道卢植免官之后,还是一步一步从走仕途的。 这也是刘宏出来找曹操的原因。 刘宏:“孟德啊。” “嗯?” “你错了!” “怎么说?” “先帝征你为典军校尉,可不是让你再次辞官的,再者…丈夫行事,岂能一味逃避?” 这句话后,曹操沉默不语。 半晌后,曹操终于开口了:“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联系卢子干。追先帝之殊遇,报于国家!” 上道! 刘宏欣慰地点了点头。 …… 从曹操的宅邸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了。 今天,还算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忽悠…指点曹操,比刘宏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这个时间段,曹操虽然不小,但是思想和他巅峰时期还算是稚嫩。 一个能因为官场黑暗,而拒绝东郡太守这种肥差的人,又能‘成熟’到哪里去呢? “出来吧!” 刘宏轻轻击了两下掌,蹇硕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出来了,刚才他藏在曹操家中更隐蔽的地方。 “老爷!” 刘宏拍了拍蹇硕道:“隐匿的功夫有长进,来,我问问你,你觉得这个曹操如何?” 蹇硕:“回老爷,曹操此人,自然不与那何进、袁隗和其他‘清流’士人相同。” 刘宏点了点头。 “先回去吧!” 再次走上密道,刘宏回到了宫中。 重重守卫的寝宫中,刘宏卧在榻上,细细思虑。 蹇硕评价曹操说的有道理,也符合刘宏的想法,回头让卢植和曹操搭上线。 曹操是西园校尉之一,手底下是有两千人的,不算多,但也不容忽视。 人这么少,是因为西园军只是草创,灵帝活没整完人先挂了,军事上的改革,也就搁置了。 西园八校尉,灵帝这个没谱的自称是‘无上将军’,总理西园军事。 其他八人,以上军校尉蹇硕为统帅,也就是执行官,蹇硕以下七人亦各有部曲。 让皇帝亲近的宦官掌握着兵权,掌握着其他校尉调动士兵的虎符,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变改,就目前看来,刘宏不知道西园这个模式,还该不该继续下去。 是该将西园军贯彻到底,变更军制;还是继续良家子的路线,走以前的南、北军、三河骑士的老路? 第二十五章 不就是钱嘛! “给朕的钱财盘点盘点,算算有多少钱,不用太详细,差不多给个数就行。毕竟…钱有一点多。” 钱? 以前身灵帝的敛财手段,现在有多少钱,还真说不清楚。 在印象里,皇宫中的中藏府和西园的万金堂是满满当当的。 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入了中藏府,所见——除了堆积如山的钱币,还有数不清金银真珠,蜀锦珊瑚玉器… 现在刘宏能很硬气的说一句:不就是钱嘛!?我要钱没用!小目标?小目标算什么东西? 让蹇硕去盘点,是因为刘宏要用这笔钱。 …… 数个时辰后,刘宏的眼花了。 无他,财富太多了。 刘宏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 而负责粗略统计的蹇硕,同样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两个金库,有很多稀罕玩意儿。 但是在刘宏眼里,也就一般。 什么珊瑚珍珠夜明珠,东西本身没有价值,刘宏是欣赏不来,这些东西,他都嘱托蹇硕把这些东西折现算钱。 不多时。 蹇硕激动地汇报道:“报陛下,据臣估计,中藏府和万金堂的财货,至少能值钱二百余亿!” 不是一亿,也不是十亿,而是二百多亿! 这个数字,同样也超出了刘宏的想象。 在刘宏的记忆中,这些钱,足足抵得上两年多的税收! 现在刘宏可以很硬气的说:有钱任性! 原本想着一年不收赋税,会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转,现在看来,还是想太多。 这些财货足够朝廷的开支,甚至还能支撑着对外战争! 想到这里,刘宏豪迈的唤了一声:“蹇硕啊!” “臣在!” “朕准你从这里取用一亿钱。” 蹇硕摇了摇头道:“陛下,臣可没有养子养女,也没有门生属僚,臣的俸禄完全够养活自己。” 刘宏白了他一眼:“你跟朕客气什么,再说了,朕也不是让你花。这个钱你拿去养兵,朕不管你怎么花,但有一个要求,让西园军,完全为朕卖命。” 蹇硕单膝跪地道:“臣,遵命!” 刘宏取钱,就是为了这个事。 在这个情况下,收买士卒之心是很必要的。 人当兵为了什么? 出人头地?这个目标还是太遥远,主要还是为了吃粮,为了军饷。 没有这个谁去当兵?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的人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别说钱了,你给他吃饱饭,他都能替你卖命。 要是再给点钱,那你就是他们的亲爹。 就是这么真实。 一亿钱,分一万个士卒,一人发一万钱,简单粗暴。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打动士卒的吗? ……… 现在刘宏没有暴露身份,只有牢牢掌握着军权,才能让他安心。 皇城内外,侦查之事做的有声有色。 那些意图掀起政变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已经被监听了,他们做的事已经被监视了,他们的任何事都在刘宏的视线下。 除此之外,近日在太学出现了舆论。 说:天子幼冲,太后不理朝政,专信宦官。最近,太后又受宦官蛊惑,不上朝,不见百官。大将军,想要见太后,却被宦官所诬陷,禁足在家… 总之,一切舆论直指宦官和何进的矛盾。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宦官和何进集团的耳中了。 皇宫之中,一间密室,十多个人齐聚在一起。 一个沙哑的老年男声说道:“让公,最近朝堂之上,可不太平啊,先帝驾崩后,咱们这群亲近的人,可再没有依靠了。” 说话的是赵忠,而他口中的让公,正是张让。 这坐着两排的人,正是比较有地位的十几个宦官。 当然,座中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那么三四个。 赵忠和张让二人,当仁不让。 张让:“看看那蹇硕做的好事吧?本来我等安分守己,现在却惹了一身骚,朝野士民,皆目我们如妖孽,这可多亏了蹇硕那!” 众宦官点了点头。 蹇硕,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士人、外戚、宦官都不待见他。 在士人和外戚眼里,他是阉人,是争夺权利的恶人;在宦官眼里,他是不会做人的小后生,不孝敬老前辈,还想混下去?没门!尤其是灵帝对蹇硕的宠幸,让宦官们更加嫉恨蹇硕。 赵忠:“蹇硕这个异端,早晚必败,且不管他,就现在来说,我害怕那些士人会像当年的窦武、陈蕃一样,对我们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张让前倾了一下身体,明显来了兴趣:“哦?赵公说说?” “我等假意联合蹇硕,就说何进和士人们要掀起政变杀我等,诓骗蹇硕顶在前头,与之开战…” 张让皱了皱眉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赵忠道:“事可为,诛何进、袁隗,事不可为,拜见太后谢罪即可!毕竟,我等于太后有恩。保住姓命,还是不难的。” 张让点了点头:“就依赵公所言。” …… 何进的大将军府,同样展开了会议。 会议的主旨就是太学的舆论。 “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那些太学生已经在对宦官进行口诛笔伐了。” 何进迷茫道:“这不是好事么?” 袁绍内心中对何进的政治才能相当之鄙夷。 “如今,宦官必然知道我等要图谋他们,再动手,恐怕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如窦将军故事。” 说到窦武,何进不由得脑袋一凉。 何进连忙问道:“那当如何办才好啊!” 袁绍起身请命道:“太后不临朝,还请大将军下令,越过尚书令卢植,命我为司隶校尉,如此我可专命以应对宦官,此外,王允、丁原刚直,可担以重任,以节制宦官。” 他没有说具体事情,只是和何进说:这事儿,你就交给我们仨,肯定给你安排妥当! 何进犹豫了再三,终究是答应了。 他们在前脚刚商议完,在皇宫中,刘宏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对于他们的自说自话,刘宏只想哈哈大笑:“袁绍倒是好胆,何进也是真给自己当成人物了,但是朕不允,如之奈何?蹇硕,去给卢子干打个招呼。” 第二十六章 南宫 有内鬼。 绝对有内鬼! 袁绍微微眯了眯眼睛,修养极好的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杀气。 他前脚向何进自请司隶校尉,何进也答应了,但在尚书台制诏的时候,后脚就被卢植给驳回了! 驳回了还不提,卢植还顺便警告了何进。 说:你再这么瞎搞,我会上书弹劾你。 这一来一回,可给何进和袁绍等人给气坏了! “清君侧,必须得清君侧!” 何进猛地一拍桌子,当众宣布道:“某被禁之时,本初可代某决断事务!” 袁绍也没有辞让,他起身拱了拱手:“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 南宫园林之中,刘宏正躺在亭子下的胡床上。 他听着从龙卫传来的消息,不禁感叹道:“玩的花啊!把大将军的权利交给别人,何进和袁绍,还真是如鱼得水,堪称君臣典范呐。” “授人权柄,公器私用,何进该死。” 刘宏笑了笑道:“自寻死路,不用管他。你只要知道,拦截他们传出去的消息便可。 就让他们在城里闹闹,看看他们到时候计划落空,会做出啥事来。” 现在呢,刘宏在暗中,绝对有铲除何进及其党羽的实力。之所以不动手,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如果把朝堂分为几个阵营的话:何进,是外戚,是以裙带关系上位的,皇帝年幼的话,他们往往能够把持朝政。 这种关系,说实话…除了在某些时期达成一种“平衡”外,根本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两汉屡有外戚弄权。 外戚专权,势必会制约皇权,但凡受制约的天子有机会,就不会放过专权的外戚,甚至还连带其家族一起诛杀。 这种关系,经常重演,何尝不是一种畸形的政治制度呢? 再说士人,这一群体,多半以经学入仕,学问、道德是他们的特点,简单来说就是知识分子。 就汉朝这个大环境而言,士人是社会阶层中很重要的结构。 他们掌握着知识,几乎垄断了出仕的途径。 还是那句话,刘宏对于士人没啥偏见,但是对那些只知道家和个人利益的士人,刘宏是看不起的。 伟人说过:路线错了,知识越___,越_____。 士人是一个大群体,但普遍的,大部分士人对国家的认同感有明显的狭隘性。 能突破认知狭隘性的士人,只要有平台,有君上的支持,那便是无双国士。 显然,现在的士人魁首袁隗,不是这一号士人。在刘宏的印象中,这个人表里不一,当然…这也是袁家的传统艺能了。 朝堂的另一成分,便是宦官了。 不用多评价,这群人,就是依靠着皇权而生存,一旦皇帝驾崩,他们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一些宦官也能看出这个问题,所以就有越来越多的宦官开始有了其他心思。 举俩例子,一正一反。 一是曹操的爷爷曹腾,收养了一个曹嵩,而诸夏侯曹因此多二千石,曹氏也因此而兴。 二是张让的儿媳妇是何太后的妹妹,这句话包含着很大的信息,同时张让养的也有门客。 宦官的性质没变,但他们的行为,却有了想要延续权利的苗头。 …… 也就是说——无论是宦官、外戚、士人,刘宏都需要进行改革。 而改革,自然是要掌握住兵权。 刘宏饮一杯酒,问蹇硕道:“朕交代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问的是那天让蹇硕处置一亿钱的事。 目的当然是以金钱收买士卒。 蹇硕恭敬地回答道:“西园士卒,听臣宣调者,有六成左右,又有二三成,敢为陛下死。至于从龙卫,臣又选三百忠勉可信易为控制之人,正在加以训练。” 刘宏赞道:“做的不错。” 蹇硕这个人,是真的踏踏实实在做事。 有了三百个从龙卫,刘宏可以依靠着他们进一步的扩大自己手上的权利。 和之前诏令相结合——诸州州牧、刺史要入京为刘宏吊丧。 至于不来的,哼哼… 完全可以用从龙卫去进行逮捕,槛车征入京。 诏书传到诸州也有一段时间了。 看来要去见一见卢植了! 正当刘宏在回寝宫的归途时,忽然有轻轻的琴声传入刘宏的耳中。 夜晚的南宫,阵阵琴音,与虫鸣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以一种莫名的感觉。 刘宏不禁起了兴趣,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建筑问道:“这是哪个美人的寝宫?” “回陛下的话,是那天您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刘宏恍然大悟。 原来是貂蝉。 似乎给她带到宫中,给安排到玉堂殿后,刘宏就再没有过问过她的消息。 还是去看看吧。 因为刘宏到来的缘故,他行经的地方,宫人都早早地被遣散了。 刘宏直接走到玉堂殿外门,而后敲了敲。 “貂蝉在吗?” 殿内的琴音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殿门开了。 “吱——” 微光之下,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刘宏的面前。 正是貂蝉。 而她看到刘宏,也微微有些惊讶。 “是刘郎?” 刘宏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貂蝉一礼道:“诶——家父把我托付给刘郎,我又如何不记得呢?宫闱中,束缚太多,我住不习惯,还请刘郎放我出宫吧。” 确实。 貂蝉是被托付给刘宏了。 但是刘宏,反手给她带宫里了,啥都没对她说。 估计是貂蝉呆不住了吧。 也是,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出不去又无人可以交流,应该很孤独吧。 不过出宫就不必了。 刘宏:“这样,你就跟着我,正好我呢,在宫里也挺无聊的。” 宫里的事,没有经历的人不懂。 貂蝉此时年纪也就二八左右,正值青春懵懂,她只知道这里是皇宫,规则繁多,还挺孤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至于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更是不知道。 不过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穿的还不是太监的衣服,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貂蝉想到自己的义父把自己交给了面前的人,点了点头:“好,容我先收拾一下…还有,这事需要和时常到这儿的宫人说吗?” 刘宏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打声招呼就好了,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那边吧。” 第二十七章 征召 刘宏提着一食盒来到了尚书台,时间是夜晚戌时,卢植还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看到卢植如此,刘宏不禁感叹:996也不过如此啊! “卢令君,还在忙公务?” 听到刘宏的声音,卢植才停下了笔,他看到是刘宏,笑了笑:“是君侯来了,先坐下吧,抱歉,在下公务繁忙,待我批完这些公文。” 刘宏应了一声,把食盒放到了卢植的桌案上,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卢植终于批完了公文。 长时间的端坐,让双腿的血液不畅,卢植站起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发现了在一旁静坐的刘宏。 卢植一拍脑袋,抱歉道:“适才在忙,怠慢了,君侯,怎么忽然有空来了尚书台?” 刘宏摆了摆手道:“不妨事的,就想着你还在忙,我特意给你带来了吃食,不知道现在还热着没了。” 卢植道了声谢,发现自己确实饥肠辘辘。 刘宏带了个食盒,里面装了汤、菜、饭、酒,打开食盒的盖,卢植嗅着诱人的香气,不由得食指大动。 卢植大概是真的饿坏了,他也没有把刘宏当成外人,就当着刘宏的面狼吞虎咽起来。 “啊这,珍馐美馔不过如此,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饭菜,能做得如此美味!啊这酒亦是极品…” 如风卷残云,卢植很快吃完了一盒饭。 “人间美味!” 放下匙箸,卢植由衷的感叹道。 刘宏见他吃完了,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坐到了卢植的对面。 “吃完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卢植点了点头,说道:“君侯请说。” 刘宏:“前些日,那封诏令,分传到诸州治所也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反馈如何?” 说的是前段时间,刘宏假借‘驾崩’之名,召集诸州州牧、刺史入京之事。 这件事,在目前来说,甚至比处理党争还要重要! 从灵帝恢复州牧制后,中央的权力就逐步衰落,在原本的历史上,灵帝没死多久,掌握着兵马的军阀董卓,就入京掌握了朝政。 紧接着‘诸侯’讨董,更是人人有兵马!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至少,对于刘宏来说,这些外藩兵马,削弱的是皇帝对地方的掌控能力,削弱了集权,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矛盾,最终导致军阀割据。 州牧制,可谓是大汉的心头之患啊! 刘宏此举,就是为了给灵帝失智的举措擦屁股。 召集州牧刺史来到雒阳,以吊丧的名义,不来,你便是不忠,来了,就尽在刘宏的掌控之中! 当时这道诏令,是由卢植亲手操办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算是刘宏以遗命形式,让卢植做得第一件事了。 卢植答道:“有确切说过要返雒阳的,譬如豫州牧黄琬、荆州刺史王睿、兖州刺史桥瑁,其余诸刺史、州牧要不是没有传消息回来,要不就在拖时间,其中并州牧董卓,直言拒绝了。” 董卓… 刘宏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个董卓,真就在灵帝死后放飞自我了呗? 前面,拒绝解除兵权,现在拒绝入京。 怕是在等待着雒阳传的消息! 卢植看着刘宏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正要作书责令过董卓,且先看看后续如何吧,不过我先前可是听说,董卓此人狼子野心,如今却是暴露无遗。” 刘宏点了点头。 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前世在看书的时候,刘宏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有人发现董卓这个人有很严重的问题,但却没人杀他,反而董卓还能步步高升!? 董卓在军中不听令,一向飞扬跋扈,当了地方一把手后,这个问题更为严重。 刘宏就不明白了!? 区区一个董卓,打仗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最吊的那一批,绝对不是顶级的那种军事天才。但偏偏就有人惯着他,譬如张温、皇甫嵩等重将,都知道董卓剽勇难制,都知道董卓敢抗旨不尊,但是…就是不肯杀他! 刘宏想到一个原因——董卓是袁氏故吏。 因为这个身份,足矣让许多人不敢动他。 但是刘宏敢啊! 刘宏:“董卓敢违逆旨意,是因为他是袁隗的故吏?还是因为有兵权膨胀了?弄清楚。 看看是不是他袁氏想造反来? 还是说他董卓就是这般人? 若是前者的话,难免要杀不少人,牵连广大,必将兴起大狱。 不过卢令君尽管做,万事,我给你撑腰。” 卢植微微惊讶道:“董卓曾是袁氏故吏,君侯是觉得,背后有袁氏撑腰么?”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九州数不胜数,如果有一个故吏有军权,我想他们不会放着不管的! 不光是袁氏,对于所有的士人,偏袒门生故吏不都是传统艺能么? 又有几人,能像卢令君一样,在位不征自己的学生入朝为吏。” 说到门生,卢植的门生一样强大。 光是刘备和公孙瓒俩,就足够出名的了。 但是…卢植的才学堪称儒家宗师,却教出了刘备和公孙瓒这俩“老革”! 听到刘宏谈起了自己的学生,卢植还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有自知之明,我那些学生学识浅薄,不堪入朝大用。” “呵呵,卢令君说笑了,一个公孙瓒,身镇边陲,一个刘备,亦累有功勋。 当下,朝廷用人之际,用人无需避亲,只要有才。 公孙瓒镇在北疆,与胡人斗争,不宜暂离。烦请卢令君,征刘备为下军校尉,武备雒阳。再征长沙太守孙坚,入京为荡寇将军,执掌征伐。” 卢植听到了刘宏要重用自己的底子,正要开口婉言谢绝,就被刘宏打断了。 “朝中无人可用,若是都像卢令君这般,怕是还等不到国泰民安,就已经劳累至死了。 卢令君尽管放心征召吧,此皆先帝看重之人。” 刘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卢植肯定再没法拒绝了。 同时,卢植也确实能感受到来自于士人集团的压力。 确实需要人手。 当即,刘宏一提,卢植就开始拟诏,当天,就有两波人离开了雒阳。 孙坚,刘备,曹操… 这三人,即将齐聚雒阳。 刘宏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情激动。 第二十八章 跟我学做菜吧 召刘备和孙坚进京,刘宏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 中平六年,这个时间段,刘备是还没有发迹的,现在他最有可能是当一个县吏,刘宏记得不太真切,应该是个县尉还是县丞来着。 总之还不是他当平原国相的时候。 现在,刘备这个职位,还不是召之即来?而且,他还会感于知遇之恩。 加上汉室宗亲这层关系,笼络,不难也! 孙坚呢,这会儿是长沙太守,掌握着一郡的军政大权,算是封疆大吏了。 让他来,刘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权当赌一把,赌孙坚现在还是忠于汉室,忠于朝廷的;赌他看不惯董卓行径,怒而带兵北上屯驻雒阳。 因此,刘宏直接拜他一个将军称号,掌征伐。 这时候,天下还未大乱,‘将军’没那么多,所以就算是荡寇将军这种的杂号将军,也是有很高的含金量的。 尤其是刘宏还要给他兵权,那这个荡寇将军,就能称得上是高级军官。 让孙坚从长沙太守之位下来,也不算是亏待他。 …… 刘宏寝宫。 梳妆整齐得体的貂蝉,正与刘宏对弈。 不得不说,貂蝉的相貌极佳,气质也是刘宏平生仅见,简单的文字,用来描写都略显苍白。 此外,她的琴棋乐舞无一不精,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有这少女的灵性与元气。 刘宏没有和貂蝉深入交流,而是选择和她下棋谈天。 手执一子落下,刘宏淡笑对貂蝉道:“说说,你是怎么被王子师收养的。” 貂蝉回道:“妾本是并州人士,自幼失了双亲,义父曾与先考相熟,故而收养了我。” “那你的这些才艺,也都是你义父让你学的?” 貂蝉点了点头。 呵呵。 刘宏冷笑了一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王允是故意培养的。 正常人,哪有给自己晚辈当成歌姬一样去培养? 害! 不过这貂蝉也算是好运了,遇到了刘宏。 刘宏:“以后就跟着我吧,做饭会吗?” 貂蝉点了点头:“您是饿了吗?若是有食材的话,妾这便去做去。” “别,不是,现在还不饿呢。”刘宏从座中站起,示意让貂蝉跟上来。 在偏厅中,刘宏拿出了一张纸。 “喏,这个你且拿着,认真学习,好给我做菜,如果有什么不会的话,可以来问我。” 嗯,刘宏给貂蝉的是,他之前闲来无事写的菜谱。 没办法,其实刘宏本来不想做这种事的,奈何这个时代的食物,实在是粗糙。 即便是吃最高档的食物,也比不上后世刘宏吃的普通菜肴。 烹饪方法单一还不说,最主要的是,有很多调料,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 譬如辣椒—— 以前一直吃,偶尔少几顿没有辣椒的菜,也还能接受,这一连几十天,吃不到辣椒。 刘宏简直要自闭。 哦对了… 辣椒产地是哪里来着? 美洲? 要不提前发现一下新大陆?然后把辣椒引进? 哦—— 吃货的力量,真的是极强大的。 咳,一下又想过头了。 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饭菜难吃,而且吃不惯,所以刘宏尽可能满足自己的胃。 这些天,因为人身安全的问题,刘宏对于自己的饮食,完全是亲力亲为的。 一来,是别人来做不方便,二来,是不安全。 不然,被人下了毒,那可是真的死翘翘了,没第三条命了! 现在貂蝉来了,正好能担当这个任务——给刘宏做菜。 当然,在此之前,刘宏要教貂蝉做…菜! “跟我学做菜吧!” 刘宏对着貂蝉如此说道。 “嗯,妾身听刘郎的。” 这个称呼,着实奇怪。 刘宏明眼看着蹇硕在一旁欲言又止,估计就是因为貂蝉的称呼问题。 貂蝉在刘宏的授意下,开始翻阅起了刘宏写得菜谱。 刚翻开没看两行,貂蝉的美目就开始流转起了光华… “还能…这么做吗?” 这本菜谱上面的内容,完全超出了貂蝉的想象。 她本也是聪慧之人,只是看刘宏的记录,就能猜出各种炮制手法是为了什么。 有些方法,她甚至闻所未闻。 看了一会儿,貂蝉已经惊叹了数声。 只是她还有一点存疑:“刘郎,真是巧思,只是这器具…锅,是何物也?莫不是宫中…才有的礼器么?” 噗—— 刘宏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好吧,宫中特有的礼器,这么理解,倒也可以。 因为锅,绝对就只有刘宏这寝宫中这一个! 刘宏解决吃饭问题,第一件是,就是造一口锅,改变一下这时代的烹饪方式,也为了迁就一下自己。 按后世某些人的观点来说,汉代因为技术达不到,所以造不出铁锅。 这在观点刘宏不能苟同。 铁锅难吗?光按技术来说,不难。 难的是改变烹饪方式,和思维。 正如人们很难想象到从来没有见到、听说过的东西一样,汉代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有‘炒’这一烹饪技法,所以汉代没有铁锅。 有需求,才会去创造。 正如后世发展中的华夏,正是因为有需求、要先进、谋发展、要话语权,国家才会不断进取,锐意开拓,而不是说搞不出来。 …… 在和貂蝉讲述锅的用法之后,刘宏看得出,貂蝉对这种名为炒的技法,格外感兴趣。 刘宏打趣道:“要不要试试?” “嗯!” “那好,你且先做,我在旁边指点。” 刘宏的寝宫之中,设的有厨房。 一个简陋但是能用的灶台,一口黑不溜秋的大锅。 这东西,与装饰华丽的寝宫,格格不入。 带着好奇,貂蝉走到了灶台边:“这就是…锅?” 刘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蹇硕道:“过来烧火!” “唯唯!” 刘宏的话,蹇硕无法忤逆,他只能陪着,这烧火的重任,就交到了蹇硕的手里。 紧接着刘宏指点着貂蝉,做出了一盘,平平无奇但是香气扑鼻的…炒鸡蛋! “嗯——尝尝你自己做的,是不是没吃过这种鸡子?” 貂蝉嗅着从未体验过的香气,将信将疑地伸出了筷子——紧接着她长袖掩面,吃下了一小口鸡蛋。 从鸡蛋一入口,貂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惊呼道:“真的…很好吃!刘郎真巧思!!” 第二十九章 诏书 次日,卢植得到刘宏的授意,用最有经验的心腹骑士,乘上皇宫中饲养的快马,一路去调征刘备和孙坚。 有了他们,刘宏,手中可用之人,又多了些。 毕竟,刘备和孙坚可不是一个人。 刘备手底下有关、张,孙坚手下也有程、黄、韩、祖几位将领。 这些人要都安排到军中,并且能为刘宏所用的话,那必定对刘宏掌权有极大的帮助。 …… 数日之后,青州北海国下密。 刘备刚处理过一篇公文,就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下密县丞,刘备何在?” 刘备这个称呼就知道,对面不是一般人。 在这个县里,县丞虽然只是二把手,但一样是朝廷钦派的官员,地位上并不比县令、县长低太多。 下密县,哪怕是县长,也不会直呼刘备的姓名。 小吏,那更是不敢直呼其名了。 ‘莫不是国相来了?’刘备赶紧起身,出迎去了。 来者不是国相,但却来头更大! 刘备见到来的是天子使者,心中疑惑。 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密县丞,刘备在此!不知天使来此,是为何事?” 天子使者怀拥节杖,拿出诏书,奉承了几句。 “是国家召你入京,此去之后,刘县丞将掌握要职,恭喜恭喜!” 玩归玩,闹归闹,真没人敢拿天子使者开玩笑。 刘备一听,心中也是惊喜万分,但他表面不动声色问道:“敢问天使,天子让备任何职?” 天使:“嗯,这是诏书。” 刘备大礼拜道:“臣、下密县丞、涿郡刘备,恭迎天子诏书!” “太后诏曰:下密县丞刘备,在任期间,克忠职守,与民休养生息,加之征讨黄巾有功,迁刘备为下军校尉。” 诏书,总是要寒暄一阵,然后才说最主要的内容,这就是华夏一直以往说话的文化。 甭管对不对,捡好听的话,往头上安就对了。 反正,重要的也就最后一句。 下军校尉。 刘备听了这个职位后,更是喜不自胜! 他当然知道,下军校尉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而西园八校尉,就是统帅着中央军的几个长官之一。 去京城当下军校尉,这可比在这个小县城当县丞要有前途的多! 当即刘备就接下了诏书,口称:“谢陛下、太后之恩遇,臣刘备必不负国家所托!” 天使笑着说道:“这样最好。” …… 接下来刘备将天使送到了官舍之中款待,县长也在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 下密县长感慨道:“早知玄德非是池中之物,今日果然乘风而起,苟富贵,勿相忘啊!” 刘备今天也高兴,他喝了好几杯,现在他大着舌头回应道:“好说好说,此去当为国家分忧,县尊有事,可与备传书来说。” “哈哈哈,以后得仰仗玄德了!” 这时,使者敬了一杯酒提醒道:“嗨——这时候的京城可不太平,校尉要注意啊,不过…有尚书令卢公在,那些人不会拿你如何的。” 刘备一听,忽觉其中事情没那么简单呐,连忙追问使者:“天使所言何意也?还请天使明示!” “朝中党争,校尉的恩师卢令君,恰是与大将军相对,大将军虽贵,却也奈何不得尚书令,到时候校尉就知道了。凡事小心为上。” 这么一说,刘备心中的疑惑更甚,只是使者不说,他也不好问。 “谢天使指点!” 先帝驾崩,嫡皇长子刘辩登基,太后临朝称制。而大将军何进,正是太后的哥哥。 这还奈何不得尚书令…? 还有,自己的老师就是尚书令,而且听起来还是和大将军对着干的。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刘备心头一紧。 看来,这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而且还伴随着风险! 当晚,回到了府邸,刘备和关羽张飞聚到了一起。 刘备说:“益德、云长,国家征我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下军校尉,然而朝中局势捉摸不透——一面是与我有恩的大将军,一面更是我的老师…委实为难啊,二位贤弟,你们说我该入京吗?” “去当然是要去的!兄长之才,不只是小县的一个县丞能相符的。 此行虽有危险,但同样,亦可扶摇直上。 兄长向来果断,怎么今日犹豫了?” 关羽一捋胡须,继续说道:“兄长受业于卢公,有师徒之谊,天地君亲师,理应帮卢公。” 张飞点了点头道:“俺也觉得应当这样!” 刘备笑了笑说:“知道了,二位贤弟,愚兄不畏死,只怕连累了二位贤弟,如此,却是辱了二位贤弟。你我三人,同进同退,此行,去得! 走,收拾东西去!” …… 政治斗争,如果没有掌握军权,那就是说笑。 袁绍代行何进大将军的权利,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去拉拢西园校尉们。 除了蹇硕和已经被处死了的下军校尉鲍鸿,其他的诸校尉,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袁绍拉拢的范围之内。 亲近宦官的,努力策反。 亲近自己的,加强笼络。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二字。 袁绍自然知道:有的事情他不去做,那他的对手就会去做,此消彼长,于形势不利。 小心就掌控的兵力来言,何进这边是少于蹇硕的,袁绍深感何进是猪队友,所以要了独断的权利。 袁绍现在进行的重点,也正是此前他们商议过的内容,征召外蕃军队囤住雒阳周围,以达到震慑宦官,胁迫太后的目的。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掌权。 先用兵灭宦官,再用兵制衡太后,好让士人集团获得更大的权力。 就看从灵帝驾崩之后吧,何氏这个有想法的太后就开始了,现在更是和自己的哥哥还有士人唱反调! 这就掣肘了他们的“大业”。他喵的不是权力太大是什么? 该削! 坐在东宫的何氏,忽然打了个冷战。 “嘶——” 这一瞬间的感觉,忽然让她想到了刘宏对他的冰冷态度,何氏不禁面色凄凄。 第三十章 我不上,谁上啊! “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袁绍皱了皱眉头。 一连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匡、种邵、鲍信三人杳无音信。 之前何进让这三人,外出征兵,进而屯驻在雒阳周围,以便于随时征调,发动政变。 要知道,这一过程,早在去年就做好了。而今,只不过是去一趟,给士卒带过来罢了。 临行前,说过要及时汇报消息的。 但是过了这么久,却在没有人再听到他们的事务进展如何了。 这让袁绍莫名其妙有点慌。 再等等! 万一是有了啥事耽搁了呢。 还是先处理一下其他东西的,此如…拉拢一下儿时的伙伴曹操! 袁绍最近感觉曹操不太对劲,最主要的是体现在曹操这段时间没怎么围着自己转了。 “备车,我要去见一下孟德!”袁绍揉了揉眉心,对着身旁的小吏吩咐道。 …… 而在雒阳城外的某个隐秘宅邸。 王匡、种邵、鲍信三人连带着他们的亲卫,都受控在这个地方。 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害怕,再到焦急,现在…他们有的只有平静的等着。 这些把他们关押起来的神秘人,似乎并没有伤人之心。 吱——门开了,啪——门又关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谩骂声。 种邵念叨了一声:“又有来人被关这儿了,不知道大将军那边进展如何了!” 王匡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被关到这儿了,能好到哪里去?只希望大将军早点派人来,接替我们的工作吧!” 鲍信劝慰道:“也别太悲观了,大将军有本初为谋主,有各路仁人志士的支持,想来应是没事的。” 这些人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噗哈哈哈哈! 早在他们被拦截的时候,他们的印信就已经被没收了,是有人接替他们的工作,但确实刘宏的人呢。 现在呢,那些士卒,应该正在往雒阳的路上吧。 换句话说,那些被征召的士兵们,并不知道效忠的是谁。 不光是他们,大部分士兵都是这样,他们在乎的是吃粮拿饷,而是吃谁的粮、拿谁的饷。 寝宫中,刘宏问蹇硕:“最近袁绍有异动,怎么样,对军队的掌控可还行?” 蹇硕点了点头道:“按照陛下的方法,钱粮准确无误的发放到每一个士卒手中,并向他们承诺,若是他们战死,将会把钱粮抚恤金一分不差的交给他们的亲人。 现在,士卒们皆愿为陛下效死!” 刘宏点了点头,称赞道:“做得不错。记着这点,人与人,无论是上卿抑或是黔首,只要在汉土,只要交税,只要服役,便是汉民。 朕,天下臣民之主,合当不偏不倚,你为朕做事,亦当以此为准则。” 蹇硕回味了许久,最后他怔怔地看着刘宏,难以置信的点了点头。 陛下… 真的变化好大! 刘宏没当过皇帝,但也算在史书中、影视中见过皇帝的操作。 一国之主,这可不是过家家,刘宏每走出任何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就目前来看,善待士卒,才能掌控军心,手握军权;与民休养生息,政法轻宽,才能使万民归心。 这不代表着仁义,或者它代表汉家天子表面的仁义。 这种仁义,亦是一种冠冕堂皇的手段,亦是服务于权谋,毕竟刘宏的目的是掌权,是要民众和士兵们的拥护。 以民众为根基,以士卒为筋骨,这样,刘宏才能将士人和地主拉下马。 本质上,还是阶级斗争。 还是那句话,刘宏对士人没有偏见,但是他认为的士人,掌握着政治资源,应当服务于国、服务于民,而不是仅仅为家。 地主? 刘宏的意见倒是很大。 这个群体,用不了多久,刘宏就会对他们动手。 毕竟他们控制了太多的生产资料了,以至于平民无法正常的生存,这样的地主,必须要改一改了。 当然,时间不是现在。 值此不太平稳的时间节点,刘宏得废掉州牧制,使征伐大权重归于中央;并且削减外戚、士人的部分权利,加强皇帝的权力,才能进行更深彻的改革。 这条路,难。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一不小心,可能就有倾覆之危。 但是刘宏身在天子位,必须这么做。 如果他不做,历史的车轮还会照旧行进着,继续走向原本的道路。 在穿越之前,刘宏曾看过一篇文章,关于中国古代中古时期的统治阶层成分分析。 简单来说,作者把当官的分为三种出身:士族、小姓、寒素。 这三个出身:高门大阀、寒门、黔首,不用多说,懂的人自然懂。 文章指出:在汉时末年,士族加小姓与寒素的比例相当,大概是50%:50%;而到了曹魏,士族加小姓比寒素,比例在65%:35%;至于两晋…当官的士族(不算小姓),最高占到了80%,而寒素,最低只占到1.8%。 寒素,几无立锥之地。 再后来… 若非有雄主出现,汉人几乎被胡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真的是打不过吗? … 从汉末到两晋,统治阶级的成分变化,很直观。直观的能看出来,士族和正在逐步垄断着统治阶层。 确实,刘宏不否认,相比较于寒素和小姓,有知识传承和家学渊源的士族,普遍更有才能。 但是…但是! 这不能改变那就是一个畸形的时代。 阶级固化,寒素哪怕再天资卓绝,再努力也无出头之地。 如此,便是断了华夏民族锐意进取的核心精神。 这,才是自汉朝以后,汉人总被胡人摩擦的原因。 …… 倘若按照正常时间线,刘宏死了,乱世接踵而至。 诸侯混战、生民凋零、十不存一。 这,真的是波澜壮阔的时代吗? 不,刘宏只觉得之后的时代黑暗。 刘宏不愿意看到,象征着最强盛的时代,逐步走向衰亡,亦不愿看到汉人在将来被异族蹂躏,更不愿看到汉家儿郎失去积极进取的心。 所以,刘宏必须站出来。 他不上,没人上了。 第三十一章 挖坑 董卓南下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笑了笑:“这是他自己来的呢?还是收到了谁的传召呢?” 蹇硕单膝跪在刘宏的面前道:“断不可能是收到雒阳城中谁人的传召!臣可以保证,无论是何进还是袁氏,抑或是他们的同党、死士、门客,没有一个人能顺利走出雒阳的。” “起来吧!”刘宏摆了摆手,他没有怪罪蹇硕的意思:“没事,你办事,我放心。这个董卓,可能确实没受过别人传召,你需注意此人的动向,及时汇报!” “唯!” …… 董卓和何进,既有相同,又有不同。 相同的是,他们都有野心,不同的是董卓比何进聪明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无论是掌兵,还是政治智慧。 自刘宏病重,董卓就不听话了——灵帝曾下诏书,责令董卓放弃兵权,但是这个人推辞了。 加上皇甫嵩手软,董卓就一直在河东郡驻军等待时机。 等待的是什么时机? 便是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期间,发生政变的时机。 这一点,在前几个皇帝时,就已经印证过许多次,离得最近的就是灵帝登基时的政变了。 董卓在灵帝死后造逆,不是没有预兆的。 但是,当时董卓估计也没有想那么多,可能…他就是仅仅想赶在政变之时站队正确,以获取更大的政治利益罢了。 他带着五千骑兵,停驻在河东。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政治智慧的话,那也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 但这一次,董卓从河东南下,可是他自己的决断。 这个政治嗅觉啊,高。 可是远超何进一大截。 如果不是董卓真的恶劣,刘宏都忍不住想要用他了。 …… 在刘宏获得消息的后两日。 大将军府中。 此时,袁绍和何进也收到了董卓南下的消息了。 “为何偏偏是此人?”何进坐在上首,嘟囔道,“董卓不听号令,剽勇难制,偏偏是他先来了,其他人却没有半点消息,怪也!” 其实何进不看好也不相信董卓,因为董卓自己有兵,和那些没有兵权的人相比,此人不易掌控。 何进相信的也就是自己的座上宾们,譬如鲍信、种邵、张辽、张杨、丁原、毋丘毅等辈。 何进细细思索后,还是觉得不应该让董卓来:“本初,给董卓传令,让他退回河东郡,防备南匈奴的于夫罗。” 袁绍当然不这么想,他劝何进道:“不然,现在太后恣意妄为,董卓南下,大将军正好可以此为胁迫,入宫劝说太后,使其降诏诛杀宦官。” 何进一听,再次陷入了沉思。 袁绍说的在何进听来,也是很有道理的,就目前来说,如果能得到太后的支持,政变就具有合法性,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于是何进迷茫了。 “大将军,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尽早作出决定,以免节外生枝!” “好吧。” 何进一向信任袁绍,这一次他打算再相信一次袁绍说的。 不过,何进还是补充了一句:“即便不让董卓返回河东,防备于夫罗,也要作书责问他,让他遵令行事,先屯驻在渑池,切不可妄动。” 说完,何进便走了,他要准备准备,去见一下何太后。 等何进走后,袁绍微妙的笑了笑。 袁绍并没有按照何进说的,下令责问董卓,相反,袁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自家叔父的家。 太傅府上,老迈的袁隗正坐在书房,旁边,袁绍正恭敬地和袁隗交谈。 “叔父,董卓南下了。” 袁隗微微睁开闭着的眼睛,淡淡问道:“何进呢?” “何进正准备再次入宫,求见太后。” 袁隗笑了笑:“呵呵…好啊!召外蕃军队入京,以清君侧之名,再胁迫胁迫太后,想必会得到太后的回应,这可不行。” “请问叔父,我们应该怎么办?” 袁隗:“何进这个屠户,太蠢了,蠢到老夫都不想与其共事,既然董卓来了,你也能代何进主持事务了,那这次,也别让他见到太后了,想办法让他去死吧。” “是,侄儿知道了。” 说完,袁绍恭敬地退了下去。 紧接着,袁绍开始针对何进进行细密的谋划。 …… 夜晚,刘宏的寝宫。 蹇硕来到了刘宏的殿上,他轻声唤道:“陛下!” “哦?”刘宏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蹇硕:“先坐,说,怎么了?” 蹇硕端坐在刘宏对面,说道:“张让、赵忠等常侍,在一个时辰前找上了臣。” 张让、赵忠? 刘宏皱皱眉头:“说了什么?” 蹇硕:“他们让臣从中协助,在皇宫中布置兵马,诛杀何进。” 之前呢,在大将军府上,袁绍和何进的交谈,都被刘宏侦知了。 明天何进将会入宫,再次求见太后。 估计宦官们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想要对何进下手。 但是呢,他们又没有兵权,所以就找上了蹇硕。 原来,那些宦官看不上蹇硕,在现在,他们需要蹇硕,却还好意思开口。 这脸皮,确实也够可以的。 若是刘宏没有重生,估计蹇硕会去亲近张让等人,但是现在刘宏还在人世,蹇硕自然也看不上诸常侍。 不用想也知道,蹇硕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刘宏就吩咐道:“明天,你带兵阻止这事儿就行,何进该死,但是不该死在宦官的手上。不然,可趁了某些人的心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某些人想当黄雀,朕要让他们知道:想太多!” 在宦官找上蹇硕之前,袁绍和何进交谈过一番,在此之后呢,袁绍匆匆去找了袁隗。 虽然袁绍和袁隗说了啥,没被侦查出来,但是推测出来却不难。 刘宏不难想到,是袁绍把何进要入宫的消息传给了宦官,就是要假借宦官之手除掉何进呗,然后他就有理由对宦官下手了。 算计是好算计。 不过,有刘宏在,注定成不了。 何进迟早要死,但不该死在袁隗、袁绍叔侄和宦官手上,要死,也只能让刘宏来制裁。 第三十二章 何进入宫 大将军何进在数十个羽林郎的簇拥之下,正朝着南宫推进。 值此特殊关头,何进不得已带了些卫士入了宫,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南宫宫门口,何进被一群侍卫阻拦住了。 “恕我冲撞,大将军,可有太后传召?没有诏令,不得擅入南宫!” 何进冷笑连连,厉声喝道:“让开,某要入宫见太后,是有大事相商,你等小卒岂敢阻拦!若是耽误了大事,不怕掉脑袋么!” 面对士人,何进礼遇有加,但是面对这些看守宫门的侍卫,何进却是看不上的。 他色厉声疾,这当了几年的大将军,气势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挡的,这语气加威胁,直接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放何进进去了。 但这守在南宫门口的守卫,是蹇硕的人,当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南宫。 守卫们在队率的带领下,将宫门护得死死的,队率说道:“恕我等无礼,今天大将军若是非要进去,那我等也只能依皇后之令行事了!” 如果有人进去,那这群守卫面对的,可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折磨。 不光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 这是刘宏的授意,蹇硕就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刘宏对侍卫们好是真好,但是犯错了惩罚也是真惩罚。 奖惩分明及力度之大,足以让士卒违逆大将军。 何进看到这群士卒敢违逆自己,怒不可遏:“拔刀!强闯!” “是!” 羽林郎们得到了何进的命令,直接拔出刀来横对这些南宫守卫,但也没有真上去砍。 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在皇宫里亮出兵器,都已经是很僭越的事情了,这要是在这大打出手,然后喋血南宫… 这可就不好收场了。 “都停一停,都停一停…” 正当两方在外头对峙的时候,宫门内传出一声。 双方不由得把目光注视在来者的身上,正是常在宫中,负责传话的小黄门。 小黄门说:“太后发话了,让大将军进宫面见,张队率…散了吧?哦——这是太后手书。” 宫门队率接过手书一看上面的印章,便放何进及其从属进宫去了。 “抱歉,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职责所在!” “哼!”何进抬腿踹了那队率一脚,就跟着那个小黄门往南宫里面走。 南宫,有殿数十个,大多都住着皇帝的妃嫔。 至于太后么,可就有好几个宫殿。 何进虽欲除宦官而后快,但终究是为了达成政治目的,称不上是有仇,所以对这个领路的小黄门,何进也没有苛责他。 反而,何进还有事情,要问这个小黄门呢。 何进:“太后最近在宫中都做什么?为何某身为大将军都见不得?” 那个小黄门,回头笑了笑道:“不光是大将军见不到,我们这些亲近的人呐,也是见不到,若不是能见到太后手诏,咱就真害怕…” 说到这儿,这个小太监连忙闭上了嘴。 何进眼中寒光一闪,追问道:“害怕什么!” 小黄门:“这…大将军,您也别为难小的,有些话,说起来大逆不道,咱刚也是漏嘴了。” 经过这个太监的提醒,何进才想到一种很不好的可能。 这个小太监说到这了,何进即使在蠢也能懂。 “你是说,害怕太后被人害了?” “嗯…毕竟宫中还有一个掌着兵权的人呢!” “蹇硕!” 何进狠声道。 上次在尚书台,就是蹇硕带着太后的旨意,及时赶到了尚书台,让何进收兵,并且禁足的。 而且蹇硕拥有兵权这件事,就让何进非常不安。 想到自己妹妹反常的表现,何进联想许多。 莫非…是蹇硕这个逆贼,控制了她,在发号施令!? 如此,倒也可以解释的通! 何进越想越惊,他急切地问道:“太后现在在哪里?” “太后在长秋宫呢。” …… 小半个时辰后,何进终于到了长秋宫。 宫殿外,何进皱了皱眉头道:“太后真的在这里?为何不见车驾?” 想的多了,何进显得比以往警惕很多。 小黄门解释道:“近来,太后一直在长秋宫。” 何进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他吩咐羽林郎们道:“解除兵器,放在殿外,然后都随我进去!” “是!” 何进让羽林郎先进了壁门,自己紧在其后,一路过神明台,直抵凤阙之外。 凤阙,就是皇后住的宫室了。 小黄门到了这儿就停了,他躬身道:“大将军,请进吧,太后就在里面呢。” 何进留了个心眼,他低声对着自己带来的羽林郎吩咐道::“你们在外边等着,一会儿,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便进来!” “是!” 交待完了,何进敲了敲门:“臣,大将军何进,求见太后!” 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声:“进来吧!” 何进松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了。 屏风之后,一个朦胧的身影,何进急切走了上去,唤了一声:“小妹!” 但是,何进却没有得到回应。 反而是两侧的屏风之后,传来了异动,霎时间,数十个人影窜了出来。 一个个平端着弩机,而他们瞄准的人,正是何进。 何进见状,两股战战…他故意大声质问:“这是做何耶!小妹是要杀我吗?” “没用,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答应的,你带的那些羽林郎,和你现在的处境,也差不多!” 话音落下,蹇硕走了出来。 在昨日得知袁绍和宦官的勾当,刘宏就让蹇硕阻止宦官杀何进,并将何进囚禁起来。 所以在南宫外,蹇硕早张让等人一步,给何进截胡了。 何进看到蹇硕,惊恐地叫道:“蹇硕,是你!你想要干什么!” 蹇硕:“不干什么,就是要请你安静地待几天,嗯,就在这吧!说实话你还得感谢…和我,不然,你落到张让、赵忠手上,那是难免一死,在我这,你至少现在不会死。” 面对何进惊恐而又迷茫的表情,蹇硕没做解释,而是直接走了。 何进就被关在这座宫殿。 …… 同在南宫,张让,赵忠等的心急如焚。 “何进为何还没到,莫不是我等计划败露!?” “绝不可能,你我矫诏,以太后之名,何进那个蠢猪,岂能不入彀?” “那你说说,为什么何进还没来?” “再派一个人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 不一会儿,被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 “不好了!让公、赵公!” 张让和赵忠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据宫门守卫说,何进一个多时辰就进宫了,说是有个宦官带何进去见太后了!” “什么!!!” 第三十三章 为家族计 通过刚才报信的小黄门,诸常侍们得知了刚才在宫门发生的事情。 张让勃然大怒道:“那个小黄门,是谁的人?咱不是让他给何进引到这里么?怎么又往长秋宫的方向去了?” “啊…这!” 剩下几个常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七嘴八舌。 “不是让公您的吗?” “我记得是赵公的。” “…” 张让呵斥道:“聒噪!事已至此,怕是出了内鬼,当务之急不是推诿,都想想,改怎么补救。 何进那头猪,再蠢,也是太后的兄长,唉,没准备充分,倒是被内鬼坏了事情。” 常侍段珪冷笑一声:“哼哼,说不定是袁绍搞鬼,也就是张公,愿意相信那些士人们的鬼话。如今,却是做得好,若是太后知道我等要害大将军,必降罪我等!” 张让刚要发作,就看赵忠站出来摆了摆手。 赵忠:“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益,还是想着去给太后请罪吧。昨天袁绍,怎么和你说的,咱们就和太后说是袁绍等人言大将军要害咱们,实是为自保尔,想必太后也能原谅。如此虽然没除掉何进,说不得也能打击一下士人集团。” “赵公所言甚是,现在你我早做准备,席蒿以待罪,太后仁德,必不会重罚!” “诶——郭常侍,早年太后入宫,还受到过你帮衬,这次,还需要你在太后面前开脱一个!” 郭胜贼笑着伸出一手,手指捻了捻道:“好说好说!” 这会儿,众人求着他郭胜,郭胜又怎们能不趁机捞一笔? 在这些常侍中,郭胜的资历算老,但是却不是最受亲近的那一批,但地位也不差。 当时何进为了把小妹何氏送入宫,倾家财找到了郭胜的关系,最终成功把何氏送入宫。 何氏能成为皇后,郭胜没少出力,后来王美人事发,郭胜也积极帮何氏说话。 现在发生这种事,能让何氏选择原谅的,恐怕也就只有郭胜一人了。 之后,诸常侍们又商量了一阵,然后他们一起哭哭啼啼地走向了长秋宫。 ……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群宦官,没了那玩意,雄性激素分泌减少,所以不长胡子,而且看起来很娘。 这也是后世影视剧中太监是那种形象的原因。 现在,长秋宫门外,常侍们哭哭啼啼地等候着。 “我等有罪,特来向太后请罪,麻烦通传一下吧!” 长秋宫外的女官摇了摇头:“不是不通传,是太后真不在这里。” 常侍们的啼哭在一瞬间停止了,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坚定点了点头。 嗯! 何氏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直到他们被原谅,或者何氏愿意见他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氏真的不在这里。 远在北宫的刘宏得知到这件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宏大笑三声后,对蹇硕招了招手:“嗨~这几个人,就是蠢的,就让他们在那等着吧。蹇硕,嗯,交给你个任务,明天散播消息,说是诸常侍害死了何进。 袁绍、袁隗,你们不是想让何进死么?现在,朕就遂了你们的意。 朕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去做!” 刘宏此举,看上去像是多此一举,实则不然。 掌握着活着的何进,那是可以随时打士人的脸。只要操作得当,一切按照刘宏计划进行的话,更大的收益也根本不在话下。 刘宏说完,蹇硕就去下达命令去了。 在宫外,大将军府邸。 袁绍稳坐偏厅,处理事务。 只是他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案牍之上。 时间,正在一息一息流逝,袁绍却始终没有收到何进回来的消息。 袁绍是把何进入宫的消息传给了宦官们,他也相信宦官们的手段。 虽然相信,但是袁绍还是想见到确切的事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何进一直没回来,袁绍心中焦急又有一丝窃喜。 袁绍暗道:最好别回来了! 其实呢,正如何进和宦官本无仇怨,袁绍和何进也没有仇怨的,但是出于政治目的,何进最好是死一死。 当然,下手肯定不敢明着下,袁绍就和自己的叔父商讨了个方法。 就是假借宦官之手,除掉何进。 宦官之所以帮袁绍,愿意与其合作,正是因为后果他们不能承担——袁绍就把何进的目的说了一遍,光是这,宦官就没法拒绝! 时间到了晚上亥时,大将军府,依然没有等到何进回来。 此时,袁绍几乎能断定何进死了。 …… 袁隗的太傅府。 袁绍恭敬地问袁隗道:“叔父,何进此时应已身死魂陨,还请叔父指点,接下来要怎么做?” 袁隗抚了抚胡须,笑着说:“何进既死,你便能代行其事,统其兵。 先上书,算了,这一步让我来,我上书弹劾诸常侍和蹇硕。 之后,你再在暗中依我之言行大将军之事,调兵遣将,以图大事。” 袁绍点了点头。 接下来,袁绍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中,袁绍反倒是有点儿不高兴了。 袁绍在过继之后是嫡长子,但这个身份,在袁隗这个长辈兼袁氏大家长面前是不好使的,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能量,袁绍都远不能和袁隗相比。 他的叔父袁隗,几乎不给他行动的机会,一切都要在自己叔父的操控之下进行… 不是说袁隗做的不对。 相反,袁隗做的实在是太对了!当然,这个‘对’大半是为了自己,小半是为了家族。 早年袁隗是亲近宦官的,以至于他袁氏才能在两次党锢之祸中安然无恙,这在袁隗的履历中,绝对算是黑历史。 现在,亲近宦官的先帝驾崩,袁隗为太傅、录尚书事,这种地位还需要宦官的帮助吗? 肯定是不需要了! 所以袁隗致力于对宦官的战斗,以洗刷自己先前的黑历史,顺便呐,还是要替士人群体挣个面子,从此他将能流芳于世。 袁绍不忿自己被当枪使,这是其一。 关键是这事儿办妥了呢,受益的肯定是袁隗,而不是他袁绍。 袁绍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袁隗一直这般,袁绍渐渐就受不了了。 第三十四章 袁本初托妻寄子 袁绍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温厚、谦恭有礼、礼贤士人的翩翩士人。 这一点,没有人比袁绍更了解自己。 外宽内忌,就是对袁绍性格最好的解释。 在太傅府上,他对自己的叔父唯唯诺诺,但是实际上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自己的书房,袁绍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脾性。 何进之死,给他带来的兴奋感知持续不到半天,即将到来的大权在握,却被自己叔父几句话给破坏了。 嘭嘭嘭! 袁绍怒目圆睁,猛锤了几下桌案,然后他又把书房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 半晌之后,一片狼藉之下,袁绍双眼通红,喘着粗气,恨声道:“袁隗老儿,欺人太甚!” 发泄完毕后,他叫来了侍从,收拾好一片狼藉的书房。 而后袁绍走到了妻子的卧房。 袁绍面无表情地看着妻子刘氏道:“收拾收拾,明天带着孩子,离开雒阳吧。” 刘氏一脸茫然问道:“为何耶?” 袁绍皱眉道:“你一个妇人,莫要问东问西,让你走,你走便可!” “好吧,是要回汝阳么?” 汝南,袁氏的祖地,袁氏一族经营数代的地方,刘氏一下想到的就是这里。 听到这个地名,袁绍腹中的火气,再次被勾出了些。 “别回汝阳!” 袁绍呵斥了一声,然后开始思考了起来。 刚才他忽然想到让自己的家里人离开雒阳,但是去哪儿,他却没有确定答案。 首先排除汝南。 提到这个地方,他直来气。 袁绍想了想,然后对刘氏说道:“去陈留吧,张孟卓轻财好义,名列八厨,亦是我的故交,先辛苦你们,寄身在他家吧。”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张邈能扬名,是因为在党锢时期,他愿意花钱去救那些被禁锢的党人。 袁绍与前任党人领袖李膺是外亲,而且袁绍亦有意成为党人领袖,天下党人也愿意去亲近袁绍。 之所以说袁绍其人表里不一,便在于其行为。 他这个人为了博名,为过继的母亲守丧三年,而后又为早已亡故的名义父亲袁成守丧三年。 守丧,就是要结庐在长辈丧葬附近,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不进行任何交际,也不能有性生活,甚至饮食都有很严格的要求。 袁绍为博好名,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连续守丧六年,的确,这事儿传出去,人人称袁绍为孝子,但是…袁绍这段时间的守丧行为,却是不称职的。 表面守丧,暗中却与党人交流沟通。 就在党人与党人的引荐之中,袁绍结识了许多党人。 而张邈便是其中之一。 袁绍和张邈的投契,可以到达托妻寄子的地步。 刘氏在家,说话自然是没什么分量的,袁绍定下的计划,刘氏没有反驳的余地。 …… 翌日。 刘宏正坐在胡床上,手捧着一卷书籍。 “陛下!” 忽然,蹇硕的声音响起。 刘宏抬了抬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事?” 蹇硕:“臣的下属,在雒阳郊外,抓住了袁绍的妻、子。” “哦?” 刘宏听到这,不由得来了兴趣。 袁绍的妻子和儿子啊! 没事儿往城外跑干什么? 不得不说,蹇硕搞截胡这一套还是很溜的,先前是不声不响把何进的人关了起来,现在呢,又把袁绍的家室截住了。 可真行。 能发生这档子事儿。 恐怕袁绍还不知道,之前王匡、鲍信、种邵等人被抓了吧。 王匡、鲍信、种邵之流,他们抱着什么想法,刘宏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会在雒阳郊外抓获袁绍家室,刘宏真猜不透。 这个紧要关头,还敢让家人外出夏令营来? 刘宏:“你且详细说说。” 蹇硕“唯”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袁绍写给陈留太守张孟卓的手书,书上写的内容,正是托妻寄子。” 嚯! 好家伙! 托妻寄子! 刘宏摸了摸下巴,心里觉得这事儿反常。 为什么要让妻儿走,那肯定是因为留在京城有危险啊。 半晌后,刘宏吩咐道:“事出必有因,朕寻思这个袁绍,可能要搞出啥大事儿来,好好查查,或者…撬开袁绍妻子的嘴,问清查清楚,莫让朕错付了你们。 哦——至于袁绍的妻子,就先关着吧,也不用好吃好喝的,别给他们饿死就成。” 刘宏有吩咐,蹇硕必定全力以赴。 事实证明,蹇硕也确实有干特务的能力,不多时,他就带着从刘氏嘴里得知的消息来了。 “报陛下,据悉:袁绍昨日从太傅府上回来,动了肝火,随后便让家人离开雒阳,至于其他的,还在探查,以臣之见,不外乎与袁隗有关。” 刘宏点了点头:“嗯,顺着查。” 蹇硕不会骗刘宏,而且刘宏也教过蹇硕刑讯手段。想必刘氏口中说的,也都是真的。 这样的话,袁绍和袁隗也没有那么和谐啊! “两个表里不一的人,呵呵,有意思。” 刘宏感叹一声,然后开始回忆起历史上的情节。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在董卓进京之前,袁绍和袁隗一直没有什么间隙,而在董卓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出了些问题。 问题不是出在董卓身上,而是出在董卓干的事儿上。 在董卓入京之前,袁绍一直怂恿着何进把董卓征召入京,反倒是何进不看好董卓。 董卓入京后呢,干的事儿大家也都清楚——霍乱朝廷,无视纲常,废立天子。 袁绍和董卓产生间隙的点呢,正是在于废立天子。 在董卓提出废立天子的时候,袁绍还被当成传话筒,在董卓谈及废立的时候,袁绍拒绝并和董卓发生了冲突。 但是,有个事情很怪,那就是袁绍反对的废立,袁隗却是接受了。 之后袁绍就逃出了雒阳。 这件事,记载的相当之简略,刘宏在前世也是觉得这里有问题,搜集过资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经过蹇硕的提醒,刘宏忽然想起来了。 如此看来,这叔侄俩不一条心,似乎没什么问题。 也挺好笑的,一家都不是一条心的,能成什么气候? 第三十五章 暗中观察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州刺史牧伯,陆续到了雒阳。 当然,除了压根就不想来的。 譬如:想着在皇帝交替期间,获得政治利益的并州牧董卓。 让刘宏颇为意外的是,因为听说益州有天子气而自请为益州牧的刘焉竟然来雒阳了。 改州牧制之后,十三州有三个州有州牧,剩下的是有实而无名。 …… 皇宫中,诸州牧刺史十人联袂往灵帝小殓的宫殿走去。 他们呢一个个看起来也都挺丧的,身穿丧服,面容哀凄。 到了寝宫,他们看到刘宏的棺椁,当场哭成一片,跪拜顿首。 刘宏在宫殿的后殿,听着前殿传来的消息,不禁冷笑: “这些人呐,一个个都是忠臣大孝子,情真意切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朕已经驾崩两个月了。 便是山高路远,两个月,也足够他们收到消息,此番来京城,却是慢了啊。可见,他们也不是那么孝顺。 蹇硕,代朕去批评他们一下。” 事实正是如此,刘宏不让这些人入京,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来京城吊唁。 现在,刘宏让蹇硕去批评他们一番,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忠君爱国嘛~ 蹇硕行礼称:“谨遵陛下之命!” 说完,蹇硕就走了出去。 而刘宏亦到了前殿。 陛上暗门之后,刘宏正在暗中观察—— 玉陛之下,蹇硕正指着十个州牧刺史呵斥:“先帝四月崩殂,至此也有二月余,竹使符到诸州治所郡国告尔等,为何不来! 尔等十人,谁人不受陛下之恩泽?尔等自视之——又有何面目伏灵柩恸哭尽哀?” 听到蹇硕的呵斥,那十个人的哭声止住了。 他们的表情各异,多是愤怒,也有少数几个是真惭愧:譬如豫州牧黄琬,兖州刺史乔瑁,幽州牧刘虞。 剩下的几乎都是怒目以对蹇硕。 脾气不是太好的陶谦,当场爆炸了,他横眉冷对,戟指蹇硕喝道:“阉宦也敢在先帝灵柩之前狺狺狂吠!?” 一刺史担忧地说道:“陶使君,先帝灵柩前,莫要冲撞了…” 陶谦冷笑道:“正是要在先帝灵柩前,我才要说上一二!不然,恐又被奸徒攻讦!” 刘宏暗中观察,忍不住侧了侧耳。 一开口就知道,这个陶谦不是刘宏印象中的那个忠厚长者陶谦了。 “我去年到任徐州,恰逢黄巾复起,于是任用干将,是想扫清徐州贼人,时到今日,我是忙于治安事无法脱身,而不是有意不来为先帝吊丧!” 蹇硕只当是充耳不闻,他瞟了一眼陶谦道:“陶刺史很忙?” “然也。” “那就这样吧,你等既然很忙,国家也不会没有体恤之意。” 一言既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明显是要说事了! 蹇硕顿了顿,从怀里取出诏书来,继续说道:“诸刺史、州牧听诏!” 在场的十个州牧刺史,把蹇硕的表现看得清楚。这时,即便他们再对宦官这个群体有意见,也不敢再表现出了。 他们只能乖乖地唱上一句:“臣,幽州牧冀州刺史青州刺史徐州刺史豫州牧兖州刺史扬州刺史荆州刺史交州刺史益州牧,刘虞贾琮陶谦黄琬巴只…恭迎诏书!” 蹇硕展开一尺诏书,其内容正是现在卢植得到刘宏授意写的诏书。 “先帝遗诏曰:‘黄巾之乱,全赖将士用命,大汉十三州终归于平靖。然其遗毒不可谓不深,不时有自称黄巾之贼者,攻燔郡县乡里,民众受难也多。 朕复行州牧制,实是为保境安民,然而,有人因有军政之权日益骄横。 不尊朝廷诏令,虚废州中大事,不臣之心日增。如此,复行州牧制反倒成了大汉的心头之患。 现在朕想清楚了——即日起,诸州牧,复为刺史;诸刺史,职责均按照前汉「刺史六条问事」,不再掌军政之权。’” 刘宏在后面,不由得暗自击掌。 他多日的蛰伏,其实就等着这一刻。 州牧制的复起,导致权利分散,以至于原本仅是监察官的刺史也变了性质。 刺史,以低秩禄(六百石)监察一州诸郡、国部,位卑权重前景好。但原本的刺史,有的只是监察权,像大类如军、政,小类如外交、讨贼、镇压、安置流民等,这些事情,名义上刺史都无权过问。 而现在呢,刺史除了品秩低些,其他也和州牧根本没啥区别。 比如刚才开口的陶谦,他在去年任用臧霸、孙观为将,以击破境内黄巾。 完事儿,陶谦还能给军队,屯驻在徐州北部。 这样的刺史,和州牧又有何区别? 其权力可见一斑! 在场的十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权力,都远远超过之前的刺史。 所以,听到蹇硕宣诏书后,马上有人急了。 益州牧刘焉质疑道:“先帝何时出此乱命?莫不是你蹇硕矫诏!?” 在后面观看局面的刘宏,面色忽然一沉:这个刘焉,是胆子肥了! 蹇硕听到刘焉说,也是极为不悦,他呵斥刘焉道:“刘焉大胆!去年你听说益州有天子气,原本打算去交州当土皇帝的你,改自请为益州牧,刘焉你是要想当真皇帝? 陛下本没有点透,你却自己送上来!” 刘焉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 益州有天子气,这事儿属于谶纬的范畴,简单来说,就是封建迷信。 但没办法,受汉代的畸形儒学风气影响,士人们就喜欢谶纬。 和那句“代汉者当涂高”一样,“益州分野有天子气”亦是谶纬,只不过提出这个观点的董扶没跟别人说,就给刘焉说了。 再之后,董扶这个人被刘焉威逼利诱弄到了益州。 所以刘焉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儿。 “简直是一派胡言!”他急了,这下他真的急了。 刘焉心中惊惧,表面却佯怒道:“我虽才疏学浅,但绝对是志虑忠纯之人,此无稽之谈也!你若再污蔑我,我必上书弹劾!” 他不急不行,眼下其他九个同侪正盯着刘焉看呢! 他们已经把刘焉当成了刘宏削弱刺史州牧权力的罪魁祸首了! 第三十六章 恩威并施 蹇硕冷笑一声:“弹劾我?你在想什么? 今天你刘焉,主动卸任,或许还能体面。 你若是不识好歹,不要体面的话,那你的后果也是相当的不体面。” 体面和不体面,全看刘焉的选择。 刘焉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开口拒绝了。 “说益州有天子气纯属搬弄是非,董扶与我也只是点头之交。 去年正逢诸州刺史被害,我去外镇地方,也只是想为国分忧,这一年,益州已经被我平定的差不多了!” 蹇硕:“董扶和你是点头之交?那为何董扶要弃侍中之职,而去蜀郡当属国都尉呢? 诸位去年在朝廷待过的,也应该知道,天子甚是器重董扶,假以时日,九卿也是不难。 因为啊,你控制了董扶的家人,威逼利诱,使他去了蜀郡。 去年国家纷乱,先帝以你为宗亲,才让你担当大任,幸亏先帝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不然你这心怀不轨,国家危矣。” 这就涉及了简单的逻辑——一个正常人,会放弃皇帝身边受宠信的高官,而去一个边远地方当一个小官? 蹇硕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顿时有一种‘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力反驳’之感。 其他人想了想,当时确实,董扶随着刘焉入益州了。 在场的人当场认同了几分,便更加仇视刘焉。 刘焉一看,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连忙道:“今日在场者,也不止我一人,他们都是贤良方正之辈,是断不能看你这个奸宦为所欲为的!” 蹇硕看了刘焉一眼,摇了摇头。 “此事,任你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结果,无论是你,还是在座的诸位——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其他几个人呢,也是满脸苦涩。 之所以他们不会像刘焉那样用力辩驳,正是因为门口的刀斧手。 年迈的豫州牧黄琬道:“我等若是不答应,你就要让刀斧手进来砍死我们,喋血先帝灵堂么?” 蹇硕点点头:“当然。” “你这般胆大妄为,就不怕冲撞了先帝安眠?” 蹇硕:“先帝之愿,就是废弃州牧制,你们若真是不识好歹执意反抗,死在此地,想必先帝也不会怪罪的。” 接下来,蹇硕叫了十多个健壮的卫士,他们手持着绳索,一个个绑住了那些刺史州牧,而后压去了某个宫殿。 天牢是去不得的,谨防有更胆大的给他们放出来。 做好这一切后,蹇硕重回到了后殿。 他恭敬地对刘宏道:“陛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刘宏冷笑一声:“益州牧刘焉,冲撞了朕,怎么处置,不用我多说了吧?哦…他还有家室是吧,写信让他儿子带着家财和家眷来雒阳。” 这么说,蹇硕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就是仿照一下笔迹,然后给刘焉的家里人都叫过来。 抄家。 这不怪刘宏狠心。 实在是刘焉自己作死。 这个人本来就是心怀不轨,有造反之意,那刘宏只好给他家里人都杀了。 不过分吧? “剩下的几个,让他们的妻、子、父母,定居在雒阳,在此之后,再做安排。” 蹇硕:“是!” 这个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确实还是有效的,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它的效果。 古代封建时代就是这样,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太差,刘宏要地方听话,就必须使一些手段。 恩威并施,恩已经有了,国家用你,给你发俸禄,甚至给你蒙荫子侄为郎的权利。威自然也要有,有了人质,大部分官员做事就会有所顾忌。 现在是为了解除这些人的权利,刘宏要人质。将来的话,只要是朝廷命官(朝廷任命),他们的家人,必须得住国家安排的房子。 这,又何尝不是恩泽的一种呢? 想到这里,刘宏不禁为自己的仁慈,而感到忧愁。 …… 大将军府,袁绍依然代行何进的权利。 “诸刺史州牧去为先帝吊丧没有回来?” 一传事小吏回答道:“是的。” 袁绍皱了皱眉头道:“详细些说。” “具体发生什么,末吏也不得而知了。” “好,你下去吧。” 袁绍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思。 通知刺史州牧来京城吊丧,但却没有等董卓? 是知道等不到还是得到董卓明确的拒绝了呢? 结合董卓带兵南下,袁绍猜测是后者。 董卓不但拒绝了,甚至还会来搞一波事,不过没关系。 无论是袁绍还是袁隗,都觉得董卓不难控制。 半晌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下,叔父也无话可说了吧!” 不一会儿,太傅府。 袁绍:“小侄想到了对宦官下手的理由了!” 袁隗惊诧地问道:“何也?” “宦官挟持太后,先杀大将军,又杀诸刺史州牧,意欲掌管朝廷与诸州,所图甚大!我等出手,是为清君侧,让今上和太后逃离操控,叔父觉得如何?” 袁隗想了想道:“好是好,但是宦官亦有兵权,不会任我宰割。” 袁绍自信道:“何进那头蠢猪死了,我代行大将军事务,一会儿还需要叔父任命我为司隶校尉,持节。 然后我开始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兵力,直入皇宫,以有备算无备,胜算颇大。 还有便是。叔父的故吏董卓快来了!以他来吓那些宦官…” 袁隗:“还有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他们可都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 何苗,是何进的异母弟,和何太后一样。 何进是老大,但何氏和何苗才是亲姐弟俩,比亲疏,其实何苗跟何氏更亲。 而且,何苗一直惦记着宦官帮过何家,而且他也确实融不进士人圈子,所以他更偏向于宦官。 至于董重么,这个人是太皇太后董氏的侄子,也就是刘宏的表弟。 董氏喜欢刘协这个孙子,所以何氏她和婆婆董氏关系不好。 以至于董重现在就是一边缘人物,他虽然有兵权,但是作用并不大。 嗯…也就是个添头了。 袁绍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叔父放心,侄儿已经安排妥当,一旦何苗反对,侄儿马上就能除掉他!” 袁隗思前想后,终于肯定了袁绍的想法:“做吧。” 第三十七章 政变前夕 「禁中宦官者,名也奸,实也佞。有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段珪等辈,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为祸禁中,偏能谄媚,得幸于皇帝。更兼收赂巨亿,伤化虐人,致使海内震荡,士民离心,实是祸国殃民之阉秽! 使持节大将军录尚书事、开府、慎侯南阳何进,好善虚己,贤士归心,国家元舅,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然阉秽之辈竟敢加毁伤,暗害国之砥柱中流,是为蒙昧士民,见用于太后、陛下也! 阉秽之祸,霍乱也深。今诸位贤者,皆身负盛名清直之辈。昔日桓、灵之治,民生多艰,盖因阉秽霍乱宫闱。前事未远,阉秽未灭,而国舅先遇害,朝廷犹有不虞。望诸位,戮力同心,共诛阉宦,靖平宫闱,清君之侧!」 拿过陈琳写过的文章,袁绍誊抄了一遍,然后落下了自己的姓名——中军校尉·代行大将军事·袁绍。 完事后,袁绍看着文章,面有哀色,心中却乐开了花。 何进之死,全是他推波助澜,如今,正好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死了一头猪,而可以直入宫中,杀光那群宦官。 一个外戚,一个宦官,横在士人群体前面的两座大山,终将倾覆,迎接而来或许是士人的新时代。 而袁绍自己,身为政变的主要参与者,必将是收益最大的那个! 何止是不亏,简直是血赚! 袁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精神振奋。 “大将军异母弟车骑将军何苗,素与大将军不和而与宦官互通曲款,暗中勾结。大将军被害,必然有何苗加害。 来人,传令校尉吴匡,可领五百人,入车骑将军府,诛杀何苗! 传令,使董卓囤住雒西林苑,等待传唤。 其余人等,各率士卒入禁中,杀宦官,清君侧!” 吸取了窦武的经验,袁绍没有和不相干的人说过这个谋划。时至今日,他才给众人说道。 效果却是出奇的好,被蒙在鼓里的士人们,群情激愤。 他们跟着袁绍高喊起了口号—— “杀宦官、清君侧!” “杀宦官、清君侧!” 袁绍一见士气可用,心中更是喜悦。 只是座下还有俩个面孔,似乎没什么反应。 正是荀氏叔侄。 袁绍心中啐了一口,对他二人却是不以为然。 他们动了。 …… “哦?袁绍叔侄终于忍不住了?” 刘宏听过传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蹇硕恭敬地点点头:“是的,陛下!如今之计,当如何做?还请陛下指示!” 刘宏白了蹇硕一眼:“别着急,别着急,让他们跟宦官先斗一斗。反正也都不是啥好东西,死了便是死了,你啊,莫要着急! 在此之前,我先问你。 若是没有朕,袁绍何进等辈,对宫中宦官下手,你待如何?” 蹇硕心知刘宏要听的是真话,故而道出了真实的想法:“臣在宫中根基浅薄,全赖陛下。虽不得其余诸常侍亲近,但是臣应该还是会选择诸常侍。” 刘宏摇了摇头道:“啧,张让赵忠都不把你当成自己人,你还愿意帮他们?” “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士人,常侍们或许还可能信任…” “愚蠢!” 刘宏毫不犹豫地呵斥。 “士人道貌岸然,诸常侍亦不好相与。宦官,本就是天子近官,是为了服务于天子,而当朝之宦官,心思却大的很。 他们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几乎没有,但是他们在朝堂中根植的势力却能在很长一段时间,与外戚、士人分庭抗礼! 你以为诸常侍尽是如你这般,对朕死忠?” 蹇硕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见刘宏从梓宫中爬起来,蹇硕真以为刘宏是别人假扮的…抑或是狸猫附体。 无他…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蹇硕心中不解,故而大着胆子问道:“臣有一事不明!” “问吧!” 刘宏这会儿正好也在等袁绍呢。 “陛下之前曾经宠幸张让赵忠等常侍,后来又似欲杀诸常侍,臣愚笨…” 刘宏笑呵呵地答道:“朕当时大限已至,登遐之后,在梦境中得见五帝,他们痛批朕,让朕亲贤臣远小人,然后朕便醒了,细思以往种种,真如隔世一般。想必是天眷朕,应在大汉再兴于朕啊!” 内容当然是刘宏瞎编的。 但在这么一个喜欢谶纬的时代,刘宏这么说,在蹇硕看来就如同神迹一般。 蹇硕听完,连忙伏地叩拜。 再之后,刘宏让蹇硕派人去密切观察局势,只待袁绍和宦官们火拼了,带回来第一手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袁绍对宦官,那就是乱杀。 之所以袁绍谨慎,就是因为信息不对等…袁绍不知道,蹇硕根本就不帮那些宦官。 这样的话,宦官根本就没有兵权,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不知道袁绍轻而易举地砍翻宦官后,会做何感想。 不知道袁绍在砍完宦官后,见到还健在的先帝,当做何感想? 会不会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刘宏很愉悦。 …… 宦官们很不高兴,或者说他们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袁绍率数千士卒,打着为大将军报仇和清君侧之名,强入宫城,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现在,诸位常侍心急如焚。 “太后还是不见吗?袁绍这个叵测的士人,果然二三其行!” “哎呦,太后她不知道移驾哪儿了,就是找不到,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唉…袁绍此时必然已经控制了城门,我等便是跑,也根本出去不去!” “那你说怎么整?” “求求蹇硕吧!” “什么?我们去求他??” “活命还是死,总是要选的,再怎么说我们和蹇硕也都是宦官,都曾侍奉过先帝,好好求情吧!” …… “典军校尉曹操,接诏!” 曹操府上,刘宏派的人带着诏书到了! 而曹操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大礼拜道:“臣曹操接诏!” “诏曰:即日起,典军校尉曹操率本部,维持雒阳稳定。” 刘宏没给曹操太重要的任务,现在只是在雒阳维稳。当然,这可能会根据时局进行下一步计划,等于是让曹操提前准备了。 曹操得令,接过诏书和兵符。 第三十八章 大驾光临 曹操也没有想到,他真的在这场政变中收到了委任。 至于大将军—袁绍阵营么,已经把他这个‘赘阉遗丑’的排除在列了。 因为曹操的身份,在士人眼里是信不过的,是随时都可以倒向宦官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赋,曹操即是如此,在政治上,他不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但他的政治嗅觉,真的很强。 在他发现大将军集团的决策有问题后,他又受到神秘人的指点… 这场政变,也许没那么简单! 曹操率领2000士卒,分守在雒阳外城的二十四亭,市区、郭区、郊区都有小队留守,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 远在内城皇宫的刘宏,听说了曹操的操作,也颇感欣慰。 “这下,总归是无虞的了,走吧,现在去看看吧,那些宦官,大概已经被清洗过一轮了吧。” 蹇硕问道:“陛下是要救他们?” 刘宏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就得了,好歹也是朕的近臣,太薄恩寡义,未免有些让人寒心了。 让宦者知道痛,也确定了袁绍等人的逆反事实,接下来,朕可以抛头露面了。” 蹇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的颤了颤道:“陛下…?” 刘宏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诸刺史州牧已经被控制住了,政变,也已经发动了,接下来就是朕入场进行改变的时刻了。” 蹇硕单膝跪地,抑制不住地狂喜道:“是!” 一瞬间,刘宏有一种“三年期满,接回龙王”的感觉。 “命——太仆曹嵩过来,为朕驾车,大将军?算了,就你吧,蹇硕你来参乘。备属车八十一乘,大驾北宫,德阳殿!” 汉代天子出行有三个规格,大驾、法驾和小驾。而刘宏,按的就是大驾的规格。 大驾则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太仆御,属车八十一乘,备千乘万骑。 公卿免了,大将军也可以不来,但是规格排场还是要的,车乘拉满,再以西园之骑为千乘万骑! 这一套装备,光是准备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 太仆曹嵩接到了命令,让他御车,他还在惊诧于好久没有上朝的天子出现了,等他到了皇宫后,才猛然发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正安坐在金根车上。 冕冠、华服、羽盖、金华爪、黄屋左纛金鑁方釳繁缨重毂副牵。 曹嵩看清楚之后,良久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道:“陛…陛下…?” 但是转眼曹嵩又想起来,面前这位不是驾崩了嘛! 霎时间,曹嵩感到一阵阴寒! 这莫不是闹鬼了? 正当曹嵩惊慌之时,刘宏冲他招手笑了笑:“曹卿,还不来为朕御车?” 曹嵩手足无措道:“哦…哦!是,陛下!” 上了御位以后,曹嵩还是心神恍惚,几个月前他分明看到了先帝的遗体,几个月后,他竟然又看到了活生生的先帝。 只不过是瘦了一点… 刘宏看着曹嵩背影道:“巨高啊!移驾德阳殿,朕要宣布,朕,回来了!” 曹嵩心神一动,从称呼中,他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更加平易近人的陛下。 思前想后,曹嵩还是大着胆子问:“陛下…?陛下未崩?” 刘宏:“或许有,朕梦中会及大汉列位先帝,乃知天下或有大乱,又有上天言朕不宜死!” 信奉谶纬的时代,要会造势。 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刘宏,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懂运营。 光是打着“死而复生”的名号,然后站在台前。这样做,就足够让心怀异志的好好掂量掂量,因为…天命,可不是谁人都敢违抗的。 听罢之后,曹嵩瞠目结舌。 这事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曹嵩真觉得如同在梦境一般。 千乘万骑,浩浩荡荡。 刘宏移驾到了德阳殿。 “去告诉曹操,让他注意宫城门——凡是何进、袁绍、淳于琼的人外出逃奔,尽皆捕杀!” “还有,让卢令君来见我!” “哦对了,还有何进也押过来!” …… 在皇宫中,袁绍及其党羽,还有他们掌控的士卒,正在不断捕杀宦官。 这一路,只要是嘴上没毛的男性,一律杀之。 简直就是一边倒的乱杀,剿灭宦官的进展之顺利,让袁绍有些得意忘形。 袁绍顾盼自得道:“今日之后,宦官之名再无,朝廷一扫晦气,否极泰来,上善也!” 旁边诸人连忙奉承:“全赖袁校尉之果决!” “还有袁校尉的筹划!” 袁绍笑捋胡须,说:“诸君戮力,宦官岂有不灭之理? 此番尽屠宦官,可雪党锢之祸,绍也有面目去祭拜元礼公了!” 提到李膺李元礼,众皆唏嘘。但更多的还是感念袁绍有士人领袖之风。 不过,人群之中,仍然有人闷头不语。 思虑良久之后,荀彧还是开口了:“袁校尉,且听我一言!” 袁绍一听是荀彧,笑呵呵地问道:“文若有事,但说无妨。” 荀彧,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名声挺响。 主要是一个老党人何颙称赞他为“王佐之才”,再加上颖川荀氏的家世,便是袁绍,也对他青眼有加。 但是荀彧一开口,就让袁绍非常不高兴:“袁校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一路而来,没有见到蹇硕及其麾下士卒,恐怕…” 不等荀彧把先杀蹇硕的提议说完,就有人打断了。 “蹇硕豚犬尔,机变怎么能比得上袁校尉?袁校尉筹谋久矣,和我们说完,就来到了皇宫。断然不会走漏消息!这时,蹇硕还不知道呢!” “文节所言是也~” 他们话音刚落,霎时间,场面发生了大变化。 就他们大部队所在的宫殿,忽然涌入了无数士卒。 “袁绍,带兵出入宫闱,喋血后宫,谋反之事坐实,二三子,给我拿下袁绍及其党羽,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听到这句话,袁绍脸色顿时僵住了。 “这就是蹇硕的人了吧!” 袁绍不禁恨起了荀彧这个乌鸦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袁绍也没含糊,当场就下起了命令:“给我迎上去,杀之可也!” 第三十九章 带走,通通带走 历来政治斗争都是残酷的。 他们的性质不像对外战争,政治斗争的目的不是为了地盘上的进取和扩张,而是权利上的。 是两方或者多方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持或者加强原本的既得利益,掀起的一种手段。 就现在,明面上,何进退出舞台,袁绍代表何进和袁隗,与宦官拼的你死我活。 暗地里,刘宏却也在参与。 无论是袁绍还是何进、袁隗、张让等辈,包括刘宏,他们争的就是俩字【权力】。 窦武的故事还在前面不远,袁绍亦是不惜一战。 袁绍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士人。 但他在进宫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在宫中和蹇硕发生冲突。 本来以为有心算无心,袁绍没想到蹇硕来的竟然这么快,而且行伍看起来也相当和睦。 不是很妙! 袁绍皱了皱眉头,对左右喊道:“记住我之前说的了么?大声喊:宫中秽宦杀害大将军,架空天子权利,我等前来清君侧,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接着,袁绍麾下的士卒齐声呼喊道:“宫中秽宦杀害大将军,架空天子权利,我等前来清君侧,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那头蹇硕带着的西园军,也是不让口舌:“陛下有令:袁绍谋反,其党羽与执迷不悟者,抄没家产,夷三族!” 此时,宫中已经大乱了。 两方阵营,小股的士卒已经开始捉对厮杀了。 整个雒阳皇宫,喊杀声一片。 …… 太傅府中,一众高官正在商议事情。 袁隗坐在上首,他老神在在地对诸人讲着话。 “宦官杀害大将军,老夫心里甚痛。 我等竭尽全力以图谋翦除宦官,还是发生了这种事,为了避免拖的太久,重蹈窦将军陈太傅覆辙,老夫的侄儿袁绍已经带兵入宫了。 老夫冒昧,烦请诸位现在与我一起入宫,先请罪于太后面前,再细细陈述宦官之祸患,太后宽宏,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听到袁隗这么说,底下就有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的。 太后宽宏啊… 可还行! 当然这只是客套话,真实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回到正题。 袁隗话音没落多久,就有一个中年文士站出来质问。 “太傅何不早说,我等商议周全,再向太后禀报岂不是更妙?万一太后不允,又当如何?” 袁隗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盖思窦大将军之事。我等共同商议固然是好的,然…若事泄,恐怕诸位也难逃牢狱之灾。 老夫岂能冒这个险? 所以老夫与老夫的侄儿,商议出了对策,若真有事,老夫愿意一己承担!” 诸人听后,才稍稍缓解了心头不快。 大家都是官场成精,哪儿能不清楚政变的风险呢? 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身首异处了。 失败者的同谋,或许还将被送进大狱。 现在倒好,有人顶在前头了,这样他们虽然只能捡到点儿汤,但胜在没有风险,好过什么都没有。 当即就有人奉承道:“袁公高风亮节,真不愧是百官之首,士人楷模!” 袁隗捋了捋胡须:“哪里哪里…为国鞭策朽骨罢了,便是死了,也无愧于心,那也值了。” 话音刚落—— 大门啪地一声,被打开了。 “太傅这么想无愧于心?那好啊…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陛下面前。” 说话的正是小黄门团子,而他的身旁,站的是数十个从龙卫。 随着从龙卫规模的扩大,刘宏用了忠心耿耿的小黄门团子为从龙卫之副。 看到团子等人的到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一士人颤抖地指了指团子:“你你你…你们是何人?太傅府也敢强闯,真是肆意妄为!” 袁隗心头激起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 他连忙摆手示意在场的人不要说话。 “你等何人也?” 团子冷笑道:“你无权知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收拾收拾入宫等待发落!” 袁隗:“???” 团子没和他们解释,直接让诸从龙卫亮了兵器。 “带走!” 袁隗皱眉道:“你确定?” 团子一看就知道是太监。 袁隗一下就想到了可能是阴谋,不然以他太傅的官职,也绝对不会这么被对待! 团子从袖中取出一卷诏书来:“这是陛下刚下的诏,睁大眼睛看着吧。” 当即有人想要替太傅取走诏书。 团子一个闪身,呵斥道:“大胆!天子诏书,袁隗还不速速来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受诏不拜的特权吧。” 袁隗没办法,只得从座中站起来,他俯下身子,遥遥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太傅录尚书事袁隗,接诏。” 团子展开诏书念道:“陛下诏曰:太傅录尚书事袁隗,不顾民生,专注权斗,又纵容子侄谋反,愧为上公,即日起,免职!” 袁隗:“…” 转瞬,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一个大臣指着团子鼻子道:“你竟敢矫诏!!?我这就上书弹劾!” “呵呵。”团子亮了亮诏书,轻蔑地笑了笑:“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天子玺印。 啧,也没必要和你们说太多。” 团子招了招手,从龙卫一个个抽出佩刀,准备绑缚诸官员。 “诶…袁太傅,您怎么不说话啊?” 袁隗心思敏锐,而且他也是政变的谋划者。在团子的话里,袁隗听到了别的信息。 怕是又走漏了消息…… 一时间,袁隗想扇自己嘴巴子。 刚才他对座下诸卿怎么说来着…? 还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应验了! 袁隗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老夫问心无愧,老夫的子侄亦然。大概是小人谮我,使陛下误会老夫了。既然如此,那带老夫走便可。” 呼—— 底下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好家伙,他们还在鼓里,刚听说这事儿,话事人就要被拿下,甚至还要殃及他们。 得亏…还没参与上。 众人纷纷感慨地看着袁隗,心中默念:袁太傅,一人做事一人当,果然值得敬佩!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如死灰。 “你等,互为党羽,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带走!” 第四十章 摊牌了 “吱——” 深宫之中,有从龙卫将一个粗陋的房间的门打开了。 阳光透着门缝,照到了何进的脸上。 “上有命,何进前去接天子大驾。” 何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被关了几天,外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是尘埃落定了么? 可… 为何是陛下呢? 难道自己的妹妹已经…? 那面前这个人,就是宦官的狗? 何进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破口大骂道:“汝这狗才,若要杀某,在这里即可动手,休要辱某!” 从龙卫路人甲摇了摇头… 这个人,似乎被关傻了。 从龙卫只能无奈的说道:“真是陛下找你。” 当然是不是羞辱何进,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何进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他硬要不去,这个从龙卫会给他强行带过去。 …… 东宫,何氏的居所。 现在何氏已经不再以泪洗面了,因为根本没啥用。 原本一国之母,临朝听制,万人之上,到现在深宫之中,不能踏出一步。 这种反差有多大,只有何氏一人知道。 当然…如果刘辩懂事的话,他会更难受。 刚继位没多久,自己当皇帝的爹,死而复生了。大汉以孝治天下,这个位置是必须要还回去的。 不过现在的刘辩不懂,他只知道围着自己的母亲何氏。 忽然,他们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太监来传话。 “何皇后,陛下要见你,带着皇子辩一起去吧。” 听到这,何氏的眼睛亮起来了,但是转瞬又黯淡了。 “好,我知道了。” …… 德阳殿前,刘宏坐在车辇上,等着该来的人到来。 第一个来的是卢植。 “这…” 卢植看到这夸张的排场,不由得惊叹一声。 熟知三礼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天子出行的最高规格? 只是这上面坐的人,却更是让他心头震颤——这么大个身形,肯定不是刘辩那小娃娃了。 卢植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不禁把车辇上的刘宏和先帝的形象重合了。卢植用他的大嗓门喊道:“先…先…先帝!?” 这冠冕有旒,是真的阻碍视线。不过刘宏听声音,也知道是卢植来了。 刘宏一撩冕冠上的垂旒,看着卢植笑道:“卢令君还叫先帝呢?朕可没有死过!” “…” “…” “…” 卢植和刘宏俩人大眼瞪小眼。 卢植呢,一脸‘竟然是你’的表情,而刘宏就微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呢,早在第一眼,卢植看刘宏就像他印象中的天子,只是他不敢认而已,任由着刘宏编造自己的身份。 知道见过数面的人是天子,卢植又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了。 刘宏看出来卢植的顾虑。 “卢令君,像之前一样便可,你是贤臣,朕亲近你些,名声也会好不少啊。至少,再取谥号的话,不会是‘灵’了。” 听到谥号二字,卢植才猛然想起。 哦——‘先帝’已经驾崩几个月了,但其实啊,‘先帝’却一直在幕后弄权。 卢植:“陛下…臣斗胆问一下,陛下为何在幕后,不愿出来?” 刘宏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朕不这样,何进和那些自诩为清流、实际却只会党争的士人,怎么会瞎搞呢?” 卢植的嘴角抽了抽:“陛下…这样弄权,不好吧。” 刘宏阴恻恻一笑:“不瞎搞,朕怎么能逮着他们呢。” “???” 看着卢植的迷惑,刘宏说道:“卢令君稍等就好,接下来,会越来越精彩的。” 在刘宏的盛邀下,卢植坐到了刘宏的旁边,开始一起静静的等候,等候好戏开幕。 …… 太傅袁隗和亲近他的官员们,被一起押到了德阳殿。 看到殿前那浩大的排场,他们心头是迷惑的。 “这不是天子大驾么…” 一个从龙卫解释道:“不是说过了吗?此行,就是来见陛下的!” 袁隗眯眯眼看着前方的千乘万骑,不由得心神摇曳。 似乎不是‘今上’… 转眼间,他们走到了刘宏的前方,分站两边。 “陛下,太傅袁隗及其党羽带到!” 众人一听,心里凉半截。 党羽二字都用上了,那就是被定性了! 不对… 今上亲政了?? 这场面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正当他们迷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哟,来了!” 声音清朗,而且中气十足,莫名让他们觉得很熟悉。 结合这阵仗,他们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尤其是袁隗,他微微一叹,显然已经想到事情的缘由。 只是他一直没有开口。 刘宏也没有去理袁隗和他的党羽,只是在车上和卢植、曹嵩二人交谈。 卢植:“陛下召袁太傅到此做甚?” “袁隗啊,可是这事儿的主角之一,他若不来,岂不是很无趣?” “还有有没有来吗?” 刘宏点了点头:“啊是的,还有朕的‘忠仆’们,估计也该到了吧!” … 袁绍先前在宫中疯狂的捕杀宦官,只要是嘴巴上没毛的男子,他们项上的头都难免餐一刀。 但是,大宦官却一个都没被找到。 不是他们藏的够隐蔽,而是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正在被押送到德阳殿的路上。 袁绍的人没法渗入宫闱,但刘宏不一样。 宫中这些宦官头领,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儿,刘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包括,大太监找哪个小太监,在哪儿对食。 没过多久,又有一批从龙卫押着诸常侍们来到了德阳殿。 到了德阳殿,这些宦官看着分站两侧的官员,直呼: “吾等休矣!!” 等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事情有所不同。 这分明是天子的出行仪仗! 而上面的人,分明就是已经驾崩了的先帝! 宦官和皇帝亲近,在场的诸常侍,一看刘宏的身影和衣着,当下就认出来了。 一常侍惊呼道:“陛下!!!?” 有反应快的,已经哭起来了,边哭边行大礼:“天幸陛下无恙!” 但是刘宏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对着曹嵩吩咐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去看戏吧!曹卿啊,驾车。” 太仆曹嵩连忙催动车马,按着刘宏先前指示的方向驶去。 刘宏的车辇先动,千乘万骑随后而动。 目标,袁绍的所在地。 第四十一章 你大侄子真行 宫中纷乱一片,但是刘宏镇定自若。 这段时间,西园的士卒也不是闲着吃白饭的。 刘宏在要求蹇硕掌控兵权的时候,就开了西园马厩,给部分良家子配上了。 现在,这些良家子,组成了这千乘万骑。 大驾光临,本就是一种仪仗,行程注定不会太快的。 等走到蹇硕和叛军交战的场所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人未到,刘宏已经先听到了交战方向的声势。 卢植皱着眉头看向前方,问刘宏道:“陛下…那边是?怎么隐隐有喊杀声,不如让臣先去看看,以免冲突了陛下!” 这动静,卢植太熟悉了。 因为卢植不单单是一个儒生,他出任过太守,接触过兵事,后面讨伐黄巾时候,他还作为冀州方面的主将,是真的上过战场的。 比之袁绍、何进等辈,卢植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 前面,明显是一场战斗。 而卢植呢,猜到了这是政变引起的,兵危战凶,卢植当场就委婉的劝谏,让刘宏不要身涉险地。 刘宏却摇了摇头。 “无妨,叛军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一看到朕,是必肝胆欲裂,千乘万骑簇拥,那袁绍还能刺朕于麾盖下么?” 这阵仗走的慢,慢到袁隗这老朽和他身旁的士人还有诸宦官们都能跟得上。 刘宏说话呢,也没避着他们。 当提到袁绍的时候,众人都慌了… 皇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家还不明白,那就是憨憨了。 身为袁绍的叔叔,袁隗听闻后心猛地抽抽了一下,他连忙请罪道:“校尉袁绍,听闻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所害,又受大将军掾吏撺掇,言皇后、皇子被胁迫,或闻诸州牧、刺史亦被害,故而进宫城诛杀宦官,清君侧… 依臣之见,校尉袁绍所为,本质上却是不坏的…” 刘宏淡淡地看了袁隗一眼,开口打断:“袁隗啊,你姓袁啊,这事你说合适么?张让,你来说说,袁绍喋血皇城是为何?” 袁隗欲言又止,刘宏把发言权交给张让,那…确实没什么说的了。 原本正处在惶恐状态的张让,听到刘宏叫他,不自觉惊喜地抬起了头。 向来,宦官都是最懂皇帝心思的。 从刚才刘宏的语气中,张让揣度出来的意思,那就绝对不利于袁绍的。 一旦有机会,张让绝对不可能不抓住。 现在的张让,却是有点着急的意思了:“回大家的话,老奴觉得,这个袁绍就是想要造反,他带兵想要铲除我等宦者,实是为掌控后宫禁中!” 大家,是近侍对天子的敬称。 张让这么叫,意思很明显——好叫刘宏知道,自己还是刘宏忠实的近侍。 说着,张让急走两步,然后掩面跪倒在地,哭拜不已:“袁绍、何进迫害我等,然我等宦者却未曾伤害过何进及其属吏,还请陛下做主啊~~~” 剩下的几个常侍,也都是很有眼力见。 见张让跪倒了,他们也都跪在了刘宏面前,哭着求刘宏替他们做主。 刘宏却听的烦躁,他一甩袖子,然后喝道:“别挡着道,朕让张让说说,你且说说就行了,至于你们这群宦官,等会再收拾你们!” 天子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刘宏一句话,当场就有数十个卫士,把哭喊着的张让等人架开了。 有一说一。 这些宦官呀,虽然还算忠于皇室,但是真没好东西。 嗯,极其适合背锅。 刘宏现在看这群宦官,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口口的锅… 一刻钟后,过了小苑门街道,穿过一个隘口,刘宏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刘宏朝着驾车的曹嵩使了个眼色,曹嵩心领神会,当即扯起嗓子高呼道:“陛下千乘万骑大驾幸金马宫,羣臣士民见圣驾!” 曹嵩位列九卿,职为太仆,即是为刘宏养马的官,嗯…是真的大汉“弼马温”。他呢,对皇帝的礼仪呢,也算是了若指掌了。 关于皇帝乃至于皇家的的礼仪,是有一套专门的词汇的。 天子所至曰:幸。 其实不用曹嵩喊,大家也都能发现刘宏这排场。 就好似一堆普通人在大街上杵着,忽然降落了一架直升机,那能不引人注目才怪了。 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停手。 两边士卒捉对厮杀,一方停手,迎面而来的就是明晃晃的环首刀。 …… 卢植定睛一看前方,不禁手扶额头。 本来,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这惨状吓到了。 这得有多大胆?才敢在皇城里杀的血流成河? 当即卢植犹自道歉一声,自云:僭越,而后在没有刘宏同意的情况下,跳下了车辇。 卢植怒声喊道:“陛下临幸金马宫,你等在陛下当面厮杀,冲突了陛下,有大罪!” 这一声,直接穿透了嘈杂的战场。 刘宏惊呆了。 这世界上…真就有这么大嗓门的? 卢植距离刘宏十步多,就这个距离,卢植的声音还是会让刘宏耳膜发胀。 狮吼功,也不过如此。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人也。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 听闻皇帝来了,原本拼杀着的两方士卒,也都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代的士卒,都没什么意志,他们只知道,听长官的号令有饭吃,有钱拿。他们更知道,皇帝才是最大的! 故而他们惶恐地看向了刘宏的仪仗。 一方的蹇硕,更是连忙鸣金。 袁绍看着天子大驾,一头雾水。 正当此时,有传令兵上前:“袁校尉,陛下来了…” 陛下? 袁绍脑子里浮现出了小刘辩的画面。 他来做什么? 莫不是想要阻拦我等诛杀宦官!? 袁绍皱着眉头道:“传令——所有人不要管,先杀蹇硕!” 现在是个机会。 即便现在袁绍在对线中处在不利情况,但他还留有后手—— 首要就是击杀蹇硕,在袁绍看来:只要蹇硕死了,宫闱中的宦官,便成不了气候,乱杀就完事了。 保守一点的:只要撑到吴匡的援兵和整合后的何苗余部,就还能打,胜算一下就能拔高数层! 现在,成事就在此时,只要团灭蹇硕…大事可成! 袁绍岂能放弃!? 忽然,有骑士来,隔着老远高呼:“陛下诏,袁绍往见。” 袁绍皱眉回应道:“清君侧后,我自当请罪,现在,恕难从命!” … “啧,袁隗啊,你可调·教了一个好侄儿啊,将在皇城中,君命亦有不受,真的…挺行的嘛!” 第四十二章 先帝没有驾崩! 事实上,袁隗也没有想到。 袁绍当着天子的面,竟然直接拒绝了天子的命令。 感受到刘宏若有若无的注视,袁隗竟然有些不敢抬起头了。 袁隗:“臣,教育子侄无方,还请让臣上前问责于他!” 刘宏侧目撇了袁隗一眼:“你问责?什么时候轮到你问责了?你这个当长辈的,替他分点罪责倒还行,你觉得如何啊?” “这…臣不敢!”袁隗连忙说道,“是臣一时心急,僭越了,还请恕罪。至于校尉袁绍,我愿听陛下裁决。此外,臣身居上公,却不能止袁绍、宦官,尸位素餐,故臣请辞,告老还乡,还望陛下准允。” 刘宏一听,冷笑连连。 这个袁隗,是想要以退为进啊。袁绍自己作死,袁隗干脆给自己大侄子放弃了。 其实也是。 袁氏这么一个大世家,肯定要保家族,至于袁绍…区区一个后辈罢了,只不过这个后辈优秀些,但也完全到不了让袁隗拿家族冒险去救的地步。 区区一个上公而已,以袁氏四世三公积累的政治资源,即便现在倒了,在将来也非常容易复起! 而这段时间,袁氏可以完成实际上的短暂转型——由掌握着政治资源的士族,转型为掌握着生产资料的地主,这对袁氏来说,太容易了。 短短一会儿,袁隗已经想好了袁氏的出路。 刘宏呢,也大概猜出了这个人精的想法,对此,刘宏只能说:天真! “朕,不允。” 袁隗暗喜,但是刘宏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堕深渊。 “袁太傅你啊,可远远还没老呢,昨天还和新纳的小妾同房,做了足足三次,分明是正值当打之年,怎么能提出告老还乡的要求呢?” 袁隗额头上的汗珠,唰唰地往下掉,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人老成精的袁隗,当然知道刘宏的意思,不是说他没老,也不是说他老当益壮。 而是… 这个像变了个人似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最私密的事也了若指掌。 那…自己和袁绍的谈话… 想到这,袁隗微微抬起头,努力地瞥了刘宏一眼。 他看到的,正是刘宏似笑非笑的脸、和眼中似乎能洞穿心神的寒芒。 这股寒芒,让袁隗觉得自己被探查的一览无余。炎炎夏日,袁隗只觉得自己赤身棵体在冰天雪地。 “臣…臣…”呼吸困难的袁隗,支支吾吾说了好久,也没有说出啥来。 刘宏挥了挥手,就有侍卫,将袁隗制住了。 一旁的宦官,看着刘宏和袁隗的交流,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让、赵忠、封谞、郭胜…” 刘宏一连点了好多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宦官,刚松下的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 “老奴在!” “你们几个一起,传朕的口谕,去把那袁绍给叫到朕的面前来。” 常侍们心里一咯噔,连连叫苦。 但他们又不敢违逆。 当即,他们十人联袂,在士卒的保护下,往战场的方向走去。 金马宫很大,达到能容纳上万人而不显得拥挤。 此时,战场之上,两军对阵于金马宫阙下。 蹇硕一方已经鸣金,士卒们正且战且退往中军整合。 而袁绍一方的士卒,也懵逼了——一边是皇帝,一边是长官的命令,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 袁绍中军,一群原本大将军的幕僚臣属们,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他们其实算是被袁绍半胁迫的,不然这一群文人名士,哪儿敢上这战场?开始还好,按袁绍和他们说的——宦官不难定也。 其实呢,他们也很矛盾,一方面不敢上战场,一方面又想在政变中获利,袁绍的许诺,算是让他们打消了恐惧的心情。顺便,他们起了跟着混、划水的想法。 开始还是顺风顺水的,也砍了不少嘴上没毛的宦官,直到他们遇到了蹇硕… 僵持不定的局势,让他们越来越害怕。 现在,听说皇帝驾到,袁绍还不听皇帝的命令,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袁校尉,忤逆天子,大不敬…” “还请袁校尉三思啊!” “……” 一时之间,袁绍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 “锵!” 值此时刻,袁绍抽出了腰中佩剑,面部决毅地说道:“诸君当与我同心戮力,共安社稷!尔等就不想想,窦大将军之事耶?若我等在此止步,则必败无疑,身死魂殒!” 窦武,就是因为泄露消息还有窦太后的犹豫不决、宦官矫诏,而导致了政变失败。 以此为鉴,袁绍怎么敢停手? 万一宦官又矫诏,这大驾也是假的,天子幸金马宫,又当如何? 停手,必死无疑,即便现在不死,将来也一定不会好过。 袁绍怎么敢停手!? 光是想想窦武的下场,袁绍就心头剧震。 故而声疾色厉! 这群人,从来没见过袁绍这副面孔。 平时那个谦谦如玉的袁绍,此时似乎变成了果毅的武人。 大多数人被震慑住了,还有一些人仍叫道:“这可是天子当面!” 真是一群猪队友,袁绍心中暗骂一声说道:“矢在弦上,不得不发,尔等休要再说!” 紧接着… 前方士卒报告:“报校尉,有几个宦官正在朝这边走来,说是要见校尉!让校尉到前军听陛下口谕!” 袁绍心里惊奇,却也拨开了众人。 “本初不可!” 老党人何颙,连忙拦住了袁绍。 作为一个经受过禁锢的党人,宦官说话,何颙一个字都不信,再加上他素来把袁绍当成亲近的晚辈对待,这时,他出声了:“或许是宦官奸计,要暗中加害于你!” 袁绍感谢了声:“我甲胄在身,伯求公勿忧,我去看看那群秽宦,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说完,袁绍去了。 到了前军,正有一群士卒簇拥着集合宦官,当中,赫然是袁绍一直在找的中常侍张让、赵忠等。 踏破铁鞋无觅处,袁绍当即挥了挥手,高声命令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嗖嗖嗖… 百余支箭矢射出,宦官方向,发出了一阵惨叫。 看着身旁倒下的几个宦官,张让擦了擦冷汗,高声呼喊道:“袁绍,天子命你即刻觐见。” 其实张让被袁绍摆了一道之后,心中有很大的怨念,但在遭受现在的死亡威胁时,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只能憋着,甚至还要为自己的生命着想,提点袁绍一下。 “我提个醒儿,天子不是少帝,而是先帝,先帝没有驾崩!” 第四十三章 我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先帝没有驾崩!! 众目睽睽之下,张让说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话。 袁绍一下就听傻了… 数息之后,袁绍反应过来了:“死到临头,故意来诓骗我么,呵,这一次,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先帝没驾崩? 怎么可能! 袁绍是亲眼见过刘宏病重,亲眼见过他躺在棺材板里。 人死尚能复生耶? 张让看着袁绍的这个态度,简直是急坏了,他拼命的想解释:“咱为什么涉险来通知你?若事情真对咱有劣势,咱想的肯定是远离雒阳。” 袁绍一听,也颇为疑惑: 这群宦官呀,人老成精,他们真的敢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么? 这一瞬间,袁绍分析了许多。 张让等宦官鼓起勇气,对袁绍道出了实情: “令叔父,怕是职位不保。天子已经目你为叛贼,还不早些过去请罪?袁氏累世公卿,只要你认错,陛下应是不会苛责。” “你说蹇硕为何又鸣金收兵?盖因天子至此。” “实不相瞒,不光是你叔侄,天子也会轻饶我等……” 袁绍抚了抚额头,这是他做不出决定的表现。 一面是害怕宦官诓骗他,另一方面宦官说的是真的煞有介事,袁绍内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相信…虽然,人死而复生很离奇。 袁绍回身皱着眉头:“诸卿,可有人代我往宫门车驾处一观?看看,是否如这群宦者所言?” 在袁绍麾下的那群人,表情各异。 一时之间,皆沉默不语。 生死存亡,袁绍看着他们,正要发火。 何顒站出来称:“本初,让我去吧。他们可能没有见过先帝,不必苛责。” “近来事于大将军,无有尺寸之功,所进之言,还未奏功,这次就让我去罢。” 袁绍定睛一看,是前段时间刚投入大将军府的王允。 不等袁绍反应过来,王允已经迈着大步往车驾的方向去了。 张让等人,并没有阻拦。 这让袁绍心生出一种不妙的心态。 …… 车辇之上的刘宏,看着走来的人,面部表情颇为复杂。 时隔多日,自己和王允竟然又见面了。 之前,是刘宏初来乍到,在酒肆中,刘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指点’了一手王允,看样子…似乎还用上了。 而这一次,恰好相反,刘宏正准备公开自己的身份。 现在刘宏的相貌,和之前相差不远。 刘宏故意把冕冠摘了,好叫王允能一眼认出来! 等到接近的时候,王允看清楚车驾上的人时,他险些栽倒在地。 这…不就是之前在酒肆中碰到的那个自称为刘灵的人么!? 河间国…刘灵…分析局势起来头头是道… 现在王允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寄托’义女、引为知己想要结交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大敌’! 刘宏坐在车辇上,戏谑道:“王公,不认得朕了么?” 此时,刘宏一开口,王允脑海中的几个身影重合在一起了。 几年前先帝微微发福的身形、前段时间酒肆里刘灵、现在车辇上的华服天子… 认出来之后,王允心口一窒息。 这么说的话,王允自己乃至于大将军一府之人,全被天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王允属实气抖冷,但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后,他才面色苍白的悠悠叹了一口,而后伏地叩拜道:“庶民王允,拜见陛下。” 刘宏点了点头,冲着王允说道:“好,回去告诉袁绍吧,让他早点过来给朕请罪,哦…你也可以告诉他,让他现在反手过来攻杀朕。” 王允:…… “来人,送王子师一程!” 说完,几个人架住站不稳的王允,往袁绍走去。 等到袁绍及其麾下的众人见到异常的王允,不由得围过去问东问西。 “怎么样?王公说一说?” “子师公?” 袁绍看着失魂落魄的王允,不由心头一梗。 “本初…”王允回过神来,冲着袁绍苦笑一声:“解兵吧,老夫确定,车辇上坐得…恰是天子,是先帝,他没有驾崩。。。” 咣当… 袁绍手中提着的佩剑,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万事俱休矣…” 众人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是呆滞或是丧气… 袁绍说休矣,他们岂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士人和外戚总是选择在新帝登基时发动政变?因为成功率高。 现在刘宏还活着,甚至还身为裁判亲自下场了。 袁绍他们最好的下场,就是政变失败,但是人还活着,但这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按照先帝宠信宦官的秉性,宦官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最坏的结果,不仅仅是死,而是参与者皆族灭,甚至引发第三次党锢之祸。 后悔… 现在众人就是后悔。 后悔被绑在战车上。 有人站出来提倡道:“袁校尉,还是先去找陛下请罪吧!” 袁绍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请罪?” 说完,袁绍抢过身旁一人的佩剑,直接出鞘,将那人捅了个透心凉。 “我等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霎时间的连环变动,让众人说不出话来。 “本初,你莫不是想…”王允噔噔倒退了两步,他想到了刚才刘宏说的那句话:“不能冲动,天子有备而来,不瞒你说…早在老夫进京,就见过了天子,说来惭愧,老夫没认出来。 那时,天子教我,便如我初入大将军府说的:入宫翦灭宦官。” 袁绍听罢手足冰凉,他刚狠下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真是好算计啊!哈哈哈哈…” 一阵悲怆的狂笑,袁绍横出佩剑,架到了自己脖颈上。 “诸卿去往天子处请罪吧,顺便提一句——元凶罪臣袁绍,无颜见天子。” 与袁绍亲善的人大惊失色,何顒连忙上前打掉袁绍手中的佩剑。 “本初万万不可,一切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先去见一下天子吧!” 再一看,袁绍面已如死灰,他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诸卿还不明白么?我等一直在天子掌心里转来转去,我等翦灭宦官的理由,应是不存在。天子已经视我如叛逆了,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倒不如为大义而死,还能不连累亲族!” 第四十四章 裁决 “我死之后,伯求公可将兵符印信还与陛下,还有,给大将军带一句话…” 袁绍生出必死之心,反倒是释然了许多。想到了先前种种,也明了许多。 如果自己缓一些,等到外蕃军队屯驻雒阳周边…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这么窘迫了呢? “就说…我负了大将军。” 末了,袁绍拂袖往刘宏的方向走去。 各种意义上来说,袁绍都算负了何进,这一点只有袁绍知道。 众人念及袁绍继承何进的政治意志,听到袁绍这么说,不由得黯然神伤。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政治目的,还是雷同的: 诛灭宦官,重振士权。 “本初,我和你一道。” 袁绍没有拒绝何顒、王允两个前辈,之后,又有数人加入了队伍。 路过了张让等宦官,袁绍还是遏制不住想要杀他们的冲动,又想起叔父袁隗‘必杀张让’的嘱托,一瞬间他想要拿佩剑给他们戳几个透明窟窿,但是想想,终究还是算了。 昏君配秽宦。 希望早点出事! 看到袁绍等人乖乖过去了,张让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张让也犯怵,地上还躺着几个宦官的尸体呢。 …… 袁绍等人到了刘宏面前。 几个人看着袁绍,面色各异。 袁隗老头,面色深沉似水,已经完全不复刚才慌乱。 太仆曹嵩,看着自己儿子儿时的玩伴,也颇为感慨。 刘宏瞥了一眼袁绍,心道:这些天了,终于可以结束了。 看到了刘宏,袁绍没有显得太过惊讶,而是没什么表情地单膝跪地行军道:“罪臣中军校尉袁绍,拜见陛下。” 刘宏:“本初啊,你可终于来了,朕可是等了你好久,你不入宫,朕可是一直没能露面啊! 来来,我问你,为何敢带兵入皇宫,喋血宫城,你是想让袁氏族灭么?” 袁氏族灭… 这四个字听得袁隗手足冰凉,袁绍冷淡的脸上也出了一些慌乱。 但是袁隗没敢开口,刘宏展现出来的,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消息,即便站出来否认,也无济于事了。 只能寄望于袁绍了。 袁隗也是烦。 刚才啊,袁绍最好的做法,就是扮那觉悟了的逆臣,自刎当场。 可惜事与愿违。 袁隗轻声咳嗽了一声,然后对袁绍使了个眼色。 袁绍心中苦笑:“臣带兵,是为制止弄权的宦官,纯属臣个人行为,家叔父太傅袁隗,未曾参与,大将军属吏等,也是因宦官杀大将军不忿,而被臣撺掇着入宫了,陛下若要责罚,请杀了臣。” 刘宏冷笑一声:“杀了你?那可太便宜你了。谋反之罪,当如何论处,夷三族如何?” 袁隗、袁绍一个站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还是要灭袁氏啊! 若是往常,袁绍和袁隗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袁氏门生故吏众多,灭袁氏只会引起反弹。 现在则不同,刘宏将这事定为谋反,夷主犯三族已经算是轻的了。 袁绍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下意识觉得袁氏影响深远,天子不会这么做,但没想到刘宏一口一个‘族灭’,一口一个‘夷三族’。 横竖都是一个死… 袁绍心一横,干脆当场呵斥起刘宏来:“陛下崇信秽宦,所任也非人,暗操大权,论祸患,陛下还远超过秽宦。” 袁隗一听,脸色煞白,连忙开口阻止道:“本初,休得胡言!” 刘宏呵斥袁隗一声:“闭嘴!”