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王妃》 第1章 是夜，中元节，月色微凉，山洞中有一水潭，其上不断升腾着屡屡寒烟，月光透过洞口打了进来，更添了几分寒意。水潭中的女子却面色潮红，似是不觉得寒冷。 只见她眉头紧蹙，双唇紧咬，不时有汗滴顺着那精致的脸庞上留下，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紧握的右手手腕内侧，一株通体洁白的水晶兰印记却染上了点点褐色。 “阿音，可还好？”寒潭边一男子轻声地问着，如玉的面庞上写满了心疼与焦虑。 洛子音却顾不上回答，她体内的热毒不断冲击着她的经脉，即使身处寒潭，也抵消不了这一波一波滚滚袭来的热浪。那苦痛蚀骨噬心，虽已挨过很多次了，仍是觉得难以承受。 洛子期没有听到回应，却也不敢再出声，只能时不时的看着月色，盼着那太阳尽快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和洛子音极力忍耐的喘息声。终于，天色渐白，洛子音觉得热毒渐渐褪散，没有了热毒中和寒潭的冰水，只让她觉得四肢百骸都没了知觉，“阿哥，热毒散了。”嘶哑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有气无力。 洛子期时刻注意着妹妹的动向，这一听，便赶紧腾入寒潭，用提早准备的衣物包住洛子音，飞出了山洞。 几个腾挪过后，他将洛子音放在床铺上，唤来侍女替她更换过衣物后，却见洛子音已睡得香甜，露在被子外的右手那水晶兰上褐色的斑点神奇的消失了，洛子期爱怜地替她舒了舒眉，“我只恨不得遭这热毒的是我自己，何苦要你十六年来每年生辰受这罪过。” “阁主，秦思找您。”一侍女进来轻声说道。 “嗯，你且看好小姐。”洛子期替她将手放进了被子，又掖了掖被角，便走了出去。 “阁主，徐家来信。”看见洛子期出来，秦思连忙将信递了过去。洛子期展开信，暗暗思忖，“武林大会？徐家打的什么算盘。” “徐家探子可传回什么消息？” “只说徐家大小姐年方二八，宜说亲，故邀江湖好汉万剑山庄一聚，以武会友，交流心得，顺便替徐家大小姐比武招亲，说个郎君。至于其他，探子并无提及。”秦思双手交于腹前，恭敬地答道。 “嗯，如此你便回帖，千机阁定当出席，只是吩咐人格外留意徐家的消息，顺便看看各大势力对此事的反应。”洛子期双指摩擦着信封，吩咐道，“无其他事的话，你且下去吧。” “是”，秦思这边刚抬起脚，却又听洛子期说道，“再派人去无涯谷问问谷主何时出关。” “是”，秦思现在原地等了两等，见确实无事才慢慢退下了。 洛子期回头望了望洛子音的房间，喃喃自语，“浦玄舒上次说潜心研究，这一年过去了该有所成果了，只盼届时阿音不必遭这许多苦楚。” 与此同时，徐家将举办武林大会，同时为其天仙一般的女儿比武招亲的消息，像风一样在武林中弥散开来，作为江湖顶尖势力之一，徐家的影响力非同小可，短短一天时间，这消息在江湖中便人尽皆知. 众多江湖好汉都纷纷赶往淮城，只盼能在这大会中脱颖而出，迎娶美娇娘。其他势力却更关心的是徐家的动机，探子一波一波的送出，原本尚算平静的江湖，再次起了波澜。 洛子音忍受了一夜的折磨，这一觉便睡的格外长。待她悠悠醒转之时，天已经大亮，流萤正坐在桌边看着话本。“流萤，流萤” “哎呀，小姐你终于醒了，我给你拿水。”流萤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是洛子音醒了，忙放下话本，快步端了水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阿哥呢。”洛子音就着流萤的手喝了水，只是嗓子依旧沙哑。 “您睡了一天一夜呢，现下辰时了，阁主来看过几次，如今应是在练剑吧，不过您醒了，阁主应该马上就过来了，属下替您更衣吧。” 果然，更衣后洛子期就提着饭盒进来了。“阿音，感觉如何，可还有不舒服的？”洛子期探了探她的额头温柔的问道。 “有呢有呢，哪都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难受死了阿哥。”洛子音撒着娇。 一听这话，洛子期便知道她已经好了，只是还是温柔的一点点地喂着她喝粥，“那阿音说说，怎么才能快点好啊。” 洛子音饿了一天一夜，如今这白粥吃起来也觉得香甜无比，只恨不得端过碗大口大口的喝，无奈还要装娇弱，只得忍了。又听阿哥问道，暗暗觉得鱼儿上钩了，故意有气无力地说到，“想来要是能自己去游一游江湖，应该能好的快些吧。” “想都别想。”洛子期喂完最后一口粥，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江湖险恶，你又没有武功傍身，自己游历是不可能的，不过秋后徐家的武林大会，倒是可以带你见识见识” 洛子音本来觉得没有希望了，听到后半句黯淡的目光又亮了起来。“那可说定了。”洛子音只觉得开心不已，只想着到时候偷偷溜走，就可以自己实现自己多年来的愿望了。 时间在洛子音满怀的期待中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到了九月末，洛子音只觉得日子一天天无聊的紧，吃饭，睡觉，捉弄属下，每天只有变着花样的琢磨琢磨吃还算有点意思。 洛子音一路蹦蹦跳跳的去了竹林，只见洛子期一身白衣，飞快的挽着剑花，好不潇洒。洛子音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转眼又消失不见，“阿哥，流萤告诉我，是要明天启程吗？”洛子音大声的说着，空灵的声音极为好听。 洛子期见她过来，便停了动作，宠溺的回到，“是啊，我今天把阁中事物处理一下，小事就叫白意处理，传书于我即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平素少有机会出去，这次大会也算是武林盛事，想必热闹的紧，提前去几日带你好好玩玩。” 洛子音闻言激动不已，像一只小奶狗一样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袖，不住的恭维，“我就知道阿哥最好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过要是能让我自己玩一玩，就更好了。” “你需得寸步不离呆在我视线之内，别动那些心思，若是你偷偷溜走，以后都无需下山了。”洛子期温润的面庞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你用毒虽不错，却丝毫内力没有，碰到危险我救你不及，你如何是好。” “是，我晓得了。”洛子音嘴上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自己素来深居简出，无人知晓，没有仇家，便是招惹了大人物，报上千机阁的名讳想来也无人敢招惹，一般小人物自己用毒便够了，哪会遇到危险。洛子音越发觉得自己安全的很，定要偷偷的溜出去，玩够了再回来，料想阿哥也不会舍得罚自己。 越想便越难掩喜色，又怕被洛子期发现，还得装出苦大仇深的样子。 洛子期只见她愁眉不展，还当她是听进去了，于是又安抚道，“到时你想玩想看什么阿哥陪你便好了，只要在我身边，做什么都随你。” 洛子音这才露出笑容，如明媚的桃花般娇丽，又似清幽的雪莲般空灵，洛子期愣了愣，打趣道，“阿音如今出落得越发动人了，那徐家替徐明姝比武招亲，我看我们千机阁也要替阿音来个招亲咯，想必也是万人空巷，只是不知何人才能配得上我的阿音啊。” “阿哥你都二十有七了都不担心你自己，我才十六却天天想着嫁我出去，分明就是不耐烦我了。”洛子音被打趣的羞红了脸，甩了他的衣袖，一阵风似的溜了，“我回去收东西，不理你了。” 洛子期看着她轻灵远去的背影，抬了抬手，失落的喃喃道，“阿哥怎会不耐烦，若是可能阿哥想宠你一辈子，只是怕我时日无多，却还未找到人护你。”洛子期站了许久，才又拿起剑，挥舞了起来。 第二日卯时，一行人便整理妥当，准备出发了，洛子音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都格外香甜。洛子音坐在马车前晃着腿，看着洛子期跟属下交代事宜。 “白意，此次一行，约半年光景，阁中小事你自行论断，大事传书于我，若待之不及，与流年商议可先行决断。”洛子期看着眼前两个男子说道，稳重的是白意，俊秀的少年是流年。 “是，阁主。”白意与流年异口同声道。 “阿哥，快上车来。”洛子音在一旁看着他处理完事物，急忙呼唤到。 “出发。”洛子期无奈的跳上了车，并吩咐车队启程。 “恭送阁主，圣女。”流年和白意一行人恭敬地喊着，直至车队消失在了视线中，流年才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同时用手肘顶了顶白意，“白大哥，我去练功了，有事吩咐我。” 也不待白意回答，便一个腾空不见了身影，千机阁其他人也纷纷散去。唯有白意，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伫立许久方才离去。 第2章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洛子音一行出发已经五天了，秋高气爽，虽是正午，也不觉得炎热，马车缓缓的驶入城中，洛子音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听着小贩的吆喝声与江湖人士的高谈阔论，只觉得那心思关不住了。 洛子期吩咐马车驶入淮城内千机阁一处别院中，渐渐远离了人流，别院位置偏僻，更为幽静，装修虽不豪华，却也精美，洛子音却没有多看，只早早的回了院子。洛子期当她是旅途奔波劳累了身子，没有在意，便去主持事宜。 洛子音这边回了自己的院子，先四下转了转，便唤了流萤进了房间，不大一会，流萤出来了，看着院子里正扫地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小姐安眠了，切莫进去打扰。”转身便出了院子，行至大门处，有侍卫守岗，看见流萤过来便抬手拦下了她。“阁主有令，阁内一干人等皆不得出入。” “小姐说刚刚街上的桃花酥闻着香，要我去买来。”流萤一边说一边依旧想往门外走。 “圣女若是想吃，自有人采买，不必劳烦流萤姑娘。”侍卫面无表情的拦着她。 “你知道阁主多宠着小姐，小姐的口味在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小姐的东西也是不假于他人之手的，你此时拦着我当心小姐怪罪。”见自己出不去，流萤开始恶狠狠地恐吓起那侍卫。 “这…流萤姑娘快去快回。”侍卫也是深知洛子音的性格，缓缓放下了手。 “这是自然。”流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直至走出那侍卫的视线，才快步跑了起来，待行至没有人之处，流萤伸手摸了摸耳边，揭下来一张面具，那面具之下赫然正是洛子音。 成功逃出了别院，洛子音喜不胜收，掏了掏袖口，又摸出来一张面具，她将其在脸上贴了贴，弄了弄，便化作了一毫无面部特征，极其普通的江湖女子。“我只玩这几天，前一天再回别院。”洛子音先去成衣馆换了身衣服，越发显得不起眼，然后才转身进了茶馆。 “且说这徐家大会，”洛子音一进来便听见了说书人滔滔不绝的讲说，忙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唤来小二，要了壶茶，几碟小菜，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那说书人声音抑扬顿挫，“江湖现下四大势力秋水宫，无涯谷，千机阁，青萝堂。四大门派少林，武当，丐帮，峨眉，又有四大家族金针沈家，银枪林家，鬼步宁家，万剑徐家。 江湖虽十数年未曾选过武林盟主，然徐家这些年隐隐有拔头之势，如今徐家庄主说要为其女招亲，可谓是在武林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想必各位也都是为此而来，不过徐家大小姐的长相吗，” 说书人故作高深的吊着听众的胃口，喝了口茶才继续道，“据传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啊，肤若凝脂，眉目生情，只怕届时秋水宫宫主苏离，千机阁阁主洛子期，一干势力的青年才俊只怕也会参加那比武招亲，在座各位希望渺茫啊。”说书人悠悠的叹气，底下响起一阵嘘声。 洛子音这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也不禁好奇，能和自己阿哥那般谪仙一般的人相提并论的苏离是何等风姿，同时又想阿哥这次是不是真的开窍了。 洛子音进了茶馆听书的时候，侍卫等了许久仍不见流萤归来，忙差人禀告洛子期，洛子期忙了半晌刚安定了事宜，便听侍卫传来这消息，心下闪过一丝不安，急匆匆的便去了洛子音的院子，两个侍女正在院中坐着聊天，看见洛子期，忙起身说到，“阁主，圣女正在休息。” 洛子期脚步不停，直接进了房间，进门看见洛子音躺在床上，心下稍安，上前打算叫醒她，却发现眼前的洛子音有些异样，定睛看了看便勃然大怒，一把扯下那人皮面具，流萤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洛子期只觉得怒火中烧，一巴掌拍下震碎了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流萤清醒了过来，入目便见洛子期的怒容，又见自己的身上穿着洛子音的衣服，只觉大事不妙，一步起来跪在了地上，一边说着，“阁主息怒。”两个在门口的侍女见状也急忙跪下。 “洛子音，能耐了你，一天你都不安分，好手段呐。”洛子期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们给我滚到正厅来。”一向温润的洛子期此时没了风度，一个闪身便出了外面，流萤和两个侍女急忙跟上，待她们进到正厅，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出一下。 “流萤，你说吧，怎么回事？”流萤听见自己被点名，忙说到，“今日小姐说有事找我，我进了房间，小姐给我递了杯水，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请阁主责罚。”流萤恳切地说着。 “少不了罚你的，”洛子期脸上依旧阴晴不定，“圣女几时出去的。”洛子期目光移向了那侍卫。 “未三刻，”侍卫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的命令是怎么说的？放人之前你为何不禀？”洛子期声音难掩怒气。 “属下失职，甘愿受罚。”侍卫一脸菜色。 “违背命令，私自放人，暗室三日，至于其他，待圣女找回再行论处。”洛子期渐渐平静下来，“传我命令，加派人手查探，对外宣称弟子叛宗，不可透露圣女身份，短短一个时辰，又无武功傍身，定是在这淮城之中，茶馆，酒楼，通通搜查，一处莫遗。” “圣女右手手腕处的水晶兰印记是不可能遮掩的，若遇右手有遮盖物的多加留意，若是发现了圣女，”说完这些洛子期停了停，眼里闪过了几分疼惜，接着道，“速速带回……先退下吧。” “属下遵命。”一干人同时答道，慢慢退出正厅。 “莫怪阿哥。”洛子期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缓缓出了口气。 这边洛子音听那说书人说的滔滔不绝，近两个时辰愣是没有口干舌燥，顿时感叹这说书人好强的职业素质。