然后他看向袁绍道:“有意思,接着说。” “陛下若执意胡作非为,天下人怕是不会答应,弃能臣而不用,弄权而杀贤士,就不怕士民与国家离心离德么? 种邵、鲍信等人已出京募兵,此外尚有并州牧董卓,屯驻雒阳之西…” “哈哈哈哈…” 刘宏拍了拍手,有士卒将何进、袁绍先前派出来的官吏甚至是传令兵给押了上来。 “看看这些是谁。” 袁绍定睛一看,正是被委以重任的那几位,这让他有些抓狂。 他们的嘴巴被塞住了,从他们的眼神中,袁绍看出了愧疚。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我等要发动政变?” “是这样没错。” “那陛下何不早下手?就不怕事情有变么?” “一切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若是早出来,何进、袁隗还有你袁绍,还敢这么做么?” “懂了!”袁绍落寞的点了点头:“陛下就是为了族灭袁氏!” 刘宏笑着说:“孺子可教也!不只是你袁氏,还有何家。” 接着有士卒推出了何进来。 何进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自己被关了很久。 罩着的麻袋被揭开,何进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 袁隗、袁绍、张让等人… 在车辇之上,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何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陛下!!?” 刘宏没有搭理何进,而是对着袁绍说道:“那天啊,你把何进诓入宫,还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宦官,是欲做何啊?若不是朕出手,恐怕何进就死在你俩手上了。” 袁绍:… 一瞬间,何进看向袁绍的表情都变了。 “本初,当真如此…?” 袁绍缄默不语。 刘宏:“有理由对宦官出手,还能提前除掉瓜分战果的临时盟友,其实你做的挺好的,若不是朕还在,张让赵忠包括何进等辈,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了。” 其实袁绍这个人,确实有能力。 但他同样也有很大的问题,这一点,主要体现在他矛盾的性格上。 自信、自负、多谋、寡断、有礼、阴狠、爱惜羽毛… 袁绍没有反驳刘宏的话。 何进看了袁绍一眼,也没说什么。 这时,何进已经搞清楚了… 政变,无疾而终了,先帝没驾崩,甚至还亲自出面终止了。 何进整个人都崩溃了。 刘宏见他们也都不言不语,自觉无趣。 于是吩咐道: “蹇硕,传我号令收整士卒,把金马宫清扫干净。” “曹嵩,准备驾车回去了。” “好了,今天的事儿,就到这了。袁绍、何进、袁隗及其同党,封家产,下狱,交由尚书令卢植裁定。” 今天在场的,除了刘宏自己带来的,还有那些没什么主见的士卒,其他人… 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宏,也会在这里展现出‘残暴’的一面。 第四十五章 按令行事 刘宏召见了一些重臣。 “这是…先帝???” “陛下…您没驾崩?” … 无疑例外,所有人都对刘宏的存在感到疑问。 这些天雒阳笼罩在政变的阴云中,官员们都必要做出站队,即便是没有朝会,他们在私底下也是见过无数遍的。 当然他们的一切言行也都在刘宏的掌握之中。 这些人啊,虽然在倾向上可能反对宦官,但是绝对没有袁绍等人极端,没什么大问题。 刘宏这个人呢,比较大度。 看着面前的一众高官,还愿意跪而拜之,刘宏也很满意。 刘宏笑着说道:“嗯,是朕,因为梦到有人意图发动政变,颠覆我汉家江山,所以天帝让朕复活,以保我大汉无虞。” 这里,刘宏有意抛出一个说法:我复活,是天帝授予的。 天子天子,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意思就是君权神授。 东汉信谶纬,刘宏的有意为之,正是因为这么说,能对自己的掌权带来更有利的言论。 皇帝死而复生,这不恰好说明了君权神授么? 刘宏本身就是后世来者,再加上这么一茬子事,忽悠起本地人更是简单。 当即就有人被唬得七荤八素,他们都一脸崇敬地看着刘宏。 在卢植的主持之下,一次小型朝会开始了。 议题,自然就是如何处置政变的后事。 听着底下众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刘宏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看来啊… 当皇帝,还真不是啥轻松事啊! 至少,得面对各种奇葩又无脑的提议。 有时候,刘宏甚至觉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类似后世“副国级”“高官”的官职的? 想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时代有局限性,刘宏要做的,正是引领时代。 “诸卿且静下来!” 刘宏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并做出了以下决定: “相关涉事严重者,譬如袁绍、袁隗、何进等辈,去官下狱,抄没田产家财,收其家人,包括其祖地!钱财填充国库,人等着发配。 种邵、鲍信、何颙、王允等,去官下狱,具体刑罚,交由尚书令、廷尉决断。 其余参与者及党羽,暂停职务下狱。” “蹇硕,进一步加强对军队的掌控,收拢京城之兵,护卫雒阳,此外,加强对雒阳周边的防御,谨防有不臣者,趁机入京!” “准备诏告天下臣民,朕回来了!” 在德阳前殿,刘宏开了一个小型朝会。面对震惊的三公九卿三独坐,刘宏并做出了重要的指示。 当刘宏说出了‘抄没田产家财’的时候,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这次,绝对算是一个大案件,涉案人员绝对不算少,就目前要抓的官吏,就足有百人之数,情节严重者的家属,更是能抓上千。 “陛下不可!如此会寒了天下士人的心啊!” 过了刚见到刘宏复生的震惊,当即就有人为被拿下的袁氏一族说话。 刘宏微眯着眼,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士人?只要他造反,他便不是我汉民了,又是哪一国的士人?你为其求情,是也想捐家产吗?” 在刘宏眼里,这种造反派,就可以直接开除国籍了。 就应该像后世的汉奸一样,被唾弃、被时不时拉出来鞭尸。 刘宏也准备搞一个。 这,也算是让袁绍等人青史留名了。 袁绍肯定是要死的,袁隗也一样,刘宏就全然不管,你四世三公又如何?袁氏造反,谁给袁氏洗地,刘宏就弄谁,绝不姑息。 至于家族的其他人,可以不死,但绝对不会好过。 怎么安排? 历代都是这般,不杀的话,就是男的为官奴,女的为官妓? 刘宏自诩仁慈,没有兴起大狱,夷人三族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至于抄没家产,那是更基本的操作了。 刚才开口说话的,连忙闭上了嘴巴。 这事儿啊,是没有摊到他头上,所以他能哔哔赖赖。 …… 事情进展的很快,何家还有袁家抄没的家产已经清算出来了。 有大司农掾吏报道:“拜见陛下:从袁…太…,诸袁贼家中搜出钱一亿四千万,粮二十六万石,绢近万匹,马蹄金一千余枚,僮仆三千七百…另外,诸袁贼家中,有田二千余顷,佃户二百户,作坊七十余家,长工二千人…” 一项项数据,触目惊心,这还只是浮于表面的财产和生产资料。 至于袁氏的门生故吏,也就是政治资源,多到没法查。 刘宏不禁冷笑一声… 这么优渥的条件,还不思为国效力,把个人家族利息凌驾于国家和人民之上,好一个四世三公啊! 不但掌握着出仕权、政治权,还掌握着生产资料,俨然国家的蛀虫。 不对你开刀,对谁开刀? 之后还有何进,其资产相较于袁氏,简直就是俩字儿:寒酸。 抄家虽然抄家,但是刘宏不会看着袁、何两家的僮仆、佃户、工人饿死。 刘宏强制租借给前者粮、房、地,令他们分期还或是到期还,不还则下狱为吏臣妾,给官府打工。 他们的佃户则是继续种田,只不过原本给私人种,现在给国家种,十税其二,勤耕五年,按三十税一退。这个税收数量,要高于例行的三十税一,但也比给佃农给地主种地十税五好太多。 刘宏此举不是为税收,几百户也根本收不到多少税,主要是为了调动积极性。 他们的工坊继续运转,雇佣的工人,继续劳作,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变了…大概是从私企变为国企,员工亦然。 刘宏的相关政策一出,下面立马开始执行。 …… 除抄家外,还有抓捕之事。 相关人员,悉数被捕入狱。望风逃窜者,这都被曹操给抓回来了。 嗯,还有之前抓的人,一起都放进了大狱。 一时间,雒阳监狱人满为患! 做完这一切后,刘宏诏见曹操到宫中述职。 曹操看到刘宏,颇为热切的打招呼道:“噫…怎么是你?怪不得见阁下谈吐不凡,还不愿入曹某幕下为客,原来是在宫中为官!” 看来… 先帝复活的事儿,还没有传遍雒阳呢。 刘宏淡淡一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皇帝。” 第四十六章 送我出去吧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皇帝!” “啥?摊啥盾牌?” 曹操明显没反应过来刘宏说的话。 刘宏作滑稽表情道:“我是皇帝啊,谥号孝灵皇帝的那位!” “啊…这!刘君莫要说笑!”曹操板起脸来道:“冒充天子,可是重罪!” 说到底,曹操还是感念于灵帝的知遇之恩的。 刘宏这正是因为这,才肯重用曹操。 不光是曹操,连带着曹操他爹曹嵩,刘宏都很给面子的让他来给自己驾车。 现在,刘宏换下了那一身冠冕堂皇的衣裳,穿上了朴实无华的常服。 就曹操来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刘宏:“那日在酒肆中,孟德就说我像一位故人,如今故人站在面前,你反倒是不敢认了,这是何故?” 曹操的表情一瞬间凝结在脸上。 “啊,你真的是…” 曹操也称得上是博闻强记,那日虽是喝的微醺,但是曹操还记得,自己说了那句话,但是他并没有说自己的那个故人的身份。 “咳咳,孟德,见到陛下需要恭敬。” 这时,曹嵩来了。 “大…大人??”曹操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同你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吗?” 曹嵩恭敬地看了一眼刘宏,然后呵斥曹操道:“乃公身为太仆,为陛下御车不是很正常吗?今天陛下千乘万骑大驾幸金马宫,粉碎了袁氏阴谋…” “…” 在自己老爹说出实情之后,曹操才终于相信… 面前这个英气逼人、丰神俊朗和先帝的脸有八分相像的男子,就是先帝…啊呸,就是皇帝! 曹操大礼拜道:“臣典军校尉曹操,拜见陛下!先前未能认出陛下,还请治臣之罪!” 刘宏摆了摆手:“世人皆知朕已崩殂,不光是你,谁人又知道,朕能死而复生?本该在那天的酒肆就告诉你,朕的身份,但是为了粉碎某些贼人的阴谋,故而未说。 今日君臣相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曹操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面对着刘宏,他开始汇报工作:“臣受命维持内城、外郭稳定,果然抓到了不少行迹可疑之人,足有三百余人,另外,还有负隅顽抗者四百余,皆已格杀…所抓之人,如何处置?” 刘宏想也没想道:“下狱,交由廷尉寺审理。你啊,今天就歇息把,明天朕还有事让你做。” …… 在以真面目示人之后,刘宏准备去见自己原身的母亲,董太后。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女人,也算是参与进去了。 只不过在后宫和自己的儿媳争权时,失败,死了罢了。 刘宏其实对董太后无感的,但没办法,大汉以孝治天下,每个皇帝驾崩后,会在谥号之前带上一个‘孝’子,就可见一斑。 身为天子,刘宏必须起到带头作用。 将孝之美德,延续下去,和这个董太后做一场表面母子吧。 董太后,住在南宫的嘉德殿。 刘宏对这宫殿有很深的印象,缘由就是灵帝在驾崩之前,在嘉德殿留下了遗诏,还有把自己的小儿子刘协托付给了蹇硕。 而刘协,也正在嘉德殿,由董氏养着。 到了南宫,在去嘉德殿的路上,刘宏先到了玉堂殿附近。 这里,正是刘宏安置貂蝉的地方。 想到这,刘宏不禁心神一动。 “你们在外守着,我要进去一趟。” “陛下,您身为万金之躯,不可独处啊!” 刘宏横了侍卫一眼,没有说话,后者就讪讪地缩了缩。 这和妹纸调情的事儿,也要你们这些小喽啰掺和?刘宏不是灵帝,可没有那种癖好。 带上一个蹇硕,刘宏就进了玉堂殿。 玉堂殿不如几个名殿大,但是装饰华美,园子修的也好,这里啊,本就是放宠妃的地儿。 走过熟悉的小径,刘宏到了。 “咳咳咳…” 一阵香味儿,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刘宏心领神,笑容更甚。 轻叩门扉,刘宏在外面叫了一声:“我来看你了~” 咣啷——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 貂蝉身上穿着粗糙的衣物,正招呼着刘宏进来:“刘郎快进来,我刚好做了吃食~” 刘宏点了点头,边走边说:“你在这里,就穿这个吗?” 貂蝉尴尬,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妾初来之时,没有带几身衣裳,适才在厨屋,做吃食呢。” 刘宏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忙于应对,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以至于把貂蝉放到了后宫,都没怎么管她。 用餐之室,蹇硕侍立一旁,刘宏和貂蝉也没有注重世俗礼法,就一起同案而食。 无他,只因这玉堂殿没有宫女内侍,宫殿的一切用度家具,都很匮乏,连食案也只有一个。 貂蝉呢,也是初来乍到,没有去领过东西。 普通小菜,就是几盘素菜,貂蝉按着刘宏教授的技术炒了五六份,刚做好,还正释放着热气儿。 “刘郎尝尝,我做的菜怎么样?” 刘宏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咀嚼,赞不绝口。 五六种菜,各有风味。 事实上刘宏是有疑惑的,他问貂蝉道:“你知道我要来?” 因为这个菜啊,貂蝉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貂蝉低着头说:“不知,但妾一直在等着。” 刘宏的心头一阵悸动,原来…貂蝉每天都在等着自己啊! “那这个菜…我却从未吃过,不知是哪种菜,这般鲜美爽口?” “这个地方颇大,妾从后山及园中能采来野菜,恐怕刘郎贵人,未曾听说过。” 刘宏听了不禁有些心疼。 玉堂殿的东西都缺到了这个地步! “蹇硕啊,回头挑些趁手的宫女来,照顾貂蝉姑娘,一应吃穿用度,不可短缺!”刘宏回头对蹇硕吩咐道。 “唯唯!” 貂蝉檀口微张,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何故?” 刘宏微笑道:“你身在后宫,自然就是皇帝的妃嫔,当然要享受相应的待遇嘛。” 貂蝉顿时有些神伤,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决绝的开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留在宫里了,烦请刘郎送我出去吧…” 第四十七章 带貂蝉见婆婆 貂蝉提了,让刘宏送他出去。 刘宏当然知道,貂蝉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妃子,理由呢…自然是因为自己了。 于是,刘宏起了一点坏心眼。 他明知故问的问貂蝉道:“入后宫,成为皇帝的嫔妃,乃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之事,你反倒是请求出去,为何?” 貂蝉道:“无数人梦寐以求,与妾无关。” 刘宏又问:“所以到底为何?” 貂蝉的双颊飞上一丝红晕,她低眉顺眼道:“义父将妾托付给刘郎,妾自然是要追随刘郎…” “若仅是令大人所托,也只是个说辞,令大人知道皇帝欲纳你为嫔妃,必然会让你弃我而侍奉皇帝,如此…你是不是,真奉行令大人的话,弃我而去?” 看着刘宏似笑非笑的表情,貂蝉莫名的有些慌乱。 她紧张兮兮地摇了摇头,连忙否认道:“当然不会!” 刘宏复问道:“明明是令大人的安排,你又为何违逆?” 啊… 说到底,刘宏还是有些恶劣的。 在明知道对面的心思,却还要调笑一番,只为貂蝉能表明心迹。 果然,貂蝉露出了一副害羞小女生的表情,双颊绯红,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妾…妾啊,爱慕刘郎…” 声如蚊呐,却让刘宏触动非常,正回味那种流连于心的感觉时… 貂蝉已踏着小碎步跑出了门。 应是娇羞。 刘宏忙起身追去。 时值七月底,秋意渐深,露浓花瘦,傍晚,昏日恍惚。 熏黄的光芒下,一姣好身形,单衣轻飏,门前树下回首,貂蝉一副天真纯洁、眼含爱慕之情又矜持的少女形象。 刘宏忍不住念了一句诗:“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貂蝉本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除却琴棋书画,于诗文一道,她也读过颇多。 况且汉人,有一项与身俱来的能力,就是能发现汉字中的音律之美,和受教育的程度无关,从古早的《诗》到乐府,无不从民间选材,从这一点正能体现。 即便刘宏念的那句词,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貂蝉仍是听得惊为天人。 貂蝉一瞬间失神了:‘刘郎除去长得丰神俊朗,还有好多优点…见识广博,气质高雅,又有才学,与他交往犹如饮醇酒,不觉而自醉…’ 年少慕艾,正此时也。 多年后,貂蝉犹记得青梅树下,她心仪的男子温柔的开口:“我即是天子。” “呃,”在确定刘宏没有开玩笑,貂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自然而然。 刘宏上前揽住她说:“在我的面前不必拘谨,和往常一样即可。” 貂蝉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一会儿吃过饭,你换一身衣服,随我去见朕的母亲。” “啊???” …… 刘宏和貂蝉在侍卫和宦官的护佑下,来到了嘉德殿。 “通传朕的母后,就说朕来了。” 吩咐过后,刘宏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跑进了嘉德殿。 其实皇宫之中,刘宏哪里都去得,但是对待太后,也就是原身的生母,刘宏至少要做出天下人的表率。 不一会儿,就见一妇人惊慌地小跑出来。 通过脑中的记忆,刘宏认出来了,她就是灵帝的母亲,董太后了。 刘宏也就三十出头,董太后也五十不到,在宫中荣养的也显得不太老。 董太后遥遥问道:“是宏儿吗?” 刘宏迎了上去故作唏嘘道:“是我啊,其实我并没有死,而是在暗中观察那些想要危害社稷的人,为了社稷,我只能隐瞒…” 董太后擦了擦眼泪:“没事就好,不然,你那皇后又不知道该怎样欺辱我呢。” 刘宏安抚道:“母后宽心,何氏我已经打算废了,这女人,心性不行,其家族所图也甚大,我必除之。” “如此是最好,早些年我就说了,不让你立那个何氏婆娘为后,你偏不听,唉!” 董太后说着,又看到在刘宏身后害羞的貂蝉:“噫,这是谁家人,生得漂亮大气,当与我儿是良配!” 貂蝉一听,就更害羞了,不过在她心底,却是格外开心。 刘宏接下董太后话茬道:“此乃王子师之养女貂蝉,正是带来给母后看看,母后觉得怎样?” 董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口称:“好啊,好啊!” …… 一番交谈过后,天已经黑了。 刘宏来这里没什么大事,本就是到嘉德殿和董太后交代下,还有就是见自己的另一个便宜儿子… 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刘宏对他们都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嘉勉一番,刘宏就带着貂蝉辞别了董太后。 回去的路上,刘宏调笑道:“看来啊,母后对你很满意啊!” “啊???” 貂蝉还沉浸在今天的连环喜悦中,刘宏说话,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脸又是一阵发热,但是身体不自觉往刘宏身边靠了靠。 嘿! 看来,今晚… 刘宏带有深意地看了貂蝉一眼,然后就揽着她往玉堂殿走。 嗯,今天他打算在玉堂殿,不走了! 行到半道,黑暗之中忽然有一抹光亮。 蹇硕高声呵斥道:“什么人!” 全体侍卫也都警戒起来,刘宏也是警惕的看着前方。 “蹇黄门,是我们啊,特来谒见陛下的。” 刘宏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赵忠张让等一众常侍。 “陛下,请指示,要不要见他们?” 呵呵,这几个老太监,简直是扫了刘宏的兴头。 本来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一直没处置,刘宏只是想榨干他们身上的利益罢了。 现在送上门来,刘宏直接在脑中构思好了,该如何处置他们。 刘宏吩咐道:“让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常侍低着头趋身拜到了刘宏的面前。 张让带头发话道:“冲突了圣驾,老奴有罪,顿首顿首…” 刘宏冷漠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几个人应该是串号了词,他们齐齐说道:“自四月来,我等做事有所不妥,还请陛下降下责罚,不然我等心中实在是惶恐…” 刘宏戏谑道:“哦?我觉得时间应该再早一点,你们说,你们何罪之有?比如说弑君?” 第四十八章 缘何弑君 宦官们有备而来,正是要为自己求情,至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住命。 这一套流程,其实他们搞过了很多次。 当然是对灵帝。 说起来,灵帝确实是宠信宦官,以至于只要宦官哭着求原谅,灵帝总是会原谅他们。 最多,呵斥他们,再多,就是罚钱了,真没说,非杀不可。 现在呢,张让等人大概能猜到刘宏对他们不满了,具体表现在刘宏没驾崩,让蹇硕办事而不是让他们办事,还有就是让他们去袁绍跟前送死… 现在袁绍一家完了,他们可不想完了。 但当刘宏说出弑君二字时,张让几位的心陡然一惊! 这个问题,又很不好回答——皇帝说你弑君,你说冤枉,谁冤枉你?不就是皇帝本人吗?好家伙,诽谤皇帝什么罪? 又不能承认是吧? 张让等人能在灵帝身边混的风生水起,肯定都是成精了,他们就着急,急得在地上砰砰砰直磕头,嘴里只敢不断地喊着:“老奴不敢!” 刘宏冷笑连连。 这可不是在诈唬他们,而是基于刘宏的合理猜想。 “张让,你那个当太医令的养子张奉何在?”刘宏目光如剑看着张让道,“说来也怪,朕久病在榻之前,也能见到张奉,但是随着朕病重至现在,竟是没见了,怕是已经死了吧?” 其实就是死了。 刘宏在穿越之后,有刻意让蹇硕靠着灵帝前身记忆调查过。 这一调查,就查到了不少东西。 东汉末年的宦官,还真不是一般宦官,他们中的个别人,除了维护皇权,还觉醒了‘家’的意识。 譬如张让有一个养子,名为张奉,这个人的能力一般,但却是因为有个好义父,在仕途上也该是平步青云了。 就在前几年,张让还给养子娶了皇后何氏的妹妹。 这便是张让在灵帝身边最红的时候,连皇后都要与之交好。 而近两年,张让的养子却是成为了太医令。太医令,就是掌管医药的最高长官。 在刘宏驾崩之后,太医令张奉引咎辞官。 灵帝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便驾崩了,这事儿,怎么看就怎么蹊跷。刘宏穿越而来,直觉似的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了。 光是浮于表面的现象,就很离谱——张奉死了,对外宣称是因为没能治好灵帝的病,惭愧而自刎。 张奉的死,几乎是印证了刘宏心中的想法。 刘宏当面质问张让之时,就一直在观察张让的表情。 这种情况下,刘宏不觉得张让能够完全喜怒不形于色。 果然,张让的动作一僵,准备磕下去的头,停在了空中。 这情况啊,不管有没有,先抓起来就对了。 “蹇硕,给他们几个扔入狱去吧。还有…连夜封其家,勿使一人走脱!” “陛下…陛下…???” 张让忽然觉醒了似的哭喊了起来,但是迎接他们的,是侍卫铁钳般的镇压。 其他宦官也跟着跪地哭喊道:“陛下,此事与我等无关啊!” “都是张常侍…” 刘宏一听,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等一等,毕岚,你起来,上前来说说。” 毕岚,亦是诸常侍的一员,他与其他宦官不一样,也算是太监中的奇葩了。 相比于其他人喜欢说话哄灵帝开心,这个毕岚啊,就是用奇技淫巧哄刘宏开心。 此人,造出来过洒水车… 当太监属实是天赋树点歪了。 说实在的,刘宏还是挺喜欢这种实用型宦官的。 所以刘宏让毕岚说说。 毕岚从地上起来,复杂地看了一眼张让,然后走到刘宏身边说道:“谢陛下,奴也耻于与张让等人同列。” 张让及其他宦官就垂着头,嗷嗷哭喊。 刘宏觉得吵闹,就让侍卫封住了他们的嘴巴,刘宏对着毕岚说道:“说说看。” 毕岚低声道:“奴曾听张让等人交谈,说陛下年富春秋、权力渐盛,又不再像以前那般宠信我等宦官了,故而诸常侍们又生出了其他心思。 其中张让就说:不如辅佐幼主,再杀外戚与士人,重操权柄…” 刘宏听完,着实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事情的真实性,还是需要确认下。 紧接着刘宏佯装呵斥毕岚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与朕说!?” 毕岚扑通一声跪下道:“当时张让挟持了奴的家人,不光是奴,还有其他宦官,张让、赵忠等人在宫中久了,势力深厚,我等根本没有反抗的办法… 不告之罪,还请陛下责罚,但有一点,我刚才所说,都是真的,所有一句虚言,奴愿受天雷轰顶!” 刘宏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向不喜欢废话的蹇硕开口了:“张让等人,在后宫确实如此,也正是因为臣没有家人,才一直不得张让等人信任。” 刘宏已经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了,张让等人,纯粹想做权宦。 以至于要暗中弑君,然后再控制新君。 只是刘宏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宦官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打得过何进等人? 想想,刘宏又释然了。 自己是站在事后,得知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张让等人的既定失败,才由结果推起始。 这是不合适的。 因为人并不能未卜先知,也由于掌握的信息,而有不同的反馈。 刘宏也正是因为信息差,才能在尔虞我诈的时代,靠先手,压过了外戚、士人、宦官。 张让、赵忠等宦官,可是经历过灵帝刚继位时的政变,可能因为这个缘故,让张让等人以为他们也可以? 刘宏吩咐蹇硕:“此事,交给你了,动刑也可以,但朕要得知其中真相!至于毕岚,暂时先一个人关起来。” “唯唯!” 这档子事,还真是恶心人。 当皇帝,还得为自己的性命着想,刘宏真的有些醉了。 等刘宏处理完回头,正看到貂蝉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刘郎…啊不,陛下,要注意安全啊。” 刘宏上前拍了拍貂蝉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还有…以后准你跟以前一样叫,就叫朕刘郎就好。” 第四十九章 朝会议募兵令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缠绵悱恻… 翌日天还没泛白,刘宏就醒来了。 给身边的貂蝉盖好被子,刘宏就起床去了。 国事倥偬。 汉代朝会,例行是五日一次的,但具体还是要看君王的勤政程度。 光武皇帝刘秀,是个勤劳的主,他就一天一朝会。 刘宏比不上,但也得三五天开个朝会不是? 回到了自己寝宫后,刘宏换上了朝服冠冕,带着仪仗,往赴德阳前殿。 夜漏未尽,天还黑,群臣已经在殿外呈两列集合等候了。 德阳前殿门外,燃起了灯火。 今天的朝会,举办的颇为隆重,刘宏的车辇刚一到德阳前殿,钟鼓齐鸣,太仆曹嵩扶着刘宏下车,百官朝着刘宏行大礼。 待入了大殿,太常卿扶着刘宏上升殿入御座,钟鼓声止,百官齐唱“万岁”,而后起身。 接下来一切如常朝般的流程。 在百官齐贺之后,太史令举着笏板站出来道: “陛下得天之佑,终不弃大汉子民,这是国家的幸事也。又听闻,雒阳周边,最近有祥瑞频出,果然应在此处。” “哦?”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太史令问:“是何祥瑞?” 太史令:“洛水之上,神龟负九鼎而出,有光华宝气。” 太史令,专掌天时、星历,岁终奏新年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有瑞应、灾异则记之。 简单来说,太史令就是专门搞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的。 刘宏当然是不信这些的。 太史令说有祥瑞,同样是得到了刘宏的授意的。 假借祥瑞,进行一些改变,比直接施行政令要更有说服力,毕竟士人们,普遍信谶纬学。 刘宏看着太史令,笑着问道:“神龟负九鼎出洛水,这说明了什么?” “《史记·封禅书》云:‘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九鼎可以当成九州之权,而从洛水出来,正应于,九牧之权归还雒阳朝廷,当废州牧,改置刺史,监察而非是统管一州!” “此事关重大,容朕细思。”刘宏故作姿态,作冥思苦想状。 不一会儿,刘宏抬起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宏的这一声,算是定下了今日的议题。 当然也只是表面的功夫,懂的人都懂——大汉的皇帝陛下重生之后,势必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忤逆! 也有不赞同废弃州牧的,当场就站出来反对了太史令: “中平四年六月,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叛乱; 十二月,休屠各胡叛乱,次年正月,攻破西河郡,杀太守邢纪; 中平五年三月,南匈奴右部响应休屠各部,杀并州刺史张懿; 六月,益州马相、赵祗等黄巾余孽叛乱,杀刺史郄俭、巴郡太守赵部; 十月,青州、徐州黄巾余孽造乱; 十一月,板楯蛮叛乱、凉州叛军入侵三辅…” 刘宏定睛一看,是御史中丞赵谦。 御史中丞,掌兰台秘书,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 好家伙,这位就是和诸部刺史对接的御史中丞? 不同意,还说的煞有介事。 刘宏就纳闷了——这人是脑袋有坑? 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刘宏还觉得正常一点。 但从赵谦嘴里说… 就很奇怪。 一方面,让刘宏不爽;一方面,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正常官员的脑回路,不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权利么?好家伙,这人干脆把权力往外推… 刘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大公无私?还是纯粹的懒? 不用等刘宏开口,自然有人出来反驳赵谦。 曹操他爹曹嵩道:“赵御史既然知道诸地有叛乱,自然也知道,这些动乱已经平定了吧?” 赵谦:“便是又如何,立州牧可防范于未然,可保我大汉吏员无虞。” “雒阳周边有祥瑞,示意如此,如之奈何?” “那曹太仆,觉得如何?” “咳咳…停一停吧!” 卢植出来叫停了没有意义争辩:“前巴郡太守赵部是赵御史的兄长,曹太仆体谅一下。” 曹嵩愣了一下,然后朝着赵谦致了个歉。 刘宏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赵谦这般。 “赵卿有悌行,这样,荫赵卿的侄子入京为郎,其家人也由国家养着。 还有啊,不光是你赵卿,朕又何忍朕的臣民命丧于异族、不臣之手呢?从现在起,发布募兵令,诏告天下臣民:有异族犯我大汉者,绝不姑息!杀我吏民者,必十倍杀回去!” 赵谦猛然抬起头,恭敬地问道:“那叛军呢?” 赵谦的兄长赵部,就是死在了黄巾余孽手上。 刘宏回复道:“黄巾余孽,近期朕便会制定计划,彻底解决此事,卿等且熟思之,如果有建言,可上书陈述。” 刘宏没有正面说,废除州牧制,但是他说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赵谦明白,所以他没有再提了。 接下来,就是募兵令的事了。 刘宏刚才的一番言论,要点有二,一个是要对异族绝不姑息,一个是准备着手解决黄巾余孽。 从刚才赵谦举的例子来看——动乱的由头,除了边地异族,就是黄巾了。 前者必须要镇压,后者需要安抚。 这都需要政策的支持,譬如募兵令。 刘宏现在需要整出一个章程来,扩充一下中央军还有边军。 中央军强,可震慑四方,可避免手下叛乱,还可对四方征伐。 而边军,主要是用于防御,保境安民。 和生来就在中原腹地的人不同,边地的百姓们,除了生存条件恶劣些外,还要遭受异族的侵扰,所以民风剽悍、尚武。 也许是大汉的实力衰退,以至于北方异族如鲜卑、乌桓、南匈奴,纷纷入侵。 北边几个州的户、口,甚至不如中原的一个大郡多,地产也并不是很丰足,常受到异族劫掠,还让民生雪上加霜。 刘宏不会放弃大汉的领土和子民。 所以他准备施行募兵令,用军功来激励进取之心,镇压异族之余,还能创造出一批新的军功‘贵族’出来,如此,亦能打压士人、地主阶级,使大汉这个整体,保持活力! 一举多得! 刘宏信奉着伟人的实践论,而且灵魂来自于后世,敢打敢拼,不拘泥于教条。 只要他觉得于社稷有用,便会大胆尝试。 德阳前殿,群臣仰着头颅,认真的听刘宏的言论。 他们眼中的皇帝陛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充满活力且霸气! 第五十章 兵役制度与募兵目的 募兵令,自然不只是募兵。 刘宏最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募兵确保中央的核心影响力,有力量去平叛或者对完展开征伐。 另一个目的,则是激起民众的尚武之风。 散朝之后,刘宏又和卢植开了个小会。 刘宏展开了一封帛书,递给了尚书令卢植。 “喏,这是朕的诏令,为加润色,卢爱卿可以稍加润色,分发诸郡国县,务必保证及时、准确、顺利的执行这一诏令。” 卢植恭敬地接过了诏书,他打开一看: 「回首朕之生平,几无功于社稷,无德以报。宠幸奸佞,以至于士民离心,妖孽作祟,群寇噬人,朕心甚愧。 今国家忘战日久,于是士卒不众,民不能战。每寇难之作,民瘁几尽,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不募兵卒,国无保境安民之力。 云:‘三年耕,有一年之蓄。’即日起,年二十三之丁男,无论公侯庶民必须服役,不得交钱免役。 至于服役名目,大汉以孝治天下,丁男家中无兄弟者,就近服役为郡中正卒,其余或守卫中央为卫士,或戍守在边为戍卒。 国保民,道之所在;民抗寇,义之所在。光武皇帝马上得天下,我大汉民风更是应当尚武!传令——有司监管,勿使有蒙蔽疏漏,州郡而下,勿使有货赂通行而避兵役! 募兵卒,当确保粮饷、奖赏、抚恤…确保士卒之权益,凡有侵占士卒粮饷、军功者,以军法论处,有多少惩处多少! 暂定全国征士卒5万,以充西园、南北军,再征三河良家子一万,开西园马厩,重组三河骑士。 当今计,在教民战,在正风气,在募士卒、在卫家国。」 卢植看完,先是赞不绝口,直到看到了最后的募兵政策,他不仅皱起了眉头。 想了想,卢植还是直言道:“西园、南北军士卒五万,三河骑士一万,陛下…” 刘宏微笑道:“卢爱卿,是想说这些太多了,是觉得朕穷兵黩武是吧?” 卢植说:“不敢,但是现在,各地历经叛乱、瘟疫,民户锐减,流民四起,当以修生养息为主,募兵倒也不是不可,但是数量…还是需要陛下重新考量一下! 何况,陛下先前还有诏令说免赋,以府库之余财,支撑这些士卒和朝廷中的开支,也委实困难,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刘宏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卢植虽然反驳了刘宏的意见,但是刘宏却对卢植十分满意。 在后世中,唐太宗李世民和魏征,传为君臣之美谈,正是因为魏征能犯颜直谏,才被唐太宗称为‘铜鉴’。 卢植论干才,绝对不比魏征差,就刚刚所言,也很有道理。 刘宏夸赞道:“子干啊,不愧为国之重器,不过,朕既然提出了那几点,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若想听,朕也可以给你说道说道。” 卢植恭敬地说道:“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刘宏:“子干可知道袁氏、何氏家财有多少么?” 卢植:“略有耳闻。” “诸常侍之家财,数十倍于袁氏、何氏,然而于国无益,朕欲取之。” “啊这!”卢植惊呼一声,随后叹息道:“早知这些宦者收取货赂,但未曾想到了如此地步。这样的话,确实是足以支撑士卒之用。但丁男,却是一家中的劳力,广募士卒,不利于田亩之事。” “不不不!” 刘宏摇了摇头。 卢植聪明,这个毫无疑问。 但是,终究是有时代的局限! 刘宏的灵魂来自于一千年多年后的中国,而且他还受过高等教育,在正确看待事物方面,刘宏要比卢植更有远见和卓识。 看着卢植疑惑的表情,刘宏说道:“为何民户锐减,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或是落草为寇?其根本原因就是:动乱! 朕若不先平定动乱,而农人愈少、流民愈多,而局势,只会比现在更为惨烈。” 卢植是聪明,毫无问题,但是他也不能未卜先知。 刘宏可以。 他从后世来,知道汉末到晋初,人口从六千万锐减到七百万。 其根本在于动乱——动乱让从事生产的小农没法安心从事生产,以至于饿死,或者委身为贼。 天下到底是士人多还是地主多,还是黔首多?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黔首没地可种,便在动乱中死了。 刘宏要速速平定动乱,是不想看到生民之凋零也。 卢植沉吟思考了许久。 半晌后,他开口道:“陛下曾经委任臣讨伐黄巾,臣是上过战场的,凭心而论,臣以为…动乱之根,并不是征伐可以解决的。 不然,张角兄弟已灭,黄巾应是不该复起才对。” 刘宏感慨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用兵,只是一种途径,但不是唯一的途径,朕募兵,意在加强中央之权,还有征伐之威慑。 中央既安,宵小自服。这句话,并不难理解。更何况,朕也有开疆拓土之心,此不世之功也!” 卢植:“臣,明白了!”而后他自请回尚书台着手办这件事。 刘宏点点头。 …… 从用真正身份之后,刘宏就开始忙东忙西了。 就是字面意义的忙,刚朝会完,就和卢植开会,开完会,刘宏的御驾又到了西园。 袁绍以及袁绍一党,现在可都在监狱里待着,他们手下的西园兵,可还在西园,正在进行整合。 刘宏来这里,就是为了安抚西园军,还有找曹操做事。 嘉勉士卒一番,刘宏叫来了曹操。 “孟德。” 曹操身着戎装,身量不高,但却有一种精悍之气。曹操单膝跪地恭敬地答道:“见过陛下!” 刘宏说:“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曹操坚定地回答道:“操愿听从陛下之命!” 刘宏点了点头:“太学中谣言四起,那群太学生被某些人煽动了,现在正在抗议,这事儿,就让孟德来解决吧!” 曹操心头猛地一惊,他猛然抬头看着刘宏,却发现后者正器重地看着他,并不像是有意坑他。 倒不是说这问题多复杂,多危险,主要是… 这些太学生,都是些‘知识分子’,可以说是和士人阶层关系比较密切的一群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曹操是不想去招惹他们的。 “勿失我望!” 刘宏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曹操苦笑着恭敬地应答道:“臣遵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第五十一章 镇压太学生 曹操何尝不知道,皇帝陛下相当的器重自己。 不然,不会在没有暴露身份之前就去找自己,为自己指点迷津。 包括刘宏让曹嵩驾车,亦是想表达出这样一种姿态:我对你很器重啊! 到刚刚刘宏亲自驾临西园,来让曹操做事。 曹操没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 器重,总是要你有所回报的。 身为皇帝,一国之主,怎么会器重一个没用的人呢? “陛下变了,变化好大…” 曹操看着刘宏车辇的背影,失神的自言自语道。 …… 宫城之南的郭区,太学之中,混乱一片。 太学,就像是后世中国的最高等的学府,它坐落在国都雒阳,汇集了各地的饱学之士。 有几个颇有风度的儒生,每过一个地方,便对着众人痛诉一番。 “皇帝无道,捕杀大臣,连国家柱石太傅袁隗也难幸免,更是定袁君一个谋反之罪,一时人心惶惶,朝廷百官人人自危!” 当中还有人疑惑道:“啊!还有这种事???” “不会吧不会吧!!袁君竟然被抓了?一片赤诚营救党人,谦谦君子礼贤下士,怎么可能会谋反???” “哼,昨天城内有士卒行巡,动静那么大,你们都没有看见吗?听说啊,好几个清吏都被抓了!” “我还听说啊…孝灵皇帝他,死而复活了…” “嘶…”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一个人说起了这件事,惊起了无数人的冷气。 何谓神迹?死而复生便是。 这下大家都不讨论袁绍,反而讨论起刘宏复活在谶纬学中到底意味着啥了。 “我曾经听说过,死而复生,是命不该绝,而天子驾崩而又复活,是必天帝赐福啊!” “对啊,说不定我大汉,还会再次兴起!” 那几个带头搞事的儒生,一听说起了题外话,不由得急了起来。 “天子一直未曾驾崩,而是在幕后暗操权柄,策划图谋大将军及袁氏!是受了宦官和奸臣的撺掇啊!” “哦哦哦…对!” 经过搞事儒生的‘拨乱反正’,这群太学生谈论的话题,又回到了政变身上。 无论多么惊叹刘宏的死而复生,他们都一致地觉得,刘宏做错了。 其中有一个学生问:“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 “我等先造声势,再联名上书请命…”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想起,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卒,围住了这群人。 带头的人,正是曹操! “造势?联名上书请命?”曹操看着那群慌乱到四处逃窜的太学生,冷笑道:“你们说说,怎么造势?难不成靠你们这些人,攻打宫城么?现在我多少能理解段太尉了,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无所畏惧、口无遮拦!” 自从遭遇过段颎那事儿,太学生看到士卒就非常的害怕。 不得不说,太学生是一群十分容易煽动的群体,尤其是在他们崇拜的人,遭到了迫害的情况下。之前就因为党锢之祸,太学生抨议宦官,而遭到了阿附宦官的段颎的捕杀。 没错,就是凉州三明之一的那位狠人,段颎。 光是听到这位的名号,怕是就能让太学生闭嘴。 “传令,包围太学!”曹操手一挥,高声命令道:“勿使有一人逃脱!” 太学不小,但终究规模有限,曹操这次带了千余人,给太学包围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光是这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就足以让那些没经历过鲜血的太学生却步了。 曹操明悟。 这事儿动静必然会不小,也根本瞒不下去。 就好比当时段颎捕杀太学生,引发一系列的恶名,曹操知道,他也将背负上杀害太学生的名号。 当然,这正是刘宏想要看到的,也是刘宏想要的曹操的付出。 愿意干脏活,说明是一条绳上的,说明可以继续器重。 …… 不到两个时辰,所有的太学生聚到了一起。 曹操站在最前面,皱着问他们话:“你们之中,受到了谁的撺掇,才敢妄语?” 事实证明,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硬骨头的。 就算有硬骨头,谁能不害怕段颎呢? 虽然段颎不在了,但谁又能知道会不会再出一个比段颎更狠的呢? 万一是宦官亲自下场动手呢? 岂不是更惨? 当即许多人指向了人群中的某些人。 士卒们把他们拉出来,曹操却惊奇地发现,这些人相当眼熟。 多看了几眼,曹操想起来了:这些人,他曾经在何进府上见到过。 而那些人呢,看着曹操,眼睛都恨不得要喷出火来。 其中一个儒生,指着曹操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当是为何呢,原来是你这赘阉遗丑,向宫中泄露消息,大将军宽厚不嫌弃你家世丑陋,你才能成大将军座上之宾客,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这就上升到了人身攻击了。 ‘赘’便是曹操的父亲曹嵩,‘阉’就是曹操的爷爷曹腾,那‘遗丑’就是曹操了。曹嵩本姓夏侯,后来被曹腾收养,因而改姓曹。 曹操一听到这个词,就忍不住动了真怒。 当即他就拔剑把那个满口喷粪的儒生,捅了个透心凉。 血液狂飙而出,染红了太学的地砖。 看得后面众学生人心惶惶,瑟瑟发抖! “把他们几个逮捕,入狱了!” 曹操收起剑,冷冷地说道。 其实啊,效果达到了就好——本来撺掇的就不是太学生,而是何进或者说是袁绍的旧部,太学生不过是被利用了。 曹操杀了个嘴欠的,倒也确实起到了震慑的效果。 整个太学生群体,没有人敢再站出来呵斥曹操。 把一些有心人带走之后,曹操等人就走了。 这个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必须要背负着骂名的,现在这些太学生可能慑于威胁不敢说话,但是他们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往死里骂。 而且,后面只要是个正统的儒家士子,都得批判一番曹操才行。 待曹操走过之后,心有余悸的太学生,才敢小声说话。 “这是走了吗…” “刚才那些为袁君、大将军说话的太学生,被抓走了…” “嘘慎言,说不定我们中…” 第五十二章 见二荀 刘宏在书房里,沉思着。 “报陛下,小黄门团子求见!” 刘宏应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小黄门团子,亦是刘宏信任的几个宦官之一,在这场政变之后,他常被刘宏委以腹心。 团子进来之后,先是对着刘宏拜了一拜,然后呈上一册书道:“陛下,名册已经整理出来了!” 这个名册,正是这次政变中涉事者的名单。 刘宏接过名册,随意地翻看一下,不禁啧啧称奇:“这么多?” 团子如实说道:“有随波逐流,为袁绍挟裹着的入宫的。” “袁绍还是行的啊!” 刘宏感慨道。 这次,如果不是刘宏还在,袁绍肯定是能成了的。 可惜了,他碰上了自己。 倒不是说刘宏比袁绍强,相反,袁绍的综合素质是相当高的,但还是栽在了刘宏手中。 早期的袁绍,还是很善于决断的。 也许是窦武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影响吧。 这家伙一直没敲定计划,实际上,只是他自己独操大权在暗中行事,敲定计划之后,他把所有人都绑上战车,直接动手。 刘宏翻着名册,看着看着,他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尤其有两个人,让他有些坐不住。 黄门侍郎荀攸、守宫令荀彧…… “这俩人这会儿已经出仕了???” 刘宏自言自语道。 他问团子:“荀攸和荀彧,他们俩为什么在大狱中?” 团子如实答道:“受袁绍胁迫。” 受没受胁迫,刘宏不知道,但刘宏寻思着,以这两位的才能,但凡在这次政变中有所表现,就不太可能在前期默默无闻。 刘宏吩咐道:“把他俩叫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遵命!” …… 不一会儿,有两个青年士人到了刘宏的书房, 在此之前,还有人带他们洗了个澡,换上套干净衣服,不然他们从大狱出来,哪儿能直接见皇帝? “罪臣荀彧荀攸,拜见陛下!” 刘宏打量着他们叔侄二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按这个时代的审美,这两人属于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了,尤其是荀彧,有刘宏七成的帅气。 刘宏微微托起手来,示意道:“起来吧,随便找个地方坐。” “谢陛下。” 二荀虽然疑惑为什么刘宏会召见他们,但是他们还展现出应有的礼节。 “你叔侄二人,何故入了大狱?” 听到刘宏这么问,二荀有些发愣。 片刻后,年纪稍长的荀攸回答道:“我与家叔父,都是何氏的幕僚。” 荀攸虽然年长,但是辈分比荀彧低了一辈儿。 而且仕官的经验,荀攸要久些。 刚才,荀攸说的都是实话,从何进执政开始,就想建立自己的班子。 这位杀猪的屠户,还算礼贤下士,他在全国各地开始疯狂的征纳名士,要么举荐他们当官,要么让他们给自己当幕僚。 而二荀,则都是何进手下的幕僚。 刘宏又说道:“幕僚,为主出谋划策,为何你们看不出何进、袁绍必败呢?若是你们在他们叛变之前,就能说服他们,恐怕今日也不会兴起大狱了。” 这句话,就有些刻意了。 刘宏当然知道,这会儿二荀还是小透明,他们就算插话,也不一定会被采纳。 之所以这么问二荀,就是想听听他们会怎么回答,是要说何进等人不好,还是要说自己没看出来呢? 荀彧和荀攸当然看出了些端倪,甚至他们还直言过,听到问话,他俩也是心头一阵苦涩。 敢情… 问题还出在我们头上了。 荀攸虽然出仕早,但是并不怎么擅长言辞。 所以荀彧站出来说道:“就像是射箭,何进、袁绍持矢,激进者如箭簇,我等为箭羽。他二人不会因为箭羽不锋利而不射箭,箭矢射出去,箭羽随之而动,非我等所愿。” 荀彧用了一个比喻… 说明自己人微言轻,也是被挟裹着一起上的。 刘宏就服气这些文化人,一方面不忍心对‘故主’恶语相加,一方面还得用比喻来说明自己的处境,一方面‘持矢’这俩字的谐音,真的让刘宏笑到了。 不只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回答不难懂。 但是荀彧在刘宏心中那种‘重实务’‘正经’的印象毁掉了。 看来啊,还是需要被调jiao啊! 嗯,就留在身边吧! 当然,刘宏也不会说想放就给他们放出来的。 他身为上位者,有制定规则的权力,但是,他却不想出手破坏规则。 这样的话,只会损伤律令的权威性。 所以,刘宏想出个新招。 为避免现有律令被破坏,刘宏决定重新制定一条新的规定。 刘宏看向二荀道:“鉴于你们二人没有深入参与叛变,故不重罚,照朕之令,你二人一人罚金四斤,可以免除徒刑。” 汉代刑罚,自从汉文帝改革废除肉刑之后,内容就相当之少。 死刑之下,只有:髡钳城旦舂、完为城旦舂、鬼薪白粲、隶臣妾、司寇,五种有期徒刑。 简单来说,就是为期6、5、4、3、2年的有期徒刑。 这几个刑罚呢,也就髡刑比较重了,要剃个大秃瓢。 刘宏没说具体量刑,其实这该由有司来衡量的,但是现在刘宏想抬二荀一手,顺便就当提前试验一下新令了。 意思就是说,你俩交点钱就完事了,一人四金,或许避免的就是髡刑啦! 倒不是说刘宏财迷,因为汉代律法就有交钱免罚的项目。刘宏深以为然,像这次政变,涉及了千余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影响不到大局的。 留这种人在监狱…浪费粮食啊? 还不如给换成钱,让他们滚蛋。 不给钱?好办! 给你头发剃了,然后扔去干活! 汉代以长须髯为美,儒家蒙学经典《孝经》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士人更是把自己的毛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试想,一群毛发茂密的人,总是说你秃,哪怕你是真秃,能受得了? 对于士人来说,受髡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即二荀从座中起身,拜而叩头道:“谢陛下!” 其实他们到刘宏书房,已经做好了承担更严重后果的准备了。 他们没想到,刘宏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嗯,”刘宏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微笑说道:“你们俩,以后就跟在朕的身边,给事禁中吧。” 第五十三章 试探 后世有争论,说荀彧到底算不算是汉室的忠臣。 不管人言如何,刘宏自有自己的想法: 荀彧可能不算汉室的忠臣,但一定是一个进退有节、对汉室有感情的。 而帮助曹操逐渐完成霸权,只能说是中途路线错了。 史书记载:「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 董昭劝曹操进魏公,加九锡,曹操装模作样地去咨询荀彧,荀彧一口给曹操回绝了。 曹操在大事上一向喜欢问荀彧,他俩呢,也一直想当合契,唯独这一次,荀彧的回答让曹操意难平,于是二人决裂。 荀彧死后的第二年,曹操进魏公。 可见荀彧在时,曹操不敢在制度上逾越。 当然,死了另说。 荀彧劝曹操“秉忠贞之志,守退让之节”,曹操没做到,但是荀彧却却一直恪守着这一信条。 这也是荀彧粉丝众多的原因。 …… 之前呢,荀彧和荀攸也是内朝的官儿,尤其荀攸的黄门侍郎,也有‘给事中’‘侍从左右’的职责。 但因为皇帝是刘辩的缘故,这个黄门侍郎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时期敏感,没法自由出入禁中;少帝无权,黄门侍郎没法接触机要。 荀彧就更不用说,基本就是挂靠在宫中一个小职位,然后在大将军府中做事。 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过,皇帝陛下让他们交罚金之后,还能让他们随侍禁中。 刘宏呢,在知道某个人才能不平凡时,用人,肯定是不拘一格的。 但是职位也不会给太高,不然容易不公平,而且可能会让人产生那么一种‘恃宠而骄’的感觉。 就隐隐地表达出‘我很器重你们’这种想法即可。 剩下的,就全靠对面脑补了。 当然,刘宏叫二荀过来,也并不是说,让他们交个钱就算了的,是真的有事。 这几天,刘宏觉得有事儿很棘手。 不是外边董卓之事,董卓之事,自然有专人料理,现在摆在刘宏面前的事,更为严峻。 刘宏想了想措辞,然后说道:“天不可有二日,二位荀卿,可有方法教朕?” 他俩一下子就愣了。 这问题可当真是劲爆了。 其实这个问题不光困惑着刘宏,也困惑着朝中的一众大臣。 首先抛开刘宏驾崩而后复生的真假性,光说两个皇帝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稀罕。 没有过先例啊… 怕是让礼官出来也没有招。 二荀表示: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即便会做,也不好明面说。 荀攸苦笑一声道:“臣不敢妄言。” 紧接着荀彧又说道:“听闻尚书令卢公通晓三礼…” 刘宏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朕就是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当然按照刘宏的想法,那肯定就是废了。 但是,这是他用后世现代人的思维去想的。 有些事,可以用后世人的想法去做,有些事则不能,不然不会起到原来的效果,可能还会有所反弹。 还需听听别人的意见,权衡利弊。 “文若啊,朕记得你是公达的叔叔,你就先说吧。” 荀彧想了想,说道:“高祖平定天下之后,太公尚在,高祖尊其为太上皇,陛下可效仿之。” 听到这,刘宏心里有些失望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刘宏只能觉得荀彧在装傻充愣,不好好干活。 现在,刘宏就是一懂哥,没人比他更懂荀彧,甚至比荀彧自己还要懂。 提议让刘宏当太上皇,这绝对不是啥好主意——因为太上皇一般没权力,哪怕是有,他的权力也只会不断往皇帝身上转移。 这可不行。 看到刘宏失望的眼神,荀彧心头一惊,他连忙继续说道:“弘农王辩未及冠,陛下再出来主持大局,但凡弘农王期间失德,即可废弘农王,而陛下可重回皇帝位。”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荀彧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陛下就是要做一些多此一举的事,好让臣民们看到…” 刘宏这才想起来,荀彧可能是性格使然,有一些事过于拘泥于道德,换句话说,荀彧是在替刘宏找一个“合法”的方法。 不能说错,只能说,刘宏不想干这事。 个中缘由,只有刘宏自己知道。 刘辩他喵的和灵帝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但刘宏却不认这个儿子啊!!!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啊…刘宏是很无语的。 你说自己是喜当爹吧,不算,但你要让自己把刘宏当亲儿子养,那刘宏也不想。 下意识里,刘宏就觉得这刘辩是别人家的儿子——你汉灵帝的种,和我刘宏有什么关系??? 别人家的儿子,来继承我的皇位? 闹呢? 刘宏轻声咳了一声道:“朕就不能现在就废了他么?” “宗庙、郊祀、百官见证,若是遽废,恐怕有损皇家威仪。” 荀彧说的在理,但却不是刘宏想要的结果。 “容朕想想。” 刘宏冲着荀彧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荀攸道:“公达,你来说说?” 在刚才荀彧说话的时候,荀攸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该怎么做,而在于…皇帝陛下想要怎么做。 荀彧能看透,但是碍于性格不肯直言相陈,但是荀攸则不同:“倘若弘农王还政陛下,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刘宏问:“哦?弘农王若是不还,又当如何?” 荀攸早有成竹在胸,他说道:“大汉以孝治天下,太公在时,高祖亦是时常拜访,身为帝王,却不废父子之礼。弘农王若不能遵守此道,想必国人臣民也能理解。” 刘宏点了点头:“还行。” 荀攸也是举了刘邦和刘太公的事迹,嗯…分一杯羹的刘邦孝敬老父亲刘太公,在这里,给刘宏还有刘辩做了好榜样。 他这谋划,不错,而且走的是阳谋的路子。也符合刘宏对荀攸的了解。 但还不够直接。 刘宏又问:“朕就不能现在直接废了皇后还有弘农王么?” “以陛下之权势,想要办此事,可能会使臣民离心离德。” 刘宏似笑非笑地看着荀攸:“你是说,你们俩也会么?” 荀彧荀攸俩人连忙从座位上爬起来,伏地请罪:“臣,不敢!” 刘宏:“不敢就好,估计别人也都不敢。这样…朕这几天就要废掉皇后和弘农王,这事儿,我便交给你们,过两天,我希望看到你们的答复!” 二荀只能接受。 试探他们的才能和性格,刘宏对着身边的小黄门说道:“好了,带他们二人,去各宫门转一圈,好教护卫们知道,朕允他们自由出入禁中。” “谢陛下!” 荀彧二人,连声称谢。 出了刘宏的书房,他二人受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然汗湿。 第五十四章 速速图之 翌日,刘宏在书房听蹇硕汇报工作。 “陛下,西园军已经整合好了,步骑精锐一万,只待粮草后勤准备妥当,即可出征,请陛下指示,接下来该如何做?” “嗯,等会儿,我想想。” 最近,刘宏一直在准备着出征。 征的是谁,自然是在河东游荡的董卓。 提起这丫的,刘宏心里就有那么一种天然的死对头感觉。 封建王朝的末尾,总是弊病丛生的。 就目前的大汉来说,问题可谓是极多的。 异族侵扰、土地兼并、地方兵权过重、阶级固化…等。 这些都是历史上那个大汉灭亡的原因,而被人提及最多的,还要属掀起乱世的董卓之祸。 至于董卓这个人么,表面豪勇有义气,但在内里,却是一个睚眦必报且富有谋略的人。 饶是刘宏自诩敢用人,且用人不拘一格,在董卓面前,刘宏还是颤抖了。 这个人…真的能当人臣? 在灵帝重病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敢抗旨不遵了,是得到了灵帝必死的消息…还是在当时就算中了会有这么一场政变。 刘宏不得而知。 目前,最重要的是,西行讨伐董卓,捋了他的军权,再问他的罪。 不管他识不识相,结果都只有一个——死。 这种人,刘宏断然不可能留的。 至于这场仗怎么打,刘宏还没有定计。 一来,董卓的五千士卒,全都是骑兵,大部分都是湟中善战的羌人,战斗力、机动性都是有的;二来,刘宏就纸上谈兵都不如的军事水平,他来定计,说不定是帮倒忙。 所以说,还得交给专业人士。 蹇硕相当于大内护卫总管,肯定是离不开京城的,曹操可以离开,但是曹操在此之前,也就只有一次战争的经验,而且还不是主力军。 刘宏一直相信,就算是天才,也需要后天的努力。曹操是后汉三国期间最没有争议的军事家,但是此时还略显稚嫩。 董卓则是成名已久的沙场宿将,光是让曹操去,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选人,当选重将。 朝廷现在不是没有重将,皇甫嵩、朱儁、张温,这仨可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但是,他们能力有的,但或多或少都有黑历史,导致刘宏对他的感官并不是很好。 这三位,除了朱儁,那俩都和董卓有过上下级的关系。 而且,他们都放弃过扼制董卓的机会。 刘宏知道皇甫嵩有能力,而且他对大汉也忠诚,但是刘宏却不敢保证皇甫嵩会不会再次对董卓心软。 张温亦然。 而朱儁呢,刘宏总感觉这人打仗二把刀,恐怕不是董卓对手。 刘宏久久没有决定,他转头又问了一句蹇硕:“你先说说,董卓的动向。” “在河东郡驻扎,已经有月余了。” 蹇硕,不只是负责雒阳的情报,对于雒阳外的人,只要刘宏吩咐,蹇硕都会刻意地去做情报工作。 而董卓,无疑是刘宏的重点关注对象。 刘宏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么?” “董卓不断往京城派士卒侦察情报,尽皆被臣抓获,臣早已经按照袁绍的笔记和语气,给董卓写信,董卓应该是不会起疑心的。” “好!” 刘宏不禁啧啧称赞。 蹇硕的心思,也算是相当之精巧了。 刘宏本来还担心董卓就这么跑了,毕竟这个人有政治嗅觉的。 当时他能拒交兵权、带兵驻扎河东郡窥探雒阳以观局势;现在看清局势、知道刘宏没死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跑。 这一跑,接下来可就得花费数倍的精力去搞了。 刘宏猛地一拍桌案道:“应速速图之!” 蹇硕看到刘宏决绝的姿态,连忙问道:“陛下,可是有了定计?” 刘宏摇了摇头道:“没有,朕要是啥都会,还要你做什么?这样,你赶紧把荀攸给叫到朕的书房!” 蹇硕低头应道:“唯唯!” 说完蹇硕就要走。 刘宏连忙叫住他:“等一下,给你一份名单,你去帮朕找几个人来。” “是,都听陛下的!” “颍川郭嘉、常山赵子龙、河北沮授、东莱太史慈、武威贾诩、庐江周瑜、陈留典韦、谯国许褚、南阳黄忠黄汉升、雁门张辽、河东徐晃、河间张合…” 刘宏一连念出了十来个名字,同时他的笔也落下,这些人的名字被写在了绢帛上。 到了今天,刘宏才忽然觉得自己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真正意义上的谋士,也就初来乍到的荀攸,当然荀彧也勉强算一个,但是他更侧重在内政上。 这一点,在原本的历史上,已经有了应验。 相比于郭嘉,荀攸才是曹操的谋主,而荀彧扮演着的是萧何的身份。 刘宏不信任原有的朝臣,想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班子。 他写下这份名单,是为了找到这些贤才,然后重用他们。这样,他可以将权力紧紧的捏在自己手中。 这些人多半属于寒门,除了一个周瑜,其他人没有一个能被称作士族的。 重用寒门,也可以有效的扼制‘士人政权’,朝堂少了那些门生故吏、知识传承维持庞大关系网的士人阶层,对刘宏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暂时,刘宏只能想到这么几个人,剩下的,想到再说。 先让蹇硕找着吧! “是!” 这个时代,找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 毕竟车马不便,又没有具体的地址,刘宏只能给一个大方向,剩下的就看缘分了。 …… 不一会儿,蹇硕带着荀攸来了。 “拜见陛下!” 刘宏示意让荀攸起来,直奔主题:“董卓率精骑义从,屯驻河东,朕欲速击之,公达可有办法?” 荀攸皱着眉头道:“董卓此人久经沙场,臣也有所耳闻,其人绝非寻常贼寇所能比拟,速击恐怕不行。” 刘宏:“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荀攸歉意地说道:“具体事情还需具体分析,臣不知那董卓屯驻何处,又不知双方战力,推演起来,委实困难。”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刘宏理解荀攸的。 刘宏招了招手,一个沙盘被推到了书房,上面山川河流渡口关隘,完全是按照比列制作的。 荀攸看到后,当场就坐不住了! “啊这,竟然还有这样精妙的舆图!” 第五十五章 江东猛虎至 “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生出‘虏在吾目中矣’之感,然而,陛下所作这舆图,还要远远精妙过马援。” 看着荀攸那震惊的表情,刘宏有些得意。 这个沙盘,材料仅有土、石、水,还有一些小木条。 东西虽简陋,但是制作却相当精细。 不能说完全按比例,但是绝对让人看的一目了然。 这可是刘宏特意嘱咐蹇硕的。 古代不是现代,没有卫星,刘宏也没有博闻强记到能记清楚每一个地方的地形。 但是打仗,尤其是冷兵器作战,外在因素最重要的几项中,地形绝对能排上号。 之所以不敢轻易出征,正是因为董卓沙场宿将,驻扎选址都是极好的场景,而且方圆数百里都是很适合骑兵战法的平地。 惊讶之后,荀攸的心态最终化为平和。 他分析了良久道:“若真就如这样的话,臣不建议直接攻杀董卓。” “哦?” 刘宏饶有兴致地凑过去。 在历史上,荀攸是曹操的谋主,这人啊,喜欢悄咪咪给上位者献计谋。 “公达说说,该怎么打。” 荀攸拜了一下,走到了沙盘旁边,也不拘谨:“臣姑且说之,陛下姑且听之。 若要伐董卓,可以分两路进行征讨:一路步卒轻装绕到董卓后方,扼住要道,一路精骑悄悄屯驻在百里之外。 然后给他诓到撤退。此时一路精骑,对董卓穷追猛打,其后方又有步卒扼住要道。 如此,何愁董卓不难定也!” 刘宏看着荀攸对着沙盘的分析,心下顿时明了了。 有些人真就是天才。 荀攸虽然没有带兵经验,但是他却是参军的性质,这一番侃侃而谈,顺便给沙盘上做出标识——路线、要道、追击地… 事无巨细,荀攸都给刘宏解释的相当详细。 刘宏听后赞叹道:“荀卿当真是世之良才,朕庆幸…何进和袁绍没能询问你的意见,不然,朕可是有苦头吃喽。” 荀攸一听,顿时一身冷汗。 好嘛,这算是在夸人,还是在警告人嘛? 荀攸当场拜倒称:“臣岂敢…” 刘宏摆了摆手,然后上前给荀攸扶起来:“害,别多想,朕就是想夸夸你,随口一说。” 荀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要谢谢刘宏的夸奖。 战术就此定下,但是选将又成了刘宏的一大难题。 分两路,一支悄悄截断董卓后路,一支精骑挠后、逼迫、合击,这就要求刘宏要选两个人出来。 主力在于轻装步卒,必须要用精锐,还要选一个骁勇善战的宿将,不然恐怕去了也是白给。精骑更是要聪敏机变之人,才能灵活变通! 如果是精骑的将领,刘宏已经有了人选,那便是曹操。 历史上曹操擅长打仗,临战有机变,这几乎是一种天生的能力,刘宏想了想,终究没人比曹操更适合这个位置。 更重要的是,刘宏想要重用曹操,来搭建自己的班子。 至于主力步卒… 难住刘宏了。 刘宏是不想在皇甫嵩、朱儁、张温中选的,因为他们在军中声望太高。 有黑历史算一个,万一保不齐有人想要替袁绍或者何进求情呢? 要知道…皇甫嵩在黄巾起事之时,就为被禁锢的党人求过情。 当时灵帝是真的慌了,他害怕伤了主将的心影响发挥,对镇压贼寇产生影响,于是对皇甫嵩言听计从,不但解除了党禁,还让刘宏自掏腰包奖励将士。 奖励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一个武人,偏要替党人说话。 袁绍和党人群体关系甚密,甚至隐隐有魁首的感觉。 刘宏自然不敢用皇甫嵩。 天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又提啥离谱事儿。 正当刘宏一筹莫展的时候,惊喜陡然而至! 小黄门团子在书房外报道:“报陛下——长沙太守孙坚已经到了皇宫外边的官舍,正等着陛下的召见。” 刘宏大喜! 这下,事情迎刃而解。 刘宏等的正是这头江东猛虎! “速速召见!” …… 半个多时辰后,宦官小黄门团子,引着孙坚来到了刘宏的书房前。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臣,乌程侯孙坚,奉诏来见陛下!” 刘宏亲自打开了书房的门,迎接孙坚:“哎呀,文台,你可终于来了!” 孙坚得刘宏荣宠,自然也是惊喜,他连忙拜倒在地:“拜见陛下!” 这一拜倒,孙坚才想起不对来… 不是官宣先帝驾崩了吗,这tm不就是先帝么??现在谣言传的都这么逼真了么?? 看着孙坚长跪不起,还一脸迷茫惊讶的表情,刘宏心中了然。 懂的人,自然懂,刘宏不必说,这事儿让孙坚自己了解,恐怕更让他相信还有震撼。 刘宏虚抬一手道:“文台起来吧。” “是!” 于是入座。 刘宏问:“文台可知道朕为何要召你入京么?” 孙坚:“不知,陛下但有命,臣坚必万死不辞!” 好!很有精神! 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需要你万死,于你来说,反倒是一桩功劳。 文台以为,董卓如何?” 刘宏的思维过于跳跃,内容转变快到孙坚愣了几息。 啥…他董卓和我孙坚有什么关系? 哦——原来陛下问我怎么看董卓。 孙坚恭敬地回答:“此人剽悍难制,终不为人下,或生烦乱。臣曾经请张伯慎杀董卓,可惜了他不听。” 不光是董卓当过张温的手下,孙坚也当过张温的参军。 当时张温以朝廷诏书命令董卓来见,董卓过了好久才来,张温责备董卓,但却没有听从孙坚的意见,杀了董卓。 但凡张温少点儿优柔寡断,严格遵从军法,也不会给大汉埋雷。 现在看来,孙坚有远见。 刘宏赞许地看了孙坚一眼:“朕召你过来,正是要你讨伐董卓,你可敢去?” 孙坚再次拜倒在地道:“敢不从命!” 打仗,孙坚是比较积极的。 因为在他职业生涯的几次升迁,基本上都是和打仗有关。 封侯、外派封疆大吏,尝到了甜头的孙坚,自然知道军功的美妙。 “好,朕封你为荡寇将军,即日起,准备出征!” 孙坚伏地拜倒:“愿为陛下效死!” 第五十六章 出征前 封拜完毕,有内侍送来了冠服衣裳,印章绶带。 孙坚跪拜,称谢不已。 同时,他的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皇帝驾崩,举国大丧,早就有文书传诸郡县刘宏驾崩的消息。 孙坚一样也知道。 但是现在,眼见为实。 谁当皇帝,对孙坚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孙坚并不是参与党争者。 想不通,孙坚就没有再想了。 此外还有一点,孙坚对刘宏改了不少的感官。 从去年,孙坚就听说了天子励精图治,只是没临到他头上,且长沙离京畿千里之遥,他也无从考证。 如今,刘宏命他为荡寇将军,为主将讨伐董卓,让孙坚感觉:确实如此,我们的皇帝陛下,确实变了! ‘陛下眉宇清明,眼神澄澈,言语、表情中流露出的淡然自信,庄重的穿着…真的很难把陛下同之前那个宠幸宦官、淫乐宫闱的陛下联想成一个人。’ 这是大好事! 孙坚兀自感叹道。 …… 封拜完毕,刘宏简单的和孙坚说了些情况,紧接着,曹操和荀攸来到了这里。 “拜见陛下!”x2 刘宏抬了抬手道:“孟德、公达,且起来说话吧,这位朕介绍下,孙文台,前长沙太守,刚被朕拜为荡寇将军。 这二位呢,曹操孟德是典军校尉,荀攸公达是黄门侍郎,以后你们还需要多亲近亲近啊。” 曹操率先打招呼道:“孙将军,好久不见!” “曹典军,几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孙坚是和曹操认识的。 和荀攸呢,就是简单的打了声招呼,拱手行个礼,就算是见面认识了。 接下来,刘宏命内侍抬出沙盘。 “嚯——”x2! 曹操和孙坚见了沙盘,比刚才荀攸见了,反应更为强烈。 “竟有这般精美、逼真的地形舆图!”孙坚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贴到了沙盘上边仔细观看。 曹操书读的多,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此物,而且他的聪敏,让他知道这个东西的珍贵。 “军中若能推行此物…又或是郡县能勘测地形献此宝图,想必在各方各面都会大有裨益!敢问陛下,此物是何人巧思?” 刘宏笑笑:“朕不想自卖自夸,朕之本意呢,也就是让你们能清楚的看一看地形,然后一鼓作气将董卓制服。” 曹操孙坚荀攸三人惊呼道:“陛下巧思!” 用超前的知识和东西,让几个人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刘宏捋了捋胡须,颇为得意的说:“这没什么。” 当然,和刘宏满脑子装的后世学识来比,小小的一个沙盘,确实不算什么。 慢慢,几个人围在一起,盯着沙盘一顿猛看。 先见识过的荀攸,就和他们介绍一应事宜。刘宏呢,就站在他们对面,微笑着看着他们。 半晌后,刘宏开口道:“卿等莫要辜负朕,此行,务必致胜!” 三人齐声道:“是,必不负陛下所托!” …… 翌日,皇宫禁中,刘宏同几个关键人物开了一场小会。 不用特别大的阵仗,刘宏就坐上首,尚书令卢植代替刘宏宣读诏书: “上曰:长沙太守乌程侯孙坚,以军功入仕,多年来,累有战功,现拜为荡寇将军,掌管征伐诸事,程普、韩当、黄盖、祖茂为军司马。” “上曰:董卓叛逆,不奉王令,游荡河东,实想趁朕驾崩之际,窥视神器。今,使典军校尉曹操、孙坚共将步骑一万二千,征伐董逆!” “上曰:有司务必保证钱粮分发得当,如有克扣士卒粮饷者、贪墨者、杀良冒功者、不遵军法者,皆下狱死。” 诏书中,刘宏正式任命了孙坚为荡寇将军,并使曹操和他一同征讨董卓。 大司农张驯也得到了刘宏的授意,给大军支了足够支撑三个月的钱粮,此外有司征发民夫,他们将与大军一同奔赴战场。 交待完,刘宏开口道:“诸卿,还有什么问题么?” 大司农张驯道:“陛下,兵危战凶,不是儿戏,听陛下言,似乎是要即刻出征一般…” 刘宏道:“昂,君无戏言,朕这就要出征。” 张驯继续说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当从礼。需祭天地、告庙和祭军神等罢了后,选个好日子才可以出征,好教天下之人知道,此乃王者之师,不然…恐怕有穷兵黩武之嫌。” 刘宏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这特么的大司农,也太操蛋了。 当即,刘宏开口呵斥道:“大司农卿是在说朕穷兵黩武么?” 张驯连忙跪倒在地说不敢。 但是他说的话,却相当敢。 “陛下万民之主,理应遵循礼法,从古制,名正而言顺。” “名不正,你等这些酸儒迂腐者,便要骂朕穷兵黩武,擅自征伐?” 张驯:“不敢不敢,只是臣身为臣子,理应规劝陛下,还望陛下三思啊!” 一旁的卢植忍不住了,他呵斥张驯道:“张司农,你以为打仗是儿戏?陛下不在朝会上说此事,而找我等几人来,正是不欲让敌人知道,朝廷将发兵攻打,你倒好,生怕董逆不知道?” 张驯被卢植说的讪讪一笑:“话虽如此,礼不可废…” 刘宏当场就恼了,这哪来的犟驴。 “礼不可废,大司农可废吗?就凭你学了一点经典,懂得一些礼义,就独你一人是刚臣,敢犯颜上谏? 若朕不允,你是不是还要撞在庭柱上,以死明志? 卢令君,于学问上,是为儒宗,曾作《尚书章句》《三礼解诂》,也没像你这般多舌!” 刘宏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他人,直接给张驯一顿猛喷。 相信张驯也能听懂。 就给张驯三条路:一,你继续刚,但是朕会贬了你;二,你继续刚,朕不但不听,还会废了你,你就算是以死明志,朕还是不听;三,闭嘴。 张驯苦笑一声,还是闭了嘴。 在他的心里,已经又给刘宏打上了标记: 都说陛下变了,变得励精图治了,但在我大司农张驯眼里,却还是听不得忠臣劝谏的皇帝! 这时,刘宏的一句话,让张驯的心情更是跌至低谷:“守宫令荀彧,兼任大司农丞,‘协助’大司农。” 协助二字,刘宏特意说的很重,为的就是让张驯明白: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我的心情,就该得到应有的后果。 安排荀彧去当大司农丞,当然是要他架空张驯,把国家财政权牢牢掌控在手! 荀彧大礼拜道:“臣荀彧,谢陛下洪恩!” 第五十七章 大阅兵 在开完小会的第二天清晨,刘宏移驾西园校场。 灵帝生前,有励精图治之志。 这点在各方各面都有体现。 在这西园,就有一座刚建成的阅兵台。 去年,刘宏在雒阳内城之西的平乐观,举行了一次阅兵。 在西园,也是效仿了平乐观的阅兵台——西园校场正中设一座大坛,上面建一个十二层,高十丈的五彩华盖,在此台东北再设一个小坛。 早有要出征的步卒、骑士列阵在此,他们的前面站着曹操和孙坚。 刘宏的车辇到了,二人忙来迎接。 “恭迎陛下幸西园大阅士卒!” 刘宏点了点头,紧接着在内侍团子的搀扶下,下了车辇。 “给朕着甲!” “武冠!” “佩剑!” 一刻钟后,刘宏以披坚执锐的形象,在从龙卫和侍从的簇拥之下,走上了阅兵台大坛。而小坛,正是刘宏以下的第二军事长官蹇硕。 去年,西园八校初建立的时候,站在这个位置的还是何进。 现在,何进已经凉了,名义上天下兵马的长官也换了人。 西园八校尉,蹇硕虽为上军校尉,为八校尉之首,但是刘宏却是裁判,他是将军,是为‘无上将军’。西园一切兵马,都得听他的号令。 锵地一声,刘宏抽出了佩剑,高举上天,高声喊道:“朕,无上将军也!” 甫一说完,校场的景象就变了—— 在孙坚和曹操的指挥下,军阵中,红色大纛挥动,骑士下马,步卒收兵刃,所有士卒尽皆单膝跪地,行军礼齐声喊道:“万岁!” 后人受某些自媒体误导,以为万岁不用于称呼皇帝,甚至说明之前没有跪礼,其实不然。自秦汉来,万岁都可以皇帝,尤其在朝会上,皇帝受百官朝拜,百官跪拜庆贺皇帝临朝,称:“万岁。” 在这里,士卒称呼刘宏万岁也不足为奇。 “好!都起来吧。” 刘宏身前的旗手,挥舞起旗帜。 阅兵台的面积相当大,也就是刘宏站着的地方,足足有十余丈长宽。 在八个方位,各站着大嗓门的猛男。 一般来说,这是为了方便刘宏宣达自己的话。 刘宏:“喏,团子,把东西给朕拿上来。” “是!” 小黄门团子,朝下面招了招手,就有一群侍卫上了楼梯。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们手上拿着奇怪的东西上了阅兵台。 底下的上万人,只要是能看到的,心里都有这么一个疑问:“那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校场变得嘈杂起来了。 连带着曹操和孙坚也好奇了起来,只是他们身为将领,不能在士卒面前失态。 “儿郎们都静一静!” 维持秩序的中层军司马等,这么在军中嗷嗷着,却丝毫没有用。 士卒们依旧议论纷纷。 刘宏倒也没意外,人啊,见到了没见过的东西,总是会好奇,就如同曹操等人杰见了沙盘这种东西,也会吃惊不已。 这些人啊,顶多是军纪不好。 练练就好了! 这让人惊讶的东西呢,像是钟一样的事物,但是材质并非是铜制的,体型也并没有钟那么大。 这是刘宏为了这场阅兵做成的‘大喇叭’。 刘宏站在阅兵台前方,三五个人,抬着喇叭架到了刘宏身前。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什么礼器吗?” 这时,在他们的上空,传出了一声巨响。 “咳咳,儿郎们静一静。” 忽如其来的巨响,让离得近的士卒们受了难。 他们中有那几个没反应过来的,一个趔趄栽在了地下。 曹操若有所思地看向刘宏:“陛下这是又整出了何物,声如雷震…不过,相隔数十步,也能清楚的听到陛下的声音,此物,必不是凡物!” 站在小坛的蹇硕也怔了一下。 刘宏光说让蹇硕去做这么个东西,但是却没说有啥用。 为此,蹇硕专门找上了擅长奇技淫巧的中常侍毕岚,果然耗时几天,做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就第一印象来看,蹇硕大概明白了此物有什么用了。 刘宏对着喇叭,高声喊道:“让队率以上军官,上前听话,朕,就简单的说几句。” 重设了西园军之后,刘宏部分沿用了之前的军制,部分改了新制——西园八校尉,主力是上军校尉、中军校尉、下军校尉,剩下基本都是辅助之用。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就像明面上三公秩禄高,但尚书令才是实权人物一样。 曹操现在的典军校尉,名不副实,何也?因为刘宏的偏向,他可比之前的中军、下军校尉掌握的主力要多。 西园每营,算是一部,每部之下,有士卒二千人,长官自然是校尉;部之下,有两个曲,每曲率一千人,曲长即是军候;每曲之下,有两屯,一屯五百人,长官是屯长;屯长下有五队,一队百人,队有队率。 刘宏让所有的百人将过来,也就是一百来号人,这些都是些基层军官,和士卒的接触多,刘宏目的就是要和他们对话。 简单的说两句,刘宏就真的只是简单的说几句。 二刻钟左右,他们都到了刘宏阅兵台的下方。 这时,曹操走到台上,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队率以上军官,已经集合完毕。” 刘宏点了点头,然后酝酿一下,准备开始发言。 “朕的第一句:此次出征,务必减少伤亡,你们要如实转达给儿郎们,就说朕在雒阳等着你们。” “朕的第二句:你们这些军官,但凡出现欺辱士卒、贪墨粮饷、冒功甚至是冒了战死者的功,皆以军法论处。朕给你们晋升的途径,也有专门的参军录述功绩,尔等切不可走歪路,勿谓言之不预。” “朕的第三句:一应伙食、粮饷、甲兵等,皆不会短缺;功劳、奖赏如果你们可以拿到,朕更是不吝奖赏;若是你们战死沙场,朕会善待你们的亲人,按时发放抚恤金、减免赋税等;当然如果你们犯错,朕也绝对不会姑息。” 刘宏对着大喇叭,一共说了三段。 关于战争方面,刘宏不是专业的,他也不像某些人一样,喜欢遥控战场。 他能做的,只是一些叮嘱。 这是他身为皇帝、大汉万物之主,应该做的。 “朕,说完了,你们,出征吧,务必旗开得胜!” 第五十八章 曹操来求 “陛下,典军校尉曹操求见!” 刘宏皱起眉头,心道曹操过来求见干嘛,这天都黑了,本来还想着往貂蝉的寝宫呢。 “让他进来吧。” “是。” 太监应了一声,踩着小碎步出去通传了。 “臣操拜见陛下!” 一进宫,曹操就大礼见拜。 刘宏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孟德,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来找朕,这几天都该出征了,还不好好和家人团聚下?对了,朕听说你那夫人,又给你生了个儿子,不知可有名字?” 这是刘宏得来的消息。 说是卞氏又产一子,曹操对其宠爱有加。 刘宏也颇好奇,这厮是哪个小曹。 前次刘宏去曹操的家宅时,见过了他的长子曹昂,小小年纪,显得却是相当礼貌又乖巧。 至于曹家二少、三少什么的,刘宏没见。 不过刘宏记得,曹操挺能下崽儿的。 那儿子,甭管亲的还是养的,都不少。 刘宏一提到曹操的儿子,曹操就笑得合不拢嘴。 他一边咧嘴一边道:“多谢陛下牵挂,小儿为第三子,臣给他取名为彰…” 刘宏发出惊讶的声音:“嚯嚯!” 曹彰,黄须儿啊,哦不,这刚出来还没胡子呢,看来老二曹丕已经出生了。 曹操听刘宏的声音,忙问道:“陛下,是这个名字取的不适宜?” “不是,”刘宏摆了摆手,“是个男娃啊,朕这几年若是生了公主,你我或许还能结成亲家呢。” 曹操只当刘宏在说笑:“犬子岂能尚公主,不敢不敢…” 刘宏可能是在说笑,但刘宏比较喜欢曹彰。 曹操几个儿子里,除了死的早的,刘宏印象最好的应该就数曹彰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人的志向。 “有机会带进宫里来吧,让朕见见他。”刘宏道:“哦对了,孟德你来见朕,是为何事?” 曹操拍了拍脑袋:“忘了,臣来找陛下,是为求一物。” 刘宏笑眯眯地说道:“何物啊,孟德只管提,朕尽量满足你。” “就是今天,陛下在大阅时,用的那个物事…臣知道可能有些唐突,毕竟是陛下用过的东西,但…能否让臣一观?” 曹操越说,声音越低。 向皇帝讨要东西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不谦逊了。 但,那个大喇叭,对于曹操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见刘宏笑而不语,曹操又说道:“此物若是应用于军中,想必能更有效地传达出号令,从而更精细的操控士卒作战…” 刘宏笑道:“行啊,这东西的制作也不甚难,想学啊,朕教你~” 曹操听完大喜道:“谢陛下!”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打扰了陛下休息,实在抱歉,臣这就告退。” 就这就这就这? 堂堂魏武帝,就为了要个喇叭? 没见识,土包子! 刘宏淡淡地瞥一眼曹操道:“明天你去找毕岚,就说朕说的,让他给你连夜造一些,差不多也能赶上出征,记着,给文台也弄点儿。” “谢陛下,臣,告退。” 曹操兴高采烈的出了殿堂,他打算连夜去探访中常侍毕岚家。 虽然东西还没有到手,但是曹操已经脑补了自己用喇叭发号施令的威风场面了! …… 毕岚这个太监,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因为他擅长奇技淫巧,刘宏对他网开一面,留着他有用之躯,为国效力。 比如…试着给刘宏的奇思妙想买单。 那喇叭,便是毕岚的作品。 至于其他的么。 刘宏给他们选择的路了。 除了几个关系特别复杂的常侍外,剩下的太监,刘宏让他们捐出自己的家财。 不捐怎么样,就不用多说了。 毕竟之前刘宏在众人心中的‘人设’,就是一个贪财的皇帝。 而且,收了钱,还真的给办事的那种。 所以那些太监在得知刘宏这一举措时,就把钱财给捐完了。 至于生活么… 大不了再在宫中从头混呗,包吃包住有俸禄的,至少还能温饱。 刘宏移驾到玉堂殿,一路见到唯唯诺诺的太监们,心道自己实在是过于仁慈。 到了玉堂殿,貂蝉忍不住拉着刘宏去做菜了。 做完菜,还是做菜。 做菜做到三更半夜,刘宏和貂蝉睡去了。 …… 翌日,刘宏一早便起来了。 身为皇帝,就有一点不好,你不勤政,会被说成是昏君(当然勤政也有可能被说是昏君),但是勤政,又很累。 尤其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刘宏又做了太多的菜,身体隐隐有些吃不消了。 “哎,看来还是要锻炼身体!” 不得不说,灵帝留下来的肉体,真的是相当之差劲。 想必是之前酒色掏空了身体,以至于刘宏现在的身体跟着也并不是很好。 从刘宏重生以来,几个月的时间,刘宏一直在调养身体,奈何积年累月纵欲,底子很差。 现在刘宏能自由活动了,但却碍于身份了。 试想—— 一大早上,皇宫里的侍卫正在巡逻,太监正候着给王子、太后什么的服务,忽然… 皇帝陛下在北宫跑起来,而且… 穿着还相当奇怪! 哦我的老天鹅,这还是我们熟悉的、敬爱的、高高在上的陛下么? 说到底,就是自矜身份。 可以说,刘宏时时刻刻都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哪怕是和貂蝉同房,房内都有宫女守着,门外都有侍卫护着。 无论什么时候,刘宏身边总是有人的。 还是要搞个健身房一样的东西,嗯… 让宦官、宫女什么的一起来,就不显得奇怪了。 一路如是想,刘宏到了自己的书房。 刘宏吩咐身边宦官道:“去,给荀彧、荀攸、卢植召过来,朕有事要找他们!记得,派车去,别讲那些虚礼,干正事儿要紧!!” “遵命!” 刘宏找的这几位,还是颇费时间。 大概是之前商讨地形及战术,孙坚和曹操看中了荀攸在谋略方面的才能,所以今儿一早,孙曹二人,给荀攸叫去了西园,商讨战事。 至于荀彧么,刘宏命他兼任大司农丞,意在掌握财政权,找他还要去大司农寺。 卢植倒是近,就在宫中的尚书台,一吆喝就到了。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刘宏派去接他们的专车到了。 卢植行罢礼后,开口道:“陛下,召臣等过来,所为何事耶?” 刘宏:“有两件事。” 第五十九章 朕竟是青蛇附身 两件事,都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重点。 刘宏手指敲击书案,询问道:“先前,朕命你们作书,稳住董卓,成效如何?” 卢植回应道:“算算时间,消息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陛下请再少等两日,便可知晓。” “也只能如此了。” 难受啊! 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电报… 这个时代传递消息最快的东西,应该就是马匹了。 雒阳和河东郡的距离很近,但骑马也得两三天左右。 你以为的骑马:骑士潇洒,骑术高超,简简单单的就能在马背上纵横驰骋。 实际上的骑马:地不平坦,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鞍和镫,骑一会儿还tm得歇一会儿,不然那大腿怕是得磨得血淋淋的。往远处走,还得带几匹马,马儿跑累了还得换马! 这个时代,就算是骑马也不会太快。 以至于刘宏想搞大汉邮政,都没有条件。 除非先把马的装备换一轮,然后把天底下的路给修咯。 第一个马鞍马镫容易,刘宏脑中已经有了构思,如果不是时间上来不及,这一次,已经能应用在对董卓的征讨中了。 第二个修路,难是并不难,但是费事,搞是肯定要搞的! 想着刘宏拍了拍面前的桌案。 嘭得一声巨响,给面前三人吓了一跳。 卢植硬着头皮问道:“陛下,适才臣说的不妥么?” 刘宏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卢令君说了什么?咳,朕刚才没听清楚。” 卢植舒了一口气。 似乎…从陛下醒来之后,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痕迹了,不但想法很多,还容易走神,和以前的陛下,完全是两幅面孔了。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完全是好事! 卢植重复了一遍道:“臣才疏学浅,承蒙陛下恩泽,忝掌尚书令,位列中官。臣本不欲过问陛下内事,但是臣还是要说一句…” 到这,卢植的声音断了,他的表情凝住了。 刘宏皱起眉头问道:“我的事?你继续说,让朕听听。” 卢植道:“陛下想要如何处置皇后何氏、还有皇子辩?最近朝臣又开始谈论起了他们,还有,坊间还有传闻…颇有妄议陛下之嫌疑。” 刘宏好奇的问道:“哦?先别管那俩,子干你先说说坊间怎么说朕的?” “建宁二年(169年,刘宏登基的第二年),温德殿出现大青蛇,而后大汉天灾人祸不断,坊间传…” “传什么??” 平素刚正不阿的卢植,这会儿也显得颇为凝重而且显得有点不敢说,在刘宏的催促下,卢植正色道:“传这条大青蛇一直潜伏在宫中,直到陛下病重才再次出现,坊间传的是…现在的陛下是当年的大青蛇所化……” “有意思,继续说下去。”刘宏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这尼玛… 青蛇附身皇帝都整出来了。 这不用想,刘宏就知道大概是些什么人在搞鬼了。 没有有心人在作祟的话,坊间怎么会知道这个? 在这个知识普及率极低的时代,在只注重家没有国家意识的时候,底层的百姓其实并不在意皇帝是谁。 但是,涉及到皇帝的一些丑闻,他们可就感兴趣了。 正如职场中,忽然得知上司出轨了一般,令人好奇之余还要在私下谈论。 那么大家要求证,就要找散布消息的人嘛,不然这么隐私的事儿,怎么就传出宫了。 其实呢,这种故事刘宏也想听听的。 听听其他人为了黑自己,能编出多么离谱的故事来。 哦——却是也不算是黑,咱是附身的,但却是不是大青蛇啊! 坊间传的呢,也不只是大青蛇附身皇帝,还有更离谱的。 卢植继续说道:“前几月,有人在宫中见雌鸡打鸣,坊间传言,是为捉拿大青蛇所来,暗示何氏在陛下不在之时,临朝称制。” “哈哈哈哈!!!” 刘宏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在书房里乃至外面,都能听到刘宏的爆笑。 在这一段时间内,卢植乃至二荀的心还有些惴惴不安。 听到不利于自己的事儿,还能笑出声,这…可不就是喜怒无常嘛? “不会吧,不会吧…这群人,不会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人吧?这儿好歹也是皇城,怎么还有这么些个蠢人?看来啊,还是得普及教育啊!” 笑了好大一会儿,刘宏才慢慢平复下来心情。 刘宏示意面前几人不要担心,开口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事儿,至于那有心鼓动百姓之人,就交给从龙卫查去吧。” “是,陛下!” 忽然在屏风后面传了的几个声音,让三人吓了一跳。 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这房间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完全没有察觉…’ 刘宏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朕的护卫,当然也不只是护卫,朕觉得哪些大臣需要保护,也会派他们暗中保护的。” 卢植和二荀哪儿敢说话。 这分明就是监视大臣的嘛! “哦对了,”刘宏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儿没问呢,“公达,文若,朕交给你们办的事儿,办好了吗?” “不敢怠慢陛下所命!” 荀攸拿着一卷书帛,恭敬地呈到了刘宏面前。 刘宏展开一看—— 「臣黄门侍郎荀攸稽首: 自古人伦,孝字为先。素闻大汉以孝治天下,自高祖始。 高祖贵为帝王,犹尊太公为太上皇,时常拜见,不失为人子之礼数。 自高祖立朝而来,其近乎四百载,皇帝、皇后谥号皆称‘孝’,盖因延续孝之美德尔。 而近日臣听闻:皇子辩身为皇子,却不能遵守孝道;皇后何氏为后宫之首,却与皇太后不睦,亦是不恪孝道。 皇子不孝,其母不教,是为不教之罪,臣昧死上奏进谏:请陛下废皇后、责皇子辩! 臣荀攸稽首再拜」 刘宏本身是不懂得汉代章奏表等繁复上书格式,但是脑中还有灵帝的记忆。 荀攸的这一篇上书,就是典型的奏书。 四平八稳,却很有内容。 不加掩饰的,荀攸直接斥责皇子辩和何氏不孝,请废之。 刘宏阅后,进而说道:“下次大朝,就说这个吧。” 第六十章 壮行 今儿刘宏长了见识了。 尼玛为了抹黑自己,连妖物附体都能编出来了。 这年头黔首愚昧,信的人多,谣言什么的,几乎是越传越离谱的那种。 刘宏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会越传越离谱。 而且还是堵不住的那种。 人呐,有一种逆反心理,你越阻止谣言,那些愚昧的人就越将其当成真的。 刘宏干脆也没想着让人去阻止谣言的散播。 一合计——所谓堵不如疏,不如啊,咱就给加些猛料! “蹇硕,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忠心耿耿的蹇硕回答道:“陛下有所命,臣必万死不辞!” 刘宏说道:“嗨,不用你死,就给朕在雒阳周围放出话来,就说朕得天人之感应,乃重获新生,自此以后,朕必再兴大汉。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找些擅长谶纬的儒生,给朕美化美化,反正啊,让他们觉得很吊就行了!” 蹇硕云里雾里,他不知道陛下嘴里说的‘吊’是何意。 “陛下…”蹇硕吞吞吐吐地说道。 刘宏喝了一口水,淡淡问道:“嗯?” “不知陛下所言的‘吊’是何意啊?” “噗——” 刘宏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好死不死蹇硕这个宦官来问‘吊’是何物… “这个东西,就是你所没有的东西,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厉害。” 蹇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蹇硕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是觉得很厉害! …… 刘宏期待的东西,比他想象中回来的要快。 在第二日黄昏,尚书令卢植及二荀领着风尘仆仆的信使回来了。 御书房内,刘宏见到了他们。 “拜见陛下!” 刘宏连忙摆手让他们入席坐下:“不用那么多虚礼,说正事,说说,如何了?” 信使是第一次见到刘宏,他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别害怕,朕又不是真的像外边传的那般,是会噬人的大青蛇,你去董卓军中,所见所闻,说说便可。” “谢陛下!”那信使抬起头,他开口道:“那日我受命传书,于第二日晚上得见董卓,然后将书信传给董卓,而后他便问我京中形势。” 刘宏追问道:“你如何答的。” “我先装作疑惑,试探那董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京城的变动,董卓说不知,还说他派往京城的斥候和信使都没有再回来过。 看他的样子并不似作伪,接下来我说的是卢令君所教的:近日袁太傅大势将成,宦官被灭在即,因害怕宦官劫持少帝逃奔,故而封锁宫城、皇城,不许进出,为防消息外泄,太傅将你的信使安置起来,而用可靠的人来传递消息。” “董卓信了?” “信!”信使坚定的说道:“本来董卓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书信之后,便信了!因为我出身行伍,对董卓这种武将的气息相当敏感,这个人他露出了一丝杀意,虽然一闪而过,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刘宏笑了笑。 果然,这些阴谋家们,表面和睦,背地里却是另一套。 让董卓露出杀气,看来那封书信确实是起到了作用,而且董卓信了。 那封信说了什么,刘宏也是知道的。 先是稳住董卓,让他继续驻扎在河东,然后许诺了在政变之后给他加官进爵、继续掌兵。 整篇书信,不仅仅是字体,卢植还有心把,袁隗那种身居高位、还兼董卓故主的隐约高傲范儿描绘的淋漓尽致。 刘宏一向不习惯把历史人物想得太简单,毕竟一个时代,能青史留名的,哪怕是犄角旮旯的一笔,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而董卓身为造成大汉分裂的关键人物,刘宏知道这人不简单。 但是,另一方面,刘宏对自家有着更大的自信。 这计谋是经过几个大佬,还有自己这个大大佬的认证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董卓水平差葛公远矣,而卢植、荀彧、荀攸包括刘宏更不只是裨将的水平。 利用信息的不对等,打出这一波操作远比刘宏想象中的要好。 董卓信了便好,接下来他要么听从‘袁隗’的命令,按兵不动继续等待传讯。 还有就是董卓自己单干,但是这种可能很小。 五千骑兵入京城… 用脚丫子想想,都不可能成! 好吧,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董卓确实率着五千兵马入了雒阳。 当然这是因为有袁氏这些‘开门党’,不然董卓根本就不行。 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背后总是有更深的布局,董卓在入京之前,不过是袁氏的爪牙,在入京之后,却摇身一变——能和故主商讨着废立皇帝了。 更偶然的是,袁隗没想到,董卓这丫的就是个混不吝,而且是有大野心的。 董卓就不按照故吏的路子出牌,他酝酿许久然后给袁隗一家杀了,自己独操大权。 总之,董卓在原本历史上能够大权独揽,本就是偶然中的偶然。 现在历史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刘宏呢,没办法预料到事情将会如何发展,他能做到的是让对手,都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正如现在的董卓。 一切还在刘宏的料想之中,那么接下来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就是稳住董卓之后,然后派孙坚和曹操两个人秘密出征董卓。 路线什么的已经制定好了。 只待刘宏一声令下。 现在,刘宏下诏叫来了曹操和孙坚。 “明日,王师征讨不臣董卓!孟德、文台,勿失我望!” 曹操和孙坚二人俯首拜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 是夜,刘宏前往军营,为即将出征的军士们壮行! 这,还是众人头一回看到。 随行的满朝公卿,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们也根本不能理解,刘宏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一群老革厮混在一起。 而在西园等待出征士卒,见到刘宏愿意屈尊,来到军营嘉勉军士,只觉得满心鼓舞。 曹操心思敏捷,见状,他连忙牵头道:“陛下如此记挂我等,愿为陛下效死!” 于是士卒们皆齐声道:“我等愿为陛下效死。” 刘宏举觞敬了一圈。 “今晚朕特许,你们喝个痛快,待到军中可就不要喝了,还有,儿郎们,要活着回来!” 第六十一章 贪污不交税,亲人两行泪 汉代的风气,还是崇尚游侠的。 不提以武犯禁,刘宏这个群体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因为这群人中有佼佼者,当为世之英才,他们比之冰冷无情的士大夫多了一些温情。比起现实,他们又偏向理想主义。 譬如刘备、关羽、张飞,他们本质都是游侠儿,至死至终还有些游侠的情怀在的。 而刘宏的西园士卒中,不光是选用关中良家子了。 灵帝呢,本身用人就不拘一格,能把军事大权交给一个宦官,这用人…啧! 在西园八营中,游侠儿占了相当多的一部分。 之所以从军,是因为他们是底层。 不愿和黄巾贼为伍,那想混一口饭吃,除了打家劫舍,便只有从军咯。 游侠儿觉得刘宏对他们好,便会以死相报。 曾有一个问题:为何古代有这么多‘死士’? 这归根结底就是时代问题了… 现代人根本想不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古人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人,除了有点力气和血勇,再没有其他了。 地、粮食、耕具…要啥啥没有,长期处在为饥饿状态。 这个前提下,如果有一个人给你吃了顿饱饭,甚至还有肉有汤,并且表示,你给我卖命,我供你吃喝! 你愿不愿意? 现代人因为不愁吃穿,以至于根本就想象不到——古时候底层人民有多么的‘廉价’。 刘宏其实完全不用抛投露面,仅仅是提高士卒的待遇,就足够让士卒们卖命、奋勇杀敌。 但是这样的话,士卒们记的可能不是他刘宏,而是带着他们的将军。 现在刘宏出现在西园校场,是为了让士卒们记得自己。 记住,他们是在为谁效忠。 ………… 今天,刘宏命人搬来了好酒,宰了上百口猪、羊。可惜了何进不在,不然这个专业的屠户,可能还能做一些指导性工作。 肉管够,酒管饱。 在即将出征的士卒之中,刘宏列了坐席。 群臣入列,就有人发言道:“陛下,如此大飨士卒,是不是太过耗费钱财了,要知道今年免了部分赋税,财政收入远远比不上去年,一切开销,臣只建议从简,能省则省!为士卒开销,实在是不必要的开支!!” 刘宏瞥了一眼,发现正是掌管财政的大司农张驯。 此公… 刘宏前几天刚敲打过他,今天可就又犯颜直谏了? 若只关注张驯的前半段言语内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偏偏说得阴阳怪气的,似乎故意在群臣面前驳斥刘宏,以获得一个‘直’名一般。 而且,他说犒赏士卒不必要,这就瞎扯了。 刘宏却从张驯话中听出了一股子怨念,大概是刘宏把荀彧安排到大司农寺,让张驯不满了。 所以他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劝谏刘宏来表示不满? 如果不是刘宏调查过这个人,恐怕真就信了。 刘宏:“哦,是张司农啊,你觉得这次花费很多么?” 张驯点了点头:“二百万钱,需要二万余亩耕地一年的赋税,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你一年俸禄多少?” “折钱六十万,然臣家中人丁、宾客颇多,一应吃穿用度之后,所剩无几。” 刘宏冷笑不已:“不对吧,张司农。” 张驯听到刘宏这么说,忽然心头咯噔一声,他连忙问道:“陛下,有何不妥?” 刘宏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驯一眼道:“张司农的家中,何止二百万钱,恐怕二千万钱也是有的。不知以张司农的俸禄,何年何月才能攒下二千万?张司农啊,治家有方,看来朕让你做司农,还算是人尽其才啊!” 张驯当场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刘宏直接说出了他的家财! 张驯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没有,臣家中余财不过十万啊,生活中,臣和家里人也是过着节衣缩食的清贫日子,陛下…莫不是记错了?” 刘宏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把手伸出来,自由小太监递过一卷竹简。 “啧啧,张司农光是上一次收的钱,可就不止二百万钱吧,现在竟然说朕太过耗钱财? 赋税不多?不知道你张司农上次收贿赂,交赋税了么?” 张驯吓得当场扑倒在地上,在场的其他人,有相当一部分,惊得变了颜色… 这些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不用说,都是些心里有鬼的。 他不知道刘宏手中的竹简里面的内容,但是上一次他确实收了不少贿赂… 刘宏鄙夷地看了张驯一眼。 在上次张驯犯犟之后,刘宏就随便地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结果就查出问题来了。 这个人啊,还真是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一面说着要讲‘礼’,一面又不干人事。 本来呢,刘宏还没找张驯事儿,没想到他先送上门了。 那刘宏自然也不需要和张驯客气了。 正好,也能让百官做个榜样,甚至还能让士卒更爱戴自己! “大飨士卒一万二,约费钱二百万钱左右,这个数字,是不少,它足够几户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 但却只是朕随便抄一个宦官家财的几十分之一,是买太守、九卿、三公所用钱的几十分之一。 也只是你张司农家财的十分之一。 你觉得此举耗费钱财,但张司农能解释一下么—— 朕大飨士卒,为其壮行,花钱二百万,可得士卒之心,能使士卒争先杀敌,回报国家;而你张司农贪墨二千万,这些钱有没有为国家创造出任何的收益? 没有吧?” 刘宏就从来没听说过:贪污还要交税。 因为没交税,所以张驯的这个钱啊,等于没为国创下收益,等于一堆废铜。 为了弥补这个缺口,刘宏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理张驯的钱了。 张驯看着刘宏不加掩饰的眼神,冷汗浸湿的身体颤了颤,他痛哭流涕道:“臣当时也是鬼迷心窍,那些赃款,臣一钱也没敢花啊!臣知罪,求陛下责罚!” “呵呵!”刘宏和善地笑道:“责罚,当然要责罚的,左右,给他带走,下狱!家里一切财产,抄没!” “啊…陛下!” 张驯惊叫一声,而后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晕过去,刘宏也不会放过他。 拖走了张驯,一切照常进行,只是群臣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喝到半场,无趣的刘宏走出筵席,他站到了士卒中央。 照着后世领导的范儿,刘宏绕了一圈,然后高声宣讲道:“等到你们得胜归来,朕还许你们酒肉管够!” 底下离得近的精锐士卒们能听到刘宏说话的,连忙应和,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后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众心理,也让他们一同高呼起来。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 刘宏回头微笑看着群臣,淡淡地说道:“诸卿以为,今日大飨士卒效果如何?” 第六十二章 一夸我英明神武好皇帝 东观。 史官提笔记曰:「八月,上拜坚为荡寇将军,与典军校尉操共发西园步骑一万二千以讨卓。」 …… 皇宫的高处,遥遥能看到大军的背影。 雒阳郊外,万数大军出了西城门,带起了一大片的烟尘。 刘宏趴在雕栏上,看着远去的大军,毫无半点帝王的形象。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历史上东吴的奠基人和曹魏的奠基人,他们在此时此刻一同出马,为刘宏征讨董卓。 刘宏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现在看来仍然就像是梦境一般。 “孙坚,曹操,呵呵呵呵呵…”刘宏自言自语然后笑了起来。 “陛下…” 在刘宏身后的蹇硕恭敬的对着刘宏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 “哦…臣冒昧的问一句,陛下何故偏爱曹操和孙坚呢?若论能力,论资历,论经验,论在军中的威望,他二人远不及皇甫嵩、朱儁、张温、卢植,陛下为何…?” “嘿——停停停!”蹇硕还没说完,刘宏就给他打断了。 “你啊!”刘宏回头瞪着蹇硕,然后啐了一口道:“当真是宦官出身么?” 看着蹇硕茫然不自觉自己说错了话。 “臣入宫之后就一直服侍在陛下身旁,当然是宦官。” 噗… 就没见过有这种不会说话的宦官,这么直的人,当真不适合做宦官。 得亏是侍奉在刘宏身旁。 刘宏戏谑道:“你既然知道冒昧,为何还要问?朕就问你,你是觉得朕不会用人、不会看人么?” 点透之后,蹇硕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跪下道:“臣不敢,陛下有识人之明,用人亦是老道,臣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只是臣眼光拙劣,不知道曹操、孙坚强在何处。” 这波啊,原来是蹇硕发现孙坚曹操受重任,心有不甘啊! 刘宏笑而不语。 用当然都要用的,但是要用对地方。 有了几千年的远见,和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刘宏知道该把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上,这大概就是识人之明。 加上对历史人物的了解,论识人之明,刘宏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世之英才,尽在刘宏的脑袋里。 之前拉的一大串名单,刘宏想到一个算一个。 现在,嗯…只有几个有线索。 张辽,这个人和丁原有些关系,但是他和何进的关系缺更为密切,之前他被调出京征兵了,现在还在并州。 贾诩,他曾在宫中为郎官,后来被征辟为太尉府掾吏,但是…太尉马日磾,因为今年四月的日食被免了官,太尉府的属吏每天无所事事,而贾诩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呢,是个独人,平时也不跟人来往的,他的行踪,谁也说不定,据说… 因为太穷了,去给有钱人家抄书去了。 啊这,就非常的艹蛋了。 日食、罢免、官职…这一系列的偶然条件,让贾诩找不到… 张辽简单,一封诏书,他就会回到雒阳,到时候刘宏再施以恩惠,让张辽效力不难。 贾诩… 关键是找不到人。 这种人,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他。 按照贾诩谋身的能力,忽然有人找他,他的第一反应可能会是逃跑。 还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不太尉还空着呢么,刘宏就寻思找个人填上这个空子,然后大肆宣布一下? 急于混饭吃的贾诩肯定还愿意回到太尉府干活的, 谁当无所谓,反正太尉不是啥实权人物,就选几个德行能力还算过得去,而且还比较忠于汉室的吧。 刘宏抛出条件,而后问蹇硕道:“蹇硕,你觉得,谁适合做太尉?” 蹇硕也愣住了,刚才还在说陛下有识人之明,好嘛! 这就把问题抛给自己了… 蹇硕经过刚才的事儿,那肯定也不敢在刘宏面前卖弄了。 “臣,不知,还请陛下示下!” “不知道,你就去问啊,算了,你去找梁鹄,说说真要求的,让他选几个,然后让朕来敲定!” “遵命!” 之后,蹇硕就奔向了尚书台,找那选部(吏部)尚书梁鹄去了。 从刘宏任命卢植为尚书令后,整个尚书台的班子已经换了一遍。 现在,大部分都换成了一些家世清白的普通人,选部还是刘宏的门生梁鹄。 毕竟尚书台的职权太重,党附宦官、亲近党人的,那肯定不行。 要么是一些清白家世的人,要么就是刘宏的‘自己人’。 一上手,刘宏没办法改革的太快,也就先在尚书台革新了吏治,先把权利稳稳抓在手里,再论其他! 刘宏这边刚把命令传到尚书台,那边梁鹄马上赶了过来。 一个七尺来高的文士,低垂着头,疾行到刘宏的座前,跪倒,一气呵成。 行过大礼之后,梁鹄恭敬地呈上几卷名册:“陛下让臣选太尉,臣已经选出了几个人选,还请陛下过目!” 刘宏一一翻开名册。 几个人的姓名籍贯履历甚至政治倾向,梁鹄呈上的名册中分析的相当清楚。 提名的有崔烈、刘虞、李燮、张温、皇甫嵩等。 这几个人里面,都是做过二千石的,其中也有当过太尉的。 这个位置呢,它就是需要资历,事实上有心的人就会发现,朝官这些三公九卿,基本就是轮流做,没有谁说待特别长的现象。 但刘宏呢,有个强迫症,既然任命人,那就任命个像样的,这个位置不看重能力,那就找个拥护皇帝的呗。 总不能找个跟自己对着干的吧。 这几个人里面,其实刘宏属意刘虞的,但是刘虞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这是个能干实事的,不该放在这个位置。 “传我的诏令,让崔烈担任太尉吧!” 崔烈,河北名士,亦有能力,但是德行有亏,这种人,刘宏用着放心。 他曾经花五百万钱买了个太尉,以至于获得‘铜臭’之名,这是他从政的污点,而现在崔烈没花钱,刘宏却任他为太尉。 此举多少消除了他的污点,崔烈岂能不感恩戴德? 不用崔烈做什么事,光是拥护刘宏,为他摇旗呐喊、高声喝彩、支持政策,便足矣。 下定决心之后,刘宏下了一道诏书,让崔烈担任太尉。 一时间,京城哗然。 “铜臭太尉,竟然又当上太尉了!?” “难道说,他看太尉虚位,又出钱买官了?” “我看是!” 同时,刘宏又下了一道诏书。 彻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这个皇帝啊,不再卖官了! “不管什么青蛇、白蛇,总之啊,我看现在的陛下,远比之前要英明的多嘞!” 普通民众或许不知道停止买官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跟着夸。 “早几天听说皇帝陛下受神人之托,返回人间救苦救难,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啥?俺怎么没听说过,快与俺讲讲,这皇帝陛下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事情还得从天地初开说起…” 第六十三章 务必严惩 停止卖官的政策一出来,那些造谣刘宏的谣言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以前无论士人还是庶民,明面上喷刘宏的也就两个点——一个是卖官鬻爵,一个是宠幸宦官。 至于喜爱胡俗、在宫中玩一些花活,这些于国无伤,又是皇帝个人的私事儿。 悉数两汉皇帝,淫乱的少么?爱好奇葩的少么?连西汉的汉武帝,那般雄才大略,还玩异域风情的男宠呢。 这种啊,顶多算私生活问题,真没啥人抓着这个说事。 现在,无论是朝堂还是坊间,都开始对刘宏歌功颂德,这其中,自有刘宏的推波助澜。 刘宏的‘异闻’不但在雒阳传播,甚至还传到了三辅。 一大早,刘宏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臣勋白:西方无安定之日,京兆事务颇繁,未能及时参加陛下大殓,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信里呢,先是给刘宏说了个冷笑话,表面是在致歉,实际上就蛮搞笑——我知道你还活着,我没参加你的下葬仪式,十分抱歉! 也就关系亲密的人敢这么和刘宏说了,看看落款人,刘宏不禁莞尔,是他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刘宏继续看下去:「忽闻陛下得天帝赐福,崩而复生,臣喜不自胜,然臣职责所在,不宜遽离三辅,以免羌胡再来寇难,故遥传鸿雁,遥敬杯酒,为陛下贺!」 这句话倒是中规中矩,说:我啊,在三辅当京兆尹,不能离开,只能遥遥的庆贺一番。 「臣闻陛下远离张让赵忠等辈,不再卖官鬻爵,此当真我大汉之福,愿陛下能励精图治,与民休养生息,大汉再兴不难。 然臣又闻陛下掀起大狱,致使不少贤良身陷囹圄,臣勋不在京城,不知事情缘由,只望陛下斟酌,休要伤了士民之心。 臣京兆尹盖勋再拜」 通篇下来,刘宏只感到如沐春风。 尤其是最后,让刘宏觉得灵帝是没白疼这个人。 观察灵帝之前的记忆,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有几个人的出场率相当高,一个是蹇硕,这是亲近内臣且不提,还有一个就是盖勋了。 盖勋今年四十多,从政数十年,并不是这两年才发迹,但是在去年,刘宏忽然欣赏起了这位西州名士。 在去年平乐观阅兵的时候,灵帝特地把远在外地的盖勋召过来一起观看。 盖勋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臣,灵帝对盖勋的犯言直陈没有生气,反而大加称赞,并表示:“恨见君晚。”盖勋虽在外边为京兆尹,但是每奉军国密事,灵帝常常手诏问之,可见荣宠之甚。 因为信重,所以把三辅交给了盖勋。 不光灵帝自带的好感,刘宏对这个人也极有好感。 嗯…其原因大概就是刘宏生前看过一本小说,写得是盖勋之子。 说起来也是忘了,忘了还有这么一位的存在了。 不然刘宏早就手书过去了。 毕竟这么一个有才能又拥护天子,还不那么刻板的名士,正是刘宏现阶段需要拉拢的人。 现在看来,盖勋也没有怨怼。 刘宏赶紧手诏一封,写信回复盖勋,而且对其工作嘉勉了一番。 提到了盖勋,刘宏又想到了皇甫嵩,此公现在掌握精兵三万,正在三辅之一的扶风郡屯驻。 不行! 召回来吧,那个兵马啊,就留在三辅吧! 刘宏想到此处,赶紧在信上添上一笔,让盖勋接管军队。 至于皇甫嵩啊,就当个吉祥物吧,哦… 或者还是能当个总教头什么的。 若是别的失误,刘宏真的能不计较,但是事涉董卓,这就触碰到刘宏的底线。 明知董卓心怀叛逆,还有自家子侄提醒,此公就是不忍心下手。 何故?何故? 纵容叛贼,不按叛贼同罪已是给足面子;终身不用,也合情合理,现在刘宏还让皇甫嵩回来担任勋职,实在也是克制。 …… 出征之事告一段落,刘宏也不喜欢玩遥控指挥,只时常收远方传来的军报即可。 除此之外,朝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事。 刘宏也终于能腾开手,处理一下雒阳城中人满为患的监狱了。 想到做到,刘宏本在卧榻上小憩,当即就从卧榻之上起来,自有宫女上来服侍刘宏穿衣服。 三个长相标致的可人宫女,一个给刘宏整理头发,一个服侍刘宏穿衣,一个拿着鞋袜、冠等着刘宏来穿。 良久之后,刘宏出了寝宫的门。 早就受传唤的蹇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刘宏出来,他连忙上前行礼道:“拜见陛下!” “嗯!”刘宏点了点头道:“陪朕去大狱,哦不,先去廷尉寺吧。” 蹇硕低眉俯首,应了一声。 车辇亦在外头准备好了,宫人扶刘宏上御驾,紧接着一路奔向廷尉寺。 九卿,代表着九个机构,办公场所便是‘寺’,主事者便是卿。 刘宏入了廷尉寺,着实给一应属吏惊了个呆。 “陛…陛下…!?” 见到刘宏车辇,他们还发出惊叹的声音。 毕竟他们这些小吏,是没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平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刘宏。 正如后世见到名人一般,刘宏所过之处,无不是尖叫及行礼。 “拜见陛下!” 慢慢的,整个廷尉寺齐齐拜成了一排,这时,廷尉卿终于来了。 “臣拜见陛下,未能远迎,死罪死罪!” 刘宏摆了摆手道:“没事,毕竟朕也没有打招呼,这不来了,你带着朕去看看卷宗,现在审理什么案子呢?” 廷尉卿毕恭毕敬地回复道:“禀陛下,大司农…哦不,罪臣张驯及其属吏贪腐之事。” 刘宏点了点头道:“那就从他开始吧,跟我说说吧。” 廷尉卿恭敬走到刘宏车辇旁,引着刘宏往寺中去,边走边说。 “那日爆出张驯贪腐,臣即刻着手调查和他来往的人,还有大司农掾、吏,哦对了,幸亏有大司农丞荀君,要不然啊,还是颇为难查的。” 刘宏侧目道:“哦?文若这么快就上手了?” 廷尉卿答道:“岂止是上手了,荀君彻查往年开支,查库存钱粮等,核报地方府库钱粮,果然,有对不上的地方,其中正是张驯及其属吏监守自盗!” “该以何罪论处?” 廷尉卿道:“蒙蔽陛下圣听,欺君罔上,监守自盗,贪赃枉法,当论死!” “亲眷族人如何?” 廷尉卿愣了愣:“这…臣不知,请陛下示下!” 刘宏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严办,务必肃清朝堂不正之风,一扫颓气,你,看着处置,勿失我望!” 第六十四章 凌迟之刑 徇刘宏的私,到底算不算徇私? 廷尉卿考量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 天子即是圣人,言如律令,既然陛下说了要严惩,那便严惩! “陛下,张驯弃市,其家人就放边郡为奴隶,如何?” 刘宏摇了摇头道:“弃市,还不够,这一次,朕务求让臣民们警醒,务求培养浩然正气,你若是想不出,朕可以替你想一想!” 廷尉卿唰地冷汗就落下来了。 弃市之上,真的还有其他刑罚么? 自从汉景帝精简死刑以后,死刑的项目只有三种——枭首、腰斩、弃市。 “陛下…不会是要复古制吧?”廷尉卿结结巴巴的说道… 刘宏摇了摇头道:“便是寻求古制也就一般,无非是烹人、车裂和磔刑,不足道哉!” 廷尉卿愕然道:“那…请陛下示下!” “千刀万剐,寸磔处死,是谓——凌迟!” 嘶… 不光是廷尉卿,连刘宏身边人都惊住了。 千刀万剐,光是这个词儿就让人胆战心惊! 说文解字曰:剐,剔人肉置其骨也。 廷尉卿就是司法机构的长官,从古至今的酷刑他都了若指掌,但是听到了凌迟之名,仍然毛骨耸立。 他硬着头皮劝谏刘宏道:“陛下,凌迟…终究不是正刑,用此刑法,难免会引发朝野非议,请陛下慎重考虑!” 廷尉卿此言,不无道理。 他身处这个职位,也不算错! 毕竟自董仲舒后,汉代的刑法就掺入了儒学思想,一般从宽。 但是刘宏不喜欢这么做。 刘宏淡淡地瞥了廷尉卿一眼道:“不是正刑就不是正刑,朝野非议就让他们议去吧,你怕是忘记刚才朕说什么了?此举务必起到警告作用!意在告诫吏员:莫要贪腐、莫要欺君罔上、莫要欺压百姓!” 廷尉卿连忙致歉,表示愿意按照刘宏的话,对张驯明正典刑! 紧接着,刘宏在廷尉的带领下,查看了张驯一案的卷宗,这大司农寺中,光是不清不楚的就有几十个,小吏家中却有不菲田宅。 现在,他们悉数在狱中,等待着审判。 刘宏翻看着卷宗,廷尉卿只敢在一旁怂巴巴的看着。 “只诛首恶,余着抄家,徒刑!” 得到了刘宏确切的话,廷尉卿才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一连用凌迟的手法处死几十个,一定会震动朝野,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士人来抨议此事。 而作为执行者的廷尉,真的不敢保证自己到底会不会被拉出来扛锅!被打上酷吏之名不说,还极有可能会被赐死! 好在刘宏心善。 廷尉卿感恩戴德地看了刘宏一眼。 刘宏看完了卷轴,负手走出正堂,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去大狱瞧瞧。” 虽是万金之躯,但是廷尉卿却不敢教刘宏做事。 去,就去吧! …… 古代的监狱,可远远不能和现代相提并论的。 说实在的,哪怕是雒阳城的卫生,和现在任何一小山村也没得比。 监狱,就更不必说了。 刘宏一进去,就掩住了鼻子,这地方啊味儿很冲! 还没到深处,就闻到了特别奇怪的味儿。 可真是为难这群狱吏了! 一旁的蹇硕看着刘宏掩住口鼻,连忙叫来了大狱主事的狱曹掾。 蹇硕质问道:“陛下幸于此地,可否通风?” 狱曹掾尴尬地摇了摇头。 刘宏连忙摆摆手道:“无妨,就这样吧。” 这地儿臭就臭了,刘宏也不会待太久。 毕竟刘宏都发话了,蹇硕也不好苛责,他只好在一旁给刘宏扇风,希望能减少些怪味儿。 在大狱中,刘宏见到了不少老朋友。 他们曾意气风发,现在,却为阶下囚。 何进、袁绍、袁隗,可以说是最具重量的了。 刘宏来到了这里,特意让狱卒给他们押到一起,带着枷具的他们的,看到刘宏来此处神情也各异。 尤其是何进,这个人似乎已经有些甚至不太正常了。 “陛下,陛下是来放我出去的么!?” “陛下,臣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陛下,能不能让臣见一眼皇后!” 一旁的袁绍和袁隗,没有说话,只是悲哀又带着几分鄙夷地看了看何进。 刘宏笑了笑,没搭理何进,反而问狱曹掾道:“他是怎么回事?” 