听了一下午也是受益匪浅，不仅知晓了江湖有名的俊男秀女，还听说了一大堆的江湖韵事，只是那说书人说千机阁圣女从未出入江湖，只因相貌丑陋不堪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和那说书人干上一架，只是碍于自己毫无武功，周围又一堆附和的江湖大汉这才作罢。 “凭甚不入江湖就是貌若无盐，就不能是美若天仙吗。”洛子音恨恨的想着，又见时辰不早了，便打算出门找客栈了，正在这时，却发现门口进来了几个四处张望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侍卫，洛子音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将袖口往下拉了拉。 “阿哥这般快便发现了来，若是被他抓回去，这几天想必都不能玩了。”洛子音心里焦灼的紧，却苦于没有好的脱身办法，只能盼着自己不被发现。 那侍卫因自己犯了错，打算将功补过，因此搜寻的格外仔细，偶有一个不服气的，便抬出千机阁的名头，也无人敢反驳，“此次千机阁纠拿叛宗弟子实属无奈，各位消费皆记在千机阁账上，另给诸位开几瓶好酒，还请各位海涵。” 侍卫抱一抱拳，恳切的说着，同时递给一旁的小二两片金叶子。千机阁财资丰厚，自是不在乎这些小钱，但茶馆内的大都是行走江湖的独行人，黄白之物少之又少，听他如此说，众人也没了怒意，乖乖配合起来。 “真是狡诈。”搜寻的人渐渐推进，洛子音心急如焚，只觉得这侍卫讨厌不已。洛子音抚了抚额，又马上放下。 茶馆二楼此时站了一男子，一身黑衣生人勿近的样子，面容生的极好，精雕玉琢般，一双眉目清秀雅致，眸中似藏着寒潭，清澈却有屡屡寒意，嘴边明明挂着笑但仍让人觉得疏离与不寒而栗。这茶馆是秋水宫搜集情报的据点，他刚刚在这二楼处理公务，却不想听到千机阁纠拿叛徒，便出来瞧了一眼，不想那楼下女子抬手抚额，竟让他看见了那印记。 “水晶兰，是她吗？”苏离眯了眯眼，手握栏杆，想看的更清楚些。却见那女子似是躲避着千机阁的人，“千机阁的人吗，应是吧。”苏离挥了挥手，来了一侍从，“找人引走千机阁的人，将那女子带上来见我。”苏离指了指洛子音。 那侍从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女子长相普通的不能更普通，那女子坐着也看不出身段，此时她七扭八扭躲着千机阁侍卫的视线，气质自也不算上乘，不禁瞥了苏离一眼，暗暗心惊，怪不得阁主十九了还未有心仪的女子，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 “苏叶，你在想什么。”苏离看苏叶那惊疑不定的样子，半眯着眼寒声道。 “啊，没什么主子。”苏叶被他吓得一惊，不敢让主子知道自己的想法，忙一溜烟跑下去带人了。 第3章 洛子音坐在靠窗的位子，眼看着千机阁的人越来越近，不禁思考跳窗逃跑的可行性。却在这时，旁坐的一女子突然推开众人翻窗跑开，正在搜查的侍卫一惊，连忙唤上其余人追了上去。洛子音不由感叹自己命好，长长的抒了一口气。 “姑娘，我们主子找您。”洛子音一口气还没出完，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惊得差点呛到。 “你是何人，你主子又是何人，找我作甚？”洛子音缓了缓，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苏叶。 “姑娘莫问，主子说您要是不去的话就将千机阁的人追回来。”苏叶打量着洛子音，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能让自己的主子动了凡心，不过细看这姑娘的一双手长得甚是漂亮，难不成主子看上的是这个？苏叶暗暗腹诽。 洛子音在心里默默权衡，对方找她八成是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叛宗弟子，想要从自己嘴里套出点情报，若是自己可以打听到些有用的信息，阿哥应当不会责罚自己了，自己身上毒药颇丰，应当不会有危险，便跟着苏叶上了二楼。 洛子音一边捏着毒药，一边打量着地形。一入二楼便见一男子侧身而立，听见声响，那男子转过头来，洛子音第一次见到比阿哥还好看的男人，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身姿挺拔，萧萧肃肃。阿哥更像是一块温润的玉，那男子却像一块疏离的冰，在他身边温度都像下降了几分。洛子音天生惧热喜冰，不自觉的又往前靠了靠。 “多谢阁下，不知阁下见我为何？”洛子音见男子不出声，先开口道。 “苏某想见见姑娘的真面目罢了。”苏离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阁下还是有话直说吧。”洛子音见事情不是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不由有些慌神。 “姑娘莫怕，苏某并无恶意，只是觉得姑娘似是苏某一旧友。”苏离察觉到了洛子音的紧张，轻声安慰着，目光却移到了洛子音的右手，从他这个角度看到那露出的一小片水晶兰栩栩如生。 洛子音身后的苏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几时见过主子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还总是盯着人家姑娘的纤纤玉手看，不由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他们一干人这几年来都努力错了方向，忝为侍卫啊，居然还要主子自己出手找女人。 洛子音暗暗觉得运气好，随便做了个面具居然能被人认成熟人，当真是歪打正着。阿哥时常教导她越漂亮的男人越危险。阿哥生的漂亮，愣是狠心的让她八年不能下山。眼前的人生的更漂亮不知有多危险，还是趁早离开，“阁下想必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阁下，阁下今日出手相助之情，他日必当谢过，在下先行告退了。”说着便作势要走。 “姑娘且留步，既是苏某认错了人，然苏某也算于你有恩，时辰正好，不若一起用个膳吧。”苏离拦下了洛子音。 苏叶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谁说他们主子不解风情，这是不解吗，这是吗？这简直太解风情了好吗，才说上两句话，主子就要请人家姑娘用膳了。 洛子音看了看天色，也确实觉得饿了，便也不再推辞，收了毒药，和苏离一起进了内厢。苏离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由哑然一笑。 “姑娘爱吃什么？”落座后，苏离询问到，目光却不离洛子音的手腕，此时她正斟着一壶茶水，手腕朝着苏离，一整朵美轮美奂的水晶兰便映入了眼帘。苏离坚定了想法。 “既是来到了淮城，便上几样淮城的特色吧。”洛子音也是毫不客气的吩咐着。 苏离朝苏叶点了点头，苏叶便退了出去。 “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子音。”洛子音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答道。 “在下苏离。”苏离看着洛子音的反应，却不想对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由有些失望又有些气闷。 洛子音看着苏离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只觉温度又下降了几分，不由暗暗后悔，漂亮的男人果然都危险，怎的变脸如此之快。 苏离转念一想，过去这许久，不记得也是正常，便又释然了。 洛子音不理会苏离那忽晴忽阴的面色，只觉得苏离听起来如此耳熟。“啊，秋水宫苏离？”想了一下才恍然此人正是秋水宫宫主，如此丰神俊朗，无怪乎能和阿哥相提并论。“你来也是为了那比武招亲？”想起说书人那番说辞，洛子音好奇的问到，也不知他和阿哥的武功哪个厉害。 “凑凑热闹罢了。”苏离见洛子音这般关注自己，不由微弯嘴角。 前来送菜的苏叶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再三打量洛子音越发觉得主子口味不同，洛子音察觉到苏叶的打量，不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于是苏离又恢复了那副疏离模样并给了他一个眼刀，苏叶飞快的布好了菜，迅速退了出去，却松了口气这才是他家主子正常的样子嘛。 洛子音早已饿了，眼见菜上好了，便动起了筷子，淮城的菜精美细致，极鲜极美十分对她的胃口，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反观苏离则细嚼慢咽，连吃饭都美的像幅画似的。洛子音此时又发现了阿哥和苏离的一个不同，阿哥虽温润，却也有几分江湖气质，而苏离却是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的雅致。 “阿音为何会惹得千机阁？”吃了几口，苏离便放下了筷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也不知晓，只出阁后便遭遇这般。”洛子音被洛子期叫惯了，此刻丝毫未察觉苏离的称呼有何不妥，将嘴中的饭咽下后抽空扯了个慌，忙又塞了一口。 “阿音可是在千机阁长大？”苏离接着问到。 “是呢，自我出生便在千机阁了。”洛子音吃完最后一口，满足的放下筷子。 “一直都在吗？”苏离心中有几分诧异，暗暗思忖。 洛子音见苏离不出声，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转了话题，“你也是在秋水宫长大的吗？” “我十一岁入的秋水宫。”苏离眼中闪过一丝漠然，转瞬即逝，又道，“阿音这几天可有安排，不若我们结伴可好？” 洛子音心中一动，千机阁实力与秋水宫相仿，又素来没有什么仇怨，待在苏离身边也无不可，况且待在苏离身边除非阿哥亲临，他人都没有办法奈何自己。若是苏离像阿哥一样什么都管着自己，了无意味的话，也可再甩了苏离自己去玩。 苏离看洛子音神色松动，不由再接再厉，“苏离不巧在此地有一好友，厨艺了得，少有人能出其右，不若明天去叨扰叨扰。” “如此甚好。”果然此话一出，洛子音立马坚定下来，飞快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你我二人也算是相熟了，不若阿音把这面具除了吧。”苏离趁热打铁，早便看那面具不顺眼，“在我身边，自是不必担心有人审查，若是担心被人发现，面纱敷面即可。” 洛子音觉得此言在理，这人皮面具敷在脸上确实十分难受，江湖中无人见过自己，露出真容也无妨，只在人多时带面纱避开千机阁众人即可。于是便揭下了面具，小心地收了起来。 洛子音如此顺从的便听了自己的话，苏离不禁弯了弯嘴角，又见洛子音一张出尘的面容露了出来，不由得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苏离和洛子音又聊了盏茶时间，眼见天色渐晚，洛子音便提出去找客栈，“外面必定都是千机阁的人，这茶馆是我秋水宫名下，可帮你隐瞒一二，就此住下吧，也方便明天叫你。” 洛子音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苏离便唤来苏叶，与苏叶同来的还有一侍女，二人见到洛子音皆被惊艳了一下，尤其是苏叶，刚刚还觉得洛子音无甚突出的地方，此时才对他家主子五体投地了起来，不只武功才能，现在连追女人他们主子都比他们厉害的不只是一星半点。这边苏叶感叹着他家主子隔着面具都能找到和自己如此登对的人，那边侍女却带着洛子音下去休息了。 “苏叶，你再去查查千机阁中叫子音的女子，以及今日千机阁抓捕何人。”洛子音走后，苏离面色再次清冷起来。 苏叶领命便转身消失了，不出半个时辰，回来后却见苏离仍站在原地。 “主子，探子回禀，千机阁中仍是未有叫子音的女子，今日抓捕的人对外宣称是叛宗，不过据说是惹怒了阁主洛子期。” “洛子期，子音。”苏离眯了眯眼，问道“千机阁圣女的名讳可有人知晓？” 苏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迟疑道，“未曾听过。” 苏离笑了笑，“你下去吧。” 苏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没有问什么便下去了。 苏离一人站在窗边，影子拉的老长，“无怪乎这八年来我寻你不着，缘是找错了方向，洛子期他藏的可真好。”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不知我当日不告而别，如今你还记我不得。” 第4章 洛子音随着侍女回了房间，便洗漱歇息了，本以为一觉可以睡的香甜，却不想梦见了阿哥雷霆大怒的样子，吓得她早早的便起来了。洛子音翻来覆去，怕阿哥太过担心自己，便想着应该传个信回去，让阿哥宽一宽心。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听侍女说你早便醒了，可是有何不适？”洛子音起身开门，见门外正是苏离。苏离依旧一袭玄色衣裤，款式却简洁了许多，一头墨发也只用玉簪简单束起，面若冠玉，越发显得俊逸。 洛子音愣了一愣，没想到苏离大清早的过来是为了这个，却是答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我昨夜思来想去觉得千机阁必定是误会我了，你可否托人帮我传个信去？”洛子音声音里含了几分愁绪，侧身让了让，请苏离进了房间。 “自是可以，”苏离也不戳穿洛子音，装作尚不知晓她的身份，径自的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洛子音点了点头，放下了个心事，立时便高兴起来，眉目弯弯，甚为可爱，“你的那个朋友住的可远，可要早些过去？” 苏离看着洛子音雀跃的样子，不由的也微弯嘴角，却还是浅浅的答道。“这倒不必，等下你写好书信，换个衣物，再启程即可，早膳便不用了，留些肚子。” “甚好甚好。”洛子音捧着茶，忙不迭地点头，忍不住期待起来。 苏离喝过了茶，便起身出去了，差侍女送来了纸笔，和一身衣物。 过了一刻，洛子音换好衣物，拿着书信便出了房间，却见苏离正背对着等候。苏离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见洛子音上着银紫滴珠护甲，下着紫檀洒金丝绸裤，脚上一双镂金银纹紫锦靴，越发显得肌肤白皙，气质轻灵，不由得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禁感叹自己的眼光。 洛子音将书信交与苏叶，苏叶也被洛子音狠狠地惊艳了一下，只觉得徐家大小姐那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呼怕是不保了。苏离见苏叶的模样皱了皱眉，从袖中拿出了同色的纱巾便替洛子音系上，洛子音先愣了一下，却也由着苏离。苏叶不禁撇了撇嘴角，暗暗腹诽，主子可真的是小气，连看上几眼都这般生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拿着信退下了。 那边洛子音和苏离乘着马车去了郊外，这边洛子期却夜不成寐，昨日半点消息未有，只让他心急如焚，草草用过早饭便开始一边处理事物，一边等候消息。 “阁主，有人传了封信进来，是关于圣女的。”正在这时，秦思拿着那信进了门来。 “这信是何人送来的？”洛子期闻言一惊，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却不禁疑惑道。 “侍卫说是个高手，只见这信，未见其人。”秦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洛子期一愣，却还是抓过了信展开来看。入目正是洛子音娟秀灵动的字迹， “阿哥，此番我玩心大起，私自出行，实属大错，只是现下一切安好，也定当每日报安，几日后定归，还望阿哥息怒。” 洛子音生怕他还会捉自己回去，丝毫不敢透露自己的行踪，只报个平安宽一宽洛子期的心。 洛子期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仍是松了口气“秦思，吩咐下去不必大张旗鼓的找了，留些人手暗中查探即可。若还有人来送信，务必要弄清楚是何人。” “是。”秦思躬身答道，见洛子期摆了摆手，便退了下去。 洛子期拿着信，陷入了沉思。送信之人不是阿音，却说每日保平安，必是有他人相帮，是个高手，也敢日日来千机阁送信，只怕是其他势力，然这信有特殊封存，送信之人未曾查看，可见是信任阿音的。只是不论是谁，若是真心帮助阿音便罢，若是利用伤害阿音，纵是倾尽千机阁之力，定不会放过他。洛子音眼中精光乍现，温润的面庞尽显狠厉。 洛子音这边仍旧没心没肺，和苏离坐在马车上缓慢前行，马车极大极宽，两个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苏离在闭目养神，洛子音正无聊的玩着手指，却突然听见苏离清浅的声音响起，“我这朋友名为魏闲，脾气颇有些怪异，每日不过午时不待客，虽厨艺了得，只是要他做饭，需得自行打渔狩猎准备食材，阿音你这头发到时怕是会有些许不便，那抽屉里有根竹簪，你且用来束发吧。” 洛子音愣了愣，摸了摸自己仅用一根发带绑起的丝发，略微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极其不好意思的小声讲到，“我……我不会束发。” 苏离闻言惊讶的睁开了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一点不会？”洛子音被他瞧得极其不自在，又听他如此问道，忙摆了摆手，小声狡辩着，“不过是从未自己梳过头发罢了。”后许是仍觉得有些难堪，便打算岔过这个话题，“我的头发不碍事的，就这样吧，苏叶，我们还有几时到啊？” 车外的苏叶听到了车内的对话，不自觉的帮了自家主子一把，“早着呢姑娘，我家主子都是自己束发的，不若你叫他束吧。” 洛子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再不出声，闷头玩起自己的手来。 苏离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翘起嘴角，却伸出手跨过洛子音，从她旁边的抽屉中取出了竹簪，许是被苏离撞到了，洛子音这才抬头撇了那簪子一眼，不禁有些好奇，“咦……这可是紫竹？千机阁中净是紫竹林呢。”苏离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手不住的抚摸着那发簪，只见那发簪似是有点年头，制簪的人技艺不似十分高超，显得有些古拙，只那簪子被磨得十分光滑，似是被时长打磨。 苏离看着洛子音道，“我也不会盘女子的发髻，便给你盘个男子的吧。” 洛子音也不扭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侧过身来随意的扯下丝带，一头墨发登时便四散而出，既软又滑，不经意间滑过了苏离的手，却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滑过了心尖一般，酥酥麻麻。苏离慢慢的拢起她的长发，轻易的便挽了个与自己相同的髻，小心地插上了那紫竹簪。 洛子音抬手摸了摸，觉得确实盘的十分紧实，而且这样感觉轻松了许多，也不禁开口，笑眼盈盈的表扬道，“甚好甚好，多谢你了。”末了也不忘打趣一句，“若是他日你秋水宫宫主不做了，便是做个盘发的营生也还不错。”算是还了刚刚被打趣的仇。 苏离却不再说话，只浅笑不语，望着那发簪出神，“八年了，当年未等至送你，如今这个发簪终于还是戴在了你的头上。” 苏叶驾车的技术极好，纵是山路崎岖，马车也行驶地极为平稳，又前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才停了下来，听见苏叶在外禀告到了，洛子音便忙不迭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极为雅致的院子，颇有些闲云野鹤的意趣，院子不大不小，几间竹屋四散其中，院子的正中却是摆了张颇大的竹桌，此时已有一人坐在一旁，等待着什么。许是听见声响，那人便回过头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虽是没有苏离那样惊艳，却令人感觉十分亲和，尤其是那一双星目，烁烁闪光。那人看见了苏离和洛子音，便朗声地打着招呼，“苏宫主，可也是来蹭饭的？旁边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苏离默不作声，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洛子音却开口道，“我叫子音，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那俊美青年露齿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甚是可爱，“叫我徐明齐吧，姑娘且坐，这魏先生非到午时不出庐，如今还差一刻，刚刚只我一人，着实是没意思的紧。” 洛子音只觉得这男子甚是有趣，不假思索的便走了过去，全然没注意身后苏离眼神一寒，温度又降了几分。苏叶在一旁叫苦不迭，眼看着洛子音无视主子，和那徐家少爷亲切的交谈起来，主子的脸是一时黑过一时，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终于，就在苏叶即将忍耐不住的时候，那竹屋的门终于是吱呀一声开了。 洛子音见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虽已到了中年，却仍是风度翩翩，蓄了胡子却丝毫不显油腻，反而更添魅力。与她想象的大腹便便的厨子形象浑然不同。 “哟，徐二，出息了呀，带了个这般漂亮的姑娘来了。苏离，你站在门外黑着脸作甚？”魏闲打着哈欠说出这样一句话。 苏叶一听便觉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只见他家主子的脸又黑了三分，苏叶终于是忍不下这强大的威压，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洛子音一愣，却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我是跟苏离一起来的。” 不妨听到这样一句话，苏离原本锅底似的脸立时便放晴了，周身的压力没有了，苏叶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感激了洛子音一把。 第5章 魏闲不由得更为诧异，目光不停地在苏离和洛子音身上游离，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很是惊讶的挑了挑眉，“苏小子带你来的？” 苏离仍默不作声，却慢慢踱步走了过来，洛子音只应了一声便也不再搭话了。，倒是徐明齐见到魏闲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插着话，“魏大哥，今日要吃什么？” 魏闲见两人不搭理自己，便也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你和苏小子看有什么野味猎几样回来罢，女娃娃便跟我摘几样菜，”说着便自顾自的朝竹屋后边走去。 洛子音抬头看了看苏离，见他点头，便连忙快步跟上了魏闲。徐明齐在得到指示后忙不迭的起身，想抓着苏离一起走，苏离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来。徐明齐也不在意，摇了摇头便先行离开了。苏离站在原地，看着洛子音的背影微眯了眯眼，便也飞身离开。 洛子音跟着魏闲转到了竹屋后面，才发现这院子另有一番天地，这竹屋后面的地界宽广许多，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还有一些，洛子音仔细辨了辨，才发现是几样极难见的药草。 “魏大哥，这几样药草你是如何养活的？”洛子音觉得惊诧不已，自己在千机阁也有一方药圃，只是这几样药草当初自己费尽心思，想了各种办法也没有办法让其成活，想不到却能在这魏闲的小院子里随意生长。 魏闲却满不在意的说道，“粗略知晓些药理知识罢了，”随手摘了几样新鲜的果蔬，又摘了几片药草叶子，转头好奇的八卦起来，“小姑娘，你是如何与苏离相识的。看他这模样，似是待你极好。” 洛子音茫然地摇了摇头，内心却也有些疑虑，自己与苏离不过一面之缘，苏离却能再三相助自己，实在是看不出他在谋求什么。不过洛子音对自己想不出的事情向来都是随缘处理，想不出便不再想了，如今跟在苏离身边有吃有喝，还能随意玩乐，苏离对自己又毫无恶意，便不再去揣测什么。 魏闲见自己什么也问不出，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却在这时突然瞥见了洛子音手上的水晶兰，眼神便再也移不开。魏闲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她怎么会有水晶兰，这无比诡谲的奇毒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魏闲身体都抖了，手中的菜哗啦啦的全部滚到了地上，“小姑娘，你，你可是姓洛？”魏闲似是没发现他平日里宝贝的菜蔬，全都摔在了地上，颤抖的声音自他喉咙涌出。 洛子音对他的反应惊讶不已，听到魏闲如此问，不知魏闲是如何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禁暗暗防备起来。涂满毒药的匕首自袖中滑出，洛子音虽不能修习内功，却也练过些招式。“不知魏先生有何事。”洛子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 魏闲见洛子音这个样子，便知晓自己没有想错，眼中是洛子音无法读懂的复杂神情。“我与你父母是旧识。”魏闲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洛子音却更加茫然了，自己从未见过父母，自记事起便只有阿哥一个亲人，如今听魏闲如此说，不免有些惊异。 却在这时，苏离与徐明齐狩猎归来。两人带着几样野味穿过前院，苏离看了洒落满地的菜蔬，一眼便发觉魏闲和洛子音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徐明齐却大大咧咧地直接说道，“魏大哥，你和子音姑娘怎么弄的，这怎地将菜撒的满地都是。” 洛子音不作声，见是苏离回来，便往苏离身边挪了过去。魏闲却似突然发现二人，收了收情绪，声音却仍有些低沉，“徐二，今日不方便待客了，你且先回去吧，改日定一桌好菜向你赔罪。” 徐明齐仍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今日怕是没有口福了，顿时哀嚎着，“魏大哥，做人不能这样啊，我可是早早就上山了，等你至午时，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苏离正为洛子音如此信任自己而窃喜不已，见徐明齐这副情况，便朝远处的苏叶使了个手势。苏叶立时会意，过来拖走徐明齐便飞身离去。徐明齐自是不愿，奈何与苏叶武功相去甚远，难以挣脱。 徐明齐走后，苏离望了二人几眼，这才出声，“可是有何事？” 魏闲意味深长的望了苏离一眼，却不再理会他，反而转身向着竹屋走去，“小姑娘，你和我进来吧。” 洛子音踌躇不已，不知这种情况如何应对，只得抬头看了一眼苏离。苏离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轻声安慰着，“去吧，有何不妥唤我即可，我就在外面。”洛子音收回了目光，稍感安心，这才缓步跟着魏闲进了竹屋。苏离就也抬步跟了上去，却在距竹屋一米的地方止了步，神情复杂，也不知带她来是对是错。 洛子音进了竹屋后，却惊讶的看见魏闲前面正有一株通身洁白，隐隐发光的水晶兰，此时魏闲正出神的望着它。洛子音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暗暗思忖，过了半晌，魏闲终于开口，“和你手腕上的印记一样，很惊讶吗？” 洛子音点了点头，仍是不语，魏闲似也不打算等着洛子音的回答，转身给洛子音指了张椅子，自己也坐下，便又开口道，“我和你父母曾是极好的朋友，你父亲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你母亲则是天真娇憨，美艳无双。他们两个是当时武林中人人称道的金童玉女，我们年轻时曾一同游历过江湖，后来你父亲成了千机阁阁主，我一介闲人，便也在千机阁谋了个职务，原本我以为会这样一直看着你父母恩爱到老，却不想，你母亲在怀你时突然身中奇毒。” 说到这里，魏闲痛苦的闭了闭眼，洛子音心中一动，又听魏闲压抑的声音，“中毒之后你母亲手腕上便也出现这样的水晶兰印记，”魏闲指了指洛子音的右手，继续道，“你父亲大怒，彻查千机阁，却发现这千机阁上下只我有这样一株水晶兰，你父亲怪罪于我，我却知晓这凶手另有其人。然我终究百口难辩，你父亲眼中的怀疑和你母亲日渐低迷的样子终究深深的刺痛了我，我便脱离千机阁而去，发誓要找到下毒之人，发誓要找到解药，救你母亲，”魏闲低吼着，两行清泪自他眼角流下，“却不想我这一走，便再也没能和你母亲说上一句话，不过半年时间，我没有一丝头绪的时候，便听闻你母亲去了，我偷偷上过千机阁看过你母亲最后一眼，那手腕处洁白的水晶兰已腐败枯萎。” 洛子音听得难受不已，阿哥从未和她说过这些，魏闲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你母亲死后我仍继续查那下毒之人，却仍没有进展，却无意中发现，水晶兰本无毒，然有种热毒依附于水晶兰后，却能变为剧毒，被人所吸收后，腕上便会有那水晶兰印记，平时印记为白色，发毒时为褐色，毒物爆发则为黑色，直至水晶兰枯则人身死，你母亲死后，你父亲不久也去了，心灰意冷之下，我便在此处归隐，我原本以为这毒自你母亲那便断了，却不想还是传给了你。”魏闲悠悠的叹了口气。 洛子音只觉得心口难受，只想回去问问阿哥，此事真伪，却听到魏闲说道，“不过小姑娘，你这毒如何这十五年来仍未发作？”魏闲十分好奇，当时洛子音之母不过半年便身死，一个小婴孩，无丝毫武功傍身，如何抵得住这热毒，自己当年便是认为那孩子没有早夭是没有中毒的缘故，却不想今日一见，这热毒仍在。 