狱曹掾心头咯噔一声,他不知道刘宏来到这是为了什么,亦不知道刘宏问这干嘛,他只能如实说道:“自从入了这不见天日的大狱,何进就显得神思不太稳定…” 刘宏点了点头,没有苛责狱曹掾,在侍卫和蹇硕的陪护,刘宏走到了他们三人面前。 “朕,来看你们,可还有什么要和朕说的么?” 下意识的,刘宏没把何进当回事。 但偏偏何进有一大堆话对刘宏说,主要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权力和家族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但刘宏只能摇摇头。 何氏一家的外戚,本就是皇权的延伸,在当时,他们已经是动摇了皇权的存在。 刘宏断不能容。 容,即是侵犯自己的利益,损害自己的权威。 刘宏不傻,所以何进没有半点苟活的可能性! 看着精神明显有些亢奋的何进,刘宏摇了摇头道:“拖下去吧。” “陛下,陛下!!!” 被拖走的何进哭着嚷嚷嚎着刘宏名儿。 留下的袁绍不禁哂笑两声:“也是滑稽。” “吼吼?”刘宏转头看向袁绍道:“袁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袁绍是个高傲的人,不…准确来说,他的内心是一种出身低微的自卑引起的强烈自负。 抛开爱慕虚名的心理来说,袁绍的确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在刘宏眼里就有那么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感觉。 袁绍说:“陛下说笑了,在陛下面前,罪人岂能称公子?”袁绍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咸淡来了,只听他说道:“陛下诈称驾崩,蛰伏多日,论这份魄力,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败呢?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求速死!” “你错了,”刘宏饱含深意指了指袁绍的叔父袁隗道:“朕有没有驾崩,你的叔父知道的最清楚。” 袁绍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动容,他疑惑地看向袁隗,没有发一言,但表情已是十分复杂。 刘宏戏谑道:“是不是嫌你叔父拖你后腿了?其实不然,你的叔父啊,深不可测,失败也仅仅是,遇到了朕!” 然后刘宏又转头看向袁隗,目光灼灼:“老太傅,是不是啊?” 第六十五章 刑场之上 在原本的历史上,就谋诛宦官到董卓入京前后,袁隗这个人,就给人一种没什么戏份。 但是,这人的地位又出奇的高——太傅,录尚书事,地位高还有实权。 按理说,朝堂上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宦官和士人的对抗,内核是权利的争夺。 而大权在握的袁隗,在这场政治斗争中,似乎没有参与一般。后世能看到的这场政变的活跃者:诸位常侍、何进、何氏、袁氏兄弟、蹇硕,甚至是卢植,崔烈。 至于袁隗,也就是董卓谈废立的时候,给人留下了一点儿印象。 刘宏以为,袁隗肯定不会像表面一样波澜不惊。 按照调查来看,也确实如此! ………… 听到刘宏叫自己,袁隗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波澜。 肮脏的囚服、带着血痕的枷锁,昔日身居上公的袁氏家主,还是显得颇为从容。 “陛下说的是,罪臣若知道对上的是您,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只是不是心有不甘,袁隗仍没有感到一丝歉意。倒不是因为他不后悔,而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便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不光是他,连带着他的家族,一同走到了末路。 正如袁隗所言,如果袁隗知道刘宏还活着并在暗中操作,一切又将是另一种景象。 刘宏也信。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躲着,直到时机成熟、他们的意图完全暴露之后,刘宏才走到台前。 “哎,也确实,”刘宏唏嘘道,“老太傅能杀朕一回,自然也能杀朕第二回,幸亏朕知道你何等样人,不然必然栽在你们袁氏手上。” 当刘宏说出袁隗弑君的时候,刘宏清楚地捕捉到了袁绍和袁隗脸上的变化。 “逆贼敢耳!” 一旁的蹇硕听了之后,也是带着十分的惊愕,他嗔目怒视袁隗,手中拳头握起,若不是刘宏在一旁,蹇硕恐怕已经暴起将袁隗捶杀了! “蹇硕!”刘宏呵斥一声,“朕,若是在这里杀了袁隗,必然有人说朕的不是,如此就趁了某些人的心意,倒不如先把证据整理整理,公布于世人。 好教天下人知道,四世三公的袁氏,一直以来在做些什么!” 说完刘宏和善地看了袁隗一眼道:“你说是吧,袁太傅!” 袁隗不语。 袁绍一脸懵逼的样子,恐怕他对一些更深的东西,根本就没法理解,他根本不知道,袁隗的政治理想到底是什么! 刘宏也没有兴趣为袁绍答疑。 他这次来,就是单纯的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顺便…让他们知道,失败者的下场。 “带他们上刑场吧!” 刘宏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脏乱差的环境,头也不回。 随行的廷尉一脸愕然,不是说…处置前大司农张驯么,怎么要带他们上刑场? 一旁的蹇硕得令,早就动起来了,他兀自走到袁绍和袁隗身旁,孔武有力的他,像是拎小鸡一般,把袁氏叔侄拖在地上提走了。 屈辱… 即便是被关到了大狱,袁绍也没有感到这么屈辱过。 “狗贼!我死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蹇硕嗤笑一声,屈膝侧踢一脚,直接踹到袁绍的脸上。 …… 半个时辰后,雒阳郭区刑场,也是平时弃市的地方。 有刘宏的授意,百官不得已来到了这个地方,此外,还有一些围观的人们,将刑场围的水泄不通。 路人甲一脸懂哥样,得意洋洋地向周围解释道:“嘿,听说没,这次处刑的人,可不得了,我听我大父的街坊的兄长的儿子说啊,是个当大官的!” 路人乙:“嚯,这么厉害。那你说,他当得是什么官,犯得是什么罪?” 路人甲:“啊这…” 路人丙:“嗨,谁关注这个!反正现在皇帝陛下开始转变,这个人也一定是奸邪之辈!这次判决的好!” 路人丁惊喜道:“别废话了,快看快看,陛下来了!” “嘶…让俺看看,这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隔得挺远,不过看来也颇有神韵,不知道小女还有没有机会…” …… 刘宏车辇来到了刑场,光是通过这水泄不通的场地,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里,搭了一个颇高的圆台,上面置了御座,臣属按地位分列两旁,直面刑场。 天子幸刑场,这事儿还是相当稀罕的,而且最近刘宏的风头正盛,坊间都给他吹的上天了,甚至称他“天神下凡”! 正是因为刘宏的到来,才让刑场围了一大圈平民。 看了昼漏,已到时辰。 在刘宏的示意下,廷尉卿主持了这场处刑。 “使囚犯袁隗、袁绍、何进…等人入场!” 当这几个人的名字被喊出来的时候,群臣爆发了一阵不小的声音。 不用想,就知道是在给他们求情。 但是刘宏也没搭理他们。 廷尉卿仍在继续刘宏的安排。 这时,有一个大臣跑到刘宏前方跪倒,口称:“陛下,袁氏四世三公,国家栋梁,大将军何进,乃是皇后之兄,在位期间也未曾有过过错,还未调查清楚,请陛下三思啊,勿要伤了士民之心啊!” 刘宏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也没说什么。 光是眼神,就让那人如芒在背,不觉冷汗连连。 蹇硕喝令一声:“拖走!” 不需要任何理由,自然有侍卫给那个大臣拉回了原位,一切,正常进行。 然后他们又像商量好了一般,这一次,来了十多个人,来劝谏刘宏。 廷尉卿见状,也停了下来。 “臣昧死言:英才俊杰、国家庭柱,便是陛下不喜,也不可擅杀,敢情陛下将其贬为庶民…” “陛下若办此,必将引起天下骚乱、士民离心…” “…” 听到群臣的请命,刘宏不禁冷笑。 好家伙,简直给袁氏一族奉为圣人一般。 “昧死言?”刘宏阴沉一笑道:“不怕朕真的赐你酒一杯?” 进言的大臣喉头一梗… “呵,别管他们!”刘宏对廷尉卿说道:“继续。” 廷尉卿道:“是!” “陛下!” “陛下!” … 廷尉卿继续道:“带囚犯张驯上行刑台!” 张驯? 前几天爆出贪腐的大司农? 那没事了! 那些为袁氏、何进求情的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们就悄咪咪地观察着下方刑场。 只听廷尉卿大喊一声:“行刑手就位!”十数个手持短刀的行刑手应了一声,站在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弃市么?这般短的刀?还有这么多的人???” 在众人疑惑下,廷尉卿直奔正题。 宣诉了张驯的罪名后… “处张驯,千刀万剐,受凌迟之刑!” 第六十六章 引以为戒 千刀万剐? 凌迟? 这是什么刑罚? 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然,除了之前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的人。 而行刑手们,早就得到了廷尉的授意,他们提着短刀,围到了张驯的面前。 张驯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开口叫嚷,但却被自己诡异的直觉吓得张不开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很艰难… 千刀万剐…该不会是割上一千刀,把人活剐了吧! 在场的人,有猜到的,已经捂住了嘴巴。 群臣皆瞠目结舌,有人不确定地问廷尉卿道:“这凌迟之刑,是什么刑名?又有什么说法么?” 廷尉卿看了一眼刘宏。 他是知道这刑罚的,因为刘宏告诉他的一清二楚,以至于他现在非常畏惧刘宏。 能想出把人活剐的刑罚,可比古之暴君! 刘宏不表态,廷尉卿都不敢说话了。 “你给他们解释解释吧,也把朕想表达的意思和他们说一下。” “是!” 廷尉卿硬着头皮答了一声,说实话,即便是得到了刘宏的允许,他也不想将这等酷刑宣诸于口。 但是不行。 “啊!” 第一个行刑手动手了,只听见刑场上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即,行刑场外的民众们皆沉默,除了张驯的惨叫,其他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廷尉卿额上沁出一丝冷汗,他斟酌片刻道:“凌迟者,以小刀寸而磔之,陛下此举是为了警醒诸位,莫要学张驯行事。” 文绉绉地这么一句话,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凌迟就是用小刀一寸一寸切罪犯的肉。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听着那惨叫,还有看那个景象,再结合廷尉卿说的话… 当真恐怖如斯! “无乃太过残暴???” “就是,陛下乃天下万民之主,当知仁爱!” “这等严刑峻法,陛下…殷鉴不远!还请三思啊!!” …… 朝臣这便议论纷纷,他们都觉得此等手段,太过残暴。 甚至连刘宏身边的卢植也皱起了眉头:“陛下,此等刑法,可谓是苛暴,不若停止?” 刘宏摇了摇头:“你们的反应,在朕的考虑之内,但是此刑,不可废止。子干,你应是知道的,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赃款千万,何罪?” 卢植答道:“死罪。” “既然知道是死罪,那那些贪臣墨吏,为何还敢如此?” “这…” 贪官污吏,这从上古时期便有。因为人,本身就存在多种欲望,财、权、美色等欲望,人几乎没办法克制,能使人保持克制的:道德、法律。 都克制不住贪腐之心了,那说明这个人的道德已经出了问题。 那只能再用法律来约束一下。 汉代的刑法因为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很宽松,这是老生常谈的了。尤其在文景之后,刑罚更是宽松——夷三族这种连坐法被废了。 贪赃枉法、欺君罔上,都是重罪,但是再重的罪,也就是死刑,死刑也就是那么几种,斩首、腰斩、弃市。 “刑松法弛,以至于不法分子日益猖獗,如此时刻,朕明正典刑,用峻法,不是为了用酷刑,而是为了用酷刑来警示诸卿,莫要触碰刑法!” 刘宏寻思着,正是因为这么宽松的刑法,才让朝廷变形糜烂。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着。 继续说:“之所以有法律,是为了惩恶扬善,唯有惩恶才能扬善,诸卿以为朕残暴,其实不然!” 卢植听完之后,沉吟良久后,感慨道:“陛下用意,我已经明白了,表面残忍,内在却能透出陛下的仁慈。惜乎,诸卿未必能知啊!” 刘宏却摇了摇头:“他们啊,不少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比谁都清楚。 杀鸡儆猴的故事,大家都明白,但为什么他们会反对?因为他们害怕,这样的刑法,有朝一日会加诸于他们头上。 子干你一心忠勉为国,但其他人,却不一定——譬如张驯,譬如何进,譬如袁隗,譬如张让等。” 卢植点了点头。 凌迟还在进行中,刑场上,张驯已经叫不出声来了,行刑的人都换下两个了。 场内场外,神色惊慌…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刑罚。 “陛下,张驯此前为吏,功绩也是有的,臣请求陛下——给他一个痛快的吧!” “不行!” 刘宏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朕身为天子,言出法随,岂能朝令夕改!你等若是担忧张驯,我可以让行刑手停一会儿,给张驯一点休息的时间。” 大臣:“…” 正好,第三个行刑手,切完了属于他的360刀。 刘宏叫停道:“好,先等一等,群臣请命,让罪犯缓一缓!时间,就两刻钟吧!哦,记住,在受刑结束前,不准让罪犯死了!” 群臣中,一片哗然! 刚才请命说刘宏此举残暴的人,几乎可以确信——刘宏就是为了折磨人的! 如果不是怕刘宏对他们这般,恐怕他们已经指着刘宏的鼻子,痛斥刘宏是暴君了! 刑罚,才过去一小半,刘宏将这次凌迟定为3600刀,现在才1080刀。 时间还早,那就分三次。 除了罪犯张驯受不了,其次压力最大的就是行刑手了。 让他们腰斩或者砍头,这没什么,早已适应,但是凌迟…这种需要技术,而且要割下360刀,还得听罪犯的哀嚎还有求饶… 比起官员还有围观者,行刑手才是最希望给罪犯一个痛快的。 过了两刻钟,行刑继续。 已经昏死了的张驯被尖锐的疼痛痛醒。 “呃…呃…呃…” “只求速死…” “饶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驯低声请求道。 只是他的诉求没人回应。 刑场一片猩红,画面更是让人汗毛耸立。 不一会儿,行刑手传来张驯死了的消息。嗯,第一次只是听说,没有实际操作过,毕竟经验不足,凌迟还没有结束人就死了,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 行刑结束后,刘宏召集群臣,说道:“不是朕残暴,而是朕想要借此让诸卿知道——你们是当官了,但当官,也要干人事! 朕严惩张驯,是为断绝这种不法行径,诸卿引以为戒。” 言毕,刘宏就走了。 群臣怎么想,与他没关系。 刘宏要的效果达到了就好了。 他要的是官员不敢作奸犯科! 第六十七章 增加刑名,恢复连坐 刘宏下令把袁绍那些人带到刑场,不是为了处置他们,而是为了让他们提前感受到恐惧。 行刑结束,刘宏的车辇路过观刑的罪犯。 竟有十数人跪地,遥遥的朝着刘宏想要磕头,可是枷锁让他们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然…恐怕他们早已以头抢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看到张驯,再联想自己,痛快的死,已经是一种仁慈了。 他们只能哭喊: “陛下,罪臣已经知错,全是袁绍的胁迫啊!!” “陛下,罪臣知道自己是死罪,不求能苟全性命,但求一个痛快!” “陛下…陛下…” 乞饶声,伴随着崩溃的哭嚎,场面一片嘈杂。 可以看出,这些人是真的怕了。 刘宏冷笑一声,暗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就是想趁着朕不在,搞个大新闻么?现在倒是怂了? 现在知道怕了,刘宏要的效果就达到了。 不止是这群们,连心思沉稳的袁绍、老辣的袁隗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只是,他们始终没有开口求饶。 刘宏饱含深意的看了袁隗一眼,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 …… 行刑结束,刘宏走了,侍卫也走了,场上的群臣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陛下…似乎变了,唉…” “唉,前有暴秦之鉴,所以我大汉列位先皇施政以仁字为首,没想到今上竟然行如此酷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凌迟之刑,有伤人伦,陷人于不孝,不如你我上书,请求陛下废止此酷刑?” “对,联名上书!近来陛下喜怒无常,一人上书或许不能使陛下废此酷刑,还需你我一起啊!” “嘘…小声点!” “说也说不得了么?” “你不记得张驯被下狱之前的事儿了么?似乎是张驯在陛下面前说出不当言论,然后被查…才查到了贪腐…” “你是说…?” “嘘…谨言慎行,别说我没告诉你们!” 群臣听闻,连忙噤声。 只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交谈,已经被刘宏的从龙卫记录下来了。 这些话传到了刘宏耳中。 刘宏只有微笑以对。 蹇硕在一旁问道:“陛下,要不要惩治他们?” “不用,”刘宏摇了摇头道:“你该不会把朕当成那喜怒无常的暴君了吧,朕所立刑罚虽重,但也不会对一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憨憨用。施加律令的话,要观其行止,察其心态。这样,决之不难!” 蹇硕听了,沉吟良久,最后手抄下来刘宏说过的话。 “陛下之言论,可入汉律!” 说到汉律,刘宏忽然觉得,自己还有些事儿忘了做。 添加刑名! 刘宏在脑中过了几遍,胸有成竹道:“我说,你记。” 蹇硕恭敬地应了一声。 “群臣不是觉得凌迟残酷么,那换一些。你且听好:贪污十万钱以上,剥皮实草。” 蹇硕愣住了,忙问:“陛下,何谓剥皮实草?” 刘宏冷笑道:“剥犯人的皮,在里面填充干草,悬挂城墙示罪!” 嘶… 蹇硕倒吸一口冷气。 刚是给人活剐了,这是给人活剥了,残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蹇硕不会觉得刘宏是暴君,相反,蹇硕还觉得刘宏太过克制! 而且,这些酷刑的本质,是更大的良善! “陛下整顿吏治,想必不久后,官吏再不敢受民众的财务赠遗了,如此,腐败风气即可拔出。” 刘宏听着蹇硕说,点了点头。 小伙子,很懂嘛! “说的不错,朕的本意,不是为了惩罚而施加酷刑,而是要借酷刑使人不敢作奸犯科!可朝中诸卿未必能知啊,道阻且长啊!” 朝廷官员腐败严重,这其实与刘宏自身也有关,准确来说,是前身的灵帝。 灵帝本身,就是天底下最贪的。收受钱财,放私人金库,可远比那些贪官污吏们的赃款多太多了! 所谓上行下效,使得朝中风气这样。 但现在刘宏来了,肯定不会继续这种风气。 用重典,为新刑罚立威,便是当务之急! “继续记:恢复连坐法,对于谋逆,情节严重者,有司酌情夷三族,或流放到边地,男为官奴,女为官妓。” 呃… 蹇硕再一次僵住。 夷三族… 连坐法,自从数百年前的汉文帝时期,就被废除了,现在复用,保不齐会受到极大的阻力! 而且还是三族,不是罪犯的一族! “倘使罪犯家中人,罪犯父、母、妻不知罪犯犯罪,当如何处?” 刘宏道:“视情节。譬如袁氏,甚至还能发动故吏拥兵反朕,其亲族自然不必多说,不无辜!” 蹇硕恍然大悟! 这波啊,是清洗袁氏一族! 四世三公,树大根深,刘宏虽贵为天下之主,但仍然不敢轻易对待袁氏。 光是给袁隗及诸袁二代抓起到大狱,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到现在也还有人上书让刘宏给他们放出来的。 也正是这,更让刘宏坚定了铲除袁氏的心态。 必须要连根拔出! 刘宏将袁氏定性为谋逆,正好和这次复用的连坐法对上了。 连根拔出,夷三族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在此之前,立好刑罚名目,到时清算时也不会无的放矢,而且说起来,也更让人信服! 蹇硕不禁感叹刘宏的布局。 原来,一切都是有深意的。 蹇硕将刘宏说的话记下,意思他会清楚地传达给尚书令卢植。 经过尚书台,然后加入到刑罚之中。 刘宏说:“再记:谋反者,不论首要次要,皆有罪,罪不至死者,抄其家财,收其田地为官有,人处流刑。” “是,陛下!” 这一波啊,是监狱里大部分的人的下场。 死,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对国家也毫无意义。 刘宏此举,就是要找到这些加入谋反之人的意义——给国家制造收入、提供服务啊! 你都跟着造反了,不杀你已经不错,拿钱买条命,再用余生来为大汉打工赎罪,岂不美哉? 至于你家人? 爱去哪去哪! 都造反了还顾及家人? 刘宏只有一个字奉上:爬! 第六十八章 中年卢植之烦恼 刑罚变得严苛,必然会遭受抵制。 那天刘宏口谕让蹇硕记录,并送往尚书台制诏,一路到下发诏书到诸州郡国,畅通无阻。 但是得知道这个消息后,群臣即刻上书请命。 一时送往尚书台的奏表有大几十封。 尚书令卢植看着桌案上还有几摞一尺高的奏表,外头的天也已经黑透了,不禁喟叹一声。 又要熬个通宵了。 中年的卢植,亦是有些惆怅的。 时值仲秋,天已转凉,卢植总觉得束起头发的脑门有点凉。 是头发稀疏了。 一想到今天又要通宵批阅那些憨批的奏表,卢植就一个头两个大。 批阅不重要,驳回就行了。 但是卢植做事向来认真,而且他身处台阁,却并不将大权独揽。 每驳回奏表,卢植都要写一封驳议,附上驳回奏表的理由,呈给刘宏,由刘宏做决断。 这样的话,工作量相当大,但是却能保持不失身为臣下的礼节。 “卢令君,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表呢?”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人声。 卢植头也没抬道:“哦,今天要给这些奏表看完,写好驳议,明天要呈给陛下的,让陛下决断。” 过了一会儿,卢植才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男声是。。刘宏! 卢植猛然抬头,正看到身着常服的刘宏提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 “不知是陛下屈尊至此,臣怠慢了!”卢植连忙告罪道。 “没事没事,”刘宏笑着走了过来,“想着你该在处理公务了,这就是来看望看望你。” 卢植:“谢陛下!” 刘宏兀自到了案前,当翻看过群臣的奏表之后,他就彻底笑不出了。 “子干你刚才就一直在看这样的垃圾?”刘宏声音颇为严肃。 卢植点了点头道:“臣正准备给这些奏表都打回去,顺便写上驳议的。” 刘宏冷哼一声道:“如果都是这种奏表的话,完全没有看的必要了,即便是驳议,这些千篇一律的内容,写上一份就够了。你就听朕一句劝,没必要为这个徒耗精力。” 卢植:… “那…臣当如何做?” 刘宏随意地拿起笔,在奏表上画了个圈。 “喏,这样就代表已阅。” 卢植抽了抽嘴角:“这样,是不是太过简略了?” 刘宏反问道:“他们上奏表,千篇一律一个内容,是不是相当有计划而且太过简略了?” “呃…好吧!” 卢植这才意识到。 敢情陛下就是个意气用事的性情中人啊! 刘宏这么说了,身为臣子恪守臣职的卢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是他却抓着刘宏汇报起了工作。 刘宏哭笑不得道:“好家伙,子干你也太拼了吧!” 卢植一本正经的说道:“臣受命于陛下,忝掌台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自是不敢僭越职权,正好陛下在,臣就跟你口头说明一下,这些奏表,被驳回的理由。” “长话短说即可!” 卢植点了点头:“因为大汉近四百载,无论税收还是刑罚,推行的就是一个仁,忽然严刑峻法,群臣可能不适应。 建议陛下降诏令,让天下人明白陛下的用意,如何?” 刘宏:“子干既然说了,那就这么办吧,这事儿你找个人做一下。” 卢植一听,笑了:“看来还是闲不住,今晚又有的忙了!” 好嘛… 此公酷爱加班,一至如是! 虽后世996也不及。 “唉!”刘宏叹息一口气:“子干还是要注意身体啊,人至中年,当知养生了,不用这般操劳的。” 刘宏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而不是后世‘企业家’的那种套路——表面喊着福报,实质却是压榨员工。 正因为有历史为鉴,刘宏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操劳成疾的,才在此规劝卢植。 卢植朝着刘宏拜了一拜:“谢陛下关心,臣身为臣属,理应为陛下分忧,更何况,朝廷的近况可不怎么样,陛下想要推行一些新的东西,要收到的阻碍还是有的,臣所以披坚执锐,为陛下扫清障碍!” 刘宏听了五味杂陈… 确实和卢植说的一样,朝堂之上,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卢植身为刘宏钦定的政令首脑,自然要直面这些东西,这是不可能避免的。 刘宏赞道:“子干有大功于社稷,朕要感谢你啊!” “臣惶恐!”卢植不卑不亢。 卢植,确实也太忙了,刘宏不禁动了心思,还是要找个副手什么的来帮忙。 想来想去,正好,有一个人适合! 刘宏:“嗯…最近,朕会派个人来,给子干打下手,其亦是大才,只不过名声不彰。” 卢植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是何人?公达?还是文若?臣可是天天盼着呢!” 刘宏神秘一笑道:“都不是!到时候子干就知道了。” “哦对了!”刘宏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本意。 说着刘宏打开了手中的食盒,拿出了一碟带着喷香味道的精致食物。 “尝尝?” 卢植在尚书台加班,确实也饿了,刘宏既有所赐,他也没有过多推辞,当场接过,开始进餐。 “啊这…” 卢植咬掉了外头酥皮,唇齿留香,更浓郁的香气从中迸发,他不自觉的咬下第二头,吃过之后,卢植震惊了。 “这是什么糕点!?如此…好吃?” 饶是卢植满腹经纶,也形容不出来手上的这块糕点的味道,最后只能用一个苍白的‘好吃’来形容! 刘宏笑道:“这叫月饼。” “月饼?奇怪…” 刘宏解释:“仲秋之际,倍思亲族。因月三五而盈,故朕作月饼,形似盈月,以托相思!月饼用面粉,里面有干果饴糖…” 这会儿没有吃月饼的习俗,但不代表不能搞一个出来。 毕竟刘宏是后世来者,中秋不吃月饼,那过中秋节简直毫无意义! 当刘宏把这个月饼的本意告诉貂蝉后,貂蝉就建议刘宏推行此物。 先从送大臣开始! 当然,那些和刘宏暗地里过不去的大臣除外! 刘宏送给卢植的一碟月饼,被卢植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吃完,卢植旁若无人地说道:“可惜了没有酒,此物佐酒正好!” 刘宏忍俊不禁,这位可真是个酒豪啊! 不愧是能饮酒一石的猛人,吃个月饼,都想喝几杯! “过几日仲秋节,朕再送你些!” 第六十九章 财富密码 八月月中,己未日,仲秋节,亦是后世的中秋节。 汉代的中秋节远远和后世中秋节不一样,无论是吃食还是习俗。 这一天,刘宏起了个大早。 近侍的宦官忙招呼道:“陛下,百官们已经集结完毕,正等着您呢!” 刘宏点点头道:“走,带上饼子!” “唯唯!” …… 前殿,百官就坐,不是朝会,规矩自然没有那么繁琐。 刘宏到了以后,百官齐呼:“仲秋之节,臣等为陛下贺!” 按照往常呢,刘宏要在这个节日去郊祀天地的,但是这一次刘宏没有。 他就往座位上一座,然后简短地说了句:“将士仍在前方拼杀,朕决意取消这次秋祀。” 大臣疑惑道:“祭祀,国之大事也,岂能说取消就取消?陛下莫要戏言!” 另一个大臣附和道:“征伐与祭祀并没有什么冲突,陛下当循古制,不宜废止!” 刘宏就纳罕了,为什么自己一说话就有人反对,是这群人太过刻板?还是自己言行太过随意? 还是说… 天子没办法掌控绝对的权力? 没法真正做到一言堂? 还是说… 这群大臣被惯坏了? 刘宏全都不管,他就一拍桌案,嗔目道:“你们在教朕做事?” 刘宏一怒之威,众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群臣想起了前两天在刑场上被支配的恐惧。 “臣不敢…”*n。 私底下,这群人什么都敢说,呈上奏表也是敢直言说事的。 但是当着刘宏的面,他们都怂了三分,尤其是刘宏动怒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大气儿都不敢喘的。 刘宏想想这群人的德行,笑了: “你们怎么不敢?昨天太常卿还说:‘陛下俶尔变得残暴,当修德施仁政。’这不是教朕做事吗?” 太常卿郑融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本来是一件极为正常的话,身为臣下,正确的规劝皇帝也实属正常,太常卿郑融害怕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 刘宏到底怎么知道昨天自己在家说了什么? 还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这肯定不是巧合。 回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儿,郑融彻底颤抖了。 该不会… 也会像前任大司农张驯一样吧! 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汗毛耸立! 郑融在心里权衡再三,终是咬紧牙关,出席拜道:“臣融…臣融知罪!” “哦?何罪之有?” 郑融心头泛起了一阵苦涩,心中暗呼不好搞,是该怎么说?直接认罪还是…心存侥幸一波? “臣…臣不该在家暗中非议陛下!” 哗… 郑融这话说完,倒是群臣先惊了狠的。 这么说,就意味着,郑融坐实了刘宏刚才说的话! 那么… 很有可能,不止是张驯和郑融,其他人,只要陛下想,就可以随意的知道这些隐秘的情报! 一时之间,场上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郑融却是没法注意这些,他见刘宏没反应,悄悄地看了刘宏一眼,又复述一遍:“臣在家中妄议陛下,请陛下治臣之罪!” 刘宏目光直刺郑融道:“你却做得好大事!今天过节,朕本是不想说这些的,你自己说说吧,该如何治你的罪?” 郑融被刘宏看得有点发毛,当场怂了三分。 他心头咯噔一声,心道:陛下怕不是知道我做了什么,因为今天过节,才没有说出来,果然是喜怒无常! 怎么知罪… 郑融脑袋在飞速的运转,忽然他想起了宫中的传言——说陛下极爱财,在逮捕袁氏何氏还有宦官的时候,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的家抄了,田宅钱粮,悉数抄没! 再结合刘宏之前带头贪污的事儿。 现在虽然变了,但还是试一试吧! “请罚黄金一百斤,田三十顷,以充府库。” 刘宏一听:嚯! 心里有鬼! 其实郑融做了啥,刘宏还真不知道,刘宏本想借此警告警告群臣,没想到竟然开发出了第二条路来! 当即,刘宏不动声色道:“不够,翻个倍吧!” 呼… 郑融听到刘宏声音,不喜反忧,忙大礼称:“陛下仁慈,谢陛下宽宥!” 刘宏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确实,朕还是太仁慈了!瞧这游刃有余的劲儿,就应该要个五倍十倍的! 看着其他还在惶恐的群臣,刘宏忽然发现了财富密码。 “封爱卿,听说你年逾花甲,还精猛的很,昨夜还和俩小妾战到月至中天,朕好意提醒你,天气转凉,还需养生,不然得了马上风,朕可是又少一位良臣啊!” 刘宏像是调侃的话一出,群臣看向封邵的表情都相当奇怪——不是‘你懂得’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 议郎封邵,老脸有挂不住了! 虽说老当益壮龙精虎猛,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儿,但是这当着皇帝大臣面前说,终究还是不妥的! 而且,这么隐秘的事儿,陛下都能知道… 那还有什么事儿,是皇帝不知道的呢? 想到了刚才的郑融,封邵回想起自己确实或多或少有些违法了,他连忙请罪:“臣知罪…” 刘宏:“封爱卿何罪之有?朕可不管你的房事,别说两个小妾,就算是二十个妾,朕也不管你,朕致使提醒你,别得…马~上~风~” 嘶—— 这一说,封邵更害怕了! 马上风,便是姓交猝死。封邵听着刘宏的语气,把马上风三个字咬的特别重,又想起张驯,一下就联系到了不好的事情! 该不会是让我非正常死亡吧… 年纪越大,越知天命,就越惜命。 封邵当然是不想死,他效仿刚才的郑融,开口道:“臣本职任务没有做好,请罚黄金三十斤、田一顷…” 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下一位。 “御史张爱卿…” 张姓大臣还没等刘宏说完,就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连忙乞饶道:“臣知罪臣知罪!请罚臣黄金五十斤,素娟一百匹…” “少府李爱卿…” 李姓大臣:“…” 刘宏一连叫了十来个名字,这些人无不选择破财消灾! 当然,是因为了刘宏知道,这些人的心里本来就是有鬼的~ 只是察言观色,刘宏就能看得很准。 看着底下一众瑟瑟发抖的大臣,刘宏正色道:“朕,欲取消秋祀!”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喊道:“陛下英明!” 第七十章 中秋节遥寄相思 其实,提出取消秋祀只是一个插曲,发现财富密码,更是插曲中的插曲。 虽然这个插曲,为刘宏贡献了千万左右钱吧! 总得来说,赚的。 当然,还有一点,也在仁慈之主·刘宏的考虑之内。 这次的小插曲,势必让群臣人人自危。 这是刘宏的目的,目的就是让那些大臣们谨言慎行。但,凡事太松则废,太紧则易崩。 不能给这群人吓坏了,应该一松一紧,一边恐吓,一边还要让他们不敢造次,死心塌地的为帝国服务! 所以刘宏出来安抚了一下群臣:“今日是中秋节,朕本不想谈论此事的,但…哎! 咳,之前卿等所为,朕心里都有数,你们也都有数,但是朕仁慈,说出来你们也不体面,朕也不体面,为了大家都体面,所以今天之后,卿等自觉往大司农寺自报吧,一切从缓。” 刘宏要的什么,不用多说,懂的人自然懂。 不懂的,最终也一定会懂。 当然刘宏不一定懂,但是他只需要让臣下觉得自己很懂就行了。 就像郑融、封邵等人,刘宏只知道他们非议皇帝、夜御两女,其他的刘宏真不知。 但是群臣以为刘宏知道更多的,这便达到了目的。 最后刘宏还说一句——今天过节,朕本来不想追究的,但是谁让你们凑着脸上来要教朕做事!但是,朕仁慈!大度!大气!而且还讲道理,愿意给你们体面! 得陛下如此,彼等复何求? 果然,刘宏这话一出,场上的人呐,都松了一口气。 没下文了,明天去大司农寺? 小事一桩啊! 这不,那大司农卿被凌迟了,新的大司农还没上任,面对一些小吏,那不还是手到擒来? 看出他们心思的刘宏,心里不由得担忧起了大臣们的命运。 因为… 现任大司农丞,可是苟或。 这厮虽然年岁没多大,但是却对财政有着出奇的天赋,也够精打细算。 这些人,虽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但真不一定是荀彧的对手。 … 发掘了一波财富密码之后,刘宏开始说正事。 “朕虽然取消了秋祀,但今年中秋,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朕有一个想法,诸卿姑且听之。” 这里,刘宏停顿了一下。 群臣表示:“臣等洗耳恭听!” 刘宏起身道:“现有孙将军、曹校尉,领西园士卒以讨不臣,祭拜天地何如为出征的士卒将领祈祷呢?诸卿以为如何?” 不拜天地,只为将士祈福。 刘宏说的话,让群臣们愣了一下。 虽然有些怪怪的,负责宗庙、礼仪、祭祀的太常卿郑融,当场就有想反驳的冲动,但一想想自己刚被责罚,顿时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一看太常卿不带头,也就作罢了。 今天本来就不是朝会,没太多的礼仪,刘宏直接让他们举手表决,最终…全员赞同刘宏的说法。 …… 刘宏为这一次的中秋节确实也准备了十分充分。 就在前几天,一车车制作相当精良的月饼,被悄悄拉出了城外。 数日之后的中秋节,还在以极慢速度秘密行军的孙坚和曹操,接收到了这一批月饼。 共一万五千余枚。 好在秋高气爽,天气不热,更兼保存得法,到了大军手上,几乎没什么损耗! “这是什么…?” 当孙坚和曹操看到成车的月饼,直接震惊了! 曹操家里有钱,好东西见识过不少,他闻闻这味儿就知道了:“应该是某种点心,不过这么精美的点心,操却是没见过!” 唤过押送月饼的小吏,小吏答道:“今日是中秋节,陛下特地命末吏来给将士们送来‘月饼’,共一万五千四百块,请将军分与将士,同乐中秋。” 嘶… 月饼?是这个表面带酥,闻起来芬芳诱人的点心? 一人发一块?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陛下也真舍得! 不过刘宏的命令,曹操和孙坚受刘宏隆恩,自然不会违逆! “代我和诸将士,谢过陛下!” 小吏点了点头,掏出刘宏手书一封,交给了曹操。 “末吏还需要回京复命,将军多多保重!” 曹操心思灵敏,连忙拉住小吏道:“军中虽苦,但亦能苦中作乐,今日陛下赐月饼,君等就留在这里吧!” 小吏推辞不过,就留了下来。 “孟德,你先看看,陛下手书中写得是什么!?” “哦哦!” 曹操连忙取出刘宏的书信。 「八月己未,宏白: 中秋佳节已至,二三子犹在前线,国事倥偬,吾不能亲**劳大军,又恐伤军士之心,乃作月饼,遥寄相思。 孟德、文台可分发月饼给军士,并言:吾在雒阳等着二三子得胜回京,万事珍重,唯祝平安! 不论制、诏,手书而已,不修言辞。」 手书很是简短,但是,却包含了刘宏的真挚感情。 曹操和孙坚看完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曹操感慨道:“陛下当真不以军士粗鄙,体贴军士者也!以往对陛下多有误解,不想陛下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孙坚附和着点了点头:“本来,朝廷腐败,我是想拒绝出任荡寇将军的,奈何天命难违,没想到到了京畿,陛下竟有了很大的改变! 承蒙陛下不弃,委任我如此重担,实在感激!逆贼董卓,不识天数,以卵击石,此战必拿下此獠,还报陛下恩情!” 曹操看了一眼孙坚,爽朗笑道:“文台兄,这个功劳我可是不让给你,操受皇恩也厚,董卓这厮,我是不让的!” 孙坚毫不示弱道:“试试看了!” 这俩人的气场太强,以至于小吏在一旁,听着曹操和孙坚的较劲,不觉瑟瑟发抖。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早点儿分发月饼?” 曹操和孙坚齐齐点头:“也是!” “传令,三军集合!吃陛下发的月饼!” 当晚,明亮的月光之下,士卒齐聚。 每个士卒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从军司马分发下去的月饼,到军候再到屯长再到队率,直到分发到每个士卒手中。 士卒甲,小心翼翼地捧着月饼,生怕弄掉了一点儿酥皮:“这个名叫月饼的东西,好香啊!” 士兵乙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道:“那是当然,听军候说,这可是陛下从雒阳特意送过来了,今天过节嘛!” 士卒丙:“今上真是一个好皇帝,那些读书人还总是造谣陛下,实在是可恨!” 士兵丁:“别的不多说了,听到什长传达了吗?” “什么?” “陛下在雒阳等着我们得胜而归!” “好!” 附近士卒的情绪瞬间被带动起来,连声喊着“万胜”! 曹操和孙坚高坐上首,看到眼前的景象,颇感欣慰。 此次征伐,必拿下! 才能无愧陛下之恩情! 第七十一章 分道进军 雒阳城,郭区。 民众不敢相信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竟然在短时间内,数次屈尊出宫。 上一次是刑场,这一次是中秋节会! 和前些年不同,不…这次的中秋节,甚至和这些人印象中的中秋节都不同。 这个时间,平素寂静而漆黑的郭区,被挂满了漂亮的花灯。 和元宵节的灯笼有些类似,但是却更为漂亮。 有那妇人带着小孩,看着这漂亮的花灯,眼睛发亮! “阿母你看!” 人群中,幼童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年轻的母亲慈爱的看着“铁蛋儿怎么了?” “上面好像有字!” “呃…阿母也不识得!” 正当这时,他们看到,有小吏在花灯下对着围观的人们解释道:“上面是有字的哦,今年的中秋节和以往不一样,陛下不担作月饼分发将士,遥寄相思,还在城中作了这花灯!” 人们都喜欢新鲜稀罕的事物,尤其是这种长得又很漂亮的东西。 有人追问道:“哦哦,那这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祝:出征的将士们早日得胜归来,安然无恙!” “祝:民有所食所住,财货盈余。” “祝:大汉的人丁兴旺!” “祝:大汉四海升平,朕与天下万民共勉!” … 一个一个,小吏不重样地给介绍着每一个花灯上的内容,他没有丝毫不耐烦。 因为从他出生起,就没有见到过这么盛大的节会! 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 刘宏站在高台上,携手貂蝉,共赏明月。 月光照射下,貂蝉姣好的面容,更显几分娇羞:“陛下你听,底下的百姓,都在夸你呢,说你心念士卒,励精图治,与民同乐。” “哦?”刘宏转头看向貂蝉,温和的笑道:“你觉得朕如何?” 貂蝉眼睛闪着光道:“妾的想法,和民众是一样的:陛下愿意亲近民众,能为民众做事,已是难能可贵,颇有明君风范!” 诚如貂蝉所言,最近刘宏成为了雒阳最受议论的人。而且这些议论还都是正面的! 哪怕是那天刑场酷刑,也已经被民众们接受了——惩治贪臣墨吏,再怎么残酷也不为过嘛! 这,正是刘宏想看到的。 身为封建王朝的皇帝,他没办法与民同甘共苦,他只能尽可能的做一些对人民有利的事。 得到了民众的拥护,以至于,调动了民众各方各面的积极性! 比如,这次的中秋节会! 这便是组织力极大提高的表现,照着这样发展,以后刘宏推行新政,在平民中的阻力将会小很多。 至于与民同乐么,有那么一点,但也没那么夸张。‘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刘宏一直信奉。今天所做所为,在刘宏看来,完全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古之执政者,皆言‘以人为本’,可是谁又做到了?刘宏自问也难做到,只是力求,把天底下万兆百姓,当做‘人’来看待! 这些是题外话,今天的主题还是中秋节。 中秋节还是要干点中秋节该干的事情! 感慨系之,刘宏下了高台,来到了大臣们的席位。 此时群臣正和着女乐在饮酒行令,这是士大夫的高雅情趣所在。 刘宏有意让他们继续,而他就在一旁听着,今日本就不是严肃的场所,在场的大臣喝了点儿酒也微醺,也能放的开。 都是些文化人,正逢着中秋节赏月,结果他们就开始以月为题,行令作诗来。 刘宏一听,终究还差那么点儿意思。 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诗人凑巧出征去了,不然,说不定还能在这儿得到一篇佳作呐! 恩…说的就是曹操! 忽然,有一大臣,吵吵嚷嚷着,刘宏侧耳一听——那人说的是:“早就听说陛下文思过人,擅作诗文,不若陛下让臣等见识见识?” 嗯? 找上我了? 确实。 穿越者不抄诗文,那还能叫穿越者吗! 刘宏没有拒绝臣子的请求,他开始搜肠刮肚想关于月的诗。 提到关于中秋的诗词…首当其冲的就是苏轼的《水调歌头》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一开口,就让众懂诗的大臣愣了愣。 某大臣暗道:按理说…陛下应该是懂诗的,怎么一开口,又像是不懂诗的,不过这‘把酒问青天’,却有豪迈之情! “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群臣:“???” 虽说汉诗不那么拘于格式和韵调,但也没人这么作诗的!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一旁护卫的蹇硕暗暗觉得不妙:乘虚御风?陛下莫不是想修仙? 使不得! 好不容易开始干正事,怎么可以再烧丹呢? 让我看看是哪个妖道捣鬼!?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总之,刘宏半唱半读的词,在群臣听来,根本就不是诗,调子也和乐府歌差得挺远。 不能说不好,相反,无论是意境还是气势还是思想,都是上佳,但是这风格… 与时下格格不入! 当然刘宏也知道这点。 但是,刘宏也知道自己是皇帝。 格式什么的,在刘宏这种权威之下,能算什么? 群臣咂摸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有味道! 但是守旧的心,让他们矜持的不敢夸耀出声。 “好诗、好歌,真是妙啊!”坐席之外,忽然有一个老者过来,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 有侍卫上前呵斥道:“非朝臣,不得入席!” 刘宏连忙制止道:“不用阻拦!” 好不容易有一个懂的人,就不能让他过来吹吹朕么! 那老者走过来,四周扫了一圈问:“敢问,刚才是何人所唱!?” 刘宏一看老者,嚯! 还是个故人! 认识的熟人呐,怪不得这么懂行! 刘宏问道:“莫不是蔡伯喈?” 群臣一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大惊失色。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蔡邕。 之前听他远避江海,没想到今天在雒阳见到他了! “噫?正是老夫,没想到老夫离开国都这么久,还有人记得老夫,呵呵呵…呃!?” 蔡邕捋着胡须笑笑,看着面前的识货青年,他忽然哽住了! “你…你…陛下???” 刘宏点了点头道:“是朕没错,刚才那词,也是朕唱的,伯喈当世文魁,以为此词如何!?” 蔡邕尴尬地笑笑,随即正色道:“风格虽与时下作品不同,但无疑是极好的!不…甚至来说,自光武皇帝而下,无有诗文能出其右!尤其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哎…我辗转千里,看惯生死别离,终究没能悟出这句话来,早知如此,我…哎!” “嘶…” 若论诗文,在座的没有一个能打的,除了蔡邕。 蔡邕都这么评论刘宏了,那只能说…刘宏作得的确很好! 刘宏特地加了一案几一席位,让白身的蔡邕列坐其次,有了蔡邕,这饮酒行令,更多了几分乐趣和唏嘘! …… …… 而在出征的大军那边,中秋节只是一次短暂的休憩,顺便调动士卒的积极性。 过完了,还是要行军的。 现在,曹操和孙坚两军即将抵到浍水。 按照既定的路线,他们即将分道行进。 这一次,没有走大路,因为要避开耳目,所以大军走的不是出函谷关走渑池到大阳再往北。这是大路,行军途中,但凡董卓有点心,都不难发现这么大规模的行军。 故舍弃大路。 在雒阳的时候,看过舆图,再集结曹操及其幕僚、孙坚及其幕僚、荀彧、荀攸、卢植等人之力,想到了一条新的道路! 不出函谷关! 出了雒阳西边一点儿的谷城,直接往西北,走青要山、王屋山中间,直通东垣县。往西北,过斗龙沟,最终抵达浍水中上游。 在这里,曹操和孙坚将分为两道。孙坚率步卒,沿着浍水,溯游直上。而曹操则南下走桥儿沟。 浍水,离董卓驻扎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必须得小心翼翼。 为了陛下! 第七十二章 董卓动了 在冷口外,绛邑南,驻扎着一群士卒,若是有心人,应该就能看出,这里绝大部分的人,和汉人的相貌有些差异。 他们的举动也是更加的粗放。 时值八月,天已转凉,这些士卒还打着赤膊,或成对角力,或是聚在一起赌博。 他们的将军也是如此,粗豪而且雄健! 山林方向有一队骑士纵马回了营地,营地内顿时骚动了起来。 “将军打猎回来了!” “将军!” 回来的骑士们,簇拥着一个黑面虬须长得颇雄壮的大汉,往营帐走去。 雄壮大汉颇为豪气地笑了三声,大声道:“兄弟们,今晚吃肉!” “将军万岁!” 欢呼声中,负责扛猎物的骑士们,把今天的猎物掷在地上:“这就是今晚的吃食!” 在营帐外,听到欢呼声的一个精干青年跑了出来,连声招呼大汉道:“阿舅,看来今天收获颇丰啊!” 大汉,正是董卓,精干青年正是董卓的心腹兼女婿李儒。 这会儿还没有诸如‘丈人’‘岳父’之类的称呼,妻子的父亲,就是舅。 董卓进了帐篷,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箕坐,猛灌一口水道:“还不错,乃公虽然年纪上去了,但这一身骑射功夫还没荒废,今天射了四头野猪、十二头獐子、六头鹿、野鸡兔子不计其数,也可以给儿郎们打打牙祭了。” 说到这,董卓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娘的,袁隗那老儿还要晾乃公在这晾多久!在这,天天都闲出鸟了!文优,你说说,乃公还在这等不等了?” 董卓一口一个粗鄙之语,礼仪也是根本不讲,但是李儒却没有半点嫌弃,反而坐倒在董卓身旁,帮他分析。 “阿舅,你我违背皇帝诏令,不就是为了保住兵权么?如今袁隗等人连同何进在京都和宦官争斗,我们屯驻在这儿,不就是为了雒阳的变故吗?” 董卓本来就生闷气,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话你说了许多遍了,还有么?说说朝中政争,谁人能胜?” “何进早已身为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此人却是草包一个,不然怎么能叫宦官拿了兵权?依我看,这个何进不一定是宦官的对手! 但是…” 李儒顿了顿,在董卓的追问的眼神中,他继续说道:“有袁氏相助,最后的结果,宦官亦是难以获胜!” 董卓陷入了沉思,等到捋清楚后道:“你是说…袁隗那老儿,不但图宦官,亦不想让何进那蠢猪好过?” 说起来,董卓并不是表面看着的那么粗犷。 其实他粗犷的外表下,还颇有谋略。 李儒只是稍微带一笔,董卓就能看透彻:“说起来也是,这老儿早就让我违抗先帝诏令,想必也是有深意,看来不只是想攻杀宦官啊! 呵,袁隗这老儿,应是觉得乃公好揉捏了!现在,别看他这样,将来,乃公必定要杀了这老儿的!” 李儒附和道:“确实,袁隗端的不为人子,让我等在河东屯驻,想必也是想要胁迫何进,现在雒阳封闭,朝廷局势不明,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 眼看着要说机密的事儿了,董卓低声招呼让李儒过来说:“我怀疑,军中有袁氏的细作,文优,附过来说。” 李儒点了点头,走到了董卓身边,二人谈了好一阵悄悄话! 在密谈的后一天,董卓分派了数队骑兵,往自己的后方、右方去了。 …… 其中往北的一支,有数百人,领兵的军头是郭汜。 一个军中的屯长打马到了郭汜身旁道:“郭校尉…诶,你说董将军让我们走回头路干嘛?” 郭汜瞪了他一眼道:“咱这不是走回头路,董将军的命令,让咱们回去弄些粮草来的!” 屯长:“???” “蠢材一个,现在什么时候?” “仲秋啊!” “仲秋什么庄稼成熟?” “粟米啊!” “那不就得了,咱们呐,就是回去弄点儿粟米来!” 屯长的脑袋不大灵光。 直到看到其他人所作所为后,他才终于明白—— 这一次行动,是为了帮助农人收粟米的,嗯…顺便把人口掠夺了,把粟米都带走! 郭汜带着士卒们纵马狂奔,每到一个地方,就把在田中收割的农人们全捉来,民户里的妇人全带走,奴役他们,男的让他收粟米,供给大军;女的… 冷口周围,是一片盆地,聚居的人也多。此地土地平坦肥沃,又有灌溉之利,是取粮草的好地方。 现在八月中,正是粟米成熟的时候。 山西的小米儿,养人! 就地取食! …… 数百骑士,足矣纵横整个县城了,郭汜让手下分成数队,他自己领着士卒又新到了一个地方,在田里劳作的农人们,一听到大地震颤伴随着喊杀声,赶紧拔腿跑了。 “是蛾贼来了么?贼老天!才安定下来,就遇到了…哎!!!” 狂奔的农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心如刀绞,可这在生命面前,还是次要的。 也许上天保佑,郭汜军并没有发现这个老农。 老农呢,在遇到这般不幸,第一时间报了乡亭。 “不好了,张亭长,田里来了一群贼人,张麻子、刘柱子他们十几个都被害了!也就我跑出来了。我看他们是来抢粮食的,亭长快想想办法呀!” 亭长一听,大惊失色。 老农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他不信! 但是…亭中也就仨人。 “你我同去乡里,告知乡老!顺便告知远近村民父老,不要外出!” 待到乡里,能做的也还是这些! 乡中也没乡勇,平时纠察不法,靠着的就是几个亭长、游徼。可是亭长游徼,又有多少? ‘贼人’可是数百的骑兵啊! 乡中三老,只能再往县里报。 县里其实也顶不住… 一个县也才百来兵卒,平时讨伐个山贼还成,又怎么和这些来去如风装备精良的骑兵打? 只一天的时间,消息传遍了绛邑县城! 从亭长到县长,个个惊惶! 县长得知消息后,恨不得弃城而走,但是他想想亡官罪,只能作罢,半晌后他怂怂地说道:“快去找贾太守!!” 谁去? 这个节骨眼谁敢去? 万一碰上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人,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好说歹说,县长劝了同样是朝廷命官的县尉去了。 县尉心中惶惶不安,如果条件允许,他恨不得把城里百来个兵卒都带上去找郡守! 可惜带不得。 …… 日夜兼程,绛邑县尉在第二天抵达了郡治安邑。 到了郡府,县尉把情况这么一说,河东郡守贾寔也是吓了一个跟头。 “数百个骑士…是他,准没错了!哎哟…这个杀神!这可如何是好哇!” 五千个骑士在郡中屯驻,贾寔身为一郡长官,怎么会不知道? 贾寔一直避免和董卓军打交道,没想到董卓军现在先招惹上来了! 正当贾寔一筹莫展的时候,郡府上有一人站了出来了。 “末吏不才,也愿意保境安民!” 贾寔一看说话的那位,正是郡中贼曹史,叫啥来着… 哦对! “公明啊!”太守贾寔老气横秋地说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第七十三章 这郡吏,不当也罢! 太守贾寔的这句“从长计议”,彻底让徐晃愣了愣。 什么时候了?还从长计议? 贾寔看出了徐晃的疑惑,问道:“公明啊,你可知道那劫掠百姓的人是谁么?” 徐晃摇了摇头道:“明府君,当要之急不管他是谁,只要如此行事,便是贼人! 我身为郡中贼曹史,武备盗贼,职责所在,烦请明府君与我士卒五百,必能扫清贼人。” 说实话,徐晃是有点失望的。 身为二千石郡守,在得知治下之民受到侵害,第一反应竟然是惊慌失措! 就这?也配父母官之名? 和贾寔不同,徐晃年轻气也盛,游侠习性很重,这种行为,他是断不能容。 太守贾寔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此事重大,岂是你一个小吏能决定的!?” 徐晃听到这近乎羞辱的话,不禁握住了拳头,嗔目直视贾寔,钢牙紧咬。 贾寔看着徐晃动怒,反而觉得好笑,他皮笑肉不笑地呵斥道:“怎么?还生怒了,想杀了本府?脾气倒还不小!反了!反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担任贼曹史的官职,滚回家去吧!” “哈哈哈哈…” 来报道消息的县尉,还有郡府中的吏员们,也附和似的笑了笑。 河东郡遭受寇略的事情,似乎烟消云散,郡府中弥散着快活的空气。 徐晃不回应,是因为其不善言辞,面对太守的羞辱,他没有再忍! “喀喀喀…”徐晃攥紧拳头,提着便是一个健步冲到了贾寔面前! “你要作甚!!?” 徐晃本来就生得雄壮,猛冲过来,更是气势汹汹,吓得贾寔肝胆俱裂,哆嗦着直往后撤。 “呵?我作甚?” 徐晃一个直拳砸过去,贾寔痛呼一声,鼻涕眼泪齐出。 “哇啊!”贾寔啐了一口,齐根折断的牙齿,混着血水被吐了出来。 一旁绛邑县尉,被吓的不住后退。 看着徐晃狠厉的眼神,县尉被吓得瑟瑟发抖。 县尉是一县军事长官,而徐晃只是郡中负责捕盗的小吏,县尉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吏镇住! 徐晃轻蔑了看了绛邑县尉,还有自己瑟瑟发抖昔日的同僚们,撂下一句话之后径直走了! “哼!这郡吏,不当也罢!” 众人看着徐晃的背影,面面相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长官还在捂着腮帮子流眼泪哀嚎了。 最后还是郡丞反应过来,他慌张大喊道:“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府君扶起来,延医来止血???” “哦哦哦…” “憋(别)呱(管)唔(我)!!!”满嘴漏风的太守在旁人的搀扶下,朝着徐晃远去的方向颤抖地指着:“叭(把)则(这)古(狗)擦(才)个(给)扎(抓)起来!!” “快快快!”兵曹史连忙调动着郡府中的侍卫:“追回那徐逆!” 哗,十多个侍卫得令,朝着徐晃的方向跑动着。 “呔!你这恶贼,伤了明府君,还不束手就擒!” 徐晃也不避让,就冷眼看着那群侍卫。 在他眼里,这群人,覆手可灭! 刚才在郡府中,徐晃没有动刀,大开杀戒,已是给了在场的诸位曾经同僚面子了。 如今,那群人竟是恼羞成怒想要先动刀兵。 那徐晃就没必要再留情了。 锵的一声,缳首刀出鞘,光是这一刹那的杀气,就镇住了那些侍卫。 甚至还没动手,就有人露了怯意! 徐晃倏地奔过去,终究还是没有下杀手。他只是用刀背给这几位分别来一个重击。 事后,徐晃沉默地走出了安邑城。 …… 徐晃是河东杨县人,正在安邑东北方向。 从安邑走出去后,徐晃直接往家乡的方向回去。 但河东太守还打算痛下杀手,此人直接派百十人去追杀徐晃。 当真可谓是:面对强者,我唯唯诺诺;面对小吏,我重拳出击! 徐晃虽然不怕,但也觉得麻烦,所以一路上,他都是放弃大路走小路的。 数日之后,槐林沟之南。槐林沟是徐晃即将要经过的地方。 吃了点干粮,又喝了点儿水囊里的水,徐晃靠着一棵树,准备打会儿盹。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 忽然徐晃感觉到地面一片颤动! “不好!” 徐晃暗道一声不妙,连忙抓住了刀柄,准备找个地方藏身。 听说贼在绛邑县寇略,而此地,就极其靠近绛邑! 难不成是那群贼人…? 徐晃紧绷住神经,开始思索。 是该回头报告此地县尊?还是藏起来避过,然后就当无事发生过? 毫无疑问,就徐晃现在的情况,第二个选项是最优的解法,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徐晃也确实不待见太守,现在他没有公职在身,还在被通缉,肯定是不会进城的。 但是! 徐晃亦不打算就此走了! 不然,他和那太守贾寔又有何区别? 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 徐晃是习过武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游侠气儿。 “若其为贼人,我当阻之!”徐晃手里揣刃,快步疾行! 必须要尽快赶到桃林沟… 拦住他们! 徐晃虽然身负勇力,但不代表,他是一个只懂得蛮力的粗坯,相反…徐晃的脑筋还很活络。 他自知自己这次去阻挡‘贼人’几乎是必死无疑,但他还是想先占尽先机。 槐林沟狭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徐晃就是要先扼住要道,以其勇力,阻挡‘贼人’! 噌噌噌… 徐晃快跑十多息,终于安然赶到了桃林沟。 眼前的景象…让徐晃不知所措! 狭长的槐林沟,几乎被挤的满满当当,呜呜泱泱一大片人,此时他们正朝着徐晃所处的槐林沟南口行进。 “什么人!” 当头的士卒,见到前面有人,连忙叫上几个人,严阵以待上前围住徐晃。 徐晃:“…” 没有任何的回应,徐晃只是握紧了战刀,横刀拦在大军和外边的中间。 此处,禁止通行! “贼人!?” 其中一个士卒,接近徐晃后,以刀兵相向。 徐晃冷笑一声,心道:真是贼喊捉贼!当即徐晃就迎过去,直接势大力沉的一劈。 “呃?” 一个无名小卒,竟然能接住自己的攻击,怪哉! “嚯,你也是好本领,奈何为贼啊!” 第七十四章 孙坚战徐晃 “怎么回事!” 孙坚皱着眉头,问着身旁的传令兵。 “回将军,我这就去看看!”传令兵表示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并识趣的往前面去查看情况了。 传令兵走后,孙坚没有罢休。 他久在军中,治军向来从严,就像昔日张温召见董卓,董卓故意推诿迟到,孙坚直接建议张温用军法处置董卓。 现在,也是如此。 孙坚叫来军正道:“你也跟着前面去,看到发生了什么,有违反军法者,就地正法!” “是!将军!”军正行了礼之后,匆匆地跟了上去。 为将者,不得不察营伍之事。 譬如现在,在孙坚看来,就是有人在闹事导致的。 这种人,有一个就得惩处一个!不然留在军中,只会是害群之马。 但是结果却出乎意料。 传令兵先一步回来,就见他面色古怪地说道:“有一个人,堵住槐林沟,以至于大军难得动弹!” “山贼?”孙坚皱起眉头问道:“还是士卒?” 难道… 孙坚的心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难道是消息走露了,让董卓侦之大军将会从槐林沟出来,故而设伏堵住出口么? 不对! 一个人… 转瞬,孙坚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吼道:“一个人?你寻本将开心是不是!?” 孙坚本来就悍勇异常,更兼上见惯沙场的血气,这嗔目横眉,威势齐开,直接吓得传令兵瑟瑟发抖。 传令兵瑟瑟发抖地说道:“禀报将军,就是只有一个人…那人勇力超群,再叫上槐林沟狭窄,我军健儿一时竟是拿他不下!” 这时,军正也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消息也和传令兵一致! 孙坚想了想,打马往前:“尔等且在这里候着,本将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是有这等勇武?” …… 事实上,孙坚有点不信。 因为不能随便抓个人,都能拦着正规军吧! 打一个还则罢了,一排也有不少人,几排一起上,竟然拿不下一个人? 如果不是传令兵和军正说的内容如出一辙,孙坚是怎么都不信的。 不一会儿,孙坚拨开士卒来到了最前方。 入孙坚眼的恰是一场打斗! 其中一个是他的帐下亲卫祖茂,平时负责他的安全,这一次,孙坚任用他和亲信黄盖督查前军。 现在,祖茂和黄盖正在联手对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更让孙坚心惊的是,那个青年竟然丝毫不惧,能跟他祖茂黄盖二人打得你来我往。 孙坚本身也是个能打的,逢战都是身先士卒的,可谓是勇冠三军。他一眼能看出——黄盖和祖茂根本压不住那青年! “好一条汉子,现在年纪还轻,力气没长成,竟是能力独战大荣和公覆!” 但这个人终究逃不掉,得亏自己来了…不然纵使这人打赢了祖茂和黄盖,最终也一定难逃一死。 当即孙坚也起了几分爱才之心,于是拍马上前。 “都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士卒们,是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士卒们知道了孙坚是一个脾气多么火爆的汉子! 而祖茂和黄盖更是清楚异常,听到孙坚的话,他们也不敢连忙,连忙撤出战场。 徐晃也没有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打着打着,其实徐晃也是惊诧万分。 在河东,徐晃也接触过不少习武之人,有那家学渊源的人,也难挡自己几招。今天竟是一连碰到两个能打的! 战,是战了个痛快。 但是效果却不太理想,徐晃本来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结果俩人都差点给开了。 而现在,似乎又来了一个看起来不得了的人。 大概是武人的直觉,徐晃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骑马的孙坚,是一位难对付的人! 在徐晃的注视下,孙坚骑着马缓缓走来。 “足下何人,为何要拦在这里,还和在的属下大打出手?” 孙坚的用词虽然委婉,但是他的语气却是锋芒毕露。 徐晃皱着眉头,毫不示弱地说道:“我是何人,不重要,你等只需知道:此地,禁止通行!” 孙坚一听就乐了——这谁啊,狂的要死! 原本以为是这人是开玩笑,这么一看也还真敢说! “就凭你!?本将一个人便能把你给收拾了!” “…” 徐晃没有回应,只是握住手中的刀。 孙坚弃马下地,横出佩刀:“本将也不占你便宜,下马和你步战!” 祖茂在后面提醒道:“将军小心,这小子有点儿真功夫的!” 孙坚没有回应,举着佩刀就直扑着徐晃冲过去!徐晃亦举刀相向。 锵地一声,金铁互击,两人都在心底暗赞一声对方。 紧接着又是十几个回合走下来。 二人在旁人看来,还是势均力敌。 一旁的黄盖和祖茂想要加入战场,但是却被战局中的孙坚喝退。 旁观者看不出门道,但是孙坚亲身体会的——对面力量却是越来越弱的。 徐晃也很清楚这点:对面很难对付,经验老道,而且力气正处在巅峰时期。 想比之下,徐晃力量没长成,吃亏不少。 再加上年轻气盛,不知道保存实力,终究在不断的吃暗亏! 又打了十多个回合,徐晃愈加力不从心。 孙坚趁着徐晃疲累,抓住破绽一招猛打,徐晃招架不住了… 败了! 徐晃心里自嘲一笑,伸头等着挨即将到临的一刀。 等了几息,刀没砍过来,徐晃定睛一看,原来是刀背架到了自己的脖颈! 一时间,徐晃还想着下黑手。 但是想想终究还是算了,在战斗中还放对面一马的人,绝对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了。 说来也是,除了地点和人数,其他基本都对不上。 按照绛邑县尉的描述,起码有成千上万人,和面前的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比,恰好对上了。 再说地点,这里和绛邑事发地,相隔不过几十里! 但是,徐晃现在仔细想来,自己现在面对的这群人,无论是素质还是装备,都远超过自己的认知! 这种军队…怕不是贼人,恐怕也不会做出那等劫掠民众下三滥的事! 游侠者,肝胆血肉骨气都在。 便是误会了,那就是误会了。 徐晃幽幽道:“看来我是弄错人了,可杀我!” 孙坚收回佩刀,爽朗一笑道:“不必杀,你也是条好汉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拦路,但你这身武技,来从军正合适,搏个大好前程,也不难!” 第七十五章 三方面的行军 从军?搏功名? 真的认错了。 猜想几乎得到证实,徐晃只觉得非常尴尬。 尤其对面还不追究徐晃的事。 这就更把这尴尬放大了数倍。 徐晃低头拱手致歉道:“果然是认错了吗?也对,像足下这种军队,并不太像纵兵抢掠的贼人!是我错了!” 这话,给孙坚说的一头雾水,孙坚赶紧抓住重点问道:“???什么贼人,认错什么了?” 徐晃皱了皱眉头,本想按例行公事要孙坚的印信,但转而想想,自己已经没有了公职。 放下了惯然习性,徐晃正色开口道:“说来比较麻烦,但是事态紧急,徐某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将军身上了!” 孙坚见徐晃态度认真,也认真对待起来。 “你,还有你们,全都退后三丈!” 孙坚有自信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士卒们听到的,哪怕不会外传,但只要在士卒之内流传,就足够影响骚动了。 从徐晃的只言片语和神情,孙坚已经有了些猜测了! 怕不是小事! 屏退了众人之后,孙坚走到了徐晃身边道:“足下请说吧?哦对了,我乃大汉荡寇将军,乌程侯孙坚!有事,你尽可但说无妨!” “在下徐晃,白身!”徐晃先是自报了一下家门,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本是河东一郡吏,近日来有一伙贼人,在绛邑县周围,劫掠百姓,强抢妇女,作恶多端!” 绛邑… 孙坚一听到这个地名儿,就联想到了那个人。 这次征伐的目标——董卓! 而且听这徐晃描述的,和以前在孙坚认知中董卓部下的行为差不多! 几乎和孙坚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连忙追问道:“具体可以详细说来听听么!可知道,那些贼人的意图!?” 徐晃细思一番前天县尉来报的细节,整理下语言:“起初是绛邑一老农上报,说有贼人掳掠田中劳作的丁男,为贼人收粮食资贼,不从者当场就被贼人所害,依我看,那群贼人还是为了粮食!” 徐晃站在他的角度,他并不知道在绛邑县内的贼人是什么身份,但其行径就不难猜出,是为了粮食。 但是孙坚身为主将,却想到了第二层,甚至第三层… 董卓要粮食干什么? 是不够他屯驻的士卒吃了,还是另有谋划!? 孙坚还没有得到最新的消息,不敢妄加揣度!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迅速赶赴绛邑平原附近! 稍加思索,孙坚低声吼道:“时间紧迫,传令——急行军!” 紧接着,孙坚又和徐晃说道:“你便跟在我身旁吧!” 徐晃:“将军是…” “刚刚不是说了,大汉荡寇将军,乌程侯孙坚,来河东,正是受天子之兵,兴师讨贼!恰好我所讨之贼,应该就是你刚才说的那贼人了!” …… 孙坚将步卒,沿着浍水溯游直上,经由槐林沟而后南下,现在自槐林沟南口往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而在平原的彼方,南樊沟内,冷口西北,曹操在这里已经等候好几天了。 “曹校尉,据斥候探报…董卓军,在绛邑县周围,纵兵劫掠!” 哎! 曹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让传令兵下去。 现在,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冷静地分析局面,以达到刘宏所托付最好的情况! 军帐中,曹操伏在书案之前,而案上摊着一张舆图,还有一个极简的地形模型。 从浍水上游,曹操和孙坚分道扬镳已经六天了。 董卓,屯驻在冷口,这一次,亦是在冷口周围劫掠。 曹操知道,等不了了,现在他必须要拿定主意! “算算时间,文台此时应在槐林沟,最晚明日也能出来,快的话,今日已经走出来了! 而我军从这里西南下绛邑县的冷口周围,近百里的距离,急驱,日夜兼程,一日可至。 但以这个速度,即便是抢占先机,恐怕也难以奏功,实不可取。两日,或许可行! 文台啊文台,千万不要迟到啊!” 打定主意后,曹操从身边掏出了大喇叭,然后走出去嗷了一嗓子:“所有队率以上军官,来我这里议事!” 自从知道这东西的用处,曹操便愈发的喜爱上这么个道具了。 无他,传令是真的很方便! 不一会儿,百人队率、屯长、军候、司马、校尉等来到了曹操的帐下。 曹操正色口诉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士卒不许解兵,不许卸甲,马匹也要喂好精料,准备行军! 此外,在行军歇息途中,但凡有敢生明火者,军法处置!但凡有不遵守军令者,军法处置!但凡有擅自外出者,军法处置!” 一应大小军官,皆铿锵地回应道:“是!” “好,现在,准备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宿,明晨寅时出发!” 军令下达,曹操军整个开始准备了起来。 …… 绛邑,冷口。 董卓听从李儒之计,在周围筹备粮草,距今已经过了五日。 帐中,董卓正大口吃着烤鹿腿,一顿狼吞虎咽后,董卓用袖子一抹嘴巴,然后问座下仍在小口细嚼慢咽的李儒。 “文优,粮食筹备的怎么样了?民夫今日又添了多少?” 座下李儒,放下切肉的刀,恭敬地回应道:“李傕郭汜樊稠华雄王方李蒙等人,做得还算不错,这几日已经筹备了六万多石粮草,民夫也有三千余。” 董卓一拍桌子道:“粮草还差点,就这吧,边走边筹备,传我军令,让他们都回来,我们准备进发!逼一逼朝廷那边还有袁隗老儿!” “是,阿舅!” 李儒顾不得吃肉了,他连忙走出帐篷,向传令兵转达命令。 耽误的时间太久了,而且现在董卓对于洛阳那边发生的事情,全是基于猜测,说实在的,就是在莽! 回去的路上,李儒猛然觉得心头一滞,没由来的慌乱感充盈着他的内心。 似乎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李儒又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路还需要小心。 冷口山道,狭长、树多,容易遭到伏击。 有没有可能,袁隗老儿要把阿舅也算上??? 李儒想到这里,脚步快了起来。 必须得提醒一下! 第七十六章 李儒的预感 李儒匆匆走进董卓的帐篷,忧心忡忡地说道:“小婿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和大舅说一下。” 平时从容睿智李儒,出奇的表现出了慌乱的情绪。 董卓看见,皱着眉头地问道:“文优但说无妨!” 李儒说:“小婿心中不安,特意来请教一下大舅…” 董卓这人就是混,而且是个极度自负的人,爱听奉承,这一点身为董卓女婿的李儒自然很清楚。 没有说提醒,而是表示来请教,这就让董卓有了点耐心。 董卓:“哦?你说吧,若是战阵、兵心之事,乃公倒也可以传授你一点经验。” 李儒问道:“冷口山道道阻且长,若是雒阳有人刻意埋伏在中道,而我军是骑兵,当如何处之?” 董卓大手一挥,颇为豪气的笑道:“文优多虑了,函谷关内,乃公排除的哨探或许没法渗透进去,但是关外,乃公可是派了不少明探暗探。 别说有人埋伏了,就是这山道有几窝狍子,乃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文优你还是放心吧!” 李儒被看穿了心思,也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看着董卓自信满满的样子…李儒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但是…现在李儒肯定不敢拂逆董卓的。 唉… 李儒心中叹息一口:希望自己的预敢都是错的。 “谢过阿舅教诲!” 董卓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往外走:“跟着乃公,好好看,好好学!乃公领兵多年,这么基本的错误,定是不会犯的!” 这事,帐外有个小校急报道:“报将军,华雄将军,那边出现了些意外!” 董卓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霎时间… 他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快说!”董卓飞快跑出帐篷,对着传令兵大吼道。 传令兵道:“在绛邑西,华雄将军受到了阻击!” 李儒一听到,马上也跑了出来。 不详的预感,应在了这里吗? “是什么事?”李儒问道。 传令兵:“华雄将军只言受到小股士卒袭扰,对面头领自报是河东贼曹,来阻拦我等的!” “多少人?” “华雄将军猜测,有500左右!” 河东贼曹?贾寔的人? 河东太守啊? 500人? 董卓摸了摸颌下虬结的胡须问道:“当真是自称河东贼曹?” 传令兵肯定说道:“华雄将军说的极为肯定,这次华雄将军就是问,他在绛邑东,是战还是回军?” 董卓:“没用的废物!竟然能因为一群郡兵左右为难!你告诉华雄,不给那些郡兵清理完,就提着自己的头来看我!” “是!我这就去传令!” “不用了。”董卓冷冷说了一声,然后给传令兵捅了个透心凉。 董卓本就不爽忽如其来的意外,打扰了自己的装逼? 如此,算是发泄了些。 减轻了内心的杀意,董卓叫来了新的传令兵:“告诉华雄,让他统统杀光,一个不留,不然就让他提头来见乃公!” “是!” 与此同时,李儒心中的梗塞就像忽然被解开了一般。 对! 之前李儒一直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经过刚才的传令兵提醒,李儒忽然想起来了——问题就在于后方了! 这时,李儒上前问道:“河东太守贾寔二三其德,为人反复,留这种人在我军身后,真的没问题吗!?” 董卓仔细想了想,然后下决断:“没事,让华雄处理了那五百郡兵,贾寔小儿就知道痛了,肯定就不敢和乃公做对了,再在这里配贾寔小儿玩儿,也只能是空耗时间!” 李儒心中又是一阵猛跳。 …… 绛邑西,一处隐蔽的老林中,孙坚正询问着手下军司马韩当一些事。 “义公,贼军可有什么反应?” 韩当恭敬地回答道:“有所收敛了,从昨天到今天,没有再敢去田中奴役农人收割了。” “善!”孙坚笑了笑,“那他们是退走了吗?” “没有,”韩当摇了摇头道,“正如君侯所料,贼军并没有退,反而在整军严阵以待,似乎在等通知!” 孙坚点点头:“好,我已经知道了,辛苦了义公,接下来还得麻烦你,现在你去军中挑选500精锐,准备作战!” 韩当得到军令后,匆匆去了。 一旁徐晃对于孙坚的果断,简直是惊为天人。 半晌后,徐晃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孙将军,如此不害怕惊退了贼人吗??” 孙坚解释:“我曾与贼首共事过,其人的秉性如何,我却是清楚的很,公明勿忧!” 之所以对徐晃这么客气,一个是因为徐晃的勇力,一个则是徐晃说出来的消息,给了孙坚带来很大的便利! 在槐林沟,徐晃加入孙坚军,这一路徐晃也介绍了前几天在郡府发生的事。 曾担任过参军的孙坚,敏锐的发现了一个比原定计划更为行之有效的计划! 就是借用徐晃之前的河东郡贼曹史之名,对在绛邑西方县郊的华雄进行‘讨伐’! 基于对董卓极其麾下西凉诸将的了解,孙坚便走了这么一招,为的就是吸引董卓的视线,打的好甚至能全面吸引董卓的主力! 这样,反倒为曹操创造了更为方便的机会! 曹操将骑,本就是为了借助机动,打董卓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孙坚在本地人徐晃的指点下,比原定时间提早了三天左右。 这就是意外之喜,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而在近在咫尺十里之外的华雄。 传令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报将军,董将军有令!” 急切的华雄连忙问:“董将军说了啥!” 传令兵如实道:“董将军说,统统杀光一个,否则将军就提头去见董将军谢罪!” 华雄是有些兴奋的! 董卓的呵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即将立功! 当即,华雄对传令兵说道:“你和董将军说,必不负所托,必定全歼河东郡兵!” 之后,他开始准备,准备主动出手 华雄对着休憩喂马的骑士们说:“儿郎们,准备好,大派斥候四处巡逻!一旦有情况,即刻报告本将!” “嗷嗷~~~” 第七十七章 你要不也试试? 李傕接到董卓的命令稍晚。 在往回赶的时候,李傕已经得知了华雄要与郡兵交手的消息。 对于华雄的遭遇,李傕是羡慕的,因为董卓将兵一向纵容,对于俘虏和战利品,董卓并不要求上交。 李傕酸了。 “且,爷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全便宜华雄那憨子了!” 忽然,一小校飞马来报道:“报李校尉——我军身后,一直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刚才我派人悄悄去追,却没能追的上,请校尉定夺!” 李傕正酸着华雄呢,乍一听到,激动的恨不得在纵马狂奔一番。 “可被爷赶上了!”李傕下令全军原地止步,准备回身,他激动地叫来传令兵道:“去给董将军汇报下,就说我这里也出现了河东郡兵,需要调查调查!” 传令兵只能答道:“是!” … 曹操的斥候回来了。 “报校尉,我等刚在前面发现敌情的斥候,就在刚刚,我等被贼人发现了,请校尉责罚!” “被发现了?何以见得?”曹操拧着眉头问。 “贼军派十数骑兵来追,但是我等马快,没有落在贼军手上!” 曹操捻须,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这情况,有点严峻了。 被发现斥候,只能尽快夺得先手了! 时辰还早,还在巳时中。 在一旁的夏侯惇,见曹操不说话,急忙问道:“孟德你说句话啊,该如何,还是要你来做决定!” 曹操看着大家都在等着他回应,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咬了咬牙道:“传令,原地休息两刻钟,人吃饱,马也喂足,两刻钟后,全速进军,并做好准备战斗的准备!” 既然被发现了,那么敌军就会产生防备的心理。 本来,曹操想要追寻那一股骑兵,然后找出敌军大部队,然后一鼓作气给他们引入原定的计划中。 现在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这敌骑没有逃走,或者敌人援军没有到的情况下,先全歼这一小股骑兵。 而在此之前,曹操必须要做好准备。 这一次出征,刘宏可是下了本钱的,譬如曹操所率领的骑兵,不但是一人双骑,而且…主马还是西园皇家马厩出来的,妥妥的御马了! 除此之外,刘宏还给曹操供应了足够六千匹马吃俩月的精料,为的就是让马儿保持足够的耐力和爆发力。 其实这不关乎刘宏对曹操的爱护,是因为刘宏暂时只能从硬件方面提升,不然…根本没办法和董卓麾下的湟中义从比! 义从就是归化的胡人。 董卓素得羌人之心,这也是西羌屡屡叛变,但是却有不少羌人愿意跟从董卓的原因。 这一次,董卓所带的五千骑兵,毫无疑问都是最精锐的羌人骑兵。 曹操必须要打十二分精神,做万全的准备! 半个时辰一到。 所有骑士跨上副马,接下来,是长达数里的奔驰。 …… “奇怪,方圆三里竟然没有发现敌人,真够绝的… 嘿,不过肯定也跑不掉! 到时候从俘虏挑几个清秀的…嘿嘿嘿…” 李傕骑着马,悠哉悠哉的想着。 还没有等到董卓的具体通知,李傕不敢随意行动,但是一些小动作,李傕还是敢的。 比如一下撒出去百骑,去寻找对方的踪迹。 但是,李傕终究没有等到自家的斥候。 迎接他的是地面的震颤… “希律律——” 忽然,李傕身下的马儿受到了惊吓,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 正在想快活事的李傕,忽然被惊醒了:“哪里来的声音???” 长期领兵的李傕一听就知道这声音是骑兵行军造成。 莫不是过来跟爷抢功的? 李傕一想到自己同僚的操行,忍不住撇了撇嘴。 “司马,你骑马过去,如果是郭汜过来,就让他赶紧滚,我说的!” 军司马满头黑线的走了。 但不一会儿,军司马就原路折返回来了。 “不…不…不好啦!!!” 军司马面色惨白,慌乱的对着李傕说道。 李傕扣了扣鼻子,一脸‘瞅你那出息’的表情,毫不在意说道:“又怎么不好了?是那郭阿多来了?还是敌军逃走了!” 军司马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他畏畏缩缩的说道:“都,都不是…” 李傕:“嘿,爷之前还没有发现,你小子还挺会卖关子的,难不成是董将军亲自来了?” “是敌军来了呀!!!将军快跑吧!” “嗨,这算什么不好的事儿,简直好极了!快跑,说的是,是该迎战了。传我的命令,不用等董将军的指示了!全体出…” 全体出击还没说完,就听到军司马哭喊道:“将军,是贼人打过来了,贼人帅众,不计其数,顷刻间便能至此地…” 李傕的脸色变了。 “快,快扶我上马!! 等等!将士们呢??”李傕忽然似想起什么了,“还有那群民夫,粮食,安置妥当了吗?” 军司马满脸苦涩道:“没有,正是因为这,我才让将军先上马,保全有用之躯为上!” …… 另一方面,曹操及其麾下士卒已经到了李傕停驻的地方。 “噫,贼人真的未走,此天助我也!” 曹操沉稳的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发号施令,战斗已经打响了。 连人带副马直接冲锋,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合围之势将李傕的骑兵包围住。 这个年代,骑兵战法还没完成改革,打的还是机动性要多一些。在没有马鞍马蹬之前,骑兵倾向的是功能性而不是杀伤力。 本来曹操的任务,就是袭扰董卓后方,然后与孙坚合围。 毫无疑问,孙坚才是主攻手! 现在,曹操选择将李傕那支小股骑兵包围起来,正是要快速解决! 半个时辰后… 有骑士压着李傕还有一群投降的俘虏到了曹操面前。 “校尉,这个人穿着不凡,夏侯司马将其生擒,特地带来让校尉看看,还有剩下乞降的贼人,如何处置?” 曹操打马慢悠悠骑到李傕身前,用马鞭指着李傕说道:“告诉我,董卓驻在哪个地方,我或许能给你一个痛快的!” 李傕:“…” “不说是吧,”曹操笑了,他没有和李傕慢慢说,而是让亲卫找了个羌人投降的俘虏。 “近来,雒阳流行一种酷刑,叫凌迟,在活剐3600刀之前,不允许对方死,你,要不也来试试?” 第七十八章 两开花 嘶… 活剐3600刀… 光是这个数量,还有最精髓的活字,就让李傕打了个冷战… “我…我…” 李傕才刚准备开口,就被曹操身边刚到的小校插嘴了。 “报校尉,适才发现,刚才请求饶命的几乎都是汉人,他们都说是被贼人奴役的!” 曹操皱起眉头,凌厉的目光一扫李傕,然后冷哼一声,直奔了俘虏营。 众所周知,董卓麾下是湟中义从,是羌人骑兵。 而俘虏的大多都是汉人,还自云是被奴役的,那曹操不得不重视。 到了俘虏的地方,曹操见到了刚才小校所说的那群人。 众人一看曹操穿着不凡,连忙对着曹操哭喊:“将军啊,我们是被那贼人强迫的,不是委身为贼呀,我们可都是绛邑县的农人,将军不信,可以去县府中对对户口,保准我说的没错!!还请将军开恩,放了我们吧!” 曹操环顾一遍,见众人脸上的表情逼真,不似作伪,于是下令道:“凡是无兵刃的汉人,先给他们放了,单独看押。” 得到了曹操的首肯,那群遭横祸的汉人农民,喜极而泣。 和那群犹如禽兽一般的异族士兵比,这才是讲军纪的军队! 人群中,有个年长的老人走出来,长就有一种德高望重的感觉,问道:“多谢将军,敢问将军……可是天子派来的王师?” 曹操一听到有人提到天子刘宏,他马上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 “汉西园典军校尉曹操,奉天子之命特来讨伐贼寇!” 说着曹操拿出了绶印节传,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老丈且看!” 那老人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小老儿只不过是本乡的三老,因为陛下是好皇帝,知道将军是王师,小老儿就放心了! 此去,祝将军一战而击败贼人!” 曹操拱手还礼道:“谢过老丈,此战,必定消灭贼寇,不负陛下,不负民众!” 那老人听到曹操的话,带头喝彩道:“祝王师得胜而归!” 而后众人齐呼:“祝王师得胜而归!!!” …… 在绛邑西,官道上,一支约莫五百人的军队正在路上缓慢行进中。 为首一人长得颇为雄壮,正是孙坚的军司马韩当,他却恭敬地问身旁一个头戴红色帻巾的汉子:“君侯,董卓的部下,真的会经过这里吗?” “嘘——”红色帻巾大汉环顾一下四周,低声说道,“现在,你是贼曹史,我是郡兵,别叫我君侯,也别对我太过尊敬!要知道董卓还有他的部将,可是认识我的,如果知道是我,他们必定会产生警惕!” 韩当回应道:“是!” 不怪孙坚太过警惕,而是孙坚知道,在董卓手下的那群人里面,华雄算是比较有能力的。 保不齐华雄就留了一手心眼,提前探明,发现了异样,那可就不好整了! …… 在距离孙坚五六里外,华雄正领着骑兵在往孙坚的方向行进着。 和孙坚想的一样,华雄派出了不少斥候,分往各条通道。 忽然从华雄的对面,一骑飞驰而来:“禀报华将军,在前面发现了敌人的士卒,约莫有四五百人!” “好!”华雄爽朗一笑道:“应该就是那群不自量力的郡兵了! 传我将令,全速进军,务必要给这些人全灭了!” “是!” 随着华雄一声令下,其麾下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孙坚的方向。 汉时一里300步,一步按照后世的度量约莫在1.5米左右,五六里的距离,不算长,骑兵全速也就半刻钟。 二百息后,按照刚才斥候说的地方,只有两里左右,华雄下令变阵,整个呈雁行阵。 在这个宽阔的地形,华雄是想把对方全灭的。 只是他没有料想到,‘郡兵’那边早已做好了准备! 当两军相距百步的时候,华雄惊奇的发现,对面竟然丝毫不慌! 嘶—— 华雄没由来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怕是有备而来! 看着面前的林立的长矛阵,华雄恨不得一刀给斥候队全都活劈了! 正经士卒,谁tm带这么长的长矛! 这很明显就是针对自己骑兵的! 但是现在停马也来不及了,只能试着临时变更一波战术。 “儿郎们,包围敌军,不要妄动!!!” 疾驰的军阵下,华雄大声嚷嚷着。 只不过这声音立刻被轰天震地的马蹄声掩盖住了。 哎—— 这些剽勇难制的羌人士卒。 若是没有军令,他们一旦围住了敌人,可不管敌人手中拿的什么兵器,他们只会扑上去。 骑兵全速很快,华雄军所组的雁形阵很快就把孙坚军团团包围起来了。 韩当按照孙坚的吩咐,已经将阵型安排的极为妥当。 长矛林立,孙坚军整个犹如刺猬一般! 这真的是郡兵!!?不是在逗我? 这个军士素质,如果河东郡贼曹史的领兵才能如此,倒真不失为一个人才。 不过,显然,一个郡的小吏,没有上过战场,肯定不会这般指挥若定! 这一次,恐怕是来者不善! 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 希望那群羌人骑士,长点儿脑子! 正当华雄想着战术时,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羌人骑兵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是软弱无力的绵羊,毕竟不会咬人,只会竖起角来防御。 于是他们扑上去了。 孙坚透过缝隙,看到骑士的进攻,心道一声:蠢材! 韩当也识趣的发出号令:“竖矛,死守不退,敌人绝对无法前进半步!” “死守不退!” “死守不退!” … 羌人骑士转瞬便至,毫无疑问,他们全都撞上了长矛阵,非死即伤,没死的也被士卒们补了几个透明窟窿。 死了一波之后,羌人不敢再上了。 这回他们学聪明了,他们就光包围孙坚军,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的主将华雄! “华校尉,怎么办!?” 华雄分得清利害,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怪罪士卒。 就在刚才,羌人的一波进攻,也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现在立刻马上,下马短兵相接!破之,不难!” 华雄对自己的本领极度自信,他身先士卒弃了马,然后提刀杀向了被团团围住的孙坚军。 …… “君侯…果然如你所料…华雄果然下马步战了!”韩当一脸钦佩的看着孙坚。 孙坚到了现在,才终于露出轻松的表情。 “这也是我对董卓及其下属的操行的了解,好了,勿要废话了,准备上了!!” 第七十九章 杀之可惜 “上了!” 孙坚一向身先士卒,这次也不例外,只见他抽出腰间的宝刀,拨开士卒,奋勇向前。孙坚体型健壮,膂力过人,一路竟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最前军。 他高举缳首刀,大呼一声:“二三子随着本将杀贼,功赏富贵,全在杀贼!” 士卒们也喜欢身先士卒的将军,不由得被孙坚的举止感染了,他们弃了矛,转而抽出缳首刀,应着孙坚的呼声,高喊:“杀贼!” 孙坚喜从中来,心道兵心可用,立马上前杀去。 不多时,两军缠在一起,短兵相接。 华雄亦是亲自上阵,只是越打他越感觉到不对劲… 他一直用着的廿炼钢刀,竟是被砍出了几道豁口… 这群人的装备… 也太精良了! 而且他们的杀伤力,确实有点惊人。 “华将军——敌将勇猛异常,一旦杀入我军,即刻死伤惨重,还是得靠华将军去解决他啊!不然我军死伤惨重,董将军恐怕…” 华雄一抹脸上的鲜血,神情俶尔变得凝重。 这样子,已经没办法和董卓交差了! 哎! 尽量保全士卒吧! “本将去去就回!” 华雄愣是杀出一条血路,而后他看到一个头戴红色帻巾的雄壮大汉,手中刀前后翻飞,杀敌的动作流畅无比… 如果不是出于对手的立场,华雄都忍不住道一声:好活! 真的是平生仅见! 忽然,孙坚似乎发现了自己被注视了一般,他一刀砍翻一个羌兵之后,猛然回头瞪了华雄一眼。 这一看要紧! 双方立刻认出了对方! “江东猛虎孙坚!!!你怎么会在这里!”华雄大惊失色,一瞬间,他的大脑放空! 孙坚在这里。 意味着什么?华雄嘴笨,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曾经他们一同征伐过西羌,虽然不在同一个营,但是华雄也听说过孙坚的威名——这头猛虎,不光有武力,而且心里的弯弯绕也绝对不少! 从这一次的钓鱼执法,即可看出! 真是着了道了! 华雄心里叫苦不迭… “正是乃公我!” 孙坚歪嘴一笑,弃了那群羌人,把目标换成了华雄。“乃公在这,当然是要杀你,想必你也知道,既然乃公在这,你绝对是要死的!” 随着孙坚的话,在交战的战场四周,忽然想起了震天的锣、鼓声。 还有埋伏,果然是又被而来!!! 华雄神情凝重。 其实华雄不一定不是孙坚的对手,但是,忽然见到孙坚的惊讶之情还有脑补的事情,让他先怯了三分! 再加上孙坚还有援兵… 这没得打了! “死来!” 只听一声炸响,孙坚挥刀已经砍过来了,华雄连忙聚集心神,顶住这奋力一击。 锵—— 华雄只觉得虎口一阵爆裂的疼痛,他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虎口是不是已经裂开了,因为孙坚那强横的力道已经让他的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 孙坚戏谑道:“几年没见,你倒是退不了不少,呵呵,今天就死在这吧!” 紧接着两人又是战了几个回合,华雄的求生欲作祟,竟然在这般恶劣的情况下和孙坚打得有来有回。 一个虚晃,华雄退了几步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几乎,此时他已经气喘如牛了。 能跑就跑! 再打几回合,估计真要栽在这里了! 意外的是,孙坚也在喘气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来。 正此时,华雄麾下的一个士卒靠近了。 好机会! 华雄朝着自己的兵勾了勾手:“过来,支住他!” 那个士卒也就挺大方的过来了,也提着刀兴冲冲的。 跑! 当士卒过来的一瞬间,华雄想推一把,然后逃跑的,没想到那小卒抬刀正砍中自己的臂膀。 “啊——” 华雄一声痛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踹到在地了。 紧接着,就有数人把华雄按到在地上绑缚了起来。 华雄这才发现,刚才那个小卒,只是穿着和己方士卒差不多… 哎! 逃跑心切,着了道了! 那个‘小卒’正是来‘支援’的孙坚的心腹军司马程普! 程普一手拎起华雄然后摔在地上,单膝跪地对孙坚行礼。 “君侯,程普来迟了!没受伤吧!” 孙坚拜了拜手道:“没事!战况如何了?” 程普:“放心吧,不消片刻,这群羌人尽皆伏诛!” 孙坚上前扶起了程普,语重心长道:“好!德谋,做得不错,你做事我放心,这一次大获全胜,盘点战损,记录功过的任务,还得麻烦你啊!” “是,君侯!” 在孙坚和他的几个心腹中,也就程普有勇有谋擅文书能统兵,能堪大用可谓是全才,孙坚也对他颇为倚重。 在华雄被生擒、程普率众加入战场,局势直接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而那些羌人士卒,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有没有投降的意思——皆杀之! 杀戮持续了数刻钟。 华雄以为他围住了孙坚,最后华雄才知道,是孙坚设下套等着他上钩。 “为何不杀我!” 孙坚笑道:“杀之可惜。” 华雄怒目看着孙坚,恨声道:“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你留我一命是意欲故意辱我么!?” 啪! 祖荣一巴掌呼上去:“小子,跟谁说话呢?我家君侯饶你一命,你不磕头谢恩还则罢了,还说我家君侯故意折辱你,你倒是好大的脸!” 啪啪啪! 祖荣连续几个大耳光扇过去,直把华雄扇得眼冒金星,口鼻出血。 “你!” “好了,大荣!”孙坚上前拉住祖荣,“对于这种硬骨头,略施小惩即可。” “好吧…”祖荣讪讪收回了手:“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在这里说君侯的坏话!” 孙坚摇了摇头,笑着走到华雄面前:“之前,我也听说过你,西凉的猛士,落到如此下场,也只能说是遇主不淑。” 华雄沉默不语,只是他的眼睛还在喷火。 “我现在也不强求,你好好想想,我都领兵出现在董卓后方了,董卓还能蹦跶几天?你,莫要想不开,搭上自己的性命。不然你这一身本事,可就派不上用场了。我就说到这,你,好自为之吧!” 孙坚拍了拍华雄的肩膀,然后走了。 这是因为遇到的华雄,若是董卓的其他部将,孙坚恐怕就是一个杀字! 之所以愿意留他性命。 纯粹是因为可惜,同是有本事的人,孙坚在战场上见过太多——一身本事没派上用场,就含恨退场。 同是武人,孙坚愿意拉华雄一把。 至于华雄上不上道,那就看他个人了。 第八十章 尚书贾诩,相当稳健 数百里之外的曹操和孙坚,像是同步了一般,他们都在同一天告了捷! 而在雒阳,也迎来了一件让人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的事。 那就是陛下下诏,各司开始实施在京畿周围安置流民的政策。 从上到下,都引起了极大的震荡。 一些从地方上父母官升到中央来的官员,无不夸赞刘宏此举为善政。 当然又会有另一批人,认为引进流民是不安定的因素。 其中,要属那些豪强地主、中层小吏叫的最欢实。 皇家御书房,刘宏支着头看奏章。 今天他闲极思动,就临时抢了卢植的活计。 而卢植呢,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出些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是什么鬼奏章?” “彼其娘之,这又是什么!???” 刘宏看着奏章上几行清晰的大字,忍不住爆了粗口。 难得勤政一次,却遇到了这等事。 当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看到刘宏生气,卢植颤了颤… “陛下…又怎么了???” 刘宏无语的说道:“来来来卢令君,你看看——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吏上疏的!??” 卢植凑过来一看。 「雒阳是雒阳人的雒阳,安置流民恐怕会让雒阳人生活更加艰苦…」 “…”卢植无语。 刘宏一摊手道:“是吧,你看这些人,就想朕把从那些逆臣手中抄没的地,都赏给他们去种。 哎,现在我能理解卢令君的辛苦了!” 卢植拜曰:“不辛苦,这是臣之本份所在。” 刘宏微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卢植的肩膀道:“好!那这些还是让你来做,朕这就去体察民情去了!” 卢植:“???陛下?安全要紧,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说出去就出去,万一…请恕臣嘴拙,万一发生了些不忍言之事,朝廷恐怕又是一片混乱。” “嗯,子干你说的很有道理!”刘宏捻须道。 卢植也颇为满意地回复道:“陛下能听臣之言,臣不胜感激,还请陛下善保贵体,不要再动这些念头了。” “不!”刘宏摇了摇头道:“天子是万金之躯,朕不用天子的身份出去,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嘛!” “这这这…这更不可以!!!” 卢植当场就着急了——“难道陛下忘了当时王考之事了么,当时陛下只是打算北巡祖宅,却被王考以为是可乘之机,想要趁陛下北巡之时发难。 此时亦然,只要那些有心之人知道陛下身处险地,就一定会再次出手!” 刘宏不置可否。 因为这就是真的! 这世上,想要除掉他的人太多太多了。 当年王考阴谋造反,当时曹操正赋闲在家,王考集团竟然还失了智的想邀请曹操入伙。 虽说那时曹操想贴近些党人,但是终究他没失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王考的提议。 不过嘛,曹操也没有去揭露王考,刘宏能理解——因为那时候曹操正对朝廷失望呢。 这事儿,其他人不知道。 刘宏知道是因为他前世专门分析过这个事儿。 也正是因为王考,刘宏才能一眼看出袁绍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王考身为党人,八厨之一,而袁绍最是亲近党人,与王考,也是相交甚密。 此外,当时与王考一同设计阴谋的,还有一个关键人物:许攸。 不是旁人,正是袁绍的发小,后来袁绍的谋士,南阳许攸。 这其中和袁绍没关系,谁信? 这事摔在刘宏脸上。 谁跟刘宏说他袁绍是大汉忠臣,刘宏当场就给他砍了。 哪怕说原本历史上的曹操是忠臣,也还能洗,但是袁绍,真不行。 现在刘宏给袁绍一家收拾了,说实话,现在真要说像要刚穿越时的微服私访,刘宏还是害怕的。 毕竟门生故吏多,万一哪个极端的党人分子,来一个自爆式袭击,那可就不妙了。 不过现在不会像当初那样了。 刘宏虽然还是打算微服私访,但绝对会安排足够多的护卫,以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长时间待在宫里,朕已然失去了视听,设使中途有一人未能尽言,或是心存私念,或是通行货赂,如果像这样,又奈何? 不是每个人都似子干这般,大公无私尽职尽责,大部分人,或多或少有些私心。朕若不开张圣听,去查、去看、去听民众的生活及反应,难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子干可以放心,朕去,自然会让禁宫侍卫还有从龙卫暗中保护,这,你可以放心朕安危了吗?” 卢植听了刘宏的一番言论,愣住了。 这样的皇帝,和之前只懂得享乐瞎搞的皇帝,真的是一个人吗? 就仿佛捣蛋的孩子变得成熟了一般,卢植现在是有一些欣慰的。 之前他劝刘宏不要外出,一是为刘宏的安全担忧,另一方面也怕刘宏下乡是为了玩乐。 现在刘宏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卢植就再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陛下爱民,臣心悦诚服。” 说完,卢植稽首一拜。 刘宏微笑道:“若不是这政事离不开子干你,朕真想把你带上,替朕掌掌眼。” 卢植谢过刘宏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此次陛下出行,正要隐蔽,臣保举一人,或能随着陛下听用。” 嚯嚯? 刘宏疑惑地看了一眼卢植说:“也是奇怪,子干你这还是第一次给朕推荐人才,来说说听听,朕也想知道是谁人有此大才!” 卢植:“尚书贾诩,为人沉稳,处事低调中正,亦有些才干。” ??? 好家伙,这卢植也是火眼金睛。 刘宏为了让贾诩不多疑,还废了好半天劲儿给贾诩安排的妥当,这事儿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卢植。 此公,就一个字,擅长自保。贾诩去到尚书台之后,刘宏还有过关注,不过这厮做的事儿也和摸鱼无异了。 刘宏就奇怪:“子干说来听听,此人有什么大才,值得你如此推崇?” 卢植道:“不…大才倒也称不上,但是贵在处事平和,为人沉稳,陛下这次正是需要这种人陪同!” 好嘛… 刘宏就说,如果卢植昧着良心说贾诩摸鱼也是一种才干,那还得了。 原来是因为此公稳健,才推荐的。 那… “准了!” 第八十一章 为韭菜炒鸡蛋折腰 在看人方面,卢植不可谓不高明。 但是奈何,他碰上另一尊大神,在汉末三国最擅长明哲保身的明白人,贾诩!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此公绝对会‘苟全性命于朝堂,不求闻达于诸侯’的。 估计贾诩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原来是一个失业的太尉掾吏,现在却跃居为颇有权力的尚书… 他更想不明白,他的长官,天下闻名的尚书令卢植竟然还挺器重他的。 尚书台中,卢植唤来了正在摸鱼划水的贾诩。 贾诩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划水,让长官不满,结果一到卢植的书房,贾诩并没有看到卢植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于是拜曰:“见过卢令君,不知卢令君唤末吏来,有何吩咐?” 卢植笑了笑道:“贾尚书没必要这般客气,我叫你来,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呃——” 贾诩沉默了。 这搁别人身上,肯定都要激动的跳起来。因为有事做等于有政绩,有政绩等于能升官,正经人压根就不会拒绝。 但是贾诩不这样。 有事要做什么的,最麻烦了!身居显位必然遭人嫉恨,升迁之中,必然也会得罪一些人。 贾诩第一个念头就是给拒绝了。 但是长官有命,钦定了自己,这又怎么拒绝?不争是一回事,拒绝又是另一回事了。 少种花,不栽刺。这是贾诩的人生信条,如果忤逆了上面的意思,这同样与自己的信条背道而迟。 贾诩想不到,自己都这么低调了,为何还会发生这种事。 见到贾诩犹豫,卢植问道:“贾尚书可是不愿?” 贾诩忙说道:“不,我愿意听从卢令君的安排,请卢令君吩咐。” “哦,不是啥大事。”卢植故作漫不经心,只是其人不擅长撒谎,他四处看了看,然后低声说话的警惕动作,让贾诩心里头咯噔一声。 “咳,”卢植继续说道:“想着你办事稳健,不喜招摇,遂让你跟着天…使去微服私访,查看流民新政的实施及其效果。” 呼… 贾诩松了一口气。 微服私访啊,只要不是啥明面上得罪人的活儿,就成! 话说… 因为为人太过低调,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卢令君你这样警惕又是何故??? 生性多疑的贾诩,一想想其中缘由不得其解,不禁又陷入了不安中。 卢植给了贾诩一天的准备时间,回到家里。 卧在勉强能住人,但有点儿透风漏水的破屋里,贾诩的大脑中,开始了激烈的斗争。 去,还是不去!? ‘先看看吧!卢令君诚实君子,不至于诳我这个无名之辈…’ ‘但是看卢令君那神色,似乎又有隐情…说来,我一个无名之辈,又何德何能身处尚书要职?怪哉!莫不是…’ 想到这里,贾诩当场从卧榻之中起来。 收拾收拾细软吧。 起来之后,看到屋里家徒四壁,贾诩沉默了… 哪里有什么细软可以收拾! 咕咕咕… 一阵怪异的响声,从贾诩的腹部发出。 饿了,没饭吃。 贾诩很苦恼。 哎——平素贾诩老老实实在尚书台吃饭,朝廷也供给吃的,总之贾诩能混个伙食还不差的饱饭,现在… 卢植让贾诩休息一天。 家无余粮,囊中羞涩,上任还没干满一个月,俸禄未发。 跑不得! 贾诩透过墙上裂缝,看到日头西斜,已然快到了下午夕食的时间。 走你! 整理一下衣冠,贾诩往尚书台赶去。 ………… 卢植看到贾诩,也挺意外的。 “嗯?文和来了?不是说今天让你休息休息么?明天还有要紧事交代与你。” 贾诩总不能说自己是专程过来蹭饭的吧。 他做了个揖道:“恰巧想起有几件事不明,特来求教卢令君呐!” 卢植放下奏章,问道:“哦?何事,你且说来。” “是这样,我不是计吏、督邮出身,不太懂私访的规矩,烦请卢令君教我。” 教? 拿什么教? 怎么私访,那不还得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但是说不得。 “一切事由,自有天使的安排,文和你啊,就跟着记录便可:譬如吏某甲,某日,某地,按新政分了流民某乙田多少顷…” 卢植可谓是全才,无论是当博士修史治经典,还是做尚书负责某个职能任务,还是治理一方,甚至领兵打仗,他或许不是当时最耀眼的那位,但在各个领域,他都能算是上游的那一批。 包括他刚才教给贾诩做的,亦是经验之谈。 贾诩一听,也颇感事情之简单。 如果真是笔头任务的话,那倒还不错。 算了下时间,该是用夕食的时间了。 正好。 “多谢卢令君指点,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贾诩道了谢后,离开了卢植的房舍,一路直奔进餐的地方。 早已饥肠辘辘的贾诩,在取到自己的食盒,就随便找了个不太起眼的地方坐下准备开吃了。 今天的饭菜,一样没让贾诩失望。 烤鸡肉、萝卜条、粟米饭、酱汤,还有一小碟看不出是什么菜的菜… 这是何物? 贾诩疑惑,夹了一筷子就着米饭咀嚼。 入口,贾诩瞬间觉得自己要飞升了一般… 韭菜、鸡蛋…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技法的烹饪手段??? 贾诩现在已到中年,早已过了贪图口腹之欲的年纪。 但他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在心底惊叹了一番! 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呵呵,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贾诩侧目,正是这个食堂的庖厨:“嗯,确实香甜,令人回味无穷。” 庖厨笑着说:“当然,这可是皇帝陛下照顾卢令君,特地让御厨来做的。” “呃——”贾诩沉默着,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莫要担心,是卢令君特地吩咐,让分与众人食用的,贾君你就放心吃吧。” 贾诩这才放心的大快朵颐。 后面的庖厨自顾自的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陛下真是器重卢令君,不过卢令君真是个好人,又有能力。” “哎,这韭菜炒鸡蛋真好吃,赶明我也学习一个。” “据说这道菜皇帝陛下先烹出来的,而后才教会了御厨,话说皇帝陛下也是个被耽误的好厨子…” 贾诩:“…” 第八十二章 暗中观察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透。 贾诩早早地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这次行动要低调,所以没有直接从皇宫出发,而是先在城门外集合。 按照卢植说的,夜漏未尽三刻,会有人手持诏书而来。 仲秋之后又过了一二十天,天气已经转凉。 贾诩双手插袖,静静地等着。 在这里,本来挺偏僻的地方,贾诩愣是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人他倒没看见,但就是那种直觉——仿佛有人在背后盯着你一般。 好在没等多久,就有一身形颀长、器宇轩昂的人到了这里。 贾诩用余光瞄来者,来者却毫不避讳地迎了上来道:“敢问可是,贾诩贾文和?” “正是,不知阁下…” 听到贾诩的名儿之后,那人拿出了一张帛书晃了晃道:“我乃是侍御史刘灵。” 实是刘宏故技重施,又把自己的化名说了出来。 诓的就是他贾诩没有见过自己。 刘灵? 果然,一听这名字贾诩愣了一下。 御史台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不过在看过看他手中的帛书,贾诩也就放下了。 这玩意儿,可没有敢去伪造,上面盖的可是天子玺印! 看来这事儿还是天子授意的。 有一说一,贾诩虽然怕麻烦,不得已来一起微服出巡,实际上呢,贾诩对刘宏现在的操作非常之赞赏。 “文和你想什么呢?” “哦哦——”贾诩回过神来,把书帛递还给刘宏:“我只是在想,陛下确实励精图治,是真的想要为民众着想的,诩佩服至极。” 噗—— 刘宏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干的是好事,但是被人当面这么一夸,尤其还是这个时代有名的智者夸奖,刘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感受到贾诩对自己的钦佩,刘宏心情复杂。 贾诩见刘宏的异样,也没有深究,便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正题。 “敢问长官,不知当从哪里开始访查?” 刘宏道:“长官就不必了,你我秩禄相仿,这次也是搭伙查访,没有上下级之分,称呼可以随意些。” 贾诩要了摇头道:“书帛上写得清楚,这次访查,以刘御史为主,诩便跟着御史学习学习,还请多指教!” 谦虚、有礼、一副老好人的形象… 贾诩这个模样,真的给了刘宏很大的欺骗性。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被称为毒士,极其擅长自保,刘宏都信了。 紧接着寒暄了几句,两人开始往郊区走。 雒阳县颇大,出了最核心的皇城外,还有繁华的郭区,这里的房宅作坊,多半是是权贵、富人、吏园、地主和有产者的。 在郭区之外,是大片的郊区,这里住的都是农人,当然…还有地主们的佃户。 雒阳有灌溉之利,耕地面积也多。 在雒阳西唐聚,刘宏和贾诩到了这个地方。 “嗯,从这里开始!” 刘宏定下了计划,随后带着贾诩往了乡里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点,一个安置流民的点。 一片统一搭起的棚户,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的穿着,可谓是褴褛。 但是他们的脸上,又都洋溢着笑容。 刘宏还没有接近,就听到了民众在不加掩饰的对刘宏的称赞。 “皇帝真是个好皇帝啊,之前哪个妖道诓骗俺,让俺不要地了跟他一起造皇帝的反,俺舍不得家里那田,结果就被妖道人夺了地,哎~~~如果不是有皇帝陛下,咱呐,说不定还在哪里流窜,过着忍饥挨饿的生活呢。” “嗨!听说有大官到这里来,今天应该排队分地了,好期待。。。” “好啊好啊!” “咳咳,要我说啊,咱们好好种地,好好交赋税,好好服徭役,也算是能尽些微薄之力回报陛下了。” “说的对啊!” …… 刘宏和贾诩混入其中,所过之处,无不在盛赞刘宏。 贾诩默不作声,刘宏顾盼不暇。 说实话,这还是刘宏第一次见到这时代最底层的人民。 他们的生活条件之差,出乎了刘宏的意料,但他们的思想也同样让刘宏惊讶。 这里,普普通通的底层流民,竟然能说出了为国缴纳赋税、为国服徭役的话,这可是实打实的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不忘了身为臣民的义务。 在这个国家思想还没深入人心的时代,这样的话能得到人们的认可,从侧面也证明了刘宏的新政强度之大,得民心之深。 逛了一圈,刘宏和贾诩到了僻静处等负责分配土地的官吏。 “如何?” 贾诩问:“我也没有想到,新政会起到这么大的反响,光是一个唐聚,就有数百流民,流民们无不盛赞今上,善部善政,光是在此处,便可以见着了。” 刘宏点头道:“说来也是,怕是雒阳周围就有数万流民,文和,你我的任务,可是辛苦咯~”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行工具,刘宏这一次,就只打算在雒阳周围转转,先给雒阳转个遍,观其效果,再论其他。 贾诩来都来了,只能以刘宏为主,跟着混混就行。 “哎对了。”刘宏又问道:“今天你所见所闻,若是写奏疏,当如何写,请教我。” 这,就是刘宏在考验贾诩了。 贾诩也不含糊,直接就夸:“流民无不感念陛下恩德,人人有田种,此皆陛下之功也,当树碑建祠,以受民众供奉!” 噗—— 刘宏也没有想到,贾诩竟然直接当了谄谀之臣。 “嗯?有什么不妥吗?” 贾诩就发现了,每次一夸天子,这个人就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到底真的有这么搞笑么? “咳咳…快看,那边来了车队,想必是授田的官吏来了,你我混入其中,看看情况,看这群吏员,处事如何?” “好吧!” …… 乡里公署,墙上张贴着最新的政策。 流民授田,编户定居,每一个成丁,授田百亩,前三年提供种子租借耕牛,赋税为十税二,如果三年的勤耕不辍,徭役一次不漏,那么该成丁有这一百亩地的终生使用权,赋税按正常的比例十五税一,直到死后收回田地,不得传到下一代。 内容大抵就是这些。 在公署前,吏员搬出桌案,拿出堆成山的案牍,正一个一个地叫着名字。 刘宏、贾诩两人,混到了流民队伍,挤到了最前头,开始暗中观察。 第八十三章 擅长甩锅 在唐聚,一切都按照流程走。 流民先排队登记,然后按丁分地,最后,再由吏员分配耕地。 “下一个——报姓名、籍贯、家里几口人,男丁几人。” 负责登记的小吏,抬头看向下一户人家。 这一户的户主亦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是一个感受面容枯黄的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身旁还跟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儿。 中年男人上前,哈腰说道:“官爷,俺姓支,怎么写的俺也不清楚,名字就叫支大壮,河内郡人,家中有俺和俺婆娘,还有一个女娃一个男娃,男丁就俺一个…” 小吏在牍片上写道:支大壮,河内人氏,四口,男丁一人,成女一人,授田百五十亩。 “男丁一百亩,成女五十亩,共授田百五十亩,拿好凭证。” 这一户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喜色。 “感谢官爷,感谢官爷!!” 那小吏连忙摆手道:“要谢,就谢谢天子吧,若不是他,你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感谢天子皇帝陛下,俺赶明儿肯定早晚给他祈福~” 一家分地,皆大欢喜。 小吏,自然等着下一户人家的到来。 经历了黄巾之乱,大汉人口锐减,就目前看来,孤身一身在此聚集的也不在少数。 下一个,便是一个领着小孩儿的中年妇女。 负责登记发牌的小吏,瞟了妇女一眼,淡淡地说道:“让户主来答话。” “俺家里就我一个,官爷您看能不能…” “不能,按照今上的规定,必须按一户分配,有男丁分一百亩,无男丁,纵有成女也无济于事,请回去吧。” 妇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俺能吃苦,男人能干的活,俺也能干,五十亩也行,便是徭役俺也能做,只求官爷能让我们母子,有一处能生养的地方!” 那小男孩,面色坚毅,却不跟着跪,只是抓住他母亲的衣角:“阿母,这地不要也罢,用不着求他,儿子现在能去打猎了,养阿母不成问题的!” “你给我闭嘴!”妇女瞪了一眼小男孩,而后接着乞求小吏。 小吏那边也是面露难色,但他却一直死咬着规定不松口。 这时,后面仍在排队的民众们等得心急,不由得催促起来,言语颇为急切。 妇女被说的脸有些红,但她仍咬着牙关不肯放,亦不肯走。 “咋,她不走,恁不会撵她走?这耽误事的,后面还等着呐!我说妹子,恁可以考虑一下找个男人…” 小吏打定主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还是走吧,要不然我就撵你走了。” ……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天子的政令,有不允许授寡居女性耕田的规定么?我怎么不记得?” 刘宏蹙着眉头问了贾诩。 因为当时是刘宏提出方向,然后细化敲定,最后由卢植制定诏书,分发雒阳各地。 刘宏信任卢植,当时也就粗略的看了一眼,没啥问题直接就盖章了,但好像也没这一项啊! 问贾诩,贾诩低声回应道:“确实没有不许授寡居女之耕田的规定,但是,诏书上也没有说能授予寡居女之耕田的规定。” “那你说,这笔吏做的也对?” “诩不敢妄语,御史以为呢?” 好嘛,这刘宏把皮球踢给贾诩,贾诩反向一脚,又踢给了刘宏。 刘宏心道,这贾诩真不愧是老奸巨猾。 这可不行! “我以为,你得上去问问,不能耽误工作进展,亦不能有失公允。” 贾诩不动声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御史此言差矣,我等若去,不显身份则不能令在此的官吏改变想法,若显露身份,则此行便失去了意义。” “那就拖着?” “可记此小吏不治之罪。” 贾诩说完,继续手插袖中,纹丝不动。 当面按兵不动,背后再兴师问罪,倒真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刘宏:“你倒是处事圆滑,却不知政令与私访孰重孰轻,此地寡居者也不少,年迈者亦然,若不能处理好,这些人怕是会对朝廷失望。” 贾诩带着深意看了一眼刘宏,正发现后者一脸正色,大义凛然,只能妥协道:“长官说个章程,诩这就去。” “看你发挥,若不能处置妥当,我会弹劾你。” 贾诩:“……” 还能这样?大家都是六百石,凭啥你可以整得跟天王老子一样…谁tm说的没有上下级之分的!!? 贾诩心里虽然不满刘宏颐指气使,但也慌了,因为侍御史就是有纠察百官、弹劾不法的职权。 混一口饭,不容易啊! 贾诩面无表情地应了,于是上前,到妇女与小吏对峙的地方。 “长官。” 正在烦恼的小吏一听有人说话,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你要说什么?我现在正有要紧事呢,有事快说。”小吏蹙起眉头,颇为不善的说。 贾诩也没有因为小吏的态度而动容,反而老神在在的说道:“长官这样,怕是今天也难处理完,我有一法,可解结症,使政令继续施行,也能不让长官为难。” “你懂什么? 你一个白身流民,你教我做事?”小吏用看傻子的表情看贾诩道。 贾诩没生气,他继续说道:“我,故太尉段颎之甥也,虽是白身,但亦明白事理,见长官陷入困境,故来提醒。” 段颎? 虽然这个人已经故去了十年,但是朝堂上还留有他的名字,小吏也是吏,在体制内,怎么会不知道曾经的高官? 再看看贾诩,衣着朴素但是干净整洁,谈吐不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文化人的气息。 不是这群流民能比!即便不是段颎的外甥,应该也是某个士人的家人。 当即小吏便有点儿被贾诩唬住了。 “你…你…你,有啥见解,说…说来听听?” 贾诩呵呵一笑道:“后面还有那么多寡居或者失恃怙的孩童,还有无人赡养的老者,若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妇人一般,你纵是忙活到下个月,也解决不成。” 小吏一看,确实和贾诩说的一样,于是恭敬地问道:“还请先生教我!” “简单,你让他们在后边等着,让家中有丁男的家庭先分,最后你再统一报给你的长官,交由长官定夺。” 最后贾诩小声道:“如此,便是不能,也无人怨怼你。” 当然,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小吏仔细一想,思路即刻通了。 是嘛,咱在这烦忧,倒不如问问长官! “多谢先生,我懂得了!” 第八十四章 纯孝之人 如果刘宏能听到贾诩刚才小声说话,一定会对贾诩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此公稳健,一至如是! 小吏从善如流,当场客气地谢过贾诩之后,然后按照贾诩的提议行事。 “你等先在一旁等候吧,此事我也做不了决定,等到长官来了,我一定会为你请命的,放心吧!” 妇女无奈,只能依了。 她从地上爬起,拉过她的儿子道:“延儿,我们在一旁等着吧。” “嗯!”小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走两步… “阿母!” 小男孩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刘宏的注意力。 只见那妇人脸色惨白,栽倒在地。 在小男孩的搀扶下,妇人堪堪站起,她嘴巴微动了几下,刘宏能看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脸上痛苦的神色。 颤颤巍巍,他二人坐到了路边。 二人交谈了一阵,小男孩忽然焦急的站了起来,朝着周围的人长揖下跪。 “我阿母两天没吃东西了!有没有吃的,请给些吃的吧,一点儿就行,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但是周围的人神情冷漠,就当没听见一般,男孩只能一个个去乞食。 同是流民,忍饥挨饿的,谁又会嫌食物多呢? 至于小孩子口头上的承诺,亦是没人在意。 谁能保证他,能不能撑到下一次吃饭的时候? “唉…” 刘宏旁观,叹息一口:“世道多艰啊!” 而后大步向前,走向了向众人乞求的小男孩。 众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刘宏,贾诩也多看了几眼,眼睛也比平时瞪大了不少。 “嘻,你看,有个傻子!” “不会真有这么好心的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长得不赖,也挺见状,种地肯定是一把好手,怎么就…脑子有问题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宏拉起了小男孩。 小男孩回头错愕地看着刘宏,然后紧紧的抓住刘宏的胳膊。 “求求你给点吃的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刘宏背过众人,笑着拿出了一个布包,一打开,里面是几块熏肉干、几个月饼。 熏肉的浓香和糕点的清香,融合在一起。 “咕咚…” 小男孩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十一二岁,正是喜欢吃的年纪。 他又怎么会不想吃。 但他又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真的。 直到刘宏把东西送到他的面前。 小男孩不自觉的松开抓住刘宏的手,然后颤抖着接过。 他强忍着腹中的馋虫,掰开一小块月饼,喂到了他母亲的嘴里。 “阿母,快吃。” 是个好孩子。 刘宏就这么注视着。 过了一会儿,吃了一点东西的妇人,恢复了些精神。 “延儿,还不快谢过恩人!” 小男孩恭敬地走到了刘宏面前,带上了剩下的食物。 “给你。” 自始至终,这个小男孩都没有吃刘宏给的东西,不是不想,而是极大的隐忍和克制。 刘宏摇了摇头:“不用,你留着吃给你母亲吧。” 小男孩跪地拜道:“我会给你做牛做马,别看我年纪还小,现在已经能下田了!” 种田? 刘宏可不需要种田。 而且,愿意给刘宏做牛做马的人也太多了,不缺这小娃娃一个。 小孩子嘛,就让他慢慢长大。 毕竟这么一个有孝心又坚强的小朋友,刘宏只是略施援手罢了。 对自己没有损失,但却救人一命。 何乐而不为呢? “没事,不需要你做牛做马。这些东西你们赶紧吃了吧,不然你们孤儿寡母的,小心被人抢了。” 刘宏又拿出一袋清水,然后就转身走了。 在他背后,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恩公,可否留下姓名??” 刘宏终是没有回应。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等回到原地的时候,大家看到刘宏,更是议论纷纷。 “啧啧,当真是个傻子,不但给人家吃的,还拒绝让他们为仆为奴…” “指定是打肿脸充胖子!” “…” 刘宏不屑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就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人们排队授田。 贾诩可能想不通刚才刘宏的操作,就随口问了句:“刘御史,刚才为何去帮那母子?” 刘宏知道,贾诩可能想说的是:咱们是来微服私访,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 刚才刘宏教贾诩做事,然后刘宏又自己去做事。 这可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视和猜测了。 刘宏的回应只有一句话——“大汉以孝治天下,那孩子也算是有孝心,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 贾诩听了楞了一下,颇为感慨:“御史真的是好人啊,只是这世道,有无数人都需要帮忙,就连我,也一样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若非国家提拔,恐怕我也会来这里等着授田了,若是核对不得过,恐怕我也会像那对母子一般…” 出乎意料的。贾诩一下子说了一大串话。 刘宏问:“你想表达什么?” “国恩浩荡,都不能顾住所有人,刘御史良善之人,但也没法像帮助那对母子一般,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我也不是说御史错了,而是此时此刻,不宜…” 刘宏打断了贾诩的话,神秘地笑道:“国恩浩荡,必然会顾住所有国人,只是一个多寡的问题,而我,真的也可以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贾诩:… 好嘛,好言相劝,却遭到了反驳。 而且还摆出一副贼装逼的态度,聊不下去了! 贾诩只能陪个笑,然后把眼神转向了排队的地方。 …… 下午,太阳西斜,围观的本地人一走而空,得到田券的流民也各自回到了临时住处。 在这里,人几乎走空了,留下的也都是和那对母子差不多情况的人。 孤儿寡母、老迈无人赡养者、还有一些小孩子。 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是按照贾诩所说的方法,等着小吏的长官来到这里。 “嘿——干嘛呢,还不走?” 这时,一群身穿官服的人过来,围到了这个小吏的身旁。 “长官,末吏有一事,想请长官抉择!” “恁地多事?”长官皱了皱眉头,还是回应了,“说来听听。” 小吏按照贾诩教的,说:“孤儿寡母、老无人养、少失恃怙,能得田么?” 那长官劈头盖脸给小吏一顿说:“管他们作甚!?就算分他们田,他们能种么?还不是白白浪费耕田了?你小子就是糊涂了,啥也不是!” “我…我…”小吏委屈啊! 这时,得到刘宏帮助的妇人站了出来道:“男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做得,为什么不能种?” 长官侧目一看,嘲讽地笑道:“好,我就不吝跟你说道说道——就算你能种,你能服兵役?能服徭役?田白给你做么?天子虽然爱民,但是也不会助长那不劳而获的习性。” 说的挺对,但又不全对,而且态度确实不好。 刘宏看了贾诩一眼,贾诩心领神会,连忙偷偷用笔记下了这个负责人的话。 而刘宏往前去:“我说,你们这么笃定,是上面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那长官没想到找事的这么多,又瞟了一眼刘宏:“嗨,看你这穿的也还算整洁,本地人来骗地的吧?趁着官爷我还没动怒,你趁早爬远点!” 第八十五章 哦你小子就是魏延啊 “骗地?” 刘宏笑了。 户曹掾说的骗地,大抵是家境殷实人来冒充流民,领取官家的地。 当初刘宏提出这个政策的时候,就遭到了反对,其中就有一条是,会有不法豪强委托自己的佃奴来骗地。 这也在刘宏的考量范围。 无论是后世的资本家,还是这个时候的地主,都有一个特质——恨不得剥削无产者的每一寸血肉,恨不得圈占更多的生产资料。 所以这一次,刘宏特意加强了监管系统,以至于自己亲自出来私访。 为的就是一切尽可能的公平些。 为的就是不让地主阶层钻缝子利用自己的政策,窃取更多的生产资料。 刘宏没法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但求满足大部分人的温饱问题,这是一个长远的计划。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民群众闲着。 一闲着,就会出事。 分田,四时农作不缺,以获取温饱,按时交赋、税,按时徭、役,来获得长久的土地使用权。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和太平道造反? …… 看到刘宏发笑,户曹掾喝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么?” 刘宏也是个听不惯别人对他大声说话的主,当即他就严肃起来了:“不是,我问你,政令是你的意思,还是上面谁的意思?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一旁的贾诩连忙用眼神制止刘宏。 刘宏视而不见,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一群官吏。 当即,那群官吏心里头泛起了嘀咕。 “这谁啊,管那么多?” “啧,听起来有几分气势,不像是白身…” 无他,只因为刘宏这一身威势,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一旁受到刘宏帮助的母子,也一脸惊讶的看着刘宏。 贵人…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在为他们说话。 “我刚才看得不真切,你说这个就是刚才救我的的那个贵人么?” “是的,阿母!” 小男孩用力地点头,崇拜地看着刘宏。 “他帮了我们,要好好报答,知道么?” “嗯!” 他们的反应,刘宏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之前和刘宏交谈的那个官吏,即是负责此地分田的户曹掾,一看情况不对,他的态度陡然变了,他试探性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我,白身一个,来这里就是为了凑个热闹,正巧又碰到你解读政策,不由得挺身而出,问——你代表的是天子的意思么?” “阁下是什么意思?” 刘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想,曲解政令,是什么罪?” “政令上没有,我也是秉公办事,何有曲解一说?你可不要瞎说!” “这不,政令的牌子还竖在这,你睁大眼睛看看,哪里写的有,不许孤儿寡母授田的?” “也没有写可以啊…” 此时此刻,户曹掾的气势已经很弱了。 刘宏咔咔咔给他扣几顶大帽子,又是代表天子,又是擅做主张,又是曲解政令的。 这时,之前在这的小吏走到户曹掾的身边,耳语几句。 紧接着户曹掾的态度又变了,他看了贾诩一眼,然后恭敬地对刘宏道:“此事可能我言论有失误,待我问过长官的意思,再行解决吧!之前种种,还请阁下不要介怀,今日我在乡中酒肆设宴席,还请阁下指点指点?” 刘宏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他不知道那小吏和户曹掾说了啥,让他的态度转变,但大约和贾诩有关。 户曹掾:“这样吗…不过,阁下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第一时间询问长官!” 刘宏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人说的话了,他在意的是,贾诩之前做了啥,让人家态度变得这么多。 不多时,户曹掾一群官吏走了,走之前,他还识趣的自掏腰包,给在场的等着解决问题的家庭,一户100钱。 有了钱,他们也稍稍缓解了些焦急的心情。 “嗯?”刘宏正准备和贾诩商量呢,忽然他又看到刚才那对母子,正在一旁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不去买些吃食?” 刘宏问道。 那妇人摇了摇头,然后感激地说道:“之前多谢恩公了,延儿,还不快过来给恩公道谢!” 说着她领着孩子给刘宏拜了一拜。 说起来,在这场不怎么愉快的私访中,遇到这对母子,也算是添了一抹亮光了。 刘宏不以为意道:“其母坚强,其子孝顺,我也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小男孩走到刘宏面前,带着憧憬的目光。 “恩公,之前我说的,愿为恩公做牛做马,如果恩公不弃…” 刘宏笑摸他的头:“不用这样,若想谢我,长大后多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效力,保境安民即可。” 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效力,便是为他奉献了。 被唤作延儿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明明没什么关联,为什么…恩公会这么说? 但是既然恩公这么说了,那就照着恩公说的办! 这小孩儿看着给刘宏一股特别的感觉,兴许这句话,就能让他有奋斗的目标。 说不定也是一桩善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刘宏问名字,小男孩忙回答道:“我叫魏延。” 哦…魏延啊! 这名字真的不行! 啥,魏延?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历史上的那个魏延吧! 刘宏神情古怪地看着魏延,然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恩公,小子的名字,可有什么不妥吗?” “哦,没有。” 摸魏延的后脑勺,果然有一块凸起… 再结合这个名儿,“魏延”… 他喵的是要延续魏国吗? 嘶… 恁这是有反骨呀! 刘宏问:“你们是哪里人?” 魏母答道:“回恩公,我们是义阳人,流亡至此,正好听说皇帝陛下降隆恩,特地过来看看,今天还好是恩公在,不然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义阳…魏延…这个年纪… 真的还能找到另一个人么?刘宏几乎能认定,这个小娃娃,就是那个“谁敢杀我”的魏延了。 说到政策,刘宏又想起户曹掾来了。 “哦,无事,你们不用等太久,这事儿一定能解决的。” 第八十六章 不简单 刘宏并没有对魏延给予特别的优待,因为不同的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太大了。 不说别人,光刘宏穿越成皇帝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宏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影响魏延,所以,尽可能让他顺其自然。 暗中观察,正确引导即可。 稍微交代魏延母子几句,然后勉励一番,刘宏就和贾诩走了。 路上,刘宏问出了他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文和你之前和那小吏说了些什么?” 贾诩捻了捻胡须:“没什么,就是说了我乃是故太尉段颎之甥。” 噗—— 刘宏想起来了,此公在凉州遇到氐人为了保命,冒充段颎的外甥,结果就免了一死,而与他同行的都遇害了。 现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用上。 刘宏带着调侃的问道:“氐人果然害怕段公之名否?” 此言一出,贾诩心底里那是大惊失色,以至于他的面部表情都僵硬了一下。 “段公,西方扬名,氐人畏惧他也正常。” “嗨,不说这个了。 私访,光看表象肯定是不够的,文和你脑子活泛,我且问你,你说我们该如何查?比如查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吏,应该从何处着手?” 贾诩总觉得刘宏夸他的时候,带着些别的心思。他就不明白,那次他辞官回家,遇到氐人的事,他就没和别人说过,怎么刘宏就知道了。 就像是被人查到了黑历史一样。 这可是太尴尬了… 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贾诩调整一下心绪,就刚才刘宏的台阶下坡:“我听说,这次的新政,为了公平起见,参照了之前的三互法,不使当地官吏处理分地之事,现在日薄西山,而刚才那些吏员必定会寻个地方用饭住宿。” 刘宏懂了。 贾诩的意思,是去那群官吏用饭住宿的地方听听墙根,或者看看那群人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又或者查查他们有没有收受贿赂。 “天色也不早了,正好我们也需要休息,就去打听下这唐聚有什么住处没有。” 贾诩点了点头。 从乡里的本地人打听到,本地恰好有一处规模不算小的酒肆。 刘宏贾诩即刻动身。 …… 酒肆颇大,外边在售卖一些粗陋饭时,屡屡也有人来买,内里面灯火通明,隐隐有觥筹交错的喝酒行枚的声音。 刘宏当然是要去里面坐了。 酒肆里面设有不少坐席,都是用屏风隔着,刘宏仔细听了下,即从中听到了刚才那户曹掾的声音。 “我们在这个地方用饭。” 小厮眉开眼笑道:“好嘞,客官请——” 刘宏与贾诩二人对坐,就听着小厮在那介绍菜品。 贾诩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似在那闭目养神。 因为此行,他就没带钱来。 “胡麻饼二斤、炖羊肉两份、烤兔肉两份、菜汤两份、上好清酒两瓮。” “好嘞——二位客官,乐师舞姬要么?嘿,还有胡地来的。” 刘宏奇怪看了小厮一眼道:“胡姬?这儿还有这种服务么,你这也不简单呐!” 小厮顿时支愣起来了,膀子一挺,与有荣焉:“那是,这里的东家,可是不简单。 不说别的,这胡麻、胡姬,可都是西域来的。你搁别地儿,花再多钱,能吃得上这喷香的胡麻饼么?能听得胡姬奏乐么? 剩下的我不便多说,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我说了也没用。” 胡麻,就是芝麻。 在名称方面,中国自有一套称呼,西域或者其他游牧民族传到中原的,都会在前面加个‘胡’字。 胡床、胡瓜、胡麻、胡姬、胡琴、胡笛… 刘宏那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当然胡姬除外。但此身之前的主人汉灵帝,可正是一个喜欢胡物的主~ 胡姬上的都不少,就雒阳宫城里还养着不少呢。 只可惜刘宏不喜欢玩剩下的,不然也在此世体会一下‘异域风情’了。 总之,这胡物就是大豪、权贵、王侯才能用的起的东西,一般人还真用不上呢。 这家酒肆啊,确实不简单,搞得刘宏也想知道这是谁人开的了。 刘宏掏出一串钱来,丢到了小厮面前。 “嘿嘿…”那小厮捡起来,心领神会,左顾右盼见四处无人,暗声说道:“咱家东家可是弘农杨氏的,听说他无心仕途,就搞起了田产货殖工坊酒肆,家资累有无数…” 哦,是弘农杨氏。 这样,刘宏就不意外,这家确实也有这个本事。 杨氏和袁氏一样,同是四世三公,但和袁氏相比,杨氏显得低调许多。 所以在魏国之后的晋朝,杨氏还能依旧富贵。 现在呢,在朝堂之上,杨氏可还有几个人活跃着呢,为首的当为杨彪。 和遭到清算的袁氏相比,杨氏的低调保住了他们的家族。 但,这只是一时的。 总有一天,刘宏也会对杨氏下手的,不一定是一拳打死,但一定会加以制衡。 旧的贵族需要被取缔,不能被取缔,那就说明,民族还不够进取! 待这次曹操等人凯旋而归罢! 刘宏将一扫汉末摇摇欲坠之颓气,唤醒人们积极进取的心。 …… “您给个准信儿呗,这胡姬…” 小厮的问话,打断了刘宏的思路。 “不用了,我就问问。文和你要不?你若是要的话,我便叫来为你斟酒。” 贾诩捻了捻胡须,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他淡淡回应道:“哦,不需要,年纪大了,没那精力了。” 刘宏摆了摆手:“那就这吧,准备准备,把饭菜上了。” “好嘞。两位客官,您请等着——” 说着,小厮就走了。 屏风内就只剩下刘宏和贾诩了。 “可能听出来什么吗?” 贾诩摇了摇头道:“太过嘈杂,听得不太真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是之前在乡上的那群官吏。” “那好,再等一会儿!” 现在不是啥好机会,万一偷听被人撞上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不一会儿,小厮来上了菜添了酒,刘宏随便给些钱,把他打发走了。 “走,”刘宏对着贾诩说道,“咱们去听听去!” 第八十七章 我一句话都没听见 听墙根,这事儿,一般都是刘宏交给从龙卫去做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亲自上阵。 二人把食案挪到了屏风旁,自顾自的吃,边吃边竖起耳朵听。 也许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劲上来。 隔壁开始吐槽今天不开心的事儿。 “诶,我说周应你,非在你那辖区出了那幺蛾子,真是晦气!” 这是户曹掾的声音。 周应,就是那个在唐聚的小吏。 “张曹掾…卑职也是难办,刚开始卑职也想置之不理,但是那贱妇实在难缠,看上去颇为刚烈,卑职害怕逼迫的紧了,会闹出人命…” 户曹掾张某又说:“那那个人呢?说是段公的外甥你就言听计从了?” 小吏周应的心里有一万句妈卖批要说,明明你丫的也怂了。 “我见那人言语举止得当,且身上有股子那些粗鄙农夫没有的文气,还有…卑职曾和凉州人打过交道,那人的口音,确实是西凉口音。。” 这时候有个人打圆场道:“嗨——喝酒喝酒,说这些不愉快,不如聊些风花雪月。” …… 刘宏看了贾诩一眼,就见贾诩低着头。 “文和你是凉州人士,为何不远千里要来雒阳为官?就在当地当个小吏,也不用和家人离散了。路途遥远,想和家人、亲友见上一面,也不容易吧。” 贾诩默然,举觞饮了三杯。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有种种原因,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看着刘宏好奇的眼神,贾诩感慨道:“诩,家贫,若非得遇贵人,恐怕也难得以孝廉入仕,或许诩也不是当官的那块料,之前我曾辞官了,但西凉乱起,我又无处可去,只能再去请教贵人,说我此次出仕,必得富贵。” 说的时候,贾诩微微顿了一下。 刘宏也惊诧了。 心道:这老贾是不是喝多了,今天竟然会吐露心声了? 刘宏也对贾诩说的贵人感兴趣,忙追问道:“贵人是谁耶?” 贾诩老脸微红,酒劲已经上来了。 “可能你们中原士没听说过,阎忠,西凉上士,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贵人。” 阎忠? 刘宏开始搜刮脑中的人物。 似乎有些印象。 哦,是在灵帝的记忆里。 “难道是被马腾、韩遂胁迫造反的阎忠么?” 贾诩点了点头:“韩遂、马腾二人虽是凉人,但不得凉人之心,只能劫迫阎公,表面以阎公为共主,实际却为傀儡。 阎公也是预料到了这事儿,才让我离了西凉,修书一封将我介绍给了太尉张温为掾吏。” 说完,贾诩又是一觞酒。 马腾、韩遂,这两人个人,真的让刘宏一言难尽。 从黄巾之乱后,这些人就一直在凉州造乱,以至于凉州一直没有人敢去赴任。 整个凉州的大片地区,实际上已经在这两个人的掌控中。 不得不说,罗贯中把马腾描绘成一个大忠臣的形象,真的是…颠倒是非。 这人才是天生有反骨,想做董卓的事儿,但是却没有那种机遇和能力。 “这阎公,倒也是好本事,目光长远、看人颇准。” 贾诩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阎公一辈子看人都准,唯独看我出了差错。 贾诩何得何能?能让阎公如此看重? 当时诩在雒阳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唯有靠微薄的俸禄生养,只是张太尉没做多久,便被天子罢免了,诩就又没有了生计,平日也只能靠抄书为生了。 这样的我,难道不是辜负了阎公的厚爱么?” 刘宏:… 这事儿刘宏知道。 也确实是该贾诩倒霉了。 或许是还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命途多舛。 “这不是,你被擢升为尚书,明显是要被重用了。” 贾诩:“仰仗刘御史了。” “嗨,仰仗我做什么,当然是仰仗陛下了,不然咱们事儿做得再漂亮,陛下不喜欢,又当如何?” “应该不会。”贾诩说道:“陛下近来,励精图治,重用能吏,惩治了宦官与一群*****。行政又务求为国为民,御史若是能做得漂亮,升官奖掖自是不会少的。” “哦?” 刘宏感兴趣地凑上去问道:“那文和以为,陛下是何等样人?” 贾诩不懂声色,只道了一声:“不宜妄议圣上。” 嗨,无趣!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锤子。 刘宏:“此处就你我二人,说说也无妨的!” 有一说一,刘宏还挺想知道,自己的励精图治,在当时才杰眼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形象。 这一次匿名和贾诩出来,不但可以微服私访,也可以探知到贾诩对自己的看法,还能看看贾诩的能力,妙啊! “陛下他…” 刘宏凑近了:“如何?” “嘘——隔壁有了动静!”贾诩连忙噤声,竖起耳朵听起了隔壁的动静。 嗨! 无趣! 刘宏暗骂一声,然后亦是听起了墙根。 刚才嘈杂谈论风花雪月,现在却是声音小了不少。 忽然,那个张曹掾问候了一句:“杨少君,好久不见啊!” “张曹掾来此公干,真是让酒肆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我微末小吏,和您杨家一比,可不敢可不敢!” “嗨,过谦过谦了,现在在这块地头上,谁人不想跟你张曹掾结交呐~我今日代家父来,就是来问候下张曹掾。” 说着,那人拍了拍掌。 啪啪啪… “这些是西域来的美姬,现在可都还是完璧之身,张曹掾和诸位长官可喜欢?” 张曹掾和那些小吏一听到这么厚的礼,真是喜欢中又带着一丝害怕。 人,食色性也。 人,喜欢新鲜的。 这异域风情,他张某还没有尝试过,听到杨公子一说,不禁食指大动。 但是,多大的酬劳,就要多大的付出。 他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杨公子来找他,肯定是有事! 张曹掾不禁支支吾吾道:“啊这…这个我无福消受啊,杨少君还是…” 杨公子道:“不如先听听我说,再考虑考虑?” 张曹掾:“…” “这片儿,有张让之前圈的地,正巧呢,我家想要建个工坊,缺这有水源的地。” “这…我做不到啊,您也太看得起我了!这要是被发现了,脑袋绝对不保的!” 那杨公子道:“嗨,别担心,这边呢也知道,一切要按流程,咱就按流程,保证上边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保准你没事儿!然后我再让家中大伯父,荐你等升官,何如?除了这,金银财宝,美姬田地奴仆,不会亏你们的~” “容我考虑下——” …… 半晌后,隔壁归于平静,那些官吏应是抱着胡姬睡觉去了。 刘宏皱着眉头问道:“文和,你都听到了吧。” 贾诩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摇了摇头:“刚才的,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第八十八章 刘御史你不一般 一般像贾诩这种人,刘宏称他为稳如老狗。 刚才隔壁那么安静,只要不是耳朵有问题,那必然是能听见的。 刘宏挑了挑眉毛道:“文和为何言没听到?” 贾诩惊讶的问道:“刘御史不知道?” 刘宏当然知道。 但为了探贾诩的真心,故意不知道。 “难道文和畏惧这些地主豪右?” 贾诩摇了摇头道:“弘农杨氏四世三公,体量之大,非你我所能揣测。太中大夫杨彪,曾任三公,不是你我能够得罪的。” 果然是害怕得罪杨彪,事实上,在官场上,一般都会官官相护。 遇到那些能量大但是违法的,绝大多数人是讨好而非揭发。 刘宏真心厌恶这种做派。 “杨氏比天子如何?” “天子一怒,杨氏也蹈袁氏覆辙。” “那为何文和还要充耳不闻?难道是害怕天子偏袒杨氏吗?” 贾诩喝了一口水,说了句:“御史可能刚入仕途不久,不知杨氏在朝堂的势力,亦不知杨氏何故能长盛不衰。” 刘宏此时已经带了三分怒气。 不止是杨氏,还有贾诩,都让刘宏有些失望。 只不过他还对贾诩保持克制。 “你倒是说说,为何?” “此间主人,就只是杨氏分支,虽说了让其大伯父帮衬,但律法,应是论行不论心,即便我等上书弹劾杨氏,也难起到什么效果。而杨氏门生故吏遍及全国,你我如此行事,恐怕…” 贾诩说的不在乎是:杨氏树大根深,而且行事低调,天子也不一定能治他的罪,得罪他将会在仕途上的路走窄了。 “未曾想,文和你如此事故圆滑。”刘宏面露几分讥讽。 贾诩两手一摊道:“刘御史豪气,出手颇阔绰,家境应该相当殷实,诩可还过着节衣缩食的清贫日子,就指望着俸禄和尚书台那一日二餐饭度日。” “你可曾想过,天子图改革,务求整顿吏治。你若出谋出力,彻查此事,我敢打赌,文和你必再得升迁。” 贾诩淡淡道:“诩,不好赌。” 刘宏有点无语,这人实在是过于稳健了,说白了,还是只信自己。 “说回来,你觉得今上是何等样人?文和何故不欲信今上呢?” 文和往后一仰,脸上写着你可不要瞎说:“今上励精图治,泽被万民,惩治宦官,整顿吏治,不可谓不深彻,诩这愚人也能看得出,今上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 这次,天子新政之实施,亦是能从根本解决了底层动乱频发。 而你我出来暗访,正能显示出改革的决心,若能保持下去,可谓是英主。” 贾诩不知道的是,他所夸赞的今上,就坐在他的对面。 而刘宏一直用大袖掩面,佯装饮酒。 实际上,刘宏的脸已经挂不住了。 嗨……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竟然这么优秀呢! 好大一会儿,刘宏才平复自己奇怪的心情,并严肃地问道:“若是今上无法保持这般决心,甚至恢复往日崇信宦官、远离贤臣的做派呢?朝堂乃至大汉,又当如何?” 贾诩奇怪地瞥了一眼刘宏,没言语。 刘宏被盯的有点发毛,不由问道:“是不是又是说不得?嗨,放心,我不会乱传的,在下可是诚实可靠小郎君!” 贾诩摇了摇头:“非也,只是觉得刘御史言行奇怪,与其他俗吏不同。” 刘宏:“何意也?” “好比贾某,阎公说贾某不日将平步青云,而贾某已年愈不惑,现在我之所愿,不过是贾某一人足衣足食而已。 又好比张曹掾及其属吏,位卑但却也知道享乐,面对杨氏这般世家,也是战战兢兢,面对重利与威胁,他选择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自保?倘若他不这般,只要杨氏要追究,他的仕途乃至家人,都不会好。 又好比那个杨少君,知法犯法,以美姬财货升官来让公职人员开个便利,乃是为了家业,换言之也是为了杨氏。 再好比,已经没落了的袁氏和何氏,其家势力也颇大,到头来却因为权力二字,落得个满门大狱的下场。” 刘宏一头雾水道:“文和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呵呵呵呵呵…”贾诩笑道:“贾某、张曹掾,可谓是俗吏,杨氏和袁氏,四世三公,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他们都处在当时之巅峰。但是!” 贾诩话锋一转:“如杨氏、袁氏这般,也终避免不了争权夺利的俗套之中,其为家,而非是为国。 而刘御史,你则不同,虽然你秩不过六百石,但却对家国大事格外上心,亦不失对下层百姓的怜悯之心。甚至眼中容不了那些不法之事,至于杨氏,刘御史也毫不放在眼里,自是与我等俗吏不同呀!” 言罢,贾诩又饮一觞。 “总之,刘御史当个御史,实在是屈才了,依我来看,刘御史可为执法酷吏可为丞相亦可为百姓的父母官。” “啪啪啪啪啪——” 刘宏忍不住鼓了鼓掌。 从头到尾,贾诩的表现不算出彩,唯独刚才这番话,让刘宏觉得贾诩看待事情之明白,还有看人之毒辣。 只是,终究贾诩想不到… 刘宏就是皇帝,他不操心家国大事,那国家还怎么运转?他不心系百姓怜悯下层贫民,又如何推行新政,又如何让国家富强?他要是能容了不法事,那汉庭还是会继续变型糜烂。 这可如何使得? “文和一席话语,倒是分析的透彻,只是你看得这么透彻,为何不能像我一样,权当是为国为民呢?” 贾诩一本正经的说道:“贾某适才说了,我就是一俗吏,自是与刘御史不同。” 刘宏摇了摇头:“若是俗吏,何不倚靠孝廉身份,在州郡混个肥差?说明文和你还是觉得阎公说的对,我也觉得阎公说的对,单凭你的智谋,为宰为辅也不是难事。” 一提到阎忠,贾诩就缄默不语。 “若是阎公知道,文和你还在为温饱着想,不知将会作何感想,或许会道一声:‘文和真乃善自保者’!” 贾诩:“…” 第八十九章 顺藤摸瓜 阎忠对贾诩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贾诩,亦不是真正的无欲无求。 刘宏反复提到了阎忠,贾诩沉默了。 和表面流露出来的稳健不同,贾诩其实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但同时,他亦遭受过生活的摧残,懂得收敛。 而刘宏在前世正值青年,此时也是壮年,手掌天下权,说句中二的话,便是有资本年少轻狂。 至于贾诩,也在刘宏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擅长自保的毒士贾诩。 刘宏呢,就是要让这个擅长自保的人,为自己效力,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贾诩的心态。 “我都如此说了,文和你还是不愿意么?” 贾诩:… 面对缄默的贾诩,刘宏一拍桌案站起来道:“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或习圣人教诲,以升天子之阶。” “吏之大者,为国为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贾诩愣住,他看向面前的刘宏,显得有些错愕。贾诩自问读过不少书,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几句话。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被刘宏说的志向和情怀所感染,而且这些话确实也够震耳发聩,甚至流传千古也不是不可能。 贾诩惊讶地问道:“这些话都是出自谁之口?诩却从来没听过…短的是震耳发聩!” 刘宏颇志得意满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是自然,因为这都是天子说的!” 贾诩忍不住赞道:“噫——不曾想,天子胸怀如此广博!” “所以我断定,天子必定不会包庇杨氏,怎样,文和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彻查此事?我可以料定,事成,必定升迁!” 贾诩摸了摸胡须道:“可也!” 好说歹说,现在算是成了。 饭也吃的差不多,刘宏叫来小厮,把账一结,二人要了两间房,洗漱休憩不提。 在外边吹了一天的风也站了一天,刘宏也没有心思和贾诩‘抵足而眠’‘促膝长谈’。 现在刘宏在客房,脑中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睡觉。 只是自己身份尊贵,危险程度过大,在睡前,刘宏走到窗前,透过未合严实的窗子,直到看到隐匿在暗中的从龙卫,他才放心的睡下了。 一夜酣睡。 翌日洗漱完,刘宏敲开了隔壁贾诩的房门。 此时,贾诩的书案上还放着一卷书。 “文和早,这么早就起来了。” “刘御史,早。” 贾诩应了一声,请刘宏就坐了。 “昨夜所谈,文和可还记得?”刘宏生怕贾诩又‘忘了’或者装傻充愣,连忙提醒道。 贾诩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既然答应了刘御史,那诩自然会尽力而为。” 刘宏说了句善,进而问道:“那该如何查,文和心中可有个章程么?” “愿听从刘御史安排。” 这就没意思了,刘宏把脸一板:“真的愿意听从我的安排?” “那是自然,此次暗访本就是以刘御史为主。” 刘宏把手一摊:“好!那我的安排,就是安排你上,现在我就要听你的建议。” 好嘛,这都说好了,还得一鞭子一鞭子赶。 有时候刘宏真想跟贾诩摊牌了,用身份压制他。但是一想,又太没有成就感。 于是刘宏就在贾诩这个大聪明面前,玩了一手小聪明。 贾诩当时都傻了,一口热水险些喷出来。 “没想到御史亦是狡黠之人。” “害!彼此彼此,文和你非百里之才,却非要藏拙,着实可恨啊!” 贾诩无奈,也无意和刘宏掰扯。 二人对坐桌案,刘宏摊开一张布帛,上面写好了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然后递给贾诩一支笔。 “喏,你先推演推演,我去叫个朝食。” …… 一出门倒也巧,刘宏正好就撞上了昨天的那群小吏们。 那几人,亦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张曹掾,看到刘宏从上房中走出,愣了一下。 他在庆幸,庆幸昨天退了一步,不然真要得罪了刘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不是太妙。 张曹掾不禁想到:普通家庭,谁住得起上房啊! 搞不好,这人恐怕还真和故太尉段颎扯上关系呢! 不行… 得赶紧巴结一个。 张曹掾打定主意,下一秒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昨天时间紧,还没来得及问君子大名,不知该如何称呼?” 刘宏瞥了张曹掾一眼,然后故作惊讶道:“不想张曹掾竟然也在这里,这是去公干了?” 张曹掾一听,心中更是惊讶万分。 自己明明就没有说出身份,怎么这个人就知道自己的姓氏和官职? 难道,还专门调查了一番?不是这也太快了吧!难不成是杨公子做得? 而且连问候都不说一声。 气质和言语没有一丝畏缩,反而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一般! 张曹掾打了个冷战,尬笑道:“是啊,不早点去,怕是又得忙乎到和昨天一样晚了。” “那我昨天…” “您放心!”张曹掾不自觉地就使用了敬语,并正色道:“昨天的事儿,我都记下了,今天一忙完,我就上报情况!务必在旬日之内给您答复!烦请告知下您的地址,届时,我必定亲自登门,告知结果。” 想想也蛮搞笑的。 刘宏淡淡笑了笑,然后摇头,走了。 此人前倨而后恭,不就是脑补了一下刘宏的身份么? 这要是真知道刘宏是皇帝,还不得跪地磕头了? 刘宏还真就没指望他,甚至,这个人的在他的心里,已经被开除吏籍了。 “啧,”看着刘宏的背影,张曹掾和他的属吏说道:“看到没,这就是气质,估计是世家的工子出来游学了。” …… 刘宏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和他们闲谈。 现在的首要,就是吃饱饭。 到了柜台,刘宏把一把铜钱排开:“两份汤饼,两张胡麻饼。” “好勒客官,给您送去?” “不用~”刘宏摆摆手道:“我自己来就行。” 不一会儿,刘宏回到了贾诩的房间,把饭食放下。 “怎么样了,文和,章程想好了么?” 贾诩点了点头道:“姑且想了一个办法,刘御史姑且听听。” “哦?” 刘宏走到了贾诩面前,附耳过去。 “此事,急不得,不然必定会打草惊蛇。反正分地就这几天的事儿,就看那杨氏想要的地分给了谁,顺藤摸瓜…” 第九十章 把贾诩推坑里 刘宏将袁氏、何氏、诸常侍及其同党的财产、田地充公,进而收聚了流民汇集于此,授予其田地,使那些流民成为新一批种公家田的。 现在一暗访,刘宏才知道。 原来想钻空子的,那么多,甚至连四世三公的杨氏子弟,都会来贿赂公职人员。 看来那些良田宝地对那些地主老爷们,吸引力很大啊。 要知道,杨氏世习欧阳尚书,是正儿八经的儒学世家,他们做事,还算是有底线,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敢放肆。 至于其他的地主,肯定会更肆无忌惮。 刘宏原来的想法就是先严惩一下杨氏,然后算是树立一个反面典型,让其他人不敢造次,不敢违反新政。 现在贾诩的想法,就与刘宏的背道而驰。 不是说贾诩的错,相反,贾诩所言,可谓是老成谋国。 见刘宏沉默不语,贾诩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贾诩问道:“御史不语,可是有高见?还请指教!” “高见不敢,略说一二,文和帮忙参谋参谋。” “御史请讲。” “我以为,应该速速报往天子,然后尽快严厉惩处杨氏,诏告天下,使天下吏民不敢徇私枉法!” 贾诩细细一想,觉得刘宏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心中那点不快也消失。 嗯… 这个御史,确实是有点东西的。就这个职位而言,确实是埋没了人才啊! 就像自己一样。 只是太过年轻,有些事情没能看得开。 “文和有话要说?” “没有凭证,空口无凭,你觉得皇帝是信你,还是信杨大夫?” 刘宏心说:好家伙,皇帝不就是我吗?我不信我自己…可还行! “当然是信我。” 贾诩道:“呵呵,如此朝堂上怕是要乱套了。你我六百石,没有凭证就去弹劾四世三公的杨公,然后诸卿、天子还信你,你觉得可能吗?” “你我不就是人证么,如果可以,那杨氏公子,也能成为人证。” 贾诩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在逗我。 刘宏神秘一笑:“文和不信,你我可以试试。” “…” 之前就是被刘宏说服,贾诩才愿意出谋划策。 现在,又来了这一套。 不是说刘宏说的有道理,甚至他的行事,让贾诩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偏偏,刘宏说的话,还有他说话的神情等细节,又给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信服感觉,贾诩差点就下意识地答应了。 刘宏也确实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贾诩仔细想了想,不解其意,于是疑惑地问道:“刘御史为何如此笃定?” “不可说。”刘宏摇了摇头。 “如果文和你还不信,那我们可以对赌一下。赌那杨公子会不会为我们作证,赌天子会不会惩罚杨氏。” 贾诩不是一个赌徒,为人也沉稳,天性不好冒险。 刘宏也是料定这样,才故意这么说。 到时候贾诩不信的,反而成功了,必定会造成一种心理反差。 果不其然,贾诩摇了摇头道:“诩不赌,但那个杨公子只要不傻,就一定会贿赂我,甚至会…为了掩盖真相,动手杀人。” “这不正好,那不是我赌输了,如此我赌输了,我愿以千金奉上。” 千金… 足够自己花一辈子,够娶很多小妾… 但收益总伴随风险,贾诩深以为然,细细想了想,贾诩还是不肯:“怕是我没那个命花,还是算了吧…” 说白了,还是为了自保。 “啪啪啪…”刘宏拍了拍掌。 几息之后,在贾诩疑惑的眼神中,两个从龙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贾诩当场脸色就变了,惊了个后仰。 “啊这…” 刘宏笑了笑:“文和莫要担心,这是皇宫侍卫。 天子特意派他们来,保护你我安全的,不然文和你身涉险地,万一遭了不测,那尚书台岂不是少了一员多谋的能吏?” 贾诩这才缓和些神情,只是他的脸上还是写着复杂的感情。 明明一直待在这里…怎么忽然就藏了几个人? 好不吓人。 还好是自己人。 贾诩惊讶未定:“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在这里?” “不是,刚来没有半刻钟,我这么说,你能放心了么?” 贾诩:“…” 放心? 心思灵敏的贾诩,一下就猜到了刘宏的用意。 “好了——说正事!” 刘宏清了清嗓子:“我的安排就是,你登门拜访那个杨公子。安全问题,就交给他们。等你见到了杨公子,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说完,刘宏递给贾诩一个布包。 贾诩接过,掂了掂问了一句:“这是…?” 刘宏道:“这就是这个问题的关键,那杨公子到时候一看到这东西,就明白了。”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宏给了贾诩一个眼神,让贾诩慢慢体会,顺便他还学着评书里面的人说话:“此物,务必让杨公子拆开,文和若是知道,那可就不灵了。” 刘宏的神秘兮兮,让贾诩摸不到头脑。 这会儿哪儿有评书,哪儿有说书人,更没有什么锦囊妙计。 贾诩哪儿见过这情况呀! 只不过,他还是相信,刘宏不会无的放矢。 嗯…从言语里,贾诩能看出来,刘宏对贾诩很看重。 应该不会坑我! 贾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边整边说道:“既然刘御史有所吩咐,那去便去了,不过先说好,贾某如果输了,可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刘宏那是图贾诩的钱吗? 那是图贾诩的人!图的是他心悦诚服! “好说好说。”刘宏笑道:“你输了我们升官发财,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亏!当然,我也不是啥都不要,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承诺这个玩意儿… 有时候比什么都坑。 贾诩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头:“答应御史什么事?” “现在还没有想好,总之,不会违背道义,也不会损伤你的利益,答应不?” 不违背道义,也不伤害利益… 似乎没什么。 “那就这吧。告诉我那个杨公子在何地,我这就动身前往。” 刘宏虚手一指:“就在隔壁的隔壁。” 贾诩应了一声,然后走了。 刘宏看着贾诩的背影,不由暗喜。 这厮,终于被自己坑了一把! 第九十一章 你在逗我? 贾诩离了房间,俩从龙卫跟随着。 一方面,保护贾诩,一方面也能监视一下。 毕竟是天子侍卫,万一被举报个消极怠工,岂不是很凉? 在隔壁的隔壁,装修颇为精致,典雅而不豪奢。 “倒也符合四世三公杨氏的作风。”贾诩暗道一声。 贾诩不动声色地敲了敲门。 即刻就有一个女声发问:“是何人?” “我,特来拜访杨公子。” “吱——” 门开了个小缝儿,一个侍女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贾诩。 “呈上名刺,我且拿给公子看。” 名刺,就是这个时代的名片,一块儿小木片,上面写着自己的籍贯名姓还有官职。 当然贾诩的名刺上没有官职,这还是他来找张温时候准备的,平时也用不上。 贾诩点了点头,然后把名刺递了上去:“你就说,故太尉之甥武威姑臧人贾诩拜谒。” “少等。” 她拿了名刺,然后把门一关。 … 杨公子,也就是杨旷刚用过早饭,正在总览账目。 “公子,有人来了,他说是故太尉的外甥,这是他的名刺。” 侍女不知道太尉是个什么,那杨旷又怎能不知?他四世三公的杨氏,就是连续四代出了太尉,故而有此盛名。 “故太尉?” 杨旷心想着:难道是大父的外甥? 一看名刺‘武威姑臧贾诩再拜’,不禁皱了皱眉头。 白身? 怕不是冒充身份,连功课都不做,我杨氏哪有凉州的亲戚? 往前推十年,当过太尉的只有三人故去,张延、刘宽还有杨旷的大父杨赐,能称得上是‘故太尉’,但是这几个人,都不是凉州人,生平履历也和凉州没啥关系。 冒牌货! “不…”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杨旷立马打住了。 往前推二十年… 好像是有一个凉州籍贯的太尉。 段颎,似乎还真是武威姑臧人,难道是他的外甥? “让他进来吧。” 杨旷虽然嘴上说着,但是脸上却闪出了一丝鄙夷的表情。 段颎?不过是个武夫罢了。还党附阉人。 这人,怕是想要走弘农杨氏的门路,呵… 这种人,见得多了! 不一会儿,贾诩进来了,看着面前端坐着的杨旷,贾诩拱手道: “区区姑臧贾诩,见过杨公子。” 杨旷换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拱手回礼:“弘农杨旷,不敢称公子,贾君还请先坐。” 紧接着有侍女端来热水。 贾诩坐倒,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杨旷先开了口:“贾君是从凉州来?” “然也,诩虽不是第一次入京,但还是有感于京都的繁华,到了贵宝地,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不告而来,略显唐突,杨公子宽宥。” “呵呵,哪里哪里,只是最近凉州可不太平,不知段公的亲眷近来如何?” 贾诩喝了口热水,然后缓缓开口道:“唉,段公晚年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还好太守颇为照顾。”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哦对了…”杨旷一拍脑袋,“不知贾君今天到此来,有何事耶?” “近来天子新政…” 杨旷也是心思敏捷的人,贾诩此言一出,杨旷的心里头咯噔一声,他沉声对侍女们道:“你们都出去。” “哦,抱歉,家国大事,那些侍女当然听不得,贾君请继续说。” 贾诩颔首,面无表情道:“昨晚在酒肆用饭喝酒,无意间听到杨公子想要一块好地。” 不管是委婉还是直截了当,结果只有一个:杨旷必定会不悦,贾诩知道,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了。 杨旷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言辞变得急厉:“贾君听到了?” 贾诩点了点头。 杨旷沉声问道:“贾君想要什么?” 说着,杨旷心中由鄙夷,又添了几分杀心。 这个人,好生不知好歹,原以为是想走杨氏的路子入仕,没想到竟然是想以胁迫的方式! 倒真是没把杨氏放在眼里。 贾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抬头看杨旷一眼:“诩,不要什么,只是想要劝你——天子不光整饬民生,还要整顿吏治,你这般…不怕影响四世三公杨氏的威名?” 杨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色很不好看,他冷静了一下。 “贾君说这些,是何用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劝你迷途知返,主动承认错误,也许还能争取到天子的仁慈。” 这句话的信息很丰富。 明明是一介屁民的不自量力,但却让杨旷心惊肉跳。 若是以往的皇帝,平民发出的声音根本无法上达天听,但是现在的皇帝不一般,行事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民间一点捕风捉影的坊间消息,就会引起皇帝的关注。 因为从一开始,杨旷就以一种高姿态面对贾诩,在杨旷心里,贾诩除了有求于他杨氏,找不出第二个原因来登门拜访。 当面说昨晚上的事,杨旷更是没有否认,以至于现在落了被动。 杨旷是生意人,知道落入被动只会任人宰割,他干脆反过来威胁贾诩: “贾君觉得自己能够安然走出这道门么?” 这是贾诩开始就担心的,不过现在…在杨旷身后的窗棂格格,贾诩和从龙卫说好了,他们就在后间等着。 杨旷见贾诩不说话,又说道:“不过是西凉来的一个白身,死了也就死了,谁人能知?你既不知好歹,那休怪我无情了!” “且慢!” “晚了!你若一开始说你的真正意图,我倒是可以施舍你点儿,但是现在,你惹恼了我。 杨旷一脸狞笑喊了一声:“来人!” 贾诩:“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吧。” 说着贾诩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丢了过去。 与此同时,门口来了几个家丁,瓮声瓮气道:“杨公子!有何吩咐。” 杨旷端详着手中的布包,又看了看对坐的贾诩,思虑一下,然后沉声道:“先在门外等着吧。” “是!” 撕拉… 杨旷打开手中布包,只见其中空无一物,唯有一匹做包的白娟。 贾诩有点无语… 他原以为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比如说天子诏令什么的… 没想到是空无一物!? 杨旷也是怔了一下,而后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戏耍我?” 第九十二章 你自杀吧 “你在戏耍我?” 杨旷恼羞成怒,就抽出了腰上玉具剑,直指贾诩。 贾诩也没有想到刘宏会整个空包给杨旷看,当即他的心里也有些慌了,只是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贾诩的前半生就没被人坑成这样过,眼看着面前这人拿剑就要捅过来了… 从龙卫也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一点动静。 该不会都是故意诓我的吧! 这个仇,贾诩记下了。与此同时,他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 “慢着。” 贾诩脸上不动声色,叫停了杨旷。 杨旷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知道怕了?” 贾诩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着,要唬住对方。 脑中如此想,他也开始施行。 “哈哈哈哈哈——我怕?”贾诩先是仰头大笑三声,然后做作地反问了一句。 杨旷心中再次楞了一下… 这是在搞什么? “不怕,便交了你的项上人头,算是戏耍我杨氏的代价,也是赔礼!” 贾诩两手一摊,点了点头道:“可也!” 可贾诩越是这样,杨旷反而就越不敢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旷拧起眉头,喝问道。 “我不想干什么,你要杀我,可以。 但是我想提醒杨公子一句,小心害了你杨氏。” “就你?也配? 区区一个白身,就算拿出去说你是段颎的外甥,又如何?段颎不过一莽夫尔,阿附宦官,残害清流士人,你真以为,会有谁顾及你的身份?!你既要死,那我便成全你!” 说完,杨旷提剑便刺。 毕竟不是上过战场的,佩剑也就是个身份的象征,杨旷本身,也就是个寻常的年轻人。 贾诩顺势一个翻滚躲开了,口中诈称:“你以为这白绫是给你干什么的?” 白绫??? 杨旷手中的动作僵住了。 他盯着贾诩一顿猛看,然后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个四方四正的东西。 分明就是官印! 上面几个大字赫然印入杨旷眼帘。 杨旷家世显赫,官印见过不少,一看他就分清楚了,这就是真东西。 与此同时,贾诩也淡淡说了一句:“我乃尚书,特来在此监察新政。” 结合贾诩今天上门,和他的所言。 杨旷忽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又想了想刚才贾诩递给他的东西… 咣当。 杨旷手中玉具剑瞬间坠地。 “你…你…你…你不是白身?” 杨旷不是害怕贾诩,而是害怕贾诩的身份,还有派贾诩来的天子。 贾诩站起来,掸了掸袍子道:“我可也没说过我是个白身。” 杨旷在此换上了笑脸,只是笑脸看起来无比的尴尬。 “不知是尚书在此,多有得罪,不才年轻气盛,还请贾君多担待担待!” “呵呵。” 现在轮到贾诩笑了,只不过他也没有志德意满。 “我倒是能担待。” 后半段话,不用说,贾诩相信杨旷能听明白。 杨旷脑补了贾诩没说完的下一句,顿时心惊肉跳。 之所以杨旷想徇私还要走流程,就是不敢让刘宏抓到,这是家族的要求。而杨旷也知道,刘宏对这种事情的容忍度之低。 “呃,贾君…哦不,贾尚书,您是来此公干的,此事您就当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呢,也断绝了此等念头,如此对贾上书也是有些好处的,您看…” 贾诩看了杨旷一眼,和善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杨旷看来,却是格外瘆人。 “我愿奉上酬金五十斤!绢五十匹!” “并上豪宅一处!” “良田一顷!” “仆役三十人!” “美婢二十人!” “胡姬五人!” “…” 杨旷见贾诩不为所动,而后咬了咬牙道:“这间酒肆便也一并送与贾君!” “好一个财帛动人心啊!”贾诩感叹道:“贾某年逾不惑,也都动心了,杨公子实在是大手笔。” 杨旷挠了挠头,嘿然一笑:“嘿嘿,只要贾尚书愿意,这些都是你的,甚至还有更多——” “贾某上了年纪了,足吃足穿,便也就够了,杨公子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我不能要。” 说完,贾诩看了看在地上的白布。 杨旷顺着贾诩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肝儿一颤,他打了个冷战:“您是说,陛下他知道了?所以赐下此物???” 贾诩不言不语。 不言不语,亦是一种回应。 杨旷只当他默认了。 如此,确实是有些棘手了,杨旷想到了更多。 想到了袁氏、何氏还是有诸常侍、还有大司农… 这些人的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现在皇帝的喜怒捉摸不定,以往他喜欢的,现在似乎都失去了兴趣,以往他不喜欢的,现在却是捡起来了。 甚至,还多了几分残暴的属性。 杨旷颤抖地捡起了地上的白布,不住地摩挲、观察。 这条白布,三尺来长,质地坚韧。 正是适合自裁呢。 杨旷惨然道:“真的,不能再留情了么?” 贾诩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陛下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恐怕就不止是这样了。” 杨旷想到了亲族… 刚才的某一个瞬间,杨旷真的想把贾诩给灭口了。 但是想想,还是放弃了。 从贾诩的字里行间中,杨旷听出了这么个意思:这一切都是天子的授意。 如果自己真要倔强下去,甚至杀害天子钦定的贾诩,恐怕会连累整个家族。 那么… 诚如贾诩所言,自裁已经是天子的恩泽了。 杨旷面色死白,他惨然笑道:“如此,我明白了…多谢贾尚书,也请贾尚书代我向陛下告个罪。” 贾诩点了点头。 “贾尚书请回吧。旷想要给大人还有家大父留封书信,恕罪。” 贾诩阅历深,一下就看出了杨旷此时已萌死志,也就没继续待下去了。 出了杨氏的住地,贾诩只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秋风一吹,几个激灵险些让贾诩栽倒在地。 此次行程,实在是过于惊险刺激… 而这,全都拜刘御史所赐! 贾诩在心里已经咬牙切齿了。 不过还好,杨旷活不了太久,任务算是完成了,而且杨旷死了,刚才贾诩假借天子之命的事情也不会泄露! 好歹是圆住了。 实在是太过弄险了。 贾诩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两件事,一定要把持住! 一个是绝对不再听刘御史忽悠,一个是绝对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第九十三章 贾诩自闭了 适才在这约定好了的从龙卫,仍在此处,贾诩见了,想到刚才自己的情况,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贾诩心思深沉,不愿得罪也不敢得罪天子身边侍卫,终是没有发作。 “二位走吧,回报刘御史。” 贾诩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他就兀自往回走。 有惊无险,只是出了一身冷汗。 命悬一线,不外如是。 回到房间门口,贾诩隐隐还觉得双腿有些发颤。 而刘宏还在安坐,翻看着经籍。 “哦哟?文和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贾诩神色恢复如常,只淡淡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办妥了,杨旷已经认罪。” 刘宏喝了一口水道:“就知道文和行的,来,与我说说你和那个杨旷怎么说的。” 贾诩假借天子之名,哪儿肯说,就随意搪塞了一句:“诩就把事情原本说了一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借助袁氏、何氏故事,终是说服了杨旷。” “哦~~文和好口舌,升迁应是少不了了,我便提前祝贺一个。” 听到刘宏这么说,贾诩恨不得把刘宏活吞了。 还好口舌? 那不还是拜你所赐? 刘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那物…你给杨旷看了么?” 贾诩点头,不愿多说,但是刘宏仍在追问。 刘宏拉着贾诩入了座,哈哈大笑道:“嗨,我就说嘛,你把那玩意给杨旷看,就一定能行!” 贾诩实在是搂不住了,他着实有被刘宏气到。 “刘御史可能记错了,给诩拿的是空包。” 刘宏当然知道给贾诩拿的是空包,只是他在装傻充愣套贾诩,故作一副惊诧表情:“噫…可能是弄错了,那杨旷看后如何反应?” 贾诩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杨旷提剑便刺…” “噗——” 刘宏一口水险些喷出来:“没想到他杨氏子弟竟也如此狂野!” “若非御史,诩也不会命悬一线,唉算了,事情也过去了,御史也应是疏忽了。” 刘宏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是故意的。” 贾诩这才想到临行前刘宏说的话——不能拆,拆了就不灵了,原来是空包!怪不得如此说! 想及此,他的面色陡然变了:“呃…御史你…贾某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你,何故要害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刘宏摆了摆手:“我知文和有智计、捷才,奈何文和爱惜才智,我才只能出此计策。” 贾诩:“…” 除了胸臆之中的意难平,贾诩更惊讶的是刘宏对他的了解: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怎么他就这么了解我! 贾诩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这次虽然是说服了杨旷,但诩还算是输了,刘御史想要诩做什么事?” 刘宏只说不着急。 奇怪哉。 贾诩心道自己没钱没势的,这个刘御史到底是图啥? 贾诩再次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待回到雒阳,我请你喝酒,现在你我可以回去上报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刘宏说了一句,然后离开了贾诩的房间。 回到房中,从龙卫如实报了在杨旷房间发生的事。 “话说那贾诩,险些命丧杨氏子之手,陛下不让我等出手救,是知道贾诩能应对吗?” “不错。”刘宏抚掌笑道:“不把他逼一逼,就不知道这人有多聪明,这好家伙,应对的这么妙,反过来直接给杨旷逼死了。” …… 回到雒阳,在皇宫门口,二人分道扬镳,贾诩往尚书台,刘宏往御史台的方向绕了一圈,而后回到寝宫。 “去,把卢令君给请过来,朕,有事要和他商讨。” 内侍应了一声,匆忙去尚书台了。 尚书台中。 贾诩刚回来,就去找了卢植。 “卢令君。” 卢植放下手头永远处理不完的公文,看着贾诩:“哦,是文和回来了啊,此次暗访如何了?” 贾诩恭敬地回复道:“我正要和令君说及此时呢,要不要以文书的形式?” “那倒不必了。”卢植苦笑一声,看了一眼手头堆成山的上书,“你就直接给我说吧。” “好,我与刘御史到了唐聚,发现了新政的疏漏,还有官吏、士族不法。” 卢植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何疏漏,速速说来。” “诏令上只说成丁以及成丁家的正妻分地,但却没有提及寡居成女,天子施仁政以爱民,若是让寡居母子沦为饿殍,恐怕有违陛下的初衷。” “那倒是,你继续说。” 贾诩继续说道:“我和刘御史一致认为,疏漏便在此处。 至于士族不法,涉及颇深,牵扯到了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竟有此事!”卢植腾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天…刘御史…他怎么行事的?” 一提到刘御史,贾诩就有些意难平。 在顶头上司卢植面前,贾诩如实说了,只是隐去了其中的细节。 没料到,卢植听了亦是哈哈大笑。 贾诩沉默了… 他本想着,如实说能让卢植给撑下腰的。 没想到卢植直接笑场了。 贾诩当场自闭了。 卢植亦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连忙告歉。恰逢此时,传唤卢植的太监到了。 “陛下有令,召尚书令卢植,前往面圣!” 卢植往北方一拜,然后口称:“臣卢植,遵命!” 临行前,卢植笑着对贾诩说道:“我倒是没想到,文和你竟还有此捷才,看来我也得学习陛…刘御史那般逼你一逼,你才肯出谋出力呀,好了,我入宫面圣了,会为你申报功劳的,你且休息休息罢。” 贾诩:“…” 完了,就倒霉催的,摊上这次麻烦事,也摊上了刘御史那样的人。 唉,这下好了,让顶头上司也知道了。 看来以后不能划水摸鱼了… …… 到了刘宏书房,卢植大礼拜倒:“臣,卢植,拜见陛下!” 刘宏连忙上去给卢植扶起:“唉~~不是啥正规场合,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卢植感动之余,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不可,君臣之礼,可不是儿戏呀!” 刘宏:“好吧,暂且不说这个,我叫你来,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 卢植面露惭色道:“已经听贾文和说了,有此疏漏,实在是臣的失误,还请陛下降下责罚。” 刘宏笑着摆了摆手:“责罚什么?朕不是也没有想到?难道朕要连自己一起罚?” “好吧,此事臣会尽快办妥。 还有…那杨氏之事,陛下如何处置?” “有新政,就会有不法之人钻空子,这很常见,杨氏不法,那便惩处杨氏。 值此时刻,朕惩处杨氏,亦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这是好事。” 卢植:“陛下英明!” “好了,你且准备下,明天朝会,还有你让贾诩也准备下,明天让他也上殿,主讲此次查访事由。” 第九十四章 负荆请罪 “天子要诩上殿说?” 尚书台中,贾诩一脸震惊地看着卢植。 “是这样的,看来天子很看中你啊!”卢植微笑中带着一丝叹息:“我本意让你成为我的副手,看来是行不通了。” 贾诩没想过,自己这种六百石的小吏,也能上殿,还要在群臣面前发言。 贾诩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是天子的口谕,根本就无法拒绝。 不过也好,这倒是个机遇,若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那就有机会报那个坑害自己的刘御史一箭之仇了。 “好,诩这就去准备。” …… 杨氏府邸。 杨彪正坐在案前,翻阅着手中的《欧阳尚书》。 忽然一家丁跑了过来。 杨彪没有放下经籍,只是瞟了一眼家丁:“何事?慌慌张张的。” 家丁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慌张地说道:“不好了,杨家主!旷公子悬梁自尽了!” “什么!?” 杨彪啪的一声把手中书卷摔到桌上,眉头紧蹙: “这是怎么回事,阿旷怎么会悬梁自尽?你给我细细说来!” 家丁从怀中取出一腊封,呈给了杨彪。 “小的也是听旷公子的管事说的,这是旷公子的绝笔,杨公过目。” “你且出去罢。” 杨彪抠开腊丸,展开中间的布帛。 腊丸很小,布帛上的字也很小,只有短短两行。 「临死,拜上大伯父言:旷不遵守天子政令,许流民重利,让流民前往唐聚受田。贿赂官吏,以得到好地。」 “这孽障!” 看到这里,杨彪扶住额头,怒骂一声。 “对于新政也敢动心思,这小子当真是不知好歹!我杨氏经学立身,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瞒上欺下的奸佞之徒!” 再看反面,杨彪险些惊的仰翻在地。 「旷所为,已被天子侦之。」 “孽障啊!杨氏怎么出了这种孽障!!!” 杨彪压住火气,继续往下看。 「旷使亲族蒙羞,自知无颜面见大伯父,故用天子赐旷的白绫三尺,悬梁于城东唐聚。 不肖杨旷留」 看完,杨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头晕眼涨,眼前一片昏黑。 “孽障!孽障!” 杨彪深喘了几口气,然后扶着墙走了出去。 “杨公!” 几个在外守候的家丁,见杨彪如此,连忙上前去扶。 杨彪仿佛在这一瞬间老了不少,他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赶紧给我准备荆条,我要入宫面圣!” 几个家丁一脸愕然,面面相觑。 “快去!!” “是,杨公!”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余岁的少妇领着一个少年出现了。 正是杨彪的正妻和他的儿子杨修。 杨修此时正少年,身量已经颇高了,一双大眼睛显得灵气十足。 他先是问候了一声,然后问道:“父亲为何要找荆条?” 杨彪爱惜儿子,强打着精神笑说:“父亲犯了错,当然要去请罪,我要你读书,你应该知道那些典故。” “负荆请罪,儿当然知道,只是父亲又没有犯错,为何父亲要去请罪?明明是旷兄还有叔叔他…况且旷兄已经自尽了,天子的愤怒或许已经平息了,若是父亲再去的话,恐怕天子会以为…” 杨彪面色忽然僵硬,严厉地问道:“以为什么?是谁给你说这些的?” 而后杨彪凌厉的眼神扫过正妻袁氏,袁氏一脸淡然,仿若不见。 火药味儿正在酝酿,杨修赶紧跑到了母亲身前,对杨彪恭敬地说道: “不是母亲说的,只是阿虎他们给母亲通报时我听来的。” “唉。”杨彪一向疼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杨修说:“你聪明,天子也聪明,你的聪明不是用在糊弄天子身上的。你年纪还小,不懂,现在为父主动去认错,天子仁慈,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说完,杨彪回到房间,褪掉外边罩着的大氅,背负着荆条,出了杨氏府邸。 独留袁氏母子在院子。 “母亲…” 袁氏哀叹了一声:“唉,你父亲他,被天子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战战兢兢的。 这次阿旷死了,也不能让他放心。 就如,我活着,他一样不安心一般。” 小杨修沉默了。 自从天子“崩而复生”后,杨彪和袁氏,就一直不是很和谐。袁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以泪洗面,而杨彪总是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袁氏。 杨彪的正妻袁氏,正是袁术袁绍的姑母。 自前段时间起, 以前常来杨氏府邸的袁绍、袁术二兄弟,杨修亦是再也见不到了。 聪明如杨修,直觉地察觉到了——袁家出事了! 后来,事情闹得整个雒阳沸沸扬扬,杨修才终于得知——袁氏被抄家了。 事情到了这,杨修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测:自己的父亲杨彪,害怕正妻袁氏连累到自己的亲族。 而杨旷一事,无异是加剧了杨彪内心的恐惧。 杨修今年虽然才十四岁,但已是闻名雒阳的天才少年,他本人也是自恃智谋。 “父亲他就是想得太多,要我说,父亲去请罪,才会让天子觉得这是父亲的安排…” “不要胡言乱语!若是让天子知道你揣测上意,会害了杨家!”袁氏连忙捂住杨修的嘴,但她眼中却流出了一丝不满。 不是对杨修,而是对刘宏。 …… “哦?你说杨彪已经得到消息了?现在正准备过来负荆请罪?” 刘宏半躺在榻上,吃着侍女递上来的蔬果。 “是的陛下!见还是不见?” 刘宏想了一下道:“虽然朕不想见,但还是见见吧,先让他等着吧。”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而后匆匆出去了。 杨彪此刻正半坦着上身,背后也背着荆条,就跪在台阶之下。 小太监轻咳一声,然后说:“杨公啊,陛下说这会儿事务繁忙,麻烦再等会儿吧。” “我戴罪之身,只等陛下降罚,等多久都是无妨的。” 秋风萧瑟,没过一个时辰,杨彪已经冻得是嘴唇青紫,下身更是因为久跪血液不畅通连知觉都消失了。 “吱——” 刘宏寝宫的大门打开了。 “杨公,陛下唤你进去呢。” “臣…杨彪,遵旨!” 说完,杨彪勉强站起来,然后扶住台阶,堪堪一步一步向前走。 到了宫中,刘宏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杨彪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 “罪臣杨彪,拜见陛下!” 第九十五章 公开处置 “噫!” 刘宏佯作吃惊状:“杨爱卿为何穿成这样?大秋天也挺冷的,你年纪也不年轻了,还是要小心点。” 杨彪闻言,心中更是惊骇。 说了年龄,莫不是…陛下要让我回家养老? 看来,陛下果然是生气了! 杨彪忙伏地叩首:“罪臣自知犯了过错,陛下仁慈,虽然没召见罪臣,但是罪臣心里过意不去,特向陛下请罪来了,还请陛下降罪于臣!” “杨卿犯了什么过错?朕为何不知道?难不成是有人欺瞒不报?来人!” 刘宏沉声吩咐道:“杨卿在朝也算是兢兢业业,查查——是不是有人故意构陷。” “陛下。。。” 身旁宦官轻声道:“就是尚书台报来的那事儿…” 刘宏瞥了一眼杨彪,然后眉头一皱:“嗯?” 杨彪:“臣的侄儿,违反陛下新政,贿赂施政官吏,知法害法,他这孽障,竟是畏罪自杀!” “砰!” 刘宏忽然一巴掌拍到案上,腾地站了起来。 杨彪惊得肩膀一耸,而后头垂得更低了。 “还请…陛下降罪于臣…” 刘宏指着杨彪,显得很是愤怒:“这事,竟然是你杨氏子弟做的,真是出乎了朕的意料啊! 朕就说,你为何背着荆条袒胸露背入宫,原来是给家族请罪来了!” 嘶… 一听到“杨氏”和“家族”两个词,杨彪的心里就一阵冰凉,暗道不妙。 看来陛下真是怒极了! 杨彪本想着在刘宏来找之前先请罪,这样以退为进,刘宏多少能卖些面子的。 现在… 这可如何是好…… 唉,都怪那个孽畜! 好死不活,非要去走歪门邪道,还要去贿赂官吏,最要命的,还被暗访的人听见了! “罪臣的族弟杨众教子无方,违逆新政,我身为杨氏族长,决不允许这种败坏家门的人存在,今日回去,便将其一脉移除族谱族地。 其子杨旷贿赂官吏以求便利、而后畏罪自杀,其死后,尸骨不得进祖林入葬。 臣身为族长,便交由陛下发落…” “等下。” 刘宏连忙叫停杨彪。 “这会儿想到朕了?你家族侄违法的时候,想到朕了没有?你处置你族弟的时候,想到朕没有?现在轮到你了,想到朕了? 那你不如说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啊这…” 杨彪人老成精,一下就明白了刘宏的意思,刘宏是嫌他在擅自主张。 现在刘宏又说把处置权交给自己,这很明显就是气话。 杨彪哪儿敢说? 就算说,他自己也不清楚刘宏心里的预期是什么。 “你看,这下让你说你又不说,那干脆朕来说?” “…” “其实啊,朕正愁没人来触犯新政呢。” 咯噔,刘宏一开口,杨彪的冷汗就簌簌往下掉。 这波啊,正好有人可以树立一个反面榜样,然后加以严惩,以确保无人敢将罪恶之手伸向新政! 看来,这是杨氏的一大难啊! “朕的意思,杨卿应该也明白了吧,本来呢,我也没打算去召见你,就直接明天在朝堂上公布这一消息,这下你提前来负荆请罪也好。 你可以提前准备准备,明天在朝会上怎么说~” “臣…” 杨彪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出口。 “好了,杨卿请回吧~哦,让朕的侍卫送送他,路上别出什么意外。” “是!” 刘宏身边的几个侍卫得令后,上前“护”住了杨彪。 “杨公,请吧?” “哎…” 杨彪暗叹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起来了。 这些侍卫,名为护送,实则是监视,如果杨彪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他们一家都要在皇帝的监视之下生活了。 回到家中,杨彪也不敢发怒,也没有说话,整个杨家府邸,一片死寂。 …… 翌日朝会。 群臣入座,依旧是尚书卢植主持朝会。 殿上,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刘宏到来,唯有两人内心惴惴不安。 一个是贾诩一个是杨彪。 时间到了夜漏未尽七刻,卢植一看时间到了,高呼:“群臣既已入位,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一时钟鼓齐鸣,在众人簇拥之下,刘宏上了帝位。 “接下来,卢令君,你来说一下今天的议题。” 大殿很大,刘宏的声音也相当洪亮,一时间殿内都是刘宏的回音。 贾诩是第一次登上殿参加朝会,没有经验。 这一次,他的坐席比较靠后,根本就看出啥来。 也就能听个响了。 刘宏的声音一出口,贾诩就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不过也这一句,贾诩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 “唯唯!” 卢植点了点头,然后面朝群臣道:“上一次朝会,陛下颁布诏令,新政施行,而今,便还谈谈新政的问题吧,首先,近日,植发现新政有一个漏洞,容植告个歉——” “新政不尽完善,此皆我之过也!现新政新添规则,内容如下:寡居女、老人统一分配至当地工坊,或从事桑麻纺织…” 言尽,殿上一片鼓掌。 这还是刘宏带起来的习惯。 新政补充内容说完,末了卢植把面容一板,然后说道:“前几日,有人在新政上做手脚。” “啊这…” “谁啊,这么大胆!” “必须严惩不怠!” 一时间,场上议论纷纷。 杨彪听着只想钻进地缝里。 毫无疑问,卢植说的就是他了。 一会儿还要接受未卜的处置… 杨彪身边的人,看到杨彪面色苍白还挂着汗珠,连忙问道:“杨公,怎么了杨公?看你面色不太对劲?” 杨彪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前面,卢植继续说道:“天子命尚书贾诩暗访,这次就让贾尚书来给诸卿说说吧,望诸卿引以为戒。” “贾诩?是哪一号人物?” “没听说过啊!” 在一片疑惑声中,贾诩紧张地走到了台前。 “区区贾诩。” 紧张是紧张,但是贾诩还是不失礼节地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下面,由我为诸卿说一下,前几天暗访遇到的不法之事。” “请贾尚书开讲——” 一人开口,全场跟风。 因为他们知道,能上前说话的,说明天子看重,那可得巴结下。 贾诩缓缓开口道:“前几日,陛下命我往唐聚暗访,发现新政疏漏且不提,卢令君业已做了补充,就说遇到的不法事。 当地一酒肆东家杨氏名旷者,贿赂施政官吏张某甲,以求良田美地,被在下侦之,现在杨旷已经畏罪自杀,施政官吏曹掾张某甲及其属吏,也已经被控制。” 说到这,贾诩停了。 刘宏心说一声:这老小子,可真够含糊的!让他准备,就这? 于是刘宏开口道:“不够详细,那杨氏是哪里人?又是为何原因索地?又是用何法索地?如何处置张某甲?” 这回,贾诩离得近,听了个清楚的。 真是熟悉… 熟悉到贾诩都不敢想! 第九十六章 你要不质疑下贾诩? 贾诩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还能感受到被注视,一种微妙的情绪在贾诩心底蔓延。 现在天子要他说细节,贾诩无奈只能开口,这时得罪人杨氏肯定比不了得罪天子。 “杨旷实为弘农杨氏子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不可能!” “杨氏以经学立身,家风甚严,怎么会做出如此之事!” “此事还请贾尚书查证后再说!” 忽然,“嘭”地一声,众人大惊失色。 就听刘宏怒道:“听贾尚书说完,尔等莫要插嘴!” “臣等无状!陛下息怒。” 汉朝朝会,是比较自由的,不禁止群臣言论,甚至可以走动。 刘宏哼了一声道:“贾尚书,你继续说。” 贾诩应了一声,继续说:“杨旷以胡姬贿赂施政官吏,乃许利于流民,欲取好地置办工坊,还云‘太中大夫杨彪美言必得升迁’,还有‘若事情败露也有太中大夫杨彪作保’。” 这相当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公开杨彪的作为,底下的杨彪听到,只觉得两眼昏黑,怒极攻心,几欲晕死。 整个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杨彪身上。 但他们不敢发声… 因为刘宏不让。 “后来,诩往杨旷处质问,杨旷认罪,且畏罪自杀。” 至于空布包,还有“御赐白绫”什么的,贾诩闭口没提。 刘宏不禁笑了笑。 这厮,真是不老实啊! 不过就这算了吧,那确实也算是“御赐白绫”了,杨旷自杀,倒也符合做错事了的世家子弟的风格。 毕竟有辱家门,而且不死后果可能更严重。 刘宏道:“好了,杨大夫,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贾诩后面说的,杨彪已经听不进去了。恍惚之间,他听到了刘宏叫他,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臣…认罪,愿受陛下责罚!” 一片哗然… 即便是刘宏之前的命令,也没法让他们保持淡定了! 刚才贾诩所言,这些人难辨真假,暂且先保留意见。 而且杨旷也死了,事情也没有实施,在他们看来事情完全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杨彪竟然直接认罪了。 “杨公,你竟然…” 刚才旁边和杨彪搭话的大臣,一脸惊愕地看着杨彪。 杨彪欠身对诸人告歉道:“家门之耻,让诸位见笑了。” “好了好了,”刘宏拍了拍手,叫停了喧哗的众人,“尔等还是论论,该如何论处吧。新政刚施行,好家伙,杨卿的家人带头犯法,给朕都惊了一跳。” 杨彪低垂着头,等着被诛心。 刘宏此举,不是酷刑,但胜过酷刑。 当众批判杨彪,还要全员参与,这搁后世,有个词叫“社会性死亡”,一如现在的杨彪。 今天过后,哪怕刘宏轻判,那杨彪还是会成为众人的谈资,还是会成为众人的反面教材,甚至人们甚至会觉得——杨氏这四世三公,到底是不是名不副实。 刘宏让众人讨论,但众人却也因为自矜开不了口。 “来吧,都说一说,当时朕颁布新政,诸卿都说这是惠民利国之善政,现在倒好,问你们又不说,来来,廷尉卿,你先说说——杨卿当判处何刑?” “是!” 廷尉卿连忙出列。 自从上次亲眼见了并主持凌迟之刑,现在面对杨彪,他一样没啥心理负担。 嗯…刘宏说啥,他听啥。 一切就按照刘宏的意思,这样就对了! 廷尉卿站起来后道:“自前汉文、景之后,废了连坐法,故杨彪罪不与杨旷同,然杨彪或许有隐瞒杨旷罪行的情节;或许还有滥用职权、欺上瞒下的情节。 现在,杨旷已死,证据难取。 若是杨彪知情而不报,纵容杨旷,则应当处贬谪、完为城旦舂;若杨彪不知,当罚铜。” 刘宏点了点头。 “那关键就在于此,不知杨彪知不知。” 完为城旦舂?虽然不剃头不带枷也不刮胡子,但是终究是徒刑。 一个士人,去做这种事?杨彪觉得丢人。 还不如一死呢! 杨彪连忙摇头呼道:“臣不知!” “哦?”刘宏侧目看了看贾诩道:“贾尚书你说呢?” 贾诩听着背后的声音,越发觉得像是前天和他一起出去暗访的刘御史。 无论是说话风格还是声音,堪称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可能,已经被贾诩否定了。 也许是巧合吧。 皇帝怎么可能会微服私访? 听到刘宏的吩咐,贾诩回应道:“或许有诸。” 贾诩人聪明成精了,而且之前刘御史和他说的话,几乎都验证完了,天子就是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天子不愿意追究,根本就不会在群臣面前近乎羞辱的地将杨彪钉在柱子上。 于是贾诩决定添一把火:“我觉得有诸! 杨旷口中,三句不离杨大夫,给曹掾张某甲说,也是极言——无论事成与否,杨大夫都会给予帮助。 大汉以孝治天下,而杨氏更是家风森严。杨旷身为子侄辈,若是没有杨大夫的首肯,岂会乱说?” 问题是杨彪真的不知道。 但是贾诩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杨彪也没法反驳——反驳那不就说杨氏名不副实嘛!自毁招牌! 这段时期,杨彪正战战兢兢呢,如果当时杨旷提前打招呼,杨彪肯定是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并狠狠骂一句:“孽障,汝欲族吾族耶?”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杨彪也提前见过刘宏了,所以他知道刘宏的态度。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严惩是必需的。 当然夷三族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总之,去服刑劳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干脆… 再合理辩解一下? 杨彪:“臣侄顶着臣的名头,触犯刑法,臣理所当然受罚,只有一事,臣需要澄清,臣绝对不会欺瞒陛下!而且,近日城门闭锁,臣也没有外出过,根本没有和臣侄往来过…” “不对啊,杨大夫。” 刘宏叫停了杨彪。 “你都没有怀疑过贾尚书说话的真实性,你这是默认了你大侄儿的罪行了么?这还说不知道,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了吧? 要不? 你就逮着贾诩质疑一下? 害!别担心,试试嘛,朕倒是也乐得一听。” 第九十七章 小惩大诫 贾诩一听刘宏说话,就愣住了。 好这叫什么话? 没由来的,贾诩想到了和他一起暗访的刘御史了。 都是坑啊! 贾诩就觉得,刘御史当时除了针对杨旷,还搞了一手自己;现在刘宏除了针对杨彪,也搞了一手自己。 难不成,这二位就是亲兄弟? 而杨彪那边,听到刘宏的话,在他昏暗的内心中闪出一丝光芒。 只要驳倒贾诩,或许就只是罚金的事儿了。 “咳…” 杨彪轻咳一声,然后看着贾诩道:“我知廷尉寺审案,注重证据,不知贾尚书可有佐证,证明杨旷说了那些话?” 贾诩不假思索道:“有啊!” “难道是曹掾张某甲?他与杨旷犯法,说话不得信。” “不,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与诩同去暗访,诩所见所闻,他亦知之,此人便是御史台侍御史刘灵。” 刘宏在皇位上,强忍着笑意。 卢植亦是一脸古怪地看着贾诩。 而贾诩浑然不觉,他只道:让你刘御史当时坑我!现在得罪人的麻烦事儿分你一半! 知情人都憋着笑,不知情的都想着:这刘御史刘灵又是哪位? “胡说八道!” 此时,三独坐之一的御史中丞邓燮站了起来,戟指贾诩道:“我御史台就没有刘姓御史,贾尚书谎言之拙劣,我都看不下去了!” 贾诩微微一愣,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卢植。 刘御史诓我,这卢令君总不能诓我吧!? 卢令君您说句话呀! 卢植没看到贾诩的眼神求助,纹丝不动。 那边的杨彪像抓到了贾诩的弱点一般:“贾尚书还是先查查,那刘御史是谁吧,御史台都没这号人物,你说呢?冒充官吏,可不是小罪。” 贾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卢植和刘宏,天子命令,卢植推荐的,竟还会出现这种问题?? 难不成已经升官了? “咳咳!” 坐在最上面的刘宏说:“人家都问了,哪里来的刘御史,贾尚书为何不答?你可以先说说,那刘御史是何等样人,长相如何,行事如何,看看是你记错了官职,还是这人就是冒充的。” 贾诩侧身点了点头:“是。” 然后贾诩面向群臣道:“我与那刘御史相处不过两三日,了解不深。 那‘御史刘灵’身长七尺八寸,面目方正,生的颇俊朗。 其人也刚正不阿,能洞悉人心,言必称为国为民,其有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吏之大者,为国为民’,颇为震耳发聩之感。 见流民饿至昏厥,他分出自己的吃食…” 贾诩说着说着…自己也愣住了。 似乎自己嘴里的这个刘御史,近乎于完美了? 不过贾诩也确实是实话实说。 “噗嗤——” 御史中丞邓燮不禁笑了一声:“朝中还有这等人物?若真有,我倒也想见见,若是真和贾尚书说的,其人德行当配公卿!” 刘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说:我真的这么优秀? 一个忍不住,刘宏撩开冠冕上的旒穗,探头说了一句:“自然是见过的,那不就是朕吗!原来在邓中丞的眼里,朕只配当公卿呀。” 邓燮先是愣了一下,殿上群臣也全都愣住了。 而后,便是满殿皆惊! “这…这…”邓燮支支吾吾的,然后难以置信的说:“竟然是陛下?” “是啊,拜你们所赐,给朕起了个‘灵’的谥号。” 刘灵…刘灵… 刘宏姓刘,谥号为灵。 没死就有谥号,也就是刘宏独一位了。 贾诩也终于敢相信,之前那个刘御史就是天子! 其他朝臣一片愕然,杨彪更是险些栽倒在地。 这…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杨彪本想着御史中丞帮腔,能给贾诩给拆穿喽,没想到啊! 竟是天子出面微服私访! 作孽啊作孽啊! 这还能怎么辩? 一波接着一波,杨彪整个人都崩溃了。 “陛下,此举实在是过于冒险,臣以为陛下还是要稳重一些…” “怎么着,朕出门视探民间疾苦,暗访新政进展,还有错了?” “臣,不敢!” “这不一查,不就查出问题所在了么?朕若不去,谁又敢检举揭发四世三公的杨氏?还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诩慌了… 好家伙,当时贾诩可不就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其实这换别人,九成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得罪的起弘农杨氏? 怪不得那刘御史那么笃定,说天子肯定会严惩不贷,原来…刘御史就是天子! “杨大夫,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杨彪没有回答。 刘宏把案一拍,眉头一皱又问了一遍:“杨彪,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杨彪回过神来,发现众目睽睽正等着他发言呢,天子也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惶恐到头,杨彪反倒是释然了:“臣,无话可说,愿听陛下处置。” “好,其实也没啥,朕倒也不想为难你,就判轻点,小惩大诫,贬为庶民、降爵、削减封邑,回家戴罪吧。” 杨彪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宏。 这简直就是意料之外的判决。 贬为庶民就贬为庶民,至少不是去劳改,甚至灭族。 封邑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至于让杨彪难以割舍。 当即,杨彪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伏地叩拜道:“谢过陛下!” “好了起来吧,后面会有人跟你交接印绶、封地。” 刘宏不咸不淡的说道:“下面,廷尉卿宣布——曹掾张某甲的判处吧。” “是!” “曹掾张某甲,受命施行新政、然受贿渎职,处以…腰斩! 及其属吏,为共犯,皆流放边关为苦役。” 嘶… 腰斩! 直接下狱处死! 众人虽然惊叹于刑罚之重,但是根本没有人开口提出。 甚至,他们还会觉得,判得好! 毕竟是新政颁布,第一个触上眉头的,不重判,根本就起不到震慑奸邪的效果。 接下来,便是行刑了。 事不宜迟,刘宏想要立刻出效果,就让廷尉卿负责此事了。 朝会退朝之后,刘宏叫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贾诩。 “贾尚书,你留下!” 听到刘宏声音的贾诩,只能原地止步… 第九十八章 送其回家 之前不知道刘宏的身份时,贾诩只当刘宏是个正义感爆棚、未发迹的小吏。 现在知道刘宏的身份,竟然是自然而然? 难怪其悲天悯人、心怀国家! 贾诩内心感慨之余,还有一丝慌张。 “陛下,之前不知陛下身份,还请恕罪。” 刘宏走下殿,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朕要怪你,又岂会让你上殿陈述?朕留你在此,不是专门来怪你的。” 贾诩:“谢过陛下!” “朕是要问你,今日之后,是否能减少新政的阻力?还有,文和你别给吝惜你的智谋,此处无人,有话直接对朕说!” 没来埋汰贾诩,反而问的是国家大事,而且心胸宽宏,这让贾诩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些赞赏。 贾诩正色道:“贵如四世三公的杨氏,亦免不了贬为庶人、削减封邑,涉案官吏张某甲腰斩,其余人等处流刑,那其他施政官吏必定惶惶,不敢越新政之法,而陛下亲自私访,则吏员办事不敢不仔细。 如此,廉吏尽心尽力,只需加强监管制度,杀一批,赏一批,新政必将畅通无阻,大行天下!” 之前,贾诩不尽心尽力,是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发挥空间。 现在天子问计,有发挥空间,还没有掣肘,又岂有不说之理? 贾诩说的,和刘宏心里想的一毛一样! 对杨彪,小惩大诫,就是给公众树立一个反面榜样,惩治不法地主还有官吏,还是要继续走的。 “嗯,你回去和卢令君商量商量拟诏吧,务必要让所有施政官吏,知悉此时,此外,雒阳周围乃至河南尹,乡乡张贴布告!” “哦对了,凡有官吏不法,收其地,最少处以流刑,自张某甲及其属吏始!” 贾诩颔首称:“是。 那…臣即刻去与卢令君商讨?” “呵呵,”刘宏笑了笑:“朕还有事呢,前日天的事,文和还记得么?” 贾诩当然记得。 当时刘宏说,如果赌赢了,让贾诩答应刘宏一个条件。 “陛下之言,臣诩自然是记得的,只等陛下吩咐!” 贾诩在心里暗道:只希望不要再给我挖坑了! “好,朕现在就吩咐,你且听好—— 从今日起,擢升你为尚书仆射,为卢令君之副。” 贾诩的表情从愕然变得惊喜。 即便贾诩的心性再怎么古井无波,也抵不过受赏识得到升官。 贾诩的前半生,可以说是郁郁不得志,也就阎忠稀罕他,现在阎忠故去,贾诩心里其实也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现在,刘宏知道他的智谋,又赏识他、提拔他,贾诩又如何不喜? 权利,向来不和待遇挂钩,譬如刘宏的大管家卢植,秩也才千石,但是刘宏信重,能总管政务。 尚书仆射,为尚书令之副,秩不高,但却是政务的二把手,职权不低。 贾诩是明白人,他当场就想清楚了——刘宏是真想重用他。 于是伏地拜道:“臣贾诩,谢陛下隆恩!” 刘宏给贾诩扶起,笑道:“你给朕好好干,要是卢令君说你偷奸耍滑,爱惜智谋,朕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贾诩恭敬地说道:“臣必尽忠竭力,以报陛下恩德!” “那就好!” “团子!”刘宏又叫了一声内侍太监,当场团子就走过来。 “仆在。” “给文和挑一处宅子,不需大,宜居即可,还有,这次的奖赐,一并送去。” 团子低眉顺眼,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出宫办事。 贾诩哪里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当即心中涌出了感动之情,嘴上亦是连声称谢。 拒绝,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贾诩住的房子,家徒四壁,避还漏风,顶还漏雨。 生活就不提,全靠着在尚书台蹭吃蹭喝。 “现在,文和可还有什么要求么?趁着朕高兴,提出来,尽量满足你。” 贾诩摇了摇头道:“陛下厚恩,诩已知足。” “好,那我们就好好谈谈,来,你且随朕来。” “唯唯…” 不一会儿,他二人走到了刘宏的书房。 刘宏坐倒,把眉头一皱:“文和,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两幅面孔的刘宏,让贾诩怔住了,他根本不知自己又犯了何事。 就见刘宏正色说:“你跟杨旷说的话,朕可是都知道,好家伙,假借朕的名头,让杨旷自尽,朕都不知道,该说你大胆还是说你机灵了。” 贾诩苦笑一声,先告了一句歉,解释道:“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绝非对陛下不敬…” “好了,不吓唬你了。说正事,文和觉得朕处置杨彪的方式,是否欠妥?” 刘宏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拿不准。 贬为庶民,是不是判得太轻了? 弘农杨氏根植朝堂多年,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 贾诩:“臣以为,判得轻了。” 刘宏侧过头,作侧耳倾听状:“哦?说来听听?” “无他,只是怕杨氏找我麻烦?” 刘宏无语道:“好嘛,原来是为自己着想,我还以为你能说出啥原因呢。” “自然是有的,杨氏四世三公,当加以扼制,依臣看,还得跟故太尉段颎的亲眷那般,令其亲族归郡。” “哦?” 这下刘宏可真来了兴趣。 “详细说一下。” “陛下励精图治,擢拔人才不拘一格,那么这些累世公卿近乎世袭罔替的家族,必将成为陛下的绊脚石。 陛下聪慧,应该早就看出了,也早就想对那些大族下手,如今有了机会,事不宜迟。 试想,若无陛下,譬如卢令君这等有大才之人,也难得重用,朝中尽是尸位素餐的士族,寒门无晋升之途,则汉家万民无进取之心,日久,国家会变形糜烂。 杨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朝堂,即便杨彪不在朝为官,也必会有故吏念旧恩,征辟杨氏子为吏。” 刘宏细细琢磨一会儿,不禁感叹道:“和朕想到一起了,人生不过百年,朕在帝位,可扼制大士族,倘若朕不豫,谁能加以扼制? 文和的话,朕已经想通了。” 贾诩颔首:“陛下英明!” “那就让杨氏一族,回弘农养着,朕这边再给盖勋写封信,照顾照顾杨氏,顺便再让其厉兵秣马,不日将镇压西凉叛军! 文和,你是凉州人,西凉之事,可与朕说道说道。” 第九十九章 用间凉州 西凉,不知自什么时候起,脱离朝廷的掌控。 大抵是从凉州三明相继过世开始。 和贾诩详谈了良久,刘宏已经基本了解情况了。 越了解,刘宏就越忍不住皱眉头。 凉州之乱说白了,就是当地豪强、大族,勾结喂不熟的羌人,割据自守、犯上造乱。 封建王朝就是这——中原王朝强盛,兵强马壮,四夷来朝。 当然,四夷不是为真心的,而是害怕被中原王朝制裁而已。 而中原王朝有大国的气度与骄傲,从古至今,只要你小国愿意把我当爸爸,愿意归附示好,那我就把你当儿子对待,十倍百倍回报。 不说远的,南匈奴归附汉庭。 「诏赐单于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緺绶,安车羽盖,华藻驾驷,宝剑弓箭,黑节三,驸马二,黄金、锦绣、缯布万匹,絮万斤,乐器鼓车,棨戟甲兵,饮食什器。」 「元正朝贺,拜祠陵庙毕,汉乃遣单于使,令谒者将送,赐彩缯千匹,锦四端,金十斤,太宫御食酱及橙、橘、龙眼、荔支。」 「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发,遣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 「二十九年,赐南单于羊数万头。三十一年,北匈奴复遣使如前,乃玺书报答,赐以彩缯,不遣使者。」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真就和对亲儿子一般。 历朝历代,中原王朝如此,但是四夷不如此。 中原强盛时,他们是缩头乌龟,俯首称臣;中原王朝衰落,那他们就会化身狼人,扑过来又撕又咬。 照刘宏看,历代还有往后的中原王朝还是太仁慈,太讲究大国气度,一次次喂那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还得打! 打怕了然后编户齐民,完事收工! 自刘宏重回重掌权柄,就开始在各地征兵,如今,也已有了成效。 而冬天,胡人无牧草之利,马儿瘦弱,汉人亦在休耕期间,正是对外征战的好时候! 刘宏下定决心后,对贾诩说道:“我意不日征伐凉州叛军,届时还需文和随行参军。 现在,朕来问你,若是镇压西凉,当从哪个地方下手?” 在原本的历史上,贾诩就是一个擅长军事的人,这事儿恐怕也就刘宏知道了,贾诩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不过贾诩似乎天生对这方面有天赋,他本身也是凉州人,他的恩师阎忠还被凉州叛军胁迫过,全是对叛军有所了解。 刘宏问,贾诩沉思片刻答道:“马腾、韩遂叛军,不足道也,可用离间计,使其二人决裂,再取之不难!” “朕听说马腾韩遂结为异性兄弟,离间能成么?” 贾诩肯定的点了点头:“二人貌合而神离,各怀鬼胎,陛下只需许一人以重利,则二人必会互相猜疑,再作书信,只言让两方相互争斗,铲除对方… 若依臣来说,韩遂内心弯弯绕更多,陛下给马腾封官加爵,韩遂毕定会起猜疑。 又作手书,极言马腾灭掉韩遂后,许官许爵许权,并保证同击韩遂。 即便韩遂不信,也一定会在他心里种上一根刺!” 看来,和原来历史上曹操取凉州一样,贾诩这一回还是用的还是离间计,只不过其中一个人从马超换成了马腾。 刘宏抚掌大笑道:“好啊,二人狼子野心,却也是各怀鬼胎,韩遂狡诈,马腾貌忠厚而实际也诡谲,两人真是凑一起了。 既然文和说,用离间计,那便交给你去办,弄好了跟朕说一下即可。” 贾诩点头,问:“陛下何日开拔大军?” “嗯…无可用之将,等到曹操、孙坚二人回来吧,尤其是孙坚,有对战羌人的经验。” 可用之人,还是太少,刘宏也愁,在这个时代,刘宏能信的只有自己,不是自己培养、提拔的人,刘宏就不太敢用,尤其是军事,更是要格外慎重。 “呃——不知曹操、孙坚二将军,何时能回?” 刘宏摇了摇头:“朕也不知道啊,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该和董卓战上了!” …… 董卓军帐,诸将齐聚。 上首的董卓怒气冲冲,眉头紧锁,底下的诸将嘈杂,议论纷纷。 “这河东郡兵究竟是什么东西,一连击破两队骑兵,末将请命,为我军雪耻!” “这华雄和李傕也太废物了,就这还西凉勇士?我看是凉州之耻!” 李儒瞄了一眼董卓,然后叫停诸人。 “我觉得此事蹊跷,诸将且先静一静,听董将军的!” 诸将这才注意到董卓的表情,悻悻的闭了嘴。 毕竟,惹恼了董卓,那可是活不成了。 李儒又问董卓道:“大人,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走?” 董卓啪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废物!还没到雒阳,就折了一千健儿,徐荣,你这次亲自带兵给河东郡给屠了!” 李儒一听就慌了,忙凑到董卓耳旁,轻声道:“大人息怒!我听闻,近期有新募兵员往京畿方向,大人你看…” “什么时候的事?雒阳那边还是没消息?” “就今早,大人您正睡着,小婿不敢搅扰。雒阳那边,我们的人还是渗透不进去,小婿也派了,但是基本都过不了关,哪怕过了的,也都没有人再回来过…” 董卓听李儒一说,不禁陷入了沉思。 在刘宏“驾崩”之后,董卓一直有和袁隗书信来往,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细节。 比如… 派人去各地征兵,屯驻雒阳周边,以胁皇后、慑宦官。 现在隔了许久,竟然又对上了。 恐怕,争斗要开始了! 半晌后,他兀自说道:“某家等了这般久,雒阳的动作也太慢了!接下来,要速战速决了!” “某家这次亲自带兵,给后路清了,然后直直破关,抵到雒阳!” “徐荣、郭汜、樊稠…诸将,帐下听令,其余人且先退下。 传令兵传令——各营喂好马,餐一顿饱饭,备战,等某家的命令。” 几个候着的传令兵从帐外进来,接过军令,转而去各营传令。 不一会儿,帐内只留下了董卓的心腹。 “接下来,某家将亲率众军,扫清背后!” 第一百章 且战且退 自打团灭华雄军队之后,孙坚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周围隐藏着驻扎。 等待着董卓再派一波人来,他再如法炮制,将之引入彀中。 露营内。 “你小子,真有你的!刚上战场就斩首十余级,这战功都够当个军侯了!” 孙坚劲大,直给徐晃肩膀拍的生疼。 大家已经数不清,这是孙坚第几次对徐晃说这句话了。 每每见了徐晃,孙坚都惊异于徐晃的勇武,对其夸赞一番。 而徐晃总是不卑不亢:“比起将军神勇,我还是差点。” “你还年轻,将来定会有所作为,这次得胜而归,你是留在河东,还是随我入京?” 离开故土还是入京跟着孙坚博功名? 这是一个问题。 徐晃把自己在郡府的见闻说了,孙坚咬牙切齿大骂河东郡守,并表示会插手此事,严惩郡守,让徐晃官复原职。 另一方面,徐晃有不俗的勇武,在孙坚帐下也一样能发迹,就如孙坚说的,他的战功已经够当个军侯了。 “孙将军,今上何等样人?能让你如此推崇?” 孙坚怔了下,一时间没想到这选择和天子有什么关系。 “今上啊,早些年受小人蒙蔽,不提也罢,而现在,今上任用贤臣,励精图治,简拔人才不拘一格,爱民爱兵,若能长久,不失为一个明君。” 徐晃点了点头:“那我还是追随孙将军吧,以后叨扰将军了!” 孙坚心领神会,不禁笑了笑,原来是担心以后的前途啊! “我这可容不下你!” 徐晃沉默了:“…” 沉默之后,徐晃冲着孙坚一抱拳:“打扰了,还请将军让我回去吧!” 孙坚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公明,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容不下你,但是今上可以,似你这般勇武而不失沉稳,心中秉持公正的人,天子一定会重用你,看你表现了!” 徐晃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抽了抽… 好家伙,这一惊一乍吓人的! …… 忽然,一斥候快跑赶来。 “报——孙将军,董卓方向有动静!” 孙坚板正面色,喝令道:“光派斥候查看董卓军动向,摒退众人。” 徐晃思虑一下,也转身要走。 “公明,你也留下吧。” 孙坚上前,给徐晃拉住。 徐晃心中涌起了热流。被人如此看重,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吗? 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一种预感。 适才,他所做的决定,一定是他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不一会儿,程普韩当黄盖徐荣四将赶来,围到了孙坚身旁。 “君侯,唤我等来此,是有军情相商吗?” “大荣,稍安勿躁,听我细说。 有斥候来报,董卓开拔大军,欲与我等决战,你我商讨下,如何对敌?” 程普先说:“我军与曹操军,分隔两地,不知董卓先欲取何处,还是说…两面齐出?” 孙坚摇了摇头道:“暂时未知,只知道董卓备战,准备全军齐出,速战速决。 而我等不能枯坐此地,必然要有所作为,就拿董卓先攻我方来说。该如何对?” 宿将韩当皱眉道:“若如此,不宜正面对敌,现在董卓有备而来,气势汹汹,恐怕不能像对华雄那般。” 董卓手下尽是胡骑,剽悍善战,战法不与汉骑相同,众人皆知。 这时的汉骑,还未装备鞍镫,战法以袭扰、迂回、包抄为主,主力还是得靠步卒。 此次出征,孙坚就是主力步卒,曹操则是打辅助的骑兵。 而胡骑不同,他们不但擅长在草原上骑射袭扰游击,还擅长突阵短兵相接。 公孙瓒所率领的胡骑,便是这般的战法,加上汉人精良的兵器,再配合胡人的骑术以及战法,汉人统率的骑兵,往往有有更大的杀伤力。 在之前和华雄交战后,孙坚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的羌兵马上还带着长矛。 还好——当时华雄轻率无备且爱惜战马,不然,当时的五百士卒必然折损不少! 现在董卓已经有了防备,动作也不小,再像华雄那样恐怕不能行。 韩当的话,诸人深以为然。 “那究竟以何法对敌?” 韩当回复道:“宜用弓弩,然此地平坦,一马平川,难以牵制,末将以为,以木石、辎车截道,卓逆不能速进,而我等亦能以弓弩阻之,且战且退,待曹校尉赶来,卓逆军必乱,乃可正面交战!” 韩当便弓马,有膂力,对于战阵之上,对弓、马的运用,有独到的的见解。 他的方案,赢得了众人的赞同。 孙坚见众人皆同意韩当的战术,于是下令道:“传我将令,甄选五百胆气足、善弓弩的勇士,路上阻敌,此事便交给义公来办。 其余人等,由各营组织——伐木搬石挖沟,辎重车也腾出一部分,以俘获的战马为驼马。 弓弩箭矢不得有缺,阻敌之事务必办妥!参军录事,功劳记薄,不得疏忽! 还有,速速通知曹校尉,说如此,只待他速来,全歼卓逆!” 众人齐声应道:“是!” …… 此时,与孙坚军相隔一方的曹操军也收到了消息。 曹操沉思片刻,急声令道:“速速召妙才、元让、子廉、子孝四人来我这里,我要要事相商!” 不一会儿,诸夏侯曹到了曹操处。 “孟德,怎么了?” 曹操皱着眉头说:“董卓要来了。” 夏侯渊笑道:“那就打他,咱不怕,我观其骑兵,也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曹操摇头:“不,我担心的是董卓挥军,全奔着孙将军去了,事情如此,不能涉险。” “照我看,那董卓会分兵两路,不如我等击破一路董军,再西进,正好抄一波董军后路!” “停停停!”连忙叫停夏侯渊,瞪眼瞅他道:“董卓若分兵两路,依我之法,只会将损伤降到最低,董卓寻我等不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那时我等已经解决了孙将军那一波,正好回军干掉另一波,乃可大功告成!” 夏侯渊还不服气,又说:“那董卓若是全朝我等过来,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绝无可能! 妙才啊,你长点心吧! 你想想,董卓会全奔着我们这边来吗?一个是无大谋粗重的李傕,一个人素来善战沉稳的华雄,两边都折了,你会着重向哪边?” 夏侯渊沉默了。 “明白?” 夏侯渊瓮声瓮气道:“明白了,还是孟德你脑子好使!” 第一百零一章 爱惜士卒 曹操已决定绕道往孙坚方向去,那去传报消息已经无益了。 说走就走,曹操传令后,骑士开拔。 …… 董卓出兵之前,拍了拍徐荣的肩膀道:“这次我亲往东北方向,西北方向就交给子盛了,务必要快,务必一战而定!你素来沉稳,打仗也够勇,我相信你,千万勿失我望!” 一旁的李儒,总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怎么都说不上来,细细一想,还算比较有道理。 徐荣神情严肃点了点头道:“必不负将军所托!” 正如曹操预料的结果,董卓选择了分兵两路。 徐荣去打孙坚,董卓直奔曹操。 …… 一天的时间,足够设上好几里的路障。 全军动员,时至夜幕,孙坚军已经是疲惫不堪。 旁边参军担心出事,连忙进言道:“孙将军…要不休息一会儿?不然卓逆来此,士卒困乏,恐怕没有一战之力!” 孙坚瞪了一眼身旁参军:“不趁着这会儿多设路障,等到董卓来了,我等才要完蛋! 现在我们多出点力,义公那边就少留点血,继续干,一个时辰后,饮水吃干粮。 用完干粮,休息半个时辰,轮替继续干!今日一定要直干到八里!” 参军是从郎官里新挑出来的,专门跟随录事,人年轻有想法,但是不知兵事。 经孙坚一说,参军懂了,他点了点头,便去传达孙坚的命令。 而在前线的韩当,正是带领五百擅射健儿的将领,虽然天色已黑,但其丝毫不敢懈怠! 夜,周围的一切静悄悄,漆黑的夜色中,绝大部分士卒已经睡下,只是他们身上还披着甲,手里还握着弩或弓。 剩下一部分,正在值夜。 时值凌晨,月明星稀。 “司马…” 大树根下,一个人匆匆走来,低声对着韩当说道:“南方正常,暂未发现敌情!” 韩当微微点头:“好,先回去歇着吧。” 说完,韩当也去视探值夜的士卒去了。 这会儿,刚好轮换班。 此时的夜里,已经有了很深的寒意,许多士卒正在寒风之下瑟瑟发抖。 韩当一件件地拿来皮裘,披到了诸士卒的身上:“天子所赐,你们都穿好,冻坏了可就没办法立功还报天子了!” 值夜的士卒们心中不禁激起了一股暖流:“多谢韩司马,多谢陛下!只是司马您呢?众人都有,独独您没有,不如穿我的吧!” 韩当连忙笑着摆手:“我北地苦寒之地出身,这算得了什么?你快穿上吧!” 皮裘,光孙坚这一支军队,只有一百领,本是为士官准备、或是激赏有功之人的,这次受命阻敌,韩当特地向孙坚求来。 这是稀罕东西,就算在雒阳,也没多少人能穿的起。 但韩当一向爱惜士卒,也懂得军心。 “天凉,儿郎们克制一下,等到得胜还朝,某请你们喝酒吃肉!” 几个离得近的士卒,打趣道:“噫——韩司马,就你那点俸禄,请我们喝酒,怕是还差点哦!天子发的饷钱也足,我们在战场上也斫了不少敌头,我们合起来请你还差不多!” “好家伙!”韩当嘴角勾起:“你们小觑了某,就你们斩了敌头?某可是杀了二十多个,光靠赏钱,就够你们这五百号人喝酒了!” “唔呼~韩司马要升官了,这是好事啊,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群弟兄们!” 韩当连忙摆了摆手,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这才哪跟哪,打赢了再说,咱们这可是丝毫懈怠不得的!” 紧接着,韩当又跟着健儿们一顿嘘寒问暖,便靠着大树打盹了。 从孙坚做了决定采用韩当的战术,韩当就一直没有休息过,这会儿才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事关几百乃至数千儿郎们的生命,他可丝毫不敢马虎,为了激励士气,鼓舞儿郎们,他与儿郎们同甘共苦,言语上加以安慰,行为上加以关心,颇有古之名将风范。 士卒们都看在眼里。 看着自己的司马因为疲惫靠着大树睡倒,士卒们完全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 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忽然,一小校狂奔而来,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士卒都怒目而视那个狂奔的小校,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去打人的感觉。 “你干什么?” 一个士卒低声喝问那个不速之客。 “没看到司马正在休息吗?” 小校看到正斜躺在地上的韩当,也是一阵尴尬。 但是,事情紧急,他又不敢不说,这一来一回,他抓耳挠腮的。“可是,真的是比较着急…” “怎么了?” 忽然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韩当醒了,周围看守着他的士卒,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打扰到了司马休息。” 韩当站起身来,拨来那士卒,走到小校面前道,和善的问道:“怎么了?” 小校面带惭色,连忙答道:“刚才,我发现了逆军的斥候!他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在这里,我想上去杀了他,却没有追上…请司马责罚!” 韩当皱起眉头略一思衬,不禁喜笑颜开。 “没事,责罚啥啊!放走就放走,这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且回到哨点,有情况再通知我,记住,被发现了没事,但是绝不能让逆军的斥候越过我们这五百号人!” 小校见韩当没有责罚,不禁释然,连声称谢。 一个士卒不忿地说道:“司马…也太仁慈了吧,放跑了敌人,还惊醒了司马,就这么没任何责罚就让他走了?” “他又何错之有?”韩当说道:“让对面知道我们在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传令——全军起床休整,尽快用饭,逆军已经靠近了,务必要按着某的计划,拖住他们,且战且退!” “是!” 一群人嬉笑时也够活跃,讲正事也足够严肃。韩当令出,他们纷纷跑去各队,通知士卒备战。 …… “这么看来,这些人一直止步不前,是算准了我军还将杀回来! 呵,想以逸待劳!” 徐荣听到斥候的报信,冷静的分析。 “只是华校尉也是善战之人,为何会栽在这群人手里? 此间,必有蹊跷!” 仔细想了想,徐荣还是决定再稳一手。 他对骑兵斥候吩咐道:“再探!” 第一百零二章 悔不听徐荣之言 “徐荣将军!” 徐荣听到有人呼唤,不禁转身,正是随军的校尉王方。 “何事?” “董将军命我们速战速决,既然侦查到敌军在前,何故止步?” 对于这种人,徐荣干脆不过多解释,只丢下一句话。 “敌情蹊跷,你只需遵守将令就行。” 王方轻蔑的哂笑一声道:“董将军如此看重你,你却畏缩不前,区区五百人就能唬住你了?” 徐荣用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王方一眼,没有搭腔。 王方不懂,但是熟读兵书的徐荣懂。 敌军自从击溃华雄后,几乎没有动过。 为什么? 光靠五百步卒想以逸待劳击败2000精锐胡骑,纯属痴人说梦。 所以,徐荣断定,面前的情况,多半是因为有埋伏,所以敌军才有恃无恐! 敌在前四五里左右,只片刻,徐荣派出的侦查斥候便回来了。 徐荣连忙催马上前问:“情况如何?” 斥候摇了摇头:“和我同去的兄弟们,几乎都死了。” “怎么回事!?” “敌军弓弩甚强,而且早有准备,我等甫一接近,就被一通乱射,折了八八九九,尤其是他们头领,几乎一矢一命…我还是离得远点,仗着马快才看看逃出生天,来给将军通风报信!” 听到斥候的话,徐荣不禁皱起了眉头。 侦查斥候,他派出了二十来个,分成两个小队,几乎全部丧命? 那得碰到什么样的怪物! 徐荣正暗自分析呢,忽然传来王方气呼呼的声音。 “什么!竟杀了我军斥候?” “不行,我这暴脾气,必须得教训教训他们!” 说完,不等徐荣命令,王方兀自催马叫上了自己的本部兵马,直欲迎往韩当军的方向。 徐荣端起马槊,厉喝一声:“王方!你想要做什么?” 王方头也不回,同样高呼道:“鬼才受那鸟气,董将军本来就命我等速战速决,你犹豫不决,好,我先去立下这首功!” “驾!儿郎们随我杀!” 徐荣看着王方的背影,恨声道:“不遵将令,无论结局如何,我必杀汝!”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徐荣的亲兵,在一旁愤愤不平地问道。 徐荣轻蔑的笑了笑:“看他送死,正好测测敌军的虚实。我们在后面,随时等着斥候的传报即可,去再让几个斥候,随时给本将汇报战况!” “是!” …… 自打王方过来,韩当的斥候就在侦查到的第一时间汇报。 “韩司马,逆军来了!” 有小校通传道。 韩当点了点头,从容不迫:“人数几何?” “约莫四五百…” “不对啊!” 韩当摸了摸颌下的胡须:“按照斥候汇报,应该有两千左右,怎么只来了四五百? 算了,传我将令!死守此地,若敌来犯,弩射之!我不说退,所有人胆敢擅退者,军法论处!” 小校正色答道:“遵命!” 韩当传出命令,不到二百息,所有士卒尽皆集合到了一起,刚才韩当的话,也被清晰地转达到他们的耳中。 这一战,韩当也蛮摸不着头脑的。 之前孙坚说过,董卓想要速战速决,现在敌军没有一波扑过来,到底是战略改变了,还是敌人看出了端倪。 韩当也不好说。 但是就因为敌人没有尽出,韩当才不好暴露己方的底牌。 五百善射健儿挡五百胡骑。 可以一试! “速速布蒺藜、绊马索、多放砾石!” 短时间内,想要造一个完善的防御,肯定是来不及,但是做一些简单的降低敌骑速度的小陷阱还是来得及的。 能把伤亡控制在最小,那是最好的。 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千五左右的敌人。 不一会儿,韩当急计已经布置妥当;而此时,迫近韩当军的王方,正朝着该方向疾驰着。 “呸,什么操行!就仗着董将军看重,目中无人!” 旁边王方的心腹迎合道:“对,依我看,他就是胆小还想大功独揽,实在是太过分了!” “校尉勇猛,此次,一定要打他的脸!” 王方得意洋洋道:“那是肯定的!他徐荣不敢,我却敢,这一次董将军也一定会对我另眼有加!” “威武!” 在欢声笑语中,王方仿佛看到自己战胜了敌军,被董卓奖赏钱财女人还有兵马… 忽然,前方的骑士惊叫连连,整体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怎么回事?” 王方厉声喝问道! “呃,似乎是前方有陷阱,有十几个骑士坠马,妨碍了骑兵行进!前方数百步,就是敌人所在,校尉您看…?” “踏过去!” 王方想也没想,下了命令,对他来说,几个骑士的生命,完全比不上他的功绩重要。 离得这么近,一旦失去了速度优势,那就无法造成冲击,那就谈不上什么杀伤。 毕竟没有速度的骑兵,连步卒都不如。 …… “来了!” 听着轰隆的马蹄声,韩当兴奋地笑了笑。 “看样子,砾石也没能让逆军减速啊,不知接下来的绊马索、蒺藜如何?” 时间紧迫,就拉起了一根绊马索,蒺藜摆放的范围也不大。 但是拖一拖速度,却是够了。 没过百息,韩当甚至都能听到逆军的惨叫声了。 现在,已经能看到的敌骑过境带来的烟尘了。 听声音,韩当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而后铿锵道:“儿郎们准备,前排架弩,十五息后平射,中排准备下一轮弩射,后排十息之后抛射!” 所有士卒,都在心里数着时间,十息转瞬便至,后排弓手斜举硬弓,呈四十五度角抛射。 嗖嗖嗖… 一时间,破空声的尖啸不绝于耳。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在马蹄声中根本听不出来,只是中箭的骑士,已经倒下了。 “怎么回事!” 王方经过片刻的慌乱,然后沉静下来:“这群阴险的家伙,先布路障,还用弓箭抛射!” “儿郎们不要慌,随我突进去!敌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嗖嗖嗖…” 王方正说着话,又是一阵弩矢破空而来,前排的骑士们,几乎都落了马! “直娘贼!” 王方狠啐了一口,但是停又停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嗖嗖嗖…” 这次王方已经能清晰地听到箭矢的破空声了。 王方:… “悔不听徐荣之言…” 第一百零三章 人肉盾牌 三轮弩射后,王方和他麾下的骑士已经杀到了韩当军面前。 呼…万幸! 王方大略看了一眼还纵马的骑士,大约有三百多,破一群弓弩手,不难! “杀!杀光他们!” 功夫再高,也怕流矢。而这个距离,对方再搭箭、上弦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王方放心的冲到了最前面。 等到了前方,王方再观韩当军… 已经换上了步矛、单刀,他们的脸上亦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 原本稀疏的阵型,似乎在一瞬间转换为牢固的密集方阵。 这敌将,不简单! 王方心里暗忖道。 想着,王方已经和韩当军交手上了。 “给爷死!” 王方挺着骑矛,突过五六人的小队,连刺带撞。 他想一波趁着马的冲击力,从敌军前杀到敌军后,来一个凿穿。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面。 当王方看到敌军面对骑兵丝毫不惧的模样,甚至还用手中矛暗戳戳的戳己军的马腿,再用余光扫了一眼,麾下的兵有点跟不上了! “不妙!”王方大惊失色。 于是王方左冲右突,意欲和己方士卒和聚在一处。 而在韩当军中。 韩当观敌军的表现,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准备都是多余。 “来了个草包,呵。” 骑兵冲步卒,甫一交战就失了锐气。 比自己想象的要弱的多啊! “团团围上!” 韩当大吼一声,执矛向前, …… 徐荣军止步之处。 斥候一趟一趟的往返,为徐荣汇报最新的战况。 “报将军!王方即将遇敌!” “报将军!王方为敌设下路障所阻,伤亡十数!” “报将军!敌方弓弩强劲,颇有章法,三轮箭矢,王方军死伤百余!” “报将军!王方与敌交战,不利!” “报将军!王方校尉业已为敌击溃,其人不知死活,其军仅以身免者只数十…” 徐荣:“………” 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回来报道战局的士卒,前前后后,从第一个回来的,到最后一个,竟是没有相隔两刻钟。 这就意味着。 王方在短短两刻钟内,被杀了个落花流水。 嗯… 还是五百骑兵被五百步兵杀了个落花流水。 这好家伙。 废物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徐荣阴沉着脸,整个军阵中弥漫着瘆人的寒意… “将军…您…消消气…” “不,本将不生气。王方咎由自取,餐我一刀死在战场上都一样,终是难逃一死。 呵!现在倒是试出了敌军的虚实,废物也有废物的作用。” 敌军擅长弩射,短兵相接也毫不逊色,的确是棘手的敌手。 徐荣露出微妙的笑容,自言自语道:“难怪敢在此阻挡! 不过,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他没有小觑韩当军,但他同样有自信。自信能击破对方。 沉思片刻,徐荣说道:“分出三百骑,由樊稠校尉率领,断其后路,其余人等,随我直面战场,务必全歼!” “是,将军!” …… “忒地不经打!” 韩当麾下一名士官,冲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王方啐了一口。 “好了,我军损伤多少?”韩当叫停那士官,问道。 “回司马,轻伤七八十,重伤十余,战死三十余…” 韩当闻言,不禁露出了一丝哀容。 这个战损,其实相当低了,但是韩当却有些不满意,因为哪怕死一个袍泽,他都会为之动容。 虽然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人是常态,但是韩当爱惜士卒。 嘭! 韩当撒气似的,飞起一脚,直踹王方小腹。 “呃啊!” 王方惨叫一声在地上直打滚。 “你这草包,害我将士,我岂能容你?来人,给我拖下去,大卸八块!” 王方惊恐万分,连忙叫喊道:“别啊!别啊!我投降,我投降还不成吗?您想了解什么,我必知无不言!!!” “呵,不但是个草包,还是个懦夫,不知道董卓那狗才,是怎么想的,会让你这种货色来领兵!” “呃呃…您说的对!您说的对!” 韩当嘲讽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说说,董卓是如何安排的,你若是回答令我不满意,不如实说,少不了要餐上几刀,到时候… 恐怕不止将你分成八块,几百块倒也不是不行,而且…全程让你还留着一口气。” 嘶… 王方倒吸一口冷气。 看韩当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我说!董将军…啊呸,董卓分兵两路,他自己带二千骑士往东北去了,徐荣带二千骑士往您这儿来…” “徐荣…?” 王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徐荣素来沉稳,擅征伐,谋定而后动,但和您想比,应是还差些,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我已知悉。” 韩当点了点头,叫来左右:“给这草包,拖下去砍了!” 王方人傻了。 他没想到,韩当竟是这样一种人!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还会出尔反尔???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 韩当神情淡漠,充耳不闻。 害他的儿郎死伤,合该偿命,谁也救不了这草包! 处置了王方,韩当定计。 因为之前的情报,韩当知晓,后面还有一大波骑兵正在赶来。 适才并未全歼王方的兵,肯定会有人带消息回去。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对面应该大举扑进了。 而韩当,也将实施他的战术了。 “所有重伤者,用马驮着,稳在后方,轻伤在中,毫发无伤者在前。 再者,将被俘虏的逆军砍掉一只手臂,绑缚在道路上,以此阻敌!全军所有人,见敌受阻,弓弩射之,且战且退!” 那些俘虏,不用白不用。 本来都是羌人异族,用来当人肉盾牌,韩当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徐荣要救,那正好能拖延时间,给韩当反击的机会。 徐荣不救,于韩当也没有坏处,本来那些羌人都已经失了胳膊,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即便再投放到战场,也根本起不到作用。 还有一点,就是那些羌人的哀声惨叫,势必能降低对面的士气。而己方的士卒,亦能平掉失去袍泽的怨气,此消彼长,轻微的优势那也得占! 定好计,韩当麾下开始实施。 惨叫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羌人痛哭骂人的哀嚎。 但汉军却丝毫不留情。 片刻,执行完毕,韩当已撤出了一百余步,接下来,就静候徐荣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徐荣你害我! 和王方的莫得脑子不同,徐荣在刚才交战处前四百步停了,这个距离,足够发动冲锋,也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敌军就在前方四百步!” “路上有百余士卒被绑在地上!疑似我军士卒!” “将军,我军该如何处理!” 听着斥候的传话,徐荣手摸下巴,沉吟不语。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再与对面交战,对面一定会如战王方之法炮制。 虽然换成俘虏,但目的还是制造路障阻敌。 