洛子音对自己的身体丝毫不了解，因此只能半知半解的回答着，“自我出生这热毒便一直在，不过每年生辰中元时分发作一次，不过靠着那千机阁寒潭倒也能安然度过，不知先生研究许久，可已有了解毒之法？”这热毒已困扰自己很久，只是阿哥这十数年来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如今见魏闲有所研究，便忍不住问道。 “这毒甚是诡异，我也仅有一点想法，只是需得毒发时试验。”魏闲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洛子音心想果然如此，也没有失落，今日种种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此时再没有心思游玩，只想回到阿哥身边，便起了身，“魏先生，江湖旧事子音少有耳闻，今感谢先生告知，家父当年实在对先生不起，子音回去定会同阿哥仔细查探，今日先行告退了。”洛子音福了福身，便朝门外走去。 “我当年也对不起你父母，有事我定不会推辞。”魏闲此时也收了难过的心思，起身送洛子音出了竹屋。洛子音没有看门边站着的苏离，径自出了院子。 苏离面上不由升起一丝苦笑，“你故意带她来见我的吧。”魏闲斜睨了一眼苏离，冷声道。 第6章 “我只在你这见过那水晶兰，料想你必是知晓些什么，只是不知这般直接带她来，是对是错。”不过短短一瞬，苏离又恢复了那冷清的模样，也不再和魏闲多言，便抬步追着洛子音上了马车。 马车上洛子音歪着脑袋，静视窗外，见苏离上来了也无甚反应，只是看过了半晌，马车仍未前行，才出声道，“你既都知晓了，便送我回千机阁罢。” 苏叶坐在马车前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车内如今这气氛甚是诡异，苏离先不搭话，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冲着苏叶点了点头。苏叶得了令，立马便将帘子放下，瞬间觉得轻松起来，这才驱着马车前行。 苏离见洛子音久久不言，不由得出声解释道，“见你时我并未知晓……” “你既知晓了又何必装作不知，这水晶兰于你有何，还是我千机阁于你有何？”未待他说完，洛子音便出言打断道。 “论实力，千机阁久不出世，秋水宫更胜一筹，着实不必利用，更遑论我昨日才见你，这印记更是未曾听说，何谈于我有何？”苏离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怒气，自己何曾想过利用，不过是再见欢喜，却想到自己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对话，每年生辰，岁岁受苦，不由得又有些心疼。 洛子音刚刚听到那些消息尚未消化，只觉满腔的郁愤无处发泄，不自觉的将这些情绪带到了苏离身上，略微冷静却发现自己生气确实毫无道理，苏离的确无什么需要利用自己的地方，这一天相处倒是还对自己颇为忍让，但是话已出口，断没有自己吃了的道理，只得继续装作生气的样子。 苏离见状也生起闷气来，不再看洛子音，自行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只听见车轮吱呀吱呀的声响，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千机阁别院不远处，洛子音打开一侧的车窗，眼见到了地方，不由才觉得对苏离的态度着实差了些，悄悄的瞥了一眼苏离，见他仍是闭目，不禁先开口，轻声说道，“既是到了，我便先走了。” 苏离并未睁眼，只低低嗯了一声，清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嘴唇，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届时武林大会，若是无趣，我找你玩可好？” 苏离这才讶然的睁开了眼睛，忽而清清浅浅的一笑，“好。”洛子音只觉得被那突然绽开的嘴角迷了眼睛，慌乱的便跳下了车，苏离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止不住的笑意。 洛子音这边慌慌乱乱的下了车，直冲冲的要往别院里闯，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无奈的翻找玉佩，却恍然发觉和昨日的衣物一起放在了苏离那里，立时转头一看，马车却已没了踪迹。不由得有几分懊悔。 那侍卫眼见眼前的女子生的如此漂亮，又在这别院门口东翻西翻也翻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怕是别的势力派来勾引阁主的。洛子音心急，又苦于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免有些慌神，却突然心思一动，看了看手腕，当下便将手腕对向那侍卫，侍卫一直暗中提防着，眼见她居然还敢出手，立马横刀拦了下来，洛子音大惊，幸亏那刀仍在刀鞘中，否则怕是要见了血。 “你干什么啊，我是洛子音，你看清楚这个，不信你去问阿哥。”洛子音被刀挡了一下吃痛，却还是将手腕抬起，只是离那侍卫远些，这时洛子音突然想起，“好哇，你就是那天那个拦着我不让我出去的人，如今你又不让我进去，你故意的是吧，你叫什么名字？”此人不正是那个差点抓住自己的侍卫吗。 那侍卫闻言定睛一看，只见那腕上确实是阁主形容的水晶花，不禁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每次都是他这么倒霉，却还是屈膝答道，“圣女恕罪，属下曹安，有眼无珠阻挠圣女，还望圣女莫怪。” 洛子音见他态度如此好，便也没了脾气，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只是下次你可莫在拦我，不然有你好瞧的。”一边放过狠话后便抬步走了进去。 曹安心中叫苦不迭，阁主吩咐，敢不拦吗，这又被如此威胁，到底是能不能拦啊，此时曹安心中泪千行，无比羡慕那些出任务的兄弟，这看门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却还是忙吩咐人将圣女归来的消息传给了洛子期。 洛子音风风火火的入了内院，内院中的人便都识得她了，随便抓了个人问出阿哥正在后院练剑，便快步过了去。 洛子期彼时正在练剑，听说洛子音回来了，便在一旁歇息酝酿情绪，等了一会才见洛子音疾步过来，一面走一面阿哥阿哥的喊着。洛子期不动声色，洛子音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想圈住洛子期，却被他轻易地躲了开来。 洛子音立时便扁了扁嘴，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说话，只一味的哭。洛子期开始还以为她是装哭，还满不在意的看着，过了半晌发现洛子音哭的是情真意切，当下便慌了神，不住的问怎么了。 洛子音不知怎地，就是想哭，听了爹娘的事时便想哭，却一直没哭，此时见了洛子期，登时便绷不住了，只想将那些愁绪都发作出来。洛子期手足无措，此时那满腔的大道理责备通通都抛之脑后，一点都舍不得怪罪。洛子音抱着他哭了好久，哭的眼睛都红肿起来，鬓发也都散乱了。 洛子期见状调笑道，“怎么了，哭成这副丑样子？”洛子音哭累了，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哭了半晌，觉得烦闷少了一些，这才应声道，“阿哥，我听说阿爹阿娘的事了。” 洛子期眼中寒光乍现，冷声问道，“谁和你说的这些事。” “叫做魏闲，是父母以前的好友，他说阿娘被下毒的事情他是被冤枉的。”洛子音没有丝毫保留的将魏闲的说辞告诉了他。 洛子期听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温柔的替洛子音擦了擦眼睛，“阿音，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想的，阿爹阿娘的仇我自会报，这些年也有了些眉目，那魏闲确实所言非虚，只是阿音以后也莫轻信他人，只有阿哥和你自己不会骗你。” 洛子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虽然感谢他们给了自己生命，自己的成长却没有他们的参与，对于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像对阿哥那么深，因此哭过之后，心中的郁结便散了许多，却不主张阿哥去报仇，当下反驳道，“阿哥，阿爹阿娘定是希望我们活的平安顺遂，不可为的事便不必为了吧。” 洛子期笑了笑，宠溺的揉了揉洛子音的头，只将她的头发揉的更散乱了些才罢手，“不必担心，我自是心里有数，还要保护我的阿音，总不能先将自己搭进去。” 洛子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甜甜的笑了笑。 见她心情好了，洛子期这才想起这丫头自己溜出去玩了一天，当下冷声道，“丫头，你偷偷跑出去的帐我们是不是也要算算啊。我几番警告你还敢顶风而行，胆子不小啊。” 洛子音一听，这才想起还有这茬，立马乖乖认错，还不忘拽着洛子期的衣袖疯狂撒娇道，“阿哥，我错了，在没有下次了，我就是八年都没有下山了，我好奇嘛。再没有下次了，第一次就不要发我禁足了好不好。” 洛子期被拽的头晕眼花的，本就打算吓吓她，并不是真的打算罚她，严厉的教育她几句便放她回去洗漱了。 洛子音见自己无罪释放了，不由得高兴不已，便一蹦一跳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洛子期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洛子音哼着小曲回了院子，却见流萤气鼓鼓的站在门口，活脱脱从一个清秀的小美人变成了一只松鼠，洛子音哈哈大笑起来，见流萤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忙堆着笑上前哄道，“好流萤，我阿哥没有怪罪你吧。”流萤不看她的笑脸，阴阳怪气的说着，“呀呀呀，这不是我的小姐嘛，您逃跑的时候可没想着管一管属下的死活呢。” 洛子音见流萤不为所动，继续嬉皮笑脸的哄着，“哎呀，我这不是料定了阿哥不会难为你嘛，况且这次我们两个不好脱身，下次若有机会，定带你一起。” 流萤听见这话登时大惊，音调提高了几个度，“下次，只这次就给属下吓了半死，小姐你还想着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洛子音见状连忙保证道，流萤这才作罢。 且说苏离因着洛子音的一句话，心情十分不错的回了茶馆，却听侍女说洛子音有块玉佩落了下，只见那玉佩通体洁白，状若梅花，十分精致，心情不由得更好了，苏叶这是第一次在主子身边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禁希望洛子音时不时的跟他们主子多说几句好话，这样他们一干手下以后都不必忍受那寒风刺骨了。 第7章 一晃几日便过去了，自回来后洛子音十分的安分，只每日跟着洛子期出去看看山水，找找吃食。眼看着要到了约定的期限，洛子期才带着一行人去了万剑山庄，万剑山庄距淮城不远，依山傍水，倒是块风水好地， 洛子音挑着车帘，像外望去，只见来往人等络绎不绝，江湖儿女打马而过，潇洒不已，也有似他们这般一样的车队，浩浩荡荡，却是千机阁门前未有过的景象。洛子音不免雀跃起来，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向洛子期，“阿哥，你是不是也对徐家小姐有意思，才来参加这比武招亲？” 洛子期彼时正安静的喝着茶，冷不防听见这样一句消遣，差点一口茶水吐了出来，最后还是顾及形象咽了下去，却还是被呛得咳了几咳。“谁和你说的我有意思？我是带你来见见世面。”洛子期缓过来后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洛子音吃痛，抬手捂着额头，幽幽的看着他，“可是你都二十七了，还没有给我们传下香火。” 洛子期又被呛了一下，这下再也不敢喝水了，把水杯放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少看些话本子，你这都什么话，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洛子音哦了一声，便又转头望起了窗外，不再说话了。 马车渐渐行至了万剑山庄的内门，徐家众人有条不紊地招待着宾客，为首的正是徐家庄主徐万松，不惑却依旧英俊潇洒，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身姿依旧挺拔。在他左后那位青年却甚是惊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看他一眼，洛子音脑中便不自觉的浮现出这句话来，比阿哥还温润几分，让人一见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洛子音移了目光，这才突然发现，那公子旁边摇头晃脑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徐明齐。 且说徐明齐正无奈的跟着父亲和大哥在这迎客，听着那客套的寒暄十分无聊，正眼神飘忽，神游物外，冷不防突然看见探出半个脑袋的洛子音，洛子音生得极美，那气质又十分特别，故此只露出了一双明眸，他还是一眼便发觉了。等了半晌，终于看见了个熟人，徐明齐当下便激动起来。 待马车行至门前，徐明齐方才发现那车上是千机阁的标示，不禁惊讶不已，想不到洛子音竟是千机阁的人。 车停下后，洛子期便携着洛子音不紧不慢的出了马车，向着徐万松颔首示意，“徐庄主别来无恙，这是舍妹洛子音。”洛子音下了马车便引来四周惊艳的目光，洛子音有些不自在，却也向着徐万松福了个礼，道了声安。 “洛阁主不必多礼，几年未见越发丰神俊朗，洛小姐也是出落的如此漂亮，倒是显得我们这辈越发老了。”徐万松回礼，调侃起自己来，又指了指他一旁的二人，“这是我长子明桓，那是幺子明齐。”洛子音一一见礼，却是见那徐明齐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洛子音本就极美，一笑更是倾国倾城，一旁众人的目光不禁热烈起来。 洛子期只点了点头，他虽年纪不大，却已是阁主，算作与徐万松一辈，自是没有给小辈行礼的道理，“不知子期来的是早是晚，怎不见其他同道？” “几个掌门家主徐某已经安排入住了，现下只秋水宫，青萝堂和林宁二家还未抵达，不若贤侄也先行歇息，庄中皆可自由活动，全部来齐后自有人去通报。”徐万松不紧不慢的说着，同时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洛子期跟着一仆从进去。 徐明齐却是自告奋勇的打算亲自带领千机阁一行人，只因与他交好的林家徐家少爷皆是未到，他在这着实没有意趣。徐万松惊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徐明桓嘴角一直挂着适宜的笑，洛子音觉得他生得好看，不由得多看几眼9突然听见徐明齐在他耳边低声，“怎么，小丫头，你看上我大哥了吗？” 洛子期诧异，不知洛子音何时认识的徐明齐，却没有出声打扰，悄悄的在一旁听着二人私语，“我不过觉得他生得好看多看两眼罢了。”