同样的招式,使用第二次就完全没用了。 徐荣成竹在胸。 “牛司马,牵副马三十匹,去趟趟路。” “这…”军司马牛某惊讶地问道:“那路上的士卒呢?救还是不救?” 徐荣道:“不必救!” “这样不好吧…” “那你去救,本将可以等你,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一样不会管你。” 牛某沉默,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按着徐荣之前的吩咐去办。 董卓之所以用骑兵,正是因为其家底丰厚,他所率领的湟中义从,皆是一人双马,就这还有盈余。 拿战马去趟路,多半是白给或者折损,但是徐荣丝毫不心疼。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当然,给也不是白给。 跑马之前,先按照徐荣吩咐给马绑上树枝,安排妥当之后,照马屁股一刀。 “希律律——” 马儿吃痛,开始玩儿命似的狂奔。 而目标,就是对面的敌军! 首先遭殃的,当然是那群被俘虏了的羌人骑兵。 本挨着疼痛内心担惊受怕的他们,知道自己的军队来了,心中还有点雀跃的。 原想着得救在即的他们,眼看着一阵马儿带着滚滚沙土奔袭而来。 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 队友并不是来救他们的。 马如霹雳狂奔,骤然到达他们的面前,横冲直撞不避他们这些“路障”。 “噗…” 一个羌人俘虏口喷鲜血,眼睛都突了出来。就在前一息,一匹还算壮硕的战马踏过他的胸膛。 …… “嗯?” 韩当手搭凉棚,看着远道而来的烟尘。 经历过战阵,擅长弓马的他知道,这只是最基础的战法。 “呵,这回来的还算聪明,竟然先让副马开道、扬尘。 传我命令,所有人,靠着道旁站着,把这群畜牲全部杀光,如果今天胜了,这些马儿就是咱们的饱餐!当然,吃热乎的!” 通过经验,韩当辨认出敌军扬尘的马并不多,对付起来不算困难,只有一点,那就是避开沙尘。 沙尘会影响视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敌军没有趁乱突杀,但韩当可一直防着这点呢。 令行禁止,韩当下令,士卒们很快就动了起来。 不多时,几十匹疯马狂奔而来。 …… “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徐荣冷静地下着命令。 顿时,他这只军队像是山洪爆发似的,带着无尽的能量,冲向韩当军。 对面的韩当一听这声势,就知道是敌军的大举进攻。 “弃辎重车,后退百步——” 一声令下,金声大作,韩当所率健儿纷纷后撤。 百步之后,还有陷阱。 是事先挖好的陷坑。 百步也就是二十息左右。 等到韩当回首,正好看到陷入骚乱的徐荣军。 “射之!” 嗖嗖嗖—— 箭矢如蝗虫过境一般,直直袭向徐荣军。 话说徐荣也够窝火的,刚才他用副马趟路,没想到对面竟然把陷阱埋身后去了。 “看来,对面的人也确实棘手。能击败华雄、王方,到底不是简单人物!这一战,怕是损耗会不少!” 刚才的一波陷坑,加上对面的弩射,直接让徐荣方丧失了四五十个战斗力。 而他们抛弃的辎重车还有地上的陷坑,确实阻敌最好的利器。马儿踩到陷坑,失了前蹄,那绝对是要摔个大的。 这些路障明显造成骚乱,以至于大军都被阻塞了。 徐荣见状,连忙叫停到:“先停!” 眼瞅着对面射完一波,还在继续后撤,就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徐荣恍然大悟,原来有恃无恐的在这方面! 不是因为自恃弓弩强盛,而是自觉早已做好了完全之策! 果然是有备而来。 这些人恐怕不是郡兵,一个郡还真不一定能出具有这么高军事素养的人才还有兵员。 徐荣不关心他们的来历,他只知道,要在这里击溃敌军! 而且是必须击溃。 不然在董卓前进的路上,这群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经过简短的思考,徐荣道:“诸人听令,不要急,慢慢来,一个坑一个坑填,填完再上路!” “啊这…敌人近在咫尺,岂能太慢啊,太慢,敌必乘我不备,一顿弩射!” “是啊是啊!还请将军三思。” 徐荣自顾自说道:“他们若是乘我不备,岂不是更好?你们却真没有看出,敌军就在想诱我等深入么?他们不急,我们也不急,他们急了,那才最好!” 诸将一听,又觉得徐荣有理,只得默默接受。 徐荣一面吩咐善射者压制敌阵,一面又让敢死的骑士去填陷坑。 就这么你来我往。 两面都不急。 韩当不急,是因为曹操支援在即,而徐荣不急,则是他在一开始就下令断韩当的后路。 这沉稳的一手,在此时竟是一手妙招! 等到樊稠带兵堵到韩当的后面,那就可以宣布——战斗结束。 双方就这么僵持,谁也不着急。 韩当准备好架势,随时准备战斗,而徐荣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后面都是陷阱。 徐荣进一步,韩当退一步。 …… “前方似乎有马蹄声!” “后方似乎有马蹄声!” 曹操和徐荣,在没有斥候的情况下,相隔数百步,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未曾想董贼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行,得立即赶往战场!” 曹操连忙下令疾行。 而另一方的樊稠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徐荣命他断后路,却未曾想自己的后路竟还有人,还是骑兵! 而且规模还不小。 “儿郎们,如今之计,只有先保后路畅通无虞,随我掉头,灭掉他们!” “嗷嗷嗷!” 只片刻,将军在原野上打了个照面。 一瞬间,樊稠只想逃。 敌骑竟有数千! 这还打个毛线! “徐荣你害我!!!” 第一百零五章 就这? 轰隆隆…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韩当徐荣两军的节奏。 徐荣诡异一笑,战刀高举,大喝一声:“敌军后路已断,儿郎们准备杀上去!” 说完,阵型开始一字摆开,徐荣身处中央,指挥着骑兵前进。 “韩司马快看,敌军动了!”韩当身旁的士官连忙喊道。 “我看到了!” 和徐荣的自信不同,韩当心里还是有些犹疑的。 因为据王方所说,徐荣麾下二千骑士,去掉王方还有千五,但现在在战场上,韩当粗略的计算,约莫才一千左右! 又云徐荣稳重善战,事出必有因。 现在附近又有马蹄声,难道…? “不好,先急退一波!” 韩当话音刚落,传令还不及传出,就见斜刺里一骑绝尘而来! 相隔百步余,但见那马上骑士高举一枚红色旌旗,上面的云纹龙形,正是天子所赐的汉家旌旗! 韩当目力好,看到那人穿着,恰是曹操军的甲胄! “慢着!” 下意识韩当叫停了。 “来的是援军!”韩当兴奋的大喊一声:“儿郎们,不要畏缩,给这群羌胡狗杂碎给剁烂咯!我汉军,万胜!” 说完韩当绰大刀奔到了最前方。 应着身后士卒发泄似的兴奋狂吼,韩当面朝敌军,横刀以对。 一直被追,本想着运用的战术也因为对面的沉稳没奏太多功效,韩当及其手下的健儿心里可都憋着一股闷气呢。 现在有援军在后,一场胜利即将到来,他们要扬眉吐气! 个个健儿嗔目横眉,手握长矛,正待着敌军的突击。 顷刻间,徐荣所率的骑兵,突入韩当军中。 不得不说,庸手和带兵高手领一群兵,他们的杀伤力也有着天翻地覆的区别。 从交兵的第一刻起,韩当就感觉到——己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但是,他必须得抗住! 对面是机动性很强的骑兵,而且是一人双骑,他们要逃,曹操也不一定能拦得住! 现在韩当要做的,是缠住敌军! “给我死下来!” 韩当不畏突过来的铁骑,猛然跃起,犹如大鹏伸出利爪,直给一个羌人骑士的头给剁了下来。 不一会儿,鲜血沾满了韩当的盔甲衣袍。 而在军中随之冲杀的韩当,不禁也在暗叹这支队伍的韧性。 面对铁骑冲击,这一次,他们竟然没有想着退? 那前面做的一切是… 只是因为蠢吗? 不… 据徐荣猜测,这一波对面必然将战线拉的很长,但又不急于求退。 怎么看怎么都是在诱敌深入。 而现在,反倒是不退了? 莫不是… “将军!!!” 一声厉吼打断了徐荣的思绪。 “一大群骑兵,从我军后方…包过来了!!!” “哎呀!!” 徐荣惨叫一声,险些坠下马去。 难怪啊! 难怪对面有恃无恐的没有躲,原来刚才那波,就是对面的援军! “传…传令!杀…杀出个血路出来!” 徐荣强打起精神,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来不及了,我军已经大乱了,对面那群骑兵勇猛无匹,直入我军斜后方,我军大乱,已有无数羌骑逃窜走了! 将军,我等护着您走吧!” 不等徐荣回复,亲兵的一鞭子已经抽到了徐荣的坐骑之上。 前后左右的亲兵,将徐荣护在中间! 直冲着反方向逃窜! 徐荣就愣愣地坐在坐骑上,任由它跑动。 他本以为自己的无心之举奏成大功,没想到反被雁啄了眼睛! 他本以为刚才的马蹄声是樊稠切入敌军后方,没想到竟是对面的大队骑兵来了… “将军…您也别太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贼众多,本就难以取胜,想必董将军一定也能谅解…” 这不说还好,一说,徐荣一听,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这边如此—— 那董将军那边呢? “啊!” 徐荣忽然叫了一声,在马上一个趔趄,引得亲兵惊惧。 “将军,您怎么了??” 围在身边的亲兵一看,正是一支箭矢钉在了徐荣肩头,箭簇已经没入肉中。 嘶… 此时已经冲出了百步外,这个距离射快速移动还被团团围住的靶子,还能整个箭头都没进去… 虽胡人善射者,亦没有这般神乎其技! 一个亲兵担忧的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一雄壮汉子,双腿紧夹马腹,半起半坐,正搭箭上弦瞄准这个方向。 正是韩当! 出声幽州的韩当,擅长弓马,不…用擅长来形容他,已经是小觑了他。 在高速的马上,在没有鞍镫的情况下,能挽三石强弓,射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用神乎其技,都略显苍白。 “着!” 韩当低喝一声,绷紧的弓弦骤然松开,空气的震动声尖锐而刺耳,随着崩的一声,一只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啸声,直瞄准徐荣后心。 半伏在马背上的徐荣略有所感,手不自觉地拽了下缰绳,马儿与主人心意相通,竟是急急打了个弯。 “可惜了。” 韩当摇了摇头,就在他感叹的同时,箭矢直插徐荣右肋。 而徐荣也因为战马的急转弯重重的摔翻在地。 “将军!” “将军!” 亲兵急停下身下的战马,给摔倒在地的徐荣扶起来。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韩当。 “呵,可惜那一箭,没能取了你的性命。” 徐荣的亲兵,连忙将徐荣护在身后。 “带着将军快走,我来挡住他。” 后面几个,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要断后的士卒抛下,转身就欲作走。 “啪啪啪…” 韩当鼓起掌了,不禁笑了笑。 “倒是有几分骨气,不过你未免也太自大了,我杀你——” 说话的时候,韩当动了,一个闪身后… “易如反掌!” 言罢,那亲卫的头颅高高飞起。 “停下吧。” 浑身是血的徐荣,虚弱地说道。 “将军,我们一定能将你带出去的!” “不必了,跑不掉了,现在你像个大丈夫一样,去战吧,还有…把我的刀也给我,若我不死,那便是上天眷顾。” 韩当就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觉得非常好笑: 一个半残,几个小卒,让他们一只手,他们都不会是对手。 不过倒也有点血性。 且暂时留一条姓名,回去让孙将军处置吧。 如是想着,韩当倒提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一个将他们踹翻在地。 “就这?” 第一百零六章 思退 曹操及其几个族弟赶到时,韩当已经把那几个人捆得结结实实了。 韩当就给他们穿在一条绳上,系在马身上。 “曹校尉神速,不然我等恐怕要命丧于此了!” 一打照面,韩当连声称谢。 适才他们已经会过面了,只是徐荣遁逃,韩当急忙赶来的急了,只听说曹操击破了绕后的敌军,前来援助。 每每想起,韩当都胆战心惊。 于是看徐荣的眼神愈加不对。 总有那么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觉。 毫无疑问,徐荣的能力是有的,如果不是曹操,一旦让樊稠绕到后方,那结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曹操赶到的及时! 韩当这一声感激,当真是发自肺腑。 如果按照推算,曹操最快也得今天下午才能到,没想到直接提早了大半天! 曹操抚须大笑道:“估计我和你啊想到一块儿去了,在路上,我正好碰到了孙将军派来传信的士卒,而我在得知消息的当时,就想到有此结果,于是日夜兼程,终是赶上了!” “曹校尉果决,某心悦诚服!”韩当再拱手道。 “嗨!”曹操摆了摆手道:“话说韩司马也实在够勇,一个人撂倒七八个,哦对了,这是敌军主将?” 韩当点了点头。 “只可惜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是个倔人。” “这就不提了,韩司马生擒敌将,大功一件,到时候我必会上书美言,陛下用人之际,正缺韩司马这种敢战骁勇之士!” 韩当自然是不敢居功的。 当时设计也是小觑了敌方,险些付出代价,曹操的夸奖,韩当内心是惶恐的。 “那,当今之计,该如何?” 曹操身为主将之一,他在场,韩当不敢托大,把决定权交给了曹操。 “照目前的情况…”说着,曹操瞥了一眼徐荣,道:“另一边是必是董卓亲自率军了,若拖久了,董卓恐怕要逃遁。 如今,应当知会一声孙将军,我等合兵一处,直接开拔,剿灭董卓军!” 韩当点了点头说:“即刻,我就遣快马知会孙将军。 曹校尉日夜兼程。想必也困顿了,不妨先在此地休息一会儿吧,等孙将军来了,再聚兵进军。” “这样也好,” 曹操抚须点头:“赶路太累,又战了两场,人马早已困顿,那就在这休息一下。 子孝,传令——诸将士用饭,原地休息!” …… 一日后,遍寻曹操不到的董卓,忽然接到了斥候的汇报。 就在曹操原来驻扎的附近。 董卓皱着眉头听斥候的消息。 “马蹄杂乱,但却齐齐指向了西北方向…” 咯噔… 董卓心头猛然一跳,直接跃下马,他拽着斥候的衣襟给对面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 斥候惊恐万分的说道:“敌骑…敌骑恐怕已经奔赴西北了!人数…人数估计有二…二、三千…” “他吗的直娘贼!” 董卓气愤的将斥候摔在地上,怒骂道:“你们就是一群废物,乃公养汝等,汝等却没能发现敌人竟然有如此规模,还让敌军跑了!” 越想越气,董卓拔出腰间刀直接将那斥候砍了。 “大人。” 李儒见状,连忙跑过来拉住董卓:“大人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董卓看来人是自家女婿,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子盛那边,恐怕有危险。” 接着,董卓把自己知道的和分析说给了李儒听。 李儒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卓:“你向来有智计,当今之计,有何话尽管说吧。” “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这群来历不明的敌人,根本和河东郡扯不上任何关系,如今有步有骑,我只能想到这群人恐怕是朝廷遣派的士卒!” “噫!” 董卓痛拍一下大腿,又说:“可是我从来也没听说过,朝廷哪儿有这般的士卒?来去无踪能一直牵着我的鼻子走来走去!”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我有两法,请大人速速决断!” “快说!” “一是极速回军,与徐将军合到一处,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 董卓沉吟良久,又问:“另一个呢?” 李儒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说:“现在就走…” 董卓长叹一声:“唉——走?往哪走?” 等待的太久了。 以至于董卓失去了最开始的锐气与野心。 现在被中央军打了一套组合拳,董卓已经知道,再去雒阳也成不了大事。 故而,董卓已经生出想要退却的心理。 “往北回并州!而且务必要速度,现在我恐怕敌军已经在寻我们的路上了!” 董卓摸了摸下巴,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依你所言,再不济,某家回到并州做那土皇帝! 传令——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抛下,即刻返程!” “是,我这就去通传!” 就在董卓整军待发时,忽有一军散兵自西逃窜而来。 正是樊稠带着逃兵归来。 樊稠一脸惭色道:“速速通传,我有大事,求见于董将军!” 董卓麾下一营司马,连忙带着樊稠去见了董卓。 “樊稠,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徐荣呢?” 樊稠见董卓一脸寒意,心中更是惊惧,他的头垂得很低。 “初见敌军,只五百人而已,王方校尉不顾徐荣将军军令,擅自出兵,敌弓弩强劲,王方校尉的五百骑士尽丧,后徐荣将军命我从侧方迂回断敌后路… 不想,遇到了敌军大股骑兵,计划落败…恐怕徐荣将军也…” “嗯?”董卓已经猜到了,他把眉目一横:“那徐荣见在何处?” 樊稠惭愧地说道:“末将不知……” 董卓冷哼一声,兀自转身走了:“哼!等离开此地再找你算账!” 呼… 樊稠心中大石落地。 看样子,死罪恐怕不会有了。 正当董卓准备战术迁移时,又有人报西边来了一支败兵。 “难道是徐荣回来了?” 董卓一想起,就有些怒气,他信重徐荣,没想到徐荣败的竟如此之快,还有那王方,死了最好,没死… 必将其碎尸万段! “待我亲自过去责问!” 说着,董卓来到了大军西边,就见一支约莫六七百的己方败军骑马过来。 董卓双手抱胸,他已经在心里想好该怎么责问徐荣了。 身旁亲兵低声低估一句:“奇怪,怎么他们的臂上都系着红布…?” 一句不经意的话,引起了李儒的警惕。 “大人不好!这群人恐怕不是徐荣将军的败军!” 第一百零七章 追击 李儒大喊过后的一瞬间,董卓慌了。 曾经那个有膂力、胆气过人能左右驰射的董仲颖,不复存在。 即便对面只有六七百人! 看到面前的董卓,李儒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连忙扶住董卓道:“大人莫慌,敌不过七八百,我军将士骁勇,列阵迎敌,或能战退对方!” “对对对!”董卓一拍脑袋,强行镇定:“我部下湟中义从所向披靡,速速列阵,誓要一雪前耻! 吩咐下去,我要披挂上阵!” 李儒不禁捏了把汗,就这… 还要亲自上阵… 大人您还当您二三十岁啊! “不可,大人为诸人主心骨,万一有失,我军必溃呀!大人只需指挥若定,即可!” 董卓抓着李儒的手道:“嗯!就依文优!快,扶我回去吧!” 和料想的一样,来人正是伪装成湟中义从的曹操骑士! 只可惜为李儒识破,未能竟大功,只是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 徐荣、华雄、李傕生死未卜,樊稠败军之将,能堪大用者寥寥,郭汜在董卓麾下,还算勇健,此时此刻,迎敌之任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 “嗨!” 夏侯渊啐了一口,叫骂道:“一群瘪三,竟是识破了孟德计谋,实在不美!” 骂归骂,董军虽然识破了曹操伪计,但是董军压根就反应不过来,此时此刻他们还压根就没列好阵呐! “儿郎们,这波是狼入羊群,给我杀光这群羌狗!” “嗷~~~” 一呼百应,众骑士在夏侯渊的率领下,将速度飙到了极致。 时不片刻夏侯渊一军骑士, 而董卓,在李儒的搀扶下,来到了一个小丘,登高观战。 “嘶…” 待董卓一看,双方已经交上手了。 对面那群骑士犹如饿虎扑羊,身骑骏马左右冲突纵横,为首一将率二十余猛士更是锐不可当,见者皆靡! 李儒见着阵仗也是一哆嗦。 以往都是他们的湟中义从纵横无敌、所向披靡… 今天竟是调了个个! “唉,大事去矣!” 李儒哀叹一声,然后扶住董卓,对左右大喊道:“保住董将军,先撤!” 有个亲卫多嘴问了一句道:“那其他人呢?” 李儒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彻:“不该问的别问!” 当今之计,只有保住董卓活着。 毕竟有那一分亲情在。 再拖下去,比如带上那群累赘,万一再次碰到敌军的围追堵截,根本跑都跑不掉。 于是丢下大军,只留下十多个亲卫护着董卓、李儒二人,直直北上。 …… “董将军何在?” 战场之上,郭汜抹了脸上的血嘶吼一声,可惜没人回应他。 “我军顶不住了,应当早早做好准备突围!董将军何在???尔等快去通报董将军,让其早些决断,不然,儿郎们恐怕都要命丧于此哇!” 看着身旁的士卒一个个被随意宰割,郭汜的内心有些悲凉。 一开始,他们跟着董卓来,可谓是威风八面,而现在… 自从决定在河东郡抢一波后,就遇到了不知名的队伍。 紧接着一路折损,到现在… 恐怕能战之兵已不过一千了。 稀里糊涂的打了各种败仗,这一波完了,那可就是全毁了。 郭汜已经聚好了数百士卒,只是他久久等不到董卓的命令,仍在一边抵抗一边等待突围。 “校尉校尉…” 刚去通传董卓的那个亲兵,一脸惊恐地说道:“董将军不知所踪,我军难以抵挡,该何去何从!?” 不知所踪? 郭汜傻眼了。 刚才他临危受命,接过阻敌之任。 没想到,董卓把当成了弃子? 郭汜咬了咬牙,恨声道:“走!我们也走,率军杀出条血路,趁机北面突围!” …… “不好,他们要跑!” 夏侯渊一看到嘴边的战功要跑掉部分,哪儿肯依! “儿郎们,给我追杀!务必斩尽杀绝,拿到人头,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夏侯渊高举长槊,兀自追去。 其余士卒感于夏侯渊勇猛,随之而去者亦不在少数! 郭汜前脚才跑,夏侯渊后头就跟上来了。 “直娘贼,这些人可真是狗,咬着人不放了!”郭汜心中愤懑,一边跑路一边骂娘。 这一追,就是二十三四里。 这一片地形平坦,跑起马来,可谓是一马平川。 郭汜深知,想甩掉敌人,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所有人,往东北方向的安裕沟转道!” 没有副马,再跑下去,马得累死,不甩开追兵,死的可就不是马了。 现在郭汜心里打算的是,到了安裕沟,弃马。然后他和他的麾下士卒,就地上山,马儿就让他们继续跑,给追兵一种他们还在继续逃奔的假象。 当然这只是郭汜想的。 实际上,极速奔跑二十多里,战马体力已经透支了,几乎没数十息,就有骑士坠马。 而等待他们的,只有给他们刺个对穿的长矛。 夏侯渊军当然也有这种情况,只不过他们坠马,也就摔着疼一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越跑,郭汜就越心灰意冷。 前方距离安裕沟,还有数十里,马儿肯定是过不去了,但停又停不得,夏侯渊给后头咬的死死的。 郭汜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对面的马力不及自己这边,这样对面就没法追了。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个骑士惊喜的狂叫道:“校尉,敌军不追了!!” 郭汜闻言一喜,但又不敢放松警惕。 “马速降一点,这时还不能掉以轻心,等确定对面不追了才能歇息,不想死的给我跟上来!” 又走了数里。 还是不见追兵,郭汜这才下令停止歇息。 从战马上跳下,郭汜才发觉自己的大腿被磨的疼不可耐,直打哆嗦。 鬼门关前走一遭,不外如是! 给马儿喂了些豆子,休息了一刻左右,郭汜再次踏上了逃命的路。 这里仍然不安全。 跑着跑着,郭汜望见前方一片烟尘。 “完了!” 只见数百骑兵一字排开,直直往这边冲来,再看甲胄… 还tm是敌人。 来者,正是受命拦路在此的曹仁! 冲锋中,曹仁暗道:“不出孟德所料,逆军果然打这来了,妙才可退步了,刚放走这二十个,这又让他走了上百!这功劳,某就收下了!” 郭汜连忙下令急转弯,又见左右两面皆已被团团围住。 他只能在原地手足无措。 第一百零八章 跑了董卓 就如摧枯拉朽一般,只转瞬的时间,郭汜就被击破了。 连同他麾下的骑士们,都被一条条绳索绑的严严实实、拴在了马儿后面。 郭汜满脸屈辱,心中亦暗恨董卓将其弃之不管。 他左右瞟了一眼,忽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郭汜想半天才惊觉——这tm的不是董卓的亲卫么!自己去董卓军帐时见过的! 难不成… 董将军也被活捉了? “喂!” 郭汜高声叫了一声,前面拖着他的士卒想都没想就回头给了他一马鞭。 “你叫你爹呢?” “直娘贼!我****” 啪啪啪啪… 那士卒咔咔咔又赏了郭汜几鞭子。 “服气不?不服你可以接着骂,你看爷抽你不抽。” 郭汜吃了几鞭子,那无能为力只能挨着的屈辱感,几乎让他把浑身的血液都聚在脸上。 原本,他想问曹仁刚才是不是给董卓捉了,但是现在,只能把话咽到嗓子眼里。 从下午一直走到傍晚,郭汜又回到了原来的战场,只不过现在已经归于平定,漫野都是和俘虏他们的人穿着一样的士卒。 “子孝回来了!”一个短小精悍但气场不凡的人,过来迎接。 曹仁滚鞍下马,颇为兴奋道:“孟德,没有令你失望,一共两波人,其中一波可能还有董卓!” “哦?” 曹操那双小眼睛闪着精光。 如果真像曹仁说的,抓住了逃窜的董卓,那就是大功一件! “快带我去看看,对了,去给孙将军叫来,我与那董贼只有一面之缘,时隔多年已经忘了他的面目,孙将军与董卓共事过,想必他一眼就能认出。” 不一会儿,孙坚来了, 他一听可能抓住了董卓,便狂喜地大笑开了: “孟德啊,你这些族弟可都不简单,一个个都勇武过人,先是六百破二千,又活捉了董卓,真有你的!” 曹操笑道:“诶!哪里的话,若论功劳,你军丝毫不虚我等夏侯曹哇!” “嗨,不提了,还是先去看看董卓吧!” …… 某不知名的荒山。 李儒气喘吁吁地对董卓说:“大人,翻过这山,就到了襄陵了,离并州也只有一步之遥!” 董卓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忙摆手:“诶,年纪渐长,终不似少年人,跑不动了,歇会儿歇会儿!” 不止是年纪渐长,气力渐短,还有董卓的雄心,亦在漫长的等待中和连续的败仗,磨灭了七七八八。 现在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回到并州。 坐在石头上,董卓感慨道:“既然袁隗那老儿迟迟不下手,那我们就趁着朝堂纷乱,回到并州积蓄力量,我再联络联络那些羌人首领,等到大乱之时,再率万众以窥神器。 可否?” 其实董卓心里没底。 他之前走马上任并州牧,没搁俩月皇帝就驾崩了,纷沓而来的是袁隗、何进准备的政变。 由于时间太短,并州压根不认他董卓,再来…现在没兵了,强行让他们听话,恐怕也难。 李儒自然也想得明白,故而他沉默不语。 现在就是大势已去,机会已经消失了。 见女婿李儒没说话,董卓沉思片刻说:“不如我们往去西凉,投奔马腾韩遂去吧。凭我和那些羌人族长的关系,应该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李儒听到这,来了点精神。 “韩遂、马腾,面和而心不和,大人若去,被会被拉拢,乃可在两方游走,暗中积蓄力量,等到在西凉叛军的威望够了,夺权或许可行!” 董卓点了点头道:“还是你看得明白,那并州就不回了,过了这座山,你我直奔凉州去!” …… 孙坚随着曹操和曹仁前去一看,哭笑不得:“嗨!这哪儿是董卓,不过这人我却认识,董卓麾下郭汜。” “啊?” 曹仁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孙坚:“我见其穿着不凡,又有亲随护佑,以为是董卓,不成想…唉!” 原本想着能白捡一功劳,此时竟泡了汤,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怎么和天子交差! 不说是功亏一篑,但也把功劳打了个对折,曹操亦是扼腕叹息,琢磨良久,曹操道:“战报上表,烦请文台呈上吧,操便率着一千骑士,扫扫河东贼氛吧,顺便…把董卓的余党也给剿了。” 孙坚点了点头。 这他就不和曹操抢了,他统领的步兵,清剿董卓残部这活必然慢上不少。 休憩一夜,翌日盘点战损,参军叙录功绩,第三日,二军分道扬镳。 …… 数日后,捷报传入雒阳。 “陛下…陛下!” 内侍团子顾不上平时的规矩,边跑边喊道:“好消息,河东大捷!孙将军不日当归!” 刘宏当时正在批阅公文,一听团子来报喜上眉梢,公文也不批了,就欲听团子细说。 “你再说一遍?” 团子与有荣焉地说道:“河东大捷,孙将军不日当归!” “呃…曹操呢?” 刘宏心里咯噔一声。 光说孙坚,难道曹操不幸罹难??? 团子悄咪咪瞟了刘宏道:“曹操未能活捉董卓,自请留在河东,扫平董卓余孽。” “董卓没死?也没有逮到?” 刘宏眉头一皱,但转瞬又舒展了。 “嗨,没死就没死,他也成不了啥气候了,只要曹操没死就行了,下令召他回来吧,算了,给他半个月,扫扫河东董卓余孽,不然恐怕曹操心里也会愧对于朕。” 身为帝王,再去忌惮这个忌惮那个的话,心胸和格局实在太窄。 刘宏已经想明白了,他着重对付董卓,是因为原本历史上这个人对后续发展造成的影响。而现在,自己还在,那么董卓必然蹦跶不起来。 这是必定的事情。 不仅是董卓,连袁氏这种阴谋家,还是远在西凉意图割据自立的韩遂马腾,都蹦跶不起来。 现在刘宏该考虑的是,该怎么对凯旋而归的孙坚及还在河东的曹操进行封赏。 还有… 该怎么着手西凉方面的事务。 无人可用,是目前刘宏最为头疼的问题。 “哦对了,启禀陛下。” 团子的声音,让刘宏拉回了思绪。 “何事?” “仆刚才过来找陛下,看到雒阳令了。” 怎么好好的,扯到雒阳令头上了。 “嗯?继续说。” 团子:“雒阳令说,有三个衣衫褴褛的人,拿着诏书,想要面见陛下,雒阳令听那几个人是外乡人,没有贸然让他们进宫。” 第一百零九章 师徒相见 三个人,手持诏书,衣衫褴褛? 难道是哪个地儿被贼匪攻陷,其中官吏过来请罪求援? 那也不该先找到自己,刘宏迷惑了。 “有没有说是从哪儿过来的?姓甚名谁?” 团子点了点头道:“三人名字分别为刘备、关羽、张飞,陌生的很!” 刘宏一听到这名字,腾地站了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 他喵的等了他几个月,刘宏都快给这茬子事忘了,没想到现在过来了! “哼,却是好大胆!” 团子只听刘宏的话,没看到刘宏的微妙表情,于是接话道:“这三人有罪于陛下么?不如让仆带口信给雒阳令,把他们仨给关起来。” 刘宏横了团子一眼:“瞎说什么?” 团子打了个哆嗦,再不敢擅自言语,他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看刘宏。 刘宏也不跟团子计较。小太监虽然话多,但是颇为贴心。 “先让他们兄弟仨住进卢令君家,捯饬捯饬,休息几天,等朕旨意再进宫见朕!” 团子疑惑:“卢令君?” “刘备与卢令君有师生之谊,先让他们师生二人叙叙旧。” “是,仆这就去通知雒阳令!” 团子走了,余着刘宏一个人在书房。 刘宏一个人,难掩喜色。 不喜别的,喜得正是在缺人之际,刘备哥仨来了! 这下,西征大计可有着落啦! …… 数个时辰后。 雒阳令亲自到了官舍,径直走到了刘关张住宿的地方。 房门大开,里面却没有人影,但是东西还在。 一个小破房间,还就一张榻一个书案,行李也只有一点。 这给雒阳令看得眉头直皱。 他连忙叫来管官舍的小吏:“尔等是怎么做得这般好事?卢令君的高徒尔等也敢这般怠慢!?还不备上上等房间!然后把刘君关君张君的行李拾掇拾掇,” 官舍小吏也委屈呀,连忙开脱道:“是李曹掾让我给他们仨安置在这儿的!” “呔!”雒阳令怒喝一声,指着官舍小吏骂道:“恁二人都是有眼无珠的主,过会儿若是见了那仨贵人,一定要好生道歉!” 官舍小吏点头哈腰道:“末吏晓得!” “那现在,我问你——他们三人现在何处?” “末吏也不知……” 雒阳令就在这等啊等啊,一直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刘关张三人并道而回。 再不似昨天那般脏兮兮如乞儿一般的,衣服虽然不甚华贵,但是各个都器宇轩昂,相貌不凡。 “果然是人中英杰啊!” 雒阳令在心里由衷地夸赞着,同时,他也在暗暗后悔,昨天自己就是以貌取人,没太重视。 今儿才知道——看走眼了! “刘君!” 雒阳令看到刘备走来,连忙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嗯? 刘备看到是昨天的雒阳令,心里很疑惑。 这是闹哪样?昨天还拽得跟爷一样,怎么对自己这么热情? 刘备不动声色,不卑不亢地请雒阳令进屋:“原来是县尊莅临,久等了。” 雒阳令笑呵呵地说道:“这地方太过寒碜,这客舍的吏员,我已经问责过了,现在已经为刘君准备了间宽敞屋舍,若不嫌弃,可往来一叙。” 刘备客套了几句,终究难却盛情。 等坐倒之后,刘备旁敲侧击询问雒阳令的来意后,雒阳令道:“此时雒阳城内闭锁,或有怠慢,还请宽宥,今日我入城中,说及刘君之事,现在天子口谕言让刘君暂住卢令君家中,不日等待召见。” 刘备心中一喜。 看来天子还真没跟自己开玩笑啊! 于仕途上,刘备走得并不是一路顺风,在入京赴任之时,他还考虑过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某人,以至于某人作伪书让他离开职位。 这一路上,张飞可一直在叨念着呢,如今从雒阳令嘴里说出来,刘备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都这么说了,刘备也无需担忧什么了,耐心等待即可。 不如趁现在了解了解时局。 “备有事不明,为何要闭锁雒阳?” 这事儿,只是正常执行,但是为什么这么做,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但雒阳令恰好是知道的。 他想了想,还是跟刘备说了:“当今天子下令征伐逆贼董卓,为了不让董卓的人渗入城中获取情报,还有不让董卓与其同党沟通。” “董卓…?之前讨伐黄巾的那个?” 雒阳令点头。 刘备对董卓这个人记忆尤其深刻,因为在讨伐冀州黄巾时,董卓替代了本来是北方统帅的卢植,当然…他上根本就比不上卢植,奈何会舔会贿赂,才能一路不失荣华富贵。 而自己的老师,则是差点被处死。 但是这都是过去式了。 现在从雒阳令的话里,提到了卢令君三个字,而且说到的时候,还一脸敬仰的样子。 刘备就知道,这个卢令君,必然是自己的老师! “那不知道卢师见在何处?事不宜迟,我当亲往拜之!” 听着刘宏称呼卢植为‘卢师’,雒阳令就知道,刘备这条大腿,是要巴的! “呵呵,刘君稍安勿躁,我已经被你备了车,一路给你送到卢令君家中,到时你二人再叙师徒情谊。” “那备便多谢了!” …… “报卢公,门外有人求见!” 今天,刘宏特意嘱咐让卢植早点回家休息。 还说有一个故人要见。 卢植满怀疑惑问道:“有没有说是谁耶?” 门房点了点头:“说是卢公的弟子,涿县刘备。” 刘备? 自己还有这么一号弟子? 涿县人,那不是和自己一个地儿的吗?倒是有一年自己休息了一阵子,办了私学,再想想这个人名儿,似乎还真有那么点印象? “让他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就见刘备进来了。 “不肖弟子刘备,拜见卢师!” 言毕,大礼跪拜,随着刘备进来的关羽、张飞亦是有样学样,同样行了大礼。 “嗯,起来说话罢。” 刘备生得样貌端正,卢植一眼望去,也颇有好感,虽然卢植已经记不清这么一号弟子了。 师徒二人一番言谈,卢植结合着刘备的话才终于想起——自己知道刘备这名儿,纯粹是之前看过刘宏的手书,征召刘备入朝为官! 好嘛! 也不怪卢植不记得自己教过的学生,而实在是刘备这厮只是个记名弟子,平素也不好学问,所以卢植压根就想不起。 这算是过去式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进城 在卢植府邸,刘备叙述了这些年的经历。 可给卢植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小小一个督邮,竟如此豪横,公然索贿!玄德你做得没错,弃官亡命这事儿我会替你说道说道,天子仁慈,必不会怪罪。 不过说来也是,早些年吏治是个问题,朝堂贿赂风气严重,卖官鬻爵,下层官吏争相效仿。 但是以后,天子必然会着重整顿吏治。” 刘备颔首。 “啊对了,玄德,不知道天子征你入朝,所任为何官耶?” 刘备恭敬地把自己的官印呈给卢植看,说道:“先前,学生只是一小小县尉,承蒙天子不弃,征为下军校尉。” 卢植瞪大了眼睛道:“西园校尉?” “西园校尉?” 卢植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前些年改军制,直领西园八营,这八校尉,便是其间的长官,荣宠不必多说,陛下知人善用,既然授官,你可要竭心尽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呐!” “多谢卢师教诲!” 刘备心中喜悦,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这下,似乎要飞黄腾达了呀! …… 是夜,刘关张三人抵足而眠。 “益德、云长,咱们终于混出头了!” 三个人独处时,刘备才完全放开了自己,他难掩喜色地对关张说道。 关羽张飞亦是替刘备高兴:“嗨,大哥这本事,早就该混出头,可惜先前奸臣当道!” “过去事就不用提了,想想往后,上报天子,下安黎庶,这不就是我等的梦想么,如今有了能施展的地方,就尽力而为吧!” 一夜长谈,直到第二天天际微亮,刘关张三人还是很兴奋。 只是小憩一会儿,时间一到,他们三人还是起身了。 刘备兀自去了卢植的房间,见门口有侍女在打理,忙问道。 “卢师可在?” 侍女微微欠身道:“卢公一大早就入宫了。” 刘备愣了一下:“多谢!麻烦再问一句,卢师是每天都这么早吗?” “是啊,天子器重卢师,卢公也感念天子的恩情,每天起早贪黑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卢公却乐此不疲。” 回去的路上,刘备是带着一点惊诧的。 自己老师,他是了解的,本就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但是能让他不辞劳苦甚至乐在其中,刘备不禁在想—— 天子待自己的老师,到底是怎样的恩遇。 看来现在的天子真的不得了呀! 至少比上一个强上不少! 刘备还不知道,现在的皇帝,还是刘宏。 主要还是大家对于皇帝还是比较避讳的,哪怕在私底下,也不敢直呼其名,皆用‘天子’代称。 先帝驾崩,刘备知道,但是现在是哪位天子临朝,刘备还真不清楚。 总之,目前看来,这位天子执政还是不错的。 嗯…至少用了自己。 …… 用过卢府的朝食,刘关张三人开始在雒阳转悠。 “啧…”张飞看着繁华的雒阳城,啧啧称奇道:“到底是国都,繁盛啊!” 刘备笑呵呵道:“益德看上什么了?只管说,我便送与你。” 这句话,曾经公孙瓒也对刘备说过。 时隔多年,刘备故地重游,亦是颇多感慨。 少年时,刘备喜爱狗马、音乐、美衣服,这习性也是从雒阳学来的。 当年卢植在缑氏办学,家境殷实的公孙瓒就带过刘备来京城见过世面。 时境过迁,雒阳没什么变化,而刘备已然又长大了十余岁。 如果是当时的他,免不了要左看看又看看,从腰包里挤也要挤点儿钱,来买一身漂亮衣裳。而现在,他历经仕途后,反倒不看重这些了。 “那倒不必了,”张飞摇了摇头,“俺现在就想喝点,到底要尝尝,京城的酒和涿县的酒有啥区别。” 刘备点了点头,又问:“云长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关羽道:“弟无所求,兄长还是把钱留住,到时置办一套住处,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不然总叨扰卢公,也不甚妥当。” “嗨!这还不简单,不就是钱吗!?”张飞拍拍胸脯道:“俺们这就去看看房舍去,找个地儿,够咱仨住就行!” 张飞小地主出生,家财颇丰,在涿县那个小地方,置办几套别野都是轻轻松松的。 在他的印象里,大点的宅子不过数万钱,现在他哥仨凑一块住,八九千拿下不过分吧? 刘备哭笑不得道:“益德,这里是京城,房宅颇贵,何况我们的钱,在路上接济人也用得七七八八了,说的!” 张飞挠了挠头:“哦。” 刘备:“先租一处吧,这且先不提,咱们先去酒肆,喝点儿早些回去,不然天子召见我们不在,岂不是不恭?” 到了酒肆。 刘备就支愣起耳朵,听周遭旁人的说话。 路人甲:“害,典军校尉曹操、将军孙坚,大败逆臣董卓!不日即归,我听说,天子还决定要郊迎将士们呢!” 刘备听了,心头一惊。 典军校尉?曹操? 好家伙,和自己同处西园校尉,而且还是故人! 可都就打仗回来了? 路人乙:“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得见见天颜!” “大概就这几天了吧!” 路人丙:“董卓不是天子拜的并州牧么,缘何成了叛逆?” 路人甲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年初,天子下令董卓解兵,他却不肯,而后来袁氏、何进阴谋,董卓便是其逆党。” 路人丙:“那就不冤!” 刘备在隔壁,心思浮动。 何进?袁氏?阴谋作乱? 这消息闭塞的,刘备竟然都不知道京城竟然发了这么大的事。 袁氏,刘备够不着,人家也不屑和刘备交往,但是何进,刘备可是实打实的帮他做过事。 就一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动。 算了,隔壁说的不明不白的,刘备听得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所以。 还是再问问卢植什么情况吧。 在思绪中,等待的饭食酒水也到了。 张飞走下席位,给刘备关羽一人斟了一觞,而后举觞道:“二位哥哥,俺在这里敬你们一杯。” 说完,不等刘备关羽回应,馋张飞兀自喝了下去。 张飞喝完,咂摸一下,觉得不太行:“却也一般,害,俺还以为这京城的酒有多好喝呢!” “我这倒有些好酒,不妨尝尝?” 忽然屏风外传来一道声音,而后就有一气宇轩昂举止不凡的青年走来。 “酒肆生意颇好,已然没了位置,不介意的话,拼个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朕竟是这样一位明君? 那气宇轩昂举止不凡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刘宏。 来这儿,是想瞅瞅刘关张三人,到底是何等样人,为将来用他们埋下点伏笔。 当刘宏自云带着酒想要拼桌时,特意看了看那面上无须的人。 史载刘备下巴上没有胡子,还因为这事儿,被张裕那个大胡子嘲笑过。 在这个以长须为美的时代,刘备确实不符合美男的标准,不过却也长得周正。 另外二人,一个面色黑红,一个豹头环眼,二人具是体格雄健,应是关羽、张飞了。 张飞先嚷嚷着让刘宏坐下,表示要尝尝刘宏的酒,关羽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话事人还是刘备。 “来了即是客,”刘备站起身来,朝外边叫了一声:“麻烦多加一张食案。” 刘宏笑了笑:“多谢了。” 而后拿出宫中所出的美酒,一开封,诱人的酒香味就开始到处弥散。 “好香的酒!”张飞鼻子嗅了嗅,只觉得腹中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噔噔噔… 张飞三步两步来了刘宏的席位,抱起一小坛,当场就要饮开。 “休得无礼!”刘备横目以对,低声训斥道。 “诶嘿嘿…”张飞悻悻放下酒坛,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刘备对刘宏赔罪道:“这位兄弟,实在抱歉,我这个三弟平素随性惯了,还望包涵!” 张飞的性格,就和刘宏前生看过的演义差不多的。拘究礼节的可能不喜欢,但有着现代思想的刘宏,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什么想法都在言行上表达出来,可比藏在心里要真诚的多。 刘宏笑称:“不妨事,来一人一坛,足够的。” 张飞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噫——一坛哪里够,这小坛俺们兄弟能喝十八坛。” “益德!”一直一言不发的关羽瞪了张飞一眼,张飞连忙闭上嘴。 刘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个张飞,怕是让刘备关羽操了不少心。 能喝十八坛? 你比武松还武松呢? 刘宏带的酒,可是经过蒸馏来的。 烈度不知道比这会儿的酒高到哪儿去了。 就好比武松在景阳冈喝了18个夺命大乌苏,那还能下地打虎? 虽然刘宏没有大乌苏,但这蒸馏酒只比乌苏烈,那必须给张飞安排上! 刘宏和善地笑道:“你若能喝十八坛还能下地走路,我天天给你送酒来,不过你要是喝不完,又当如何?” 张飞把眼睛一瞪:“喝不了,俺把头给你当酒器。” 这好家伙。 刘宏忙给张飞叫停了:“我又不是赵襄子,你也非智伯,但是你这般做,你那两位哥哥,怕不是要化身豫让哦! 还是免了免了,你若是喝不得,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便可,当然不会违背道义。” “好说好说!” 张飞咧着大嘴,哈哈笑道:“现在你可以准备了,两位哥哥,俺可就不客气!” 说完张飞揭开酒封,端起小坛开始牛饮。 只数息,小坛酒就咕咚咕咚全进了张飞腹中。 “嗨!” 张飞畅快地呼了一口气。 “好酒!你这酒弄得不赖,烈,对俺的胃口!” 刘备哭笑不得,但他也是宠着张飞,拿他丝毫没办法:“麻烦这位…对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名曰刘宏。” 此言一出,刘备关羽张飞三人齐齐变了脸色,甚至关张脸上还带了一丝薄怒! 关羽微睁双眼,盯着刘宏说道:“初次见面,阁下也没必要这般侮辱人吧!” 刘宏那叫一个满头问号。 怎生地说自己真名,还惹恼了对面? “云长,莫要说了!” 刘备连忙出言相阻,又尴尬地解释道:“我涿人,刘备,草字玄德,家父讳弘,恰好与刘君同名。适才有些冒犯,多有得罪,宽宥宽宥。 这是关羽,这是张飞,我兄弟三人虽为异姓,但却亲若兄弟。” 为尊者讳,刘宏这才恍然大悟… 好嘛,自己竟然和刘备他爹名字同音~ 难怪他变了脸色。 “小事。” 说清误会,刘宏和刘备兄弟三人,又开始了喝酒,中途自有人送来美酒。 刘备端起酒觞,轻啜一口。 这一口,让他暗皱眉头! 倒不是酒不好喝,恰恰相反,刘备此生还没有喝过这般极品的美酒,气香醇味浓烈,比之他在幽州喝过以烈度出名的酒,还要烈上数倍。 看来… 张飞打赌要输了! 关羽也是一脸警惕的看着刘宏,平素擅饮爱喝酒的他,也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因为他不清楚刘宏的目的。 就这样,张飞一直畅饮,刘备关羽刘宏三人小酌。 喝到第三坛时,张飞已经双眼赤红、面如重枣了。 第四坛时,张飞已经坐不稳了,吐字已经不清晰了。 “嗝…” 真是…好酒… 俺…俺老张…还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一定要…一定要连饮十八坛!” 刘备皱着眉头,起身夺过张飞手中的酒坛。 “你已经醉了,别喝了!” 张飞勉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自己的兄长正长着嘴巴,但张飞已经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三个…哥哥…来喝一个…” “唉!”刘备叹息着摇了摇头,而后对刘宏说道:“实在抱歉,我这个三弟醉酒之后就是这样,这样吧,我代他认输,刘君若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便好。” 刘宏神秘一笑:“现在还说不得,往后还会有机会的。 现在,不妨闲聊片刻。” 刘备喝的不多,但也有点上头,他弃了张飞,回到了座位,说话也变得大胆开了。 “我观刘君气度非凡,想必必是有大见识之人,冒昧问之——不知当今是哪位圣天子临朝耶?” 噗—— 好家伙,敢情刘备入京还不知道是谁征召的? “玄德竟不知?” 刘备摇了摇头道:“听闻今上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善待百姓,平靖叛乱,稳定朝堂,当真是圣明之天子!” 刘宏不禁摸了摸脸… 原来在旁人心里,朕竟是这样一位明君? 害!可真是当局者迷! 刘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牛逼呢。 “当今圣天子,讳宏。” 没错,就是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宫面圣 好家伙。 刘备有些郁闷,心里也微微觉得有被冒犯到,原因就是——今天一连听到两个人和他的亡父同名了。 如果不是看着对面表情不似作伪,刘备恐怕真的要翻脸了。 不过刘宏这个名字… 真的很耳熟啊! 啊对了! 对面坐着的这位不也叫刘宏么? 但刘备压根就没有往那一块儿想,在他眼里,对面那个青年才俊也就是和天子同名。 噫! 还不对! 刘备疑惑地问道:“先帝有二子,一曰辩,二曰协,这个我是知道的,莫非…今上非是先帝所出,由诸侯王继承大统? 不应该啊,先帝非是无后,帝位亦不该由旁人继承,还请刘君解惑!” “因为先帝崩而复生。” 刘备呆住。 半晌,他憋出了一句话:“刘君被酒,故作此戏言耳,人死岂能复生?你我谈天,却不该戏言天。” 刘宏笑而不语。 刘备又低声云:“况先帝不修德政,任用阉党,乃至于朝野失衡,卖官鬻爵,吏民失望,反观今上励精图治,弃小人而用贤臣,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刘君莫要作戏言诓我。” 刘宏摸了下巴,认真的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刘备:“…” 莫不是喝多了? 这个点应该还大亮着吧? 不过刘宏想走,刘备也不能拦着不是。 于是互道寒暄,刘宏施施然走了。 …… 数个时辰后,天已经黑了,刘关张的卧房。 “俺还能喝!” 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刘备关羽顺着声音看过去。 张飞大睁两眼,两手托起。 刘备关羽面面相觑。 这波啊,是梦中喝酒! “益德,醒来!” 刘备过去,拍了拍了张飞的肩膀。 “唔——哕!” 张飞干呕一阵,这才悠悠恢复意识。 喝完酒之后再醒来,头会又懵又疼,张飞虽猛,但终究难逃生理上的不适。 “大哥?俺怎么会在睡觉,我们不是去酒肆吃酒了吗?”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我却忘了是谁说要连饮十八坛,最后却醉在食案上,羞也不羞!” “坏了!” 张飞瞪大双眼,猛地一拍大腿道:“俺喝了十八坛,赢了赌局,那厮是不是跑路了??” 一直没开口的关羽,悠悠说道:“益德,你连五坛都没喝完。” 张飞呆住,开始努力的回忆,记忆似乎从第四坛就消失了。 半晌后,他嘴唇蠕动,支支吾吾道:“酒…酒…酒太烈…” “哈哈哈!”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还喝不喝了?” 张飞连忙摇头:“不喝了不喝了!喝了这顿酒,俺感觉命都没了半条!” 紧接着三人洗漱后,同卧一榻,刘备却怎么都睡不着。 今天酒肆中遇到的刘宏,其身影一直在刘备脑中萦绕。 真是个奇人。 甫一见面,就请了这么多美酒。 刘备走南闯北,也算是有些见识了。 光这一坛酒,小半斗卖个万钱也简单。 也就是说这一顿酒,那个人花费了十余万钱。 不光是豪爽,而且其气度也不凡。 可惜那人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结交。 …… 第二日,刘备特地在天没亮就起身了。 细微的动静吵醒了关羽。 “大哥,天还没亮,怎么起的这么早?” 刘备轻声说道:“卢师在,我身为学生,不敢疏于问候。” “这样啊…那弟也同去,大哥的老师,也是弟之师。”说着关羽也准备起来了。 “俺也一样!” 说着张飞也从榻上翻身下来。 感受到刘备和关羽的眼神,张飞挠了挠头道:“嘿,昨个睡了一下午,早就醒了。” 刘备:“那好,一起去吧,记住,洗漱干净,不准失礼!” 三人联袂,步入卢植堂前。 门口,还是那个侍女。 “你们来的正好,卢公刚起身呢。” 刘备称谢,然后带着关张进去了。 此时,卢植正捧着一卷经籍。 “学生刘备关羽张飞,问候卢师起居。” 卢植移开目光,看向三人,微笑道:“尔等有心了,且坐吧。” 刘备坐倒,恭敬地问道:“卢师,学生有些问题,还请卢师解惑。” “哦?经学方面的?且问来。” 刘备心中尴尬万分。 他平素就不爱读书,当时他母亲供他拜在卢植门下,他也就挂个名,然后成天和公孙瓒等不爱读书之辈为伍,在洛阳走马斗狗的。 也是因为这,卢植对他压根没啥印象。 时至今日,刘备仍不乐读书。他想问的自然也不是学问上的问题。 道了个歉,刘备开口问道:“不知面圣有何礼仪?前日学生到了雒阳,雒阳令语言天子不日将召我入宫,学生恐怕出了差错,有辱卢师名声…” “好,”卢植诧异地看了刘备一眼,怕是也没想到,刘宏竟然会亲自面见刘备。 “天子还挺器重你,这是好事,玄德你为人刚直且沉稳,又上得战场,你那俩兄弟,能看出来,皆熊虎之辈,此时正是陛下用人之际,尔等千万不要辜负陛下的恩义啊!” 刘备正色道:“学生晓得,如今天子广施善政,大汉再兴正其时也,我等必竭力而为——上报天子,下安黎庶,若上战场,则必保国家平安,一方水土安定!” 发言字字铿锵,就差手举天立誓了。 卢植抚须点头微笑:“善!” 刘备的发言,他很满意,这个弟子,不错!现在培养,也还不晚。 “我教你,你且听好。” 刘备立马作出洗耳恭听状,准备聆听教诲。 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且不提。 …… 又数日,卢植府上,来了一宦者,捧诏言让刘备兄弟三人入宫面圣。 刘备三人连忙放下卢植强令他们苦读的经籍,穿上宦者送来的官服,随之入宫。 张飞有点兴奋,在路上总是左看右看。 “嗨——哥哥们,这一身衣袍穿上的确像那么一回事了嗷,尤其大哥,一看就像是个将军。” 刘备忍不住低声训斥道:“益德,这里是皇宫,不要喧哗,卢师教诲,我看你就没放在心上!” 这时小太监笑着开口道:“陛下颇为随和,既然看重你等,就不会拘于这些小节,倒是你们身为卢公弟子,还是要谨言慎行,不然坏了卢公清名,陛下也会动怒。” 张飞赶紧闭嘴不再多言。 及至刘宏的书房,太监对侍卫说了几句,而后放行入内。 三人一进书房,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天子… 竟然是那天的刘君!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任 话说刘关张三人在刘宏书房见到了刘宏,那就跟活见鬼一样。 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内侍团子见了直皱眉头。 就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 团子刚想呵斥,就听到张飞那大嗓门嚷嚷了起来:“你不是那天那个酒肆的人嘛!怎生地也在此处……正好… 俺愿赌服输,你说让俺干啥?” “大胆!”“益德住口!”“益德住口!” 内侍团子,刘备,关羽三人同时呵斥张飞。 张飞一脸懵逼的看向自己两位哥哥,却见他二人已然伏倒在地。 刘备惶恐地开口道:“愚弟无状,冲撞陛下,还请恕罪…” “啊?” 张飞小脸煞白(此处应有.jpg) 一时间,张飞手足无措,慌乱中说道:“呃…俺不知道你就是皇帝,多有冒犯!” 说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连连请罪不提。 此时不光是张飞慌乱。 关羽和刘备亦是心中焦急。 刘备忽然想起了,那个不被他放在心上的细节——那天在酒肆,刘宏自云名曰刘宏,又云天子名为刘宏。 好吧… 当时刘备只知道先帝崩殂,哪里会把刘宏的话当真。 更兼刘备还说过先帝的坏话。 这好家伙… 本来刘备还以为酒肆中的刘宏是能畅所欲言的妙人,未曾想,竟是先帝本尊。 刘备慌了。 “前日在酒肆,我出言无状,还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刘宏威严而又不是太强硬的声音响起。 刘备三人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 迎上的是刘宏温和的面容,还有正在靠近的身影。 刘宏走到刘备身前,大手拍了拍刘备的肩膀道:“玄德,来何迟也?朕可是等了你数月之久啊!” 预料中的呵斥责罚没见,刘宏反而表现出了意外的亲近,见面问一句‘怎么来这么迟?我可是盼着你好久啦!’ 刘备心中不安渐隐,感动渐生,直至鼻腔有些发酸。 “备自受陛下征召以来,次日便踏上入京之途,路上遇到诸多事由,耽搁了,后又把马送给老弱之家以为耕地,所以近日才到…” 刘宏好奇地凑了过去:“哦?路遇何事?” “途经豫州之时,有群盗打家劫舍,问受害乡人,说那群盗有近百人,亭卒、游徼不敢往,我等三人,便上山,平了那伙盗贼。” 刘宏:“…” 好家伙… 刘宏直呼好家伙。 近百贼人,竟是被刘备仨兄弟给淦了? 刘宏追问细节,刘备如是禀明。 听闻了前因后果,刘宏颔首嘉勉了刘备一番。 这事儿倒也符合刘备的风格,仨兄弟一生都带着北地游侠纵横往来的习性,说淦就淦! 关羽千里寻兄,义之至也;张飞据水断桥,胆气无双;会东吴背刺,关羽身死,刘备不顾大局,为报关羽之仇,起大军伐吴,还是为得义气二字。 总归来说,他们一生都未曾迟暮,一生都带着一股果决的劲儿,当然驱使他们的是共同的理念。 刘宏太懂这种感觉了。 无论是前身还是此身,他都是北方人。 又谈了良久,刘备亦没有隐瞒什么,从织席贩履到得苏双、张世平资助募集乡勇讨伐黄巾,再到怒鞭督邮、不满官制弃官而走。 此时刘备尚年轻,二十余岁,但也掩不住他身上的英杰之气。 刘宏暗道:当为我所用! 于是步入正题。 刘宏问:“玄德,朕召你过来,可知所为何事?” 刘备摇了摇头道:“不知。” “朕征你为下军校尉,位列西园八校尉,是欲让你为朕掌兵。” 刘备连忙辞让道:“备能力低微,受陛下重任,实在惶恐…还请陛下另用贤明…” 刘宏翻了个白眼道:“你是说朕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啊这…备不敢。” “朕让你干你就干,甭磨叽,而且你和朕是同宗,朕用你,朕也放心。” 刘备只能应允,伏地谢刘宏大恩。 “至于你这两个异性兄弟,便留任你军中为司马吧。” 关羽张飞具是大喜,连忙谢过不提。 紧接着,刘宏命内侍团子取来印绶,刘关张三人,至此算是正式授职。 …… 太仆驾车,刘备被破格与刘宏同辇而行。 这是莫大的恩义。 现在他们准备去西园,让刘备熟悉熟悉西园诸营,当然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 “值此时刻,正是用人之际,玄德你来得也还算及时,不然朕还真愁无人可用。张温优柔寡断、皇甫嵩纵容不臣、朱儁能力稍显不足。 能受命征伐者,还真不多,你们兄弟三人,算。” 刘备胸中,更是感动非常。 试想——籍籍无名的某路人甲,忽然有一天,被一个大人物所看重。大人物拍拍路人甲的肩膀道:你很有才能,我给你提供机会、资源、平台,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现在刘备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无须推脱谦让,刘备只是重复说那句被他说了数遍的话:“谢陛下重恩,臣必竭力回报。” “哈哈。”刘宏忽然从座中站起,仰面笑了两声道:“好,不日朕将派兵镇压西凉叛军,你为先锋!” 刘宏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刘备无法拒绝。 当然他本身也不想拒绝。 比起在城中当一个军官,不操心战事,刘备更希望能上战场。 “臣遵命!” 这次的出征,原本还得拖上个一段时间呢,正巧刘备来了,刘宏当即拍板决定—— 让刘备上! 正好要看看,一个原本历史的枭雄和两个万人敌,有了足够的发挥空间,能把事情做得怎么样。 熟知历史就是有这点好处。 因为对于信息的掌握,刘宏比刘关张更懂刘关张。 在今天之前,刘关张三人算是籍籍无名。 哪怕到了今天,他们恐怕也想都不敢想,在原本历史上他们会取得那般成就,更不敢想,会青史留名。 但是刘宏知道,他可以去投资每一个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人,并且有足够的耐心让他们去试错。 毕竟充足的人才,会让一个国家在保持活力的同时,还会加速提升国力。 只要刘宏统御得当,再加上他超迈这个时代两千年的见识… “汉”这个王朝,将会延续更久,影响力会更深远! 第一百一十四章 良药苦口 “哇——” 到了西园军营,张飞夸张的叫出了声。 一行行的士卒,整齐的列在平地上。 刀明甲亮。 整军看起来好不威风。 刘备目不转睛地看着军阵,感慨道:“这便是王师!” 数年前,刘备曾受何进之命,与都尉毋丘毅一道去丹杨募兵。 那会儿刘备听过毋丘俭描述王师,但刘备今天才得见,而且他所目睹的比毋丘俭描述的更威武。 一直眯缝着眼的关羽,内心亦是兴奋。 自刘备出道以来,所将士卒不过是数百,如今即将率领数千人,还率领这般精锐的士卒。 所谓鸟枪换炮,不外如是。 大哥受此恩遇,得明主赏识,有了施展的平台,他这个当弟弟的,心中是由衷的高兴。 同时,他也对刘宏的魄力心服口服。 越是接近,刘备三人就越是惊讶。 直到三人到了阵前,数千人单膝跪地齐呼—— “恭迎陛下检阅!” 车辇上,刘宏站起身,虚手一抬。 教学流程完毕,刘宏下车,刘关张跟随。 西园军中,蹇硕身着甲胄带两三人出来。 蹇硕恭敬地单膝跪地道:“恭迎陛下!臣甲胄在身,恕不能大礼见拜。” “蹇硕,做的不错。” 刘宏上前扶起蹇硕,衷心地勉励:“这段时间你住在营中,练兵不辍,乃使行伍得睦,军容整齐,朕记你一大功。” 能打仗的太监不是没有,但能一直与士卒吃住在一起,还把军队整顿的很好,能得兵心,这种太监似乎还未有过。 关键,蹇硕对刘宏是绝对的忠心。 于是刘宏用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犹疑。 “来,朕为你引荐几人。” 说着,刘宏把刘关张三兄弟介绍给了蹇硕。 蹇硕冲着三人一军礼道:“我是上军校尉蹇硕。” 刘备看到蹇硕第一眼,就觉得莫名亲近。 因为蹇硕也没有胡须。 蹇硕就见刘备一直盯着自己的下巴猛看,也没掩饰什么,直言道:“我是宦者,原为陛下身前近侍,幸得陛下赏识,忝居此位。” 刘备裂开了… 好嘛。 本来觉得蹇硕没胡子,和自己挺像的,没想到他丫的是宦官! 当然,刘备并没有因为蹇硕是宦官就轻视他。 若是比身份。 自家的二弟,乃是亡命之徒,而刘备也是弃官逃命过的。 搁这时代,那是妥妥的贱籍。 这要是放在武帝朝,是要被发配到边关当奴隶的。 而刘宏能不拘一格地提拔他们,自是不重身份重能力。 面前的这位,虽是太监,但体格健硕,颇有英武之气,想必是有过人之能兼忠诚可靠。 从侧面反映出——刘宏不为世俗所动,简拔人才不拘一格,任人唯才不唯家世。 大汉有如此贤明皇帝,何愁不兴? 刘备莫名地燃了起来——此去西行,必要为国扫清障碍! 如此方能不负天子知遇之恩! …… 于军营中,刘宏特意设宴,为刘备接风,为军士壮行。 喝了这顿酒,即将西行。 明明是出征,但是整个群体却没有任何凝重的氛围。 反而相当的欢快轻松。 刘宏在上首,其下坐着蹇硕、刘关张,再往下是一应士官,再往下就是士卒。 坐定后。 张飞有点紧张。 上次他喝了刘宏的酒… 结果输了赌局不说,而且现在他闻到酒气就有点难受。 刘宏看到张飞的不安,忙打趣道:“益德,朕知道你爱喝酒,这次朕给你换了大坛。” 说完,刘宏啪啪啪击了三声掌。 有军士抬着十数坛酒,送到了宴席中间。 “嘶…” 张飞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边打冷战,一边还觉得这酒香扑鼻。 但张飞一点都不想喝,明明腹中的酒虫都快被钓出来了。 刘宏笑着道:“益德擅饮,搬三坛放到他身边。” “是!” 得到了刘宏的命令,军士把三大坛酒搬到了张飞面前。 若是平素的张飞,必然会大喜过望。 但是… 就前几天,他喝伤了。 小脸煞白.jpg 张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陛下…俺,不擅长喝酒…” “嗯?” 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张飞:“你上次不是还说,要喝十八坛?上次算你喝了五坛,今天再喝这三坛,朕就算你赢了~” 张飞连忙摇头:“俺老张愿赌服输,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绝不食言!” “现在是又一局,你若是胜了,之前的赌约,朕可以一笔勾销了。 当然,你若是输了…” 张飞毫无心理压力的举手喊道:“陛下,俺认输!” “哈哈哈哈!” 刘备不禁大笑,关羽亦是莞尔。 自他们三人认识以来,张飞就没这样过。 看来是真的喝伤了。 笑归笑,但是刘备又害怕…害怕张飞这系列操作会让刘宏动怒,于是赶紧对张飞说: “益德,这可不是你的做派,陛下赐酒,你喝着便是,何故矜持?” 张飞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那日俺喝得人事不知,到现在俺一闻到酒味,香却也香,但是却也实在喝不下去。 和喝酒相比,俺更愿意输给陛下,为陛下做事。” 刘宏前倾身子道:“当真?” 张飞一听可以不喝酒,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俺向来说话算话,陛下您让俺往西,俺绝不往东。” “那好,”刘宏顿了顿,“朕命你,在军中不得饮酒、不得鞭笞士卒,若有违反,朕可真要拿你的项上人头做酒器!” 这是张飞当时放下的狂言。 刘宏忽然记起,也着实有点意思。 一听提起,张飞也想起了。 不准饮酒…不准鞭笞士卒… 张飞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宏会这么清楚他的缺点… 军中酗酒,鞭笞士卒。 张飞还真没少干。 至于能不能保持克制,张飞自己也不清楚,万一一个不小心… 那头可就没了。 想想张飞就为自己当时放下的狂言而后悔。 正当此时,刘备开口了:“臣可时常监督,若益德真就在军中饮酒、鞭笞士卒,不劳烦陛下,臣会亲自动手!” 张飞弱弱地喊了一声:“大哥…”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道:“陛下如此说,是为你好,你这痴人,为何如此不灵性?” 张飞一咬牙说:“俺听陛下的!” 所谓良药苦口,正在此处。 刘宏微微一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战前小会议 「与京兆尹盖勋书: 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战事犹然。 西凉有韩遂、马腾者,结连羌酋,割据地方,以为叛乱。 前或有人云:弃凉州。 朕深耻之。 自高祖奋起诛暴秦,列位先帝进取守土,乃有大汉今日之基。朕又岂能割舍先君之基业,此诚令祖宗蒙羞,朕必不办此。 今值严冬,羌逆无牧草之利,羊瘦马弱;反观我汉庭,秋收才过,无须农忙,税粮税钱已收,府库盈余,兵利甲坚,士卒敢战,乃可征伐凉州叛逆也。 朕命下军校尉刘备,率西园兵并骑士一千,以为先锋,其后自有大军紧随,卿以为后援,从而击之,此战务必镇压西凉叛军,重掌凉州! 卿扼京兆而守三辅,使叛逆不敢进,功莫大焉。或闻卿有旧疾,时常发作,望善养此身,勿使朕忧。 书只一尺,言辞简短,不能兼顾,待卿回京朕必与卿促膝长谈,共商军国大事!」 写完这封书信,刘宏亲自将墨迹吹干、腊封、装匣。 等做完这一切后,刘宏把匣子交给了内侍团子。 “你带着这封书信,替朕问候一下元固。” 团子双手接过匣子,恭敬地应了一声,即刻带着数名从龙卫出发,马不停蹄地往京兆方向行进不提。 而后,刘宏亲自往尚书台一行。 凉州之行,迫在眉睫,在此之前一应准备工作,务必要办妥。 及至尚书台,得到通知的卢植、荀彧、贾诩刘关张几人早已经候着了。 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几人直接入了书房,详谈其中事由。 刘宏围到了地图面前,圈住了长安,抬头问道:“文若,朕吩咐之事,已经办妥了么?” 荀彧点了点头:“一应粮秣物资正在运往长安,能赶上日程。” “好!” 刘宏拍了拍荀彧的肩膀道:“这段时间辛苦了,看你这瘦的,全然不似朕初见你的风姿,要照顾好身体啊!” 荀彧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流。 他正值青年,虽然家世不差,但在仕途之上资历尚浅。 而刘宏却丝毫不在意这些,直接将他提拔为九卿之一大司农的副手,现在大司农落马,荀彧就等于是大司农寺的话事人。 但也不只是荣宠,同时荀彧肩膀上的担子也愈发沉重。 就目前这个时间段,即从荀彧上任开始——秋收结束,各地陆续进献赋税,统筹之事不轻松,此外,他还要做战前的工作。 如果说卢植起早贪黑,处理政务。 那荀彧亦是不遑多让,不但起早贪黑,还东跑西跑。 无他,事情交给别人,荀彧自己有点不放心。 眼见着荀彧瘦了不少,刘宏还是有些自责的,毕竟还是少人啊! 不然肯定不会把荀彧这么用。 但荀彧却没这么觉得,他年纪轻,精力强。既然受到皇帝恩遇,那当然要尽心尽力来回报。 现在刘宏对荀彧的关切,让荀彧有一种‘士为知己’的感觉。 “是…” 嘴上说着是,但荀彧还是会这么肝。 征伐西域,路途遥远,后勤是个问题,只有后勤跟上,才能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刘宏点了点头道:“马具呢?将作监有没有送去?” “千副马具已经打造完毕,今日正在加急安装,明日即可安装完毕。” 一旁的张飞听到之后,疑惑地问道:“马具?” 荀彧笑着说道:“此是陛下巧思,有了此物,即便是不擅长骑术的士卒,也能骑射。” “还有这种利器?让俺也看看!” 刘备和关羽也是颇感兴趣地看向荀彧。 荀彧就两手一摊:“这个,我也没带来,到明天你应该就知道了。” 张飞无可奈何,心里痒痒但又没有办法。 刘宏出言打断道:“咳,好了。这个先不提,益德你明天就能见着,不要急于一时。” “好吧…” “文和,”刘宏又看向贾诩:“离间之策进行的如何了?” 贾诩恭敬回答道:“前些天,已经让人送往凉州金城了,专等到马腾收到,即可奏效。” “哦?他们仨还有所不知,朕忙于国事,亦不知细节,文和可以详细说下。” “是。”贾诩淡淡答道:“臣作书,表面就是利诱马腾,但臣在关键处涂涂改改,韩遂若是知道此事,必会让二人产生隔阂,离间之计乃可达成!” “臣有一言。” 刘宏看着突然发声的刘备道:“无须拘束,但说无妨。” 刘备:“计是好计,然而若是这事儿没传到韩遂耳中,又如何?” 贾诩解释道:“只要不让马腾第一个看到这封书信便可,马腾、韩遂虽为异性兄弟,但是却不似刘校尉和关张二司马这般,据我所知,他们彼此的军营,都布满了对家的细作。 二人在一起,纯粹是为了野心,两家都想吞并对面,但是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汉庭,他们二人都不笨,懂得合则生,争则俱死,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说道这,刘备已经懂了。 但是张飞这个直脑筋,却还似懂非懂。 “不是说二人知道合则生,分则死,那离间之计,又有何作为嘛!” “呵呵,张司马,若是有两人密谋要害你,你当如何?” 张飞一掳袖子,眉头一横:“谁敢?俺先剁了他们!” “正是此理,韩遂心思细腻,听闻朝廷给马腾寄书信,必定会起疑心,有意无意的,他肯定要打听那书信中写了什么。” “俺…还是不懂。” 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道:“还是先听陛下怎么说,待回去我给你解释,你就一直脑筋,陛下和卢师再此,你就不能稳重一点?” 关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益德也算是脾性使然了。 好了,朕要问的就是这些了,剩下的,卿等可以商量着来,朕就在一旁听着便可。遇事不决,可来问朕。” 说完,刘宏往座位上一座,剩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便可。 刘备三人初来乍到,而卢植也觉得三人有才华,在这里,他给三人耐心解释了一下局面、甚至还有战术层面的问题。 卢植也算是一时良将了,只不过在他的头上,有着更耀眼的光环。 旁人不了解,刘备那可是太清楚了。 卢植说着,刘备就在一边听,一边听,还一边记。 时不时亦能提出自己的见解。 他们几人一连说到了下午。 敲定好路线、战术、还有配合问题,便散了会。 这两天,就要上战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毒的狠呐 凉州,金城。 韩遂坐在主位上,面容阴沉,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一拍桌案,唤来亲卫。 “去查,朝廷给马腾的书信里,写了什么内容,是不是和细作所说的一样!” 亲卫单膝跪地,说:“是,将军!” 亲卫走后,韩遂再次陷入了沉思。 「凉州有将军,扶风马腾者,性宽宏仁厚,素为汉、羌所爱。 今西凉纷乱难定,将军宜思定乱,诛杀逆臣■■,之前相商,君言与■势均力敌,难以遽灭■。 现在,朝中业已平定,可对君加以援手,一应粮秣物资正往送京兆,以保君后顾无虞,再以三千锐卒从君,此举定能翦除■■。 待事成后,乃拜君为凉州牧,封金城侯,以君在凉州之名望,必能使凉州稳定。 望君勉之。」 细作口述的书信便是这样的。 其中关键字眼,也就是■■,被涂黑了。 但韩遂不傻,他心知道,这被涂抹的字儿正是自己的名字。 说来也确实蹊跷。 那天,有一箭矢射入城中,为城卒捡到,这个事儿好多人都知道。 士卒不识字,就拿给识字的人去看。 书信外边上书:朝廷与马腾书。 诸人不敢怠慢,连忙送入军营,给马腾过目。 时间没隔多久,韩遂设在马腾身边的细作侦知此事,在第一时间偷窥、记录下来。 最后传入到了韩遂的耳中。 对于这封信,本来韩遂是嗤之以鼻的。 多么明显的离间计啊! 但是细细一想,似乎又不对,如果马腾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涂涂抹抹? 难道书信中说的是真的? 之前韩遂和马腾之间是有过明争暗斗的,但是最后以两败俱伤收尾,后来表面和解,两军不再争斗,但是谁都没有放松警惕过。 韩遂就是小心眼外加心机深沉。 这事暂且不知真假,但是它已经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韩遂的心中。 “你害我,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了!” 韩遂眼露精光,阴鸷地自言自语道。 …… 又两日。 韩遂所派的亲兵回来了。 “怎么说?” 亲兵恭敬答道:“在马腾身边的细作,还是坚持他原见的说法,不过马腾也没有毁掉那书信。” “呵。” 韩遂轻蔑的笑了笑。 “马腾,蠢!真以为朝廷会让他如愿,还留下书信,蠢不可言。” “备马,还有,让彦明点兵三千,顺便再联系一下诸羌部族长,我要与马寿成当面对问!” 韩遂大氅一脱,当场换上了衣甲。 无论怎么样,发生了这档子事,韩遂都无法安心。 但转念一想,自己暗中知道了这事儿,用一点小手段,甚至可以转为主动,给马腾施加压力,以寻求一些利益。 …… “父亲…” 马腾所在的大堂之外,响起了一声嘶哑的声音。 声音正是马腾之子马超。 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见到马超,一定会暗赞一声:小郎君长得真俊俏。 马超今年十四岁,但身高已经七尺五寸了,其生得面如冠玉却又带了一丝英气。 但若是认识的人见着了,免不得要退避三尺。 无他,这小马超,颇为能打,再加上少年的躁动心性,就活脱脱一孽障! 也就马腾能制住他。 这不,马腾的从兄和一帮受害了的族人鼻青脸肿的过来了。 “是超儿来了呀,来来过来。” 马腾正想着心事头也没抬,就冲着马超的方向招了招手。 “寿成贤弟…”马腾族兄马旭叫了马腾一声。 马腾抬头一看,正看到一群族人领着马超站在门口。 这么一大帮子… 这还得了! “超儿又惹祸了?” 马腾连忙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马超面前质问道:“是不是你又惹祸了!?好你的孽障,连你大伯父也敢打!?” 马超小年轻,脾气也倔,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反而昂着头跟马腾顶嘴:“我就与大伯父较较技,试一下自己的武艺,谁料大伯父这般不经打,我不过是下手重了一点,说我年轻人不讲武德,结果他们就以多欺少,以多欺少那我也不怯呀…” 说完马超撇了撇嘴。 马腾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只是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他舍了马超,朝着诸族人深深一揖,口称: “愚子顽劣,冲突了诸位兄弟,待晚会儿我会一一向大家赔罪!” 马腾在族中素有威望,还是一族之长,这点面子大家还是给的,只不过得掏点好处罢了,诸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得马腾之言,大家便散了。 等到诸人走散,马腾把房门一关,抄起手边的佩刀,就往马超身上砸。 “不肖逆子,你是想把你爹的脸丢尽!” 马超现在终究还没有和父亲打的能力,毕竟马腾也是个能打的,现在马腾正值壮年,教训个儿子那还是轻松的。 “尽不给我省心!你这个孽障” 马腾一边打,一边骂。 马超躲躲闪闪,但是房屋狭窄,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顿肥的! 打完了,马腾一把丢下刀把马腾踹翻在地。 “你爹我以仁厚出名,素得人心,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混世魔王!” 马超躺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暗自说道:“对,仁厚,那不韩遂不就不服你么!” “孽畜,你说什么!”马腾一听到韩遂的名字,更是怒不可遏。 马超虽然被打了顿肥的,但是嘴上却不服输:“我说的不对吗,要是我早就给韩遂给宰了!父亲你还是太仁厚了!要是来硬的,韩遂哪还能和父亲分庭抗礼!” “你懂个卵!” 马腾啐骂了一口。 “报!!!” 忽然,门口有亲卫报门而来。 马腾瞪了马超一眼:“还不赶紧爬起来!丢人现眼的家伙!” 马超撇了撇嘴,站起身。 “进来吧。” 亲卫进来之后,单膝跪地道:“韩遂军有异动,正朝着郿县这边赶来!大约有三千人。” “韩遂?” 马腾让亲卫退下,而后陷入了沉思。 马超忽然开口:“我看是来者不善,父亲应该积极备战,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再一举杀到金城!” “你给我闭嘴!”现在马腾在气头上,马超一开口,还总能戳到马腾的“气囊”。 韩遂…来了? 难道是那天的朝廷送的信,被他知道了?? 马腾本来对那封离间的信不以为然,现在乍一听到韩遂来了,忽然惊觉… 这计当真… 毒的狠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怀鬼胎 马腾想出其中缘由后,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韩遂得知我收到朝廷来信,岂会善罢甘休,这次他怕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怎么就这么烦人! 马腾觉得有点难顶。 再次看了一眼朝廷送来的书信,那涂抹成黑色的块块,格外刺眼。 马腾倒是想给韩遂看,但是这让韩遂看了,岂不是越描越黑? 韩遂素来心机多,这让他看了,心中肯定想:马寿成你做贼心虚,还巧言欺我,故意涂抹! 再来,马腾亦不想也不能同韩遂开战。 倒不是马腾爱好和平,而是目前的局面,争斗下去两败俱伤,万一朝廷再命一员上将,岂不是凉凉? 再则开战的话,等于让马腾坐实了与朝廷互通曲款的罪名了。 反都反了,你丫的还想被招安,回头给兄弟们一耙? 你,马寿成还是不是个人? 依韩遂的性子,不但会出手反击,而且会联络诸羌人族长,占住“大义”,这样马腾在西凉境地无论汉人叛军还是羌胡中的威望,都会降到谷底。 哦豁…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马腾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来人,召集诸将羌人首领,一同商讨!” 其实马腾心里也没有个章程,就只有一个不太成熟的设想,这会儿他就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 越转,他就越瞅着马超不顺眼。 马腾指着马超鼻子喝道:“你给我滚回家,禁闭三天,胆敢走出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马超心中愤恨,回瞪马腾一眼,而后摔门走了。 不一会儿,诸人到了,马腾连忙外出迎接。 “哎呀,诸位终于来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平素沉稳厚重的马腾,带着几分急色,叙说了其中事由。 当然,马腾有意无意地表达一个观点。 这不是朝廷的离间计,而是韩遂从中阴谋行事,故作伪书。 意图就是问了挑起战争,这不… 还没两天就兴师问罪。 马腾在羌人中素有威望,一番言语下来,诸羌酋信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一羌酋愤愤不平的拍案大吼,呜呜渣渣,座中听不懂羌语的一脸茫然地看着马腾。 马腾充任翻译:“合当族长说的是:韩遂这人就是狡诈圆滑,这次一定要收拾收拾他!” 众人分分点头称是。 “诸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马腾见大家群情激愤,心道效果出来了。便抬手,叫停了混乱的场面。 “韩遂此来,明显是故意为之,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叫上其他羌人部族首领,到时候他必会诬陷于我与朝廷有勾结。 既然他带兵来了,那我等也不能坐待,我等若是不准备好,恐怕会栽在那韩遂手中,即刻起,全军备战。 此外,我属意同样领兵三千,与韩遂相会交谈。 诸位也知,我天性温厚,本就不喜争斗,到时能不开战就不开战,以免两败俱伤,这样于我等都有好处。” 诸人的脸上明显露出疑惑之色。 “为何有好处?那韩遂都欺我等到这个地步了,为何还要忍他!” 马腾叹了一口气道:“就怕这是朝廷的奸计,目的就是为让我西凉分裂,若真和韩遂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得汉庭就会派兵来伐我等了。” 众人寻思了一会儿,终于是认可了马腾的话。 尤其是羌人族长,只能同意。 历来汉人对待羌人,都是一通乱杀,到时候真如马腾所言,那结果可能就是羌人元气大伤,部族十不存一! 于是就如马腾所言,大家收拾好,点齐三千士卒,齐齐向金城方向行进。 …… 马腾出兵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韩遂营中。 韩遂淡定的说完这个消息后,和韩遂一道来的羌人首领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我呸!” 韩遂帐中,一个羌人族长啐了一口。 “我们羌人称他马腾为将军,结果这个杂种反过来要联合朝廷搞我们。” 这句杂种,可不是瞎说。说的是马腾的“血统”,也是一直以来马腾被汉人名士所诟病轻视的源头。 马腾的生母,是羌人。所以马腾的长相与常人不大一样。 “就是!”一羌人附和道:“羌女所出,却想诛我羌人,可谓是吃里扒外。” “这次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最好给他赶出凉州!” 韩遂很满意这种群情激愤的场面。 越是这样,马腾就越下不来台。 马腾与韩遂最大的不同就是——马腾自以为自己在羌人中有威望,那些羌人是因为他的威望跟从他的,故马腾总是爱惜羽毛。 毕竟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嘛! 人设不能崩! 而韩遂则不然,他表现的很明确,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聚在一起,是互惠互利的。 他想要的最起码是不能让自己亏。 这不代表韩遂没有野心,相反…韩遂的野心要远大于马腾。 所以一寻到机会,韩遂立刻想要反客为主。 “好了,诸位大帅静一静。” 情绪酝酿的也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一个不开心即刻奔过去,直接动手。 到时候效果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众人静下来,把目光聚焦到韩遂身上。 韩遂淡淡说道:“待我等见到马腾时,先不要着急动手。” 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拍案而起问道:“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声炸雷般的呵斥:“尔欲做何耶!” 诸人望去,正是立在韩遂身旁熊虎一般的汉子,他带着嗔怒看着刚才大声质疑的羌人,一时间杀气凛然。 韩遂开口打破僵局:“好了,彦明,这位大帅也不是故意的,待我与他解释即可。” “我等前去,首要目的是责问马腾,若贸然掀起争端,恐怕要为朝廷所趁,我不为也!” 大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那韩将军说,我等该如何?” 韩遂阴恻恻一笑:“不着急,先责问。剩下的到时候再说,能从马腾手里掏出什么好处,还看诸位大帅了!” 一听到好处,诸人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还是得以利益为重呀! 能不伤害羌人同胞,那就不伤害,团结过来,那岂不是更妙?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郊迎十里 临近正旦,即是新年前的那些日子。 天气已然严寒刺骨。 刘宏正搂着小暖炉在书房看书。 看了一会儿,刘宏揉了揉眼睛,兀自叹道:“这没有标点符号符号的古文经书,可太难了,回头还得让康成公来给朕谅解讲解啊!” 说完,刘宏撂那就不读了。 一宦官见刘宏歇着了,连忙上前轻声进言道:“陛下,孙坚将军明日将抵达京城。” 刘宏一听正好,刚好有事情要交给孙坚去做。 但是迎接胜军亦不是一件小事。 要想在朝堂上立得住,首先就要抓住枪杆子,西园八营乃是刘宏直领,刘宏不掌控好他们,那怎么行! “吩咐下去,让诸吏员精心准备下,明天朕要郊迎十里,以迎胜军之师,龙旗九旒,公卿奉引,备属车八十一乘,千乘万骑!” 听刘宏这么说,小太监只敢慎重慎重再慎重。 好家伙,这个规格… 如果搞砸了,怕是要加急一下哦! 当即传诸下去,公卿百官闻令大惊,连忙准备好。 打胜仗了,这是好事,即便平时不怎么喜欢刘宏做派的官吏,亦是欣喜。 翌日天还没亮。 诸大臣公卿将胡子抹上香油,穿上洁净朝服,还要足足熏完一盘香。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们聚集到了上西门。 百官齐聚,等候片刻,忽然金鼓声大作,一车忽然驶来,龙旗九旒挂的是天子旌旗,好不华丽,正是至尊车辇。 其后跟着呜呜泱泱一大片执戟骑士。 百官见刘宏来,高声齐唱道:“恭迎陛下!” 刘宏站起,检阅了一圈,没什么问题,于是降言:“群臣齐出上西门,十里郊迎!” “是!” …… 数个时辰后。 在上西门西十里处,前亭。 刘宏带着百官,等待着孙坚一军的归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正午。 而孙坚那边也早得到了消息,此时大军正在加急行进。 “咳,让儿郎们整备好行装,一定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示给陛下!” 祖茂有些无语。 短短的一天时间,孙坚能重复二十来次同样的话。 “君侯,儿郎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这么做了,您就别担心了!” 孙坚爽朗一笑掩饰尴尬。 “那就好那就好,天子郊迎我军,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注意一点是好事嗷! 好了,都把背给我挺直,到时候见到陛下,可要喊得大声点!要有精神!” 不消半个时辰,孙坚遥遥望见前方天子旌旗。 龙旗在寒风中飘摇,似乎在向孙坚招手,迎接孙坚的归来。 显然对面也见着了他们。 打着龙旗九旒的车正在朝着孙坚军的方向移动,一时间钟鼓齐鸣。 孙坚心中一片暖流涌过,这泛起的情绪让他喉头一梗。 他是大江大河黄沙大漠也走过,哪儿遇到过这般好的主君? 正所谓,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 能得到天子如此礼遇。 便是死了也无憾。 这两天常被孙坚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孙坚也没有唠叨了,现在他只想见着天子! 待到天子大驾过来,孙坚觉着这片刻已经过了良久。 “君侯…君侯…” 程普见孙坚没有反应,连忙从背后戳了戳他。 “该下马了!” 孙坚滚鞍下马,疾走数步,到了天子大驾之前。 “臣,孙坚,见过陛下!” 孙坚的声音很大。 军中的旗官,连忙招摇起手中的旗帜,一时所有士卒齐齐单膝跪地行军礼,高呼道:“陛下万岁!” 声音冲透云气,附近数里的鸟兽被惊的四处逃窜。 车辇上的刘宏见状,颇为满意。 于是在太仆曹嵩的陪同,步下车辇。 “文台将军,快快请起!” 说着,刘宏亲自把孙坚扶将起来。 “陛下…” 刘宏:“嗯?” 孙坚太过激动,脸涨得潮红,眼角也有些湿润。 战报,早就由快马呈入京中了,现在孙坚也不欲在这个场合提。他腹中虽有千言万语,但终究表达不出来。 刘宏鼓励似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孙坚的肩膀:“文台不要急。你刚才不是挺有精神的嘛,怎么一见到朕就蔫了~” 孙坚使劲的点了点头,憋了老半天,终于说出一句:“末将…末将没有辜负陛下所托,只可惜跑了那董卓!” “嗨,这算什么事!” 刘宏摆了摆手道:“只要你在,朕就不用担心那董卓能翻出什么水花!更何况,那董卓即便活着回去了,也就仅仅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灭他不过覆手。” 孙坚见刘宏不怪,连声称谢不提。 随后,孙坚跟在刘宏后面,而刘宏,则是走到大军面前,检视三军。 经历过血与火后,这群士卒的风貌与之前在西园时候的模样自不相同,虽然衣袍带血脏乱了些,但是得胜而归的喜悦写在脸上,整个军队看起来,更具精神。 刘宏真诚地站到大军前,朗声道:“全赖诸将士,朕用你等,果不负朕望,大胜而归,今晚…喝酒吃肉!随后录述功绩,有功者,赏!”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刘宏不玩虚的。 长期在外边啃干粮,这群士卒们早就腻歪了,现在能吃酒喝肉,自然欢喜。 有斩获的士卒,还有赏赐。 听闻这句话,士卒们更是沸腾起来。 早在大军还未出征之时,刘宏检阅三军,就把一应赏罚说的明明白白,奖赏足够丰富,惩罚也绝对严格。 能斩杀一个敌人,那就是百亩田地外加一万钱或是提升军职。 为了避免杀良冒功的现象,录事参军将严格执行刘宏的要求——一甲一首,才能算上完整的功绩。 孙坚、曹操二军一起,斩敌三千,俘虏一千余,剩下的那些人不知踪迹,曹操正在带兵捕杀。 平均分下来,一人也才四五个人一个头。 再加上有的猛人,一场下来能杀几个十几个的,那摊到士卒身上,就更少了。 这点地,这点钱。 刘宏还是出的起的,这要能刺激到士卒们能奋勇杀敌。 奖赏,刘宏绝对不会吝啬。 说到功绩,孙坚想起一人来,他马上给徐晃拉到了刘宏面前。 而后朗声推举道:“陛下,末将保举一人,有大将之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后谁还肯为朕分忧呐 刘宏一听,孙坚给推荐大将之才,当场就来了兴趣。 “哦?”刘宏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孙坚身上的年轻汉子。 只见其身高约莫八尺,体格颇健壮,一张国字脸,颌下微须。一身布衣尚未着甲,倒也显得格外精神。 刘宏打量一番,不禁赞道:“好一条汉子!文台,这个汉子是谁也?能被你看中,想必不同凡响!” 孙坚嘿嘿笑道答道:“此人乃是河东人氏,本是河东一郡吏,因不满郡守放纵董逆在辖县劫掠,愤而辞官。 再后来就是遇到了我,好家伙,甫一见面,就能以一敌二战我两司马,我大奇之,就把他留在了军中,后来与董逆军交战,其获甲首十余级。 我就想着,此人留在我军中那不就屈才了,这不一见到陛下,我就把他推荐给您了。” 好嘛! 好一个勇士! 和通俗的小说以及影视剧不同,在混乱的战场上能活下来都不是件简单事。要是能斩杀一名敌军并将他的首级割下再把衣甲扒下来,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据孙坚介绍,这个人能在战场上甲首十余级… 那绝对算是个猛男了。 孙坚介绍完了,徐晃站了出来,恭敬地行一大礼道:“区区河东徐晃,拜见圣天子!” 可以看出,徐晃第一次见到天子,情绪相当的紧张。 甚至说话声音都有些紧绷绷的。 不过刘宏压根就不在意这些细节,想那刘备、曹操何等人物,得知自己是天子,不还是心中惊慌? 区区一个无名…徐晃? 什么?徐晃? 河东人氏(关羽老乡),还很能打,那估计就是历史上的那位了! 好家伙! 怪不得孙坚说他有大将之才。 刘宏当皇帝时间也不短了,养气的功夫已经练出来了,也就刚开始意识到是徐晃后,心中震惊,表面上可没露出半点惊讶。 “好!”刘宏亲手将徐晃扶起,然后恳切地说道:“河东郡守有罪,罪在畏惧董逆、而使民众多有受害,合当免职下狱论处。 再言卿,卿刚直勇武,朕甚爱之,不知徐君可愿从军?” 一朝天子,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表达了对你的器重并对你抛出抛出了橄榄枝,怎能不应?怎能不感激涕零? 徐晃当即感动的一塌糊涂,欲再次拜下,奈何刘宏托着,而徐晃那也不敢用劲儿啊! 正所谓择主之臣,得其良木,知遇之恩重若泰山,徐晃感激地说道:“敢不为陛下效死?” 刘宏抚掌称善。 回去的路上,孙坚及徐晃伴在身旁。刘宏显得很开心。 “既喜文台得胜而归,又喜文台为朕觅得一良将,功莫大焉。 文台你且说说,想要朕的什么赏赐,尽可提来!” 孙坚回应说:“陛下英明神武,末将不过是遵从陛下旨意,全赖将士用命,得主如此,末将复何求焉?” “好你个孙文台!”刘宏笑骂道:“何时学会了阿谀奉承,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朕即便圣明,又如何指挥得千里之外的战场?你可莫要推辞,万一坊间传闻朕刻薄小气,对有功之臣无所封赏,岂不是伤朕之声望,届时我可饶不了你!” 刘宏虽然是半开玩笑的形式和孙坚谈话,但是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些暗地里反对刘宏的,恨不得抓住刘宏的一切小过小失。 孙坚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他亦不知道刘宏是戏言,还是考验他抑或是真心。 毕竟身为臣下,孙坚也不敢妄图揣测刘宏的意图。 想来想去,孙坚想了个稳妥的。 “末将无所求,惟愿陛下赏赐士卒,如此既可得军之心,亦可激励朝野士气,民众见陛下待士卒恩厚,必争先从军,于是四夷震福,八方来朝。” 刘宏微笑看着孙坚。 到底是江东之虎,能流传百世之名,当真不是简单角色。 这一席话,四平八稳。 关键刘宏还挑不出错来,因为这么做,只会利于刘宏的统治。 等于就是让刘宏独得士卒之心,让士卒对刘宏感恩戴德。 “此事无须文台说,朕自会犒赏士卒,朕就说,文台你想要什么。封官?进爵?财帛土地还是豪宅美人?” 刘宏的真心话,却又被孙坚理解错了意思。 但孙坚寻思自己也没有膨胀呀! 难道是说错啥话了? 也没有呀! 孙坚本是乌程侯,乌程是一个县,在这个时代,县侯是异姓能获得的最高的爵位了。 在往上是什么… 光是想想,孙坚就不寒而栗。 “末将…真没啥想要的…若因末将,会伤到陛下圣明,乃求宅邸一座,安置末将之亲眷。” 嗯。 把亲眷放在雒阳,天子脚下。 这样总没有问题了吧! 看着孙坚有些惶恐的细微神态,刘宏似乎明白了什么。 刘宏拍了拍孙坚的肩膀道:“咋的,你以为朕不信任你呢,这拖家带口的是给当人质吗?嗨!朕就是想真心赐你点什么东西,看你紧张的!” 不过说来,刘宏倒也真想看看,未来的江东小霸王和吴大帝的模样。 呼… 孙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表现得太不自然了。 似乎还显得有些不信任天子。 惭愧、内疚、自责。 还好天子不怪罪啊! “咳咳…既然陛下说了,那末将还是请陛下赐一处宅子好了,毕竟…臣在京中还没有置办房舍,将来末将的家眷的来了,没有容身之地,倒也尴尬。” 刘宏大手一挥,应下了。 “这不就坦诚多了嘛!等回去,朕就让人给你觅一处宅邸,安置些良田,不多,但足够你一家用度。” “谢过陛下…” 徐晃一直在一旁听着,脑里也在思考。 天子给人的感觉,就非常的亲切… 且凭亿近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孙将军怎么生的这么害怕天子? 直人徐晃迷惑了。 “公明,又有什么想要的?” 这回,轮到徐晃了。 徐晃愣了一下。 不知该如何回答… 刚才见孙将军那般谨慎,左右为难的。 那我也… +1? 徐晃整理下语言道:“区区孤身入京,无法侍奉于老母膝前,恐失人子之职,故区区恳请陛下,容区区接老母入京。” 刘宏兀自叹了一口气。 徐晃心中咯噔一声,不知哪里又让刘宏不开心了。 却又听刘宏自言自语道… “朕好难,送点东西都送不出去,以后谁还肯为朕分忧呐!” 第一百二十章 马儿来了 话说杨彪被罢官,连食邑也削了不少,他家在京中的房舍、作坊、田地全都充了公。 讲真,现在刘宏只想把这些公田赏赐出去,以达到激赏军功的目的。 向来治军,唯有激赏军功,奖惩得当才能强军。 书房之内,刘宏及其一手提拔起来的诸卿,正在对战争之后的事务进行商讨, “卢令君、文若、文和,你三人速速拟定,将录事参军所呈的军功名册,按实按量进行赏赐,而后刻碑记录,不得有误!” “是!” 对于刘宏的大动干戈,诸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刘宏这么做,必然是有深意的。 刘宏刻战功碑,详述将士功绩、奖赏,所图有二。 一是让士卒们知道:这些赏赐是刘宏给的;二是让人民知道:为天子征伐,有肉吃有田拿! 自从刘宏秉政来,对自己直领的西园八营进行了多种改革。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增加了从军者的待遇,到现在,人人思战,人人感念天子恩德。 可谓之——武德充沛。 当然这也和刘宏目前的方针有关。 先平叛,这就算是边打边练,而且还附带着恢复中央的影响力。 刘宏所接手的大汉,已经是个破罐子了,强汉在这时已经是个笑话,试问连自己子民还有领土都无法保护好的国家,其治下的百姓会有多少归属感? 故此举,旨在从根源处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只要用对方法,解决不难,毕竟大汉还是那个大汉,马上得天下,民众尚武之风气还很浓厚。 刘宏只需要对症下药。 奖励军功,强兵强国! …… 远在千里之晚的右扶风武功县。 京兆尹盖勋正皱着眉头,观看整个西凉地区的舆图。 “咳咳咳咳…” 夜里寒冷,一阵冷风袭来,盖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从事看到了揪心的扶住盖勋道:“大尹,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吧!” “无碍无碍…我受陛下恩重,当为陛下分忧,粮秣辎重即来,我亦需提前做好准备。” 说完,盖勋拨开从事,继续揣摩地图。 刘宏书信里,简单提了一嘴,自然还有由尚书台草拟的更加精细的战略计划。 甚至还附上了一张足够详细的地图。 现在盖勋正是想要找出一条道路,来为前线的士卒输送粮草辎重以确保后勤无忧的道路。 无他,只因西凉多马,来去如风。 盖勋若是不谨慎些,失了粮道,那问题可就大了。 “大尹…” 看着看着,忽然旁边的从事又惊叫起来。 盖勋头也没抬,低声呵斥道:“不要吵闹,等会我自会去休息。” “不是…大尹您的后背…” 盖勋一听,意识到什么似的,额头冷汗骤然流下,痛哼一声而后眉头锁紧,暗道不妙。 这个时间点,可太致命了! “末吏去给您打热水,拿药!” 说完,从事匆忙走了出去。 盖勋颤颤巍巍地拿手摸了摸后背,只觉得满手湿湿黏黏,把手凑近在灯光一看,鲜血淋漓。 “哎!” 背疮,这是一直困扰着盖勋的问题。 应是刚才剧烈的咳嗽,牵扯到了伤口,结痂崩裂了。 此疮一犯,疼痛难忍,血流不止。 再之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萎靡。 盖勋的积弱的身体,正是因为背疮所致。 刘宏一直知道,所以他在信中极言,让盖勋保重好身体。 但是盖勋有点惭愧。 刚能为皇帝做点事,就出这么个幺蛾子,可谓是深恩未报,尚有遗恨。 不一会儿,从事带来了伤药,还有一大盆热水。 “大尹,末吏帮您清创,上药,还请您多忍耐则个。” 盖勋默然不语。 他心里尽在想,该怎么规划好后勤的路线。 …… “嘿,大哥,这马镫可真是个好东西,俺一骑上这马,似俺这般不善射之人,也能挽三石强弓。” 一路上,张飞总是极言夸赞这种马具。 刘备的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但同时,他也承认,这东西做的实在是太妙了。 这一队骑兵,没有一个不夸的。 连沉默寡言的关羽,亦忍不住称赞道:“陛下真巧思者也,我军有此神物,必能以少破多,纵横西凉。” 张飞憨憨一笑道:“是吧,二哥!” “嗯…尚有一事。” 刘备面色严肃地说道:“此物乃是马军利奇,万不可落入敌手,若被敌人得到,恐怕又成我边郡汉民的一大劫。” 关羽和张飞沉默了。 刘备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 只是这个问题似乎无法避免,因为一打仗,难免有损伤。 即便有极低的几率没有损伤,那敌人看到这种神物,也一定会动心思仿制,尤其是那个心计深沉的韩遂。 “那就,一举平定西凉,斩杀贼酋!” 这样就不会泄露了。 一说,三兄弟对视自信一笑。 倒也是。 有了这种东西,还打不下西凉,那可太丢人了! …… 在首阳郊野,马腾和韩遂两军相隔十里对峙。 到底没有彻底撕开脸皮,最开始他们只是两边在互相传话。 韩遂方就抨击马腾阴结朝廷,意图吞下整个西凉。 马腾方亦是不让,反过来咬这是韩遂本人的毒计,污蔑并且意图要搞垮马腾的声名,策反马腾部下羌人。 两方都被做了功课,谁都说不服谁。 于是,商量好,带上各方羌人族人,外加侍卫百人,相会于两军中间处。 马腾才没走多远。 忽然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骑士一身白袍,形象英挺,不是自家的儿子马超,更是何人?? “孽子!” 隔着老远,马腾就挥着马鞭急声骂马超道:“谁允许你乱跑了!给我滚回家去!” 可惜离得太远,马超压根也听不见。 不消三十息,马超到了。 小年轻的脸上有点兴奋。 “父亲,听说你要打韩遂那个老阴比?带上孩儿啊!” 马腾寒着脸,低声呵斥道:“我罚你禁足,你又何故在此,是挨打的还不够吗!” 马超挺起胸膛道:“孩儿解禁出来,听说这个消息,赶紧跑了过来! 不就是个韩遂吗!且看孩儿将他活捉回来,献给父亲!”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这是在做梦! “踏踏踏踏踏…” 比之行军更加疾快的马蹄声,一直围绕在马腾这百余人身旁。 只见一白袍骑士,一手提一米袋,一手绰矛,左右驰骋,疾行无阻。 即便是被马超欺负过的人,也不得不赞一句:此子的风姿还有骑术,皆令人叹服。 不过如果他讲武德,那就更好了。 马腾虽然经常打骂这混小子,但内心里也是极其骄傲的。 在羌胡中,唯有武力才能让人尊敬! “好了,停下来吧!” 马腾叫了一声马超。 马超纵马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看到了吧父亲,刚在我在演示怎么活捉韩遂! 一会儿,且看我直接将拿韩遂提溜到父亲面前!” 马腾才刚念着马超的好,这下子,可又让马腾气不打一处来了。 他嗔怒地看着马超:“你若敢这么做,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马超撇了撇嘴,颇不以为然。 这句话,马腾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现在对马超来说,这句话已经不奏效了。 忽然间,马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 于是叫来左右亲随十余人道:“给我看住这小子,但凡他敢纵马,绑了便是!” 这可是个苦差事,但马腾的亲随护卫又不可能不遵马腾之令,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马腾继续行进,最终与韩遂相隔三十步相会。 “寿成贤弟,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呀!”韩遂遥遥一拱手。 马腾回敬曰:“文约吾兄亦能披得坚甲,骑得骏马,真好风姿。这段时间,疏于问候,才让文约兄过来看望我,羞愧难当啊!” 诸羌人大帅面面相觑… 这寒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是阔别重逢的好兄弟呢。 终于有一羌人大帅忍不住了,他上前用马鞭怒指马腾,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马腾,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你在凉州穷困之际,若非我羌人助你,你哪里能坐拥这般的势力。 现在你联结朝廷,想要致韩将军于死地,想要灭我羌人部族,马腾你还是个人吗!?” “就是!” 其他人附和道:“我的羌人兄弟们,赶紧看破马腾那虚伪的面孔,不然迟早要为马腾所害!” 韩遂心中大悦。 这话不用从自己他嘴里说出来,那效果更好了。 “何出此言!” 果不其然,和马腾料想的一样。 韩遂带羌人来,目的就是这,就是要挑动羌人和自己的关系! 不过马腾早已想好怎么还击了:“我马腾立足西凉,素来仰仗羌人,又岂会背反羌人兄弟? 倒是你们,受了韩遂蛊惑,还不自知。” 韩遂方面的羌人自然不信马腾的话,现在在他们听来,马腾所说的一切都尽是谎言。 现在韩遂就在一旁观战,看羌人大帅和马腾辩。 这次的人选,韩遂可是精心准备过的,专门挑那些脾气暴躁,脑子又不大灵光的小帅站在前排。 三言两语,两边吵作一团,几乎要打起来。 韩遂心中喜悦更甚。 一旦打起来,那马腾可就洗不清了! 眼看局势愈演愈烈,都要发酵到要打起来的事态,马腾连忙一声大吼,叫停了场面:“都静一静!” 众人义愤填膺的看着马腾,想听他说个所以然来。 马腾一副老好人的形象全然不在,满脸涨红带着怒气说道:“我今日来,本想着以和为贵,说个清楚,诸位何故如此!? 倘若我真似韩文约所说,与朝廷勾结,那我只须在路上设伏,诸位恐怕也难站在这同我说话。 韩文约,兀自带兵来质问我,实是为构陷我!” 众人看向一旁高高挂起的韩遂。 又听马腾高呼:“韩文约,你可敢当面与我分说!” 韩遂冷笑连连,催马向前道:“我?有何不敢! 你与朝廷暗通曲款的信件,已被我侦之,反倒是你,你有胆的话,可敢将那信拿出来教大家伙看么?” “好!” 马腾应了一声,然后将那信件拿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似你,还在我军中暗插间客,这信,我可还留着,诸位不妨也看看,到底是何般小人,才能使出如此诡计!” 马腾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遂一眼。他这一席话,言外之意说的就是韩遂挑事。 韩遂也气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没想到,马腾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睁眼说瞎话诬陷人了。 不过只要那封书信在,韩遂就能辩回来。 “可将书信让诸人一观。” 马腾没犹豫,就把书信让身边亲随送到了对面诸人的手中。 “快给俺念念!” 识得字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完整的内容念出来了。 一个羌人不禁问道:“你说啊,到底是除掉谁?” 念书信的那人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上面没写,哦不…是写了,但被涂掉了,看不到是谁的名姓。” 韩遂抚掌大笑三声道:“好你个马腾,刚还说自己光明磊落,你既光明磊落,又何故将某的名字涂掉? 你真当诸位羌帅这么好骗么?” 马腾一时语塞。 比起智计还有口舌,他终究还是差韩遂不少的。 那当然不是马腾涂的。 “所以说,我若做这事儿,倒不如在看到信之后,将其烧焚。现在好了,我本没上心的事儿,倒是文约兄你更敏感啊,当即就带兵来找我来了。 不装了,我就明说吧,这毒计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谁能做出来!” “啪啪啪!” 韩遂鼓起掌来。 马腾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何意也?” “我想说,寿成贤弟,你可是会倒打一耙啊!其实我来这也没别的,就想探清楚事实真相,没想到你这么激动,竟反咬我一口? 此事就先不议。 在你眼里,我韩遂诡谲狡诈,却偏偏看不清楚——你我相争只会两败俱伤么?我当真有那么蠢,会去挑起战争?” 马腾冷眼看了一眼韩遂,他自知韩遂不会善罢甘休,这话肯定也是另有深意。 “我亦不愿争斗,以免伤了和气,又教朝廷占去优势,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各回各家,如何?” 韩遂摇了摇头:“那当然不行,诸位羌帅也不会同意,不若你我签下协定,诸位羌帅见证!” 马腾问道:“怎么说?” “你看,这次来的人也不算多,你将你部骏马、牲畜暂存我等麾下,来年还与你。我等亦会遵守协定,不会再怀疑你,你若真问心无愧,自可为之。” 马腾一听,脸就挂不住了。 刚想开口呵斥韩遂异想天开,就见场面异况陡生—— 马超骑着骏马,自后奔袭而来,直直往韩遂方向驰骋。 边跑边厉声骂道:“韩遂老不修,你这是在做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了这不讲武德的小子 不光马超在前面跑,后面还有十余个亲随追着。 马腾一见,这tm的还了得。 “给我拦住他!” 众人反应不及,马超只数息就奔到了韩遂面前。 “啊呀!” 眼见小年轻来势汹汹,韩遂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有点慌的,但是慌他也没忘脏一下马腾。 “马寿成,你竟然暗伏刺客!” 瞬移间,韩遂那面也没来及,就听一粗糙声音喝道:“下来吧你!” 随后就叫马超轻舒猿臂,抓住了韩遂的衣领,将其摔到地下。 韩遂直接被摔的七荤八素,正头晕脑胀中,马超俯身薅起韩遂后心的锁子甲给他提溜起来了。 正像马超之前纵马训练掂米袋一样,现在韩遂就这么被马超给抓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阎行。 他大吼道:“来人,马腾叵信,向后方送去情报,尔等看好面前的马腾,但有异动,尽皆杀之!” 说完,阎行绰起了手中的矛,大喝一声:“贼子敢耳!”而后奔向马超的方向。 这好家伙,主君被当着自己的面给抓住了,还得了? 马超抓了韩遂后,就要回转。 阎行趁着这个机会,两腿夹紧马腹,一挥马鞭,直拦马超而去。 不一会儿,两马相交。 马超自恃勇力,就这一手抓着韩遂,一手举马槊就要砸阎行。 这完全就是小觑阎行啊! “小子找死!” 阎行盛怒之下,没有防御,直接以更快的一矛刺向马超心窝。 马超那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连忙收手,才堪堪避开… 躲过之后马超的脊背发凉。 这人,有点东西的,比自家家丁还有族人强太多了! 若是手中没抓着韩遂,马超还有胆跟阎行战上一战,但是韩遂在手,马超也只是堪堪在马上维持平衡。 如果叫张飞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这小年轻没有马蹬,竟还能这么搞!?? 这就跟什么似的?一人骑那种没有落脚处的电动车,一手抓一袋一百多斤的,另一只手还得提着根钢筋。 马超从小就骑马,一身骑术堪称精良,骑射对他来说那都算小儿科的,这也是他敢单枪匹马想要活捉韩遂的自信。 但他喵的谁料想还有阎行这一号的猛人? 被倒抓着的韩遂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他恨声喊道:“彦明,给我杀了这小儿!” 韩遂戎马一生,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当时他就见:小年轻啪的一声就纵马过来了,很快啊! 小年轻一个直掏,韩遂没反应过来,没有闪。 然后小年轻把他拽到地上,倒拎着就跑了。 韩遂心里骂道:你个小年轻你不讲武德,你不懂。 来,抢,来,偷袭!我四十八岁的老将,这好吗?这不好。 韩遂因为倒悬着脸部充血,说话也愈发的艰难:“我劝你好自为之!” …… 对于自家的儿子,马腾还是很清楚的。 眼看着对面占大优势,马腾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下令道:“速速抢回我儿马超!” 一声令下,百名骑士齐出,直奔向韩遂方面。 韩遂方面经历了刚才的变故,在阎行的指挥下,他们早已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马腾果然勾结朝廷,妄图残害我等,我等可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韩遂带来的人,直接迎了上去。 那边,马超和阎行。 马超想溜,但是阎行死死缠着,甚至连拐弯都拐不得。 “嘁,若不是小爷手里提着这厮,早就一槊将你捅翻了!” 马超暗道一声蔑视看了阎行一眼。即便这个人有点东西的,要击败他还是不在话下。 这回头一瞟,发现韩遂带的人还在百步之外,马超瞬间就觉得自己行了。 随手一丢,韩遂再次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而后马超放慢马速回首一槊。 锵… 金铁互击之声响起。 一记上挑,阎行用矛杆拨开了马超的槊头。 回马枪不成,马超趁机一勒马头,急急地将马儿转了个头。 “呵,终究还是嫩了点!” 阎行嗤鼻一笑,明眼看出马超要和他真打了。于是摆出十二分精神,挺矛便上。 马超看到阎行不屑的表情,肝火大动。绰槊便劈过去。 阎行全都一一接下。 二人矛槊交接十余次,谁也没能伤到谁。 马超终究是个少年,虽是猛将坯子,但气力还未长成。而阎行二十八九岁,正值一个人力量和体力最巅峰的时期。 几番大开大合的攻势下来,马超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本想着先将韩遂丢下去,速速解决了阎行,但不曾想,阎行的勇武丝毫不在自己之下,而气力更加充沛。 小年轻马超越战越衰,心境产生了些变化。 唯一撑着他不退的,就是脸面了。 这要是不听父亲的指挥,捉了敌将不成,反而落荒而逃,这让马氏少主的脸面往哪搁?? 阎行依然不费力的阻挡着马超越来越弱的攻势。 待到马超不行的时候,直接刁钻的一矛刺出,直取马超脖颈。 马超一见大呼不妙,但又避之不及,他连忙招架。 锵… 这一招,阎行用了满力。 柘木槊杆传到马超掌心的巨力,让马超体会到了钻心之痛,一瞬间他的心爱之槊脱手而出。 “我命休矣!” 马超惊恐的叫到,他分明看到阎行再次向他刺来。 啪… 阎行的矛头行到一半,啪地一声,矛头掉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空杆戳到了马超的脖子上。 “给我死来!” 阎行就用这断矛,使上了浑身的气力。 而马超的求生欲,让他抓住了阎行的矛杆… 扑通… 下一息,马超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 再看马超,整个脖颈显出了不自然的红色,而矛杆捅到的了的地方,已成了黑紫色。 这时,韩遂已经站起来了,他揉着发疼发蒙的脑袋,狠声对阎行下令道:“杀了他!” “是!” 阎行本就不打算留情。 得韩遂之令后,他丢掉断矛,抽出腰间缳首刀,一跃下马。 “休伤我家少主!” 数十步之外,一队骑士正玩命地朝这边狂奔,其中五六人直取阎行,另外五六人直奔韩遂。 阎行一看这还得了,连忙弃了马超,将自己的坐骑牵到了韩遂身前。 “主君上我的马先走,我保主君无虞!” 韩遂也没和阎行客气,骑上马,便往反方向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文和,你做得好大事啊 “我造了什么孽哟——” 马腾在营帐中唉声叹气道:“生出你这么个孽子!” 此时,马超正躺在卧榻上,全身发热,昏迷不醒。 给马超盖好被子,马腾走去了中军帐议事去了。 就在两个时辰前,马超被阎行打下马来,若不是十余亲随去抢,马超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是时阎行以一敌十余人,难顾左右,马超就这样被抢走了。 而因为这一事件迸发的摩擦,也成了小规模的流血事件,双方各有死伤,马腾抢下马超之后,便跑路走之。 而韩遂方面,韩遂早已经跑路了,他带来的人就也没追,于是一哄而散,回到了原本的驻营。 双方都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了,马腾韩遂不约而同的连夜撤了数里。 直到天色微亮,马腾才驻好军队。 马腾面色沉重道:“深沟固垒,拒马鹿角,布置妥当吧,防止韩文约那老贼过来偷袭。 再传信回去,一应兵马、粮秣、辎重、民夫,准备好,随时听我命令开赴至此。 诸位,还请做好准备吧,通传各自部族的勇士吧。” 诸部羌人大帅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由,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韩遂明显就不想善罢甘休,还狮子大开口要借诸部的牛羊马,这肯定就是有去无回的。 不光如此。 韩遂诸部得了这些物资,可谓是此消彼长。 再要发动战争,马腾及诸羌部必然会不利,陷入被动局面,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哪怕是心里多么不甘愿动员兵力,诸羌部只能同意马腾的决定。 这一场会议说了良久,完了要散会的时候,马腾走到帐门,恳切地行了一个礼:“犬子无状,以至于有现在之局面,皆系我管教不当,待此间事罢,我会一一去在座各位部族,请罪赔礼!” 不得不说,在座的羌人,也都挺吃马腾这一套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齐聚一堂。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拍着胸脯豪爽地说道:“马将军这是哪里的话!” “马将军快快请起。” “马少将军,虽然年轻不太沉稳,但观其胆气、勇武,可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强太多了!只需马将军在一旁指点,必能成为勇士!” “早就看韩遂那孙子不爽了,少将军也算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气了,只可惜没能生擒那厮!” … 众说纷纭,马腾以退为进,反而让诸人没有怪罪。 马腾这才起身站好。 “轮流值守安排,过会儿我会让人送往诸位营中,现在诸位还是回去休息吧!” 于是做鸟兽散,各回各营。 …… 又十数日,在遥远的雒阳,由西凉而来的快马,抵达了终点站。 刘宏一收到情报,即刻召来了卢植、二荀、孙坚、贾诩。 啪地一声,刘宏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贾诩:“文和,做得好大事!” 贾诩心中微惊。 难道是我工作摸鱼划水被陛下发现了? 不妙! 他刚想站出来认错来着,又听刘宏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卿计得售矣!” 呼… 贾诩不着痕迹地喘了口气。 刘宏开心地说道:“离间之书已起了作用,马腾韩遂二家起了冲突,正磨刀霍霍陈兵准备打仗呢!卿可真是做得好大事!” 其他几人听闻,亦是击掌称善。 贾诩低调地笑了笑:“全赖陛下运筹帷幄。” 刘宏摆了摆手道:“你就别在朕面前来这一套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朕难道是那暴君吗? 立功自当赏! 说吧,你想要什么?” 财帛豪邸、安车美女,对于年过不惑且衣食无忧的贾诩来说,不过是外物。 高官厚禄? 完全不需要啊! 再高的官,没有实权不受信重,也就是尸位素餐。 还是稳一手。 嗯…学习一下孙坚! “某无所求,只愿平叛西凉后,能将诩的一家老少接到雒阳。” 刘宏眉毛一皱道:“又来?孙文台,你可是开了个坏头嗷!” 孙坚笑笑不敢开腔。 刘宏严肃地说道:“这个问题很严肃,关乎朕的风评,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吝惜赏赐,怕诸卿不出力,使诸卿家眷为质子呢!” “臣诩还未说完呢,臣的长子适龄,该入学受业,臣斗胆请陛下让臣子,入太学,听教诲,学经籍,或可为陛下分忧!” 刘宏这才面色稍霁:“这还差不多,卿子来了,朕当寻名师为卿子授业。” 卢植站出来,一捋胡须笑道:“文和智谋之士,想必其子也肖其,不若就让我来代为教授。” “善!”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 贾诩恭敬地朝着刘宏、卢植分别行了一礼道:“谢过陛下,谢过卢公!” “好了好了,” 闲谈也说够了,刘宏开始抛出了正题:“正所谓集思广益,卿等谈谈,对现在西凉局面的看法,还有如何以最小的损失平了凉州叛乱。” 能不牺牲,就尽量不牺牲。 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坠吼滴! 刘宏说完,大家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刘宏拍了拍手:“诸卿谁先说?” 诸人之中,卢植年岁最大,职务也是最重的,在官场上也是老前辈,还对战事颇有心得,众人齐齐看向卢植,期待着他先说出高论。 “咳,那我便不客气了。” 卢植也没含糊,当即提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我军进凉州,则马韩两方必停兵,转而联手阻我。 当然事实上,他们两家即便起了冲突,那也必然会有所顾忌,一定不会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 如此的话,那玄德便不可直入凉州,不知陛下有没有告知玄德?” 刘宏点了点头:“卢令君想得周到,间客传报消息,先知会了盖元固,玄德行军之前,我特地交代他,路过京兆时,要和盖元固商量着来。” “陛下深谋远虑,我不及也!” “好啦卢令君!”刘宏连忙摆摆手,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说说看?” 荀彧沉吟片刻,张口说:“臣附卢公之言,可先坐山观虎斗,正好粮秣物资调拨慢,可等到达京兆时,再观看局面如何。” 刘宏微微点头:“文和、文台、公达,卿等三人有何教朕?” 荀攸反复思虑,最后下定决心道:“或可不必在京兆逗留。” “哦?” 刘宏及其他人齐齐看着荀攸,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见荀攸竖起三枚手指:“军情如水似火,一刻也耽误不得,与其坐看韩马相争,不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荀攸点了点头:“此外,还要给予刘校尉自决之权。” 刘宏相信荀攸这种人不会无的放矢,问:“以公达之言,当如何耶?” “避开马腾,绕后陇右,直捣韩遂!”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独以强亡? 荀攸只说了十二个字。 但这十二个字,包涵的信息量是巨大的。 众人不禁被荀攸的胆大,而感到惊讶。 诚然,这算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如果真能成的话,一举定下凉州叛乱,亦不是难事。 前提是如果。 “大军独行,后勤不支,必定会导致士气低迷,甚至被饿杀,能不能转到韩遂后背,还是一说。” 素来稳重的卢植,也不怕得罪人,当场就反驳了荀攸的提议。 孙坚附和的点了点头。 被反驳的荀攸没有垂头丧气,反而微笑的解释其中可能性:“诸君才杰之士都不敢信,那韩遂马腾必然也想不到。 我之所言未尽也,使五百骑士轻装急行军,只带十五日日口粮,奔袭至韩遂后方,无须正面交战,只须打出汉家大旗,游而击之,在贼部烧燔制造混乱即可…” 在座各位都是聪明人,经荀攸一提醒,众人就悟了! “是我短视了!” 卢植拿得起放得下,一听明白荀攸真意,连忙致了歉意。 “公达倒真是好谋划!” 一向寡言的贾诩也鼓掌盛赞道:“诩也只当公达弄险,不曾想竟是老成谋国之策! 使一支奇兵,加剧韩遂马腾之间的冲突,而五百骑兵袭扰,又如同隔靴搔痒,让韩遂不自在,但又不至于把靴子脱了! 好手段!” “妙啊!妙啊!” 孙坚哈哈大笑道:“某和公达也共事过,只道公达有谋划之能,但没有发现你竟有捷才,某可真是眼拙了。 我与韩遂这老贼打过交道的,值此情况下,他若是知道后方来了汉军伐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反而是防备马腾! 正如文和所言,五百人也只是隔靴搔痒,能引起混乱,但又不会让韩遂着重关照,即便韩遂真重视了,发兵来堵截,那马腾又不会善罢甘休!” 荀彧也叹道:“兵戎战事,我不如公达远甚!” “嘿嘿…”荀攸一连被众人夸奖,脸上露出不自然的憨笑,“全靠…陛下…” “咳咳!” 刘宏轻咳两声,站起身来。 “看来,是朕的眼光真不错!”