洛子音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没有发现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徐明桓瞥了她一眼，抽了抽嘴角。 “那你觉得是我大哥好看，还是苏离好看。”徐明齐不甘心的接着问到。 洛子期却在一旁神色一变，苏离，还是见到苏离了吗？ 洛子音觉得这个问题着实难以回答，苏离好看，刚刚见的徐明桓也好看，但是自己和苏离还是相熟一些，便说着，“苏离好看。” 徐明齐撇了撇嘴角，浑然不屑的样子，却是接着和洛子音低声继续说着，不时有清脆的笑声响起。 洛子期十分了解洛子音，听她如此说道，便是知晓洛子音只怕和苏离不止一面之缘，当下心中一寒。 万剑山庄占地极广，但洛子音二人说说笑笑倒是也没过多久便觉得到了地方，徐家此番手笔极大，各大势力皆有一个单独的院子，而凡是来作客的江湖好手也都能分一个房间。千机阁所在的院子环境极为清幽，院中一棵梧桐，落叶四下飘散，极为好看。 因着徐明齐还惦记着他的那几个好友，因此将洛子音一行带到，却也没有多留，跟洛子音约定好隔日带她去烤鱼，便离开了。 徐明齐走后，洛子音见洛子期面色有些不对，以为是徐明齐惹得他不开心不由得出声询问道，“阿哥，我与他相处可是有何不妥？” 洛子期不知如何开口，但又着实害怕洛子音吃亏，“倒不是这徐二，只是你是如何认识的苏离？” 一听他提起苏离，洛子音只觉得若是跟阿哥说了是他帮助自己逃脱了追踪，只怕是以后都不能再找苏离玩了，却也一时没有好的借口，不由得支支吾吾起来 洛子期见状更是心惊，不想让洛子音卷入苏离的那些破事，当下便出言提点起来，“那苏离不是什么好人，你且离他远些。” “嗯，我省的了。”洛子音闷闷的声音响起。 洛子期也不知她是否听进了心里，只觉得势必要再警告一番苏离，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这眼下还有一要紧的事，便和她说道，“适才徐万松说无涯谷众人已经到了，你且随我去造访一番。” 洛子音一听，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希冀，抬步跟上了洛子期。 到了无涯谷所在的院子，向门口的守卫禀了来意，便在此等待了起来，稍稍离院子近些，便能闻到淡淡的药香，甚是好闻。 不多时，便见一鹤发老人带着一妙龄少女走了出来，洛子音当下跟着洛子期一起行礼，恭敬地道了声前辈。 “洛小子，洛丫头，快快进来。”浦玄舒虽是已经鬓发皆白，步履却丝毫不见老态，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指了指旁边的女子，又道，“这是我的孙女晴雪，在这医药领域甚有天赋。” 洛子音目光顺着过去，只见那女子身姿高挑，洛子音在女子中身姿够高挑的了，那女子却是比她还要高出一寸来，虽是杏眼蛾眉，琼鼻小嘴，却没有丝毫女儿家的扭捏之态，见浦玄舒提了自己，便大大方方的给二人见了个礼，只看了几眼洛子音，更多的是打量着洛子期。 见过礼后再没有多言，浦玄舒带着众人进了方厅，“丫头，把你的手伸出来吧。”浦玄舒坐在了上位，浦晴雪立在了一旁，他旁边的方桌上立了个布枕。 洛子音顺从的在浦玄舒一旁落座，将藕臂搭在了那布枕上，浦晴雪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水晶兰，不由睁大了眼睛细细瞧着。 浦玄舒面色严肃，先查看了那水晶兰的形态，只觉得较之一年前似是又变大了几分，又探了探洛子音的脉搏，面色凝重了一分，洛子音只觉得紧张不已，却不敢出声打扰，半晌，浦玄舒才收了手，“洛丫头放心，没什么大碍，”又向后看了一眼，“晴雪，你先带着洛丫头出去，你们两个姑娘好好说着话。” 洛子音听他如此说，当下心情轻松起来，紧张的心情立时消了大半，望了洛子期一眼，见他含笑点了点头，便跟着浦晴雪走出了正厅。 一离开方厅，浦晴雪便止了步，转头认真的看着洛子音，“你哥哥可有婚配？”洛子音被她问的一愣，只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未有。” 浦晴雪一听，便展了笑颜，又认真的问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洛子音只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想法，迟疑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捂住了嘴巴，“啊，你是瞧上我阿哥了是吗？” 浦晴雪并不扭捏，含笑点了点头，眉目弯弯，甚有风情。 洛子音一下子对她有了好感，毕竟她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而阿哥又着实娶不到亲，当下便和她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洛子期的喜好，将他卖了个干净。 第8章 待浦晴雪和洛子音出去后，浦玄舒的脸色才真正难看起来。 “十六年来，这热毒一直蛰伏在洛丫头的体中，虽是有一股功力压制着那热毒，洛丫头也从不习武，没有内功为它提供养分，只是终究时候太久，那热毒还是壮大了起来，只怕日后发作的会更加频繁，”浦玄舒满脸遗憾与心痛，“若是提前个两三年，老朽不久前检验出的那方子或许还有用，只是如今，怕也只能压制个几次了，老朽不才，愧对你们的信任呐。”浦玄舒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洛子期顿时心里一紧，只觉得什么东西在剐着似的，淡然和沉稳早已不翼而飞，面色也不再温柔，“浦前辈，可还有什么办法？”洛子期仍是不死心，兀自问道。 “老朽只见过一例此毒，这些年来的研究也只够它壮大之前解决，如今它已快发展成形，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便会毒发，若是能得极精纯极雄厚的内力，也可再拖延一年半载，只是受尽苦楚，着实无益。”浦玄舒心情同样不好，千机阁与无涯谷向来关系密切，他几乎是看着洛子期兄妹长大，当年洛子音母亲中毒时恰好他出去云游，他得到消息赶回时，她却已经毒发身亡。这些年他为了研究解药也花了许多的精力，此时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洛子期脸色迅速灰败起来，他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眼睁睁看着这毒夺走洛子音的性命却无能为力。 “不过，”浦玄舒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眼中似是又亮堂了起来，“若是能以毒攻毒，以极冰极寒之毒物玉骨花催之，许是能有一线生机。” 洛子期似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眼里又有了光彩，急忙说到，“一线生机也可，不知玉骨花生于何处？” 浦玄舒又道，“生于极北之地，只有那千年不化之冰能成冰精，冰精又得遇朝露，方才能生出那通体玉色，无叶无果的玉骨花。冰精难寻，朝露更是不易得，这玉骨花，百年难见一株，着实难寻。” “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也定要救得阿音，不论如何，这些年多谢前辈照料。”洛子期内心虽是沉重，但这一线生机他定要为阿音寻来。 浦玄舒摆摆手，又从怀中掏出一玉瓶来，“这是我这次闭关的成果，不能除毒，至少可以减轻些发作时的痛苦。” 洛子期接过玉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再次道谢，便告辞离开，一出方厅，却见两个姑娘坐在秋千上愉快的交谈，有风掠过，轻轻吹起了洛子音的丝发，不知浦晴雪说了什么，银引得洛子音大笑，那笑容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甚是美好。洛子期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痛，面上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浦晴雪眼尖地见着洛子期走了出来，当下爽朗一笑，唤了声洛公子，洛子音才恍然的看了一眼，洛子期点了点头，只跟洛子音道，“你且跟着浦姑娘吧，回去也是拘着你，玩够了再回去罢。”说完这句，洛子期便转身离开了。 浦晴雪不由得有些失望，洛子音见状连忙安慰着，“你莫伤心，阿哥他就是这个性子，有些慢热罢了。”浦晴雪心中明白，也不纠结，又和洛子音玩笑起来。 时辰渐渐晚了，洛子期遣了流萤来接洛子音回去，第一次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又不拿自己当主子的玩伴，不由得有些不舍，只这大会持续时间着实长久，倒也不急于一时，便也豁然的跟着流萤回去了。 一路上洛子音东看看西看看的，这庄中有许多千机阁没有的新鲜事物，不由得觉得甚是心情。流萤却是不住的催着，刚刚有人传了消息，说有宴席将在一个时辰后于正殿举行，自己小姐却如此耽误时间，也不知还有没有时间梳洗，终于在流萤不断的碎碎念中，洛子音也失了兴致，跟着流萤快步回了。 一回去洛子音便被流萤拉着沐浴梳洗，急急忙忙的梳洗后，流萤便用内力给她烘干了头发，缓慢梳拢，见着那紫竹簪，以为是洛子期有送给小姐的，觉得和洛子音今日一身装扮还算般配，便用了那簪子。 洛子音向来不注意自己的妆容，流萤在这忙前忙后，她却早已神游起来，冷不防突然想起苏离来，也不知等下有没有机会和苏离说话，再见到他定要把那玉佩拿回来，那玉佩事关重大，可不能落在旁人之手。 流萤手极巧，不多时便弄好了，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由觉得自家小姐越发美丽超然了。洛子音待流萤停了手，便忙不迭的去找洛子期。流萤不由得有些挫败，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却还得快步跟上。 洛子期早已收拾妥当，一袭天青色的衣袍，头上只用了一根木簪半束墨发，听见了声响，便将手中的书一放，起了身来。见洛子音也收拾好了，便带着她去了正殿。 天色依然全黑，山庄中却处处灯火通明，喧闹不已，一路上洛子音吸引了无数目光，只是碍于洛子期那通身的气度，倒是也无人前来打扰。 进了正殿，只更觉金碧辉煌，洛子音不由暗暗感叹这徐家好大的手笔，为了给徐家小姐造势，花出这般多的真金白银。只见各大势力皆有自己的一方席位，罗列两侧，按照年岁依次摆开，倒是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争论。除了一方首领，各大势力的重要人物的席位则是紧随其后可以随意而坐，这两侧的身后便下属的席位，至于其他的江湖门客，则是稍有身份的也坐在殿中各大势力的下首，名不见经传的则是坐在殿外散桌，倒是将人全部安置下了。 洛子音兄妹二人因着来的较晚，席位上各大势力大部分皆已落座，浦晴雪看见洛子音对她挥了挥手，洛子音便随她去坐了，洛子期见她坐下以后，这才径自走到了上首坐下。 这时苏离正坐在洛子期的对面，见洛子期落座后，便斟了杯酒，冲着他遥遥敬了一下，一饮而下，洛子期不作回应，也无甚动作，只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苏离见状也不恼怒，眯了眯眼便把目光移向了洛子音，见洛子音仍带着那紫竹簪，不由微微一愣，转而粲然一笑，洛子音似是察觉到了，一抬头恰好看见苏离，苏离换了一身绛紫的衣袍，显得愈加贵气，那面目仍是精致，此时却不见疏离，洛子音见他笑的不明所以，不由有些好奇，恰好又想起了那玉佩，便对他说了个唇语，“等下找我。”苏离有些讶然，却轻点了点头，不由笑得更深。 洛子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立时便黑了脸色，当下便跟苏离传音道，“宴会结束后，苏宫主不妨抽空聊聊。”苏离觉得更是好笑，笑容不受控制的便自嘴角绽开，洛子期面色不由更黑了几番。 不多时，一妩媚的女子便也坐在了洛子音这一席，只见那女子穿着十分暴露，上露酥胸，下露大腿，那眼睛似勾人夺魄，极具美丽，自她进来，便吸引到了不少男人火热的目光。 “在下青萝堂叶灵筠，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叶灵筠的声音也酥酥麻麻的极具韵味，听了便让人把持不住。 洛子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青萝堂极为特殊，和峨眉一般全宗皆为女子，但却恰好与峨眉相反，峨眉推崇无欲无求，青萝堂却信奉穷奢极欲，本门媚功极负盛名，若非是心形坚定或是功力深厚者，少有能不受影响的。本就长得极为出众，又有这媚功的加持，叶灵筠显得极负诱惑。 一旁的几个峨眉弟子不由得面露鄙夷，几个家族的小姐也不由稍作避让，洛子音和浦晴雪却没什么芥蒂，四大势力本就互相扶持，才能与家族门派三足鼎立，当下便介绍了自己。叶灵筠又魅惑一笑，惹得不少人暗暗喝茶。 几番交谈下来，洛子音只觉叶灵筠说话泼辣，爽言爽语，十分的投缘，浦晴雪此时恰好心仪洛子期，不由得向叶灵筠请教起怎么追男人的方法来，洛子音在一旁听的好笑不已，也不知这些方法用在阿哥身上是个什么效果。 又过了片刻，时辰到了，这才见徐家众人一齐而来，洛子音抬眼，只见徐万松身后，徐明桓一身白衣，极为雅致，气质出尘，眉目成诗，嘴角边依旧是那适宜的笑，越发显得温润如玉。而他身边的女子，想来便是那徐明姝，不同于一般江湖姑娘的穿着，此时徐明姝一身湖蓝色的宫装，鬓上插满了珠翠与步摇，一双凤眼尤为出彩，嘴角挂着浅笑，当真无愧于那第一美人的称号，那步摇与裙摆随着她一步一步摇曳生姿，一时间，众人皆被吸住了眼球。相比之下徐明齐原本十分俊秀的面容，则在二人的对比下显得稀疏平常。 第9章 徐万松一步步沉稳的走上首座，徐明桓三人则分别在他身旁站定，此时，徐万松端起一碗酒，举至胸前，运了一丝内力，使殿外众人也能听见，朗声道，“此番诸位不远万里，来参加小女的比武招亲，徐某人不胜感激，先干一杯以示敬意。”说着便将碗内的就一饮而下，有倒了个满，继续道，“此番比武招亲，共设十六个擂台，凡是年龄事宜，有意的诸位皆可报名，小组赛第一的才有机会继续角逐，直至最后，留下最优秀的才俊。” 徐万松目光扫过众人，望着苏离却停了停，又继续道，“虽是夺得魁首，便能迎娶徐某人小女，然徐某人也不想违背小女的想法，因此若是最后小女同意便直接成亲，不然我徐某人也定送黄金千两，不负魁首。”徐万松说完又饮一杯，再次道，“如此，便开宴，望诸位玩的开心，吃的愉快。”一席话说完，徐万松方才落座，底下的人不少说了些恭维的话，反响也算热烈，随着精美的菜肴一道道被侍女传上，几位舞姬也献上了优美的舞蹈，一时间丝竹之声，绕梁不绝，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宴会过了半晌，坐在上首的各大势力此时皆是互相寒暄起来，坐在下手的也都找到与自己聊的来的同伴，一时间宴厅内喧闹不已，苏离却静静的只坐在那里，似是脱离了这喧闹，不时斟杯酒，看着与与浦晴雪二人相谈甚欢的洛子音，洛子音大笑，便能发现苏离嘴角也微微上扬。 洛子音心情着实十分不错，今日一日之间自己多了两个志趣相投的好友，这是自己漫长的前十六年中从未有过的快乐，不由得也多喝了几杯，因着江湖人极好喝酒，因此徐家备的都是度数不低的陈酿，便是女客席上备的果酒也较平常的果酒酒劲大些。 