刘宏走到荀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行,那便依公达所言罢!” 荀攸更是惭愧而又感动。 商讨出了个流程之后,诸人散去。 刘宏特地留下了荀攸。 左右无人,荀攸可自在多了。 他忙向刘宏道谢称:“多谢陛下。诸卿称我有捷才,我实在羞愧难当。” 刘宏笑了笑,丝毫没在意。 没错。 刚才荀攸所言,都是刘宏在背后出谋划策的。 “你可知朕,为何要让你说出来?” 荀攸惶恐道:“臣愚钝。” 刘宏意味深长地看了荀攸一眼:“你可不愚钝,你若是笨人,那世上便没有聪明人了。 朕让你来开口,是为鞭策你,你常自以为愚钝,常说自己不擅机变,但朕却知道,你是军略方面的天才。 经此事后,朕之心腹皆知公达你有捷才,善应变,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朕和诸卿失望呀! 再来,朕借你之口,说让朕给予玄德自理之权,是为让你与玄德、卢令君拉进关系,尔等皆是才杰之士,对朕也忠心,相处起来没坏事。 对了,朕欲使你进尚书台,任尚书,掌兵部。” 荀攸浑身颤了颤。 而后感激的说道:“陛下点拨、提拔之恩,臣无以为报,唯有死报!” 当时,刘宏把荀攸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宫中小吏,提拔到自己身边使用。 这已经很让荀攸感激了。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荀攸是士,而刘宏正是赏识他的知己,这便是知遇之恩。 今天刘宏还特意给荀攸指点迷津,甚至为荀攸送上一献策之功劳。这不是找背锅侠,而是想让荀攸进步。 这个恩情,虽死也难报! 刘宏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说:“呵呵呵,你们都是受谁影响的?老跟朕说死报死报的。 好家伙,你当朕提拔你们,就是让你们工作猝死、战死沙场吗? 那朕岂不是呜呼痛哉?” 荀攸一时间不知所措,耿直如他,根本就没想到刘宏会对他开玩笑。 刘宏看出了荀攸的窘迫,爽朗一笑:“好了,你且回去吧,回去好好商量其间细节,毕竟朕也只是灵光一动,未加完善,具体实施,还得看你们!” “陛下之应变、策略、战术,鬼神难及,便是随口一言,也让臣受益匪浅。” 荀攸真没拍马屁。 因为在他眼里,伟大的皇帝陛下刘宏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上午情报刚传回来,他荀攸不过是早到一会儿,刘宏就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思路。 荀攸甫一听,便惊为天人! 他这只读过兵书,对战阵之事的经验,就仅限于讨伐董卓那次。 似刘宏这种奇兵深入敌后游击的战法,他是想都不敢想。 因为这就是一个类似于直觉一般的战术,而荀攸,恰好缺的就是这个东西。 荀攸也是一个军事天才,经刘宏点拨,他立马开悟,并分析了其中的可行性。 二人一拍即合,便有了刚才议事之场面。 …… 后荀攸告退后,刘宏独处思考。 现在刘宏干的事,就是打压一部分老牌士族,拉拢一些有真才实学的“新”士族上位。 卢植、刘备三人、贾诩,这几人的出身,最高的也就是卢植和贾诩,可称之为“士”而非士族,至于刘备,勉强算是个破落士人家庭,关羽杀人犯不多说,张飞最多算个有点家产的寒素了。 孙坚则算是以战功入仕。 至于二荀,妥妥的中层士族,但是架不住他们家这辈人有才啊,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年轻,家风也好,愿意为国效力。 所以刘宏就寻思着用特殊的手段拉拢这群“新锐”士族,改变他们的观念。 再复激赏军功,制造出一批新的军功贵族。 不但能洗牌这固化的阶级,而且能给中底层汉人拼搏的希望,恢复汉人骨子里积极进取精神。 后人常说:汉独以强亡。 刘宏刚接手就明白了,亡是亡了,但强的是世家和军阀。 汝南袁氏,试看历史上,袁绍兄弟振臂一呼,天下才杰云集影从。 再看西凉马腾、韩遂,幽州公孙瓒,要不在胡人中有声望,要不就是打的胡人惧怕。 但胡人们敬、怕的是朝廷吗? 答案显然不是。 所以,要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昔日桃园 武功县西百里。 刘备三人正带兵挺进。 从最开始的兴奋劲儿,到现在,张飞已经变得沉默寡言了。 雒阳到武功不算远,比之之前刘备赴任雒阳的距离要近很多。 但是张飞仍然觉得这是折磨。 按张飞自己说,那就是—— “啊啊啊啊——俺老张不自在!这行军中,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餐饭尚可,没有酒可是比杀了俺老张还难受啊!” 每每如此,刘备便打趣道:“给你酒,你喝不?” 张飞的头摇得就像是拨浪鼓一样:“不喝不喝,算了,俺…还能忍着!” “哈哈哈哈!” “看来,比起喝酒,看来还是杀了你更难受!” 张飞总讪讪笑:“失了性命事小,辜负了陛下之期望,那可是百死莫赎啊! 咳咳…二位哥哥,可千万别劝俺酒哇!” 行军是枯燥且乏味的。 但是心情更加枯燥的张飞,总能给军队带来一丝快活的空气。 人人尽知—— 张飞想喝酒却又不敢喝酒。 这不,夜里驻营,闲出鸟来的张飞出来巡营,听到三五士卒说及此事。 “呔,汝等竟敢非议本司马,看本司马不赏你们一顿鞭子!” 众人惊惧,连忙闭嘴不言,低垂着脑袋。 士卒皆知,这个张司马脾气火爆,据说以往还有鞭笞士卒的习惯。 只不过被刘校尉和关司马管着,一直不敢下手。 现在刘校尉、关司马不在。 保不齐这人会不会给他们一顿鞭子。 张飞怒气冲冲地走来,那几个士卒连连求饶。 “益德。” 忽然后面响起了一声温和的声音。 张飞身体抖了三抖,根本不敢回头看自己的兄长。 “益德,你走的匆忙,没有带鞭子,为兄给把马鞭给你找来吧?” 张飞心虚的嘿嘿直笑“嗨!” “哪里的话!” “俺这是在关心士卒,与其同甘共苦,怎么会鞭打他们呢?” 刘备转身走了,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哦~” 好险! 张飞抹了一把冷汗。 刚才犯混,险些破了戒! “哼,汝等好自为之!再让本司马听到汝等非议长官,定要汝等…” 张飞怒哼一声,就欲转身走了。 “定要他们如何?” 这时,刘备飘忽的声音响起。 张飞吓得连忙闭嘴。 “哎,益德你过来吧!”刘备对于这样一个异性兄弟简直是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张飞僵硬的转过身,就见刘备寒着脸。 “嘿嘿,兄长…” “站在这干嘛,丢人现眼吗,给我进帐去!” 张飞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回到营帐。 刘备语重心长地对张飞说:“你啊,就不知道沉稳一点!这样下去你不改的话,怎么回报陛下给我们的厚恩!” 张飞挠了挠后脑勺:“俺知道了…陛下厚恩,俺一直记在心上呢!” 只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显得很心虚。 刘备瞪了他一眼道:“你能记住那是最好,若是你记不住,犯了事,我会亲自对你军法处置,绝不手软!我和云长会带着你的首级… 去向陛下请罪!我二人会与你同死!” 关羽亦知刘备深意,点头附和。 张飞听前半段的时候,只觉得脖颈一凉。 但听到最后一句,张飞愣住了。 “二位兄长…”张飞惭愧低下了头,声音也有点哽咽。 犹记得那日桃园,三人义结金兰,许下誓言。 一曰: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二曰:同心协力,救危扶困。 三曰: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他们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相互扶持,无所嫌弃。 今天刘备一提。 张飞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如若张飞破了戒,那便辜负了天子的好意,丢了性命就再也不能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了。 二来… 他们三人的第三条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对于自己两个兄长的性格,张飞是格外清楚的——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身死,那自己的两个兄长,不但没有了前途,而且他们一定会跟着自己同死的! 现在。 张飞终于明白了刘宏对他的限制是多么的沉重,也明白了当年的誓言并不是虚言,更明白了自己… 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活! 看到张飞惭愧至哽咽流涕,刘备、关羽欣慰之余,鼻头亦有些发酸。 “哎,益德,你明白便好。” 说完,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而后三人抱作一团。 刘备的不怪罪,反而让张飞更加羞惭,他放声大哭道:“是…二位兄长,放心…俺…俺以后一定改!” 一人恸哭,三人尽皆想起昔日桃园往事,齐齐痛哭。 好一阵子后,三人情绪稳定下来。 “好了,早些休息吧,这两日,就要到武功县了。” 关、张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抵足而眠不提。 …… 三日后。 武功县城外,京兆尹盖勋拖着病体,冒着寒风,来迎接刘备一行。 “咳咳…” 从事忙扶住盖勋道:“天寒,大尹要不先回城中?” 盖勋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此举于礼不合,刘校尉乃是天子看重之人,来到这里有要事,我身为东道,自当尽东道之谊。” 从事怎么劝都没用,只能作罢。 好在,刘备三人来得挺快。 “涿郡刘备河东关羽涿郡张飞,见过盖大尹!” 盖勋看着三人,个个威武雄壮,气度不凡,心中也开心。 “陛下看人颇准,君等三人,个个器宇不凡,好啊!” 刘备谦虚地说道:“大尹谬赞了!” 盖勋道:“好了,寒暄之言不必提,先进城吧!外边苦寒,我已准备好了热汤,也让士卒们暖暖身子吧!” 刘备三人点头。 及至府衙,盖勋先备上一餐简朴饭食,而后便入了偏厅议会。 “刘校尉…” 刘备摆了摆手道:“称呼备表字即可。” “玄德,我先给你说个消息——” 刘备凑近了身子,作倾听状:“备洗耳恭听!” “离间计得售,马腾、韩遂嫌隙已生,甚至起了冲突!这一次,说不得真能一波平了凉州叛逆!” 离间计! 刘备想起来了。 就是在雒阳时,贾诩所进之策! “好事!” 刘备的眼睛都亮了,他忙问道:“现在两家打起来了么?” 盖勋摇了摇头道:“只是起了冲突,两军备战了,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事情有变,身边又有德高望重的前辈,刘备自然不敢自作主张。 “哦…那依盖公所想,备该如何处之?” 一百二十六章 董卓的机会 刘备年纪轻轻,但却长了一副宽厚面孔,再加上其彬彬有礼,不觉让盖勋觉得亲近。 “敌军发生冲突而未大战,实是畏惧朝廷,玄德进则马韩握手言和,玄德不进而马韩相疑,值此时刻,不宜轻举妄动。 当观察局势,若韩马之间冲突愈演愈烈,则可挥师西进,若韩马之间只是陈兵以待,则再寻对策。” 刘备了解盖勋的意思,也深以为然,但还是产生了疑问。 “天子使备为先锋,坐待不前又恐伤天子之明。” “不耽误的。”盖勋咳了一声,笑道:“使玄德为先锋,与离间之计不尽冲突。审时度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无疑是最好的,天子圣明,必无怪罪。” 刘备放心了,他点了点头:“谢过盖公,那备就静静等着即刻,这段时间,免不了要叨扰盖公,朝夕请益,聆听教诲,还请盖公指点一二。” 盖勋捋须微笑道:“玄德客气,你我同侪,互相帮扶是应该的。” 虽然刘备渴望上战场,建功立业,但是在大局面前,他肯定是要顾全大局的。 贸然进兵,那不是耽误天子大计嘛! …… 这几日,马腾部来了俩不速之客。 正是董卓和李儒。 只因为二人都会羌语,马腾部又素来对羌部友善,于是就留在了此地。 二人入马腾之部,没有着急声张。 而是先了解了解近况。 当了解过七七八八后,二人在密处商议。 “大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李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董卓一听李儒说话,心中死灰亦是复燃了,他可一直期盼着李儒说这句话。 “快,文优,说来听听!” 李儒就给董卓分析道:“就拿马腾与韩遂之间的冲突来说,韩遂虽有心机,但终究是小智慧,即——摆明知道朝廷是在离间他们,但他心中贪欲与狭隘的胸怀作祟。目前来看,就是小题大作引起的冲突。” “哦哦,”董卓点了点头,说韩遂这人他知道,确实心里鬼点子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然后就问李儒,到底该怎么抓住这机会。 “大人在羌人中素有威望,可为中间调解,让两家罢兵,重修于好。” 董卓疑惑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李儒自信的笑笑:“就这么简单。” 紧接着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董卓彻底满意了。 事不宜迟,董卓先是用一路上打家劫舍得钱财,买了十几个奴隶,又雇了一个羌人,许以重利,给与董卓交好的羌人首领带话。 相识多年的朋友,很久不联系了,忽然联系,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要借钱,只不过董卓不光借钱,还要借兵马牛羊。 董卓从小,便和羌人首领们交好,他待人豪爽,羌人首领也愿意给予其资助。 这次,得到资助也不是难事。 而后再分别给马腾、韩遂两人写了一封书信。 书里也没写啥。 就是恐吓。 大致意思就是:我董仲颖与朝廷兵马交战过,朝廷那叫一个兵强马壮,能征善战,搞得我也吃了点小亏。 现在啊,朝廷准备经略凉州,你们可是要以大局为重,别生嫌隙,要不朝廷打来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董卓写的书信也不长,就这么多内容。 其中,一点都没有提过自己全军覆没的事实。 要不然,那可就争取不到马韩双方的“友好”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马韩明争暗斗,但是他们仍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朝廷。而董卓也和朝廷干了仗,那可不就是双方共同的“朋友”么? 在李儒给董卓的描绘中,就是要让董卓做一个超脱于马韩双方的势力,来维护西凉的平衡。 不用太强,不然会让双方忌惮,也不能太弱,不然覆手即被灭,这还玩个锤子? 现在正好,董卓正好能拉拢来不大不小的势力。 接下来。 就看人为了! …… “什么?董卓?他怎么会来这边?” 马腾看了起头,皱了眉头。 摸不着头脑啊。 摸不着头脑就是摸不着头脑啊! 董卓是凉州出身,但是这会儿怎么都不该在凉州呀。 究竟是发生肾么事了。 带着疑惑,马腾往下看。 好嘛… 原来是劝自己和韩遂重修于好,共抗朝廷的! 至于董卓回到凉州的原因呢,也不难猜出。 就是吃了败仗,想把凉州当成根据地。 而董卓呢,是想入伙。 看完之后,马腾细想片刻,连忙问送信的亲卫道:“那送信的人,走了没有?” 现在马腾急迫地想要见着帮忙送信的人,并从其口中问出一些话来。 比如… 董卓现在见在何处。 又带了多少人马。 因为马腾细细一想,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头。 董卓此人,马腾还算了解的。 平时骄横的董卓,其属下也傲上天了,这虽然只是派个人来送信,那不也得带上董卓那一丢丢的傲慢范儿么? 怎生的送个信就没见人影? 当即,马腾就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想。 怕是被打的元气大伤,来凉州混又怕被吞并了,所以不敢招摇! 马腾在惊讶之余,第一反应也确实想吞并董卓的人马… 毕竟他在和韩遂对垒,新加入些百战锐卒,说不得就能让韩遂忌惮! 但是亲卫的话,却让马腾失望了。 “回将军,那人已经走了数个时辰了。” 亲卫如实汇报,马腾唯有一声叹息。 啥都没捞着。 如果董卓信中说的是真的,那还得强行与韩遂重修于好。 韩遂的污蔑还有狮子大开口、马超的重伤、整个部的愤慨… 这些恶气,马腾只能往心里头塞了! 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从一开始,马腾就知道,两家相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派人去查查吧,查查董卓的一切线索,若有消息,及时汇报于我。 嗯…还有注意边境处,如果有士卒进入是敌非友,皆格杀之!” “是!” 马腾没死心,更准确的说,他对着董卓是抱着相当大的戒心。 他要找到董卓,趁着韩遂没和董卓搭上线的时候。 要么吞并,要么…赶尽杀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所以长久不联系的朋友是为了借钱咯?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马腾在得知大人到来后,第一想法就是把大人除掉。” 董卓怒拍桌案道:“他敢!” 听了李儒的筹划,董卓也恢复了几成以前一起风发的模样。 李儒不觉董卓不自量力,倒觉得欣喜。 宏图霸业,狼子野心,之前经历败仗颓颓然的董卓不配,现在倒是配上了。 “所以小婿先让大人给诸羌部长和韩遂联系。” 董卓点了点头。 “有了兵马,乃公也有了自保的实力,至于韩遂么,乃公厌恶这老小子,但既然文优你说甚么远交近攻,那联络联络也无妨。” “一切都是为了大人的功业!” …… 韩遂部。 当韩遂看到董卓送来的书信时,惊讶程度不比马腾差。 但看到事情原委时,韩遂不禁皱了眉头,而后却又舒展了。 “马寿成那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说不得还欲除董卓于后快。来人!” 韩遂高声喊了一句,马上就看到阎行掀开帐门入内。 “将军!” 韩遂道:“彦明啊,你让那个送信的少等片刻,我这就手书一封,让他带回去。” “是!” 和马腾一样,韩遂以为董卓是还带着一彪人马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是朝廷和马腾的双重敌人,这董卓,韩遂必然是要拉拢的。 但是实际的帮助,那却是给不了。 也就是发言支持董卓入驻凉州、表明凉州同心协力大家庭便是了。 这样不仅能给予董卓一些恩惠,又能恶心一下马腾。 何乐而不为? 一封书信写吧,韩遂把信交给了阎行。 “彦明,你先等等。”阎行正要走着呢,又被韩遂给叫住了。 “将军请说。” 韩遂说道:“联络马腾营中的间客,传播消息——就说董卓系朝廷派来援助马腾的帮手,是朝廷故意用他,混淆羌人部族的视听的,其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攻伐于我!” “是!” 对于韩遂的话,阎行从来都是照办,绝对不问为什么。 拿到书信记下话,阎行便走了。 “董卓啊董卓,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在羌人中的威名了,我岂能让你安稳的坐稳在凉州呢?我又岂能不去算计算计异姓兄弟呢?” 韩遂阴恻恻地笑着。 …… “什么!董卓来消息了!” 一羌部,宾吉大帅欣喜地抓住报信的羌人。 “好呀,等了这么久,可终于又听到这老小子的消息了!” 想当年,董卓和宾吉还少年的时候,就因为董卓的豪爽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宾吉当上族长,也偶尔和董卓有过交流。 现在一别经年,听到董卓的消息,宾吉也有些喜悦。 “什么…借人借马还借牛羊???” 听到董卓的消息后,宾吉彻底郁闷了。 好嘛… 敢情许久没联系的朋友忽然联系,就是借钱来了! 不过董卓借的东西,宾吉也有。 “可有凭信?” 借是能借,但是宾吉也不是个傻人。 不能谁打着董卓的名头就能借东西的。 “有,那过来的羌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 说着,传报的羌人,把一个包浆浑厚透着闪光的羊角递给了宾吉。 “啊这是…” 看着羊角内侧上面歪七扭八的两个名字“董卓”和“宾吉”,宾吉不禁开怀。 “好家伙,看来董卓还没有忘记和我的友谊,我若是小气,那岂不是让董卓看轻了? 三千勇士,壮马六千,牛羊两万,全都送给那董卓!宾利,就由你跟着那羌人,亲手交到董卓的手里,并给他带上我最衷心的祝福——愿羊神保佑他!” “是!” …… 武功县。 枯等数日的刘备等人,终于等到了雒阳方面的消息。 当听到绕道袭扰韩遂后方的时候,刘关张盖四人彻底震惊了。 “这等险策…” 盖勋沉思良久,仍然压不住心中的疑问,他问来人道:“陛下当真是这么下令的??” 第二次来传令的宦官团子,点了点头道:“盖公,陛下确是这么下令的,至于怎么安排,陛下给了你们自己决定的权力。 哦对了,后面还有孙将军带兵来援。” “那好吧…” 盖勋低声回答了一声。 刘宏让刘备当先锋,可是这先锋却要绕道敌后。 这样一来,可就是孤立无援了。 这不胡闹嘛! 盖勋想着想着,就想写奏书进言,劝刘宏不要意气用事,打仗要深思熟虑,不宜这般草率就葬送了儿郎们的性命不是? 经过几天的了解,盖勋越来越觉得这刘关张三兄弟是栋梁之才,既勇猛且忠义,又不缺济苦救难之心。 白白葬送他们的生命,盖勋是不情愿的。 盖勋皱着眉头道:“麻烦天使给陛下带个话,就说臣请求陛下再深思熟虑之!战场之事,本就应如履薄冰…” “盖公…” 一向对盖勋敬重的刘备,这次出奇地打断了盖勋的发言。 “嗯?玄德也觉得不妥?没事,此事老夫一定会向陛下禀明,让陛下收回成命!” 团子:… “不是。”刘备摇了摇头道:“我觉得陛下之策,可行!” “嗯?” 对于年轻人的头铁,盖勋皱了皱眉头,刚想劝他几句,就又听刘备说道。 “凉州之事,陛下肯定清楚,我等若进,则韩马必联结一心,如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不如袭扰韩遂后方,坐实马腾与朝廷有联系。” “停停停——”盖勋连忙叫停。 在他看来,刘备就是年轻人头铁。 “玄德,我来问你,如何绕至韩遂后方?又如何保障后勤无虞?万一有个闪失,岂非痛哉?” “咳咳!” 宦官团子忽然轻咳一声道:“诸位,我还没说完呢。” “呃?” 团子道:“其中详细策略,荀尚书已经提出了建议——五百骑带十五日轻装绕后,袭扰韩遂后方,顺便就食于敌,不图杀敌,只求引起骚乱! 当然,这些也仅是参考。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君等可灵活应变。” 刘备点了点头道:“与备所想不谋而合!这样,烦请天使给陛下捎带一句话,就说臣备必不负陛下所托!” “兄长!” 张飞叫道:“还是让我去吧!” 这几日来,张飞沉稳不少,刘备、关羽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让他去完成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总觉得让人不放心呢! “益德,你跟着大哥,大哥为此军军官,是万万离不得的,这一次就让我去吧!” 关羽眯缝的双眼微睁,单膝跪地请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不交税,让朕很难办啊! 关羽这一遭,不算是临危受命,但是难度,可一点都不低啊。 刘备之所以同意,一就是关羽说的,他是这支军队的将军,不能擅离,二便是关羽为人沉稳,脑袋够用,打仗也足够勇猛。 这是一种信任。 相较之下,张飞勇则勇矣,沉稳还差了一点,独当一面的话,刘备还是不太放心,就跟着大部队冲锋陷阵即可。 “云长,此去路途艰难,任务艰巨,千万要善保此身呐!” 自从投身入讨伐黄巾的战场后,三人就没有离开过,这次关羽独行千里,刘备张飞不禁担忧。 “大哥、三弟,放心吧,某去去就回!” 言罢,关羽点兵。 选五百敢战健儿,带上副马和足以支撑半月的粮草,就此绕道出发。 …… “陛下,您就不担心么?” 刘宏看着荀攸那张老实忠厚的脸,不由笑道:“担心?担心有什么用?其实咱们在后方出谋划策,意义也并不是很大,战阵之上,决阵之计,非是可千里能控者。 朕信任玄德,也相信你。毕竟朕打仗外行,也就提供个思路,公达你是人杰,你觉得没问题,那就说明,依此计行事,便有很大的机会。” 荀攸赞道:“陛下胸怀宽广,非是一般君王能及。” 那倒是。 刘宏是后世来者嘛。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事儿刘宏可太清楚了。 最关键的是刘宏知道,谁有能力,谁可堪大用。 所以用起人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最近,因为刘宏重用了二荀,并在朝堂极言夸耀他二人的功绩,这使那些士族出身的朝臣,与刘宏的关系得到了一些缓解。 再加上对外征伐的胜利,还有对民生的善政。 现在在众人的眼里——咱们这个天子,似乎并没有那么残暴啊,反而有明君之姿! 再看看袁氏何氏杨氏,又像是他们自己作死? 刘宏打从一开始提拔二袁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一穿越来,就接替的是原身汉灵帝的负‘遗产’,和自己草创基业不同,换句话说,刘宏对这些朝臣们,亲近感和信任度不够。 最开始呢,刘宏磨刀霍霍,想要来个大洗牌,但是这样做的话,无疑是风险极大,而且刘宏并没有那么多的人才储备。 现在因为新政小有成效,但是能用之人实在太少,所以现在刘宏改变了策略。 拉拢一部分士族,譬如荀氏、崔氏,给朝中官员一个盼头——不是针对谁,只要你有能力或者忠诚,我还是会重用你。 目前,刘宏就找了几个能吏,准备分派到司隶部几个相对稳定的地方,施行新政,而后慢慢推向全境。 前有杨氏贬为庶人、曹掾张受酷刑而死其家人亦发配边疆为奴隶,想必推行起来,也能让大小官吏引以为戒。 “卢令君、梁尚书,且为朕推荐几个能吏?” 这事儿,刘宏交给卢植挺长一段时间了,而卢植和梁鹄也选出了一些人选。 “前西河太守崔钧,在职期间政绩颇优。” 刘宏点了点头道:“正好,河东太守有罪,朕正要将其槛车入京,就让崔州平去接任吧。” “鲁人孔融…” “不行!”刘宏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人还是留在东观,校对经籍吧。” 卢植和梁鹄面面相觑,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个孔子后裔是怎么得罪了天子。 好吧,刘宏既然亲口拒绝,那边下一个。 “南阳阴修,有旌贤擢俊之能。” 南阳阴氏?阴丽华那家子的吧。 提拔贤才? 那还是放雒阳比较好。 “可入尚书,归选部。” “颖川杜根少子杜伯…” 杜根之子?那可不得了。 但拎出杜根来看,许多人不认识,但若提到谭嗣同绝命诗: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此杜根,便是这个杜根。 而且,这个人的品行和张俭恰恰相反,其子,哪怕只顶着“杜根”之子做个招牌,也是能用的。 “此人,卢令君可酌情安置。” 卢植点头又云:“琅琊诸葛玄,温顺恭悌,历职郎署、地方,同侪皆称之:能。” 诸葛玄? 诸葛亮亮的叔父吧。 “先征其为议郎,逮有司隶诸郡守位有空,可使其上任。” 这个必须得到朝廷圈着,不单如此,还得让他把他的子侄给迁到雒阳来。 嗯… 想办法给他们一家“赚”到雒阳。 “还有么?” 卢植苦笑一声道:“品行方正、有政才、资历够,能见用于陛下者,暂且仅此三人。其余人等,或是品行有缺,或是无理政之经验,或是资历不足。” “那放光禄勋吧,任为郎,每隔段时间,由光禄勋卿举荐贤良方正,卢令君选用荐于朕。” 卢植答曰:“遵命。” 刘宏又问及卢植朝臣,选拔忠勉诚恳者,外放司隶诸郡,于是各司其职,大范围推行新政。 卢植:“流民多而地寡,则如何?” “这还不好办?”刘宏一拍桌案道:“豪右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直接办了,收其田产充公。既能解放佃农,又能赶上春耕,何乐而不为?” 卢植皱着眉头道:“臣恐怕有所祸患,对陛下有所不利。” “杀呗,都不交税了,这让朕很难办啊!” 在处理地主的观念上,卢植是和刘宏保持一致的。 在这个能私相流通土地的时代,土地兼并只会越来越严重,于是乎地主掌握着越来越多的生产资料,穷人要么——联合起来给地主当佃农,要么——揭竿而起,要么——饿死。 这三种情况,都是不利于统治的。 而且,那些地主们,还他么的大多偷税漏税,瞒报人口。 这就是蛀虫,这就是阻碍社会的绊脚石。 人逃不过的三件事,出生死亡还有交税,你都偷税漏税了,还给你当人看呢? 所以——“地主豪右,非人哉,杀之可也。若敢反抗,朕的军队可不是摆设!” 卢植点了点头。 军队镇压都说出来了,那就证明刘宏是要动真格的了。 卢植都能想到—— 此令一出,又有无数人对刘宏的印象改观,又有无数人心中惶惶。 “陛下真是要做大事,留万世之名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惊为天人 随着刘宏这半年苦心孤诣的经营,朝堂的一切都迈入了正规。 除了新政之外,刘宏还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 首先是学校。 雒阳有两所学校,一个是太学,一个是鸿都门学。 后者本来都被关停了,但是刘宏的到来,又让他重新开了起来。 只不过,其教授内容和目的被刘宏从头改到了尾。 不设门槛,适龄即可报名入学。 授课老师,多是从东观中找的。 虽然刘宏对这时代的儒者抱有很大的偏见,但是其他没文化的人…更他喵恐怖。 主要授课内容,也仅限于五经加一本孟子,目的是识字,顺便培养学子们——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深藏在华夏儿女骨子里的传统美德。 至于其他科目,还有兵法、匠造、医学甚至数学。 如果说之前的鸿都门学,培养的是‘艺术生’,那么现在的鸿都门学,就是专业性很强的一所综合学校。 像是太学,也就教儒家那套东西。 忽然刘宏来点新玩意儿,可想而知,其反响那简直就是颠覆性的。 群体太学生,就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般,群体抨议鸿都门学,说这是不务正业云云。 刘宏一开始想要去恐吓恐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但是被卢植所阻。 称:“镇压无益,反倒得罪天下读书人,于陛下之声望有损。” 寻思寻思,也确实。 当然刘宏不是怕背上恶名,事实上只要他能维持统治,做出功绩,自然会有无数人为他洗白。 关键,这背上恶名,还不治本… 这次解决了,太学生不敢开腔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还不是跟跗骨之蛆一般。 就特么的很恶心人。 倒真不如让卢植这个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去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似乎… 刘宏来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去过大汉的最高学府呢。 “就这样吧,卢公往说,朕同去。” “啊这…” 卢植脸上又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下意识的想要劝谏刘宏。但想想还是算了… 劝不动呀! 这个人真的劝不动呀! 软磨硬泡真没用,只要刘宏相去,谁都拦不了。 …… 太学门口。 刘宏和卢植一同下了舆车。 在卫士的簇拥之下,他们步入了太学。 “快看,来老卒了,二三子,快跑!” 大概是看到了执戟卫士,有些太学生,想到了当时被支配的恐惧了。 这些逃窜的太学生,在刘宏眼里,就挺可笑的。 就像是后世的键盘侠、废青,真要被请去喝茶,或是看到jc叔叔,那可是跑得比耗子还快。 “且慢!” 卢植一步迈出,高声喝了一句。 好家伙,刘宏在旁边耳膜被震的生疼。 史书记载卢植大音声,果然不是盖的,说他是猛张飞刘宏都信! “卢令君,您可小点声吧,你看给学生们吓得…” 卢植一脸尴尬的对刘宏致歉意,然后收低了声音对太学生们喊道:“我乃尚书令卢植,诸学子不需担心。” 卢植? 一听到这个名字,太学生们果断停住了脚步。 而后… 就似后世年轻人见到了崇拜的偶像一般,蜂拥一般,挤到了卢植面前。 “快来啊,是卢公!是大儒卢公啊!” 有反应快的学生站在近前,连忙躬身行礼:“不知是卢公当面…” 卢植颔首微笑致意。 过了一会儿,这太学的大门口,就围了数百个学生。 看着面前太学生的兴奋劲儿,卢植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今天来呢,是想给诸位学子,解开疑惑的。” 好嘛。 当世经学大家,来到学府,为太学生解惑。 太学生一听就更兴奋了。 难道是又从圣人经典中解出了新的内涵来了? 这可了不得。 眼看着就要见证学术界的新观点,这群太学生就像是见了蜜糖的蜜蜂一般。 一人带头喊道:“愿听卢公教诲!” “愿听卢公教诲!” 卢植也知道这群人是误会了,不过这不重要。 只听卢植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前几日,我听说你们因鸿都门学一事,抨议天子?不妨说来听听?” 诸太学生一听,愣了。 不过马上,他们又集体高潮了。 难道是专门来太学听取太学生意见来了? 面前这谁啊? 卢植啊! 当世大儒啊! 官居尚书令,这可是政务首脑,而且天子崇信,对其意见也多半是采纳的。 当即有人高声喊道:“鸿都门学良莠不齐,所教也不尽是圣人之学,似那医术、匠作,本是贱业,玷污学校之名,不应存之,还请卢公明察啊!” “是啊!” “还请卢公明察,上报天子,我等耻于与鸿都门人并称‘学生’。” “……” 一时间,七嘴八舌。 刘宏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变色,当场就要发作。 这群太学生,当真是读书读傻了! 还将卢植当成偶像一般?他们配么?但凡有卢植百分之一的开明,就不会说出这种浑话。 就特么的是太学的条件太好,让他们吃得太饱! 刘宏正忍不住要怒斥出口时,卢植开口了: “好了,诸位静一静,容我细说。” 卢植的面色也有些难看,毕竟当着刘宏的面,这群人还敢这么说。 诸学生对曰:“卢公请讲。” 卢植竖起三枚手指,侃侃而谈“其一,陛下重设鸿都门学,是有深意的。 陛下有卓识,励精图治,不失为一个开明的好皇帝,今,陛下图改革,无论是从民生,还是吏治,抑或是强兵,陛下都要抓。 学医乃是民众少罹疾病,强健汉人,远离那些只会施符水的妖道。此高尚之职业,何称之为贱?我来问你们,你们身体抱恙有疾,不去寻医问诊?” 众人沉默… “这么看来,确实是如此…那匠作呢?难道工匠…” 卢植没和提出问题的人客气,直接出声打断道:“下至你们父母耕田所用之铁器,灌溉之水车,休息之卧榻,哪个不是匠人所制? 上至弓弩器械,车船房舍宫殿,诸多国之重器,哪个不是匠人所制? 试问,你们家的东西,都是自己造的?” 大多数人保持了沉默… 因为卢植说的,太有道理了,即便心里不认同,但是表面还是挑不出毛病来。 但也真有那愣头青,跳出来高喊道: “我家即是! 区区家中一应用具,皆系家父所制。” 那人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似乎因为找到了卢植的错漏而骄傲自满。 卢植笑呵呵地说道:“如此,是为匠人矣。” “呃…”回味了一会儿,那人的脸色变得涨红,周围也发出了一阵嗤笑。 卢植击了击掌,示意大家肃静:“好了,我可不像你,瞧不起匠人,这没什么。 现在,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道理我都懂,可是…可是…可是那群人,凭什么能入学校受业!” 能入太学者,心里都是有那么一股子骄傲的,就好比在后世考上清北一般。 有这么一股子自豪感,没啥问题。 但是你清北学子,嘲讽别人不配进其他985、211等一流大学,这特么就很有问题。 这下刘宏真忍不住了,走到卢植前头,怒斥道:“凭什么?你们上了太学,比其他人高贵?” 诸位太学生,迅速对刘宏展开了反击:“你又是何人,这的无礼,还口出狂言训斥我等?” “告诉你,我们太学生,就是仌!” 完了… 卢植猛地一拍额头。 这群太学生,可是惹到陛下了。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真把读书当成一件优越的事了,刘宏呵呵冷笑道:“那我来问你们,读书何益!” “习圣人教诲。”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刘宏:“很好,志向都挺好,但是圣人教过你们——读书人就要天生高人一头么?” 这句话,让诸人一愣。 但转而就变成了讥诮:“我说你不懂,不要乱说。” 当即有侍卫忍不住站出来呵斥太学生道:“大胆!” 卢植的肝儿一颤,如果可以,他亦不希望血溅太学,虽然现在的太学需要改变一下他们自以为是的迂腐。 “别说话!”刘宏叫停卫士,阴沉着脸看着诸位太学生:“好得很!鸿都门学至少能培养出有用于社稷之人,但是你们,呵,只会满嘴出气的废物。” “你…” “无礼之徒!” “也敢来太学撒野!” 刘宏笑道:“说中了?无言以对了? 朕来告诉你们罢! 儒生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 学习,是为了正确的辨认世间万物人和事,世事洞明皆学问,勿论是医学、数学、工匠、文学还是你们引以为豪的经学。 都离不开—— 格物致知,求是致用。 你们呐,圣人教诲尚且记不住,圣人之行也没学个一二三,倒是先把自己代入成圣人了。 圣人知行合一,你们满嘴放矢。 可笑!” 刘宏的话音落下,整个场面寂静无声… 不光是被刘宏的呵斥唬住,更多的是震惊… 连卢植都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宏。 无论是开篇两句‘儒生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还是‘学习是为了辩证事物’,还是‘世事洞明皆学问’,还是‘格物致知,求是致用’,还是‘知行合一’,都让诸人觉得闻所未闻! 但是,偏偏说的,又发人深省,令人震耳发聩! “彩!” 良久之后,卢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彩。 而后所有太学生,如同见到天人一般,齐齐道了一声:“彩!” 又复有人问道:“先生所言极是,不知可否告知先生大名?” 刘宏像看傻子一般看他们说道:“朕刚才的自称,你们愣是没听见?” 朕? 难不成是皇帝陛下亲临? “啊呀!” “拜见陛下!” 众太学生,直接伏地跪倒。 “陛下之言,真金玉良言,我等必将奉为至理!” 第一百三十章 不行,还是得露两手! 看来能超脱时代的局限的人,还是少啊! 被数百学子顶礼膜拜,惊为天人的同时,刘宏还有一些感慨。 学生甲:“陛下学究天人,讲的都是至真道理,从此以后,我要将陛下教诲牢记于心!” 学生乙:“俺也一样!” 学生丙:“陛下重设鸿都门学,乃是为国谋振兴,从此以后,我会绝对拥护陛下的决定,绝对不轻视于医者、匠人,格物致知,以求是致用为己任,把为国效力为终极目标!” 学生乙:“俺也一样!” 学生丁:“草民刚才冲突圣上,死罪死罪…” 学生乙:“俺也一…啊呸,俺不一样,从一开始俺就觉得陛下办鸿都门学,是为国为民!也就你们,圣驾在前,却大言不惭!” …… 太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俨然都成了刘宏最忠实的拥趸。 吵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有谁带了牍片和笔???我要将陛下的言说,全部记下来,朝夕揣摩,夙夜警惕自己!” “对对对!我也记下来!” “那谁有笔!” 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把笔和竹简那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带身上呢? 想要记下刘宏语录的某甲,一筹莫展之际,心生一法子。 撕拉… 他撕下了衣袍一角,毅然决然的咬向自己的手指,开始一笔一划的书写—— 「儒生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 就这么一字一句… 一人为此,全员效仿。 啧。 这场面就像是一群人在集体写血书准备控告什么一般。 刘宏见此场景,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朕知道诸人之前,对朕及朕的鸿都门学颇有微词,今来,就是为改变尔等观念,学问无高低贵贱之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甲科!只要对国家有用之人,皆是朕的肱股!二三子其勉!” 刘宏说的是汉朝“射策”这一录用士人的考试。其中甲科偏难,乙科次之。故甲科取士官制秩禄高。 嗨,这时代没科举。 刘宏也就只能这么牵强地去附会一个了。 但太学生们明显露出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无奈… 这让人糟心的魅力! 想要的目的达到了,刘宏自然不会再就在这了。和这些没见过世面,甚至没走出“象牙塔”的太学生,他根本就没啥好说的。 “好了,二三子好生学习,朕国事倥偬,待闲时,再来给二三子讲讲道理。” 众人行礼齐呼:“恭送陛下!” 于是刘宏施施然乘上舆车,在数百太学生目光注视下,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卢植一言不发,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地面。 刘宏不禁笑了笑。 看来是被自己惊到了! “卢令君,在想什么呢?” 刘宏的一声轻呼才把卢植唤醒。 “陛下,”卢植如梦方醒般地露出了崇敬的眼神:“臣惭愧啊!” “不用惭愧,虽说是卢令君请命来游说这群太学生,但朕见其迂腐,忍不住训斥彼等,拨乱反正。” 卢植猛然摇头:“不!不是这,臣惭愧的是读了一辈子圣人书,却终究没悟出陛下所言之道理,今日听陛下之言,去醍醐灌顶,大梦方醒!” “嗯?”刘宏后仰道:“有这么夸张吗?朕观卢公也是个求实之人,知行合一做得很好,怎生的说没悟出?” “不一样的,臣只是遵从先贤教诲,而陛下,显然是有了新的见解,这是先贤从未理解到的方面。 就好比臣,臣之前读书,只是为出人头地,而后年岁稍长——是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但绝对不是陛下说的,为了正确的认识事物,这般简明扼要! 此言之深刻,必能改变天下万千学子。 若是人人都以读书以为仕途之路,那便是当了吏,也只是庸碌俗吏。 啊,陛下之言,必能流芳千古!” 刘宏双手抱着胸看着卢植… 说实在的,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用彩虹屁吹捧自己的卢植。 猛然来这么一下,刘宏竟还有些接受不了? “咳…卢令君言过其实了…” 卢植又摇头道:“只是陛下名副其实,臣斗胆——请陛下着书立言。” 出书? 刘宏思考了一会儿,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的。 就算自己在位搞呲了,有这些话,倒也能名传千古。 只是刘宏的时间实在太少。 回头让史官专门记录一个,就叫——《汉孝x皇帝起居录》? 不错! 可以整一个! …… 解决了太学生的骚乱,一时之间,刘宏的口碑陡然上升。 尤其是他那些名句传出,竟是搞得朝中某些经学大家,当朝请教刘宏道理? 还好前身灵帝熟读经文,再加上刘宏后世的思想,每每都能让群臣奉为天人。 经此一事,原本对鸿都门学的非议,现在一消而散。 甚至有那些恍然大悟了的学者,主动申请辞职去鸿都门学当老师… 刘宏自无不允。 鸿都门学中的经学一科是不差了,毕竟汉代儒家大行其道,底子在那。 此外,兵科是除经学以外,人数最多的。 刘宏提倡民众尚武风气,也意欲重振大汉之武德,开疆拓土。刘宏对于兵事之上心,朝野有目共睹,刘宏对军人的激赏,大家也看在眼里。 舍此之外,医术和匠造的人员就相对少很多了。 这真就是兴趣使然了。 所以说当时观念如此,怨不得民众——医术和匠人,学成的是有一门手艺,能够养活一家子。 但是! 汉代毕竟是农本,以农为本,其最重要的就是把土地作为生产资料。 而地得有人耕吧? 一个年轻人去学那劳什子手艺,地咋办? 这便是当时民众的普遍心理。 这个问题,任重而道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改变民众们的思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 一个下午,阳光照射在厚厚的积雪之上。 咯吱咯吱… 刘宏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医科。 但见一个德高望重富有经验的退休老御医,在高座上给十余个年轻人讲医术。 “所谓——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五气入鼻,藏于心肺。” 好嘛,刘宏一听就知道。 老中医了。 讲得尽是这些气啊什么的! 搞得刘宏都有点担心了,宫中的那些御医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了! 嗨,这要搁后世,刘宏一听到这么拿中医忽悠,那肯定见一个骂一个。 让你丫教学,不能误人子弟啊! 求是致用呢? 不行! 还是得漏两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教教你怎么当老师 “咳咳!” 刘宏不着痕迹走进了门,轻咳两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刘宏身上。 可见这管老先生的教学水平,实在是不怎么地啊! 长此以往,耗费了学生的耐心,还让学生听不进去,这怎么行! 那名为管冲的老先生明显也看到了刘宏,就皱起眉头,高声冲着喝了一声:“上着课呢!尔等岂敢搅扰!” “呃…” 当看清楚刘宏的脸时,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曾在宫中,医诊服侍过的皇帝嘛! 谁特么的能知道,皇帝会亲临这个地方? 管冲连忙从席上爬起来,恭顺地走到刘宏面前,正欲跪倒。 “老臣冲突陛下,死罪死罪!” 嗨! 真没必要! 这么大岁数,万一跪下去起不来那可咋整? 刘宏虽然不怕讹,但终究医学院就那几个老师,死一个就少一个。 于是刘宏连忙扶住管冲道:“是朕没有提前告知,管老沉浸教学,被朕搅扰,难免心情不悦嘛!” 管冲道:“谢陛下不罪之恩!” 而后,二人步入学堂,十几个学生盯着刘宏,怎么也不敢相信,皇帝竟然亲自来了。 “学生,参见陛下!” 十几个学生,有模有样的跪倒在刘宏面前。 “起身吧。” 这一拜,刘宏还是受得的。 虽然鸿都门学开起来了,大家对鸿都门学的目的也改观了,但是——该把孩子送去读经的还是去读经。 故,选医、匠二课的学子,多半是家境不怎么样的小农。 如果不是刘宏,这些人哪儿有入学的机会? 学子坐定,刘宏又叫侍卫安置一张席位,就坐在管冲旁边。 管冲明显有些紧张,以至于有些慌不择言,虽然他的态度很恭敬:“不知陛下莅临至此,是有何教臣?” 刘宏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朕只是觉得,管老的教学方式,颇有问题。” 管冲愣了一下,连忙问:“还请陛下指出。” 其实管冲心里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医者的事,你又懂了?但是碍于对方是皇帝,只能硬着头皮作倾听状。 听听刘宏到底有什么“高见”。 刘宏淡淡问道:“管老应是没做过师者吧?” “嗯,”管冲一捋胡须道:“确实,老臣医术传家,及入仕,从太医方丞做起,服侍孝桓皇帝及陛下,历来有四十余载,未曾授业也。 前些日,臣听闻陛下在鸿都门学开医科,心中惊奇,故来此地。” 刘宏颔首:“怪不得。” 看着管冲一脸的疑惑,刘宏继续说:“怪不得,诸学子听不进去。” “呃?”管冲惊讶了一下:“何以见得?” 刘宏:“适才朕步入庭院,只发出了一点儿动静,诸学子便齐齐看向朕,可见无心听管老教学。” 管冲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怪不得… 一个事情要重复好几次,敢情是这群学生压根就没认真听。 当即管冲就有些不喜,他瞟了一眼学子们,略带薄怒道:“好啊,原来你们一直都没有听老夫授课!” 学子们自然不敢开腔,只是低垂着头。 “哎!” 刘宏轻叹着摇了摇头。 “管老还是不明白,为何诸学子听不进去么?” 这一问,可把管冲给问住了。 是,他承认自己没有教学经验,但是…他可是把自己打小看得书籍,讲给了学子们听。 学生不用心听讲,难道还是先生的错了? 难道不是学生不上道? 管冲试探性地回答道:“可能是这群学生,无心医术吧!” “不对。”刘宏又摇头:“无心医术,何不选经学、兵法、匠作?” “臣不知…” 刘宏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是管老讲的有问题。” ? 如果对方不是天子,那管冲当场可就要发怒了。 但没办法,谁叫面前这个人是天子呢? “敢情陛下解惑。” 刘宏点点头道:“朕路过,虽然只听了只言片语,但亦能断定,管老授课无趣。 风、暑、湿、燥、寒五气,管老完全照念典籍,可谓是晦涩难懂,学子不懂,又如何起兴趣?” 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诸学子和管冲的心坎上了。 “呃…” 管冲沉默了。 似乎是这样,当时自己学医书的时候,确实觉得医书晦涩难懂。 而天子只听了这一句,就能断定自己上课的情况,并指出其中错误,这种洞察力… 管冲连忙恭敬地请教道:“还请陛下教我!” “教还谈不上,毕竟朕,也只是粗通医术!” 粗通医术? 通医术? 医术? 好家伙,服侍天子一二十年,管冲还真不知道,天子竟然还通医术? 正当管冲震惊之余,刘宏开口道:“朕且问你,怎么才能提高医者的技艺?” 管冲想都没想,答道:“当然是多看病例医案,多出诊!” 刘宏一摊双手道:“管老你自己都知道,还用朕教吗?与其给学子们讲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还不如将你的医案、出诊经历讲于学子们听,至于其原理病因,一同解释,则效果立竿见影!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缺一不可。” 医案、出诊经历… 管冲再次沉默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玩意儿,吃饭立身的本事,怎么能给外人看? 刘宏似乎看穿了管冲的想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医案这种宝贵的财富,带到土里,又能利于多少人?一个都没有。 管老既然愿意来鸿都门学授课,想必是不吝教学的,但又何必吝于讲医案呢? 试想,天下医者,皆不愿外传看家医术,那医者技艺,必然是一直降低的。” 管冲沉思半晌,面有惭色。 何谓医德? 天子不是医者,但有更高的德行! 也对! 自个儿听说鸿都门学设了医科,挺新鲜,也抱着教学的心凑个热闹。 既然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 “臣愿听陛下之言,尽心尽力培养学子。” 刘宏满意的笑了笑。 “接下来,朕要说第二个问题了。” 诸学子已被刘宏所言深深吸引,现在他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看着刘宏。 管冲闻言却是再次呆住。 还有? 他听下去,却发现,天子所说的话,完全颠覆了他一生的医学观念。 “管老言五气致病,朕以为不然。” 管冲忍不住皱起眉头,用了极大的克制说道:“陛下,医术如此记载,臣当御医数十载,也未尝出现什么大过错…何谓五气致病不然之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子想多听听陛下的教诲 中医,刘宏队中医的态度,始终保持中正客观的态度。 后世广告上,诸如‘百年老蒙药’、“野生秦岭韭菜根”,刘宏见的多了。 挂着传统中医名号招摇撞骗,损不损呐!? 当然刘宏也不否认,中医真的是有效的。 不能说历代中国历史上的名医都要骗子吧? 不能说华夏儿女能延续数千年,全靠自身的体质和气运吧? 该信还得信! 又譬如这个时代鼎鼎有名的两个医者,华佗、张仲景。 刘宏自然相信他们是有真才实学的。 但是就算他们把致病原因归咎为虚无缥缈的‘气’,刘宏该指正还是得指正。 面对着管冲的质疑,刘宏生动地举出了一个例子。 “设使炎夏,两四十岁男丁,一壮一瘦,二者同下地干活,结果瘦者病倒,按照管老所言,这是暑气入体,没错吧?” 管冲即便对刘宏的思想不以为然,也只能点了点头,因为医术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刘宏继续谈道:“那管老有没有想过,为何壮男没有病倒?” “陛下不是说了吗,一壮男,一瘦男,壮男体壮,身体要好过瘦男,不致病亦是正常。” 刘宏点了点头:“那把壮男改为一小儿,同样是瘦男病倒,那又是何故?” 管冲的脸色,顿时僵了起来。 tmd,医术上也没教这种情况啊,但言怎么治暑气入体,却不闻为何暑气还要择人而入。 也从这里,管冲大概明白了,天子似乎真有点东西。 那天在太学的事,管冲也从别人口中知晓了全程——儒经中不曾记载的语录,天子章口就来,但也为听说过天子在经学上有什么造诣。 指不定… 天子在医术方面,也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太恐怖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全才? 于是管冲端正了态度问道:“敢情陛下解惑!” 刘宏再次用壮男瘦男为例。 “管老云五气,就暂且当它是五气吧——向使暑气来了,欲侵入二成丁身体,致其生病。 怎么说,二者体内的心肝脾胃肾是一样的吧,凭什么壮男能防出去,难道他肚子里多了九曲十八弯?气儿到他肚子里走累走不动了? 难道是瘦男大意了,没有闪,故意放暑气入体? 又假如壮男病了,瘦男未病,难道是还能用外表的强壮来判定么?显然不能! 难道说五气还会搞区别对待?显然不是。 其实五气之说,也不尽全错,但致病者,不是气也。” 啥? “不是气,那是什么?”管冲显然听进去了。 不光是管冲,台底下的学子也是带着一脸的求知欲,看着刘宏。 刘宏:“医术云五气,但设使一人处室中,无风、无暑、无湿、无燥、无寒,那他就不会病么?” 管冲一摊手道:“就是这样啊?” “那朕处在宫中,要太医作甚?” 管冲无言以对。 好吧,这么说,天子的居所,接触不到五气才是正常的,但是天子还是会生病。 “臣诚服,敢情陛下解惑。” 刘宏解释道:“观五气之根本,只不过是致人生病之毒也!朕将其命名为——病毒。 病毒面前,众生平等。所以,朕亦会生病。” 鸩毒管冲听过,但是病毒是个什么鬼? 这个时代的人,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接受能力相当之低。 哪怕刘宏说的如此详细,管冲仍是一头雾水,但是他选择相信了刘宏,因为刘宏把五气之说的漏洞点出来了,还给出了新的解释。 这可不是乱说的啊!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嗷! 管冲欲了解这病毒,于是问道:“臣从未听说过病毒,不知陛下能否详细描述。” 刘宏摇了摇头道:“病毒,肉眼不可见,或藏于风中,或藏于水中,或藏于衣物,或藏于吃食。” 管冲瞪大了双眼。 好家伙,这么多? 人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呀! “好比弯弓射盾,有的射穿了,有的未及,有的不能穿。人也是一样,也能防御病毒侵扰。” 忽然座中一学子猛然站起来叫道:“陛下,我明白了!” 那学子刚站起来,管冲的指头就端起来了。 “哪儿有你说话的份,陛下教诲,是尔等的福分,仔细聆听便可!” 学子的脸色明显有些尴尬,兴致也不如刚才那般强烈。 “咳!” 刘宏轻咳一声,把管冲的手放下,而后微笑地看着学子道:“可直言无妨。叫朕听听,你说的对不对,说的对了,有赏。” 那学子惊喜地作揖道:“谢陛下。刚才听陛下说病毒,喻以引弓射盾,言人亦能防住病毒。 于是小子猜想:防御病毒之能,好比气力,随着年岁渐长而至壮年后渐衰,幼儿易生病夭折,是因其没长成,老者易生病故去,是因其老迈。 家父务农,若是前一天累着了,第二天便言;‘两条膀子使不出力气’,故小子猜想,人体之防御病毒之能,亦会如此!” “啪啪啪!” 刘宏忍不住抚掌大悦道:“说的好!” 再看看管冲——恁这个理解能力,真的有问题,人家小学生都能举一反三,究其根本了! 管冲这会儿可没有闲心惭愧,适才那学子之言,让他陷入了沉思。 适才,刘宏所想,只是戏言。 其实管冲的反应属于正常,而小学生对刚听闻过的领域举一反三,是属于天才、妖孽了! 他年纪还小,完全就是一个可造之材呀! 于是刘宏问那学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吉本。” 吉本? 这个名字,刘宏有点印象,但是却忘记了。 应该是在史书中哪个犄角旮旯里记过两笔罢! “君无戏言,朕说有赏,那便是有赏,你且说来想要什么?” 吉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陛下仁厚,小子能入学便是万幸了,焉有何求?” “…” 好嘛。 刘宏心想:难道坊间真有传闻,说朕吝啬??? 不行,回头得调查调查! “你说来便是。” 吉本想了一会儿,颇为羞涩的说了一句:“小子想多听听陛下的教诲。” 嗯? 你小子把管老先生的面子往哪放? “如果可以的话,臣斗胆请…陛下能来讲一讲医者真意。。。” 刘宏一转头,就看到管冲惭愧的脸。 底下学子们也是一脸的期盼。 很显然,他们从刘宏口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众意难违,而刘宏本身也想着大力发展医学,就说道:“那…朕旬日便抽空来一次?” “谢过陛下!”众人欢呼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留几个活得,让他们报信 刘宏在鸿都门学的医科讲学后的第二天。 皇宫,御书房, “查到没?坊间是不是说朕很吝啬?”刘宏一脸严肃的问面前的从龙卫。 从龙卫某甲摇了摇头道:“未闻。” 呼… 那还好! “不过…” 嗯? 刘宏啪的一下把眉头皱起,很快啊:“不过什么?” “整个京城都在传颂陛下,具言陛下学究天人,不但施仁政,还知至真道理,连医学也很精通!甚至听闻陛下要在鸿都门学讲学,要将儿女送入医科受业。” 刘宏:“……” 好家伙,这才一天的时间,咱在鸿都门学医科讲学的事儿,就宣传出去了? 这算不算是为自己的学校打了一波广告? 不过这是好事,无论是自己的正面形象,还是医科的招生,都是刘宏想要看到的。 谁特么的能想到,自己随便听了管冲一句话,就展开了这样的后续。 “还有…” 从龙卫弱弱的说了一句:“还有部分医者,对陛下在鸿都门学的言论不以为然,暗中诽议。” 刘宏嗤笑一声。 这个结局他已经猜到了。 毕竟思想的转变,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由他们去吧!”刘宏随口说道:“真要有疑问,便去让他们找管冲老先生。” 现在,管冲和他带的医科学子,无疑都成为了刘宏最忠实的拥趸。 如果真把这事儿放台面上说了,首先,管冲老先生就肯定不愿意。 试想——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同志,去找你理论,那火急火燎气急败坏的,你怵不怵? 哦! 当然不是讹人家。而是说这个老同志啊,当了几十年的太医,服侍过两个皇帝。 这个老同志都没啥意见,你有意见就说嘛? 切磋一下,论战一番。 相信,如果管冲老同志把刘宏说过的话放出来,再和传统的‘五气说’一对比,病理之说,高下立判。 毕竟这可是几千年来,人类无数代研究出来的成果。 刘宏提早拿出来,也只是为了更早、更快的去发展医学。 毕竟知道了根源,就会相应的推敲出预防工作。 医学技术的发展,势在必行。 舍医科之外,其他几个科目,也都翘首期盼刘宏往去授课。 听闻… 最近军中出现的神秘东西,也都是刘宏提出,然后让毕岚去做。 毕岚现在可是在匠造科当老师,他早已经是刘宏忠实的拥趸,对于刘宏的部分事迹,他说与学子听,可是引来了许多学子的仰慕。 明经就更不用说了,刘宏在太学说的话,早就传遍了雒阳。 兵法? 就连卢令君都亲口承认:陛下用兵,非寻常将领能及。 所谓全才。 在众人心里,大概就是如同刘宏一般的人物。 只可惜——在他们所知道的人中,也就刘宏独一号了。 …… 一路跋山涉冰,关羽一行人,终于到了金城郡之西南。 如果不是冬天,这十五日,说不定还真不够。 也正是今年冬天苦寒,河水结冰,才让关羽能在十五日赶到金城附近。 越过一片无人区,按照地图上走过小榆谷,这才到了凉州的领地。 如果要说,还真是如有神助。 也许是寒冬腊月,在穿越白马羌领地的时候,关羽一行人竟是一个羌人都没有遇到。 天色渐晚,关羽找到一个平地,下令驻扎了营地。 而后关羽下令道:“儿郎们,就在这歇息一晚吧!” “是,关司马。” 说是歇息。 但是这个夜里却是更为难捱。 这一路尽是这样,白天还好,在寒冬腊月,跑起来,总能驱散些寒冷。 但是在晚上,为了不暴露行迹,肯定是不能生明火,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喝上热汤,吃上热食,不能烤火取暖,其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为了马儿干草、精料,给马儿腾出一块干净地,再覆上厚布,以免马儿在寒天雪地中冻死。 然后,士卒们各自坐到帐篷门口,取出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干肉、面饼,就着雪块,生生皱着眉头往下咽。 勉强填充了些食物和水,士卒们开始钻入帐篷… 报团取暖。 翌日。 士卒们在寒冷中醒来。 吃的还是雪块和着干粮,将马儿喂好之后,一行五百骑,再次踏上了征程。 数个时辰后。 关羽眺望远处,发现已经有了人烟。 “全军止步!换马!” “是!” 这一段时间,关羽与士卒们同甘共苦,而他本人,也极为爱敬士卒,在这一路上,士卒都对关羽极为敬重。 他们早已契合了,令行禁止,只是最平常的操作。 昨日关羽对照地图,就知道今天能摸到韩遂叛军的背后,故之前,全体士卒都是在用副马赶路,专门留着主马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大旗竖起,向那起烟处,奔袭!” 旗手高高举起绣着龙的汉家旌旗,随着关羽的一声号令,全军开始冲锋。 烟火升起的地方,也就仅仅是数里。 不消片刻,五百骑便赶到了。 是一个羌族小部落。 牛、羊、马匹不多,帐篷更少。 因为杂乱的马蹄声惊扰,羌人牧民赶紧从帐篷中走出,男人操着弯刀将女人小孩还有老人保护起来。 在羌族,部落中相互攻击的情况并不少见。 所以那群羌人的反应相当迅速。 这个羌人小部落的首领,扬起弯刀高喊道:“对面来势汹汹,是敌非友,给青壮全都叫上,做好战死的准备!” “是!” 那边关羽距离此地,只有百步之遥。 看着羌人结好的阵列,关羽不禁嗤笑。 “皆是插标卖首之辈,儿郎们杀!” 如果说这些人是汉人,关羽可能还下不了这个手,但是这些人并不是汉人,那关羽动起手来,可就没有顾忌了。 只见关羽率先拔马冲将过去,后面五百骑士紧随其后。 五百骑士一入了羌人营地,就如羊入狼群一般。 那就两个字。 乱杀。 不到两刻钟,整个营地全然被血染红了。 整个营地几乎被清空了,剩下还活着的,已经站不起来了,骑士下马一一补刀。 一屯长上前问道:“关司马,跑了十几个,要追吗?” 关羽摇了摇头:“停手吧!别追了。留几个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好教那韩遂小儿知道,我关某带着汉军,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后方起火 关羽出发的十八日。 京兆,武功县。 刘备忧虑地说道:“算算时间,二第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道现在他平安否…” “嗨,二哥出马,兄长你还担心什么!” 张飞虽说在宽慰刘备,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比刘备更加担忧。 二人相似,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也只能寄望于关羽自己了。 …… 入了凉州之后,关羽及其所率的骑士的生活,显然有了好转。 关羽每逢到一处羌人小部落,都要杀戮一番,再留下几个羌人,去给韩遂或者他们的大部长通风报信。 羌人在苦寒之地,他们的营帐也格外注重保暖,还有专门用来圈养牛羊马儿的地方,免受这些牲畜受冻馁而死。 他们的牛羊,现在沦为了关羽一军的食粮。 士卒们几个人分上一头,剥了皮往火上一架,对于长久没有吃到热食的他们老说,即便是没有调料,也格外的鲜美。 至于剩下的牲畜还有战马,就留着,随军一起走。 哪怕是他们用不上,也绝对不能留下来‘资敌’。 吃饱喝足,所有士卒都美美的睡进了羌人的保暖帐篷,迅速进入了梦乡。 但是关羽却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 三天了。 这三天,关羽带人屠了羌人部落的五六个营地。 现在,慢慢地要接近汉人居住的地方了,按照地图,应该快到临羌县了。 到时候,面对城墙,这五百骑再难有所作为。 还有… 刘关张三人之心愿,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面对那些无辜汉人,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带着犹疑,关羽浅浅的睡下了。 …… 马儿跑得疾快,其上的骑士满面风霜,直直往着韩遂所在的营地奔去。 现在韩遂不再金城,但是后方起了骚乱,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韩遂,请韩遂发出指示。 要不然… 剩下留守的人,根本没法决断。 韩遂是一个权利欲望极其重的人,尤其是兵权这方面,他牢牢地抓在手里,根本不给手下人一点机会,他只相信自己… 哦,阎行大概算半个,但是阎行现在担任韩遂的护卫,压根脱不开身。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来报信的都尉在验明正身之后,急急火燎地跑到了韩遂的大营外。 当时,韩遂正沉浸在自己的计谋当中。 因为他的一番操作,让马腾那边手忙脚乱。 董卓的到来,还有其迅速拉拢的羌人义从,让亲善马腾的一些羌族部落,也开始怀疑马腾了。 董卓曾是朝廷的军官,这事儿大伙儿可都清楚着呢。 现在他带着士兵入驻凉州,马腾偏偏也没有派兵去剿他。这不敬让马腾麾下的羌人首领开始怀疑起来了。 韩遂看到这个情况,当然也是暗中喜悦。 最好是那群羌人反了马腾,转投自己! “将军,金城那边有人来了。” 阎行的传报声,将韩遂拉回了思绪。 韩遂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眉:“何事?” “说是要当面和将军说。” 嗯? 韩遂一听是大事,当场站起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间。 那都尉进来,伏地拜道:“将军,金城临羌西南,来了一支汉人骑兵,已有四五个部落罹难,现在大小部落,人心惶惶,还请将军下令发兵剿灭啊!” “什么!!” 韩遂一听,当场把手中的暖炉给摔了。 “汉人骑兵?多少人?汉人骑兵怎么会出现在金城?”韩遂不可思议地看着都尉,他拽着都尉的衣襟,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若是敢诓骗我,后果如何,你应是知道吧?” 那都尉在韩遂的质问之下,瑟瑟发抖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如实禀报,是据逃出来的羌人说的,那些出现在临羌西南的骑兵,打着红底纹龙汉骑,衣甲也是汉军制式盔甲,一人双骑,大约有七八百人…” “哼!” 韩遂厉喝一声:“我看你分明就是马腾派来的细作,故意来诓骗本将的,阎行!” 外边阎行瓮声翁气的答道:“末将在!” “杀了这细作!” 都尉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在韩遂瘆人的表情下,他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后,他只觉脑后一痛,当场失去了意识。 都尉死了之后。 韩遂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这个人不是细作,韩遂对自己委任的人还是认识的。 但是这人又留不得。 只要这金城都尉留在这大营里,那谁都没法保证他会不会把这个消息随口说出去。 要是马腾还有其他羌人族长知道了这个消息,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 没多久,几个羌人大帅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韩将军,听说刚才金城方面派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几个羌人大帅也颇了解韩遂习性。 他们大概能猜到,金城方面是发生了关乎兵权方便的大事了,所以才来找了韩遂。 韩遂淡淡地指着地上躺着的这个人,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人假称自己是金城方面来的,但是我知道,他是个细作。 我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还记得自己委派的人长什么样子。 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天色不早了,诸位大帅还是回去歇息吧,明天可还要提防马腾呢。” “哦…” 几个羌人大帅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走出了营帐。 “呸,直娘贼!” 等那几个羌人大帅走,韩遂啐了一口,带着怨气骂了一波。 “就惦记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见兔子不撒鹰,鹰掉根毛都能心疼半天!” 骂完之后,韩遂冷静了下来。 他把阎行叫到跟前,秘密地吩咐了几句。 “彦明,今晚半夜,你连夜回到金城,把后方之事给解决了!记住,一定要隐秘,而且要快,千万别传出什么消息来!” 阎行抱拳道:“是!” …… 阎行走了之后,韩遂就在想:“看来董卓说的是真的,朝廷发兵要攻凉州了!只是这五百人…要干嘛?那汉天子,莫不是脑子烧坏了? 难道说…马腾真的和朝廷有所勾结?” 生性多疑的韩遂,越想越多,一直想到天明… 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左右为难的马腾 “韩遂!” “直娘贼!” “我寝汝皮,食汝肉!” 马腾一巴掌拍烂了面前的桌案,暴跳如雷。 不光是韩遂散布一些以假乱真的消息,最重要的是马腾的儿子。 自从那天韩遂马腾二人会面,马超暴起发难反被阎行打得重伤,若不是抢回的快,恐怕马腾已经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饶是抢回来,但马超却是一直没醒过来。 死倒是没死。 现在,马超命悬一线、气若游丝,每天就靠着肉粥吊命。 每每想起自己的儿子半死不活的样子,马腾都会在暗地里发怒咆哮。 “韩遂你个狗杂碎!” 马腾直把营帐中能砸能摔的东西都给毁了一遍,这才稍微缓解了心中的愤懑。 “来人,收拾!” 只留下一句话,马腾便走了。 几天没见到马超,马腾有些担忧,现在他去问问情况。 走是走不得的。 自己营地里暗中可是有不少间谍,马腾心里知道。 此外,最近风言风语颇多,连与自己亲善的羌人部族也颇有微词。 如果自己走了,被韩遂所趁… 那后果不堪设想。 要真说,马超和马腾的“大业”比,无疑还是后者重要。 孩子死了,马腾不过会难过一段时间,调整下心情,还可以再生。 但地盘兵马要是被抢了,他面对的将是韩遂的赶尽杀绝。 马腾和塑料金兰韩遂相识这么久,对他的性格实在太了解了。 一路慢慢踱步,马腾走出大帐,叫来了亲随。 “让人回去看看,吾儿马超情况怎么样了,尽快!” “是!” 应了一声,但是亲随还没走。 马腾瞪了一眼,喝道:“你还杵在这干嘛?还不快去!” 亲随支支吾吾的说道:“报将军,越吉族长说要走…” 马腾眉头一皱:“我知道了!” 直娘贼! 马腾心中暗骂一声,却又不得不加速往越吉部走去。 到了越吉部营地,马腾笑呵呵的找到族长越吉。 稍微寒暄了两句,马腾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他探头凑上前,用一副“大家都懂”的笑容和越吉说道: “越吉族长,是不是想族中美妇人了?” 越吉愣了一下,又听马腾说道:“我营中有美姬数人,如果族长不弃,我这就让人送过来,伺候越吉族长。” “呃…不是。”越吉摇了摇头,“我营中尚有美妇人,马将军何故如此说耶?” 马腾板正面孔道:“听闻越吉族长要回族地,是我招待不周耶?” 越吉又摇了摇头道:“不是,马将军一直以来都待我极好,可以说若不是马将军,我部还以树枝为矛,折棒为弓,又有盐铁互利,胡云不周耶。” “那族长为何要走?” 越吉挠了挠头道:“族人传来急报,说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董卓要来抢我的地盘,族人听闻那董卓和马将军有些交情,不知该如何处置,必须得我出面。” “…” 马腾沉默了。 这让他怎么说? 让越吉以和为贵?不去和董卓发生争斗?就当吃亏是福? 这不是铁憨憨行为? 让越吉痛殴董卓一顿,给他打怕了? 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事。 毕竟董卓在西凉这边的名声就是善战,现在董卓拥兵三千,但是你拿下他是不是也得个五千? 万一整了个两败俱伤,指不定又有其他人觊觎越吉的地盘。 马腾如此想,但偏偏还劝不得。 对于董卓的行为。马腾心里只有一万个直娘贼! 这时间节点挑的,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马腾反复说了无数遍,他与朝廷没有任何勾结,也和董卓不熟,但是风言就是传出来了。 时人皆传马腾对董卓纵容是因为他和朝廷有勾结,但凡马腾做得决定对董卓有一点儿好,那就会被锤进土里。 其实有更好的抉择的。 那就是拉下脸赔点东西和韩遂罢兵,重修于‘好’,至少表面上不再互相攻伐。 这样马腾就能腾出手来把董卓给收拾了。 但马腾就是拉不下脸,也不想让韩遂占着便宜。 所以局势就这么让马腾难受的僵持着。 所以当越吉提出要回部族,马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 马腾叹了叹气,走出了越吉的营帐,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 在遥远的雒阳。 卢植不免有些担忧:“玄德他们未经过如此阵仗,陛下为何如此笃定,他们会奏下大功?” 刘宏饮了一口水笑道:“卢令君啊你,是在担忧自己的学生?” 卢植默然不语。 之前刘备拜在卢植门下,卢植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事到如今见到了,才知道刘备有才杰之器。 无论是志向还是能力,都让卢植十分满意。 如今要说不担忧,那绝对是假话。 “放心吧,卢令君你是关心则乱!”刘宏宽慰卢植道:“玄德,自黄巾之乱便上过战场,也颇有战功,绝对比你想象中要能打。 再者,在西凉,又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韩遂、马腾指不定又要焦头烂额了。” 卢植一脸茫然地看着刘宏,问:“难道陛下又从中挑起了他们的矛盾么?” “不!”刘宏摇了摇头道:“不是朕,而是董卓。” “董卓?” 刘宏:“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董卓从河东逃了,一路孤家寡人跑回凉州,意图重振旗鼓。也碰巧,董卓逃回凉州,正赶上韩遂马腾交恶,生是没限制住董卓。 现在,那董卓已然聚了三四千兵马,还趁马腾韩遂相争之时,发展地盘,俨然有复起之势!” 卢植皱着眉头道:“此人狼子野心,断然是留不得,就怕董卓的到来,让韩遂和马腾以及西凉的局势重归于平定,这样就让我们陷于被动了。 那云长,岂不是也危险了?” “就说卢令君你关心过头了,你器重刘关张,那马腾也宝爱自己儿子,我就听说,马腾之子,被韩遂手下大将打得命悬一线,几乎杀之。马腾岂能就此罢休? 看着吧,卢令君,韩马之前对峙,谁也没打先手。现在云长和董卓,绝对会打开这个局面,届时——即可发动对凉州叛军的讨伐,不费吹灰之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汉军狡猾啊! 算下时间,前去给韩遂报信的人应该把消息送到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关羽一路出临羌西南,杀到了临羌西北。 死在他们手上的羌人,足足有四五千了,可以说,关羽及其带领的骑士们,都是战功累累。 “儿郎们,今天往破羌方向去!” 关羽沉声喝令。 诸骑士早已能做到令行禁止。 在他们看来,关羽做得决定,只需要遵从便可。 破羌,在临羌之西。 这个地方,历来是西凉地区的要冲之地。之前朝廷讨伐羌人之时,多在这里扼守备战,因大破羌人而得名。 现在嘛,西凉的汉人军阀割据,早已与羌人沆瀣一气。 所谓的破羌,也都布满了烧当羌的族民。 似这种反反复复投降然后接着反近两百年的种羌,关羽只有一句话想说:那就是杀得不够狠。 就该用段颎对待西羌和当煎羌那般,杀,不服继续杀的手段,对待这反复横跳的烧当羌。 …… 另一边。 阎行先是回到了金城,在知晓其中消息之后,火速点了二千兵马,一路直奔临羌,中间没有任何耽搁。 韩遂给他的命令,就是要快。 因为一动兵,什么都瞒不住了。 届时韩遂手底下的诸羌部就该返回去了,无论是料理族人后事,还是强占其他种羌的地盘,总之——耽误不得的。 一日一夜,阎行到达了临羌。 “县长何在?” 到了临羌,阎行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县府,见县长座上无人,便大马金刀的坐上主位。 “赶紧给县长叫来,本将有事要问他!” 不一会儿,就见军士提溜着衣衫不整的县长来了。 临羌县长也是苦哉,冬日苦寒,大清早,他本在热乎的被窝搂着羌人美女睡觉呢。 忽然有两个年轻人给他拽了出来。 他正懵逼呢,就看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甲胄齐全的男人。 一下子,他就从癔症中醒来了。 “下官临羌长,见过将军!” 阎行冷笑一声,没空追究其他的,就表明了真意。 当务之急,还是要除掉身在金城后方的汉军要紧! 临羌县长这几天也在头疼。 因为临羌附近这几天大大小小十余个部落都遭了难,他专门派人去通传都救不了他们,那没招。 临羌县,城不高堞不深的,说起来此间县长还真挺怕那五百汉军攻入城中的。 这不,来了阎行过来平乱,县长就像是抓住了稻草一般。 “汉军诡谲,行迹如风,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待一天,常在头天破了一小种羌部落,次日便消失不见,如此往复,已有十余羌部,近五千人死在他们手中了。 还请将军奋发神威,将其翦灭吧!” 阎行心道,这尼玛等于啥都没说啊! 于是呵斥般问道:“贼兵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只有五百人,逃回来的羌人都说,贼兵只有五百人,至于在哪…下官真的不知。” 临羌县长迷茫的摇了摇头。 阎行蹙起眉头,问堂下诸吏员道:“有谁知道敌在何处?可取而代之!” 说着,阎行指了指衣衫不整的临羌县长。 临羌县长当时都慌了,他忙叫:“贼兵来去如风,下官去查过,但是近日有风雪,马蹄印都找不到,下官是真不知啊,并不是坐待。” 底下的临羌县尉暗骂了一声‘蠢猪’,然后站了出来。 “将军,末吏虽然不知敌在何处,但能猜出他们现在的踪迹。” 直娘贼! 县长愤愤地指了县尉,骂道:“张县尉,你信口开河,将军在前你岂敢诓骗?” 张县尉轻蔑地看了县长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那也比你懂,你只顾着滥用私权,把那群逃回来的羌人美女关照到你的榻上。” 阎行寒着张道:“辛苦了,拖下去休息吧。” 一阵大喊大叫之后,县长的声音永远的消失了,张县尉心中欣喜,献宝似的和阎行说道:“将军明鉴,敌军虽来去无踪,但终究有迹可循。 据末吏所知,敌军始从大小榆谷旁的小种羌击破,辗转从临羌西南一路屠到了西北,最近一次是在西海以东的一个小羌部。 由此,末吏推断,那贼兵应往北或往东。” 这个张县尉的言说,多少对阎行有些帮助。 综合最近发生的事务,阎行推断,汉军应要往东。 往北就不太可能了。 毕竟五百人,还专门针对韩遂老巢,那就摆明了要在金城郡制造混乱。 略一思索。 阎行下令道:“今日起,你暂代县长一职,待到本将见到韩将军,乃可正式为县长。” 张县尉狂喜,连声表明要宴请阎行,为其接风洗尘。 阎行摇了摇头道:“军情紧急,耽误不得。此外,本将还有事要交于你去做。” 听到有任务,张县尉精神一震道:“还请将军吩咐!” “县中兵员,你自分派若干前往大小榆谷守着,但有敌军来袭,扼要道阻之,即刻禀报,不得有误!” 今天听县尉说,乃知临羌附近的小羌部都被屠了,那就意味着,如果再有汉军来,就一马平川了。 之前有汉军来,现在及以后,那就更说不准了! 阎行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末吏遵命!” 随即阎行便带兵走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那群汉军,回去和韩遂交差! 而张县尉,哦不,张代县长,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完成阎行交代的任务,然后威风八面的到县府主位上坐上半个时辰。 过足了县尊的气派,当然要体验县尊的生活。 张代县长,直直带兵给原县长的一家老小全抓了,为奴为仆。至于原县长的妻妾还有那些羌人美女,轮到他这个新县长接班了。 连续度过几个美妙的一日一夜,张代县长却得知——阎行将军又回来了。 几乎和之前原县长走过的流程一模一样,张代县长被衣衫不整地提溜到了县府。 看着主位上寒着脸的阎行,再想想原县长的境遇,张代县长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将军此战,必定旗开得胜,末吏今日偶得风寒,未能远迎将军胜军,还望海涵!” 阎行皱着眉头听着张代县长拍到马脖子的马屁,心中犯膈应。 “你自报本将假消息,本将如何得胜而归!?你若不给本将解释明白…” 张代县长害怕极了,他忙解释道:“末吏保证,所言无一句虚言,只是那汉军诡谲,可能并未往东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锦囊妙计 五百骑自破羌西北而下,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安夷南,未曾有过追兵过来。 “陛下果是神人也!” 关羽由衷地感叹道。 数日之前,在临羌杀了一遭,关羽左右寻思是不是该攻入临羌城。 但在深思熟虑后,他想着:骑士攻城本就落了下乘,而且五百人攻城,哪怕是拿下来了,也根本就守不住,攻了等于白攻。 根本就起不到刘宏想要的效果。 但是去,关羽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 在遥远的雒阳。 刘宏手拈一颗白子,落到了安夷县。 “就在此地!” 卢植疑惑地问道:“陛下怎么知道云长会走此地?破羌扼交通要道,此地一乱,韩遂后方骚乱的消息便再难隐瞒,于是韩遂部下皆乱,马腾或可趁机而入!” 刘宏呵呵一笑道:“打仗,是急不得的,早就在通知玄德的时候,我曾让朕的使者带了锦囊三封,留与云长。” “锦囊?” 这个时代,哪儿有什么锦囊妙计。 不过是刘宏为了自己的先知先觉添上一些神秘色彩,使出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卢植自然不知道这锦囊又是何物。 “朕之本意,无意遥遥操控战场,就只是为了提醒云长罢了,当他迷茫之时,看看锦囊中密信,依计行事,便能有所斩获。” 卢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陛下给云长的锦囊里写了什么内容?” …… “敌后作战,其要在迷惑敌人视线、扰乱敌人决策,游而击之,但有小利,俶尔远遁百里,使敌众莫能揣测。” 关羽这几日,一直在反复叨念刘宏留给他的这句话。 直到沿着湟水北岸往破羌方向百里时,他才恍然大悟。 这使得原本想要直扑破羌的关羽转变了想法。 既然自己都觉得应该去破羌,那敌人或许也能想得到,来到金城这么长的时间,韩遂应该也反应过来了,大概率追兵就在后面跟着! 关羽顿悟后,急令全军将士南转,往安夷南方行进。 时间还是好时间,这个时候,湟水结冰,过马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在厚厚的冰层上,行马虽然容易打滑,但是脚印却是不会留下。 这时候为了掩蔽行踪,关羽特地将俘获的继续往东边赶,而他所带的骑士,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湟水。 当然,这也是阎行无功而返回到临羌的原因。 刚开始阎行跟着脚印,还真就觉得那个张代县长有点东西。 但是后来,他急速跟进了一段时间后,发现那些脚印却是越来越杂乱,最终竟是消失了… 一筹莫展之下,阎行只能给东边的破羌县传个信,要他们严加防守巡逻,但有敌人,格杀勿论! 自信如阎行,本来带的兵力就不多,二千骑士。 他本来想着速战速决一战而定的,但还是来晚了一步。 破羌的士卒,他本是不想动的,但是奈何… 汉军大大滴狡猾! 这一次,他没有问罪于张代县长。 而是认同了张代县长的话,汉军狡猾! 关羽呢,到了安夷南部,又是如法炮制,对当地羌部进行一轮血洗。 然后辗转往东南方向陇西郡的河安、枹罕挺进。 阎行总是比关羽慢上四五日。 等他到了安夷,见到一片狼藉的羌部,阎行心中无比震怒。 饶是平素心性沉稳的阎行,也在此刻骂出了声:“这群狡猾的汉军,待本将逮到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 “阿嚏!” 一阵寒风袭来,关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鬼天气,确实是苦寒。 北地,关羽也去过幽州,但是远没有凉州冷。 主要还是人迹罕见,没有建筑挡风。 “关司马,要注意身体啊!” 有体贴的士卒,将羊皮大裘披到了关羽身上。 羌人营地的战利品,关羽是默许士卒们拿的,这是激励士气的好办法,但是在这么个鬼天气,其他更加珍贵的东西,士卒也不爱要,偏爱羌族中酋豪们的皮衣。 虽然带着一股难言的羊膻味儿,但是有一说一,确实是格外的保暖。 关羽坐在火堆前,随意地塞了几口烤羊腿,喝了些热肉汤,便睡下了。 这一轮,顺风顺水。 顺的让关羽都不敢相信了。 不过他还是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刘宏的指点。 现在,除了他的大哥刘备,刘宏便是他第二崇拜的人了。 如果说刘备是他骨血一般的亲人,那刘宏就是他的指路明灯。 所以,关羽现在还是要按照刘宏的指点,坚持游击不动摇,虽然来回累了点,但是有那么一种将敌人戏耍于股掌之间的成就感。 更重要的是,这是刘宏的指示。 下一站,原定是允吾,而后是破羌。 但是思来想去,关羽还是决定,直奔破羌。 一来,允吾是金城的郡治,守备必然不会差,二来,关羽也寻思着,敌人可能会猜他往允吾去。 为了避免陷入被夹攻的境地。 关羽决定先往西北允吾方向,而后再往奔向安夷,从安夷那条道,直奔破羌。 迷惑敌人视线,让敌人算不清己方行迹,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 “怎么搞的!” 已经十多日过去了。 韩遂仍然是没等到阎行传来的捷报。 他怕的就是后方发生了什么幺蛾子,可偏偏阎行就是没有回来! 这段时间,从金城到这个现在韩遂营地中间的要道,韩遂已经分派心腹日夜值守了。 但有人传报,根本就不会把消息传到大营内。 以免那些不靠谱的羌人酋豪思归。 这些天,明显前来传紧急军情的人变多了,但是人数始终是四五百,但是地点却又神出鬼没的不一致。 “难道敌军不止五百人,分派各地?让彦明吃了亏?” 韩遂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于是密派心腹回金城,给阎行通传消息的同时,还要探查此事。 前脚韩遂派去的人刚走,然后没多久,就有一羌人大帅过来了。 “韩将军,我听说马腾部的越吉大帅,和原道而来的董卓战起来了,此外还有马腾部下的几部羌人,亦要求回部族,要不…” 那羌人大帅搓了搓手,眼里冒着精光。 韩遂想都不用想,他的脑子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如果阎行还在,韩遂多多少少会考虑一下这个事情,甚至还会逼迫马腾一下,但是现在…历经了一次被活捉的经历,没有阎行在身边,韩遂没有信重且有能力的大将是其一,关键还是韩遂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捉。 韩遂只是搪塞了一句:“大帅且容我三思…” 第一百三十八章 窝里斗 “怎么样?韩遂那老狐狸他怎么说的?” 刚去了韩遂营帐的滇户大帅,一回来就被众羌人酋豪围了个圈问。 滇户阴笑一声道:“韩遂果然是条老狐狸,而且和各位大帅说的一样,平常跟在那老狐狸旁边的勇士不见了!” “早知道那个勇士总会形影不离地跟在韩遂身旁。” 另有一个羌人智者出来道:“那个勇士名叫阎行,便是羌人最善战最雄壮的勇士,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韩遂那个老狐狸也是十分信任看重阎行,常使其领兵、护卫,现在他不在,可能就是韩遂有时瞒着我们!” 有人符合道:“最近我听有人说,韩遂的人,在夜里会偷偷跑出去,我大略一看,营中果然少了数千人!你们说…韩遂是要干什么???” 羌人智者手摸了摸下巴,阴恻恻地说道:“有便宜不占,这可不是韩遂的风格,我猜他是想趁着越吉与董卓相争,从中瞒着我们获取什么利益!” “这个可恶的老狐狸,无利不起早,还假装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就是,韩遂本来就心思诡谲,行为叵测。” 众人义愤填膺的开始了对韩遂的口头讨伐。 但是说来说去,总是没说到重点。 羌人智者就问道:“韩遂如此不仁,那我等也不用讲什么义气了!诸位酋帅也想想,我们到底该如何应对?” “就直接和韩遂说,要么,我等回部族,不参与韩遂的诡计,如此我等虽然落不到好处,但是能让那韩遂也占不到便宜。 要么就不告知韩遂,去趁机打压一番亲善马腾的羌人!?” 成年人的世界,“全都要”是困难了些。 正是因为韩遂势力更强,在座的小种羌,才没有撕破脸皮。 他们要全部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和韩遂势均力敌。 现在对韩遂颇有微词的酋豪不少,就在座的就有十多位,合兵一道,兵员也不过是三万余。 “怎么办?各位大帅还要早点决断啊,不然在这也是空耗吃食呗!”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咬了咬牙,齐齐地点了点头。 … 这一切,都是背着韩遂商讨的。 韩遂心忧后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直到事情发生后,他才后知后觉。 “羌族蛮夷,最为叵信!” 韩遂怒骂一声。 后方火起,终究只有韩遂自己知道,这个时间点,绝对不是出兵的好机会。 但事已至此,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强行阻拦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韩遂不得已放出消息:“马腾纵容朝廷鹰犬董卓在凉州地抢羌人的地盘。 我韩遂是不得已而动刀兵,为的就是解救凉州的羌人兄弟!” 无论如何,首先要要占据的就是一个理,无论这个理是有理还是无理。 能诓到几个傻子是几个。 恩… 最好是直接在马腾手底下窝里斗。 …… 另一方面。 马腾听说韩遂方有大动作,心中也是惊讶。 他也没想到,韩遂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老狐狸竟然直接动真格。 不过这倒也不尽是坏事。 目前来说,马腾的声望在羌人中急剧下跌。而这件事,总能使这些人稍稍‘团结’起来。 毕竟马腾败了,他们也不会落个好。 于是召集诸人。 面对诸羌人大帅脸上阴阳怪气的表情,马腾也没啥动容的。 他就直言称:“近日,有风闻针对我,诸大帅应也略有耳闻,在此,我马腾问心无愧,且先不提。 今天,我叫诸位来,只是想讲一件大事。” 一个名叫雅吉的酋豪不屑笑了笑:“是将军让退位让贤?” “还是马少将军没挨过去?” 带有嘲讽性质的言语,让马腾青筋暴起,暗暗握紧拳头。 只是现在翻脸不得,这口气他只能咽下去。 “承蒙关心,只是马某既不是要退位让贤,犬子也尚在诊治中。 我要说的不是这,而是韩遂军的异动。” “哈哈哈哈哈!” 雅吉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难不成马将军又要说,韩遂准备构陷马将军?” 嘭! “够了!” 饶是马腾能忍,也受不住这冷嘲热讽,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刀,愤然带鞘拍塌桌案,怒声说道:“韩遂起羌兵二万余,尔等竟还在这冷嘲热讽?若非时艰,我必教尔等知道我刀之锋利!” “马寿成!” “你想要干什么!?” 看着马腾拿出刀来,诸羌部大帅连忙后退,警惕地看着马腾。 这些年,马腾在西凉一直扮演的是一副温厚的形象,以至于诸羌部酋豪都忘了,马腾年轻时,亦是勇冠西凉的猛士。 “我要干什么,刚才不是同尔等说过了么?本想着尊重下尔等的意见,共同商讨则个,看来不必了,尔等且尊我号令行事。 若不同意,大可离了这帐门,死生勿论。” 打破人设之后,马腾的心境也稍微转变了些,这一句话的语气连带着神情,带了三分不屑,三分狂气。 诸人听罢,不由得脊背发凉。 其中一个没搞清楚状况的莽撞羌人,名叫阿夺,他站出来指着马腾说道:“尊你号令?你要搞清楚,我部同你是合作关系,而非附属关系,你若是说的无礼,让我等白白送死,我等岂能听从? 还死生无论?你当你是谁!?” “啪啪啪啪!” 马腾笑着鼓掌道:“还有谁和这个阿夺大帅想法一致的?我放你们走。” 诸人面面相觑,半天…愣是没有第二个人发声。 “如此,便是默认我发号施令了。” 阿夺不禁慌了,他大声喊道:“喂!你们身为羌人的骨气呢!?竟要听一个汉人发号施令!?” 众羌部酋豪连连叹息摇头。 “他年轻人不懂,拎不清楚,值此关键时刻,还需要联合起来,一同御韩遂之侵犯!” “好!”马腾满意点了点头,随即道:“阿夺部下之人,尔等可各凭本事,任取之!” 阿夺听到这等于宣判他和他部族死刑的话,遍体发寒。 那些昔日同处一帐吹嘘自己上过的女人哪个更风骚的诸酋豪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像芒刺一样,扎在阿夺的心上。 他想逃,颤抖的双腿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想呐喊,喉咙却像被羊毛塞住了一般。 “马将军,不知…各凭本事,凭的是什么本事?” 一个羌人大帅贪婪地瞥了阿夺一眼,阴恻恻地问道。 马腾淡淡地说:“简单,一个胳膊一千族民,二千牛羊,一条腿二千族民,四千牛羊,阝日具三千族民,六千牛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十六字真言 马腾想明白了。 羌人就是喂不熟的狼。 你想要他听从管教,就得展现出比他强还比他横的姿态。 宽厚的对待他们,是会赢得他们的支持,但是,他们只会把你当成朋友,而非是主人。 现在是处在与韩遂方面争斗的利害局面,联合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马腾本也不想这么撕破脸皮,搞得大家都不体面。 但是诸羌尽对他冷嘲热讽,这若再忍,马腾在西凉的威望将会再次刷新下限。 而阿夺站出来顶嘴,恰是马腾转型的跳板。 阿夺所率的羌部,家产颇厚,这都是他父祖留下的基业。 马腾的一声令下,阿夺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化作别人的战利品。 一个不听号令的阿夺,让众贪婪的羌部尝到甜头、看到盼头,至少在短时间内。 他们之间的这个关系,就不会破裂。 …… 看到被撕的粉碎的阿夺,马腾满意的笑出了声。 而拿到阿夺身体部分的羌人大帅,也笑得很大声。 分配好了阿夺家产之后,马腾开始了他的安排。 很简单。 “韩遂御下二万兵马来犯,尔等可自用手段各凭本事,阻拦之。俘获多少,尽是你们的,无论生口、牛羊、兵甲。 我只有一点要求。” 诸羌部大帅听着马腾的话,眼睛都红了。 俘虏多少全算自己的… 仿佛在他们眼里,那两万人就不是兵,而是一头头只会哒哒乱跑的小羊。 “马将军有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我等既遵将军之令,自会听从!” “不错,”马腾点了点头道:“我的要求就是听我将令,愿意听的,自然有利可得,不愿意听的…” 马腾看了一眼阿夺四分五散的尸身。 “那便是下场!” 一听到有利可得,诸羌人相视一笑,直道:“好说好说!我等自然会遵将军令。” …… 回到帐中,马腾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心境转变,仿佛让自己年轻了十岁,回到了当初纵横西凉的那副模样。 虽然现在纵横不得了。 因为,野心不能只靠暴力来完成。 现在这个局面,马腾更不能让整个西凉和诸羌部元气大伤。 所以他说:俘虏的全算各部的。 不管在中原王朝还是游牧的草原民族,人口都是最重要的资源。 各部都明白人口的好处,只有人口多了,能战之兵才会更多,在下一代乃至下下代,一个部的人口将会成倍增长。 但凡有点野心的,在得到马腾的指示后,都会选择尽可能地去生擒对面。 别看马腾动了真怒,但是他一直保持着思维的理智,在用重利鼓动诸羌部的同时,他还要考虑西凉的未来。 毕竟… 这关乎他的野心能不能实现。 至于平衡问题,马腾现在占据发号施令的位置,哪怕底下各部为了分配利益发生竞争乃至于矛盾,也得先过问马腾的意思是不? 这样一来,底下诸部难以做大,而马腾的主动权也将会更大。 “韩文约啊韩文约…这一次是你心急了啊!” 马腾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满满饮下。 为形势扭转,当浮一大白。 … 越往破羌去,关羽就越是小心,不但稍稍放慢了速度,还外派出了斥候。 因为到了这一带,山地多了起来,尤其是破羌。 破羌,之所以说它扼交通之要道,正因为它在两道山脉中间夹着。 关羽早早地就清楚了这个问题。 但是他不得不去。 这次行动,他不只是打游击,打游击只是在西凉制造混乱的手段,现在关羽兜兜转转一大圈,完成了三角形游击,整个金城境内,破羌以西的地方应该都乱了套了。 而敌军又追不上。 每每想及此,关羽都万分感慨—— 陛下战术之精巧,真神鬼莫测也! 现在,摆在关羽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将韩遂背后的骚乱,给扩大到韩遂的腹心处。 让整个金城乃至于韩遂部,全都乱起来。 这样,马腾就能抓到可乘之机… 掐起来,打起来! 接下来就看自己兄长的了。 关羽暗暗握了握拳,为了陛下,为了兄长,一定要成! 当斥候从破羌附近回来后,关羽连忙追问情况。 乃得知——破羌的守军已经在积极备战,连周边的地区也设卡值守巡逻。 关羽不禁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韩遂底下的人,有了防备,这可不能再向杀羌人那般乱杀了。 前方防御严谨,后方大概率也有追兵。 再往回走临羌方向,那简直是在扑空气。 进退两难之际,关羽想起来刘宏给他的第二封锦囊。 …… 雒阳,鸿都门学,兵科。 魏延高高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有疑惑,他有些紧张地喊道:“恩…陛…先生…” 刘宏露出温和的笑容,示意魏延提出疑问。 自从那天在医科不小心显露了自己在医学方面的造诣,其他几科也都请求刘宏抽空过来授课。 毕竟是自己重建鸿都门学的第一届学生,也是大汉的下一代,刘宏也就全接下了。 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其他人,这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至于魏延,是因为魏母听闻鸿都门学开办,怎么说都要把魏延送到城里读书。 魏延纯孝,不肯拂了自家母亲的期盼,但他又是个读不进去儒经的,故而选择兵科。 谁料刚入学没几天,就遇到了自己的恩公… 呃…更让人吃惊的是,恩公还是当今圣天子! 于是他就一直很认真的听刘宏讲。 只是听着,魏延又有了疑问。 刘宏上课自然与其他人不同,他提倡学生上课积极提出问题。 能提出疑问,证明认真学了,真要没有问题,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年轻魏延,两只眼睛瞪的老大,他恭敬地问道:“先生,适才听您说——游击的要义,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但说无妨。” “先生刚才说,游击引起骚乱,使敌人首尾难顾而自乱,那万一敌人坚守不动,或者认为是藓芥小疾,置之不理又如何?” 刘宏惊讶地看了一眼小魏延。 这个问题都能问出来,看来这小子还真是这块料啊! “游击,又涉及到心理战,这且先不提。 首先要考虑,什么样的敌人,适合用这种战术,这是一个将领在战前就应该考虑的问题,若是敌人坚守不动,那只能说是战术失误。饶是如此,以少数兵马,拖住敌军多数兵马,战略上亦是不亏。 若是敌人以为这只是藓芥小疾,那就说明对面蠢,那么他们是要吃大亏的。” 魏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问道:“那什么样的敌人适合用游击战呢?” 刘宏先是看了一眼西方,然后笑着说道:“尽量说的通俗点——急于求成,没有耐心的敌人。 敌人着急,大肆搜寻围剿,我军乃可…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此十六字,你等可要记清楚了。” 第一百四十章 你啊,总是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关羽看到刘宏所授的心得还有十六字真言。 不禁心里暗暗揣测。 目前这个情况…正好就对上了! 敌进我退,这个退不是撤退,而是战术转移。 敌驻,说的不就是破羌县驻防的兵力么。 我扰,不就是陛下给自己指点迷津吗? 而游击的对象,不正好应了陛下所说——在这个节骨眼,韩遂必然着急啊! 一下子,关羽的思路就清晰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 “传令,加速赶往破羌城外,敌在三里时,换马!” “是!” 没有人质疑关羽的决定。 也正是因为这支骑士能做到令行禁止,才使得关羽敢于尝试,才让关羽有底气去接近敌方。 …… 在湟水谷,一支五十余人的士卒正在茫茫的大雪中瑟瑟发抖地巡逻着。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冬季,两山夹道中的风,最是凛冽。 风呜呜吹个不停,士卒们冻得龇牙咧嘴。 “嘶,好冷…” “也不知道阎行将军在想什么…这个鸟天气,谁会往这儿来?” “就是…简直是多此一举嘛,也不知道阎将军为什么让我们到这里来…” 小队队率的心情也是糟糕透了。 这个天气,他本来能在军营里喝上热汤,在暖暖的帐篷里睡觉,或者和其他士官一起赌博,谁料想阎行的一封急令,将整个破羌折腾了起来。 说是要防备敌人,见到不明身份成群结队者,尽皆杀之。 但是防备着防备着,却连根鬼毛都没发现。 如果不是上头的军令,队率肯定早就撂挑子,带这兄弟们回去了。 “诸位兄弟还是忍忍吧,实在受不了,可以休息休息,记住,切莫私自逃走!” 想到那个阎行… 诸人都不寒而栗。 那个人,向来重军令。 但凡有不尊军令者,死,还只是最轻的惩罚。 没人敢逃,但是既然队率说了,能休息休息。那能坐着,他们就肯定不站着了。 山谷中的石块后,士卒们背风坐倒,靠搓手、抖腿取暖。 队率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暗骂一句:懒蛋。 片刻后。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阵闷响,萦绕在他们的周围。 “什么声音…?” 队率抬头往两面的山看去。 今年冬天的暴雪,将山头蒙上一层白。 结合着声音… 莫不是雪崩了! 队率暗道一声不妙,然后冲着士卒大声喊道:“兄弟们速速聚到一起,往中间站,雪崩来了!” 众人一听,当场就慌了神。 他们连忙按照队率的命令聚作一团。 轰隆隆…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大。 但是原想着汹涌的雪堆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不是雪崩… 这声音更像是群马奔腾的声音! “不好!” 这时候对率想起来县中县尉对他的叮嘱… “是骑兵!” 只不过当他们意识到是骑兵来袭的时候,为时已晚。 而且,事发紧急,大部分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仍是愣愣地在原地站着。 真就见鬼了… 还真特么的有人! …… 大雪纷飞,山谷中本来光线也相对暗些,能见度颇低。 约莫在一百多步外,关羽才看到前方有人的存在。 “那便是斥候说的那一群愣头青了!儿郎们,踏过去!” 关羽高举兵刃一马当先,骏马踩着积雪,如履平地一般。只电光火石间,便赶赴到了那支小队的面前。 可笑的是他们在此巡逻,却好像是匆匆拿起兵器一般。 十倍于敌还尽占先手,这一波,耗时不过二百息。 既然这里有人巡逻,那就意味着附近就没别人了,于是关羽下令道:“这里离破羌不远了,且就在这里休整休整!明日,再继续行军!” 半个时辰后,营帐靠着山壁驻扎的整整齐齐,士卒们在关羽的安排之下,轮流值守,以防突发事件。 “报——关司马!” 一骑士飞马赶来,向关羽报道:“往西方向,出现了四五十人的小队,徒步!” 关羽不禁哂笑一声。 看来,敌人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往这个方向走。 不然这是看不起谁呢? “记住,留一个活口!” 时候没多大会儿,一个敌兵俘虏就被带到了关羽的面前。 关羽还没问,那个俘虏就如实把关羽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原来是破羌赶来的换防士卒。 杀了一波,又杀了一波,那就意味着… 一天之内,这里不会再来人了。 趁着天色还没黑,还有风雪掩护,众人美美的餐了一顿烤肉,而后安心休憩。 果真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关羽开拔。 与此同时,破羌县的县尉张邈例行往营地去探查。 当张邈在营中没有看到前去湟水谷的队率时,他不由得肝火大动。 “蒋申何在!莫不是睡过头了?连本县尉都敢不知会了是吧!” 张邈跑到队率蒋申的帐篷旁,怒喝斥责。 “人呢!?给我死出来!” 当张邈强行打开蒋申的帐门后,他却发现,帐中空无一人,再看旁边的帐篷。 扑通一声,张邈心头没由来的猛跳起来。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 这个时候,轮流巡逻值守的小队已经回来数个时辰了,就算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也根本现在都不回来。 张邈连忙去隔壁去看。 换防的第三小队还在营地,并没有去湟水谷。 “蒋申没有回来过?”张邈皱着问眉头第三小队的队率道。 队率见张邈来了,连忙摇了摇头:“一队尚未归来…小人还刚想去问问县尉,要不要过去呢…” 湟水谷的轮守是分为三批次的。 第一队先去,等到第二队来接防才走,第三队等到第一队回营再往谷道赶。 现在一队没回来。 这绝对是出事了! “坏了,坏了!这事儿若是让阎行将军知道…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啊!” 因为这事儿,张邈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轮番巡守,只不过是例行,做个样子罢了。不然他不可能只派出五十人。 “坏了坏了啊!”张邈焦急地踱步。 那队率试探性地叫了张邈一声:“县尉…小的有一言…县尉只要不告知阎行将军,咱们再给事儿给查清楚,如果是敌人,咱们给他们灭了,这事不就了结了?” “嗯?” 张邈反应了一下。 是哦! 和平时不大一样,阎行给了自己权力。 只要不上报,把问题给解决了,就说死了的士卒是战死的,不就结了嘛! “你啊,总是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张邈释怀了,他意气风发地说道:“好!传我命令,本县尉要亲带一千人马,解决了他们!”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次一定(投月票) 区区五百人,破羌县尉张邈都没把这区区五百人放在眼里。 能带一千兵马,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了。 当然,也为了保险起见。 潢水谷出来,便是羌道,之所以破羌的位置重要,正是因为过了破羌,就是通往羌地的大道。 历来汉军讨伐金城一片的羌人,总要经过这里。 韩遂去找马腾麻烦前,为避免后方羌乱,外加扼住部分羌人喉咙,就往这里可是调了不少兵马。 只可惜,张邈是调动不了的。 一千兵马,步骑混编,带上破羌府库最精良的装备,只有这些,才是张邈能拿的出手的。 “儿郎们,打赢了这场,将军必然重重有赏,能不能升官发财——全看儿郎们的本事了!” “嗷嗷——” 张邈象征性地鼓舞了一下士气,士卒们也象征性地应和了一下张邈。 这种鬼天气,搁外头待着都是受罪,更何况是行军打仗这种更辛苦的差事。 士卒们的积极性并不高。 张邈是地方大户,他本人粗有勇武,是给韩遂捐了不少粮草才当上了这“朝廷命官”,哪里有什么军事水平。 偏偏他就人菜瘾又大,自信爆棚,丝毫没察觉士卒们的心理。 现在张邈满脑子都在想打胜后的场面。 即便是错了,赢下了这阵也能戴罪立功吧?只是命保住了。 于是张邈率军出破羌,直往湟水谷走。 而那边的关羽,此时已经走出了湟水谷。 边走,关羽就边在想: 各个要地都有驻军,兵力分散。 为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一旦敌军发现自己的踪迹,照着当前局势,他们肯定是想要速战速决。 届时,关羽就可以按照刘宏的方法,游而击之。 想到这,关羽会心一笑。 …… 武功。 一小校飞马来报: “大尹,孙将军已经快到咱们这边了。” “好!” 盖勋击掌笑道:“孙文台来了,后继无忧,玄德你啊,可以考虑考虑,该怎么做好先锋了。” “嗯…” 刘备点了点,道:“倒是可以先去迎一下孙将军,其在西凉身经百战,想必必有话教我。” “嘿——那就先去迎接文台吧。” 二人一拍即合,结果当晚就在武功县西十里处接到了孙坚。 十里相迎,这是很高的待遇,表明我在态度上很期盼你的到来,在规格上也是表达最高的敬意。 孙坚显得很高兴,就差把酒言欢了。 他们边往武功赶边畅谈,孙坚刘备二人,一见如故。 孙坚赞道:“玄德,就听闻陛下盛赞你,可惜一直没得机会见你,今天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文台兄才是,此次征伐西凉,不免要劳烦文台兄指点指点呢。” 听着二人客套,盖勋不禁笑了笑:“好嘛,你俩都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我这个老人家怕是要乞骸骨了哦!” 孙坚刘备连忙表示:“盖公您可一点也不老,本就尚在壮年,正是中流砥柱,我等微末之才,还要多多请教您呐!” “嘶…” 盖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油嘴滑舌,算了不说了,不如商讨商讨战事。” 谈着谈着,几人谈到西凉战事上面。 “西凉方面,备的异性兄弟去金城也有月余。 此外,因为董卓的到来,韩遂、马腾之间的形势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孙坚古怪的嘀咕了一声:“原来董卓跑到西凉来了,果然是老贼!” 盖勋点了点头:“先是陛下命文台讨伐董卓,事情始末我已知之。 不过董卓去了西凉,也未尝不好。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三虎哉? 西凉有这三人,即便没有我等干涉,他们也必然会争得你死我活!” 孙坚对盖勋说的话深以为然,当即释怀了当时跑了董卓的事。 因为知道了董卓也在凉州。 顺手给他灭了,算是替曹操圆个梦? “上次没能杀了此獠,这次一定…” 正走着,忽然… 远处一骑驰来,到了盖勋面前,骑士口称:“报大尹,凉州有变!” 说完,便呈上一张密信。 孙坚和刘备忙凑上来,急切地问道:“盖公,信上写了什么?” 盖勋拧着眉头,示意二人少等。 见盖勋神情不对,孙坚和刘备心头也咯噔了一声。 ‘莫不是二弟…?不可能…我二弟…’ ‘难道是董卓那厮死了…?’ 这时盖勋收起信,严肃地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盖公…您就说吧!” 两人紧张地看着盖勋。 “哈哈哈哈,这么紧张干嘛? 好消息! 文台啊,你要杀董卓?那你可得赶快了,别到时候董卓死在那群羌人手里了。 还有玄德,你也得赶快,再晚点,他们自己就打完了!” 刘备孙坚一头雾水地看着盖勋。 盖勋就把密信中的内容给他们讲了一遍。 从董卓和越吉部发生矛盾到韩遂方面羌部擅动,再到马腾军奋起反击。 一切,都在往他们想看到的局面去发展。 “啊呀?战起来了?” 孙坚一脸惊喜地说道:“看来我来的还正是时候!” 盖勋抚须笑道:“然也,不过文台你一路劳顿,士兵也乏,粮草器械也需部署,还是且看玄德打头阵吧,本来他就是先锋。” “嗨——” 孙坚看了一眼刘备,悻悻道:“那好吧,不过玄德啊,你可别让我等失望呀!” “玄德?” 盖勋拍了拍刘备,刘备这才从失神中回来。 “啊?” “这么重要的战机,玄德在想什么呢?” 刘备若有所思的说道:“密信中未有吾弟云长的消息么?” 盖勋愣了一下道:“没有提及。” “那…备能否再等几日再进军西凉,以为先锋?” 孙坚和盖勋齐齐疑惑道:“为何?” 眼看着这么好的时机,不趁着这开打,难道要等对面打完吗? 刘备的说法,他们完全想不明白。 于是刘备解释道:“陛下令我直入敌后,故云长去金城扰乱局势,若成,则取凉州更加轻松!” “呃…” 盖勋和孙坚沉默不语。 话虽说这么说的… “但玄德,你要知变通呀!眼下正是大好时机——西凉战况焦灼,必顾不上我等,只需奇袭马腾后方。 而且,万一…云长不利或是未能乱了韩遂后方,战机可是一去不回啊!” 刘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盖公!固知盖公爱我,然,备相信我的兄弟,我想…大抵就是这几天。 陛下赐我决断之权,容备无礼,冲突盖公:恕备不能同意现在出兵。”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欲利其器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此话虽出自儒家经籍《论语》,但是却极适合匠造科。” 这一次,轮到了刘宏到匠造科授课。 不光是学子们,还有百余名工匠。 众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台上那位有如传奇一般的全才皇帝。 刘宏微微一笑,拿出用白垩制成的粉笔,在墨石所制的光滑平板上写了一个‘器’字。 然后用一块粗布,将字迹抹得一干二净。 “唔——” 众人发出了惊讶的表情。 黑板和粉笔,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 乍一见到,不由得觉得此物的便利。 台下的有各科老师,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宏。 陛下啊,总是能整出一点儿新花样。 “喏。” 刘宏示意了手中的白垩粉笔和身后的黑板道:“器,首要就是便于生活。这粉笔和黑板便是我让匠作所制,其目的是利于先生授课。” 经历了之前的事儿,大家现在都不敢去质疑全能的刘宏了。 哪怕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物事。 但它们被造出来,一定是有更深刻的含义。 自然是为了教育。 在后世,刘宏所接受的知识熏陶,大部分来自于老师,用园丁来形容老师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园丁育树,师者育才。 人才,是永远都不会溢出的东西。 所以刘宏定制的计划中,将会培养人才这方面下很大的本钱。 啪的一声,学校建好了,很快嘛! 然后是学生报名入学,老师登台授课,这道具,自然也是要配套出来。 然后刘宏啪地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本纸制书籍,其上书着几个大字:《作品集》。 “诸位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部分人茫然地摇了摇头,小部分人知道这个东西,但也没有弄明白刘宏的意思。 “这是书。” 刘宏快速地翻动着书籍,展示给众人看:“有此物,学习也会方便不少,诸位以为如何?允许你们讨论一番。” 大部分人都是蒙圈的。 小部分人知道这是干嘛的,亦是沉默不语。 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先生,我知道,这是纸张装订而成,但是并不便利…” 刘宏点了点头道:“然也。” 小伙子是挺懂的,见过好东西。 哦… 刘宏指的是纸。 虽然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但为何纸张没有普及开来,这个问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因为太贵了。 洁白而又细腻的纸张,价格可能达到几十甚至上百钱一张。 光刘宏手里的这本书的造价,就不会低于千钱。 “现在是不实用,一是好纸难造,二则是抄写费事,三是不易删改,四是不便存储,但作为教材,它还是实用的。” “教材?” “打个比方,有先生讲五经经义,五经本身就是教材,供学子背诵、理解。” “哦…” 众人恍然大悟。 “今天来,我不跟你们讲理论知识,因为,在匠造方面,动手,远远比说要更容易积累经验,也更容易造出好的器具。 我刚才所示之粉笔、黑板乃至于那本书,将来在鸿都门学的学子,都会有。” 众人沉吟不语。 “陛下…可能会费资颇巨…” 旁边有围观的大臣,悄悄咪咪地说了一句。 “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叫上城中匠人的原因。” “?” 刘宏道:“试想,造纸的成本降低,而质量提升,教材不用手抄写,那纸质书方便不方便?实用不实用?费资还高么?” 这几个问题,是当前纸张面临的最大难题。 如果能解决,那自然是极好的,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只有个别少数经学传家的人,细思之后,不寒而栗… 这玩意儿面世后… 那种靠着经学传家的世家,还能不能一直保持影响力? “不可…” “嗯?”刘宏皱起眉头,横了一眼那个出声反对之人,那人立马闭上的嘴。 见那人惴惴不安没敢开腔了,刘宏继续谈道:“所以我叫诸位来,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 呃… 这怕是有点难。 学子们倒是一脸干劲,倒是那些有着多年经验的匠人们表情有些僵硬。 做不出来…该不会杀头吧… 这道题也太难了… “放心,不是让你们做无米之炊,我来提供思路,提供场地,提供材料,你们做便是。” 听到刘宏这句话… 大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强人锁男! “纸要细腻,无非是让纸浆变得细腻,诸位可参考麦磨成面,而另一个难题,更是容易了。我曾在大学设熹平石经,诸位可以参考下。还有印章,大家都可以想一想。” 熹平石经和印章大家知道,但是怎么能和避免抄写联系到一块? 这个问题对于众人来说,实在是闻所未闻,摸不着头脑的他们,也不敢插话,就都静静地看着刘宏。 只见刘宏拿出两个木块,上面似乎是雕了两个字。 刘宏将其涂黑,问:“诸位认识这两个字么?” 大部分人是看不出来的,也有少数人能认出来。 但也是很艰难且拗口地读出:“刷…印” 刘宏微微一笑,拿出一张崭新的白纸,往木块上一盖—— ‘印刷’两个工整的大字跃然纸上,呈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能相通了么?” 能成为工匠的人,手和脑子都是比较巧的,刘宏展示了一下,他们要是还不明白,那真的可以不用吃这行饭了。 “懂了…” “懂了懂了我懂了!” “陛下…真巧思也!” 刘宏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肃静。 “难吗?”刘宏问了一句。 众人摇了摇头。 当然不难。 有时候刘宏就在想——纸张这种东西早就有了,就算是汉朝才有吧,印章这玩意那是更早就有了,就算在战国时期吧。 为什么,隔了一千多年,才出现了印刷术? 是造不出来吗? 不可否认,一千年的跨度,科技树确实相差有点大,但是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在宋朝之前真的造不出来吗? 答案是不可能! 这玩意,不知道是知识垄断者有意无意的限制,又或是根本没有想出来这么个方法? 这谁又能说的清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刘宏亲自出手,提出了这个概念,又准备大力搞这个。 那个妄图垄断知识的敢不开眼,去跟当今天子叫板?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这本《作品集》便留在匠造科,权当做先生的教案,教以学生。 此外,众匠人,若有意刚才朕所言,可往门口将作丞处报名,做得好大大有赏,勉之!”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追,累了,挨打,退,再挨打 刘宏施施然离开了鸿都门学匠作科。 过了半晌,众人才从刚才的事件中反应过来。 于是匠人们报名的报名,就算少数没报名的人也都留在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放着的那一本书上。 《作品集》… 多么朴实无华而又上档次的书名。 上面没署名说是某某某作品集… 难道是… 难道是… “难道是…陛下之大作???” “嘶…若真是陛下大作,那真可惊天地了…” 但是谁也没有敢动,他们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讲台看。 “咕咚…” 一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范…范先生…要不看看?” 范先生,就是匠作科的老师。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顿时如梦方醒。 哦哦… 刚陛下说了,这本书留着作匠作科的教材。 咳… 那就看得! 范先生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台前,然后伸出长着厚茧的大手,就像对着天地间的至宝一般,爱抚似的摸着《作品集》光滑的表面。 “范先生快看看,里面到底写了啥啊!” “别吊胃口了,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范先生瞪了出声的几人道:“急什么!陛下所赐,态度要恭敬些,懂不懂?” 底下几人连忙住嘴,心底里默默地为自己的草率道歉。 范先生恭敬地捧起那本书,然后用他那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的手,翻开了第一页。 “啊!这是…”范先生看了第一眼,就失态的叫出了声。 所有人的胃口都被调了起来。 “是什么?” 范老先生就像没听到众人的问话一般,自个人沉浸在刘宏《作品集》带给他的震撼中。 一页一页又一页…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上前焦急地询问道:“范先生,上面到底写了啥???” 范先生下意识地答道:“任何一件东西,都当为天下至宝,陛下真无私者也! 榨油机、曲辕犁、锅、蒸馏器、眼镜、小推车、自行…车、房舍…” “啥啥啥?” 在场的,就算是经验最丰富,活儿最好的匠人,也完全没听明白,范先生到底在说些什么。 范先生就像是忽然得到了升华一般,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众人:“你们若是看了,当惊叹于今上的巧思。” “那你倒是让我们看看啊!” “那可不行!”范先生把书直接往怀里一揣,别过脸去道:“此物陛下所赐,若是出现什么损坏,不说我等难交差,亦是世人的一大损失! 懂?” “切——范老师您还担心这个,我等那能是这种人嘛?您看看你在担心啥呢?” “让我等看看罢~~” 范先生把手一推,用没商量的语气道:“想都别想!” “不过,”范先生把话锋一转,众人的神情立马从沮丧变成了欣喜,“你们若真想看,那就两日后再来吧,这本书我代为保管,待我回家手抄一份,拿来让诸位观摩学习!” “两天??” “这么薄一本,您还用两天?” 范先生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懂什么?陛下巧思,连图带字,可是难抄得很,两天,我都得昼夜不寝!” “哦~~~” 大家不能现在就看到,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非常感谢范先生的劳苦。 “那我们便两日后来观摩了!” …… “陛下…” 卢植坐在刘宏面前,支支吾吾地问道:“那眼镜…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吼吼?”刘宏打趣地看着卢植道:“卢令君你看不清?是不是劳累过度,该休息了?” “批阅公文久了,便会看不清。” 卢植心里苦啊。 自从天子死而复生重用卢植后,卢植肩膀上的担子就一直很沉重。 每天批阅公文,恨不得比后世的九九六还辛苦。 刘宏当然也劝过卢植要爱惜身体,但是卢植也是一个强人,一直喊着不累不累,这倒好… 眼睛整出问题了。 像卢植这个岁数,多半就是老花了。 验光仪器当然是没有的,也就只能做出凑合着用的东西,这不是问题。 其实镜片这种东西,其实说来也是很玄妙的。 与它差不多的,还有玻璃。 至于这些东西为什么在中国出现的这么晚,完全是因为古代中国的天赋树点错了。 像水晶还有琉璃这种晶莹剔透的东西,全都被当成了工艺品,华丽但却不实用。 其实呢,水晶片磨磨,他们就能发现其中的实用价值了。 听到卢植说自己的眼睛时常昏花,刘宏二话不说,大手一挥,连忙让侍者从自己的府库中取出上好水晶,送去将作。 这个世界的第一副眼镜,就这么配到了卢植身上。 一段君臣佳话,也必将流芳千古! 似乎还不错。 …… “呵,不知死活。” 听到麾下骑兵的报道,关羽冷哼一声。 别看现在关羽带着兵在跑,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跑,这是游击,是战术。 是经过几场战斗印证过的。 光是歼灭的敌军士卒,都已经上千人了。 说对面不知死活,是因为对面就是不长教训。 这不… 张邈追了,张邈累了,张邈挨打了,张邈退了,张邈又挨打了。驻军忍不住追,驻军累了,驻军挨打了,驻军退了,驻军又挨打。 现在追的人换成了阎行,只不过阎行的人多一点。 但是他们的命运,关羽已经预见到了。 那就是挨打。 而阎行那边,一路从临羌,追关羽追到了破羌北部。 就是兜了个大圈子。 阎行心里是带着不可浇灭的火气的。 一边是韩遂交给他的任务,被拖了许久,他已经做好了谢罪的准备了。 另一方面,被人当狗一样的溜着,这谁能遭得住? 饶是阎行稳健,也被折磨的火气十足。 时到上午朝食十分,阎行大军停住,准备用早饭。 “将军…还要追吗?” 阎行的副将,忍不住弱弱地问道。 “追!为何不追!?”阎行咬牙切齿道。 副将道:“可是…您看儿郎们的状态,已经很累了。破羌县尉、驻军之事…” 将士们累,阎行哪里不知? 当时阎行知道关羽在破羌附近时,当时就更急了。 几乎就是不舍昼夜地去追关羽。 所以现在士卒很疲惫… “哎…”阎行叹了一口气,左右为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定会没有事的!(bushi (章节标题错了,但是改不了了) 摊上关羽这么个接受过刘宏教授过的人,阎行很无奈。 只是矢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阎行一样是个很善战的人。 他其实到了破羌境内,得知关羽的战绩后,就知道了。 这丫的就不讲武德。 上又追不上,这群狡猾的汉军,一人三四匹马,一匹跑累了就换下一匹,就这样他们可以一直保持高速前进。 阎行就不明白了——这汉军是铁打的吧? 人骑马还有不累的??? 连阎行这种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术极其精良的人,半天下来,大腿根部都得红肿发痛,再撑着跑马,怕是要磨破皮鲜血淋漓了,偏偏这支军队就没事? 当然,阎行不知道的是汉军有马鞍、马镫这种神器。 马鞍能固定骑士,马镫则直接避免用大腿夹紧马腹固定,两个神器加持,除了有些颠簸,就根本没啥事。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 阎行还是要追的。 不然这支不讲武德的汉军,就可以故技重施,在这边再次引起骚乱。 最近破羌已经颇有微词了,动静很大,如果不能赶紧给这支汉军灭了的话,恐怕消息不久就会传到韩遂那边。 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两千将士用完朝食后,阎行下令道:“吃完休息一会儿,继续追!” 副将惊愕地叫道:“将军…?” 阎行沉下脸色,低喝道:“难道你想让两千将士都随着本将受罚么?” “呃…” 副将一想到后果,立马变了脸色,再也没敢阻拦阎行的决定。 他那弱小的肩膀,哪里能扛得住这么沉的担子。 …… “嘿,司马,”一斥候笑嘻嘻地赶上来,对着关羽说道:“敌将果然继续追了,估计他们刚才只是停下来用饭呢。” 关羽微笑着抚了抚颌下美须道:“不急,让他们追,哦对了,刚才他们歇息了多久?” 斥候答道:“一个时辰出头。” “呵呵,歇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看来追了这么久也累了。给儿郎们带个话,就说今晚行动!” 斥候大喜道:“是!” 在没有光污染的汉代,夜里是真的黑。 而且人们普遍营养跟不上,患夜盲症的人很多,但关羽却是不怕。 这次他带的士卒,可是西园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自从刘宏改军制之后,他们的伙食可是顶呱呱的好,夜盲症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但是对面,那可就不好说了。 再加上今天是晴天,晚上的月光,映着地上的皑皑白雪,还是能看见的。 这一遭金城行,关羽及其所带的骑士,夜路可也是没少走,夜袭也来了几次,轻车熟路,今天不成问题。 一路一直打胜仗,还有羌人可以杀了解压,想到回到雒阳后的厚赏,这些骑士们的士气并没有下降,反而越来越敢战。 听到关羽的命令,众骑士不禁欢呼雀跃。 就这样,你追我赶,天色渐渐昏黄,日薄西山,圆月升起。 …… “报将军,敌军似乎停下了,在前方五里处…要不要追?” 一斥候带着疲惫的神色,来到阎行的马旁,用沙哑的声音报道。 阎行感受着大腿根部的痛楚,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追”,但是士卒们已经哀嚎一下午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哗变。 “唉!” 这么被牵着鼻子转来转去,阎行真的很无奈。 但是疲惫之卒,恐怕也难以作战了。 阎行也没有立即让将士们休息,他问斥候道:“破羌城军还有各地驻军什么时候到?” “可能要到半夜了…” “那就守到半夜!”阎行斩钉截铁的说道:“敌人诡谲,一定要严防夜袭,传令给所有士卒,一定不要睡,兵刃不准离身,甲胄不许离身,战马不准离身!凡有懈怠者,军法…” 一听到军法二字,斥候猛地一僵… 阎行顿了顿,叹息一口气道:“笞四十处置吧!” 斥候松了一口气道:“遵命!” 没法继续追了,但是阎行最后的坚持是将士们不能睡。 按照这支汉军的表现来看,他们会很刁钻地趁着敌人最疲惫的时候发动攻击。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阎行身处汉军将领的位置,今晚就一定会发动进攻。 就不睡了,让士卒们原地休息一下,倘若汉军来攻,阎行正好能防守反击一波。 “等一下!” 阎行叫住准备去传令的斥候。 “将军请吩咐。” 阎行道:“两千人分四队,轮流置放绊马索、陷阱,就说今晚敌军必定来攻!” 因为今晚汉军夜袭的可能性太大了。 如果不做些防御措施的话,可能伤亡会很大。 “是,将军。” 斥候迅速跑走,传令给各营将士。 大军停了,但是得知阎行的军令,更是遍地哀嚎。 “不是吧,天都黑了,还不让人好好休息,我*@%%#!!” “对面那群天杀的,要是让老子逮到你,必定要*@%@@#!” “呜呜呜呜…好累啊!” …… 各营军侯一脸复杂地看着手下的兵。 “干吧,不然到时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一士卒迅速回了一句:“都知道要死在这里,我等为何还要拼命去追那些该死的汉军啊!” 这话军侯没法接。 他只能茫然的看着士卒们的群情激愤。 这时阎行来了。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众人一看是阎行来了,立马闭上了嘴。 这个狠人,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背地里骂归骂,谁还敢真的当面骂啊? 命还要不要了? 阎行沉着声音说道:“这次,我们不把这群狡猾的汉军歼灭,若是坏了韩将军的大事,别说是你们和我了,就连你们的家人…恐怕也会被汉军屠杀殆尽。” “呃…难道说汉军要打过来了??” 火光燃得通明,众人分明看到了阎行点了点头。 “嘶…汉军也滥杀无辜吗?” 阎行嘲讽地笑道:“无辜?从我们拿起刀决意要反昏君的时候,我们和我们的家人就不再无辜,现在,只能上。” 众人沉默,甚至有人抽泣了起来。 阎行的话不难理解。 但是,士卒们却不尽然是真心想和朝廷对着干的,投入韩遂军中,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这下… 命都要没了… “别担心,儿郎们。”阎行举起手宽慰士卒们道:“敌人满打满算也才五百人,而我军有二千人,此外还有援军在后,夜中便至,届时儿郎们自可休息。本将为此,也只是想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此言一出,士卒们的情绪逐渐归为稳定。 好吧,可以不用忍受骑马带来的痛苦,就捱个半夜… 我军兵力优势,将军又能打,一定会没有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就这就这就这? 阎行的出面解释,多少拉回了一波士气。 士卒们听阎行解释,大概也是觉得有些道理的。 敌军为什么跑啊? 还不是人少打不过吗? 解释的通了! 至于汉军一路跟打狗一样打羌人,打破羌县兵还有驻军? 这些东西他们大头兵哪里知道? 阎行哪儿会把这么影响军心的事儿同他们说。 唉… 在他们看来,累是累了点,但总比掉脑袋强吧。 没办法,干吧! 没有鹿角,就砍伐枯树,绊马索倒是带的有,他们就把绊马索贴在积雪上,拴在石头上。 这么厚的雪,土地冻的邦邦硬,挖沟根本就挖不动,在耗费几十柄兵刃后,他们放弃了挖沟。 当做完这一切后,牵着马拿着兵刃就往柴火堆旁边一座。 柴火堆烧的很旺,但是寒风却吹得呜呜作响,士卒们烤着火,却怎么都驱赶不掉那渗入骨髓的寒气。 “嗷…唔…” 困乏使他们眼皮打架。 但是鞭笞的军法,却又让他们不敢睡。 时不时有人拿着马鞭嗷嗷吵着。 每一息,他们都过得艰难无比,困顿与寒冷还有嘈杂的声音。 马儿也希律律地叫着。 这些状况,阎行都看在眼里。 ‘唉,这样真的行么…?’ 阎行总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汉军迟迟没行动,但越迟迟不动手,阎行就越害怕。 因为现在,他麾下的士卒们还能撑住,但是再晚会儿呢?万一后半夜援军还没来呢? 人在一直劳累的情况下,会能凭借着惯性和意志力继续行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放松,肉体和精神的疲惫,将会一起袭来,它们能很轻易地摧垮人的意志力。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停就完了。 阎行一直担忧着这个问题,所以他不敢让士卒们入睡,因为这一睡… 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就算醒了,一时间也根本没有战斗力。 一刻一刻,时间正在推移。 士卒们困乏加剧,整个营地里哈欠连天。 连负责监督的军正,也打着哈欠,迈着虚浮的步伐,眼皮一直在打架。 “不准睡嗷——哈…啊…嗯,不准睡!” 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皮鞭抽打声,混合着士卒的惨叫,让整个营地士卒精神一紧。 “让你睡觉!让你睡觉!看爷抽不抽你!” 执法的军正,一边抽打打盹的士卒,一边大声喝骂着。 “请鞭笞我吧!就算捱…啊——就算捱这四十次鞭子,俺也要睡觉,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得疯症了!啊——” 尖锐的惨叫声弥漫在整个营地,恐怖的气氛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阎行的眉头拧起,若有所思。 宁愿挨一顿鞭子也要睡觉? 汉军啊汉军,真是害人不浅! …… “司马?” 关羽偏了偏头,应了一声道:“嗯?” 一军侯问道:“儿郎们都在问,什么时候上啊!” 关羽仰头看了一眼夜空,月亮还没到中天。 “时间还早着呢,让儿郎们再等两个时辰。” “好嘞!”军侯应了一声悻悻地去传报诸将士去了。 和阎行军不一样,关羽手下的骑士,都摩拳擦掌的,就恨不得现在飞过去给韩遂军给干了。 一样的是,将军都没有扎营。 但是关羽军待遇好啊,这一路上从诸羌部拿的厚皮裘,足够装备全军了,所有人都裹着羊皮大裘烤着火,饿了的还能随时把肉烤烤,渴了还能烧点儿雪水驱寒,困了还能靠着打个盹什么的,因为袍泽们都能依靠。 在这里,他们甚至学会了新的吃法——把冻的硬邦邦的饼子烤热乎,然后夹着大块的牛羊肉就往嘴里塞,军中人亲切地称呼它为饼夹肉。 时间慢慢的推移,直到月至中天。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士卒们一个个都挺精神的,他们就等着关羽发号施令。 哒哒哒… 远处忽然有一骑驰来。 关羽笑了笑,这应该就是斥候回来了。 在对过暗号之后,斥候来到了关羽的面前,来都来了,还顺便带了点礼物。 “司马,呃…这个是敌军,应该是斥候,我回来看到他,正靠在大树旁边睡着,就顺手给他提溜回来了。” 关羽:“…” 这特么的,就很真实。 此外,这就表明了,对面是真的困乏了,也该挨顿毒打了。 “说正事,让你探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斥候嘿嘿一笑道:“敌军士卒还做了防御措施,但他们的精神状态很差,蔫了吧唧的,帐篷也不敢搭。不过…他们来了援军,有一千人左右。” 援军? 关羽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 斥候说:“像是上次我们击败的破羌县兵和驻军…不能确定。” 嗯… 关羽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一千人,加上原本的两千人,那就是三千人了。 不管有没有战斗力,人数总归是占了大优势的。 不过这晚上赶来… 也得亏没遇上自己,不然肯定都得交待在路上了。 诸军侯就在一旁听着,他们生怕关羽改变心迹,忙问道:“司马…是上还是不上?” “上!” 得到了关羽的肯定回答,众人心头一喜。 “但不全上。” 诸军侯面面相觑。 “司马这是何意耶?” 关羽解释道:“敌军不休息,是料定了我等即将夜袭,让他们白准备也不好,但敌军又有了增援,保险起见——今天晚上分小队,骚扰他们!” “啊???” 敌军不是不睡吗?那关羽就添把火,目的就是让对面睡不着。 晚上别睡,白天更别想睡,看到时候第二天,谁累? 关羽将士卒分为十队,从即刻起,两刻钟出发一趟,其他人原地睡觉。 轮到的小队,等到了目的地,就往对面营地里面乱射,射一波就跑。 轮流反复,就是硬折腾他们。 援军晚上赶来,那必然是日夜兼程,也别想睡。 不管你是败军还是新来的,明晚还能撑住不睡——那算你牛逼了。 关羽的这一命令,让麾下士卒有点不满足。但总会能教训下对面,可比一直跑路要得劲。 于是骑兵分队开拔,直赴敌军阵型。 半个时辰后… “嗖嗖嗖…” “敌袭敌袭!”阎行军的士卒连忙敲起破锣。 士卒们蔫蔫地站起来,拿着兵刃就往马上跨,等着将军阎行的命令。 阎行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就这? 稀稀拉拉的弓箭? “随本将杀出去,注意——避开路障!” 可能阎行提示的不到位,又或者众士卒的记忆不足七个时辰。 扑通扑通… 一时间连人带马,栽倒的、撞到鹿角上被插的透心凉的总有数十人。 不过不要紧。 汉军拉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忽然就对不上了 “将军呐…” 阎行正准备亲自上场时,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 回头一看,却是张邈。 虽然这厮吃了败仗,但是阎行还没来得及处理他。 一看到张邈,阎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事!?” 张邈带着谄媚的笑容,卑微地小跑了过来道:“这支汉军,非常狡猾,我估计他们是来骚扰我军的…” 阎行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张邈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对末吏的…” 于是张邈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阎行说了。 有一天晚上,追击了一天的张邈及破羌县兵,累得跟狗似的,张邈就想着轮流值夜,一半人休息一半人守营,结果就碰上连夜的骚扰。 刚开始张邈急着想要报仇,就给所有士卒全都折腾起来了,结果就扑了一场空。 连续两三次后,张邈发现,汉军呢,就是用几十个人在那射箭骚扰,于是再有骚扰就没怎么管,毕竟第二天还是要上路的。 结果第二天凌晨,真就上路,当然上的是黄泉路。 汉军一波,直接把张邈给推平了。 张邈惭愧地把这事儿说给阎行听,阎行恨不得把张邈一刀给剁了。 “将军您明鉴,这到底是不是汉军的骚扰之策?” 阎行气归气。 但终究还是给张邈说的听进去了。 汉军这么狡猾,还真有可能像对付张邈一样对付自己。 对上了。 刚才那波稀稀拉拉的箭矢,不是汉军拉胯,而是在用诡计。 阎行一想就通了。 “副将,传我将令——全军按兵不动,不得放松警惕,也不能随意出去追击!” 副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面带苦涩。 “将军…士卒们已经追出去了。” 阎行:“…” 难顶啊! 士卒们因为睡不成觉,心里气得不行,一听到敌军来了,连忙爬起来,想要一波给敌军带走,然后… 睡觉! 连军令都不听了。 阎行叹息了一口气道:“就由他们去吧,追不到人,他们自然会回来,副将,等他们回来,你再传本将命令,若有敌袭,等军令行事!否则,军法处置。” 副将点了点头。 果然,不到一刻钟,阎行麾下的士卒全都跑回来了。 他们一边下马,一边喝骂。 白白吹了一遭冷风,连鬼毛都没见着。 还不如在营地里烤火。 又过了一会儿,嗖嗖地又飞来稀稀拉拉几十只箭矢。 有几个倒霉蛋子,被抛射来的箭砸中,当场就没了生气。 士卒们惊慌地站了起来,他们还想着出去追击,但是各队的队率连忙发话,传达阎行的意思。 “干,这群人,比草原上的野狼还要狡猾,破烦!” 这一次,士卒们按兵不动。 阎行只是派出了几个人出去核查一番,果然,就没人。 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张邈可是说了,狡猾的汉军会在凌晨时候,等自己的防备消失时再大举行动。 第三波… 无事发生。 第四波… 无事发生。 …… 第八波… 来的稍晚一些,阎行虚惊一场。 第九波… 来得更晚了。 阎行差点就以为敌军大举进攻了。 此时东方已经隐隐有些泛白,阎行已经心力交瘁了。 关键敌人还没大举打过来,那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就算是铁人,被折腾的也够呛,阎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眉心。 张邈在一边提醒道:“将军就是这会儿了,上次俺记得清楚,这个点,他们发动了最后一波攻击!” 阎行点了点头,强行振起精神,顺便也让士卒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嗖嗖嗖…” 又是一波稀稀拉拉的箭矢射过来。 张邈提醒道:“此必是敌军示弱,而敌众肯定潜伏在外,等我等放松警惕,他们便会扑过来!将军还请做好准备。” 阎行看了一眼张邈,心道: 这个破羌县尉… 有点东西,虽然打了败仗,但是提醒的也算到位,若是没有他,士卒们恐怕已经怨声载道了。 算了,是汉军太狡猾,事后就对他既往不咎吧! “副将,传我军令,整装待发!” 副将心累的跑到各营,如实传达消息。 “不是吧…这天还没亮呢,怎么就又要追了???” “明明昨天刚追过,今天怎么又要追啊!” 副将扶了扶额头道:“不是追击,是敌军即将大举突袭,你们只需做好准备,等待军令即可!” 就这么心累的解释一番。 副将回到了阎行身旁。 “???” 阎行皱着眉头问张邈道:“不是说会大举进攻吗?怎么还没来?” “呃,上次也是这般,等我军掉以轻心后,才来突袭…这不,您听?” 阎行竖起耳朵一听。 有轻微的马儿奔腾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还越来越大。 经验老道的阎行,一听就知道,数量还挺多的,起码有几百个。 对上了! “击鼓——出兵,全歼敌军!” 阎行高喊一声。 咚咚咚咚…… 一通鼓擂下来,整装待发的阎行军,从营地里奔腾而去,按照事先说好的战术,左右军各五百从两翼包抄,剩余两千人,直接正面阻敌。 阎行和张邈相视一眼,心道:务必要一战而定! 扑腾扑腾… “淦!” “淦!” “淦!” “他吗的!” “啊啊啊啊啊!” …… 前军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阎行眉头一皱,问张邈道:“敌军真的就这么勇猛么?” 张邈想起那天被支配的恐惧,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勇猛!不过没事,将军更猛!这次我军兵力优势,敌军覆手可灭。” “嗯?怎么听不到对面的喊杀声?” 这时,有传令兵赶来。 “将军,没有见到敌军,反而…反而,有一大群牛羊,不要命一般的突撞过来,我军自相践踏,死伤近百…请将军指示!” 驻军的军侯一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想起那天晚上屈辱的历史,被一群畜生支配的恐惧,因为太过耻辱,他压根没敢跟阎行说。 阎行一口老血险些从喉中喷涌而出。 “张邈!!!你给我解释清楚!” 张邈呆住了。 怎么会怎样呢? 忽然就对不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吃顿好的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结局当然以‘胜利’告终。 阎行满腹苦闷的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说不出话来。 ‘战’后盘点,死伤者竟然高达二百余。 盖因,一群牲口?? 这场得之不易的‘胜利’,战利品有数百头死了的牲口。 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副将苦不堪言地对阎行说道:“将军,士卒们的情绪都很不稳定,要您给个交代。” 阎行苦笑一声。 今天晚上,可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被折腾的够呛。 士卒们的心情,阎行也都能够理解。 阎行瞪了一眼卑微张邈,恨声道:“给这厮带上,本将去给士卒们说道。” 张邈身体颤了颤,却不敢说一句话。 呃… 副将心里明镜似的,反手给张邈架住,跟到了阎行身后。 今晚张邈可是给阎行提醒了不少,但是事情却没有按照他想象中那般发展。 再往前看看,瞧瞧张邈打了的败仗。 当个背锅侠什么的,无伤大雅。 阎行见了群情激愤的士卒们,先是行了一军礼。 “敌军狡猾… 致使诸将士不能休憩,身心疲乏。” 士卒们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原谅阎行,他们怒目看着阎行,大有一言不合,要摔东西走人的架势。 “但,” 阎行话锋一转,带着怒气地往张邈身上一指:“让诸将士如此辛苦者,不光是敌军,还有这位破羌县的县尉。” 县尉张邈浑身发凉,发慌忙的叫道:“将军…将军饶命啊!” “因为他,曾和敌军交手过惨败,又说敌军将会大举突袭,本将错信,所以…哎!” 阎行不善言辞,但是这一番话,也成功的将士卒们的怒火转到了张邈身上。 “就是这狗娘养的,害我们折腾一晚上!” “直娘贼!” “干他!” ……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被推到士卒面前的张邈,耳边犹想起阎行的话音。 而后他就被怒气冲天的士卒们围殴致死。 张邈有错吗? 当然有,无论是打败仗,还是给了阎行错误的引导,都值得死一死。 阎行不过是用张邈的死,换来士卒们怒气的减少。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原凶已除,现在伙头营正在给大家炖肉、烤肉,权当是我给大家赔罪了。” 众士卒嗅了嗅,果然,营地里传来了扑鼻的肉香。 韩遂手下的兵,自然与汉军不同,待遇差太多了。 关羽带的骑士,一路上吃的尽是细面饼、腌肉干,而阎行带的兵,能吃上粗面饼、野菜汤混个半饱已算不错。 像这样,烤肉、肉汤,是他们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折腾了一晚上,他们还真饿了,于是怒气渐消,纷纷回各部,等着肉菜。 …… “司马,他们一夜没睡。” 关羽点了点头,笑道:“尽在吾料想当中。” “现在他们正在分食牛羊,想必吃完便会继续追。” “吾读春秋,乃知春秋时诸侯有仁义,宁吃败仗,也不趁人之危。关某做不到,只能让他们吃饱。 吃饱,好上路。这亦是一种仁义。” 军候汗颜。 “好了,让儿郎们休息休息,我们也炖个汤,然后小憩一会儿,等等敌军,要不然他们追不上,放弃了可就不好办了。” 关羽伸出了两个手指头道:“保持二里的距离,走走歇歇。” 若论机动性和士卒们的精神状态,关羽很自信能甩开对面几十里。 但是甩开几十里人家不追了,怎么办? 仁义的关某,当然要等等他们,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希望机会继续追。 就如同并夕夕,上来给你整个97块钱,要100块提现,你拉人助力,好不容易到99,结果一分一分的涨,胜利就在眼前,100块即将白给,那能不冲么? 放弃? 岂不闻‘行百里者半九十’,又或‘前功尽弃’,哪里能甘心? 关羽想起陛下给予他的锦囊当中那句:“游击战就是心理战”,不由得会心一笑。 你以为你赢了你赚了你行了你快成功了。 不存在的。 其实你亏了你气了你急了。 是我赢了我赚了我行了我快成功了。 关羽大概能猜到,后面穷追不舍的人,就是这金城以西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了。 干翻了他们,一路再畅通无阻。 …… “好兄弟们,敌军就在前面二里了,加把劲,我们能追上!” 阎行军中,传令兵气喘吁吁地鼓舞着大家。 一个时辰后。 “好兄弟们,敌军就在前面二里了,加把劲,我们能追上!” 士卒:“……” 阎行很烦。 不管怎么追,加速或者变慢。 前面那支汉军就在他们前方的二里处。 二里地,很近,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甚至都能看到一群黑色。 明明就在前方,但却像在‘望山跑死马’一般,怎么都追不上。 另一边,关羽及其手下的骑士,跑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跑一会儿还能跟袍泽们吹吹比,甚至还能停下来歇一会儿,甚至还能喝口水。 “司马,敌军被甩开了。” 关羽想都没想道:“等他们一会儿。” 又一会儿。 “司马…夕食到了。” 关羽:“好办,给他们送点牛羊过去。” 于是一队士卒牵着一路顺来的牛羊回头了。 二里地其实很近,古代一步是现在的1.5米,一里是三百步,折合一下,也才900米,骑马的话,搁后世,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带着牛羊的士卒,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再看到阎行军露头后,直接往牛羊的屁股砍上一刀(动保震怒),牲口吃痛,玩命地朝着阎行军的兵锋狂奔。 等到两‘军’相交之时,免不得又有一群倒霉蛋被撞飞。混乱让阎行军停滞不前。 阎行心道蹊跷,忙令传令兵上前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传令回来了:“报——敌人骚扰!” 有传令兵跑到中军,给阎行汇报道。 阎行皱着眉头分析下,心道不应该啊。 “人数几何?” “呃,是一群牲口,驻军的军候恐怕是敌军的诡计,让我报给您。” 阎行:“……” 这种情况,阎行根本不敢想,是这群汉军怕被追上,故而施展的阻敌之计。 因为这一路,对面明明是在放水。 既然故意保持在二里外,那阎行也没客气。 “哎,歇一下,那些牲口让士卒们吃一顿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弃了 “儿郎们勿忧,只管吃就好了!” 阎行站在士卒前方,高声喊道:“敌军是因为跑不动了,害怕被我们追上,才用这种下作手段,这伎俩已被本将侦之。 吃完我们一波追上去,将他们拿下,那群敌军,任你等处置!” “嗷……” 士卒们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所谓强弩之末,不过如此。 哪怕是有肉吃,也只能让生理上得以慰藉,但是精神上,他们已经竭尽了。 一停,歇下来,就有许多人往那一躺,动也不动,呼呼就睡了。 “……” 就这士卒的状态,要怎么打?怎么追?怎么向韩遂交差? 阎行已经要崩溃了。 他这个沙场宿将,第一次生出想要退却的心。 “别追了吧…” 副将犹疑地跟着阎行说道。 阎行凝重地说道:“不追?不追的话,你,我,你我的妻儿,恐怕难免罹难。” 如果能不追,阎行早就退了。 但韩遂是个什么人,阎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清楚了。 副将又言:“今,马逆与韩将军相争,正是用人之际,而将军又是韩将军之婿,未必会加害将军。” 阎行:“……” “如果再强追下去,我害怕士卒哗变,反戈一击,届时便不妙了。” 阎行:“……” “还请将军三思啊!!” 说完,副将单膝跪地,苦苦请求道。 阎行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亦想过,但是我若退,敌军会转而追击,我衰敌盛,敌必胜。若如此,我打败仗害士卒,当为罪人。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副将说道:“末将有一计,可全身而退。” “说来听听?” 于是副将附在阎行耳边说道:“可如此这般…” 阎行听完,眼睛睁得老大,他下意识地抽出了刀,架在副将的脖颈。 “你怎能如此!” 副将脖子一梗,毫无惧意地回道:“横竖都是死,少死点总比多死强!” “哎!” 阎行叹息一声,把刀收回鞘,低沉着声音说道:“就按你说的,你去安排!” 副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喜色,转身前往各营。 他先去了驻军和破羌县兵的营地,没有感情地吩咐道:“扎营!” 众将士听到之后就是狂喜啊。 “啊?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娘希匹的,终于可以歇歇了!” 也有长脑子的。 驻军的军候说道:“万一敌军趁夜色袭击当如何?” 副将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将军仁慈,念诸儿郎来援,让尔等先休息,至后半夜,还需要你等来值夜,以免敌军偷袭。” 这么一说,在场的士卒们再没有顾虑,连忙把帐篷扎起,躺里面呼呼大睡了。 等副将到了阎行一直带着兵的营时,整个都快吵翻天了。 “凭什么他们能休息!!我们一路追来可比他们累多了!” “对!凭什么啊!” 副将说:“坚持一会儿,到时候我们睡后半夜,现在尔等可以先把帐篷扎起来,过会儿,我会来检查,如果有提前入睡的,立斩不赦!” “真的能休息?” 副将点了点头道:“若是能按军令行事,那肯定是能休息的。” 于是士卒们强撑着,把帐篷扎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 副将前往驻军营地巡查,士卒们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满意地走向了阎行本部。 “吩咐营中所有人,带上自己的兵刃衣甲马匹,退往破羌城!” 各曲的军候们懵逼了。 不是说好的要睡觉的吗? 副将道:“这是阎将军的军令!不想死的赶紧准备!” “那…他们呢?” 有人指了指那边的营地。 副将淡淡地说道:“他们留下来阻敌,我们先走。注意,不要太大弄出太大的动静,先不要骑马,牵着慢慢走。” 话不用说的太透,大家自然能明白。 …… “司马!”一斥候匆匆跑来了。 “敌军扎好了帐篷,看来他们是撑不住想要休息了,我们要不要上?” 关羽一捋胡须,仔细想了想。 敌军将领一向谨慎稳健,明知我军有进攻的可能,还敢扎营休息? 是故意诓我?还是另有图谋?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让儿郎们养足精神,你便继续侦查,若有情况,及时汇报,以观后续。” 关羽决定稳一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斥候又回来了。 “司马,敌军要逃!” 关羽微睁双眼,他有点惊讶。 难道是凉州有变?还是说敌方将领心态崩了? “什么情况,速速说来。” 斥候就把他所见全都说给了关羽听。 “奇怪…”关羽捋须自言自语:“人走了帐篷不撤,这么着急走,是怕我们追击么?” “那就追!” 关羽一拍大腿,毅然决定到。 所谓敌退我追,正其时也! 关羽的士卒们闻令自然欣喜,痛打落水狗,从背后狠狠地……什么的最喜欢了。 不消片刻,关羽率军赶到阎行所驻扎的营地。 里面的人被关羽军的声势惊醒,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原来说要守营的阎行本部,却怎么都见不到人,见到的…却是敌军。 看来,这是被当成弃子了… “全都给我起来,抄家伙,敌袭!!” “敌袭!” 破锣敲得令人耳鸣,所有人睁开惺忪的双眼,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就被汉军杀了一通。 驻军的军候好不容易聚了四五百人,但见士卒已然无战意,只是惧怕的往后缩。 “哎!” 军候愤然把兵刃往地上一摔,伏倒在地,高声哭拜道:“我等愿降!” 身后的士卒也都把兵器丢了,随着自家军候往地上一跪。 “怎么办司马?” 关羽手下的队率问关羽道:“是杀还是不杀?” 其实别看关羽一路上用的战法都不讲武德,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讲武德的人。 面对丝毫没有抵抗力的汉人,关羽真的难以痛下杀手。 关羽拍马上前道:“既然你等愿降,就让跟着我吧!衣甲保留,兵刃食粮收走。” 降兵一听,大喜过望。 “谢过将军恩德!” 于是分与他们一人一匹马,让他们跟着后面与关羽军继续追击。 “将军!” 降将起身来到关羽面前道:“小人自知我等新降,将军不信任我等,但求将军,一定要手刃阎行!” “嗯?敌将叫阎行?” 降将点了点头道:“韩将…韩逆素来倚重阎行,若斩了他,等于断韩遂一臂。” 关羽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降将道:“你就不念旧情?” 降将苦笑道:“阎行将我等当为弃子,我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何以念旧情,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等便可与其兵戎相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叛变 这样一来,关羽手下的兵马已有一千之众了。 没有兵刃,没有粮草,关羽也不怕他们跑了去,所以现在关羽对他们也是颇为放心的。 阎行等人还没走多远。 但其实离破羌很近,因为关羽一直在绕来绕去。 直直往破羌全速走,也就一天半的功夫便可赶到。 但是走夜路嘛… 难免会出问题,顺便再出点意外。 为了避免被追上,阎行还下令不让燃火把,这就很致命了。 “你他吗的撞老子干嘛!” “抱歉抱歉,天黑看不见…” 这一路上,阎行军尽是这种事情发生。 阎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只能不断地出言劝慰这些士卒们。 “儿郎们,快点快点,等到了破羌,本将让你们睡个一天一夜!” 好吧,为了睡觉,这些士卒们勉强勉强自己,也能咬牙跟上。 但是速度,真的不敢恭维。 这些人可都是跑了一天的马了,很多人的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的。 再一跑起来,那更是钻心的疼。 等到第二天天明,阎行一看,之前跟着他从临羌一直到现在的二千士卒,竟是少了接近五分之一。 约莫着四百个人掉了队了。 “哎,是我害了诸将士,若是我不追这么远的话…” 副将见阎行意志消沉,连忙好言相劝。 “将军,等到了破羌就好了。届时您往韩将军处搬来援兵,想必这些汉军,就再也跳不起来了。” 阎行一想到要往韩遂处,就心里苦涩。 没给后方稳定了不说,还折兵不少,还要再让韩遂发援兵,去清剿那支汉军。 不然拿他们真的没辙。 时至下午,阎行终于到了破羌,这下他再盘点人数,就只剩下一千二百左右了。 剩下的人… 恐怕都已经丧在汉军之手了。 到了破羌,副将连忙对阎行道:“将军且去,这破羌,就让末将守着,任他们如何挑衅,我自巍然不动,他们是骑兵,还只有区区五百人,拿破羌城肯定是一点办法也无的。” 阎行面色沉重地对着副将说道:“成公将军,全都交给你了,记住千万别出城和他们交战,等我带援军回来!” …… “跑得倒挺快的,没追上大部队!” 众队率看着关羽,询问他的意见。 现在他们就在破羌城外一两里的位置,都能看到屹立于山谷只见的破羌城了。 降将恳切地看着关羽道:“要攻城么?我等可为敢死先锋,为将军破了这破羌城!” 这一路上,关羽又收了不少阎行所率的降卒。 现在他的兵力达到了一千五百余。 但要拿下这破羌城,还是极为困难的。 一是破羌守军不比关羽军少,二就是没有攻城器械。 没有云梯车,那就意味着要攻城,只能蚁附——也就是临时搭的梯子往上爬。 这基本就是白给。 没有云梯车的重量和支撑,平常木梯那就是一推就倒。 “先等一等…” 关羽皱着眉头说道:“今晚先扎营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于是扎营造饭。 吃了顿热乎的饱餐,还能休息,那些来自阎行麾下的降兵,别提对关羽有多感恩戴德了。 留下些许士卒值夜,其他人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关羽都很确信,破羌城中人,那是必定不敢再跑出来了。 躺在地铺上,关羽就在想。 如何拿下破羌城。 忽然,有一守夜骑士来报。 “司马——有一人来了,说是从破羌城来的,声称要请降!” 关羽腾地从地铺上起身,穿好衣装出去问道:“人在何处?” 两骑士这才引关羽过去,见到那被值夜士卒看守之人。 “你说要降?” 那人开口道:“将军神勇,在金城西纵横驰骋,无人能挡,我家将军心慕将军久矣,愿为将军开城门,直入破羌!” 关羽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的人。 这些话,肯定就不能让关羽当场就信了。 那人见关羽不发一言,又道:“我等之前兵败,之后韩遂必降罚我等,还望将军怜悯。” 关羽思考了片刻,厉声问道:“你将军又是谁?我听闻阎行是韩逆的左膀右臂,岂会降我,你莫要诓我!” 周遭几个值夜士卒,应着关羽的厉喝,直接把刀架到那人的脖子上。 “说!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敢骗我家司马,定叫你受凌迟而死。” “呃呃呃…”那人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连声喊道:“几位军爷别慌,小人没有撒谎啊,我家将军名曰成公英,小人有他的印信。” “先把刀放下吧。” 关羽吩咐道,然后伸手接过印信。 上书“军师将军成公”。 还有一封信。 关羽展开一看。 「成公英拜上: 将军英武,率王师,所向无敌,英自知不敌,又恐韩逆责罚,故愿将破羌城献与将军。 今朝廷欲平西凉乱事,而韩、马二逆不服王化,与羌人为伍,实是自取灭亡。英不愿与朝廷为敌,亦不愿随韩逆同死,乃弃暗投明,此申大义全小节也。 明日寅时,英将大开城门,以迎王师。 英再拜。」 落款是‘成公英’。 与印信上一致。 关羽看后,问道:“阎行何在?” 那人如实答道:“阎行于下午往韩遂处搬救兵去了。” 救兵? 关羽陷入了沉思。 现在确实,关羽急需拿下破羌城,这样,他便能到金城腹地去搞事,一路再畅通无阻也。 “那好,明日寅时,我会准时到达,还望成公将军守约。” 那人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于是关羽放他回去汇报消息不提。 …… “成公将军,汉军将领已经答应了明天寅时一准来破羌城下。” 成公英点了点头,称:“知道了,既然谈妥了,那剩下的我们也要做足准备。还得再麻烦你一趟。” 其心腹道:“将军但请吩咐!” “无论用什么办法,把阎行留下来守城的城门士官,给弄走!” “是!保证万无一失!” 成公英是真的想降了。 从一些细节上来看,总能窥得一丝大局的。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家族,还是自己所在的乡土,他都要为其寻一处更好的出路。 第一百五十章 端的不简单! 军营。 关羽命令全体士卒集合,新降的士卒还不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就被关羽本部连拖带拽地给叫醒了。 等待的过程中,一个知道内情的队率不禁问道: “司马,你就不怕是敌人的奸计么?” 关羽捋了捋胡须,颇自信地说道:“陛下重用我,就不怕我出了什么闪失,致使战略目标不能完成么? 要知道,我可是初入雒阳,陛下根本不了解我,却委托我如此重任。 亦然,我虽未见那成公英,但却也敢相信他是真欲投诚。” 队率进而问为何,关羽笑而不答。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时候,大概就是那么一种感觉。 因为降卒的不适应,导致集合速度比平时慢了尽半刻钟。 关羽只是简单的训斥他们一下,让他们长长记性便可,毕竟新入伙,也不好过于苛责。 令行禁止。 将军的命令要遵从并且及时准确地去完成。 这一次,关羽给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往破羌城去。 也许是被阎行伤透了心,降卒表现出了很大的愤恨,声称要为汉军拿下此城。 关羽只是笑笑。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不过,现在关羽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破羌城离关羽驻扎的营地并不远,就只有几里地。 不到半个时辰,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关羽顺利的抵达了破羌城下。 此时,关羽立马望破羌城门,只见大门紧闭。 “司马,要不要攻上去?” 有搞不清楚状况的士卒,指着城门问道。 “不用,稍等片刻。” 关羽紧接着按照之前成公英心腹说的行事,他命人燃起十余支火把。 …… 凛冽的寒风中,成公英及其心腹士卒早就在城门上等着了。 “成公将军,快看,是汉军来了!” 成公英披着大氅,往斜下方一看,对面正是按照他举火为号来拿城的汉军。 他低声吩咐道:“下令,大开城门,迎接王师!” “是!” “吱吱吱吱——” 厚重的铁门在十数个士卒的合力拉动下,发出了让人耳膜生疼的摩擦声。 动静端的不小,连城楼上正熟睡的门将也被吵醒了。 “诶?” 门将忽然从榻上爬起,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到开城门的声音了?” “应该是幻听…” “呃…昨儿晚上成公将军请我喝酒吃肉,今天怎么也得去感谢一下!” “吱吱吱——” 这下门将听了个分明,这就是开城门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跑了出去,却见门楼外有四五个健壮士卒,手执刀柄,而兵刃,正架在他的脖颈上。 “成公将军让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轻举妄动,还能全你一条性命!” 门将这下全明白了。 成公英,这是趁着阎行不在的时候,反了! 不过现在他的命还在人家手上,刚想脱口而出的怒骂也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刺骨的寒风并着心头的冰凉,让他无所适从。 “恭迎王师!” 隐约中,他听见成公英的高喊。 算了没救了。 敌军都入城了,还有自己人带头投降,怎么都无力回天了。 好自为之就好自为之。 门将直接往门楼一回,当场就躺到榻上了。 被褥一盖,爱谁谁! …… 关羽、成公英二人相见。 后者连忙将关羽请入县府。 其兵,就驻扎在城中,而城头上的守军,也全都换成关羽的人。 及至县府。 成公英一揖到底,说道:“破羌军民,渴慕将军及王师久矣,还望将军怜惜。” 关羽回了个礼道:“在下关羽,却不是将军,只是今上之马前卒,小小司马而已,我得今上赏识,故而纵马西凉,将军大义,不忍军民受此涂炭,容在下谢过。” 司马? 成公英呆了一下。 当然不是惊讶于关羽的职位之低,而是惊讶于朝廷人才济济。 一个司马带着五百骑士,直接把整个金城之西搞得一片狼藉,把韩遂手下身经百战的重将阎行溜的找不着北,还只是一个司马啊! 那汉庭的将军,难道真就如此前的凉州三明那般么? 如此… 成公英更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于是成公英直奔正题,道出了凉州现在的局势,还有韩遂势力的分布,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给了关羽听。 关羽自然是喜上眉梢。 如果说在进破羌之前,关羽还有一丝疑虑,但是在见到成公英,听到他坦诚发言后,关羽丝毫不怀疑他的所言。 “天幸成公将军弃韩逆而投明,待王师拿下凉州,我自向陛下表将军之功。” 成公英一听,心道来了。 他侧身问道:“朝廷果欲平定羌乱乎?” 关羽既然信任他,就没有隐瞒什么:“不错,陛下命我直入韩逆后方,为的就是引起骚乱,让韩逆派兵回防,届时马逆必然会趁此机会,来攻韩逆,待二人相缠难定之时,汉军将直抵凉州,一举平定马、韩二逆及霍乱凉州数百年的羌乱。” 马逆、韩逆。 这两个称呼,就相当的耐人寻味啊。 成公英抚掌大笑道:“现在马逆韩逆因朝廷的离间计,已经摩擦不断了,二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留在凉州也是会祸害百姓,王师,来得及时啊!” 笑完了,成公英提醒道:“不过,关司马,在下提个醒,别看阎行被司马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其却相当善战,此去他往韩逆处搬来救兵,应是不下万人,将军做好守城的准备了么?” 关羽自信地摇了摇头道:“关某不打算守城。” 成公英面色僵住。 “守城虽可以拖住韩逆一万兵马,但是终究不是我所愿,我所愿耳,与敌将野战,斩其首,献与天子,好报天子知遇之恩。 还有,莫使将军小觑了我关某,以为关某只会躲躲藏藏,趁人之危!” “呃…” 成公英不禁捏了一把汗。 啊这…人设变了呀! 他本以为关羽是一个搞战术的一把好手,甚至还有冠军侯的几分风采,没想到,更是有过人的气魄呀! 成公英再观关羽面色,只见其面上带着几分骄狂,几分意气,几分睥睨。 端的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塑料翁婿情 破羌城,关羽刚拿到手,就弃了。 留下那些投诚了的,但是身上带伤的数百士卒们留守。 至于原本城门上的那些阎行心腹,并没有按照成公英说的“好自为之留你条命”,关羽为绝后患吗,直接让成公英点出名单,拉出去斫了。 而关羽身率本部加降卒,已有三千之众。 其中有不想打仗的百余人,关羽也都很尽人道的放他们回家。 这些事,成公英都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该说关羽心大,还是该说关羽有气魄,总之他就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根本就不能用寻常思维揣度。 …… “他吗的韩遂这个狗娘养的!” 军帐中,董卓正在大发雷霆。 前些日,他趁越吉部跟着马腾去了,想要吞并其部族,拿下他的地盘。 拿下是拿下了,但是最后,却他吗的被韩遂手下诸部搅黄了。 这还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马腾手下诸部紧接着也赶来了,双方在这里发生了一些摩擦,还动了刀兵。 和他们两方比起来,董卓那三千兵马压根就不够看。 就相当尴尬。 不论是越吉部,还是派兵支援韩、马的的诸羌部,原来这些地方都是董卓眼里的肥肉,结果,却一个一个的都抢不得了。 韩马手底下的羌人,一路就跟蝗虫过境似的,抢人抢牲口抢地盘。 而董卓就只能带着抢来的牛羊女人一路往北跑,结果北边的羌部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这便是董卓大发雷霆的根本原因。 “呃,大人息怒。”李儒连忙好言相劝道。 董卓看到李儒,才稍稍平息了一点怒火,毫无疑问,现在董卓能依仗的就只有李儒了。 他忙向李儒问计:“文优啊,你不是说乃公可以坐收渔利么,可事情发展的不对啊!他们那群狗娘养的,明显就是在针对乃公!” 李儒心中也有些许惭愧。 事情确实偏离了他的预期,他本想着自己的丈人登场,能超脱两个势力之外,得到双方的拉拢,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韩遂马腾两人,就像是失了智一样,不但掐得热火朝天,还都有意无意地在打压董卓。 “其中必有蹊跷!” 董卓翻了个白眼道:“乃公当然知道!不过有一点文优你发现了没有?” 李儒:“大人请说。” “一向诡计多端爱算计的韩遂,竟然先一步动手了,这就很让乃公意外啊!” 董卓是和韩遂交过手的,当时是灵帝命车骑将军张温平定韩遂叛乱,董卓随行。 结果就在美阳这地方,败于韩遂之手。 至此,董卓都还记得韩遂这个老阴比。 在董卓眼里,这个人就是属蛇的,敌不动他不动的,这次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董卓的注意。 李儒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不符合韩文约的做派,而韩遂一向以利结其手下羌部,据我所知,这次出手的都是诸羌部,而韩文约所率的兵马却纹丝不动。 啊对了,小婿或听闻,韩文约女婿兼爱将阎行很久没有露过面了。难道是因为无人统兵么?难以压制诸羌部,致使诸羌部不遵号令,自发行动?” 董卓往胡床上一摊,就开始想其中的问题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阎行到底去了哪里? “你在韩遂军中插入的暗探怎么说的?” 饶是李儒有才智,在韩遂军中插间谍,还是花费了他不少功夫,不过这足够让他知道韩遂的近况了:“只道韩文约最近总是愁眉苦脸、喜怒无常的。” “或许真的有什么事儿了!” …… 又两日。 韩遂在营帐中,忽然就听有人传报阎行归来。 似乎连日的阴云在此刻烟消云散,韩遂暗道一声妙,即刻出帐相迎。 “彦明啊,你可真让我好等,来来,进来说话!” 韩遂欣喜地拉着阎行进了帐。 “来与我说说,后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问,阎行没有回答,反而带着一脸愧疚,直接伏倒地上,连声称:“我辜负将军之命,折兵害将,死罪死罪!” 老一套了。 韩遂蹲那拉着阎行的手道:“行军打仗,难免要有死伤的,而彦明是我的心腹,岂会因士卒将领牺牲,而过多苛责你呢?” 阎行的身躯不禁颤了三颤。 不是感动,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韩遂这沉重的事实。 他明白,自己的岳父大人是会错意了。 以为自己在与汉军交战中,折了些兵马,但最后还是胜了。 “其实…其实…” 阎行惭愧地说道:“我不敌汉军,此来是向将军求援的!” 啪! “你说什么???” 韩遂一把拉起阎行,让他面向自己:“你再说一遍?我可是让你带两千士卒啊!还有破羌城的驻军,你告诉我不敌汉军!!” 韩遂只觉得一股怒气在往脑中涌。 什么岳父、姑爷之情,什么心腹爱将,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泡影。 如果不是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刚才韩遂直接一刀就下去了。 阎行满心惭愧,根本不敢看韩遂的眼睛,他惊恐地说道:“汉军诡谲,屠金城西诸小羌部无数。 而破羌县兵与附近驻军皆与汉军交战,不利,损兵约有两千,我亦栽在那汉将手中,损兵八百,余者尽在破羌城驻守,由成公将军率领以阻汉军。 我自知罪当诛,但是不能害了将军大计,不得已保存己身,请将军发兵支援呐!” 韩遂听着伤亡,难以置信地看着阎行。 不一会儿,韩遂气急反笑道:“支援?你此来,想要我支援多少人?” “一万…” “好你个阎行!” 韩遂猛地一推,冷笑连连道:“汉军是五千还是一万?是五百啊!五百骑兵,给你们打成这样!还让本将出兵一万去讨伐? 你他吗的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一旦派出一万人马,马寿成那个鸟人,当即便会率兵攻我,届时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瞧瞧你办得好事吧?勿要多说,你直直出去领死吧!” 阎行听闻韩遂所言,更是羞愧难当,正欲拔剑自戕。 韩遂猛然夺下剑,怒声呵斥道:“我是不会发兵支援破羌的,你办得好大事自己解决,其余诸县你可自行调动守军,五千人,十五日,你若不能令我满意… 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好笑哦! 敌方五百人,却纵横金城之西,杀羌民不计其数,而杀我军近三千人。 韩遂每每想起,都气得想笑。 瞧瞧,这是人能干出来的操作? 好家伙,在自己的主场被远道而来的汉军杀得找不到北,韩遂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那英勇善战的好女婿是怎么打的。 失了智啦? 若不是后方急需稳定,不敢惊动诸羌部,以免那些喂不熟的羌人酋豪原返,韩遂必然当场给阎行斩了。 静坐良久,韩遂才慢慢平复心情。 看来之前去寻马腾的麻烦,确实是草率了,现在后方出现乱子,骑虎难下。 韩遂脑中闪过无数次撤退的想法——但是一撤,却未必能脱身。 不说明原因,诸羌部大帅肯定舍不得啃下来的肥肉。 抛开后方的动乱和阎行办的好事不谈,在这场争斗中,韩遂及其带来的羌部是占了便宜的。 因为是在马腾的主场,韩遂手下的诸羌部侵占的要么是中立,要么是马腾手底下羌人的。 万一让诸羌部知道后方不稳,这些进了口的肥肉就算再香也只能往外吐。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韩遂在羌人中的威信可能会降到谷底, 而且那马腾肯定会借此机会反击。 一来一回,韩遂就亏大发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韩遂给阎行说的,赶紧调集诸县兵,给后方平定了。 趁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就当无事发生过。 …… 三日后。 韩遂军中流传了这么一条传闻——能征善战的阎行将军损兵折将,刚被重用的成公英将军开城投降,王师不日将要攻来。 整个军营,人心惶惶。 “噗——” 韩遂听闻,怒急攻心吐血三升,几欲昏死。 半晌之后,韩遂悠悠醒来,其面如金纸,他有气无力地喃喃念叨: “阎行!” “成公英!” “我必杀汝等!”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韩遂面色潮红。 他看着手帕上的斑红的血渍,恨意滔滔。 无论是汉军,还是无用者,还是叛徒,都该死! 现在军营中已然乱成一锅粥了,韩遂不用想都知道。 连能征善战的阎行都败了,连破羌这种坚城都开城投降了,你想想——汉军得有多少人呐! “得有五万多!” 一个士卒惶恐地说道:“我就听说,汉军从大小榆谷直趋金城,所过之处,羌部尽被屠戮,各县兵员望风皆靡啊!” “真的假的??” “害!” 那士卒等了提出质疑的士卒道:“那还有假?不然以阎行将军的本事,怎么会败给汉军呢?要知道阎行将军可是闻名西凉的勇士!” 众人一听到阎行,深以为然,信服地点了点头。 他们忧心忡忡地说道:“阎行将军都败了,恐怕我等…也不是对手,只盼家人平安…” 这些话,被韩遂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五万人?闻名西凉的勇士? 闻名西凉的勇士,被五万人杀得落花流水。 好好笑哦! 韩遂阴沉着脸,缓缓地走到了士卒们身前。 “啊…是韩将军!” 众人一看,是韩遂,连忙闭上了嘴。 “见过韩将军!” 韩遂没有责罚他们刚才在那乱嚼舌根,因为根本禁不住。 “此间校尉何在?” “将军少等,小人这就去通传!” 不一会儿,校尉来了。 “见过韩将军!不知韩将军有何吩咐?” 韩遂笑了笑道:“我素来知道你行军沉稳,故而想委托你一个重任。” 那校尉看到韩遂脸上的笑容,冷汗簌簌往下掉,他硬着头皮道:“请…将军吩咐…” 此情此景,还能笑出来,那分明是在问责! 校尉跟着韩遂多年了,早就知道韩遂的性情了。 韩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你留在这里,接应羌部诸酋豪。事关紧要,你可切莫让我失望啊!” 校尉:“……” 言罢,韩遂就走了。 …… 是的,韩遂现在不得不退了。 因为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手底下诸羌部酋豪的耳中,当然,也会传到马腾的耳中。 韩遂就是这样,一出手,就是为了利益,哪怕是亏了,也会想办法捞回来,实在不能行了,他会选择及时止损。 当务之急,就是要保全自家的本部。 这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韩遂直接下令,全员收拾好装备,原返金城。 这命令并没有受到士卒们的质疑,因为他们知道的版本,比韩遂夸张一百倍。 至于那些随着韩遂来的羌部? 正好留下来吸引马腾注意力。 当然,韩遂也不是没有管他们,这不,留下了一营士兵在这儿接应他们么。 …… 金城之乱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除了韩遂及其羌部,剩下几家,都挺乐于见到这种场面的。 那些跟着韩遂来的羌人,无一不恨得咬牙切齿——啃下来的地盘要吐出来不谈,家还他吗的被人偷了,更让人愤怒的是,出了事,韩遂竟然还先跑了。 没办法,韩遂跑了,他们独木难支,也得跑路。若是马腾率众攻来,别说地盘了,命都要没了。 董卓自然是乐得见这种情况的。 和他抢地盘人口牛羊的羌部走了,他正好趁此时机得来全部。 马腾更是解了连日的阴郁。 痛打落水狗,正其时也! “韩文约啊韩文约,你也有今天!”马腾自饮下一杯酒,畅快地大笑道:“来人,传我将令,追击韩遂! 哦~还有,派人去联络联络韩遂手下那些羌部,不用多说,就说我马寿成,是一个把羌人当兄弟的人。 只要来投奔我,地盘、奴仆、马匹、牛羊,不在话下!” “是将军!” 这么久,马腾终于能支棱起来了。 哦…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那群汉军呐! 本来马腾就因为朝廷陷入窘境,现在没想到竟是汉人襄助了他。 现在两家撕破脸,马腾心境也有所转变,对往昔‘兄弟’下手,是完全的没有任何负担呢。 于是火速传讯至各营和诸羌部,进军,直指金城。 “最好撕的惨烈些,好叫我把这个异性兄弟放身边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星星之火 “正其时也!” 刘备猛然击掌,大喜过望。 “盖公、文台兄,我就说云长一定能行,现在韩遂急忙回京城,马腾追击,董卓趁势吞并羌部,凉州一片大乱。我当乘时先击之!” 这不,从凉州传来消息,众人自是狂喜。 和刘宏交代的情况相似,甚至关羽这支骑兵竟然越来越壮大,直接变成三千人搅动敌军腹地! 这样里外夹击,可事半功倍! 盖勋笑道:“玄德的兄弟,此番建了大功,终不负玄德还有我们的一番苦等。” 孙坚说:“玄德速去,为兄在后,此次必定一战而定凉州。” 刘备用力的点了点头。 先锋军早就整装待发了,只等关羽的好消息。 现在随着刘备的一声令下,士卒齐出,直奔西凉。 …… 破羌城投降、汉军攻入凉州之事,像凛冽的北风一般,很迅捷地传遍了整个凉州。 关羽所经过的小城,无不望风而降,百姓云集影从。 而他,从一开始集结的三千士卒,此时已经壮大到了五千。 成公英看着韩遂如此不得人心,不禁感叹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是统治的方式问题。 凉州霍乱也久,民众不知有汉帝,只知有韩、马,马腾尚可,韩遂是真要人命。 大汉赋税三十税一,可能灵帝生前瞎搞一波,增加了些杂税,但终究还是在有产之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而韩遂就不一样,治下的百姓,收成的很大一部分都要上缴到各县,再由各县送到韩遂的府库。 此外,韩遂还因为豪强的拥护,对豪强颇优待,对兼并根本不加以扼制,于是豪强愈强下层百姓生活愈苦。 县令长虽为长吏,但是手中无权,处境比之地方豪强还差不少,他们见王师来了,自然箪食壶浆以迎。 能混到县令长这个位置,就不能说不聪明。 眼下韩马交锋正烈,赌一把。 朝廷派兵来凉州,证明朝廷想要平定凉州之乱,平民百姓还有小吏不知有朝廷,但是县令长不可能不知道。 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哪怕汉军败了,他们也能保全性命,不行就弃官逃奔呗? 韩遂听闻诸县投降汉军,更是三尸神暴跳,他心中也更加记恨阎行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他这一号。 而现在,阎行也同样是焦头烂额。 风言中,人们已经把杀入凉州的汉军传的神话了,言其神兵天降,诸县投降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在调兵之事上,他们也阳奉阴违,暗地里称阎行是败军之将,耽搁了近十日,阎行才终于聚齐五千人马。 阎行当然知道汉军不是神兵天降,但他犹然记得曾在金城之西被支配的恐惧,还有就是成公英的叛变,这等于是插入他心口的一把利刃。 诸县投降,阎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五百骑士,把金城搅得天翻地覆。 这事儿,阎行是脱不开干系的。 “此间事毕,正是阎某死期罢…” 阎行自嘲地笑了笑。 说来也确实可笑,阎行打了十几年的仗了,随着韩遂东征西战,就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仿佛汉军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了,再不复往日那般没有震慑力的存在了。 汉军挟卷大势而来,而阎行手上只有五千县兵。 这让阎行愈加的没自信了。 县兵,可都是从民众中强行征来的。 每每想到这件事,阎行都心头猛跳。 “将军,北十里处发现敌军踪迹,似乎是一路往东走了!” 往东走? 那不行。 万一碰上了韩遂,那可就不妙了! 阎行心里明镜似的,他已经收到了韩遂撤退的消息,也知道了马腾正在后方追击。 这让汉军碰上韩遂大军,虽然阎行相信汉军不是韩遂的对手,但是汉军实在是狡猾,万一使出之前在金城西的杀招,拖住了韩遂大军…… 进而让马腾追上… 其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往东北方向,加速行军,必定要拦住贼军!” “贼兵?” 负责传令的士卒,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了一声,随后应了阎行,转而传令去了。 阎行不禁苦笑。 究竟谁是贼兵呢? 是朝廷之汉军是贼兵?还是往日韩遂手下弃暗投明的前袍泽是贼兵呢? 阎行自知死期不远,有些事情也想得开了。 自家的岳父年纪不小了,四十多岁,但是儿子却没有一个随自家岳父的,阎行本想着是继承岳父韩遂之野心的,但是现在看来,一是韩遂对自己失去了信任,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二是朝廷摆明了想要平定凉州。 这一来一回。 好像还真没啥搞头了。 但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能拖一程算一程了。 “罢了!” 阎行自叹一声,回过神。 …… “报告司马,西南方向有一支近五千的兵马,正朝着我军赶来!” 关羽一捋胡须,笑道:“来得好!” 不用想也知道,是搬救兵姗姗来迟的阎行。 成公英道:“可能阎行做梦也没有想到,凉州吏民渴慕汉廷久矣,关司马一来,尽皆弃暗投明。” “这全赖成公将军之大义啊!” 说到底,还是成公英及时弃暗投明,不然,局势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关羽对成公英抱有十分的感激之心的。 “说起来,”成公英摆了摆手道:“司马此去东行,就不怕撞到韩逆大军么?要知道,韩逆这次足足带了三万兵马,战力也非是寻常县兵能比。” 对阎行,成公英是不担忧的,毕竟之前被关羽用五百骑就打得找不着北,现在关羽麾下有五千士卒,和对面持平,这一居,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是稳拿下的。 主要,成公英还是担心韩遂。 像成公英这种富有智谋的人,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韩遂的举动。 那老狐狸也确实是按照成公英想的一样,撤兵止损了。 现在正是两军脸对脸行军,迟早是会碰上的,而关羽却丝毫不惧。 关羽捋着那部美须道:“呵呵,韩遂撤兵,而马腾追,既然韩遂言马腾与朝廷有勾结,那关某助马腾一臂之力又有何不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送死倒挺快 阎行的心脏砰砰直跳。 随着大军的行进,阎行军距关羽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而阎行内心中的不安就愈加强烈。 在此之前,他是西凉闻名的勇士,他从未在战场上尝过败绩,一少破多,单骑冲阵那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一切在遇到关羽之后就变了。 “将军,天色渐晚,要不要在此处扎营?” 太阳西斜,还未到黄昏,有随行的士官就向阎行提出了要休息。 阎行下意识地想驳回,再让士卒们行军一个时辰。 但是看看周围的士卒,尽皆面带疲惫。 终究是一群不堪大用的县兵啊,比不得那些精锐。 阎行没办法,只能回复道:“那就在这里扎营吧。” 汉军在六七里处,这个距离已经是相当危险了。 骑兵一波冲刺,也就一刻钟左右便至。 斥候,阎行是按照平时三倍的量派遣,一应拒马、鹿角等防御措施,他也是加大力度地布在了营地周围。 怕的就是汉军来夜袭。 根本就遭不住。 阎行特地吩咐了各营将士,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一定要等自己的将令再行事。 在关羽手下吃过亏,他终究长了点记性。 好在一夜没发生什么状况。 翌日,阎行依旧让士卒们全速前进。 这可让士卒们叫苦不迭,他们就是一群县兵,哪儿经历过什么行军打仗,像这种高强度的行军,他们完全吃不消。 阎行连斩了几个懈怠者,这才使大军行进起来。 …… “关司马,后方阎行穷追不舍,是否应该先把他们…” 关羽遥指前方道:“就在前方吧。” 现在,关羽有自信给阎行一波灭掉。 但是只是灭掉,还差那么点意思。 这一路来,关羽所过之处皆望风而降,阎行不过是负隅顽抗者,其带的士卒却不尽然。 之所以不与其野战,是因为关羽想磨磨阎行手下士卒的心性,且让他们追,然后等他们身心俱疲之时,斩敌酋首级,其兵直接原地投降,岂不美哉? 「不断扩大游击武装,提高质量,逐渐使其转化为正兵。」 在刘宏给关羽的锦囊中,就有这么一句话。 原本关羽想着这句话无处施展,谁料想一不小心就在敌后发育起来了。 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关羽不正是靠着五百骑士,逐渐发展成五千人么,这个数量再翻一番,关羽乐得其见。 正应了刘宏的那句:不断扩大游击武装。 还有一点。 就是为了不让凉州的民生凋敝。 这还是在雒阳时,刘宏专门对他们说的。 关羽以上报朝廷,下安黎庶为己任,深明大义——凉州本来就人烟稀少。 要真一路杀个对穿,生民凋敝那是必然的,更严重的是,羌乱。 凉州之所以一直处在混乱状态,就是因为朝廷对凉州的掌控力度不够,以至于羌人屡屡入侵。 将来打下了凉州,但是没人的话,一样拦不住野心勃勃的羌人。 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可不是能歌善舞的那种。 他们只有被打怕了,才会能歌善舞摇尾巴。 刘宏也说了,凉州和羌人问题,是一个需要长期解决的历史遗留下来的疑难问题。 解决它,最重要的是人。 先掌控西凉,再让西凉之民恢复对朝廷的信任,民众受羌人涂炭也久,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可事半功倍。 … 翌日。 “关司马,敌军离我等已不足五里了!” 关羽看了一下周遭地形,立马下令道:“传令诸将士,停止进军,原地歇息,随时准备迎战——” 说完,关羽又特地交待成公英道:“成公将军,君乃是西凉人,而素有威望,关某属意令你独领一军,待阎行兵败溃乱时,由你来劝降,收拢其士卒。” 成公英也没有想到,关羽竟然会如此信任自己。 他不由得感激道:“必不负司马所托!” 成公英弃暗投明,无非就那几个理由——一是跟着朝廷更有前途,二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乡多受涂炭。 这几点,他都切实感受到了。 … 而在另一边,阎行收到了关羽停下脚步的消息。 这一次,汉军没有搞幺蛾子,阎行意外之余又有些庆幸。 现在敌军停住,大有想以逸待劳之势。 只是,位置选的确实不太妙。 一个出入口偏小,中间大的葫芦形平坦地形。 阎行不禁冷战道:“呵,看来是想全歼我等了。” 关羽没整活,阎行又觉得自己行了。 毕竟野战,他的经验很丰富。 这一战,未必会打输! 如果,靠着自己的勇武,一鼓作气的话… 成功率反而会很大。 因为之前关羽的战法,让阎行自动脑补了一个猥琐的形象。 阎行虽然打仗输了,但他一直认为,是敌军太过狡猾,战术太过卑劣所致。 若真两军实打实的野战,依靠自己的勇武,未必不能胜出。 身先士卒! 阎行已经想好了,他要亲率一队健卒冲阵! 最好能一波斩了那个汉将。 如此,乱事或可定也! 这一次,阎行亲自跑到了大军的前方,他高举长槊大声喊道:“敌军疲惫之师,我军当在前方一举歼灭彼等,到时儿郎们随本将冲杀,有功者自有赏赐,斩敌军一名,赏万钱,斩敌酋者,赏千金!” 一波临时的动员,一个空头支票,终于让士卒们恢复了战意。 千金,足以让一家之人过上数辈子的好日子。 哪怕是万钱,也能在金城舒服地过上好几个月。 看着恢复了的士气,阎行心里更踏实了。 五里的距离,阎行大军全速前进,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望见敌军旗帜。 大红色的汉家旗帜正随风飘荡。 那里应该就是主将所在了! 阎行看着那个方向,眼睛都红了。 “给我…杀过去!!” 说完阎行带着挑选好的健卒,直奔着关羽军扑去。 见主将如此,其身后的士卒,也跟着冲了起来。 战争,在古代的战争中,其实大部分士卒是没带什么脑子的,从众,是他们最直接的反应。 见阎行冲了,所有人都跟着阎行的脚步,直奔汉军阵地。 关羽看着前方全面进攻的阎行军,微睁开眼。 “送死来得倒是挺快!?” “儿郎们,随我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梅开二度? 看关羽绰兵刃胯战马,成公英不禁有点儿惊讶。 “关司马…你该不会是要亲自上阵吧…” 在他眼里,关羽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是个儒将的,毕竟之前在破羌时那种战术,就不是一般糙老爷们能想出来的。 关羽大概也能猜出成公英的意思,他捋须笑道:“难不成成公将军以为关某只是一个没有勇力的书生么?” 成公英连忙摇头。 怎么说关羽有那么高的个子,那么雄壮的体魄,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那过分了。 他主要担心的是… “阎行乃是闻名西凉的勇士,虽然败于关司马,但仍然不可小觑呀!司马倘若出了什么差池…” 关羽本就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他朝着前方阎行突进的方向轻蔑的瞥了一眼道:“其插标卖首之辈,关某去便来,成公将军只管准备收拢地方败卒即可。” 说完,他一拍马屁股,马儿吃痛,没命地往前狂奔。 其身后精锐骑士,连忙跟上。 一时间百余人有如离弦的箭矢一般。 “呵…” 阎行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将领一般的骑士,不禁笑出了声。 还真敢迎上来? 他暗暗夹紧马腹,持槊的手紧攥,两队人不过相距百余步了。 “一定要亲斩汝头,一雪前耻!” 阎行的眼睛都红了,他紧盯着关羽,冲杀过去。 百余步的距离,瞬息便可至。 阎行发现了关羽,而关羽也看到了阎行,大概就是顶尖武人的直觉,关羽一下子就从百余人中看到了阎行,正是敌军的主心骨。 “扬我汉旌!” 呼—— 身后骑士唰地一声把旌旗亮了出来。 战场之上,士卒们不能听到主将的命令,往往都是按照旗帜行事。 所以说,主将死了,军队不一定会崩,但是象征着主将的旗帜倒了,军队将会有很大概率崩。 毕竟主将都死了,那还打个锤子! 关羽敢亮出旗帜,这就是他的自信! 红底纹龙大旗迎风烈烈作响,关羽提着兵刃,瞬息就到了阎行的面前。 他将马镫踩得死死的,待与阎行两马交错之际,双腿陡然发力,直接在马上站了起来。 一槊刺出…… 阎行出见关羽从马上站起,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好精湛的马术。阎行自己当然也可以在马上站一会儿,那需要依靠强大的腰力还有两腿的力量,还需要用尽全身解数维持平衡,在这个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发动攻击! 但敌将不同,他不但站起来,还急速地刺出了一槊。 好快的攻势! 阎行惊讶之余,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心口一痛。 “呃…” 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让疾行中的战马骤停下来。 阎行抓着关羽的槊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关羽。 只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阎行死了。 关羽轻蔑的说道:“插标卖首耳。” 他猛然把长槊拔出,而后阎行缓缓坠落。 与此同时,关羽率领的百余骑士,也将阎行带来的百余骑士杀落个齐齐八八。 “贼酋业已授首,尔等还不早降!” 关羽横槊立马,大喝一声,声音洞彻四野。 “贼酋业已授首,尔等还不早降!” “贼酋业已授首,尔等还不早降!” 关羽身旁的士卒,也有样学样,跟着关羽一起高呼。 阎行本就是身先士卒冲上去的,结果他到死,他所率的五千士卒也没跟上来。 那些士卒,见自己的将军被阵斩,大为惊骇。 还未到达战场,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怎么打? 将军都死了! 前面的人停了,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只知道按照阎行的遗命冲,一时间,其军大乱。 …… 成公英在侧方观战,惊得是目瞪口呆。 半晌后,他只能悠悠道一句:“关司马真乃天人也!” 于是他就按照关羽之前的军令,身率一千士卒,去往敌军所在的位置。 成公英带兵一来,阎行军下意识地就开始疯狂逃窜。 “我乃金城成公英!” “你们中间应该有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现在放下兵刃,弃暗投明,关司马既往不咎!” 混乱的场面,声音的很快就被淹没了。 但终究还是有人听到的。 一个…两个 越来越多的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伏倒在地。 “跟我一起喊,降者免死!” ……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长,也只有关羽阵斩阎行那一会儿。 剩下的时间,全用在了收拢降卒上。 直到日落西山,关羽军才收拢完那群降卒。 “真…真厉害!” 事后,成公英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关羽。 “事先是我多虑了,司马之勇、之仁、之义,令英叹服!” 关羽捋须,顾盼自雄。 成公英的夸耀,关羽颇为受用:“也多亏了成公将军说降这些士卒,不然可又是一桩麻烦事儿啊!” “诚然!阎行端的不为人子,让士卒出征,却只带了不足五日的粮草,是想饿杀士卒?我观其军粮,不过是粗糠野菜。 司马…这么些人,粮草是个大问题。” 关羽看了一眼成公英道:“我自大小榆谷而来,几经辗转,所获牛羊数千,又至破羌一路整合,余粮也只能支一个月,现在多了近五千的士卒,那就只能吃十余日,按你说,当如何耶?” 成公英思考了一下,说:“好办也不好办。” “哦?” “阎行所率之卒,本就是诸县守卒,可使其重回各县,如此,缺粮之事便可解决。 然…韩逆率贼兵三万余,仅是五千士卒,恐怕略有不够。” “那就按成公将军所言行事吧!”关羽想都没想道:“成公将军不见破羌县之事乎?当时关某能五百打数倍与己的敌军,现在五千打三万,亦不是什么大问题!” 成公英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好家伙… 这波是要梅开二度、故技重施? “但五千人,周旋起来可能略慢,难免会发生意外呀!” 这五千人,除去关羽带的人,其他都不能称之为精锐。 带这么多人,行关羽先前的战术,在调度上,绝对不会像五百人那般如臂使指。 关羽点了点头道:“成公将军所言有理。” “那就再去掉三千人吧!这样,让他们进驻金城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强攻陇关 “过了此届,便是凉州了!大路所指之处,就是陇关。 孝武皇帝曾率百官到崆峒山巡游,经清水,翻越陇关,因雷震惊马,又称雷震关。” 刘备听向导言,而后遥遥望去。 在陇山之间,果然有一道关隘横在两山之间。 此地倒是易守难攻。 但过了此关,可一路畅通无阻。 若是翻山,不知道要翻到哪八百年去了。 刘备马鞭一指道:“今天就在此休憩,伐木造梯,我要强攻此关!” 向导脸色大变:“将军,此关险要,足有三丈高,可谓易守难攻,就算是拿下了,也难免死伤惨重呀!” 他是盖勋派来专门带路的向导,不是士卒。 对于战场上的事,其实他并没有那么上心。 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命。 万一打不下来,或者勉强打下来了损失惨重,保不齐就会迁怒自己。 所以他极力地劝阻刘备:“此处险要,也是前往凉州的通途,听说马腾在这里布下不少守卒…” 刘备却笑呵呵地说道:“此事毋需向导费心,若是损失惨重,我也没法给天子、盖公交差啊!”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逢敌先攻,这是先锋要做的事情。 除了心忧自家的兄弟关羽外,刘备还得给后发的孙坚开路,这陇关他是必须要拿的。 于是大军停在此处。 开始伐木造梯。 云梯车是不够的,刘备早在武功时就利用朝廷送来的物资,做了三架云梯车的部件。 这玩意儿造着麻烦,刘备在武功停了那么久,也才造了三架。 行军时,将其拆成部件,装在辎重车上便能运送,等到用的时候,在这里组装便可。 但是三架云梯车还是太少。 所以刘备还需要造一些直梯。 这玩意儿简单。 附近人迹稀少,多高材大木,随便砍上一些,连夜赶工,便可以做出不少数量的直梯。 届时攻城时,云梯加直梯一起上。 拿下陇关,刘备还是很有把握的。 …… 翌日一早,在刘备的指挥下,一群士卒扛着直梯,推着云梯,一路便直直地往陇关去了。 也许是没想到会有汉军过来,直到兵临关下时,守军才发现刘备的到来。 “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 陇关上,破锣敲得咣当响,守关的将领连忙登城。 守将哪儿能想到,会有敌军攻来呢… 这关上的守军也就一千人。 而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除了运梯子的士卒,其他人可都是虎视眈眈的呢。 现在出城阻击… 那等于是白给啊! 守将不傻,他连忙下令吩咐: “关门给我堵死,弓弩手,给我射!” 守卒连忙张弓引箭,一波箭雨直直冲着刘备军袭去。 “再把雷石滚木搬过来,要不然关破了,咱们一个个都得死!” 但刘备早有防备,有士卒手举大盾,护在运送梯子到城下的士卒头上。 这一波,刘备的先锋军毫发无伤。 “快快!”张飞恨不得都要抽出鞭子来了,他高举着大盾说道:“赶紧把梯子架上,俺要上去干这群不知死活的兔崽子!” “呃——张司马,沉啊!要不你来试试??” 现在,军中人尽皆知,张飞从性情暴躁到爱兵如子,所以和他相处起来,士卒们也不怵了。 张飞一听,当即把大盾扔地上,然后跑到云梯车后。 “俺来就俺来,你们也给俺加把劲!” 有了张飞这个蛮力怪,这车推起来就快上不少。 “嘶…” “话说张司马的膂力还真是强!” “嗨!快别说话了,咱们也加把劲,赶紧扛过去吧,校尉说了,按照军功先登者的奖赏可不少呀!赏钱、封爵、升职,你们就不想要么??” “对对对,加把劲!” 想到汉军的军功奖励,士卒们当场就燃起来了。 不一会儿,梯子就靠上了城墙。 云梯车沉重,而梯上端有钩,只需稍稍调整下方向,便可以牢牢地卡在城墙上。 这时候,敌军去折,他折不动。 哪怕是羌族四百斤的大力士,他也折不动。 在损失了十多名士卒后,啪地一声,云梯车的梯部搭上了城墙,再把车往后一拉… “冲!” 士卒们冲上云梯车,一手举盾,嘴里衔刀,一手奋力地往上爬着。 三丈高的城墙,搁后世那就是六米多,约莫有两到三层楼那么高,这个距离绝对不算低。足够让守军操作的—— “送死而已!” 守将一声厉喝道:“雷石滚木招呼着,他们上不来!” 说完,守卒们按照守将的命令,搬石头木头朝着攻城的士卒砸去。 一时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随着时间推移,梯子全都架到了墙上。 关上敌军布防也越来越密集。 不到一刻钟,刘备军已然损失百余名士卒。 惨烈的景象让刘备直皱眉头。 历来都是如此,破关攻城最为艰难。 敌军现在紧防着攻城卒,无暇管下方的刘备军,刘备瞅准机会,高声令道:“弓箭手,上前百步,压制城头!” 在刘宏给刘备的士卒中,就有那么一队人,是专门弓弩手。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和选拔的。 二石弓,射百步,命中靶子,这是入选的要求。 在刘备的军中,也只有五十人这个样子。 他们顺着刘备的意思,在距离城上敌军七十步左右的距离,开始对城头射击。 一轮射击之后,城头上倒了十余名守军,这大大减轻了攻城卒的压力。 甚至,有攻城卒一度攻上了城头,只可惜刚登上城,就被守卒捅了个对穿。 “儿郎们,随俺上!”张飞在前方,明显的察觉到城上的攻势没那么猛了,于是扛起大盾,衔着战刀,不顾矢石,亲自上阵。 士卒们见张飞都亲自上了,更是不畏生死。 咣当咣当—— 大石连连砸到张飞的盾上。 巨力的震荡让张飞几乎拿不住盾牌,他带着怒气咬紧嘴里的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好在他的身体素质过硬,这搁寻常士卒,早就摔下去了,不死那也得半残! 一步一步,张飞爬上去了,他一手搭上城头,就有数把刀往他的手上砍,有十几只手,想把他往下推。 “直娘贼!” 张飞心中怒吼一声,连忙把手撒开,双腿猛地发力,顶着众守卒的力量,直接一跃上了城头。 “杀!” 他一手执盾,一手拿刀,连挡带砍,瞬息之间砍翻了五六人。 守将慌了,他连忙指挥:“拦住他,拦住他!快给他先杀了!” 只是张飞那勇力,谁人能挡? 片刻之间,在张飞的周围,就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他刚才所爬的云梯,也陆续有士卒爬了上来。 “张司马,我来助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凉州苦寒地,难为长眠处 时不片刻,城头上登上来的汉军越来越多。 张飞浑身浴血,高举战刀,大声喊道:“儿郎们,杀光他们,入关!” “入关!” “入关!” 陇关就那么窄,根本就容不下一千人同时站在城墙上。 一般也就是有空位赶紧上人去填补。 现在这个状况,就是狭路相逢勇奋短兵,勇者,才能胜出! 毫无疑问,汉军的精锐程度再加上张飞身先士卒的勇猛,汉军士气高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城头上就堆满了敌军的尸体。 “快快!填上去!” 守卒根本就填不上,汉军杀得实在是太快了,已然压制住了城头,并且他们还想要往城下杀。 “顶…顶不住了?” 守将无措地后退了几步,他连忙叫来心腹副将,吩咐道:“关隘告急,恐怕被攻破就是时间的问题,现在我要赶紧去找马将军,报告如此! 你就留在这,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 这分明是想自己跑路啊。 副将腹中苦笑一声,只能应下。 交代完了之后,守将直接跑下城头,跨上战马,便一路往西去了。 他走了之后,副将担任起指挥的重任。 只是现在局势已经是一边倒了,后继的守军看到那群犹如杀神一般的汉军,压根就不敢往前顶。 饶是副将斩了几个临阵退缩的,也没有改变这种情况。 “哎——” 副将长叹一声,艰难地下了决定。 “撤!” 呼哧呼哧。 一听到撤字,守卒们立马调头,四散跑开。 “直娘贼!” 张飞在城头,看陇关守军做鸟兽散,当场就搂不住火了。 就没见过这么怂包的! 他骂骂咧咧地就提着刀往前追。 “儿郎们,跟俺一起追上去,杀光他们!” “呃…司马,还是先把城门打开吧,校尉还在关前等着呢!” “他吗的,你们去开,刚才杀得不过瘾,俺要上去再杀上一阵!” 旁边那个跟在张飞身边的军侯,连忙抱着张飞的粗腰道:“哎,司马你身披数创,万一再出什么差池,开个城门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等校尉来了,再听他的军令吧!” 张飞身上血染,不光有敌人的血还有自己的血。 身先士卒不顾矢石,先登城头短兵相接,难身上会受伤。 “呃那好吧,等兄长来了,再做决定吧。” 张飞当然不是因为受伤才不追,而是考虑到刚才那军候的提醒。 好嘛,外边还有个刘备呢。 这一路,张飞这下级+弟弟,怎么都该听长官+兄长的话。 汉军士卒好不容易挪开了城门后放的巨石,而后数十人合力,终于将关门大开了。 “吱吱…” 开了关门之后,刘备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翼德呢!?” 张飞兴奋地举起手道:“兄长,俺在这!” 刘备见张飞浑身浴血,关切地问道:“翼德你可有受伤?为兄这就让军医过来!” “嗨!没事!”张飞拍了拍自己,满不在意地说道:“虫儿蛰了似的,痒得很! 哦对了,兄长,刚才俺可是先登了,杀敌…呃,不计其数了。还有,敌军逃了,要不要追?要追俺这就带兵去追!” 一听到张飞先登,刘备立马就板起脸来了。 “为将者,当爱己身,似你这般莽撞行事,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让为兄怎么办!” “嘿嘿…” 张飞只是挠头,装迷瞪不说话。 刘备白了他一眼道:“一群散兵,追就不必着急,杀也杀不干净,我等破关而入之事,肯定就瞒不住,现在往凉州之路,通达顺畅,可长驱而入也!” “哦…好吧…” 听到不追,张飞脸色黯然了许多。 随即军医赶到,忙给受伤了的士卒包扎。 等揭开张飞身上的衣甲后,饶是不怕痛的他,也龇牙咧嘴起来。 寸深的伤口之上黏腻的半凝固的血液,站着衣裳。 军医小心翼翼地揭下、裁开,张飞精装的身体裸露了出来。 “嘶——” 刘备看到张飞伤成这样,不禁有些眩晕。 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光是利器刺伤、砍伤的部位就有十多处,最长的有数寸,最深的已经翻出了肉皮底下的脂肪颗粒。 他想呵斥张飞顺便让其长长记性,但是终究不忍。 张飞看着刘备关切的表情,挠了挠头道:“就像被虫儿蛰了似的,痒得很,一点都不疼,没什么大碍的!” 刘备没搭理张飞,转而对军医说道:“伤口可用烈酒清创,此行陛下让我带来烈酒,先给他清理清理吧。” 军医点了点头,用纯白色干净的厚纺步,倒上烈酒… “啊——疼疼疼疼——” …… 事后盘点死伤者,大部分都是在登城时摔死或者被砸死的,这个数量足足有百余人。在城头短兵相接,死了有五十余。 重伤者近百,轻伤二百余。 而歼敌近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仓皇逃窜。 看到这么一个伤亡数字,刘备不禁有些心疼。 虽然他知道,按照破关攻城来说,这已经是极小的伤亡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惋惜那些逝去的生命。 刘备低沉着声音吩咐到:“战死的儿郎们,收拢好其尸首,按名册一一点出名姓,且用冰雪保存好罢。” 现场因为刘备的话,不免有一种悲壮之感。 相处数月,这群士卒早已结交了深厚的友谊。 阵亡士卒的尸身收拢好了,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在此刻爆发。 阵亡的士卒身前,总有与之交好的二三子,嚎啕大哭。 他们哭诉着,表达了自己的哀伤之情。 这群汉军,多是良家子,而非是孤身的游侠儿,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人。 还尚存人世的士卒,对着阵亡者,不自主地要发出最恳切的誓言——“你之老母便是我之老母,你之子女便是我之子女,我替你好好活着,不使长者承失孤之悲,不使幼子受失怙之痛…” 刘备摸了一把湿润的眼睛,走上前面一一劝抚。 “好儿郎,真性情,逝者已矣,节哀莫大。望二三子善保己身,勉之勉之——” 罢了,刘备来到阵亡士卒们的面前,标准地行了一个军礼。 “凉州苦寒地,难为长眠处,等到凉州平定之时,我会带你们…回雒阳,不使你们魂锁异乡地。” 所有人都暗自垂泪叹息,但是任务还要进行下去。 刘备特地留下百人,一边守着陇关,一边照看着战死士卒的遗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复军功爵 御书房中。 卢植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黑框眼镜。 这是之前刘宏专门让人给卢植制作的,原材料为水晶,纯手工磨片,框架是木制,刷黑漆。 这玩儿说白了不难,全靠手艺。 这不——抛开那种违和感,看上去还真能给卢植平添三分文气。 呃,卢植的气质要远超过后世那些砖家叫兽国学带师。 眼镜这玩意儿哪里都好,带上它也能看清东西了,长时间看东西也再没有像以前那般疲累了。 但有一点… 这玩意儿挂在鼻梁上,总让卢植感觉不自在。 刘宏见卢植那样,不禁笑着打趣道:“哈哈,卢令君,你这是没戴习惯,习惯就好了,这玩意可神着呢。” 卢植深以为然。 饶是他饱读诗书,也没有在任何一卷经籍中发现关于这个东西的只言片语。 于是乎卢植只能信了坊间消息—— “此物神妙,也就陛下这种天纵之才能想出来。” 近期,民间最具热度的话题就是刘宏了。 都给他夸上天了。 刘宏笑呵呵看着卢植,说道:“卢令君美言,朕收下了,光冲着这句话,朕当封你为侯。” 卢植愣了一下:“陛下怎生地忽然说起了这个?臣无有大功,岂能封侯?陛下莫不是戏言哦!” 刘宏认真地看着卢植道:“令君,要知道,君无戏言。这段时间,令君执掌机要运筹帷幄,功莫大焉,合当封侯。” 见刘宏是来真的,不是戏言后,卢植再次推辞了:“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业,实在是不敢居功啊!” “唉,令君你可别推辞了,来人——拟诏。” 团子欻(chua)地一声急趋过来,很快。 “臣在。” 刘宏口述道:“尚书令涿郡卢氏植者,忠直允能,德才兼备,掌机要而不逾权、不失礼,在职期间运筹帷幄,施政惠民,为国分忧,功绩彪炳,封:涿侯,食邑一万户。 望卿勉之。” 团子按照刘宏的话,完整地记述在布帛上。 卢植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宏,半晌才反应过来:“呃…陛下??” 刘宏笑道:“令君功大,朕看在眼里,县侯,无妨的。 而且…这也只是卢令君你的,若是令君之子不肖,这个爵位,朕可是要在令君百年之后收回的。” 卢植明白了。 封侯,代降… 这个操作怎么就这么眼熟。 好家伙,之前汉武帝刘彻就这么整过。 卢植自知推辞不过,也自知刘宏另有深意,于是问道:“陛下欲复用军功爵乎?” 刘宏点了点道:“不错,为激励朝野士气,使民风尚武,朕将复用二十等军功爵。” 二十等军功爵,刘宏是准备套现成的,汉武帝刘彻曾经整过的那一套。 从上而下——列侯、关内侯、大庶长、驷车庶长、大上造、少上造、右更、中更、左更、右庶长、左庶长、五大夫、公乘、公大夫、官大夫、大夫、不更、簪袅、上造、公士。 譬如公士,杀敌一人即可授爵,当然不是他说杀一人就授爵了。 为防止杀良冒功,需斩敌枭首获其盔甲,才算是杀敌一人。 公士可享有岁俸约五十石,同时另有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 其中仆人,自然是以官府中的罪犯“吏臣妾”为主,也可以是异族生口。 爵位和田、宅不世袭,在立爵者死后,还要回收的。 再往上的上造,分的地更多,还赐牛。 爵位到不更,就可以不用服役了。 总之。爵位越高,国家给予的待遇越高,但是它需要你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去打拼,你有本事为国家开疆拓土了,国家自然不会吝惜赏赐。 此举诣在——重振大汉尚武风气,拾起积极进取的开拓精神,给下层百姓希望,亦可以让固化的阶级得以流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答案在刘宏这里,是否定的。 只要你有本事,哪怕是奴隶出身,也能封侯拜将,成为人上人。 而代降和死后收回爵位土地,则是军功爵的精髓。 国家牢牢掌控土地,中央高度集权之时,你想圈地?没门!想要地,参军去打! 想要后代享福?让你后代去打。总之你要给我做事,才能配得上我给你的赏赐嘛! 你不给我从战场上拿几个人头,这就让我很难办啊! 开局一把刀,一副甲,土地豪宅爵位全靠打! 对于军功爵制度的复用,卢植还是有些忧虑的。 汉武帝打空文景之治留下来的丰盈府库,打仗那费钱废粮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彻是有家底在啊,但是刘宏不一样。 他那小金库,也就够打一两年的。 若是发动大规模持久战争,比如制裁羌族,那保准不够用。 卢植表达了他的观点。 刘宏笑了笑,这事儿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他耐心地解释道:“无非有两点,一个是税,一个是粮,哪里来?简单。 豪强不法大肆兼并,隐瞒人口,只要从他们手里拿回地,将隐瞒的人口编户造册,土地再分配,如此税收有了,粮也有了。” 人生中绕不开的三件大事,出生,死亡,还有交税。 当然,前提这个人他不是“空气”,经历过黄巾造乱后,现在豪强地主家里可就藏着许多“空气”呢。 编户造册,解救地主剥削下的佃农,朝廷有人交税,分配土地有粮也要上交给朝廷部分,这样——人有了,钱有了,粮食也有了。 其实说真的。 哪怕汉时的土地产能低,要养活大几千万人也是轻轻松松的。 前提是没有地主兼并剥削。 在刘宏眼里,世家尚可,当然不能是蛀虫一般的世家,要积极进取的那种。 地主呢,就完全是国家的米虫。 他们对国家没有任何一点点帮助,甚至让国家亏,让国家不稳定。 所以刘宏的长远持续目标,就是打击豪强地主,并且加以遏制,防止其复辟。 听刘宏堪堪而谈,卢植也不免心潮澎湃。 天子有大志向,思路清晰,卢植身为臣下,亦有忧国忧民之心,他对后汉积累下来的弊病早已厌倦。 如今刘宏一提,卢植怎么能不应? 他推了推黑框眼镜,激动地答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家妇人颇健 卢植总是支持刘宏的决定的。 无论是在民生、教育、医疗、吏治还是兵制方面的改革,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刘宏。 这是因为,他在刘宏的身上,看到了大汉的未来。 自光武以来,后汉实在没有雄主,甚至连英明的君王也难说出一二三来。 于是积年累弱,卢植是个明白人。 在此之前,甚至现在,大汉都只是一个破罐子。 修修补补或许还能用,但是迟早有一天,那些破烂的地方会再次迸裂,比以前来的更为彻底,甚至会让大汉这个破罐子变得稀烂。 但在卢植眼里的刘宏不一样。 他趁着大汉这破罐子还没有烂的时候,直接用了更好的材料去塑造一个新的罐子,若没有人破坏阻拦,新罐子出炉,还能再用上数百年。 …… 一番恳切的交谈之后,刘宏叹了一口气。 卢植不免问道:“陛下何故叹息?” 刘宏僵硬地笑了笑:“或许朕会失败,别看现在民众皆称颂朕,但若是朕败了,留下的只会是骂名,而令君不怕么? 令君为朕之肱股,却是反对派眼中的贼寇,你就不怕朕败了,令君之身后留下恶名,传至千万代么?” “*******,*******。” 卢植淡然地说道:“这可是陛下时常挂在嘴边的,臣深以为然。如果能有利于国家,臣纵死也无怨,岂会因身后虚名而远离治国之良药呢?” 刘宏欣慰地看着卢植道:“令君真国士无双者也。” 翌日,朝会。 群臣至德阳殿。 今天的主要议题,便是军功爵一事。 说是议题,其实并不需要议论,刘宏一拍板,尚书台一拟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但是会不会产生什么后果,刘宏不知道。 今天在这里说这个事儿呢,就是想听听群臣的看法。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事需要宣布。 小黄门团子手捧一尺诏书,陛前宣读道: “上曰:尚书令涿郡卢氏植者,忠直允能,德才兼备,掌机要而不逾权、不失礼,在职期间运筹帷幄,施政惠民,为国分忧,功绩彪炳,封:涿侯,食邑一万户。 望卿勉之。”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臣们都知道刘宏崇信卢植,这不…近期还专门给他定制一副名曰‘眼镜’的东西,其荣宠可见一斑。 今天朝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卢植封了万户侯,食邑本县! 这好家伙,群臣们议论纷纷。 不过终究没人站出来提出异议,毕竟卢植有名望,也有能力,诏书上说的更是一字没假的,非野战之功无以封侯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封个侯爵什么的,大臣们也能接受。 宣完诏书,团子又说道:“卢令君,陛下洪恩,可千万莫要辜负才是啊!” 卢植出列,大礼朝着玉陛上的刘宏拜道:“谢陛下隆恩!” 这算是一个小插曲。 很快,就进入了朝会中的议题。 卢植身为尚书令,主持朝会,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引出正题:“大汉经乱也久,往前数十余载,西有羌人乱凉州,北有鲜卑窥视,使我边郡百姓不得安宁。 近五载,又黄巾乱世,使百姓流离失所,至今未能消弭此祸。 而朝中有公卿跋扈,欲联外将行不臣之事,终为陛下平定。 何也? 国家不强!民众无进身之阶,土地也会被地方豪右兼并,或受冻馁为饿殍,或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群臣心里都明镜似的,但他们都不敢表态赞同卢植的言论。 附和卢植,那不就是说国家不强盛嘛!国家不强盛,那是谁的锅? 封建社会,最好的背锅侠那自然是皇帝啊! 没人敢说啊,不是谁都像卢植那样受皇帝崇信,敢直言无忌。 兼并土地? 试问满朝公卿,哪家不是良田广多? 恐怕,真问心无愧的,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于是陛下语我:值此时刻,当复用军功二十等爵,以强国强兵强民! 乃使胡人不敢犯,来必是称臣进贡。 我自以为陛下所言有理,不知群臣以为如何?” 哗—— 这下子可是一记重磅炸弹丢进了鱼塘。 整个德阳前殿都热闹起来了。 军功爵,从来都不是一个单单的军事制度,其根本在于——土地公有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你是汉民,你就要交税,而你耕的是国家的田。 这牵扯可就大了。 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现在的土地兼并有多么严重,甚至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也是兼并的受益者。 为什么? 因为之前都允许兼并。 兼并的弊端他们不知道么?当然知道。 但是,国家的利益哪有自家的利益香? 哪怕因为兼并发生动乱了,那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甚至改朝换代,只要他们的地还在,就饿不死,还能收蓄流民,能修建坞堡。 卢植的这一席话,势必会得罪不少官吏,还有当今世上所有的地主。 当即谏议大夫钟修就站起来,出言道:“正因为霍乱多发,乃至百姓流离失所,更当施以仁政,与民修养生息,值此时刻复军功爵,请恕臣失言——有穷兵黩武之嫌疑。” 卢植淡淡地瞥了说话那人一眼,信口说道:“钟季德,你家有良田百四十三顷,而只有口六十二,成丁只十余人,多为吏。” 钟修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卢尚书言此,何谓也?” 卢植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家妇人,颇健()。” 贱? 钟修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他极力地克制道:“卢尚书,这么说不妥吧!” “嗯?”卢植故作疑惑地说道:“你家男丁多为吏,谁人耕地?是老人?还是小孩?我不甚聪敏,除了能想到你家三十余妇人能耕地外,真想不出有谁能耕得了这良田百四十三顷。这难道还不健()么?” 钟修的脸色唰地一下,由红变白。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刚才恁地多话,结果暴露了! 一家人,六十多个,怎么种得了这一百四十三顷地?刨去老人小孩还有当官的,可不就剩下三十个妇人么。 这一平均,一个女人要耕四百多亩地。 这时候天气还凉,但钟修脸上的汗却在簌簌地流。 因为他心虚。 他家是有这么多地,但肯定不是女眷耕的,而是家奴、佃农。 而这些人… 根本不在钟修家交口税的范围内。 说白了,就是隐瞒人口。 这是违法的,所以钟修怕了。 第一百六十章 新律四条 钟修的皮被卢植扒得干干净净。 这让朝堂之上的群臣毛骨悚然… 卢植不知道钟修隐瞒户口,以此来偷税漏税吗?那必然不是。 平均一个女人耕近五百亩的地,任谁都能看出问题来。 那卢植为什么说这个,诣在——土地私有化、瞒报户口,让我很难办啊!国家收不上税,服役没人,百姓吃不饱。 你们就是大汉的蛀虫啊! 军功爵的基础就是土地公有化。 别看钟修说的冠冕堂皇,什么与民修生养息,乍一听,太有道理了! 大汉朝经过这么多霍乱,修生养息养养元气,也挺应该的。 但是,什么是民? 是地主,是士人,是有产者。 像地主家的佃农,士族家的奴仆,苦守着几亩薄田为一家之人生计努力刨食的人,在…在他们眼里并不是民,是空气。 与民休养生息,关空气什么事?? 你们好好给地主、士族老爷好好当个工具人,给老爷们创造出价值即可。 因为钟修们身处‘人上人’这一阶层,当然是要为自己的阶层说话。 卢植还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吗? …… 钟修不敢开腔,场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开腔, “地方豪右势强,骤然如此施政,恐怕会引起反叛…还请卢令君及陛下三思啊!” 刘宏一听到这话,就挺来气,他一拍桌案,呵斥道:“那按照这位爱卿说的,就让地方豪右快活一辈子?然后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一直快活?” 话说这个人叫什么,刘宏都记不清楚,但是说的话,实在也气人。 “啊这…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刘宏追问道:“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普天之下是豪右多还是平民百姓多?” 大臣磕磕巴巴地说道:“呃…回陛下的话,自然是平民多些…” “朕再问你,那是豪右多,还是给豪右种田,然后给豪右交粮的佃农多?” “佃农多…” 刘宏一拍桌案,呵斥道:“所以你是不把平民和佃农当人?” “啊…臣不敢。。。” 刘宏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玉陛之上。 “只要这世上还有豪右这种东西,那就会有更多的平民受难,这个道理,诸位明白否?” 群臣无言以对。 他们其实都挺明白的,现状确实是这样,大汉数千万人,有一大半还过着清贫的日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甚至有些家庭,只有一套衣服,谁出门谁穿。 不仅如此,他们种的田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收获的粮食,也不是自己的,至少要交一半给地主。 刘宏意味深长地看着群臣,笑了笑:“朕知道,你们在心里都在反对朕。” 群臣惶恐地齐声喊道:“臣不敢…” “朕不管你们敢不敢,朕只想说,如果朕不被你们反对,那就意味着朕一定出现了问题。 妥协,让步,保持现有的情况和地主豪右们达成共识,那朕这个皇帝可当得太失败了。 朕也试着分析了你们的心态,无论是钟修,还是刚才发声的那位,家中尽是田宅丰饶且多,你们出言反对朕,恰恰说明,朕让土地公有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 何也?连朝堂上本该为国为民的官吏,也尽是违反国法、压迫百姓之辈,那普天之下… 到底还有多少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恐怕很多。 国家要繁荣强大,靠得是你们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还是千、万人才能挑出来一个的地主豪右? 想想吧,朕给你们时间。” 就好比一本书的成分,是纸重要,还是墨水重要,还是啃噬书的蛀虫重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不然,只要带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谁是最伟大的人? 在那个时代,人民说是他,他说是人民。 中国上下几千年的历史,再没有像他那么伟大的人了,他都说人民最伟大,那便是。 无论中外古今,一个政权,它的权力都是人民所赋予的。 刘宏深以为然。 约莫半个时辰,整个德阳前殿都是雅雀无声的。 直到刘宏的忽然发声:“怎么样,诸位爱卿,想好没?想好的话,还是朕的爱卿,没想好的话……” 刘宏说话,特地带了一个小暗示。 想清楚了,咱们还是好同志,君君臣臣,其乐融融,想不清楚… 那可别怪我无情了。 懂的人自然懂。 群臣都懂,但是不愿意说。 刘宏笑了笑了,问下方的卢植道:“既然爱卿们不愿意说,那先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吧。令君,把新律说一下吧。” 卢植冲着刘宏行了个礼,而后面向群臣,道: “新增律四条。其一,田律云:吏私相买卖田地者,处凌迟之刑。” 嘶…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吏都动容了。 凌迟… 那日在刑场,刘宏可是有意给所有官员都拉去了。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残酷的刑罚。 以至于听到这两个字,就毛骨悚然,面色苍白。 “其二,复律云:战场立功得爵授田,可按爵享与爵位对等的免赋税或者徭役之权。” 复,复除也,赋、役二者皆免。 这倒是好理解——想出人头地,参军立功,战场上杀几个敌兵,国家就会优待你。 “其三,户律云:民户必有田宅,若在编之民无田宅,首先责问郡县之户曹。” 这一条,可以与之前刘宏颁发试行的新政结合到一起来看。 流民编户造册入府库,按口授田。 如果这个环节没做到位,首先要找户曹的事儿。 “其四,徭律云:丁男,非战场立功者、在任官吏、严重残疾者或有司准允者,务必参与徭役,及徭失时者,罚金四两,徭役时长倍之;因缘故、权势避徭役者,处流刑,其家坐之。” 群臣:“……” 徭役迟到罚钱,时长上再加倍,因为各种缘故避开徭役的,流放,而且会牵连其家人。 这一条,不可谓不严厉。 但也有网开一面,譬如家中仅有一男丁,上有老人赡养者,可上报有司,有司核查,上报朝廷,朝廷准允,可免徭役。 毕竟大汉还是以孝治天下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只要你给钱,就还是好同志 今日朝中有分量的大臣,都来到了德阳殿。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啊,皇帝竟然要动他们的利益。 作为非战场立功的既得利益者,军功爵的出现,势必会对他们的地位和利益造成冲击。 律代表着定罪量刑的基本依据,连相关律令都给你整出来。 在场的诸位大臣都明白了,这一波啊,皇帝是铁了心要恢复军功爵。 他们心里当然不同意。 但是,大汉这么大,全部施行下去,说不得要到哪年哪月了。 中间可还有的操作! …… 颁布完了新律,刘宏又谈回了刚才的话题。 “朕再问一遍,诸爱卿,想明白了么?” 钟修第一个站了出来。 适才第一条田律,可是吓到他了。 凌迟诶! 上一个凌迟的那位在刑场的惨状,他还历历在目。 “臣愿遵从陛下之令!” 其他大臣见钟修如此,心中暗骂这厮。 但嘴上,大家都表示,愿意听从刘宏的意见。 “都还是朕的爱卿,”刘宏爽朗一笑:“那,交钱,走流程吧。” 群臣一愣… 交钱? 交什么钱? 莫不是又开始鬻爵了? “就从钟爱卿开始。” 钟修抖了三抖,他不知道刘宏要干嘛,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臣…不知陛下何意也…” 刘宏皱了皱眉头道:“没啥意思,就是让你意思意思,卢令君,给他讲讲是什么意思。” 卢植点了点头道:“钟大夫,你家有良田百四十三顷,而按你家妇人数量来算,是耕不完的,所以我调查了一下,这起码得有四百余众才能种得完,这其中口钱…你还是得补一下的。” 钟修明白了,原来是这个钱。 那好办,补上便是。 钟修心里的大石落地,说:“那是自然…” 卢植点了点头道:“算四百人,十年,一人二十钱。” 八万钱,小钱! 钟修完全放心了。 不就是八万吗??我充还不行吗? 卢植又说道:“漏赋、税,倍之。” 十六万? 也完全没问题! 钟修点了点头道:“我会亲自带十六万钱,送往大司农处。” “不是十六万,”卢植摇了摇头道:“一年八千,漏赋,第二年则八千倍之,第三年八千四倍之,第四年八千八倍之…第十年五百一十二倍之。 还有第二年的八千,在第三年倍之…第九年则二百五十六倍之。 第三年… … 今年,八千。 总计,容我算算……” 钟修的额头沁出冷汗,还带这么算的?? 光听着这个数字…就不会少。 朝堂上的群臣,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连忙在心里计算,自己改补多少钱。 只是数值太大…一时之间算不清楚。 这时候刘宏开口了。 “钟…爱卿,需补八百一十八万四千钱。” 钟修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么大的数值,陛下到底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八百多万… “呃…”钟修头上的冷汗都沁出来了。 这些钱,他还真有。 但是交了这八百万,他家势必会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不交? 万一给整个凌迟加全家流放… 说没钱糊弄过去? 那必不可能糊弄过去。 卢植给他家查的那么清楚,肯定也知道他家底的。 想了又想,钟修咬了咬牙道:“臣交…请陛下给我十天时间,我必亲自带钱到大司农寺。” “善!”刘宏大悦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亦仁慈,可以既往不咎。” 钟修既然要交钱,那就暂且原谅他之前的过错,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户曹尚书!”刘宏唤了一声。 户曹尚书从卢植身旁出列,对着刘宏行了一礼:“臣在!” “让钟爱卿走个流程。” 走流程? 钟修又傻了… 走什么流程?? 他虽然不清楚,但是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咕咚… 钟修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就眼看着户曹尚书从旁边的桌案前扒拉出一卷契书,然后带着契书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喏——钟大夫签一下吧。” 钟修连忙双手接过契书和笔,打开一看… 他整个脸都白了。 「中平六年,十二月庚未日。 钟修,田百四十三亩,为公有。」 “嗯?” 刘宏看钟修久久未动笔,不禁问道:“钟爱卿是看不懂朕写的字吗?” 钟修身体一颤,不禁苦笑一声。 势比人强,不得已,他只能提笔落上「钟修」二字。 户曹尚书看了一眼,然后把它交给了刘宏。 刘宏过目之后,交还给了户曹尚书。 “下一位!” …… 这一场朝会,从夜漏未尽开到日暮西山。 其中绝大多数的时间,用在了算钱上。 至于群臣,说是遍地哀鸿也不为过。 当算出来的钱数摆在众人面前时,总有那么些个地多人多的官员,潸然而泪下。 钱地两空。 难受,但是不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按照刘宏的话来说:“朝官,自然要作出表率嘛,不过放心,朕也不会亏待你们,按品秩,朕会分给你们相应的田、宅、牛、胡人奴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宏真没做得太绝,也只是让他们从天上掉到大树上。 还没心一狠送他们去地下呢。 唉… 不要不知好歹! 事罢之后,大殿里仅剩刘宏、卢植、户曹尚书和荀彧四人。 “诸位以为如何?” 卢植先是笑道:“多亏了陛下的从龙卫,查清了群臣的底细,让他们自然理亏,不然,免不了要废一些周折。” 那是自然。 这件事,刘宏一早就筹办了。 群臣百官里,绝大多数都存在各种各样问题。 解决问题,当然就要从问题本身着手。 本身他们就理亏,再被新律唬一唬,直接乖乖把钱交了,地恢复公有了。 这波啊,是效果拔群。 荀彧苦笑道:“这么一来,府库又要满了。” 有钱,是好事。 但是对于荀彧来说,就是辛苦事。 “不过陛下之前都是如何算的,既快又准?” 刘宏笑了笑说道:“8000*2^9+8000*2^8+…” 荀彧:… 这是什么算法??? 在刘宏解释完乘方的概念后,几人看刘宏的脸色都变了。 世间竟有如此之人? 生而为全才??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来骗来偷袭 军功爵的恢复,最支持这一政策的是谁? 第一是士卒,第二是穷苦的老百姓。 普通人当兵是为了啥? 一是为了吃粮饷,参军至少不会让你饿死,而且还有钱拿,再者,立功了还有奖励。 现在刘宏直接把这个奖励摆在明面上,你杀一个人,授爵一级,年俸禄五十石,还授田一顷,赋税减少,宅子一座,异域仆人一个,这就不愁吃穿了呀! 可想而知,这个政策出台之后,士卒们必是人人思战,必然会维护刘宏。 如此,军心被刘宏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谁敢反对?明儿直接给你家扬喽! 军权是一直和政治相挂钩的,对于教员那句‘枪杆子里出政权’,刘宏是深信不疑的。 有兵好办事啊! 再者,天下穷苦百姓分到了公田,这要交的粮食,可比给地主豪强当佃农要交的少得多了! 按丁分田,咱至少不会饿死了是不? 此政一出,天下万民不得对刘宏感恩戴德? 当然,豪强不算人。 他们是蛀虫。 豪强不把普通贫民当人,那就不要怪刘宏不把他们当人。 对于豪强,刘宏现在就是软硬一套。 软的是,跟你商量,妥了你把瞒报的口税给我交喽,地交给公家,佃农给解放喽。 这样,给你按丁分地。 让你好好的活在世上,还对你以前的作为既往不咎,不至于让你饿死。 这不就是民了么? 刘宏想想,自己还真是太仁慈了。 什么!不愿意? 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只能说好自为之。 直接暴力镇压,田给你夺了,佃农给你解放了,家给你抄了,人流放边关当奴隶去吧。 你都是国家的蛀虫了,那还留你作甚? 刘宏倾向于地主豪强选择第一种方案,毕竟省事儿,但如果地主豪强冥顽不灵,那可不要怪我残暴了。 若是地方豪强联合起来,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武力镇压。 就——给爷死.jpg! 杀一儆百。 …… 远在西凉。 在榆中遇到汉军的韩遂暴跳如雷。 “直娘贼!” 韩遂啪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在帐篷中乱砍一顿。 其声势吓得帐外士卒一阵哆嗦。 阎行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死了,成公英那个二五仔降敌了。 而自己,被拖在了榆中,难以前进。 眼见着整个金城都快沦陷完了,而且后面还有马腾的追兵,韩遂就是赶不回去。 这就很气人! 为什么赶不回去,正是因为遇到了关羽。 区区三千士卒,纵横驰骋,给韩遂军搞得是晕头转向的。 偏偏他们又不和韩遂正面交战。 时不时纵马过来骑射一波。 时不时夜里过来偷袭一波。 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 想到这,韩遂更生气了,他军中最精锐的骑士,大部分都被阎行带走了,嗯… 一个都没回来。 “若是我那二千精骑在此,岂能容你这小丑在凉州跳梁!” 韩遂愤愤地把剑收回鞘,走出了帐门。 他正想吩咐瑟瑟发抖的卫士,没想到竟碰到回来的斥候。 “直娘贼!” 下意识地,韩遂就想到马腾。 恐怕是这个人要追上来了。 斥候见了韩遂,单膝跪地问候道“将军!” 韩遂皱了皱眉头:“进去说话!”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坏消息的准备,但这,却是不能让他的士卒们听到。 “说吧,马寿成那厮追到哪了?诸羌人酋豪又到哪了?” 斥候疑惑地说道:“马腾似乎没有追了,是羌人酋豪们快到了!” 没追了? 韩遂怔了一下。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遂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事情无论怎么样,他都想知道其原因。 因为他对马腾知根知底,像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不会做出这么诡异的举动。 斥候摇了摇头道:“具体原因小人也不知道。” “行吧。”韩遂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斥候走后,韩遂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马腾这种人放弃追击? 难道说是董卓? 韩遂摇了摇头,自己就给这个想法否认了。 董卓不过三千兵马,这搁稍微有点实力的羌族部落,都能给他碾碎喽。 算了… 韩遂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让在马腾军中的间谍传讯吧。 总之马腾不追了,这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 喜的是,韩遂没有了来自于马腾的压力。 忧的是,之前随着韩遂一起出征的羌部快到了。 如果马腾打过来,还可以随意搪塞一下,毕竟先团结起来,对付外人嘛,后面再跟你掰扯。 而现在,韩遂必定要迎来羌部的质疑。 这个还要放在和汉军对线的前头,至于其他事务,更是得往后放一放。 韩遂走出帐篷,对守门的卫士道:“去给韩泌将军叫到帐中,我有事要找他。” 韩泌是韩遂的族弟。 但是这人不堪大用,要不是韩遂现在处在无人可用的状态,这个人将一直处在边缘状态。 不一会儿,韩泌来了。 韩泌到了后,近乎谄媚地跟韩遂道:“大兄,唤我何事?” “德涓啊!” 韩遂拍了拍韩泌的肩膀道:“羌部诸酋豪将至,为兄正在思考破敌之策,事务繁忙,劳烦你代为兄跑一趟,去迎接一下他们。” 这个关节头,韩遂根本就不敢出去。万一让汉军抓到个机会,军中还没有能扛事儿的,那岂不是凉凉? 而韩泌作为自己的族弟。 总能代表些自己的身份。 去背一下锅呗。 韩泌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不过他没什么脑子,不太清楚韩遂和诸羌部酋豪的龃龉,只道是自家的族兄开始信任自己了,让自己做这么重要的事儿。 “弟弟领会得!只是还需要兄长,教一下弟弟!” 韩遂笑呵呵地拉着韩泌的手道:“好说!” 之后,韩遂就告诉了韩泌一点小细节。 …… 随着后方情报的传入,马腾开始烦恼了。 刁钻。 无论是刚开始的计谋,还是现在趁乱而入的时机,整个动作都透露出俩字——刁钻。 将一切串联起来,马腾懂了。 汉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和韩遂窝里斗,然后汉军好趁虚而入! “嘭!” 这是第无数张被马腾砸烂的桌案。 “直娘贼的汉军,来骗来偷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狮子大开口 一封二千里的急传正在快马加鞭地从雒阳往凉州方向赶。 与此同时,孙坚也已经带兵越过了陇关。 而刘备,则是让马腾现阶段最为焦头烂额的存在。 先是从陇关那边传来的急报,然后各县纷纷传来急报。 就目前的最新消息,汉军已经占据了陇县。 凉州的门户,也就是马腾所在的根据地的大门被踹开,情况不可谓不危急。 为此,马腾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机会,返身回到汉阳郡郡治冀县。 “诶——将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撤兵?” 返回途中,士卒们不断谈论这个问题。 “我啊,听说好像是将军的长子夭折了…” “哦哟!这可不得了!” 这时队率一眼瞪过去,大声呵斥道:“别乱说话!好好走你的路!” 汉军攻过来的消息,只有马腾和过来传报的小校知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马腾麾下众将不由得猜测。 程银身为马腾的校尉,满是疑问,他连同着其他七个校尉一同前往中军。 “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士卒们都开始传谣言了,您要不给个准信儿吧,要不然快到手的军功飞了,儿郎们肯定会有些意见的。” 马腾麾下八人,齐齐问道。 这几个人,不算是马腾的心腹,但也算是得力干将了。 说了也无妨。 “哎,陇关告急,陇县被破,汉军入凉州了!” 程银等人面面相觑。 “啊??” 半晌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是他喵的汉军打过来了!! 马腾一脸怨怒地说道:“所以说事态紧急,我是不得已而停止追击啊!” 八部将皱着眉头,不住点头。 “韩遂诽谤我与朝廷勾结,甚至发兵来讨伐我,而我军亦有儿郎信以为真,如今汉军入侵,乃可知,这一切尽是朝廷的算计!” 从一开始收到朝廷来信,到现在这个局面。 马腾一直很受伤。 一直处于被动的他,好不容易变为主动了,结果现在汉军攻来了。 当然,可怜的是马腾的桌案,每每都会被他砸个稀烂。 “此次回去,还得靠你们,莫要让汉廷小觑了我等。” 程银等人连忙对马腾行军礼,口称:“我等必不负将军所托!” …… 与此同时,韩泌身率一营士卒,往榆中东边去了。 韩泌很高兴。 因为他终于受重用了。 他族兄韩遂的长子不中用,且没什么野心,素来不被韩遂喜爱,次子呢不是嫡出,其母亲地位低贱,只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羌女。 