洛子音喝了一杯觉得味道不错，便又连着喝了几杯，却不想酒劲一下子上了起来，洛子音面色渐渐潮红，不由得觉得有些燥热，便起身出去透个气，浦晴雪与叶灵筠二人也喝了不少，又在一旁讨论的热烈，丝毫没发觉洛子音已经出去了。 洛子音走至殿外，步履蹒跚，面色酡红，自是引来了不少的目光，只是大多数摄于在徐家的威严不敢乱来，却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跟了上去。 刚刚吹了冷风，又走了一段，洛子音清醒了两分，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清冷的声音，“可是醉了？”洛子音大惊，一回头却发现是苏离。原来苏离见洛子音自己出来，不甚放心，跟了过来果然见有几个人坠在洛子音身后，随手解决了之后，又跟着她走了几步，见她丝毫没有察觉，这才忍不住出声道。 那酒劲仍是十分强烈，洛子音眼神迷离的望着她，平日里轻灵的声音此时也添了几分酥麻，“是苏离呀。”语调微微扬起，划过了苏离的心上，极痒极麻。 苏离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拂过洛子音的发髻，轻声问道，“找我做什么？” 洛子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记得自己说要找他，更不记得找他做什么，只觉得此时自己脚底飘忽，似是要站不稳，果不其然，这想法刚起了一瞬，她便向一旁倒去，苏离眼疾手快的急忙扶住了她，洛子音便顺势窝进了他怀里。 苏离呼吸一颤，只觉得怀中的洛子音娇弱无骨，自己先前也喝了不少酒，此时不由得觉得浑身发热，呼吸紧促起来。 “苏宫主自重，”洛子期正与浦玄舒交谈，冷不防突然看见洛子音和苏离双双不在席位，便急忙寻了出来，不想竟看见这一幕，当下将洛子音从苏离怀中扯了出来，却见洛子音此时已经睡熟过去，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苏离被洛子音搞得心神意乱，全然没发觉洛子期的到来，一个不留神便被他将怀中的美人夺了过去，当下又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漠的样子，“不知洛阁主所言何意？” 洛子期给了他一个淡漠的眼神，“你跟我来，”便抱着洛子音飘然离去，苏离眯了眯眼，便也起身追去。 洛子期将洛子音安置好，吩咐了个人去告诉了徐庄主一声，便出了洛子音房间，进了正厅，正看见苏离坐在那玩着茶杯，“我希望你离阿音远些。”洛子期开门见山道。 “我找了阿音八年，她是我人生中唯一的阳光，我自不会放弃。”苏离闻言，直起了身，缓缓站了起来，气势又冷冽了几分。 洛子期怒气也上了来，“阿音于你有救命之恩，你为何恩将仇报？” “何谈恩将仇报？” “苏离，你自己什么处境你心里清楚，你将面对的那漩涡只怕你自身都难保，你如何护阿音周全。”洛子期无力的闭了眼，心痛道，“何况，阿音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希望她最后的时间里没有一丝遗憾。” 苏离闻言大惊，向前一步，气势喷涌而出，“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洛子期却不想再多言，挥了挥手便下了逐客令，“你若是真心为阿音好，便离阿音远些罢，阿音经不起这许多波折。” 苏离不为所动，再次咬牙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没有时间？” “是毒，无药可救的毒，只有找到玉骨花方才有一线生机”洛子期无法，将浦玄舒的话对着他重复了一遍。只希望苏离能够知难而退，不再纠缠阿音。 却不想苏离却只沉思了半晌，丢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阿音定会安好。” 洛子期没了力气，缓缓坐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洛子音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借着酒劲她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正梦见自己机缘巧合得了个蟠桃，刚想解决掉，却听见有人不断叫着自己，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却发现正是流萤。 流萤已经在这又摇又晃叫了半晌，她家小姐就是不醒，不禁很是无奈，正打算出门回了来人时，突然看见洛子音睁开了眼，当下惊喜的说着，“哎呦，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徐少爷来了说是邀您去烤鱼呢。” 洛子音本来朦朦胧胧的，突然听见烤鱼，一下子清醒起来，“派人告诉他好生等着，你且快快替我梳洗。” 流萤速度已然很快，洛子音却还是催个不停，一边心中无奈，一边默默加快了速度。终于拢好了头发，洛子音忙不迭的跑出了门，正看见徐明齐和洛子期坐在院中，交谈甚欢。 “小丫头，你可真能睡啊。”徐明齐见她出来，不由得打趣道。 洛子音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发觉日头已经爬至了头顶，当下也是抽了抽嘴角，洛子期和徐明齐二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洛子音恼羞成怒，不由得佯做回房的样子，“你到底还要不要带我去烤鱼了。” 徐明齐急忙上前，抓住她袖子，“别别，姑奶奶，我可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你比那魏大哥还难等，你可别进去了。” 洛子音看在烤鱼的份上不理会他的嘲笑，只看像了洛子期，“阿哥可去？” “浦谷主约了我下棋，你们去罢。”洛子期笑道。 洛子音心思转了转若是阿哥去晴雪的院子，那她必是不愿跟自己去烤鱼了，当下便打算不叫浦晴雪，直接去了青萝堂所在的院子。 两人快步走着，洛子音不由得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你怎的今日不去看那擂台？” “这比武持续几日，今日的都是些无名之辈，武功平平，没什么意思。”徐明齐不以为然的说着。洛子音想了想觉得深有道理，便打消了一会去看一眼的想法。 两人去了青萝堂的院子，却被告知叶灵筠随着师门长辈出去了，洛子音觉得遗憾不已，却也无法，只能二人去了后山。 走了许久，洛子音渐渐觉得吃力，却终于到了地方，原本狭窄的山路宽阔平旷起来，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下，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小潭，走近了一看，那潭水尤为清冽，皆若空游无所依，百十头鱼肥大无比，影布石上。 徐明齐在旁边解释道，“这潭水中的鱼极鲜极肥，现抓现烤的更为美味。” 洛子音一觉起来，尚未进食，此时肚子里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徐明齐听见声响，不由得哈哈大笑，却还是爽声道，“小丫头，你且等着，这便去捉鱼。”说着，便跳下了水，溅起了颇大的水花，只是那水并不深，刚刚过了徐明齐膝上。 洛子音心中一动，也跳下了水中，弯下腰，张开双手便开始捉起鱼来，只是那鱼无比狡猾，又滑溜不已，洛子音几次得手都被逃脱，还被那肥鱼扑的满脸水花。 徐明齐那边却无比简单，只用内力稍加控制，便捉上一条，撇至岸上，洛子音气闷不已，便上了岸，看着徐明齐捉鱼，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第10章 “明齐，怎得带着子音姑娘胡闹？” 洛子音恍然回头，却见是徐明桓一袭青衣似从画中走出，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手中一把折扇，轻轻摇动，风华自生。双眼如一汪清泉，嘴角还是那温润的笑，温和而没有丝毫攻击性。洛子音不由得眼睛一迷，福了个礼，“明桓公子。” 徐明桓轻轻点头，缓步上前，与洛子音隔了半个身为站立，既不过分亲密，也不疏离，“明齐，多几条罢，我同你们一起。”声音依旧温润如玉。 “好嘞。”徐明齐也不看他，埋头捉着鱼，捉上一条便抛上岸。 徐明桓随意的伸手一接，也不见怎么用力，却见那鱼怎么扑腾也出不去，他顺势走到岸边，将折扇轻轻放至一边，不知从哪变出把匕首，飞快的清理起鱼来。 洛子音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实在无法讲这谪仙一般的人与这杀鱼的动作结合起来，不过这人生得漂亮，做什么都赏心悦目。洛子音见这也没有自己什么事，默默去了一边折了几根枝桠，用那潭水洗了洗，递给徐明桓。 徐明桓愕然，却还是抬头温润一笑，顺手接过，便将处理的干净的鱼穿了起来。洛子音觉得一阵春风拂面，好生温暖。徐明齐此时也捉了足够的鱼，起身上岸，生起火来。 此时徐明桓也收拾妥当，提着几条鱼走了过来，恰见洛子音随意的坐在一旁，双手撑在身后，一头墨发顺势垂在了地上，似一块光滑的锦缎。双腿直伸，脚上一双小巧的靴子，坠着流苏，随着洛子音脚尖一摇一摇的，煞是可爱。此时她正专注的看着徐明齐生火，一缕秀发垂下鬓角，显得面部愈加小巧玲珑，洛子音一双眼睛生的极美，又黑又亮，纯洁无暇，睫毛纤长，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片扇状的剪影，红唇饱满，娇艳欲滴。徐明桓本心如止水，却不知何时被迷了心窍，起了波澜。 洛子音对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毫无察觉，见徐明齐动作极其熟练，不多时，那火生的既快又好，不禁浅笑问着，“你可是经常做这事。” 徐明齐闻言不禁昂首起来，极为骄傲的炫耀着，“这是自然，凡是和吃有关，我都极为熟练，”又转头看了一眼徐明桓，“大哥，怎的傻站着，快把鱼给我，等了这丫头一上午，着实饿坏我了。” 徐明桓一惊，状若无事的坐下，将鱼分给二人，烤起鱼来。 这鱼肉鲜白肥美，不多时变得焦黄，香味缕缕飘出，徐明齐见差不多，便从怀里掏出了一瓷瓶香料和盐巴，撒在鱼上，霎时香味更浓，洛子音待不急，急忙撕了一小块，吹了几吹，便送进嘴里。只觉得那鱼肉紧实爽滑，眼里不由得放起光来。 徐明齐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徐明桓依旧吃的优雅，不紧不慢，但是鱼消失的速度确实不慢。洛子音见他这副样子，不有觉得他和苏离有些相像，虽一个待人如沐春风，一个待人冰凉疏离，然那身上周遭的贵气，却是让这二人成了江湖中的异类。 那鱼不小，用上一条，洛子音便饱了，徐明齐却是飞快地解决了三条，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洛子音不由得安安咋舌。奇怪的是，徐明桓虽是男子，却也是用了一条，便也不在用了。几人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更多的是徐明齐不停的说着些他的趣事，洛子音不时的问上几句，徐明桓却只浅笑不语，看着二人。 “你阿姐可有心仪的男子？怎么想起比武招亲？”话题不知不觉绕回了比武招亲，洛子音歪着头好奇的问着。 “应是未有吧。”徐明齐想了想，声音中带了几丝不确定。 洛子音诧异，觉得徐明齐似是与徐明姝的关系不似自己和阿哥这般好。 “天色渐晚，不若明齐你送子音姑娘回去吧。”徐明齐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不可以有喜爱的东西，对待何事都要适可而止，便是十分享受看着洛子音笑眼盈盈的样子，却害怕自己会喜欢上并离不开这种感觉，便先行告了个辞，转身离去了。 洛子音有些茫然，只当他是有什么要事，看了看日色，确实不早，便和着徐明齐一同回去了，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玩笑不断，徐明齐有趣的故事极多，又极其会讲，惹得洛子音几次不顾形象，捧腹大笑。 苏离看着二人携伴归来，言笑晏晏，眼中的墨色不由得越聚越多，脸色黑的都能滴出墨汁来。 洛子音冷不防一抬头撞见了黑脸苏离，见他这副模样着实摸不着头脑，不知是那个倒霉的人惹得他这般生气。徐明齐只觉得周身气压徒增，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暗暗骂着这苏离极不要脸仗着内力深厚欺负后辈，全然忘记自己不过小了苏离两年而已。 洛子音见这气氛不对，才有些明悟好似是自己惹着他了，却还是不知晓哪里惹到了苏离，于是便不理苏离，径自从他身边过去。 苏离一把抓住了洛子音的腰，便带她轻身去了秋水宫的院子，留着徐明齐在原地气的哇哇大叫，过了半晌才想起去找洛子期。 “喂，”待落了地，洛子音便一把拍开，面色也难看了起来，从小有阿哥宠着她，极少有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因此凡是有人违背她的意愿而强迫她做的事，无一例外都是她极其讨厌的事情，苏离此番不问过自己，便带着她来了不知何处，着实令她气愤不已。 然而苏离见她这般恼怒的样子，却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却还是正色道，“当心些徐家的人。” 洛子音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忘了生气。 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解释了一句，“此番徐家另有所图。” 洛子音还是听不明白，好好的比武招亲，怎会另有所图，阿哥从来没有同她讲过这些弯弯绕绕，是以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着实有些发蒙。 苏离见她还是茫茫然的样子，也不继续说了，打算着实应该好生提点洛子期一番。当下换了个话题，“你昨日说让我找你，我找你时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今日等了你一日，不想你竟是同别人玩闹去了。”苏离提起这事，不由得又有些怒气，见今日洛子音也没簪那紫竹簪，当下便伸手狠狠揉了一番她的头发。 洛子音被那力道扑的向后一仰，却猛然惊醒，自己是要找苏离问玉佩来着，昨日喝了酒全然不记得了，这一提方才想起，当下抓了苏离的袖子，“那日我将一玉佩落在了你那茶馆中，通体洁白，梅花状，你可见过？” 苏离眼里闪了一丝戏谑，他不只见过那玉佩，此时那玉佩还安然的躺在他的怀中，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道，“未曾留意，我帮你看看。” 洛子音不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听洛子期的声音突然想起，夹杂了一丝怒意，“四大势力关系本良好，但苏宫主如今未免太不将我千机阁放在眼中。” 苏离专注于和洛子音说话，未曾注意门外的动静，此时才发现苏叶，苏潼两人被定了身子，无法言语，不由得眯了眯眼，暗觉自己不该如此大意。 “子期兄所言差异，秋水宫还想和千机阁关系更近一步，怎会不将千机阁放在眼里。”苏离对洛子期态度极好，还出奇的笑了笑。 洛子期闻言怒气更胜，“苏离，你莫得寸进尺。”说着，上前抓着洛子音便作势要走，洛子音不明白二人之间为何如此剑拔弩张，只当是苏离掳了自己过来阿哥生气了，便顺从的跟着洛子期。 苏离嘴边的笑也见见没了，面色冰冷，对着洛子期传音道，“洛子期，你当知道应更小心写徐家的人。” 洛子期向外走的脚步顿了一顿，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留下苏离神色冰冷。 出了门洛子期便松开了紧抓洛子音的手，洛子音乖觉的走在他后面，也不出声。 一路无话的回了千机阁的小院，进了正厅，洛子期便开口道，“阿音，你且说实话，你可是喜欢苏离？”神色颇有些严肃。 “可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见洛子期点了点头，洛子音便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对苏离着实没有话本子里那些要死要活，惊天动地的的感情，便肯定的说道，“自是没有。” 洛子期舒了口气，便叫洛子音回了房。见洛子音没心没肺的出了方厅，洛子期不由沉思，苏离那样的身份处境着实不适合阿音，若是阿音只有几年成活，他这盼着阿音那份无忧无邪能够永不消失，不必受那漂泊与动荡。若是能找到玉骨花就好了，洛子期眼里又闪过几分坚定，定要找到那玉骨花。 第11章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便早早地梳洗妥当，昨日那大会进行的如火如荼，洛子音因着徐明齐的缘故未能瞧上一眼，是以今日起了个大早，想去凑凑热闹。恰在这时，浦晴雪也来了千机阁的院子，想同洛子音一道，洛子音出去的时候她正和洛子期聊天，洛子音不由得了然一笑。 经了昨日一日的相处，洛子期与浦晴雪似是熟悉了很多，二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浦晴雪今日着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显得青春活力，笑魇如花。洛子期一身青色的衣袍，温润如玉，二人这般看来甚是般配，洛子音对此景也是喜闻乐见。 洛子音轻轻咳了一声，二人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浦晴雪不由得红了脸颊。洛子音见状弯了弯眉眼，自然地上前挽住了浦晴雪的胳膊，又探身向她一旁的洛子期问道，“阿哥可是一道去看？” 洛子期此时也没了昨日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洛子音眼神柔情似水，“今日无事，去瞧瞧热闹。” 洛子音点了点头，三人便说说笑笑的朝着徐家练武场走去。 那练武场本是一块极大的方形场地，此时划出了十六块擂台，没有设置坐的位子，一众人皆是抻着脖子看着。洛子音和浦晴雪仗着身量小，三挤两挤地便挤到了前方，而洛子期江湖地位极高，众人见了都不自觉的让出位子，是以也挤到了前方。 擂台上一红衣刀客眉目凌厉，薄唇轻抿，面色漠然。双手环抱，一把做工甚是精湛的刀悬在腰间，此时他随意的站着，气势却十分冷冽。 洛子音眼巴巴的看了半天却未见有人登台夺擂，不由得向旁边的人打听起来。 旁边的男子见二人生的漂亮，也乐于攀谈，“这刀客极其厉害，昨日自登上那擂台上便未逢一败，而且他打法干净利落，几招之内便解决对手，是以除非对自己武功十分自信的，否则都少有人上去献丑。” 洛子音了然，却不禁有了新的疑问，“既是这般，那这边围了这些人是在看什么？”洛子音正是见这擂台周围人数颇多，这才挤了进来，若是这红衣刀客一直这般站着，虽然他生的还算俊美，可也不值得这般围着一直看吧。 旁边的男子嘿嘿一笑，“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昨天有人见他厉害非常，便有人设了赌局，看几时有人能赢过他呢，这些观看的，十有八九是参与了这赌局的。” 洛子音这才恍然，却向前凑了凑，悄声和洛子期商量着，“阿哥，不若我去投些钱，你去赢了他罢。” 洛子期抽了抽嘴角，他堂堂一阁之主，去与一介江湖散人争个长短，还是为了几分黄白之物，也就只有洛子音能想出来了，也不觉得丢人。 浦晴雪在一旁听得也是一愣，不由咯咯笑了几声。 却在这时有人一个人翻身上了擂台，是一紫袍男子，负手拿着一柄银枪，寒芒乍现，却是与那男子的儒雅气质颇有不符，“宁家子弟宁峰，还望赐教。”，宁峰腼腆的说着。 擂台上的男子终于有了动作，双手自然放了下来，冲他点了点头，“明彻。”便没了其他动作，丝毫不将宁峰放在眼中。 宁峰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这明彻未免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击败了几个初入江湖的杂鱼，便这般狂妄，自己这宁家枪法已是练得像模像样，连家族长辈也是称赞过自己，岂是一介江湖散人能比的，当下便提了那枪，向前刺去。 这宁峰昨日也是没有来看，今日听说这明彻未逢一败，只当他交了好运，实际并没有几分斤两，加之对自己的武功着实自信，这才打算拿他打响自己的名头。 却见明彻仍是没什么动作，只枪至眼前了才飞快的从腰间解了刀，格挡了一下，洛子期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赞赏。宁峰却更为恼怒，刀都未出鞘，如此的看轻自己，定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当下更用了几分力。 一套宁家枪法这宁峰耍的着实不错，几个刁钻的招式也逼得明彻有些狼狈。只是明彻仍旧刀不出鞘，也不发起攻势，只一味的防守，宁峰久攻不下，渐渐黔驴技穷，内力也损失了不少，攻击渐渐弱了下来，明彻见他使不出新的招式，便将刀一横，用了几分内功，便将宁峰送出了场外。 宁峰脸色一阵红一阵紫，自己的确技不如人，只是这明彻如此戏耍自己着实可恨，擂台下欢呼声与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伏，宁峰无颜多留，转身便走。 洛子音看的十分不解，不明白这明彻明明有几招解决对手的能力，为何偏偏和这宁峰打了如此之久，便向浦晴雪询问起来。 “这明彻应是在观察宁家枪法，只是不知这战斗中记忆，他能留住几分。”浦晴雪有些不确定的回答着。 洛子音有些惊讶，这明彻的确是在学习宁家枪法，而且若是他猜的不错的话，这明彻应是有极强的记忆与学习能力，以战养武，化他人功法为己用，十分厉害，只是没想到浦晴雪一介女子，无涯谷又向来不崇尚练武，竟能察觉到这一点，着实细心。 洛子期目光又落在了明彻身上，这几年来，江湖中从未有过明彻的名号，若是一介散人，如果能为千机阁所用，那将是极好的助力。但仅凭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着实困难，此人若是其他势力暗中培养起来的，那就得仔细留意了。洛子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彻却将目光也移到了他的身上。 明彻见洛子期周身气场十分强大，虽是温润，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忍不住向他邀请到，“不知阁下可有兴趣赐教一番？” 洛子期挑了挑眉，却没有上那擂台，“在下无意这比武招亲，阁下莫怪。” 明彻遗憾的摇了摇头，又不作声起来，向洛子音初见他时那般如雕塑的站立。一时半晌又没有人敢上来挑战了，洛子音不由得索然无味，便悄悄拽了浦晴雪向别处走去。洛子期见状却没有跟上去，吩咐了秦思留在此处，仔细看一看明彻的深浅，便回了千机阁的院子。 洛子音带着浦晴雪又随意的钻了一处擂台，却见台上一体型宽广，手握巨锤的大汉正与一持剑青年交战正酣。 那青年手中挽着剑花，十分的华丽，利用那男子身型宽广，行动不便的缺点，主导着这场笔试，果然不多时便见那男子气喘吁吁，挥那巨锤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青年抓住时机，攻击越发凌厉，那男子便渐渐守不住了，一时间身上多了几条褴褛。青年再接再厉，又是几道剑芒挥出，那男子在没有招架之力，情急之下便跳出了场地。青年这才收了剑，负手而立，“承让。” 洛子音不由得喝了一声好，浦晴雪在一旁解说着，“这人招式内功皆出武当，年纪轻轻，剑法功力却实属不错，这沉稳的心性十分难得，应当是武当的核心弟子。” 洛子音不由得撇了撇嘴，“无怪乎你能看上我阿哥，你这几句说辞着实像是出自我阿哥之口。你应是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怎的也如此老气横秋。” 浦晴雪闻言不由得剜了她一眼，又伸手去搔她的痒，没有好气的回到，“那是我没有你那个将你这般宠着的阿哥。” 洛子音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伸手挡着她，浦晴雪闹了几下也不闹了，二人又接着看了几场比试。 渐渐至了晌午，虽是已经入秋，日头却仍是毒辣，这般没有遮拦的在太阳下晒着，两个姑娘渐渐的都有些受不住了，便结伴回去了，走在回去的路上，不想正巧看见了叶灵筠和一女子。 那女子身段妖娆，容貌姣好，一袭深紫色的衣裙展现出那完美的曲线，她和叶灵筠两人摇曳在路上便是一道很好的风景。 “灵筠，”洛子音眼尖，先看见她，便出声叫她。 叶灵筠一愣，也看见了二人，含笑点了点头，那女子好看的眉毛却是一挑，只见叶灵筠掩面和她低语了几句，这才带着叶灵筠过了来。 “你便是洛家的小丫头，也是遗传了你娘的好相貌。”那女子打量着洛子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悠悠叹了口气，那声音酥酥麻麻，洛子音听了都不由得骨头酥软，更遑论那些男子了。目光在洛子音身上稍稍停留后，又看向了浦晴雪，“浦家丫头，几年未见了。” 洛子音有些纳闷，不清楚眼前这人如何见过自己父母，却听见浦晴雪颇有些意外的声音，“桑榆前辈？”这才有些明悟，那日听那说书人讲过这人应是青萝堂圣姑，同自己父母一代，互相认识实属正常，这才也福身行了行礼。 桑榆摆了摆玉手，她今年应当也有四十了，却仍似二十岁的少女，只是少了几分少女的懵懂，多了几分成熟，却更添风韵，酥麻的声音再次想起，“雪丫头，且和你祖父道声谢。” 第12章 “多亏得他出手相助，这些时日我已经好多了，现下我还有要事，不便去拜访，他日必定亲自登门道谢，请他莫怪。”声音自桑榆口中响起，酥酥麻麻，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极负诱惑。 浦晴雪轻轻点了点头，“桑榆前辈之意晚辈定当带到。” 桑榆见状也不在多言，给了叶灵筠一个眼神，“那我便先走了，你们几个小辈好生玩耍。”说着便扭着那柔软的腰肢翩然离去。 桑榆走后，叶灵筠才似松了口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转头看向二人好奇的问着，酥麻的声音与桑榆如出一辙，只是欠缺几分火候。 “刚刚看了几场比试，如今日头大了，打算回去用膳呢，跟我们一起吧。”洛子音的声音空灵清凉，只听着便能消去几分热意。 叶灵筠点了点头，三人遂打算一道回了千机阁那院子。 一路上三人嬉笑打闹，着实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几个胆大的上前搭讪，却是被叶灵筠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快到了门口，却发现徐明齐在那等着，见了三人当下快步上了前来。 “哎呦，小丫头，我可等了你好久，”徐明齐一上来便埋怨不已，搞得洛子音一头雾水，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徐明齐本来在这等了半个时辰，想带她去用膳，却不想左等右等也见不着人，差人去找也没个回信，自然有些火气，却不想被洛子音这样看着，却是如何也气不起来了，便换了个语气，“今日我们去打了几味极鲜的野味，适才吩咐厨房做上了，午膳我们一起用可好？两位姑娘也赏脸一起吧。”徐明齐一直看着洛子音说话，末了才看了看她身旁的浦晴雪和叶灵筠。 洛子音这才恍然，心中不由有几分歉意，让他等了许久，看了看旁边二人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下次的话你不若早些叫我，或者派人来寻我，何苦在这日头下这般等着。” 徐明齐闻言搔了搔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左右我也无事。” “噗嗤，”叶灵筠似是看透了什么，没忍住笑了一声，徐明齐的脸却是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洛子音有些不明所以，瞥了她一眼，这声笑来的好生诡异，转头看向浦晴雪，却见她也是满脸诡异的样子，不由更加茫然。 徐明齐飞快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提醒到，“厨房应是已将东西做好了，我们快些去吧，莫叫旁人等着我们。”说完便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却见他耳根还是可疑的红着。 一听还有旁人等着，洛子音三人也忙加快了脚步，江湖虽是没有诸多规矩，然让人久等终究是失了礼数的。 四人一路行的都是小路，两侧布满了各式景观，甚是精致。曲径通幽，待行至开阔处，却见一小湖，湖波荡漾，十分漂亮，湖上有一凉亭，以一木桥与岸相连，很是别致。 几人顺着木桥而上，却见亭中已是围坐了不少的人，一青衣少年见徐明齐过来，抢先开口道，“徐二，你可真能磨蹭，这都多久了，”见徐明齐站定后身后又走出了洛子音三人，眼睛当下亮了起来，又连忙换了语气，“在下林清河，不知三位姑娘怎么称呼？” 洛子音三人告明了自己的身份，徐明齐却是白了他一眼，给她们几人介绍起来，那青衣少年是林清河，他左手边着淡黄色衣裙的是她妹妹林清怡，着粉衣的却是那日见过的徐明姝，像那日一样端庄明媚，十分惹眼，她旁边的是武当弟子赵思如。那几位男子分别是沈义亭，武当霍思飞，还有一位竟是上午输给明彻的紫衣男子宁峰，此时他面上仍是有几分阴云。 徐明齐一一介绍完，几人互相行了个礼，算是结识了，几人便也分别落了坐，不多时便有仆人将那美味一道道传入，却不想徐明桓却是一道来了，“明齐，怎的如此多美味都不叫我？” 徐明桓的声音温润，使人听了十分舒服，他今日着了一身白色衣袍，端的是俊美无双，飘逸非常。叶灵筠眼中闪过几分异样，却极快的遮掩了。 徐明齐未曾想到徐明桓会来，忙又吩咐人加了把椅子，“大哥，我还当你和父亲有事相商，这么快就完事了？” 众人也一一见礼，徐明桓也一一点头回应，目光却是在洛子音身上多停了一瞬，“不过是些小事。”徐明桓坐下后便不再多言。 一桌人这才动了筷，徐家的厨子原是御厨，后来出宫后不知怎的就来了万剑山庄，经他之手，原本就美味的食材，愈加不凡，一桌菜色皆是兼顾形色。洛子音不禁多吃了两口，这期间，林清河尤其热络，不时的替叶灵筠夹上几筷，叶灵筠也不拒绝，还冲他他妩媚一笑，林清河不由的更加神魂颠倒。 洛子音只顾着埋头吃着，全然没注意徐明桓不时的看她几眼，叶灵筠倒是留意到了，眼色一冰，转瞬即逝。