哦对,还有韩遂的女婿阎行,但他已经死在汉军的手里了。 终于——他迎来了第二春。 这可是代表着自己的兄长,金城周围及附近羌人的共主。 韩泌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这次去,一定要跟诸羌部酋豪打好关系! 因为韩遂年纪不小了,而西凉尚未定下来,就算韩遂有意找人继承产业,也得找一个信得过加有能力的。 韩泌就是典型的没能力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一号人,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当然,他也一直觊觎着韩遂的位置。 这次对他而言是个机会。 可得好好把握了! 走了一天左右,韩泌终于得见了诸羌部。 但是对面差点杀过来,是他始料未及的! “且慢!” 韩泌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了。 “我等不是汉军,我乃韩将军族弟,特受韩将军之令,来迎接诸位酋豪,敢问诸酋豪何在?” “呵。” 对面羌人中走出了十数和披着羊皮大裘的羌人,他们冷笑着往前走。 边走边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知道你们不是汉军,但是你们却也该死,若不是念着旧情,我等早就给你们撕碎了!” 韩泌一听,愣了。 这个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难道说自己刚才弄错了什么? 不会啊! 在临行前,韩泌特地问过韩遂细节的。 一愣神的功夫,羌族酋豪已经走到了韩泌十步处了。 韩泌不解地问道:“各位酋豪,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羌人酋豪沉下脸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等跑得却快,竟是把发生什么事给忘了?那你说说,为什么会来迎接我等?” 韩泌是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受到了韩遂的重用,终于独当一面揽大活了。 “将军命我来接你们,说已经准备好了美酒,正等着各位酋豪光临呢。” “真让我们倍感荣幸啊!” 一瞬间,韩泌感受到了诸羌部豪帅的不满和杀气。 “你可知这一路上,我等损失了多少好儿郎?这意味着我们部落无数女人失去了她们的丈夫,无数小娃娃失去了他们的父亲。 美酒? 区区美酒,就能打发我等,让我等既往不咎么? 还是让韩将军想明白吧,到时候时候给我等一个满意的答复,如若不然… 呵呵呵呵…可不要怪我们不讲感情!” 为啥羌部被韩遂落后那么多,韩泌可能太清楚,但是。 马腾一直在屁股后面追着,这事儿韩泌知道。 结合到一块,韩泌即便再笨,也能理解了。 这群羌人是被马腾暴打了一顿。 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在后面,跟马腾军相距不远。 “呃…汉军打过来了,”韩泌解释道:“这个紧要关头,还不适合计较得失,不如先会师…” 韩泌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等当然知道汉军来了,但韩将军居心叵测,为人太过圆滑,指望我们过去合兵共讨汉军?做梦!” 又一羌人附和道:“怕是又让我们当替死鬼,你就和韩遂说清楚,两天后,兵戎相见!” “…” 韩泌不会说了。 这群羌人出奇的愤怒,而且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甚至还要开战? 这怎么行!? 族兄让自己来迎接羌人,要是没接待好,这本就会让族兄失望,也说自己能力不行。 万一真的兵戎相见,韩遂军将会受到两面夹攻。 这不好。 到时候接个烂摊子,这可怎么整? 但羌部酋豪对韩遂的态度,让韩泌心中有些窃喜。 韩泌道:“诸位酋豪,若你们有什么话,尽可说。等见了将军。我必会如实反应。” “呵,我要牛羊战马…” “我要人。” “精铁兵器!”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韩泌咬了咬牙道:“你们要多少?” 韩泌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和诸羌部交好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四章 蛊惑 “我要三千生口,都要男的。” “牛羊五万头!” “盐一千石!” “精铁三千斤!” …… 众酋豪纷纷报出了自己的条件。 之前的事儿想用杯酒就一笔带过?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加钱,必须得加钱! 他们说完,然后用质疑地眼神看着韩泌。 似乎在说:和解可以,但是你给的起么? 韩泌也听得呆了。 这他喵的怎么不去抢?? “这也太多了。” 十几个羌部酋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上前逼近,带着威胁的语气道:“那这么说,韩遂是不想与我等公事了么?” 这些酋豪,也曾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一怒之下的杀气,竟是让韩泌有些胆颤。 “呃…” 韩泌退后了两步,畏缩的说道:“实在是一时拿不出,不若去将军处,待他定夺…” “嗯?” 一个酋豪瞪着韩泌道:“去找韩遂?呵,老子还没有活腻歪,就韩遂那阴险小人,我等一去,怕不是回不来了!” 这番话,直接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淦!这小子还是带着兵过来了!” 锵地一声,弯刀出鞘,电光火石之间,刀刃就架到了韩泌的脖颈上。 “呃…” 韩泌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冰凉而又锋利的刀刃触碰到他的肌肤,他是又惊又惧。 “看,这小子怕的!” “哈哈哈,看他那样,我想韩遂也不会派这种人来跟我们动手。” 紧接着他们几个又用羌语交流了一会儿,韩泌听不太真切。 不一会儿,架在韩泌脖颈的弯刀挪开了。 呼…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放松,韩泌两腿软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兀那厮,现在我们继续谈谈条件。” 韩泌艰难地点了点头,刚才在生死线上走一遭,他还心有余悸。 哪儿敢反对? 其中一个酋豪,名为若吉,他似笑非笑道:“你说你是韩遂的族弟?” “是的。” 韩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呵呵,那你能代表韩遂的意思么?” “…”韩泌愣了一下。 “韩遂的女婿战死,他的儿子又不中用,这次韩遂派你来,应该就有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 韩泌不解的说道:“我没听明白酋豪的意思。” 若吉笑着拍了拍韩泌的肩膀道:“韩遂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所以把机会给了你这个年轻人,你知道和我们交好意味着什么吗?是在培养你为西凉之主!” 要不说不想接韩遂的班,那是假的。耳听着羌人对自己的语气变了,韩泌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真的!??” “那是自然。我等合兵三万余众,饶是韩遂、马腾也不敢轻视我,只会拼命拉拢我们。 而你,却直接拒绝了和我们交好的机会,这是浪费了韩遂的一番好意。 若你能拿出诚意来…… 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我等联手,那就是未来可期!” 韩泌一听,眼睛都亮了他连忙抓着那若吉的手问道:“那要我怎么做?” “还是之前的条件,不变。” 韩泌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我不答应你,是我做不了这个主。” 若吉把脸靠近,阴森森地说道:“那若是你能做得了主呢?” “那我肯定给!” 韩泌想都没想就肯定的答道。 若吉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有办法,助你掌握大权!” 韩泌听到一愣,他压根就没想到那么多,连忙欣喜地问道:“什么办法?” 若吉恶狠狠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只要让韩遂死,我等就立马推你接任,作为西凉的共主!” “啊!” 韩泌猛地缩了两步。 “这怎么可以!他可是我的族兄!” 若吉冷笑道:“如果你这个样子,心慈手软,将来怎么掌握韩遂手下的诸部?还怎么能获得我们羌部的支持?” 韩泌在这一刻动摇了。 他的族兄韩遂统帅数郡,掌握兵力七八万,被周边羌人奉为共主,这个权利,的确足够吸引韩泌。 只是韩泌心里还是有些念着韩遂的照顾的。 虽说之前不被重用,但是好歹也不亏欠自己。 忽然做那弑兄之事… 似乎,并不是那么妥当。 但,权力的诱惑… 韩泌只觉得脑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谁都不落下风。 若吉看出了韩泌的动摇,连忙趁热打铁道:“你看,如果不是韩遂的女婿阎行战死,他的儿子不顶用,韩遂能用你吗?本身他就把你当成废物看,甚至在此之前,你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你又何必…” 废物…棋子… 若吉的话无疑触动了韩泌的内心。 在此之前,韩泌一直觉得自己屈才了,但是韩遂宁愿重用外来的儿子,宁愿相信当地的大族成公英,也不愿意用自己… 韩泌在脑海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而后想开了,他缓缓问道:“你们…想怎么做?” “直接…”若吉做了个咔擦的手势。 “呃…” 见韩泌有所不豫,若吉补充道:“若是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派我羌人中最强壮的勇士与你同行,你只需要带他去见韩遂即可!” 韩泌终于点了点头。 诸羌人酋豪不禁大喜,他们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会这么好骗。 只三言两语… 就完全蛊惑成功了! 紧接着韩泌又和若吉交流了一些细节,而后带着一个打着羌族信使名号的勇士,往西边韩遂处折返。 而诸羌跟在后面,但不打算直接和韩遂会师。 …… 韩遂军帐。 这几天韩遂一直在忍,忍受汉军的骚扰。 在后方羌部还没有确定情况的形势下,他并没有直接往前顶。 反正马腾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撤军了。 接下来就是后续的清扫阶段了。 那些失去的东西,他会再拿回来,那些背叛了他的人,他会将其诛杀,绝对不留情面! “报将军,安插在马腾那边的间者,已经查明原因了!” 帐外卫士高声喊道。 “呈过来!” 韩遂急切地接过间谍送回的信。 看完,他不禁大惊失色… 汉军打过来了! 现在已经破了陇关,占据了陇县! 这可是一个不妙的消息… “二千人拿下陇关,占据陇县,马腾那个废物! 看来,金城的汉军,要速速给解决了。” 和马腾一样,在得知汉军入凉州之后,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汉军在金城后方的这一波,目的性很强! 就是要让自己后方不稳,无暇与马腾合兵一处,共同抵抗朝廷! 当真是好算计! 韩遂眼睛眯起,他将帛布扔到火盆里,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尽快腾开手。 韩泌还没有回来,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在确定好后方羌人的态度后,韩遂就要开始围剿汉军! 说韩泌,韩泌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雄落幕 说韩泌,韩泌到。 韩遂连忙跑到帐门外边等着。 不一会儿,韩泌带着一个异常魁梧的羌人来了。 “兄长,我回来了!” 韩泌故作激动地跑到韩遂面前,然后主动给韩遂介绍:“这位是黎吉,是羌部酋豪若吉的弟弟,这次他来,是为了要和兄长商讨的。” “哦,好一个雄壮的勇士!” 韩遂向黎吉表示了问候,随即便将其请入帐中。 韩泌自然也跟了上去。 也许是过于心急,心急汉军之乱。 韩遂没有发现韩泌一直躲闪的眼神,因为他这个族弟,一直也挺害怕自己的。 及入帐篷,韩遂与黎吉就着火盆旁边入座。 韩遂问道:“诸羌部酋豪们呢?可是叫我这边美酒等了许久啊!” “呵呵。” 黎吉冷笑一声道:“诸位部族长,可是还记着韩将军给他们抛下的事儿呢,难道韩将军不记得了么?” “哎!”韩遂作痛心疾首状道:“金城后方空虚,我又折了一个女婿,一时心急,就忘记了诸部酋豪了,这是韩某的过错,还请黎吉勇士回去替我表达一下歉意,顺便说一句:韩遂在金城备上美酒,等着诸酋豪的到来,届时韩遂将会亲自向诸位赔礼道歉。” 韩遂的要求并不多。 就是羌人在后面,别他喵的整什么幺蛾子。 最好不要参与战事,别搅和,更不要背刺。 其他的,韩遂自觉自己都能料理了。 能给一部之长的弟弟请来,看来情况还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你一个弟弟,我一个弟弟,礼尚往来嘛! 这群羌人,就很懂嘛! 韩遂也不禁放松了许多。 黎吉直愣愣地看着韩遂,韩遂疑惑地问道:“黎吉勇士有话要说?” “呵呵,我的大哥让我带一句话:美酒是不是略显轻薄了,将军可知道,这一路上,我们诸部死在马腾手下的兄弟有多少么?至少七八千,若只是赔礼道歉即可的话,我等还不如就此转投马腾,好歹还能赎回自家部族的儿郎们!” “嗯?” 韩遂的心中有点儿不悦,对面竟然用投马腾来作为威胁他的条件。 不过这威胁,足够让韩遂动容。 他压住心中的不悦,笑道:“不知若吉大帅想要我怎么做呢?” 黎吉冷笑着低声言道:“若吉族长他…想要…你的命!” 啪地一声,黎吉站了起来,他飞快地抽出袖中的短刀,以迅雷疾风之势,直插韩遂胸膛。 一切是那么的快。 韩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脖子一痛。 “有…刺…客” 他捂着脖颈流血的部位,想大喊有刺客,却只能发出嘶哑漏气的声音。 “你…” 临死之前,韩遂一直在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族弟韩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韩泌的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几分闪躲。 扑通… 一代阴雄韩遂,在这一刻断了气,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前倾,最后一下子栽倒在火盆上。 “有刺客!!!” 韩泌扯着嗓子开始大喊。 于此同时,他也抽出了腰中剑,和黎吉的短刀打得你来我回的。 帐外侍卫大惊,在听到韩泌的吼声后,他们直接破了帐门而入。 就见韩遂的族弟,在和一个羌人击剑。 而韩遂的身躯,正伏在火盆上。 燃起来了……? 这还得了! 能守在韩遂帐前的侍卫,都是韩遂最心腹的存在。 他们看到自家主子身死,更是目眦欲裂。 “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于是几个侍卫一起上,直接把黎吉剁成了肉泥。 等韩遂身上的火被扑灭,他的脸已经是黑红一片了——脸上的肉,因为炭火被烧的坑坑洼洼,混合着油脂和鲜血… 那景象,惨不忍睹! “兄长啊!” 韩泌带着莫名的情绪,竟是趴到了韩遂的身体上痛哭嚎叫起来。 也许是受到感染,周围的韩遂心腹,也暗自嗟叹。 “哎…这天杀的羌人,竟敢出手害将军…” 韩遂死了,他们一时也不知所措。 韩泌哭了好大一会儿,猛然跪起,兀自对韩遂的遗体说道:“呜呼,愚弟一定不会放过那群羌人,不然你的在天之灵……何以抚慰!” 这一句很关键。 韩遂死了,其麾下的诸将校士卒,群龙无首。 韩泌说这话,其实就是说给他身后原本韩遂的心腹听的,目的就是要显示自己继承兄长遗产的合法性。 他们好歹也算是半个目击(?)证人,赢得他们的好感,将会对掌控兄长遗产有莫大的帮助。 嗯… 这些都是若吉教他的。 “哎——” 韩泌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而后对韩遂的侍卫说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动摇军心,对外就称吾兄抱恙,我代为传达。 先把吾兄的尸体清洗、保存起来把,他的仇我一定会报! 不然我死了也没法向兄长交代!” 死者为大。 几个侍卫也没顾及其他的,就照着韩泌的吩咐做了。 渗透着寒意的冰块中间,被刀剑凿了个中空,上面覆着一层厚布。 事后… 韩泌坐倒在韩遂曾经坐过的座位上,直勾勾地看着韩遂的‘棺椁’。 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兄长,你死后可千万别怪我,都是那群羌人做得…” 看了一会儿… 有这冰棺在帐中,那就不能生火,渗入骨髓的寒意连带着肾上腺素的分解,让韩泌总觉得有一股子阴风在自己耳边盘旋。 韩泌隐隐觉得有些发毛。 难不成是兄长的阴魂? 他慌乱地喊道:“来人!” 侍卫进帐篷,问道:“不知校尉有何事吩咐?” 有了人气儿,韩泌稍稍镇定了些。 他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汉军还是会来骚扰吗?” “回校尉的话——是的,汉军每天晚上都会过来袭扰,总会造成骚乱,让士卒们休息不好,都是将军指挥若定,才没有生成哗变。” “嗯…”韩泌手指敲击着桌案,开始思索。 汉军每天晚上都会来? 那今晚直接防守反击一波,最好直接拔掉这支汉军。 “让士卒们现在好好休息,等到晚上,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侍卫回复道:“是校尉!” 说完,他们就要去传令。 “等会儿,吾兄平素带你们不薄,留几个人,与我一同为将军守着吧。” “是校尉!” 校尉? 侍卫们用这个称呼,叫了韩泌好几声。 这个称呼可真够刺耳的,韩泌不是很爱听。 “以后就叫我将军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拙劣的反应 夜幕渐渐来临。 这些天,关羽每天都会去骚扰,从一开始引发的营啸,到后来,慢慢地他们也都司空见惯了。 当然,韩遂每天都会加固营垒。 这其中也有韩遂指挥若定的因素在里面。 韩遂在历经前几次追击导致的吃瘪之后,也就龟缩在营垒中了。 别说,还挺有效。 今儿关羽就是想让斥候找找,有没有防守和防御相对薄弱的点,晚上再来一波的。 未曾想呐,今天韩遂…哦不,韩泌所在的深营重垒之中,和前些日子不太一样了。 斥候回来报告后,关羽和成公英立刻展开了商讨。 成公英道:“关司马,以我所见,韩遂的营地很不对劲!” 关羽点了点头道:“成公将军对韩遂了解的多,而且对西凉的局势也远胜过我,不妨说来听听。” “看样子他们是集结起来了,应该是准备反击了,不过这也不太符合韩遂这老狐狸的性格,只怕其中有缘故啊! 难道是马腾追过来了?” “不,绝无可能!” 关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若是马腾,当知兵贵神速,这个时间,早已追到了此地。我想马腾应该是回军了。 算算时间,我兄长应是已经到了凉州,马腾即便再短视,也不会重蹈韩遂之覆辙。” 从关羽纵横金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连周边县城都知道了,那消息肯定是像风儿吹得那么快,而刘备就等着呢,马腾率众来追,正是入关的好机会。 “善哉!朝廷大军入凉州,则凉州指日可定也!” 关羽一捋胡须笑而不语。 这一波啊,正是按照刘宏的设想,就快要打出与之相符的情况了。 对于刘备,关羽那肯定是无条件信任呐! 稍微聊了几句,话题又回到了韩遂营地上。 成公英提出猜测:“那难道是…原本依附韩遂的羌部,与之反目了?” 这倒是有些可能。 在前面几天夜袭的时候,关羽特地留了个心眼。 营内三万人的规模,有羌人,但是占了小部分,而且比较混杂。 所以关羽和成公英一致地认为,诸羌部不在这里。 按照成公英对韩遂的了解,之前应是韩遂把那些羌部抛下,阻挡马腾的进军了。 他估摸着,韩遂本来想速战速决,然后再解决羌部之事,但是他做不到啊! 所以他只能龟缩在这个地方了。 现在韩遂营地的异动,明显是备战着呢。 照着这个情况,关羽和成公英得出了一个结论——韩遂在这儿一筹莫展,诸羌部来问罪了,为了避免两面受击的可能性,韩遂决定晚上拼一把。 只是这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备战… 还把人‘悄悄’地埋伏到两侧的山上。 实在是有些拙劣。 成公英乐乐呵呵地说道:“这段时间,给韩遂的打击可不小,看来是真急了!关司马打算怎么办?” 关羽捋须道:“人一着急,就会容易犯错。今晚,就随意地骚扰他们一波吧。” 不怕对面着急,就怕对面不着急。 这种情况下,关羽想到了刘宏的教诲。 …… 是夜,韩泌的军营比往常亮堂了不少,在营地里巡逻的士卒也多了起来。 夜里的寒风凛冽,巡营的士卒免不了要抱怨几声。 “真是的,那汉军压根就不敢来,也不知道将军折腾我们干什么…唉… 本来还能在帐篷里好好地休息,现在却要在这里吹风受凉。” “唉…怨不得将军,实在是汉军太过狡猾,将军运筹帷幄,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来,所以才让我们巡营备战。”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在过半个时辰,就该回去睡觉了。” “睡觉?你可别想了,没听校尉说嘛,今晚呀,不准睡觉!” “嗨…那万一汉军不来呢?” …… 除了加强了营地的巡逻,斥候也是成倍的往外派。 这且不提,关键是旁边两座山头的‘伏兵’。 他们在山头,可远比营地内冷多了。 冷飕飕地寒风,顺着他们身上稀疏的甲片、微张的领口袖口往里钻。 他们只能靠着抖腿来取暖。 因为是伏兵,也谨遵着军令,不敢发出声音,不过他们在心里,可是把已经死了的韩遂骂了无数遍。 而韩泌也不好过,他一直在等待着斥候的消息,此外还有营帐中冰棺,给了他无尽的心理压力。 虽说有侍卫守着,但他心里还是瘆得慌。 他忍不住问守灵的侍卫道:“以往汉军都是什么时辰袭营?” 这个问题,侍卫门清,因为要报到韩遂这里,势必要经过侍卫。 “回校尉…” “嗯?”韩泌不悦地哼了一声。 那侍卫连忙改口道:“回将军,一般都是在子时左右,可能是一波,也可能会轮番上七八轮,直到天色微亮。” “现在是什么时辰?” 侍卫答道:“差不多就快要到子时了。” “好!” 韩泌一拍桌案道:“传令,军正巡营,士卒备战,不可懈怠,这次,一定要让汉军见识下,我西凉军的厉害!” 哎…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答道:“是…” 连韩遂都做不到的事,何况韩泌? 那群汉军如此狡猾,还要在夜里兴师动众,士卒们可是没长夜眼,机动性也远远输给汉军。 但是说不得… 韩遂的做派,给这群侍卫留下的很深的影响,下属莫驳上官的话。 他们纵然想说,也都咽了下去。 时候不过二刻钟。 一名斥候火速地来到了韩泌的帐篷前。 “麻烦禀报一下,有军情!” 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韩将军偶感风寒,你有事便直接与我说,我进去传达即可。” 斥候迟疑了一下,又见旁边的侍卫点了点头,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说:“西南方向,发现了敌军的身影,我看得不太真切,但听声音,约莫有一千以上…还请将军定夺。” “好,我这便进去通传,你先回去吧。” 侍卫打发走了斥候后,连忙进了帐篷,一五一十地将他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稳住,千万要稳住!”韩泌一击掌道:“士卒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一会儿,定叫这群汉军有来无回。 先去通传两山的伏兵,让他们见机行事,一定要断了汉军的后路,给他们团团围住!一定要抓住敌将…” 说着韩泌心虚看了韩遂的冰棺:“定要当着兄长的面,手刃了敌将,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相蹂踏 “你说能成么?要是不成,岂不是这些马都白给了?” “谁知道呢?试试看嘛!这一路上,我们也都觉得不敢信,但司马不还是成了。” “好家伙,就这还怀疑司马的安排呢!能成,必然能成!” 夜色下,五十骑兵正朝着韩泌军营的方向驰去。 嗯… 五十,就真的五十。 只不过还附带了四五百匹驽马,它们的身上都绑着树枝,并且用绳索给它们串联到了一起,这跑起来,确实颇具声势。 这下,关羽虽然说随便搞搞,但他可不是真随便搞搞。 他是有备而来。 既然敌军都备战了,还设好了埋伏,那可不能白白地让对面如此紧张啊! 马这个东西,关羽是不缺的。 从羌部抢来的马,足够他给新添的二千五百士卒人手一批。 而这些驽马,是专门给拉辎重的,而且是溢出的。 没多久,他们到了韩泌设伏的地方。 说实在话,不紧张才显得有鬼呢… “二三子小心点,如果情况不对,立马回头!” 不过好在,埋伏并没有出现。 大抵是敌将的任务罢。 过了这道坎,前面就是敌方的军营了。 前方灯火明亮,隔着老远,关羽麾下的士卒就看到了。 带头的队率说道:“这次就不射箭了,咱就直接让它们奔袭过去!” “是!” 直到三百余部的时候,这五十汉军停了。 但是那群驽马却没有停。 它们被栓在一起,要走容易,要停下来,可就满了。 士卒们停靠在两边,任由驽马向前奔驰。 “走你!” …… “有动静!声势还不小!” 负责在军营里巡营的士卒,一听到响动,连忙敲打着婆罗,左右宣告有敌兵到来。 “敌袭,敌袭!” 不愧是韩将军! 原本对‘韩遂’心怀抱怨的士卒,立马在心里开始夸赞他。 “还是将军深谋远虑,算到了敌军会来这么多人,不然恐怕我们今晚难睡好觉!” 各营校尉,纷纷动员士卒,等待着军令。 韩泌早在收到斥候传报后就来到了前军。 “让他们冲,他们冲不过来的,准备包围!还有,让山上埋伏的士卒出来截路!不要让他们走了一兵一卒!” 希律律希律律… 五六百匹马,再撞到鹿角、拒马后,速度陡然下降。 “嘿——不愧是将军,说的准的,汉军果然过不来!” “看…他们似乎要跑了!” “赶紧追上去,给他们留在这里!” ……这些当大头兵的士卒,本身就是将军吩咐啥,他们干啥。 于是一哄而动。 等到他们看到撞死在鹿角声的驽马后,愣住了。 这就是敌军?? 韩遂的支配欲望强烈,各营校尉完全不敢擅作主张。 遇事的第一反应—— “快,报给将军,实话实说即可!” 不一会儿,韩泌接到了通知。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道:“不就是制造骚乱,然后趁乱掩杀嘛! 快,传令给士卒们,追上去!” 韩泌虽然傻了点,但是常识还是有的。 刚才他传令让埋伏的士卒行动,这会儿再让他们稳一手恐怕来不及了。 而按照韩泌的预测,敌军肯定在附近埋伏着。 堵之! 看到韩泌如此激动,侍卫无语地苦笑一声。 “嗯?” 韩泌余光瞥见了,他质问道:“你们是觉得本将做的不对吗?” 侍卫连忙正色道:“不敢不敢!” “哼!” 侍卫只是不敢说,这并不代表,他就认为韩泌对了。 …… 马… 马… 还是马… 等士卒们追上去,其中校尉惊奇的发现。 躺在雪地上的驽马异常之多。 就是没看到一个敌军! “校尉,前方有动静!” 校尉笑道:“韩将军到底是智者,敌军果然在这里,想要趁乱掩杀。 这一下,说不定真可以出一口气!” 堵上去! 校尉下令了,于是长矛斜举,组成了一个方形的盾阵。 “呃…竟然穿着我军衣甲???” 校尉懵逼了。 “杀!那一定是汉军的阴谋诡计!”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暴喝一声,前来追击的士卒,竟然动了,直直面朝‘敌军’的奔过去。 见面,就是一顿打。 “呃…是自家兄弟!” 只不过,时间有点晚了。 两军相交,都把对面当成敌人了。 当他们意识到,敌方是自己人的时候,战场上战死的加上自相蹂踏而死的,足有上百人! “…” “…” 两军校尉面面相觑。 “将军让我等截住汉军后路…” “将军让我等追击…” 实际上,他们目标的汉军,早已经离开了此地。 刚在半坡上埋伏着的带队校尉,不禁感叹道:“唉…今天的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了…” 另外追出来的校尉,面色凝重地说道:“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处罚吧…” “好吧!” “唉!” 追出来的校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等会儿——刚才大喊大叫说对面是敌军假扮的,给我找出来…他喵的,害将军白白损失几百号人。” 这校尉,这才记起来。 刚才的交战,本是可以避免的,是因为因为有人喊了一声,所以士卒他喵的都上了。 现在找那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 “废物!让我的计划落空了!” 军营里,韩泌骂骂咧咧的。 “让你堵汉军,你反而给自家兄弟堵上了,让他追汉军,结果把自己人交待上。 你们,可真是有才啊!” 上位的第一波,就打得这么蠢,以至于韩泌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一场训话,持续了几乎半个时辰。 同是校尉,但韩泌信韩,是他们将军的族弟。这让他们也不敢还嘴。 “哼,今晚就你们继续守着吧!” 说完,韩泌拂袖就走。 追击不成,伏兵不行。 在在韩泌眼里,这就是那两位导致的。 都暴露了,汉军肯定不会再来了! 韩泌觉得自己丧失了一个好机会。 …… “奇了怪了…” 关羽摸着下巴上的胡须道:“韩遂不擅长战事么?” 成公英连连摇头道:“韩遂虽然不臣,但是其也是在马上搏杀出来的,对于战阵之事也颇为精通。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韩遂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可击之 “端的是狡猾!” 韩泌回到营帐,越想越气:“给之前那斥候给我叫过来!” 原本他想击败汉军,树立一下威信,然后顺其自然地宣布韩遂死亡、自己上位的消息, 没成想,被汉军给坏了好事。 但是这锅,那个谎报军情的斥候得分一些。 于是那个斥候,便成了韩泌发泄怒火的工具。 …… 半夜,韩泌躺在行军榻上。 虎皮褥子,羊皮毯子贴身,上面覆着几层厚锦被。 明明应该是极为舒适暖和的温床,韩泌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闭眼,就能看到他兄长韩遂临死前的神情… 韩泌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韩遂。 心里有鬼,连他的感官都发生了错觉——明明在密不透风的厚帐篷里,韩泌却总能感觉到有一股子阴风在他的脸部游走。 甚至… 连帐篷中的灯火,都在摇曳着。 这些事情,让韩泌心里发毛。 ‘兄长…别怪我别怪我…弟也不想这样的,为了稳住那群喂不熟的西羌,弟只能为此…’ 他一直在心里低声念叨着这句话,但是压根就不起作用。 这并不能让他心中的负罪减轻,也不能让韩遂的‘冤魂’放过他。 在汉朝,无论是鲜卑、匈奴、亦或者是西羌,都是带有巫祝色彩的。 而与西羌毗邻的凉州,自然也迷信这个。 含冤而死的人,其阴魂久久都难散去… 韩泌越想越害怕。 就这样,他在惶恐中艰难地度过每一息每一刻。 不知道什么时辰,侍卫轻声唤道:“校…将军…”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韩泌打了一个激灵。 “别…别杀我,别杀我!” 恍惚之间,他惊叫出声,直接从被窝中弹了起来。 被窝之外,冷。 一瞬间,韩泌就清醒了。 他见侍卫正对着他看呢,才意识到——刚才是侍卫在说话。 刚才的慌乱惊叫,让韩泌有些羞怒,他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侍卫低着头道:“刚才斥候传来消息,说发现了一股敌骑,您看…” 韩泌腾地一下就怒了。 这不是在鞭我韩某人的尸嘛! 他狂躁地说道:“不是说了吗?今天让士卒们好好休息!让那些兔崽子巡营,好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敬畏!” 侍卫弱弱地答道:“可是,据斥候道,足有两千余众…” 嗯? 又是敌军让驽马搞事情? “不用理,此地营地牢实,汉军过不来的!” “呃…好吧…” 士卒无可奈何地又转身向着韩遂的冰棺,为其守灵。 韩泌又躺下了。 不一会儿,又有斥候来报——敌军攻过来了!人数正是刚才斥候报来的人数。 贼心不改! 韩泌冷笑一声:“不用管…” 管字还没开口,就又来了一条传报。 “汉军破了营门而入,我军大乱!” 这下,韩泌终于慌了。 细软走人,这是韩泌的第一想法,但他转念一想——敌虽然阴险,但毕竟士卒基数摆在那儿呢,问题不大。 不过… 负责巡营的校尉,当真该死! 几千人凭借着营帐之利,但却连那汉军都靠不住。 废物! …… 时间回溯到关羽进攻之前。 巡营的士卒是带着怨气的,而知道韩遂厉害的校尉,敢怒不敢言。 从夜中到凌晨,没有任何人来接他们的班,轮替巡逻?不存在的。 西凉的夜风寒彻,从一开始他们呼出来的气还是带着温度的,到后面,冷到没有直觉身体僵硬之后,呼吸中连白雾都没有了。 他们的须发和衣甲被夜雾打湿,很快就凝结成了霜。 “司马…敌军守卫森严…” 关羽皱着眉头道:“让士卒们休息休息。” “那…司马呢?” “再等等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 “司马…敌军仍有大批量士卒值守,一动不动,军容甚整。” 关羽摆了摆手:“再等等。” 又过了一个时辰。 “司马…敌军一动不动,也一直没有换防,我估计…他们是冻僵了…” 没有换防? 这是问题的关键! 关羽捋了捋胡须,杀气微露:“可击之!” 这么冷的天,守夜士卒不换防,这绝对不对劲。 成公英附和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敌军的行事处处透露出诡异,我推断,现在敌军营地主事者必定不是韩遂!” 无论是之前的追击,还是那类似于处罚一般地让士卒守夜不换防,总体就透露出一个字儿——蠢! 韩遂在他们眼里,肯定不是一个蠢人。 所以他不在咯。 推理带师,合情合理。 关羽和成公英,二人一拍即合,立刻唤醒士卒全军倾巢而出。 没过半个时辰,关羽身率全军赶到了敌军营地。 而敌军的守军,就像是连思维都被冻僵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反应得过来。 破了营门之后关羽军就像是扑入羊穴的饿狼,一个个生猛无比,誓要把对军吞噬殆尽。 “杀,杀,杀!” 关羽身先士卒,率众在敌军的营地里乱杀。 而受罚守卫巡营的士卒,慢慢地也清醒了过来,肾上腺素的飙升,让他们忘记了肉体上的寒冷。 “敌袭——敌袭——敌袭——” 只是他们慢半拍的动作,在此刻起到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有的士卒,还没有步出帐门,就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化为了一摊肉泥。 关羽丝毫没有留情,这个营地,帐篷就是最好的燃料,只需用松香引火,风自然会襄助则个。 霎时间,营地起火一片,此间敌军一片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所谓侵略如火,动如雷震,不外如是。 这完全就是一波碾压般的进攻。 等到韩泌震惊地从床榻上弹起、穿衣着甲完毕,整整三万士卒,溃不成军,人自相践踏。 “完了…” 韩泌看到营地一片火起,双腿直打颤。 他下意识地想跑… 谁料侍卫单膝跪地请命道:“校尉,快做决断,聚众合围啊!敌军不多,只需要稳住军心,击败敌军,真的不难啊!” 韩泌的一系列操作,让常年跟在韩遂身旁的侍卫极其无语,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和傻哔是自家将军的族弟! 这一次,韩泌没有计较侍卫管他叫校尉。 他慌乱地下命令道:“好好,快,让各营聚到中军,挡住对面,然后给他们包围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乘势大胜 关羽一路从大小榆谷如凉州,就没打过这么轻松的袭击战。 哪怕是羌族小部落,也会在遇袭后以极快的反应整合族人防御,掩护族人撤退的。 但是在韩泌的营中,根本就没这回事儿。 这里就像一盘散沙,轻轻一扬,便四处纷飞。 关羽和韩遂打过交道,他知道这个人有两下子的。 目前看来,此营中主事者显然不是韩遂。 杀了一阵,又放了波火,敌军溃败作鸟兽散。 关羽瞅准时机,让身边的骑士高声喊:“贼酋韩遂业已授首,扔下你们的兵刃,投降免死!” 一听说投降免死,那些自知逃生无望的敌军,立马把兵刃扔了,跪地乞降。 自有成公英代关羽去收降这些俘虏。 关羽兀自带人追杀、往敌军营地更深的地方杀去。 慢慢地,韩泌也拉起了一众士卒,但是匆匆忙忙,数量有限,不过数千。 面对来势汹汹的关羽… 韩泌吓得几乎要栽倒在地。 “快快!上前,拦住他们!给他们包围起来!” 当人群面对着高速驶来的摩托车队,第一个念头…肯定是逃。 马儿的冲击力,可能不如摩托车,但就算是电动车、哪怕是自行车… 人会不会躲? 当然会! 韩泌的命令,几乎就没人遵从… 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大队,还往上冲,傻子才敢这么干!能保持不逃溃,已算不错了。 “愣着干嘛??快让他们迎上去,给这群汉军围起来!” 侍卫有些无语。 像这样没有军事常识的人… 怎么敢的啊? 侍卫劝说道:“校尉,敌军来势汹汹,当固守…撑过了第一波冲击…便可以短兵相接。” 韩泌一听——连忙抓住了这个侍卫的手道:“听你的,都听你的,快让他们结阵!” “是…” 侍卫硬着头皮答了。 刚才说的情况,可以是可以,但是希望渺茫… 几千士卒,能挡住这些骑兵么? 但是没办法,现在的情况,除了防御反击,就是等着被杀了。 于是侍卫用他在韩遂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知识,代下军令道——“前五排士卒手持长矛,后排士卒手持短兵,待敌军马力竭尽,砍其马腿…” 军令由传令小校传至各营。 守御的姿态还未做足,关羽已然先至。 “挡我者死!” 关羽挥舞着兵刃,一路连突带刺,直直杀入,其身旁的骑士亦是如此。 而敌军几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苦战、混乱之中。 挡不住… 不同的人指挥,真的是有不同的效果。 从一开始,韩军就陷入了不利之地,而韩泌的反应太过迟钝,也没有激励士气。而且侍卫也高估了其士卒的素质… 韩泌再怎么脑残,也能看出自家军队被对面杀得落花流水。 尤其那个长须敌将,端的凶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左冲右突。 再突突都突到自己脸上了!! 这他喵的还打个毛啊! 跑啊! 韩泌当机立断,直接转身就欲作走。 侍卫连忙拉住他道:“将为兵之胆,校尉岂能先走???” 韩泌怒骂一声:“呔,汝误我,乃至我军大败!如今不逃,乃趁你意么??” 说完,他连忙挣开侍卫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反方向跑了。 侍卫懵逼了… 主将走了,看来也没必要打了。 走了还不提,还连累了三军。 “哎!若是韩将军在此,必不遭此败!” 幽幽叹了一口气后,侍卫扯着嗓子喊道:“打不了了,弃了兵刃投降吧!” “我等愿降!” 关羽一看敌军哗哗全丢下了兵刃跪那儿了,也没有下死手,就令士卒停住马。 呼… 前面应就是敌军的中军帐了。 这支士卒应该就是敌军能集结起来最后的有生力量了。 下面不用打了,根本也不会有人负隅顽抗。 关羽纵马到了敌军帅旗位置,手起刀落,大纛应声折成两段。 “谁下令言降耶?速来见我。” 一连问了数声,没人应答。 关羽皱了皱眉头。 又问:“韩遂何在?” 这一问,问倒了众降军。 是哦… 韩将军在哪? 今晚就一直没有抛头露面诶! 但是看到了韩遂的亲卫在此。 有士卒指着刚才韩遂侍卫的位置,刚要开口… “诶…韩将军的亲卫刚才还在这呢…” 关羽朝那一看,就见有十数衣甲与普通士卒不同的人,横躺在地上,而他们的脖颈,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看来是都自刎了。 此时天色开始亮了起来,关羽命手下一个队率在此收纳降卒,其自己带着四五骑士便往韩遂的主帐去了。 帐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地面还有烧焦的痕迹还有血迹。 旁边是一块白布罩着的物事,关羽上前掀开。 赫然是一口冰块作得棺椁,里面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胸口还被血染。 关羽虽然和韩遂军碰了几次,但是他本人是没见过韩遂的,他让骑士揭开冰盖儿,然后把韩遂拎了出来,返身回到了降卒的地方。 “此,何人也?” 韩遂的面部被烧焦,血肉模糊,已经不可辨认。 也就有见过韩遂的人,勉强从衣着上看了出来。 “啊,这是韩将军!” 韩遂? 死了? 这一下也给关羽整愣了。 好家伙,怪不得这群士卒战斗力这么底下! 原来是韩遂死了,群龙无首! “继续放那冰里,回头带到雒阳,献与陛下!” 哪怕这是凉掉了的尸体,也是极为重要的斩获。 和关羽料想的差不多,在收拢降卒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反抗。 战后盘点,俘虏人数,竟达到一万五千左右。 而斩杀的敌军只有三千多,剩下的,多是自相践踏死的还有逃跑走了的。 等成公英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他在看到韩遂的尸体后,亦是感慨良多。 胸口的伤,证明他是死于非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在凉州割据这么多年,这种死法,多少有些窝囊。 不过成公英已经投诚,他自然不会为韩遂的死而哀恸。 他言道:“此次大胜,斩获颇丰,贼酋韩遂也已身死,司马还要怎么做?” 关羽遥遥地看了一眼东边,那是属于他兄长的战场。 关羽想去,但是这边还离不开他。 因为韩遂死了,诸羌部还在。 “关某打算在金城,收拾收拾那群羌贼,以绝后患。” 第一百七十章 长远来看 一万五千的降卒,交给任何人关羽都不放心。 这才是他留在金城的真正原因。 他信任成公英,但是事关大汉边地的问题,他又不能草率。 关羽又很想和刘备打出一波配合,不然让刘备和孙坚单独面对马腾,恐怕会耗费不少的兵力和时间。 思来想去,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成公将军,关某欲使你带一军,驰援关某之兄,从背后袭击马腾。” 成公英没有犹豫,他行了一军礼道:“谨遵关司马之令。” 五千士卒,当然都是降卒。 从上到下,无论是成公英还是那些士卒,都知道关羽的厉害,就算让他们复反,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才是呀! 现在汉军在凉州的形势一片大好,他们肯定也不会去做这没脑子的事儿。 当即成公英点了兵马,一路向东进发。 …… 略阳县外。 “啐!” 张飞卸下衣甲,吐了一口血水,骂骂咧咧道:“娘希匹的,这略阳是难打嗷!明天再来,俺一定要先登上城!” 刘备坐在席上,一脸的凝重。 今天是他第三次进攻略阳了,虽然有几次都攻上城头了,但是最后都被敌军发奋给打了回来。 这么激烈的反抗,实在陇关和陇县没有遇到过的。 “应是马腾回军了,下令各地死守,不然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直到略阳,刘备在这个县城,被挡住了七八天了。 好嘛,这再拖,孙坚的主力都该来了! 自关羽走,刘备带的先锋营,只剩下二千五,现在,陇关折了些,陇县折了些,到了略阳,三次不克,现在只剩下一千多了。 这时张飞洗净了血污,来到了刘备面前道:“兄长,明天俺可以身率士卒先登吗?” “不。” 刘备斩钉截铁拒绝道:“暂时先放下略阳,驻守在往略阳的道旁,见敌援军,阻之。” “呃…为啥啊!” “士卒不多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万一到时候马腾来援军,你我就是强攻下略阳,也难也守住,不为打其援军。等孙将军到来。” 张飞:“嗨!兄长要是能有孙将军那般多人,早就打到冀县活捉那马寿成了!” 刘备瞪了他一眼道:“别瞎说,我为先锋,不宜率众,翼德啊,你有先登之功,及陛下论功行赏,应能升个将军,以后独领一军,可千万别说这等蠢话!” 张飞挠了挠头道:“俺不是很稀罕,不是…兄长你别瞪我,不是说不稀罕陛下的隆恩,只是…俺就想跟在兄长身旁,鞍前马后。” 刘备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 此时,孙坚也才刚过了陇关。 本身孙坚带的就是大军,一应兵马粮草器械辎重齐备,这些东西带多了,行军的速度就快不了。 走着走着。忽然有一斥候快马来报称:“刘校尉发快马,传信于将军,请过目!” “快呈来!” 孙坚接过书信,正是刘备所写。 信中先是交代了一下情况,然后表明了意思。 求援。 因为马腾已经回防了,后面在面对马腾的大军时,刘备那点人显然是不够看的。 也就现在撑撑,能在必要的路径上截歼马腾的援军。 “好,全军全速进发,让司马黄盖带二千人先发,急援刘校尉!” 黄盖接过军令,连忙带兵往略阳的方向去。 这次孙坚压轴登场,将是要作为平定马腾的主力。 关羽的奇兵已经生效,韩遂暂时腾不开手来管马腾这边的战事,而董卓现在还没有发育成型,不堪一提。 现在,刘宏要的效果已经打出来了,孙坚自信满满。 先给马腾收拾了,然后使一偏将带偏军给董卓收拾了,再直直挥师金城,给韩遂一锅端了! 殊不知,韩遂业已身死,整个金城郡,望风而降了。 …… 安定郡北方,原本牢羌一部族的领地,现在驻扎着董卓势力。 董卓住到了族长的帐篷中,有曼妙的羌族少女依偎在他的怀里,给他倒酒切肉。 其下首坐着李儒还有几个归顺他的羌将。 李儒示意董卓屏退羌将。 之后,李儒皱着眉头说了凉州现在的情况。 “大人,不太妙啊!” 董卓喝了一口奶酒,咧着大嘴问道:“乃公一路高歌猛进,势力越来越强盛,怎么不太妙了?” “不是说我军,而是韩遂和马腾。” “哦?” 董卓放下酒杯道:“说来听听。” “朝廷使一支奇兵,深入金城,现在已然成为韩遂的心头之患,他根本就腾不来手去和马腾联合,共同对抗朝廷。 而马腾那边,陇关已破,陇县被汉军攻下,又有孙坚统帅大军挺进,数量只比一万多…照这么看,我害怕韩遂马腾败于朝廷之手。” “嗯?”董卓一听,也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反应。 “一万人?汉天子是看不起马腾还是看不起韩遂呢?才一万人,就想平定西凉?哈哈哈,实在是令人发笑啊!” 李儒僵硬地跟着笑了笑。 “汉军现在不可小觑,奇兵五百,就能把韩遂的腹地闹个底朝天,大人不能不察啊!” 有些事儿,他不想提,害怕打自家老丈人的脸。 之前在河东郡的事儿,都没过去几个月呢好吧! 董卓对汉军的固有印象,还停留在此前他带兵打西凉叛军的时候。 这一路来,李儒为董卓出谋划策,才让董卓重新恢复了些实力,聚羌族健儿六七千,羌民数万。 虽然战力不比之前他带领的湟中义从,但是还有发育的空间。 这其中,可有李儒不少的功劳。 董卓也信任自己的女婿,也清楚他的为人,他不会无的放矢。 “好吧,那文优说说,乃公该怎么办?” 李儒把手绘的舆图往董卓面前一摆,详细说明了形势之后,便建言道:“小婿以为,当南下,当乘韩遂抽不出身的情况下,援助马腾,共击汉军!” 董卓:“??文优你是不是糊涂了,马腾那老小子也不是和善茬,这次乃公帮了他,他可不会记住乃公的好,回头腾开手了,说不得他还会率军来攻我。” 李儒苦笑道:“小婿省得,现在马腾和大人有共同的敌人朝廷,只要朝廷还抱着平定凉州的念头,那马腾便和大人有了盟约,若是马腾背反,大人自可联络诸羌及韩遂,占据大义制裁马腾。 这一次,大人可以树立威望,赢得诸羌的好感。 试想,若是马腾败于朝廷,下一个会是谁?势力大一点儿的韩遂?还是大人? 大人和马腾虽有龃龉,但终究没到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朝廷不同,朝廷亡大人之心不死。 于长远角度来看,利远大于弊。” 董卓婆娑着络腮胡子,沉思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好,听你一言,就帮马腾这个老小子一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国家兜底 在城西北的西明亭,刘宏率百官迎接了曹操的归来。 等刘宏再一次见到曹操的时候,这个人看起来了老了数岁。 曹操的胡须都打结了,头发也是乱糟糟脏兮兮的,整个人臭烘烘的,他刘宏的眼神也有些惭愧。 这是因为他在追剿董卓的时候,不小心让董卓逃跑了所致。 当然刘宏不会因为这件事怪罪曹操,是曹操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刘宏惊讶地上前扶起了行大礼的曹操。 “好家伙,孟德你怎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曹操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臣负了陛下之望,让董贼逃了。” 刘宏拉着曹操上了舆车,宽慰道:“嗨!这个且先不提,董卓去了西凉,正好让文台和玄德收拾马腾韩遂时候一并给收拾了! 这一路,你可是辛苦了,全赖卿啊,河东、河内及并州贼氛一扫,百姓无不颂汉室之德呐!” 曹操见刘宏没有怪他,还略显亲热,不禁谦虚地笑了一声:“嘿嘿…臣惶恐。” 回去的途中,刘宏对曹操谈起了中间朝廷的一系列事,谈着谈着就说到了军功爵上。 “孟德,不知你怎么看军功爵制?” 曹操乍一听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喜悦的表情道:“陛下,千万别信有些迂腐大臣,军功爵绝非穷兵黩武,此举能激烈朝野士气,士卒闻之必勇于公战,可激励士卒上阵奋勇杀敌,于是大汉强则恒强。” 刘宏呵呵一笑,打趣道:“曾听闻孟德有志成为汉征西将军,有诸?” “啊这…” 曹操难以置信地说道:“确实。” 他很纳闷,这事儿他憋在心里呢,就没和别人说过,天子怎么就知道了。 嘶… 难不成… 吾好梦中说话?被从龙卫侦之? 嗯… 看来还是要谨言慎行呐! 刘宏把曹操的震惊看在眼里。 “孟德你再不努把力,征西将军这一职位,怕是要落到文台、玄德手里了哦!” 曹操略带疑惑地说道:“玄德…是何人耶?” 这个字,让曹操想到了很多,在去年,他曾受大将军何进之命,回老家沛国招募兵员。 而与曹操同行的就是一个字玄德的人。他们一路相谈甚欢,只不过,当时也就相处了几个月。 直到灵帝病危,曹操回到雒阳,二人分道扬镳,一直未再谋面。 所以乍一听到‘玄德’,曹操也有些想念故人了。 刘宏说:“他是涿人,其名刘备,本为一县尉,朕擢其为下军校尉,这次西凉平叛,朕使其为先锋,现在应是已经入了西凉境内了。” “呃…” 曹操认识的那个玄德,也正是涿郡人,名叫刘备。 太巧了。 现在同朝为官,曹操也颇感喜悦,提起往事,刘宏也有些惊讶。 回到西园,刘宏嘉勉了一番归来的将士,并说起了新的军功爵制,士卒莫不狂喜。 这一次,曹操带他们东奔西走,斩贼怎么也有个大几千,有那建功多的,赐个爵位,再分个几顷良田,简直美滋滋啊! 不过这个奖赏的评判,相对比较严苛。 需要甲、首作为战功的凭证,参军录事,有司核查,才能发放奖赏。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不过新制度的出炉,第一批算是测试,怎么也得给尽善尽美。 这个任务,刘宏交给了身为大司农丞的荀彧总揽。 …… 翌日,刘宏干脆就把朝会搬到西园开了。 在朝会上,直接表扬战功,论功行赏,按新制封爵赐田,另有官吏记述。 “典军校尉操,前岁受帝命,身率骑士讨不臣董卓,全军共歼敌一千余众,斩敌将李傕等,又扫河东、河内、并州贼氛,总有六千之数。 帝念其功绩,按新制,拜南乡侯,另增食邑三千户,赏金百金,蜀锦百匹,良田十顷,羌人奴隶五十人,其余一应赏赐按爵正常上次。 自操而下,夏侯渊等…… 获甲一具,首一级,赐爵公士……” 西园的士卒、在场的百官,整个就震惊了。 二话不说,直接按功绩封列侯,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尤其是士卒那边,整个沸反盈天,高声喊着‘万岁’。 有了先例,就证明皇帝没玩虚的。 连杀敌一人的名儿都报出来了,士卒们哪儿还有不信的。 西园军热情高涨,刘宏满心欢喜。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士族们闻战欣喜,勇于上战场,以上战场杀敌为荣。 最后,刘宏又让卢植发言。 卢植听令,上前用他的大嗓门说道:“一应赏格,有司务必按规定发放,另外,公示受赏名册,务必使雒阳一应吏民知道如此。 再刻碑着述烈士名单,阵亡者,其家人,国家养十五年!” 如此,以后在大街上,人家一见面——“嘿,您这个打扮,是有爵位的吧,在战场上杀敌一人,可真有你的!” 赏赐有了,荣耀有了,保障也一样要有。 抚恤,是必须发放的。 而且刘宏不是一次性给一笔钱结清,而是加上承包了其家人上下老小十五年的吃饭问题。 正常情况,一家数口仅有一个男丁的话,地都种不过来,即便是想,也没办法参军。 所以参军的家庭,一般都是数个男丁。 十五年,足够让一个小孩儿长成人,承担起家庭重任,这也算是从侧面,鼓励了生育。 毕竟有国家出钱,生养孩子不用花钱,还能够让家族繁茂。 …… 事后几日。 刘宏问卢植道:“公示出后,民众反响如何?” 卢植笑着说:“民众反响极佳,适龄男丁纷纷报名入伍,这几天,应征报名的人快把门槛都踏破了。” 刘宏点了点头,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不过,扩张军力的同时,肯定会加大开支,养不事生产的士卒,可比养老百姓贵多了。 “军费呢?预估出来,是不是又让文若头疼了?” 卢植道:“估计军费上面又要番上几番,文若整天就皱着眉头拿支笔给那算来算去的,哦对了,陛下,臣还有一言。 严冬即将过去,春种之事,还要给新授田的民众提供种子,各级有司还要提供耕牛,这可不是一个轻松活儿,要不再给文若拨些人?” 刘宏真无意让荀彧997,但是架不住荀彧天生就是这种工作狂啊! 说来也确实… 还是荀彧能用的人太少了。 “嗯,拟诏,擢文若为大司农卿,让他自个儿去光禄勋挑些郎官,填进去,农业为国之本,得好好搞。”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于夫罗觐见 “啊这…” 曹操看着《选集》和《作品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陛下竟对各阶层进行了划分,还如此贴切!士人、豪右地主、中产地主、小产者、贫农、佃农… ‘毫无疑问,士人阶级享受着祖辈的蒙荫,即便其无才,只要保有品德,高官厚禄可得,只要不遭大难,富贵及地位可保数代乃至十数代,这无疑是病态的现象。’ 陛下对当今士人的做派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庙堂虽高,总有*****占坐其席,操早已不吐不快,取士当德才兼备,不应只论出身与德行,这点,臣赞同。” 刘宏呵呵笑了起来。 “说起来,孟德你家便是豪右地主了。曹太仆家财真的多,便是朕,都眼馋了。” “呃…” 曹操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曹操和他爹曹嵩的关系并没有特别亲密,主要就是他爹曹嵩的三观和他不和。 之前曹嵩花一个小目标去买个太尉,但曹操却因为腐败的官制,放弃了封疆大吏的官位和光明的前途。 刘宏的《选集》中,揭露了豪右地主对国家的危害,曹操虽曾为这个阶层的一员,但是曹操却深以为耻。 尴尬虽尴尬,曹操本人是极为赞同刘宏惩治地方豪右的。 二人就当下局势,进行了一波分析,眼看着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可期,曹操自觉大有前途可大展,对刘宏更是尊敬。 “启禀陛下…” 忽然,内侍团子入书房言道:“大鸿胪有奏,称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来觐见。” 哦? 刘宏看了一眼曹操:“你打他了?” 现在这情况,南匈奴就他喵的在左右摇摆,刘宏可清楚了。 别看之前他们依附汉庭那么乖巧,实则一直怀着狼子野心。 刘宏就说——在没有给胡人打服之前,他们不是能歌善舞的。 于夫罗这人,多少有点问题,他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刘宏估摸着,这人就是被打怕了。 曹操一拍脑袋,说:“臣往并州,恰好就碰到了南匈奴伙同白波贼寇乱,侵略河东郡北,太原等地,臣与其兵戎相见,大破之,也没想到,那就是南匈奴的右贤王。” “没听你战报提及啊。” 曹操说:“仅是一小股胡骑,臣本来还没注意,想想,还真可能是于夫罗。” 也不怪曹操想不起来。 因为于夫罗这几年实在是落魄。 于夫罗他爹,名为羌渠,是上一任单于,之所以是上一任,是因为这个羌渠太拥护汉庭,所以他被匈奴王庭的老家伙们反对。 左贤王那个老家伙直接暗中拉拢部族,叛变羌渠,并且给他砍了,立了一个叫须卜的人当傀儡单于。 (此处补充匈奴贵族等级,不水字数) 说来也算于夫罗走运,当时他正在中原,协助汉庭镇压黄巾,不然他也得被左贤王砍了。 于夫罗得知左贤王叛乱,想自立为单于,但是一没有汉庭的加封,二没有单于金印,恰逢当时灵帝病危,得不到支持的于夫罗开始犯蠢了。 这个人呐,是多少沾点儿脑瘫的。 没有汉庭支持的于夫罗,就想着得到白波贼的支持,结果白波贼就虚晃了他一手,于夫罗被忽悠的跟着他寇掠汉地。 直到落魄的于夫罗撞上了曹操… “陛下,要不要见?” 刘宏大手一挥,说道:“见可以,不过这人寇掠我大汉疆土,且让他席蒿待罪,着汉人衣裳,不然,给他送回美稷南单于庭。” 曹操暗暗地给刘宏伸了个大拇指。 这招,绝了! …… 于夫罗在官舍,外边有数十个甲明刀亮的士卒守着。 他无语啊… 他就没明白——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倒霉的人??? 有需求时大皇帝病危,做坏事时大皇帝就好了。 但是没得办法… “吱——” 门被打来了,大鸿胪丞带着刘宏的旨意来了。 “右贤王于夫罗听诏!” 这个于夫罗懂。 他连忙爬起来,朝着刘宏宫殿的位置行跪拜大礼,口称:“小王臣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恭听陛下圣言。” 大鸿胪丞照着诏书所写宣读。 读完了,后面有人送来了罪犯的衣服,还有草编的席子。 于夫罗听完,傻眼了。 这是闹哪样? 以前汉庭对南匈奴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皇帝陛下显然是生气了,竟然让远道而来的‘臣民’做这种事… 于夫罗觉得屈辱,但又理亏。 就这么他脑中一直在挣扎——听皇帝的意思,首先你得承认错误,接受处罚,并表示效忠汉庭,然后皇帝可能会原谅你,甚至可能帮你平定现在南匈奴的叛变,助你重回单于位,宣布你合法。 当然这只是最好的情况。 之后呢? 汉庭征伐鲜卑或者羌人,还是得让自己率族人从征,这样一来,势必又要得到族兄反对势力的反对… 于夫罗很头大。 “右贤王?决断好了么?陛下,可还在等着你呢,好生斟酌斟酌,莫让陛下等久了,不然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于夫罗咬了咬牙,站起来接过囚服,麻溜地穿上,说:“小王这就去给陛下请罪!” …… 一个时辰后,刘宏的宫殿前。 于夫罗在大鸿胪丞的指引下,服囚服,跪倒在草席之上。 如果不是髡头,披头散发更有那味儿。 殿前,于夫罗大喊道:“南匈奴右贤王臣于夫罗,向陛下请罪!” 半个时辰后,跪得两腿酸软的于夫罗终于等到了刘宏的召见。 嗯,换了个地方继续跪着。 刘宏假模假式地处理完公文,看到于夫罗,他故作惊讶道:“哟——这不是右贤王吗?何故如此??” 紧接着刘宏又板起脸向旁边的内侍说:“右贤王自太原来,一路劳顿,让他一直跪着不是我大汉对属国的待客之道,要知道我大汉可是南匈奴的父邦,还不快给右贤王看座?” 这几句,刘宏把‘太原’‘属国’‘父邦’几个字眼咬的特别重。 于夫罗听得脸都绿了,但是刘宏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你丫做了混蛋事儿,不杀你简直都是抬举你。 说白了——还是先帝们对异族太宽容了。 只要你异族的王来汉庭觐见,那赏赐别提多丰厚了,这是典型的大国包袱。 刘宏就不干这事儿。 错了就要惩罚,对了才会奖赏,这才是对儿子最正确的教育方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王做不到啊! 伟大的家庭教育家·大汉皇帝·天下臣民万物之主刘宏曾说过:“对待异族,就要像对待儿子一样,该教育就教育,不教育就不上补习班,就不能歌善舞,这样好吗?这不好。” 遍观史书,刘宏深感汉朝的历代先帝对胡族的恩太厚了。 只要你来“诣阙”,汉天子就会给你丰厚的赏赐,年年来,年年给。(详见作者的话,这里不发出来,以免有水字数之嫌疑) 刘宏就寻思着对南匈奴太好了,所以你于夫罗搁这作妖。 刘宏这么对于夫罗,就是故意的。 及于夫罗就坐,脸都是黑青黑青的,但他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 刘宏伸了个懒腰,直接往几杖上一犒,他就不先开口,他就静静地,这个于夫罗什么时候开口求他。 不一会儿,于夫罗果然坐不住了。 他从席位上站起来,然后朝着刘宏的方向就跪那儿了。 “天幸陛下无恙。 小王有罪,请陛下降罪…” 别说… 这一穿着囚服往那跪倒,还真有认罪那味儿了。 刘宏当然都知道。但他仍是佯作不知地问道:“哦?右贤王何罪之有?” 于夫罗就低声下气的说:“老王,哦不…老贼谋刺单于,小王失国,其罪一也;二来小王因此事求见陛下不得,受白波贼首韩暹蛊惑,寇略汉土,其罪二也;三来小王冲撞王师,天幸王师强盛…此罪三也…” 越说… 于夫罗就越没有底气。 他是在汉地待过的,如果有一个汉人把这事儿给犯了一遍,其结果,唯死而已。 但他之所以敢说,正是因为他仗着自己的身份,而且他能仰仗的也只有汉天子刘宏了。 身为一个南匈奴贵族,还是上一任单于的儿子,是准备接替上一任单于的准单于。 按照以往的惯例,怎么着都不会有大事儿,甚至还会安抚、赏赐、派兵祝他复国。 可是…今天于夫罗有点儿慌了,刘宏对待他的态度有点儿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说不定会有所惩罚! “什么!” 于夫罗没想到的是,刘宏一听到自己的‘三宗罪’,直接拍案站起来了。 吓得于夫罗连忙叩首求饶。 “失国就是你犯朕之领土,伤朕之子民的理由么?别说什么白波贼的蛊惑,你这是白活了四十多岁?还和汉军发生冲突,朕看你就是自寻死路!” 死… 于夫罗打了个哆嗦。 以往有匈奴某王觐见汉帝被杀的吗?似乎没有,难不成自己将会是第一个被汉帝赐死的匈奴王? 于夫罗越想越怕,他浑身抖如筛糠,只能不住地叩首,声称:“小王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陛下宽恕…” 刘宏冷笑道:“宽恕你?谁来宽恕朕之子民?孟德,说吧,这个右贤王在汉地做了多少恶事!” 曹操行了礼,走到于夫罗身前,面色沉重地说道:“河东杨县、端氏、襄陵、永安,太原介休、中都、祁县、阳邑、阳曲等县,因为这个右贤王,死伤吏民、县卒总有万余众,损失钱粮数以万亿计!” 于夫罗一听懵逼了。 其实他呢,一共也就几百个匈奴骑士。 这是连同着白波贼造的孽一起给算上了吧! 他连忙喊冤道:“冤枉啊陛下!小王虽自认有罪,但是绝无这般多呀!” “不冤枉!” 刘宏手一挥,冷哼道:“因为你给白波贼众撑腰,所以韩暹等辈才敢如此猖獗,想想吧,聚山为寇者,岂敢攻我郡县?你光说白波贼蛊惑你,却不说白波贼为何要帮你?我且问你,这一路来,你的粮草哪里来的? 贼寇会恁地好心,给你白送粮草? 小王?我看你是小王八!” 这其实是刘宏猜得。 于夫罗能活到四十多岁,肯定不是二傻子了,白波贼既然肯接纳他,并许诺帮他复国,那势必是要从南匈奴处掏好处的,二人可谓是狼狈为奸。 止不过,于夫罗见汉庭更强,反手一个左右横跳,跳到了刘宏这边,想要认个罪、哭一波求帮助来了。 结果没想到,刘宏就是不惯着他。 如之奈何? “右贤王,朕且还叫你一声右贤王,你可曾想好了么?怎么弥补?” 右贤王?弥补? 于夫罗一听到这,心道有戏,他连忙热切地问道:“不知陛下想要让小王做什么?只要能平息陛下的怒火,让陛下宽恕小王的罪过,小王做什么都可以。” 刘宏心算了一番,而后说道:“害我一民,使三牛补之,就拿两万算,等你回到美稷,十万头牛,必须要遣人送给朕!若少了一头,朕绝不轻饶你!” 一人三牛,两万人次,十万… 于夫罗可没学过数学,但他隐隐觉得不对。 不过没事,等他登上单于位,十万头牛岂在话下? 而且,皇帝不是说了么‘等你回到美稷’,这不就意味着…要祝自己一臂之力嘛! 于夫罗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他忙称:“小王谢陛下隆恩!” 刘宏摆了摆手道:“先别着急,等会儿还有你谢的呢!” 于夫罗大喜。 莫不是又有别的恩惠?例行赏赐? 如果是絮、布、锦绣、甲兵这种稀缺物资,十万头牛兴许还不亏呢! “你寇略汉地,这怎么着也得赔些吧?朕也不要你的牛羊,出点儿人吧,到我汉地为义从,不需多,一万匈奴健儿可也。” 于夫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波啊,是把自己的族人送到汉地当兵,但,不寒碜! “小王遵命!” 刘宏示意于夫罗稍安勿躁:“先别急,还有。” 看到于夫罗的脸都绿了,刘宏多说了一句:“这次是好事儿,你想不想复国,除掉那老王?朕可以帮你!” 好嘛,还真是好事,于夫罗松了口气,面色稍霁:“多谢陛…” “嗨!叫你别急!”刘宏打断道:“这可不是白帮忙嗷!朕刚才只说,送你回美稷,可没说帮你复国,你也可以考虑下。” 于夫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啊这… 还带这种一个一个算得? 不过,他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同不同意…有的选吗? 要么被送回去,被老王杀死,要么接受汉天子的‘好意’,复国。 虽然有些代价…但只要登上单于位,一切还会好起来的。 于夫罗艰难地说道:“陛下…请讲…” “自雒阳到美稷,路途遥远且崎岖,右贤王若想来见朕,或是朕要遣使去美稷,颇不方便,就劳烦右贤王,把中间这段路给修一下,不需宽,八丈就行。” 于夫罗愣住了… 这中间可是隔着一道长城呐,说是从雒阳到美稷,实际上只用从雒阳修到长城根儿。 八丈宽,至少能容得下七八匹马并排跑,再往后…汉庭往匈奴地方发兵可是方便了不少。 而且… 这绝对是一个苦力活。 于公于私,于夫罗都接受不能,他哭丧着脸道:“这…小王真做不到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虚假的暴君 真实的暴君——动辄发动大几十万国人修运河修长城修陵寝,动辄诛人十族。 虚假的暴君——不用国人,用胡人,不诛人十族,只用酷刑威逼官吏。 嗯… 刘宏就是一个虚假的暴君。 要致富,先修路,这说法刘宏深以为然。 虽然刘宏要求的不是致富,但他要的是国家强盛,四夷慑服。 把路修到长城根儿,以后往胡地输送兵员物资,那效率杠杠的。 就说你身处一个小国,你旁边就是一个超级大国,他把路修到你家大门口,然后要开火的时候坦克直接开到你院子外边,你慌不慌? 慌,当然慌! 于夫罗简直吓坏了好嘛? 真这么做,以后汉庭打到匈奴就容易多了。 万一汉庭起了什么歹念… 那南匈奴岂不是危在旦夕。 于夫罗苦苦哀求道:“陛下,小王真的做不到啊!” 刘宏把眉头一横,沉声问道:“你匈奴人口可是不少,放心,你出人,朕出钱,朕还管吃住,不亏待你!将来要是出了什么好政策,朕忘不了你的!” 这是出人出钱管吃住的问题嘛!? 这是原则问题! 于夫罗自诩是单于的继承者,身处在他的位置,肯定是要为族人谋福利的,至少也不能给族人带沟里去是不? “陛下抬爱,只是小国寡民,难当如此重任呀!” 刘宏起身拍了拍于夫罗的肩膀道:“当得当得。” 于夫罗快哭了,他近乎哀求地说道:“陛下体谅,小国寡民,难当天朝上国之威,还请陛下放过…小王谨代南匈奴承诺,岁岁朝陛下,上供奉,不敢短缺…” “嗯?” 刘宏疑惑地说道:“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朕身为你南匈奴之父邦,若你无过错,朕岂会挥兵攻打你呢?试想我汉庭,从未兴过无名之师,尤其是对胡地。 你可以往前想想,我大汉何曾先侵寇胡地?每次不都是对外反击? 朕此举,不过是为了互惠互利而已。 试想,修好了路,以后朕往你匈奴地输送布匹粮**铁食盐是不是方便许多?而你要给朕战马、牛羊等物来交换。 中原少马,而胡地少盐铁,互惠互利岂不美哉?” “呃…” 于夫罗是有些意动的: 大国有大国的风范,而汉庭说起来也确实… 似乎还像他们儒家说的那般——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无论是北匈奴抑或是鲜卑抑或是羌人、乌桓,都是他们先招惹汉庭,汉庭才发兵反击的。 难不成… 汉帝不是在诓我? 如果真按汉帝说的话,以物易物,会惠互利的话,那对匈奴来说,亦不失为一种美事。 南匈奴别的不多,就是牛羊马多,而南匈奴短缺的是什么? 精铁食盐布匹… 于夫罗迟疑地问道:“陛下所言,可为真否?” 刘宏点了点头道:“君无戏言,右贤王若不信,朕可以作书一封,立下凭据。” 于夫罗哪儿敢这么要求汉帝,他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小王信得过陛下,再此,小王谢过陛下了!” “先等会儿!” 于夫罗两腿一软,险些栽倒。 不会吧? 又来? 刘宏看于夫罗被吓得不浅,哭笑不得道:“这次是真的大好事!在帮你复国之前呢,朕将赐你单于金印,并作诏书,对外宣布,你,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是为合法单于。” 于夫罗听完大喜,连忙跪倒在地,称谢不已。 事毕,刘宏让侍卫带着于夫罗回到官舍,并赏赐其汉人衣冠(不是囚服)、玉器、铜镜、宝剑、车马等物。 …… 大殿之上,除却刘宏,只有寥寥几个内侍,还有曹操。 曹操迟迟不走,而且一脸的欲言又止。 “呵呵,孟德可是有疑惑?” 曹操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刘宏给他叫到身边来,温和地笑了笑:“朕是把孟德当心腹看待的,有事儿在心里,憋着多不好,可但说无妨,朕也不是听不得意见的人,你说的对,朕采纳之,你有疑惑,朕解释之。” 曹操听刘宏把自己当成心腹,内心充满了感动。 于是他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疑惑:“陛下如此要求匈奴是为何也?” “哦?”刘宏说:“孟德说的是哪个要求?” “胡人剽悍难制,不服军令,狼子野心,若为义从,恐怕会劫掠吏民,以伤陛下之德…” 刘宏:“诚然,朕也觉得胡人剽悍难制,但是朕却要折一折他们的剽悍气儿,好教他们知道,我汉军更剽悍,边疆之地,朕需严防,不只是让胡人驻守,更会调拨精锐,让匈奴义从见我汉军强悍,心生折服,而使匈奴认清自己,不敢与我大汉为敌。” 曹操细细琢磨了一下,不禁心悦诚服:“陛下气魄雄伟,远见卓识,操佩服。” 啊… 被当代最杰出的人才之一拍马屁,那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刘宏也没谦虚,附和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道:“孟德还有疑惑么?可一并问出。” 曹操道:“二是与匈奴互通集市,不过刚才听闻陛下圣言,忽觉此事也合情合理。” “哦?那你是说说?” 曹操就照着自己刚开窍的思路说:“陛下此举,乃是为了让匈奴见识我汉家之强盛也!” 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 刘宏赞了曹操一句,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人尽是这样,爱慕强者,南匈奴知我汉家之盛,仅在贵族,而非是胡民,若将来朕与胡人互市,胡人尽用我汉人之物,毫无疑问,他们皆会心慕我汉家。” 这就像是新中国上个世纪末期和这个世纪的头几年——国民用品,以洋玩意儿为好,乃至2020年,也还有人抱着这样的想法,更有甚者… 公知、精美、精日、哈韩、慕资… 他们这些人,只要条件允许,肯定第一个要移民的,若是打起仗来,肯定也是第一个投降带路的。 ‘下辈子美利坚’,可不是说说而已。 现在,刘宏只不过是用这种手法,提前搞个融合。 毕竟南匈奴是大汉的属国嘛! “哦对了,这对于将匈奴并入我汉家,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华夏论 “并入?” 曹操乍一听,还没有明白刘宏的意思。 再一想,不禁有些毁了三观。 “陛下是想让匈奴成为我汉家之民!?” 刘宏看着大惊小怪的曹操道:“有何不妥么?” 曹操不知道哪里不妥,但是他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妥。 当然这会儿,汉朝还没有那么歧视胡人。 但曹操就是觉得奇怪。 说不出所以然来。 刘宏语重心长道:“起初黄帝所在之地,仅河洛而已,往事越二千载,而我大汉所御之土,百倍于黄帝之时,靠的是什么? ‘习用干戈,以征不享’‘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于是,诸侯‘诸侯咸来宾从’。 以现在来看,除黄帝之外的诸侯,岂非蛮夷?而归服黄帝之后,岂是蛮夷? 非也。 又如涂山大会,诸侯献金于禹王,禹王作九鼎,以示大统; 又如夏启,灭有扈氏,天下咸朝。 又如商汤,诗有云: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 诸如此类。 黄帝时,华夏不过在河洛,而今汉土,西抵西域,东至辽东,南抵日南,北至漠北,岂非华夏? 更何况匈奴还是汉王朝的子邦。 胡兵在汉地,为汉王朝东征西战,是为义从。 而且前汉还有金日(mi)磾(di),为孝武皇帝之肱股,又在孝武皇帝驾崩后,荷辅政之重任。 何谓匈奴不能为汉人耶?” 刘宏提出的观点,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这新奇的看法,叫曹操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曹操反驳道:“那金日磾,乃是大儒…” “这还不简单,”刘宏呵呵笑道:“华夏华夏,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倘若南匈奴人服我汉人衣冠,习我汉人礼仪,尊我汉人文化,即可为汉民。 一代不能完成,那便两代,直到三代四代五代,南匈奴不髡头游牧,改作农耕,则可与我汉民无异。” 说到这,曹操愣了。 原来啊,刘宏是为了做这事儿。 要从根儿把南匈奴改化了,断绝他们匈奴人的文化,改学华夏文化,从而达到融合的效果。 曹操是个聪明人,他一听就明白了,融合的真正目的,是促进‘华夏’的繁荣与扩张,而且,还能根本上解决南匈奴作为一个游牧民族的威胁! 历来,游牧民族都是中原王朝的心头大患。 不是打不过,而是不能根治,你打,打疼了他跑,茫茫大漠草原远去数千里,你往哪儿追? 过不了几年十几年,他们又像草原上被火烧过的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咂摸了半天,曹操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想来想去,只能磕磕巴巴地表达了他最苍白的敬佩:“陛下…陛下远见…” 刘宏笑着拍了拍曹操的肩膀道:“我华夏有德行,所以一直强盛,咱们并不主张用武力征服,当然也并不怯于用武力,恩威并施,乃可四夷来朝。” “是!” “好了,”刘宏说了一大连串话,只觉口干舌燥,精神头也有些乏了,“再和你交代完最后一件事儿,朕就要回宫歇息了。” 曹操恭敬地回答道:“陛下但请吩咐!” “这次于夫罗复国,你率步骑两万去吧,牢记朕说的,勿失我望,明日朕会下诏书,正式宣此事。” 这可真的是委以重任! 曹操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 翌日,德阳殿,朝会。 于夫罗作为匈奴的右贤王,正式地在百官面前拜谒刘宏。 卢植身为主持,对朝官交代了一下匈奴的现状,痛斥了一番匈奴的老王,并宣诸刘宏的旨意。 “匈奴左贤王造逆,残害羌渠单于,暗持权柄,总揽匈奴之事,而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身为单于长子,虽有过焉,但心依然尊崇汉庭。 上悯其怜,乃使典军校尉曹操持节、行并州刺史事,率西园步骑二万以助右贤王复国。” 于夫罗、曹操二人都站了出来,跪谢刘宏之恩。 两万人够吗? 这不得而知,但是曹操持节行并州刺史事,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征调并州的士卒。 多重保险,也为以后让于夫罗遵守承诺。 而后。 卢植又让于夫罗听诏。 “南匈奴骚乱,单于虚位,上乃封先单于羌渠之子右贤王于夫罗为单于,授单于金印。” 于是有内侍托着一托盘,送到了于夫罗面前。 于夫罗拜谢接下。 今儿上朝,就这么些事儿。 说完了就散朝了。 …… 是夜,侦测到马腾有援兵即将赶到,刘备也不禁动起来了。 营地还是那个营地,只是静静驻扎在略阳周围。 白天按兵不动,操练士卒,建造攻城器械。 暗里,刘备却在侦查地形及调兵。 在一处高坡之后,岩石林立之地,刘备拍板道:“就在这里设下伏兵!” 这个地方,下了坡就是要道。 埋伏一波,问题不大! 当然,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会注意到这个地方。 所以刘备故意在晚上行事。 刘备的兵员没有能力把整个略阳城围下,这其中就没法断绝略阳派死士外传消息。 就目前这个情况,马腾那边对刘备肯定是知根知底的(表面)。 白天呢,刘备故意留守少数的人,造出声势,让敌军误以为他还驻扎在那个地方,纹丝不动。 敌军听闻刘备这么少人,而且白天一切如常,那便会少了些戒心。 正常人不敢这么赌,因为计划有不小的可能会失败,而且万一被略阳守军发现端倪,则留守在营地内的人,则岌岌可危。 但是刘备敢。 他本就是游侠儿出身,带着一些边郡游侠儿的意气。 连鞭打上官亡命逃跑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这事儿又有何不敢? 早了几天布置。 直到敌军的队伍越来越近。 刘备故意派出斥候把他们沿着要道往营地处引。 马蹄印,可是直指营地的。 这个假象,足矣迷惑人了。 刘备率兵在这里埋伏了足足三天,终于,他等到了轻率无备心急的马腾军。 暗中观察,瞅准时间,等到敌军小半数过去后,刘备高举佩剑,大喝一声:“二三子,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和演义里面的形象不同。 刘备完全不是那种只会哭的老好人,相反,其果决且带着北地游侠的那种气概。不然关羽张飞这俩悍勇之辈,怎么肯服刘备? 他的一声暴喝,激得士卒们心潮澎湃。 霎时间,近前士卒倾巢而动,直直从小坡居高临下冲将过去。 以一千对三千,刘备有这个勇气。 居高临下冲一波,而对面看到刘备伏兵尽出,不由得心生惶恐,于是阵型大乱。 “不要慌乱!” 马腾援军领兵的马义连忙出场指挥。 但是汉军瞄准的就是援军的腰部,道路没那么宽敞,一时间也不能让首尾向中包抄。 刘备离得近,仅数十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冲刺,瞬息便至。 “杀!” 这边刘备手持短兵,身披坚甲,身先士卒地冲入敌阵,那边张飞一杆步矛连冲带突。 其所率汉军,亦是悍勇难当,仅片刻,就给敌军杀了个大乱。 马义有心防抗,奈何士卒们不太给力啊。 在冷兵器战争中,当伤亡超过一定限度时,军队便会崩溃。 马腾手底下的兵员,不说是乌合之众,但其素质,是远不及汉军的。 见敌军士气愈盛,其军心便愈怯,转而便有士卒开始开始逃窜。 刘备军就像是人肉推土机一般,三五结队,手持短兵盾牌,所过之处,无有一个能站着活的敌兵。 “三十八…三十九…,你他娘的,跑什么!” 张飞一边计算着自己的杀敌数,一边怒喝着追击窜逃的敌卒,三步两步追上去,一矛给逃跑者刺了个透心凉。 这一战,仅仅持续了数刻钟,最终以马义军的溃败而告终。 张飞还欲带兵去追击溃逃的马义军,但是被刘备拦下:“好了,穷寇莫追,再追也没什么意义,这些散兵成不了什么气候了,盘点一下,先回到大营,万一营地失守,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害!俺见了这群怂人,就是搂不住火!战又不战,退倒跑得挺快,若是那马儿麾下尽是这种废物,那可太也没劲儿了!” “行了行了,过不了多久,可还是有硬骨头要啃呢!” 张飞一听,连忙大喜道:“可是杀到冀县,活捉那马儿?” 刘备白了张飞一眼。 他倒也想,但是兵力不允许啊! 要是能带上一万精锐,那还不得一路攻城拔寨,敌众望风而降,马腾束手待擒嘛! 刘备道:“是孙文台派了先发部队,助我等拿下略阳。现在这个节骨眼,可还急不得呢!” “哦……” 于是整兵盘点战损。 这一次伏击打得可谓是极漂亮,杀敌七8百,俘虏也是七8百,剩下的马义的前军往前窜了,后军往后窜了,首尾难以自顾。 而刘备军的损伤,可以说是压缩到了最小。 打完下来,死者五十余,重伤一百余,轻伤二百余众。 收拢了战死袍泽们的尸首后,刘备便押着俘虏,率着士卒往前赶。 在前面的岔路,马义很聪明地选择了绕了一个方向,刘备也没去管,直直地回到营地。 埋伏了三天,得亏没被敌军发现大营的异状,不然这营内的粮草器械还有留守的兵员,恐怕都要清得一干二净。 到了营地,刘备问匠作营的负责人:“攻城器械准备的如何了?” 这人也是心大,在营地几乎空了的情况下,仍是不紧不慢地造出了数十架攻城梯,还将之前损坏了的云梯车都修好了… 连撞车,都给整出了一辆来。 刘备忙叫来参军录匠作营的功劳,免不了几句夸掖,并言在班师回朝之后,为其向刘宏请赏。 …… “兄长,那群俘虏呢?怎么处置?留着他们,只会把粮草给吃少,要不…给他们全杀了,恐吓恐吓略阳的守卒? 俺敢保证,那城头上的敌卒见了,保准儿腿儿都打颤。 怎么样? 不然等孙将军的人来了再破城,免不了要少了些功劳嘛!” 刘备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哪怕是对待俘虏,他也不会妄杀。 听张飞的话,他差点儿没一脚踹过去。 “这些士卒,岂非汉人?陛下派我们来,是要平定叛乱的,可不是要给凉州人杀光,不然到时候头疼的还是陛下!翼德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张飞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怕到时候孙将军分兄长你的功劳么!” “好了,你还是歇着去吧。” 刘备对着张飞摆了摆手:“有事儿明天再说,那群俘虏,给他们喝点儿稀粥,看好就行。” “呃…好吧。” …… “董卓来了?” “他来干嘛来了!” “看我马某人的笑话?还是以为我部正乱,想分一杯羹?” 马腾刚回到冀县,就听到有人报信。 说是董卓现在正在往马腾这边赶,现在已经过了平襄,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冀县。 因为马腾下令全境防守,这一路上,也没人出城去阻拦董卓。 想想不由得让马腾有些后怕。 “派人去质问他,让他禁止深入汉阳,告诉他,若不听劝,我马某人不介意和他刀兵相见。” 侍卫言道:“呃,将军,董卓派人来了,您要不要先见一下?” “让他过来吧,我倒想看看,这董卓想搞什么!” 不一会儿,侍卫带着李儒来了。 “区区李儒,见过马将军。” 马腾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李儒。 就是这个年轻人,他是董卓的女婿,董卓能这么快的在凉州发展势力,其中少不了李儒在其中出谋划策。 年龄倒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但是马腾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既然在自己的主场,马腾也不必忌惮什么。 “嘭!” 马腾冷哼一声,将手中酒杯掷下,高声喊道:“侍卫何在,给我架住这胆大妄为之徒!” 他的一声令下,帐内外侍卫瞬息间便朝着李儒拔刀相向。 “马将军这是何意?” 李儒轻轻皱眉道:“某敢断定,马将军必不会害我,又何必行此事,落了将军威名呢?” 马腾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哦?你怎知我不敢杀你!威名?能杀了你,等于断董仲颖双臂,难道你不知道,你家大人,在羌部已经犯了众怒了么?马某人在羌族中素有威望,为其除一害,于威名何损?” “呵呵…”李儒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将军是明白人,这样的话,便更不会杀我了。” 马腾一听李儒在这话里有话,就心里犯膈应。 莫名地,他从李儒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子韩遂的味儿,这让他很不爽。 马腾一拍桌案道:“动手!” “且慢!” 李儒见马腾不吃他这套,连忙叫停。 马腾爽了,他小道:“呵呵呵…我还以为你是有多硬气呢,有什么事儿说罢。” “刀兵加身,我也畏死。但是死,也要把我家大人的话带到不是?说实话,将军若杀我,贼将军必败。” 马腾听闻,眉头一皱。 李儒紧接着说道:“我家大人,就是不欲见朝廷得凉州,有意与将军合作,如今凉州大乱,汉军长驱而入凉州,将军真以为,仅靠你便可与汉庭抗衡么?” “无礼!” 一侍卫大怒,手中刀往前迫近了一寸,锋利的刀锋划破了李儒的脖颈。 李儒也不避让,就脖子一梗,高声呼道:“某说了,将军若是杀了某,则某家大人便会与将军不死不休,这个关头,将军也不想多面开战吧。” “住手,退下吧!” 马腾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马某就不信,董卓会有这么好心,直接说吧,他想要什么?” 李儒摇了摇头道:“朝廷来伐,我等身在凉州,应当同气连枝,首先要针对汉庭不是?韩遂不懂这个道理,所以韩遂死了。而我家大人不想步韩遂之后尘,乃令我与马将军结好。” 马腾一愣。 “什么?韩文约死了?” 李儒点了点头道:“死了,其尸身也落入汉军之手,整个金城望风而降,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嗨——” 多年相爱(?)相杀的表面兄弟死了,马腾多少有些感慨。 可惜不是死在自己手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小子一辈子自诩聪明,却栽在了自己手上,呵——造化弄人。” 马腾只提韩遂之死,却没把注意力放在金城汉军上。 李儒再次提醒了一次。 马腾点了点头:“朝廷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在金城那边的汉将不一般,我是听说了的,诚如你所言,若非联结你家大人,马某当真有点难办。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让你家大人快些来,早点计议。 我却不像那韩遂一般狭隘,若是你家大人真心要与我共抗朝廷,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家大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攻城 第二天,一路急行军的黄盖及其所率士卒终于到了。 “黄司马!可让备好等啊!” 于略阳郊野,刘备终于等到了黄盖。 黄盖今年近三十,生得颇为雄壮,且知兵事。 其实他得遇孙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但奈何,孙坚实在是太对黄盖的眼了。 孙坚也不吝惜,一上来就提拔了黄盖,并举其为孝廉,这恩足以使一个忠义之士拿此生来报。 黄盖见刘备后,行礼道:“刘校尉,黄某来迟,还请刘校尉与我说说这略阳城的情况吧。” 刘备点了点头道:“略阳城防守也不少,主要是之前陇关的那些马腾贼兵入驻其中,他们知我得前来,有了防备,实在是难以遽下。 现在,预计其城中守卒还有一千五左右。而我军,已经造好了攻城梯、冲车,云梯车也可投入攻城战中。 黄司马来得正是时候,如今我等兵力三倍之于敌军,克之不难!” 黄盖一捋胡须,正色道:“如此便好,请恕在下劳顿,士卒亦疲惫不堪,还请校尉准我等休憩一日,攻城之事,晚上详谈如何?” 刘备点了点头。 一天的时间,刘备还是能等的。 现在黄盖来了,刘备心里也轻松许多,哪怕是马腾率兵五千赶来,刘备一样不虚。 … “县…县…县尊,敌军好像变多了,比第一次还要多不少,现在他们陈兵城下,眼看着是要攻城,您看…?” 略阳县长吴悌白了那县尉一眼道:“废话,你能看到的本县也都能看到。 他们要攻城,我看?我看什么?县尉该不会是想带头背反马将军吧?” 这县尉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吴悌明显已经露出杀气了,这叫他怎么敢提。 “呃呃…不是,我对马将军忠心耿耿,岂会背反,我只是想提醒县尊,注意防守…” 吴悌低声呵斥了一声:“不用你说,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你好好守着西边的城门吧!这边就交给本县了!” 县尉:“…” 什么叫又菜又爱指挥。 这个县长便是。 身为这个县城的县尉,他的职责是武备盗贼,算是这城里的三把手。 他勉强抵挡了几波汉军,双方各有死亡。 县长不太通兵事,但是他是县城的一把手,他现在,为了激励士气,亲自登上城头。 但,县尉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这城的守卒太少了,一共就剩下一百二十多人了,要知道,略阳可是有四道城门呢,各分三百人。 这还是理想情况。 因为守卒也是人,他们也得吃饭休息。 现在这个分配法,完全顾不住城头。 所以县尉生出了投降的想法。 守到己方援军过来?那这可太难为人了。 “敢请县尊下令,强征城内民众协助守城,不然,恐怕会有点儿难守。” 吴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本县知道了!” …… “快点!” 张飞啪地一声踹了脚俘虏:“俺兄长给你们饭吃不是让你们当大爷的!” “赶紧的,把攻城梯架过去!” “要是逮着你们耍小花招,俺可饶不了你们!” 攻城的损伤很大,尤其是在最一开始,扛器械运到城墙根的时候。 冷不丁的一只流矢、一块巨石便可以夺人性命。 刘备舍不得自己手底下的士卒做无谓的牺牲,在此时刻,用这群投降了的俘虏先做准备工作。 这倒不是残忍,相反刘备还十分仁慈。 这年头两军打仗,杀俘虏都是稀疏平常的事儿,刘备不但没杀他们,还给他们吃饭。 “好了,益德。” 刘备拉住正要对俘虏‘施暴’的张飞,然后高声对扛梯、推车的俘虏们喊道:“克了这略阳后,我管你们吃顿肉!” “嗷——” 俘虏们高声嗷嗷着,情绪明显上升不少,扛推的手也有劲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刘备的话,可比张飞的打骂起到的效果要好多了。 “喏…”刘备指了指有干劲的俘虏道:“益德,学会了吗?” 张飞挠了挠头,嘿笑不止,口称学到了。 他不笨,但是喜欢用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刘备和他相处这么久了,哪儿会不知道? “唉,你啊你,你有勇力能带兵,这些东西多学学,没坏处的。” “嘿嘿,这不是有兄长你跟着…诶不是,俺这不是跟着兄长吗?” 刘备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顺便派人通知下黄盖司马,战鼓一响,即刻攻城!” “好嘞!” …… 咚咚咚咚咚… 战鼓沉闷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通鼓擂下来,刘备及黄盖所率的汉军都燃起来了。 这是攻城的指令。 先登破城,这功劳可不小。 就在黄盖到来的那一刻,汉帝恢复军功爵制度的消息便传到了刘备营中。 谁不想拿个首级获个赏格得个爵位呢? 如果是先登,那可是大功,爵位可是连跳好几级,而且军职也会连升数级。 黄盖高举战刀,暴喝一声:“攻城!” 士卒闻声而动,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往前冲锋。 攻城,是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技巧的,就看谁的兵多,哪方的素质强了。 工程方撑不住,就败退;守城方撑不住,那就是城破人亡。 士卒们踏着俘虏冒死运过去的攻城梯,就这么蚁附上城。 守卒也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领悟了一些诀窍。 那礌石滚木,不要命的往下砸,还有那烧滚的开水,瓢泼似的往下倒。 水尚可,持盾者还能防住,巨石大木,可就要人命了。 三丈高的城墙,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滚石砸到人身上,根本就遭不住,手断了还是小事,关键是摔下来,总有一些老阴比,见准有人栽下去,就拿箭射、石头砸,一个运气不好,透心凉,脑浆迸裂。 前半个时辰,战况极其惨烈。 四个方向的城墙,一次都没有攻上去。 但是越往后推,守城方就越发跟不上节奏。 “报——县尉让小的给县尊带话,说是礌石滚木不够用了,城门危在旦夕,请县尊派人送去些。” 县长看了深堞之下的防御物资,还算充足。 “你回去吧,让他叫些民众过来搬,记住,一定要死守住,这一波他们攻不上来!” “呃…还有一事,县尉说,要不要换上些平民守,士卒们明显体力跟不上了?” 县长皱着眉头说道:“就他事儿多!不许换!敌军攻势未减,这个节点换人,不怕城破人亡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破城戮尸 张飞望了一眼城头,猛地一击掌道:“敌军的守势明显衰弱了,俺要上了! 来人,有无健儿敢随俺先登上城!” “不行啊!” 身旁十来个亲卫连忙搂住张飞的粗腰,挡住张飞的去路道:“我等奉刘校尉之命,可不敢让张司马弄险啊!” “撒开,你们给俺撒开!” 一个人赤手空拳再怎么能打… 在面对十来个人也没辙,一个人搂腰,四个人死死搂住四肢,身前还有七八个大汉虎视眈眈。 一时间张飞也挣不脱,他就只能在那里嗷嗷乱叫。 亲卫们也害怕啊… 这个张司马,向来勇猛,膂力强劲,万一一个猛然发力,给挣脱了,到那时候,他们可就不好给刘备交差了。所以他们是把吃奶的劲儿给用上了。 张飞瞪大的双眼,须发皆张… 却也只能无奈地咆哮:“你们几个兔崽子,等俺后面收拾你们!!!” “……” 诸亲随颤抖了… 他们是大气儿都不敢出哇。 “愣着干嘛,让人加大力度攻城啊,不然这先登的功劳又跑了,哎!!!” “哦…哦哦!” 一个亲卫赶紧去传达张飞的命令。 当即近百的敢死健儿,手持盾牌,佩着缳首刀便要往攻城梯处。 …… 另一方面,熟读兵书了解战阵的黄盖亦看出了敌军的衰势。 他猛地抽出佩刀,高举道:“随我攻城!” “攻城!” 黄盖带来的兵,也尽是西园精锐。 而且有了军功爵的buff加持,一个个悍不畏死,听到黄盖的话,他们狂喜,就跟着黄盖上了。 “冲车,上!” “注意射杀城头上的士卒,掩护一下儿郎们。” “其他人,举牌衔刀上梯,先登——有赏!” “杀杀杀!” 咯吱咯吱—— 十数个身披铁甲的士卒,在一群持盾的士卒掩护下,把冲车推到了城门根处。 好在略阳是个小县,没有护城河。 duang~duang~duang~ “嘿咻!” 强大的冲击力,让略阳城头的士卒都能感觉到一阵猛颤。 略显陈旧的城门,却依然坚挺。 “守住,守住!哪怕是用命,也要给城门守住!” 城头上的门将,连声吆喝着守兵下去勘探情况。 略阳封城数日,四方城门早已被巨石堵得死死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四方城墙相通,一门破了,整个城也都完蛋了。 “报告队率…城头有点守不住了…” 该队率皱了皱眉头道:“那些民夫呢?给他们发兵器,让他们上来顶!” “可是士卒们也快撑不住了…” 队率一眼望去,但见身旁负责往下丢礌石滚木的士卒,早已气喘吁吁… 抱一块儿石头,都得缓上半天劲儿的那种。 但是敌军的攻势却一直没有下降,反而正在不断增强。 有几次,甚至都快要登上城头了。 队率冒险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又是几百全副武装的敌军士卒朝着这边冲。 “哎!” 城内只余八百士卒,分守四个城门,而敌方数倍于己。 这就很难顶啊! 今天怕是要战死在这儿了。 嗖—— 一只冷箭略过,队率连忙回过神来,凭直觉闪开了。 他心有余悸带着惊恐地表情说道:“继续顶啊!不然城破了我们都要死在这。” 大头兵们可能不清楚。 但是他身为士官,可是门清。 守了汉军这么多天,杀了近千的敌兵,这好家伙,一旦城破,汉将岂能饶了略阳守军? 恐怕是连百姓都要受到屠戮! 而在另一面,马腾下了死命令,要拖住汉军,这县长又是马腾的亲信,投敌是不可能。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要么战,要么死。 战尚有一线生机,投敌等马腾大军压进,略阳失而复返,后果更是严重。 不光是这道城墙。 其他的方面,也都告急了。 此消彼长之下,对于略阳守军来说,形势越发的危急。 …… “杀!” 黄盖咻地从攻城梯蹦上了城头,手中木牌猛地发力,防开了几柄劈来的战刀。另一只手,抄着缳首刀见人就砍。 就略阳一个小城,守军装备很差劲,有的人甚至就无甲可披。 黄盖的刀锋沾到敌军,那便是断颅折肢。 “队率,敌军杀上来了,而且那人勇猛难当…十数士卒不能近身。” “赶紧换长兵器啊!这点都不懂!!城头狭窄,一人一矛,我就不信他还不死!” 说着,队率手持步矛,便赶到了黄盖的身旁。 只见其身边堆满了略阳守军的尸体。 而其身后已经开始举其了敌军士卒。 “不要慌,换用长矛捅他们!” 众士卒如梦方醒,在队率的指挥下,连忙换上步矛,就往那站一排。 黄盖浑然不顾,仍然奋勇。 锵锵… 噗… 利物入肉,黄盖哼都没哼一声,他伸手拽了一把,到头一刀,直把敌卒劈得红白开花。 黄盖头也不回,高喝一声:“儿郎们,杀,杀一个,便是一级爵位,给这个城头平了,我等还另有赏格!” “杀!” 队率:“……” 这群人… 就不怕死的吗?? 受了伤还在砍人… 这还打个鸡毛啊! 城头上的僵持,就给城下攀登上城的人无限的机会。 短短不到五十息,城头上已经站了数十个敌卒。 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守城的士卒本就身心俱疲,逢着照面,就被砍瓜切菜一般乱杀。 打不下去了。 时候不大,整个城头没有一个守卒站着了。 队率看着身旁屈膝着求饶的守卒,不由自主地膝盖就打了弯儿。 “我等愿降!” 黄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队率的衣甲不凡,他上去照脖子就是一刀。 然后在众瑟瑟发抖乞降的守卒面前,横刀高声吼道:“大声点,听不见!” “我等愿降!” 黄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哼,收了他们的兵刃,大开城门!新上来的士卒,直趋其他城头,杀敌赏爵就在今日!” …… 其他城门的情况,也尽是如此。 守无可守的县长,直接拔剑自刎了。 这样… 或许他远在冀县的家人,还能得以保全。 事后。 刘备问新投降俘虏道:“此县主事者谁也??” 有士卒颤颤巍巍地指着尸体已经僵硬了的冀县长道:“是他…” 刘备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拎起来一看,早已断了气。 他不由得怒火更甚:“损我兵员无数,死得倒是洒脱!来人,戮其尸!”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废物、怂包、草包 武威郡南,一片茫茫雪原之中,一个衣装褴褛的男子瑟瑟缩缩走到了羌人的营地门口。 来人是韩泌。 那天他逃跑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那群羌人。 原来驻扎在榆中东方的羌部,韩泌首先就去了那个地方,只是摸了个空。 他又沿着大部队的足迹,一路向北,走了百余里,终于找到了那群羌部的踪迹。 “麻烦通传一下,我要见一下若吉大帅。” 几个守着营门的羌人撇了撇嘴看着韩泌,不屑地说了几句羌语。 韩泌听不太懂,但是他心里着急。 “若是几位兄弟能听懂汉话,就麻烦通传下,就说韩泌来了,麻烦了!” “呵呵…哈哈哈!” 几个羌人士卒也是听不懂韩泌的话。 他们轻蔑地笑着,并用蹩脚的汉话说:“汉人…滚!不然…杀你!” 韩泌哪儿肯走。 他信了若吉的话,杀了自己的兄长韩遂。 但是他喵的他没想到关羽一波给他推平了呀! 像现在他无处可归,心里就惦记着当初若吉承诺他的话。 情急之下,他从怀里掏出来个物事。 那是若吉弟弟黎吉刺杀韩遂所用的短刀,上边特有的花纹,做工颇为精美,一看就出自羌人之手。 “你们看看这个!” “若吉大帅弟弟黎吉所用的短刀!” 韩泌也不管这群羌人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就一个劲儿地往前凑。 羌人见他拿着兵刃过来了,连忙警惕地抽出弯刀。 “你想要干什么!” 韩泌虽然没能听懂羌语,但是看到对面警戒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别…” 韩泌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正巧这时候,有一羌人百夫长前来巡视,看到门口有人嚷嚷,连忙过来看情况。 “怎么回事!” 羌人百夫长询问医生,然后把目光投向韩泌:“汉人…?” 韩泌见其穿着不凡,也能说汉话,连忙解释道:“我是韩泌,特来找若吉大帅,有事相商,这是黎吉勇士所用的短刀,可为凭证,还请给我传个话吧!” 羌人百夫长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接过短刀,大量一番。 他不是若吉部的,但是他亦能看出这刀的不凡。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待我去问过若吉大帅!” 时候约莫过去了一刻钟。 若吉亲自带着十数个侍卫来了。 “韩将军?怎么只身过来了?” 若吉皱着眉头,脸色阴沉,语气有些不善道:“莫不是失败了?我的弟弟呢?” 韩泌要了摇头道:“不是,没有失败!” “好啊!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来我们进来说,外边苦寒!” 若吉亲热地拉过韩泌的胳膊,就把他往帐篷里拽。 及就坐,若吉吩咐羌人女奴端来酒食。 韩泌也是饿了好几天了,见到酒肉,直接胡吃一气,最后他饮下一杯奶酒之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擦了擦嘴。 若吉看着恶鬼投胎一般的韩泌,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韩将军,可是让我好等啊,先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韩泌点了点头:“大帅的弟弟当真是羌部的勇士,我将其带入吾兄的帐中,他暴起发难便把吾兄刺死,而我也顺利地接提了吾兄的位置,统帅其兵。” 若吉听完,双手攥紧,喝了一声彩:“好啊!就知道你一定可以,那我等也自然会遵守承诺,与韩将军达成盟约。” “若吉大帅先别急…” 韩泌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虽接任吾兄的位置,但是…” “但是什么!?” “哎…我被汉军击败了…” 若吉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直勾勾地瞪着韩泌道:“所以呢!” 韩泌被看得有点儿发毛,不由自主地就怂怂地说:“汉军阴招尽出,大败我军,我仅以身免啊,现在,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大帅了,还请大帅助我,尽灭汉军,届时,你我联手,马腾不难定也!” “呵!” 若吉冷笑一声道:“废物!” “啊?” 若吉上前一把拎着韩泌的衣领道:“废物一个,怪不得韩遂那老阴货不用你,原来早知道你是个废物!” “呃呃呃…大帅,有话好说,你不是说,只要我杀了吾兄,诸羌部就助我成为西凉之主,奉我为共主么?” 韩泌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 以至于他还在这大白天,做着美梦。 若吉一把将韩泌掷到地下,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们会奉你这种废材作为西凉之主?天真!我等只不过想借你除掉你那难缠的哥哥,换上你这个容易掌控的废物! 没想到,你这个废物,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废物,呵。几万兵马,被你一次性坑完了!” 韩泌听到若吉说的真意,心里一阵刺骨寒意。 “啊这…你们竟然…” 若吉:“也就你这傻子没能看出,杀兄是你在行,野心大于实力,但是你却连你兄长的基业都守不住,拱手让给了汉人! 要你何用!” 韩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也顾不上疼,连忙驱溜着往外爬。 一阵尿骚味儿弥漫在整个帐篷里。 若吉嘲讽地哈哈大笑,一步踏出,揪住韩泌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到黄水儿上。 “废物、怂包、草包,杀你也难解我心中怨懑,留你一条狗命,做最低贱的奴隶吧!” …… 若吉的大帐。 诸羌部酋豪汇聚在此,而韩泌正跪侍在一旁,低眉顺眼。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吧?”若吉说完了,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韩泌。 “当然,这小子坏了我们的好事,诸位可以拿它泄泄气。” 韩泌浑身颤了颤… 呸—— 一口浓痰啐到了韩泌的头上。 “废物!” “当时要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早就给你小子砍了!” “现在哪怕是做狗,也难抵我等损失!” …… 诸部羌人给韩泌辱了一番,然后开始商讨。 “这支汉军强劲,之前就让韩遂那老贼颇为头疼,如今得势,恐怕不好办呐!要不趁着他们还没有尽收金城之前,突袭一波,我等骑士众多,野战他们必然不是对手。” “不可轻举妄动,此事还需计议。” “可先侦明情况,而后动,是打是走,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第一百八十章 种田系天子 北到令居,南到允吾,东到榆中,西到临羌,整个金城郡,尽被关羽平定。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韩遂的死亡,还有迫于关羽的军力。 一波推平韩遂之后,其降卒尽归于关羽。 关羽对士卒一向颇为善待,当然前提是你真心投降。 和平平定了金城之后,关羽并没有打算投身马腾领地的战场,而是令各县选出新任县长,然后肃清了韩遂余党及其亲族。 这是为了维护这个地区的稳定。 现目前,这片区域还极度不稳定,而他手下又没有能主持大局的。 万一一直没露面的羌部回攻,那又是一波大乱。 之前韩遂在,他们不敢奓毛,现在韩遂不在,要是关羽再不在,涂炭的就只有百姓了。 “各要道派兵把手,若见羌贼,第一时间来报。” “还有,让某麾下的队率李河,率五千士卒,驻扎榆中,侦查陇西那边的情况,若有敌军支援马腾,立刻来报,若有羌人动静,立刻来报!” 当做完这一切后,关羽开始收拾这烂摊子。 他是没有政治经验的。 而现在不得已而插手金城郡大小事务。 一方面,他向京兆尹盖勋送去信件,自云此间事,并请教政务,另一方面,他将在金城的所有事写到书信上,汇报往雒阳。 路径,就是关羽入凉州的路径。 在没有得到回复之前,关羽也没敢瞎整。 他就知道,天子现在主要抓的就是豪强还有民生这一块。 关羽聪明,即便是没经验,旁观也能照葫芦画瓢。 他直接让手下原从队率,一个一个去找那欺压乡里的豪右的,直接抄家,田产地契没收,收为官有。 反抗? 你敢反抗? 分分钟给你全家杀光。 按关羽的精神导师刘宏说的,那就是:这大汉,到底是豪强多,还是普通民众多?是豪强偷税瞒报人口不参加徭役于国有用,还是平民辛勤耕地交税按时参加徭役于国有用? 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关羽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当然这么做,立刻激起了地方豪右的反抗,结果就是被关羽无情镇压。 起初,关羽的狠厉做派,还让民众们心惊胆战,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关司马啊,他只惩不法豪强,对于那些不冒头的平民,他是会好生对待的。 冬季的严寒还未消退,佃农失去了原本‘供养’他们的地主,根本就吃不饱穿不暖,关羽直接先斩后奏,把从地主家抄没的粮食、布匹分发给民众。 这一下子,他的威名于声望就树立起来了。 …… 此时,在汉阳的汉军也完成了会和。 因为前方就是马腾的大部队了,他们不集合到一起,仅靠着先锋和黄盖所率的兵员,难以成事,反而容易被马腾所趁。 毕竟马腾是东道主,而且还已经有了应对。 “最新情报,董卓已经和马腾联手了,他们一边从成纪来,一边从冀县来,估计不到十日,我们与他们就会交上手。” 刘备按着舆图,和孙坚分析道。 “呵,正好,”孙坚双手环抱道:“上次跑了董卓,这次他上杆子来,那就可以一并收拾了。 嗨!我说玄德,你也别太感伤了,攻城打仗,伤亡实属平常,上阵杀敌,斩获一个人头便是功劳,何况…天子又明诏,会赡养烈士孤儿寡母。 能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还,本就是士卒们至高的荣誉,马腾军杀我袍泽,我十倍奉还之,以血祭我袍泽,使烈士之英灵得以宽慰。” 前些天攻略阳城,刘备军的伤亡是惨重的,即便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伤者好了七七丨八八,但仍是给刘备造成心理上的影响。 听着孙坚的劝慰,刘备强撑着笑了笑。 事实上,刘备倒没有失去斗志,相反,他更想的是,把马腾也戮尸一遍,挂在城头,用其首级,祭拜烈士。 只是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任何一个士卒的牺牲,他都会难过。 这次伤亡惨重,他胸口的郁结,迟迟得不到发泄,一直就憋着一口气儿。 但他也明白。 在这个地方,还是得听孙坚的。 倒不是因为孙坚带的兵多,或者他的爵位高,而是因为孙坚对凉州的地形了解,对马腾也更了解。 之前之事不提,现在他们开始讨论即将到来的战事。 …… 雒阳郊野。 群臣百官簇拥着刘宏下了车辇。 周围的民户见这热闹场景也纷纷凑过来。 现在刘宏在民众的心里,都被神话了,没见过他尊容的人,都想着远远瞧瞧——天子到底是神仙中人,还是和他们一样,一个脑袋一张嘴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两个耳朵。 “哗——是天子!” “噫…天子到耕田旁做什么?” …… 春时东耕于藉田,引诗先农,则神农也。 太常卿在发表了告祀之言后,有司高声唱道: “耕时到!” 刘宏本是身着礼服的,但是当他下了车,又没那么顾忌形象了。 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下,刘宏挽起了大袖,摘掉了头上遮挡视线的冠冕。 “陛下…这于礼不合啊!” “是啊陛下,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刘宏回头看了群臣一眼道:“朕难道是在祭祀吗?” “啊这…耕礼始耕,本就是祭祀神农氏啊。” 刘宏笑道:“三皇神农氏,其是君,朕亦是君,昔日神农氏教民众稼禾之事,可有像朕一样,深裾大袖,高冠博带? 正常民众,谁又会穿着整洁而又宽大的袍子在田间劳作呢?朕所为,不过是合乎自然也。 荀卿,牵牛来!” “呃…陛下该不会是想亲自下田吧…” …… 不一会儿,他们的惊讶就被刘宏证实了。 刘宏操持着新造的曲辕犁,下田开始耕地。 不仅是百官呆若木鸡,还有远远围观的群众们。 以前哪儿有皇帝亲自下地犁田的?不说皇帝,在民众的眼里,哪怕是诸侯甚至郡县长官都没这么干过。 说是耕礼始耕,按照以往的流程来说,就是皇帝带头做个样子锄一锄头地,然后依次是三公诸侯百官做样子… 于此,耕礼就完事儿了。 现在倒好,皇帝带头耕地了,这是个稀罕事。 但是谁也不好说刘宏做得不对,这本就是存恤百姓的体现… 犁完一个来回后,刘宏勒停了耕牛。 “三公?来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民万岁 “别说,还挺累的。” 刘宏把曲辕犁交给侍从,满身泥土的走到了百官的身旁。 “但是农人更累。诸卿也都应该去试下,唯有体会到这躬耕之苦,才会知道农人不易。设身处地想一下—— 若诸卿是农人,而地主豪右巧取豪夺诸位之土地,使诸位从一个自耕农变为地主家的佃农。 在此之前,我大汉赋税,三十税一,余者尽是自家的,而成为地主家的佃农后,田租翻了十五倍有余。 若是诸卿遇到如此事,岂非当心里骂朕、骂豪右? 朕若不制裁地主豪右,则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将受此盘剥。到时候再来一次黄巾造乱,朕还经得起么?大汉还经得起么? 你们都想一想,做一做吧,摸摸你们的良心,朕惩治豪强真的有错吗?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在背地里骂朕残暴,但为天底下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百姓,朕残暴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刘宏说了一大串,但句句发人深省。 他没让百官给他一个答复。 做,一向比说来的更有意义。 有侍从拿来披肩给刚劳碌了一阵的刘宏披上,防止春寒让其发病。 于此同时,卢植亦大声点名道:“三公请耕!” 随后,有侍从牵着三头牛来,上面配备了最新款的曲辕犁。 “请吧——” 刘宏刚批评教育完呢,还起到了带头的作用,即便是三公年迈,也不敢拂逆。 他们连忙像模像样的操起曲辕犁,按着规划好的路线,开始耕田。 三公之后,还有九卿。 九卿之后,诸二千石、朝官、吏员,都得上阵。 这一次始耕,愣是从清晨,整到了下午太阳西斜。 刘宏笑吟吟地看着满身是土的群臣道:“诸卿可了解了朕的心意?” 在场的都是些说的上话的大臣,即便有出身低微的,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也已经许久没下田了。 说实话,着实给他们累得不轻。 “陛下爱民,愿与民同苦,臣敬佩!” 刘宏点了点头道:“晓得了就好,不过,你们就没有发现吗?” 群臣愣住。 “还请陛下提点…” 刘宏叹了一口气道:“就知道你们早已远离躬耕之事了,连朕命匠造科做得新犁都没有发觉么?” 新犁? 群臣往耕牛方向一看,再回想起自己耕地的经历… “呃…好像是灵活许多,难道是出自于陛下之手?” 刘宏点了点头道:“然也,此物一出,还将节省无数人力物力,朕今日,一是为始耕之礼,二是为了试用此犁。 令君,叫人拿着原来的犁出来,耕一下试试。” “唯唯!” 看罢。 刘宏又问:“诸卿都是聪明人,现在看出了此二者有何区别了吧?” 一大臣站出来道:“以往之直辕犁,转向不便,而陛下所作之曲辕犁,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可节省人力和牛力,大善!” “说到点上了!” 刘宏抚掌道:“此物一出,乃可造福千家万户,荀卿,推行此物,便交给你了。” 荀彧言道:“唯唯!” 刘宏要做一件事,务求从长远的角度来蔓延。 就像推行新政,先是在京畿附近试行,然后,慢慢地推进到全国。 这次的曲辕犁,正好也可以缓冲一下,因为短时间内,肯定是没办法批量生产到足以让全国人民都用上的那种规模。 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 刘宏启程回宫了。 在路上,无数的城郊百姓夹道相迎。 尤其是那些农人,对刘宏更是崇敬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呃…老兄,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激动,不就是初耕礼么…每年都有啊!” 一年老者白了提问者一眼道:“以往哪儿有天子肯下地犁田啊,也就当今圣天子了!” “呃…好吧!” 老者道:“一看你就不是下地干活的,不知道耕作之难,天子愿意与民同苦,这是极好的!” 说完,老者不搭理那人了。 转而双手环聚在嘴旁,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喊道:“陛下万岁!”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他的声音本应该被淹没的,但是… “陛下万岁!” 周遭的人一并如此喊道。 “陛下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一起喊。 陪同在刘宏车辇旁边的卢植,不禁会心一笑:“陛下真的很得民心呢!” 刘宏笑而不语… “停住。” 他吩咐驾车的太仆曹嵩。 车辇停住了。 刘宏站起来,走到车架的最前端。 他对着为围观的群众们挥了挥手 “陛下万岁!” 车辇每走一段距离,刘宏便会让曹嵩停住。 虽然刘宏身处封建社会,帝位是至高无上的象征,但是他却不敢真把自己当成至高无上的存在看待。 无论是百官还是民众,一句万岁,也只能是表示礼仪,但要真接受人民的顶礼膜拜,刘宏是担不起的。 而且刘宏是真心觉得,国家想要繁盛,靠得必须也只能是人民,不是士人、豪右们所能看到的那一小撮‘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组成大汉的、数以千万计的人。 在后世,那个年代,有更适合‘万岁’的伟人。 伟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引起无数百姓的欢呼——伟人万岁! 但伟人一向不喜欢搞个人崇拜,他只是热烈的回应——人民万岁! (说点题外话…昨天是伟大领袖的诞辰,青丨团配图‘他在丛中笑’ 有感而发,失言失言。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 回归正题。 刘宏一路回应,等到了雒阳城,天已经黑了,而聚在他身后的民众,仍在目送他。 他回头挥了挥手,心下暗道:一定要让国家繁盛,不负国、民。 一切正在按着有序的政策进行,只要保证政策不受阻碍,长此以往,有生之年或许还能看到更为强大,超迈前汉的盛景! 第一百八十二章 郭嘉戏志才 雒阳酒肆。 有两个年轻人正在隔间里对座饮酒。 两人穿着都不甚华贵,仪态也并不端庄。 其中一个年轻人倚着几杖,满饮下一杯酒,畅快地叹了一声,而后对另外一个男子说道:“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嘘——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议论天子的好!” “哈哈哈,志才兄,无妨的,这里仅有你我二人,说说也无妨,何况,能酿出这般好酒的天子,又岂会是那心胸狭隘之人?” 被称为志才的年轻人饮下一杯:“奉孝你说的也是,那愚兄就浅谈一下吧。” “洗耳恭听!” 此二人,正是到京游学的戏志才和郭嘉。 他们本是同乡,是听说皇帝在雒阳重办鸿都门学,办得有声有色的,而且不与其他学校相同,反响却是一致的好。 郭嘉刚行冠礼,按照他家里的期望,是到郡县为吏的要好,结果他就偷跑出来,拉上戏志才以游学之名到了雒阳。 戏志才道:“这一路来,所见所闻,无人不说天子的好话,尤其是京畿之地,对天子的夸赞最甚。 这正是因为,天子惩豪强而利百姓,分田土。 试想民众有其居所,有地耕作,便是平年,也能蓄上三年之粮,何其善哉!” 郭嘉抚掌笑道:“以往地方豪右侵占土地,朝廷莫能管,现在天子所为,算是想要进行一场深彻的改革。 不光如此… 军功爵,那赏格之丰厚,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报名参军了。” “哈哈哈!” 戏志才拍桌子大笑道:“就你?你这小身板,上战场?我知你有大才,于军略方面也有见解,但是参军的话,必然是要从一个普通的士卒做起。 想要升军职,简单啊——你去砍个人就好了,不过嘛… 就凭你这,恐怕不能行啊!” 郭嘉撇了撇嘴道:“我也不想去呐,行伍中不能饮酒,人生岂不是少了最大的乐趣?” “嗨!你就是好这杯中之物!” 郭嘉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就凭这一盏酒,也不枉我等千里迢迢来京都哇!” “好嘛,原来你是来喝酒来了,不是说游学么?” 郭嘉端起酒杯道:“游学当然也要得,不过先让我满饮这一杯,我倒真想见识被民众夸赞为‘全才’的天子,会在鸿都门学授什么课~” 戏志才言:“你若想见识,那我等下午便同往报名入学便是。” “善!” …… 翌日。 鸿都门学兵科。 戏志才和郭嘉二人同坐在大课堂的末席。 一来,他们成年身高,坐在前面会挡住其他少年学子的视线,二来,他们属于后来者,本就应坐在后席。 等了不一会儿,就见一面色红润、四五十岁的威武汉子走了出来,他是这次授课的老师,其身旁站着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正是魏延,因其聪慧,被先生看重,不但留在身旁教诲,而且还让其担任了助教的活儿。 “我是皇甫嵩,忝任车骑将军兼鸿都门学兵科先生。” 为了照顾新来的学子,皇甫嵩再一次介绍了自己。 在刘宏来到这个世界当皇帝之后,皇甫嵩就一直处于边缘状态,刘宏也不用他,也不责问他先前做得错事,就把搁置到那儿了。 以至于皇甫嵩成天郁郁寡欢,他也知道自己当时做了傻事,有了妇人之仁,才让天子再次劳师动众,剿灭董卓逆军。 其实当时皇甫嵩的侄儿已经劝说过董卓有异心,建议他除掉董卓,但是皇甫嵩没听他侄儿皇甫郦的。 事到袁、何二人发难,袁隗董卓二人事件败露之后,皇甫嵩自惭,对于刘宏的冷处理,他也没什么意见。 和他有同样待遇的,还有张温。 但凡他俩能听进劝,董卓他丫的就没了。 现在,刘宏的鸿都门学办得有声有色的,而且,皇甫嵩和张温专门受到了皇帝的邀请,让他们担任讲师。 算是继续为国发光发热,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嘛~ 二人自觉对不起天子,也心甘情愿补偿,结果君臣冰释前嫌,刘宏念在他二人数有功劳,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封张温为卫将军,兼任兵科讲师。 今天,轮到了皇甫嵩授课。 “皇…皇甫嵩…?” 戏志才立马不淡定了,他拽了拽身旁郭嘉的衣角,低声说道:“是皇甫嵩欸!” 郭嘉也击掌赞叹道:“不枉来此一遭!” “学堂之上,禁止交头接耳,更禁止直呼先生名讳!” 小魏延正指着二人的方向道:“若有疑问,可在先生讲完之后,或者先生准许的情况下交流!” 戏志才和郭嘉也不是一般人,被一个小娃娃指责,他们也没啥心理压力,反而悻悻地端正了态度。 “咳!” 皇甫嵩痰咳一声,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强兵。 “今天要讲的是《孙膑兵法》里的强兵… 威王问孙子曰:‘齐士教寡人强兵者,皆不同道,有教寡人以政教者,有教…’” 郭嘉听到《孙膑兵法》的时候,身体不由得巨震,这四个字比他听到皇甫嵩名字更让他惊讶。 因为这本兵书,在民间几乎是失传了。 在大兴儒学的两汉,兵家及其他学派的着作,本就不为世人看重,而且当代人推崇的兵家,大抵就是那两位——孙武、吴起。人们夸赞某人用兵好,就言:仿佛孙吴。 像孙膑兵法没有那么大的知名度,遗失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郭嘉,遍览兵书,就是一直没有读过《孙膑兵法》。 他聚精会神地听皇甫嵩念原文,并期待其做一番讲解。 汉代的老师,可远不及后世义务教育的老师那么细致,一般非入室弟子,都不会过多的亲自讲解的,多是念一遍,让后让你背诵,要讲解,得上大课的时候,先生高兴了,给登堂弟子讲讲。 “强兵,是孙膑兵法中的一篇,其文简短,也不难理解,而意深长。其意,就单单‘富国’二字!” 皇甫嵩在黑板上写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道:“国富,便是要在国力上压制对方,后勤保障无虞,衣甲器械充足,粮饷赏格按时准确发放,这才是真正的强兵之道! 而现在,天子所做之事,便是富国强兵之道,以至于董卓败、南匈奴臣、西羌也不难定也!”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结局 多年以后,刘宏终于做到了初来东汉的宏远。 四海靖平,国土扩张,异族臣服,民众奋勇向上。 至于刘备、曹操、孙权、诸葛亮、司马懿等人,都在刘宏麾下,择岗而用。 衰落了数代的大汉,在刘宏的手下得以复兴。 同时,无论是科技、教育、军事等各个方面,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时,年过四十的刘宏坐在书房内。 写完了自己的生平。 穿越至此,也算是不白走一遭。 答卷还算是令人满意。 冬日的炭火熏暖烘烘的,刘宏就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