徐明姝也见了这般情况，不由得玩味一笑。 过了半晌，众人一一歇了筷子，立时便有仆人上前收拾，时间正好，微风清凉，却听徐明齐提议道，“左右各位无事，不若我们也来个比试吧。” 宁峰一听这二字，面色又是一黑，洛子音不由觉得这人有些小气，胸襟忒不豁达。 林清河闻言也有些意动，许是想在叶灵筠面前出出风头，当下便道，“如何个比试法？” 见众人皆是没有什么异议，徐明齐略微沉思一会，便道，“一会寻一蹴球来，我们男女各为一队，互相阻拦，哪对队员能将球带至指定地点便算赢，一人出些彩头如何？” 众人点了点头，洛子音却是搅了搅手指，略微尴尬道，“我便在这看着吧，我不会武功的。” 众人闻言皆是有些诧异，洛子音是千机阁圣女，辈分比他们还高上不少，却是不会武功，着实有些出人意料，尤其是赵思如，有些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徐明姝倒是陷入了沉思。 “我便也不比了吧。”此时徐明桓也是开口，声音温润，众人对此也没有异议，若是徐明桓下场，女子队便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徐明桓与众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边众人在出着彩头，仆从却很快的寻来了一蹴球，洛子音有些好奇，在千机阁中，她从未见过这种玩法，是以众人一开始争抢，她便聚精会神的看着。 “怎的没有习武？”徐明桓在她身边，眼睛望着她，十分温柔。 洛子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阿哥说我不适合习武。”，便又看向了场中，此时沈义亭却是不知使了个什么伎俩，原本抱着球的赵思如便一动不动了，他便轻松的以劲气从她怀中取出了那蹴球。 徐明桓见她眉头蹙起，想来是没有看懂，便给她解释道，“沈家暗器出神入化，防不胜防，刚刚赵思如没防住义亭，被她用金针点了穴位，一时半会是挣不开了。” 洛子音恍然，又听徐明桓温柔的声音响起，“可要跟我赌上一盘？你觉得谁能赢？” 洛子音沉思半晌，又趴在栏杆上看着场中局势，却是眼珠转了一转，看着叶灵筠神秘一笑，便转过身来，对着徐明桓肯定的说着，“自是女子队能赢，可要赌些什么？” 徐明桓见她这副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的哑然失笑，“我竟没想到这层。” 洛子音怕他反悔，飞快的说着，“赌约已立，断没有反悔的道理了，且说赌注吧。” 徐明桓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什么，不若便先欠着，输得人答应赢得人一个要求吧。现下胜负未分，尚有转机，你也莫大意了。” 洛子音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万剑山庄少庄主的一个要求可能做好多事了，譬如那个厨子，就可以带回千机阁去，当下便举起了小巧的右手，“击掌为誓吧。” 徐明桓一愣，无奈的抽了抽嘴角，顺从的举起了手同她击了一下，却是在碰触到她的时候心神一荡，还没有来得及回味，洛子音便已经将手放下了，徐明桓心中不由涌起了几分失落。 洛子音却飞快的转过了身，继续关注着场内，却见此时霍思飞不知为何倒在了地上，林清怡也定住了身形，叶灵筠以气托着球，已经快到了终点，林清河此时想要上来抢，却见叶灵筠冲他嫣然一笑，还抛了个媚眼，原本就极具诱惑的面容，此时更加充满诱惑，林清河当下便一步也迈不动了，只满眼都是叶灵筠，全然不记得球的问题。叶灵筠轻松的带着球过了终点，林清河这才回过神来。 众人不由冲着林清河大喊，骂他见色忘义，林清河却不为所动，还是痴痴的望着叶灵筠，只叶灵筠此时已赢了比赛，便没再看他了。 第13章 洛子音见状不由轻呼一声，又转头看向徐明桓，得意的挑了挑眉，“你可欠了我一个要求。” 徐明桓哑然失笑，无奈的点了点头，“好。” 洛子音依旧一副得意的样子，兴奋的搅了搅手，总觉得应该好好利用一下，只要个厨子未免太不合适了，这便沉思了一会，好看的蛾眉蹙了起来，“一时半晌的我也想不出来，可否欠着，待我想出来再告诉你？” 徐明桓不以为意，依旧一副温和的表情，“便依你吧。” 洛子音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却见众人此时结伴过来了，几人还不忘贬损了几句林清河，他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时不时看着叶灵筠傻笑。 众人比试过了，有些耗费体力，此时皆是瘫坐在椅子上，聊着各自的见闻趣事，一时间笑声不断。洛子音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快意江湖的故事，自己却是无甚可说的，不由得有些难过，浦晴雪在一旁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冲她安慰一笑，转身在她耳边低语，“他们可没有那么一个宠你入魔的阿哥。” 洛子音被她都得一笑，又是惊艳了几人。徐明齐看的呆了呆，又马上镇定下来，只是满脸通红怎么也遮不住，徐明姝见状挑了挑眉毛，眼底闪过探究，目光不由自主的打量起洛子音起来。洛子音的确生的极美，肤若凝脂，一双眸子尤为出彩，宜喜宜嗔，甚是明亮，无怪乎能吸引了徐明齐，若是她瞧得不错的话，他大哥徐明桓也是对她有些意思吧，呵，那样一个人，真的是很难想象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啊，徐明姝不住的思忖，眼睑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似一把扇子，让人看不到她的想法。 众人有说有笑的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天色虽仍是尚早，洛子音却有些昏昏欲睡，众人也是坐的很久，都有了乏意，因此便散了，叶灵筠有事情先行离开了，洛子音便和浦晴雪回了千机阁的院子。 洛子音有了倦意，也不管现下睡了晚上还能不能睡着，便直接回房休息了，却留了浦晴雪和洛子期两个人相处。 浦晴雪歪头看了洛子期一眼，两只手负在身后，相互搅着，“你可会下棋？不若我们对弈一局吧。” 洛子期有些讶异，却欣然接受了，吩咐人拿了来棋盘，二人便下了起来。 浦晴雪落子毫不犹豫，十分果决，似是不用多加思考，刚刚落定了一颗棋子，抬头看着洛子音举棋沉思的样子，有些痴迷，当下也不再犹豫，心中的想法便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洛子期这时正专心的研究着她的棋路，冷不防听到这一句话，手一哆嗦，夹着的棋子便落了下来，发出一声脆响，洛子音十分惊疑的看着她，有些不确定，“浦姑娘？” 浦晴雪随手搅了棋盘，棋子哗啦啦的碰撞在一起，“第一次见你时我便喜欢你了，琢磨了两天，我觉得着实不该如此犹豫，便直接告诉你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洛子期此时镇定下来，右手不自觉的捻了捻衣襟，“浦姑娘，洛某非良人，你着实不该将情意浪费在洛某身上。” 浦晴雪并未应他的话，只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才听她出声，“我只觉得我的心不会欺骗我，看你时的感受同旁人皆是不同，此生仅有。” 洛子期心中微动，面色却愈加冰冷，还未待他说什么，浦晴雪便飞快的起身，向外走去，清朗的声音却留了下来，“我觉得你的眼睛也没有骗我，你待我也还是有些许不同，今日和你这般说，可不是要你拒绝我的。” 洛子期不语，看着她潇洒转身的背影，却是有些黯然，他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情这个东西他一样碰不起。 洛子音不知这二人之间的故事，只在房间睡了个天昏地暗，然而待至入夜，她却突然的醒了过来，房间十分昏暗，没有灯光，洛子音睡觉没有留灯和留人的习惯，是以除了她生辰那日，流萤都是在另外的房间入睡，此时夜色已深，流萤应是睡了，只是她此时肚子饿了这该如何是好。 洛子音先躺在床上想要重新入睡，奈何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得起了身掌了盏灯，昏暗的房间有了一丝光亮，洛子音想拿本话本子看催一催眠，却不成想听见窗户有了一丝响动，接着便是一人影翻身进了来，洛子音大惊，张口便要喊人来。 来人却飞快的上前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莫出声，是我。”洛子音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这才定睛看了看，可不就是苏离，当下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这家伙上次掳了她，这次就直接来她房间了，忍不住要出言嘲讽，才恍然发觉他的手还紧紧的捂在她的嘴上，忙伸手将他甩在一旁，“苏大阁主好奇特的爱好，怎的有门不进，非要半夜爬人窗户。” 苏离听着她的讥讽，不禁有些悻悻，他一日未曾看见洛子音了，着实有些挂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这才想着过来看她几眼便回去，却不想正被抓了个正着。 只是苏离终究不是一般人，还若无其事的和洛子音聊起天来，“你怎么还没睡。” “今日睡得多了，刚刚才醒便睡不着了。”苏离的声音低沉，却十分好听又带有诱惑力，洛子音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头回答起来，待反应过来时，不由更加气愤。 苏离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十分好笑，不由感叹果真没有白来一趟。 洛子音气了一会便也不气了，更何况对着苏离那张脸，真的是生不起多大的起来，便也就平静了下来。 “你进来阿哥没有察觉？”洛子音觉得不该，她的房间怎么能如此被人轻易地溜进来。洛子音不由有些担忧。 苏离拉过一张椅子，随意的坐下，“论隐匿的功夫，这江湖除了我师父，应是无人能比过我了。你不必担心，除了我，没人能再溜进来了。” 洛子音闻言却是忧虑更胜，苏离待她不错，若是跟阿哥将这件事的话，阿哥定会勃然大怒，届时将会一点情面也不给苏离留，可是若是不讲，自己岂不是要天天担心他进来。洛子音想了想，许是太费脑子以至于耗费了许多精力，肚子更加饿了，咕咕的自己叫了起来。 洛子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也不顾刚刚想的那个问题了，苏离却是挑了挑眉，眼中止不住的笑意似是要漾出来，“可是没用晚膳？” 洛子音红着脸点点头，却是琢磨这半夜的去哪找吃的，却见苏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他修长的手指几下解开绳子，露出了里面几颗精致的糕点。 洛子音十分惊讶，忙不迭的伸手拈了一块送进嘴中，只觉得入口即化，滋味极美。待吃完一块了，她才想起来，“你怎的半夜随身带着糕点？” 苏离浅笑，伸手替洛子音抹去了嘴边的糕点渣，“今日你走运，鬼使神差的带着了。” 洛子音怔了怔，觉得确实走运，也没有多想，又拿起一块来吃。 苏离温柔的看着她，这是他脸上少有的神情，惯常冷面示人，他都不记得没有找到洛子音之前他有多久没有开怀的笑过了。 洛子音用了三块感觉不饿了便不再吃了，晚上吃多了积食，总会有些难受，苏离见她不吃了，便将剩下的糕点包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却是没再揣回怀中。 洛子音歪在床上摸了摸肚子，她穿的单薄，身上盖了一个薄被，一双玉足却是露在外面，“左右我也睡不着，不若你陪我说些话再走吧。” 洛子音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苏离只感觉那眼神直入心底，心神一颤，“好，你今日都做什么了？” 洛子音抱着被子对着他喋喋不休起来，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讲给了他听，着重提起了徐明桓的那个要求，想着要苏离给她出出主意。 苏离目光一凝，心中不由乱了几分，“你阿哥没有跟你讲过尽量少和徐家的人接触吗？” 洛子音有些茫然，“为什么？” 苏离暗暗叹了口气，“徐明齐还好，没什么心机，只是徐明桓他心思太深，难以捉摸，你这样子是要吃亏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和别人男的过多接触，苏离自己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洛子音只觉得徐明桓温润如玉，有些像阿哥，阿哥怎么会不让自己和像他的人接触，便有些不以为意的敷衍着，“那我问问阿哥。”她讲了一顿此时困意渐渐又涌了上来，便下了逐客令，“夜色深了，你也快回去休息了，下次切莫来了，否则我告诉阿哥，以后也不见你了。” 苏离不语，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看着她躺好后，这才起身又悄悄的溜了出去。 洛子音看着他翻窗而出，合上了眼睛，一夜好眠。 第14章 第二日一早，流萤走进房间打算替洛子音梳妆，却见洛子音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床上看书，不由有些惊讶，目光一转，又看见了桌子上的糕点，登时更疑惑了起来，“咦，小姐，这糕点是哪来的？” 洛子音翻着书的手一颤，装作轻松的样子，“昨日我带回的，许是你没注意。” 流萤闻言便也不在多想，便拉着洛子音梳洗起来，洛子音望着镜子，看着流萤轻巧的挽着头发，不一会便挽了个精美的发髻出来，“便用这个吧。”洛子音伸手将紫竹簪递给了流萤，流萤有些诧异，小姐从来对这些饰物没有太多的心思，难得的竟几次都用这个。 “流萤，你阿哥可给你传过信？”流萤的阿哥便是流年，此时出了千机阁近一月了，也不知这二人有没有联系。 流萤将簪子簪好，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在淮城时收过一次，唠叨了些小事，这几日还没有。左右过不了多久便回去了，今日已是比武最后一天，这万剑山庄最多再留人待个三四天，届时便要启程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不舍，若是回了千机阁，自己便又要日日待在阁中，少了许多乐趣，看来还是要琢磨琢磨怎么能不回去才好。 洛子音换好了衣衫，便听见院子里有了声响，开门一瞧，才发现是浦晴雪带了餐食过来，便和她去寻洛子期一起用膳。 彼时洛子期正在晨练，看见两人携伴而来，昨日浦晴雪又说了那样的话，不禁有些不自在，别扭的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言语。 浦晴雪却是毫不在意，热情的唤了一声洛大哥，便开始在石桌上摆起菜来，菜色不多，却是精致味美，洛子音不由得觉得有些饿了。洛子期见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便也大方的过来坐下，二人皆是默契的当昨日之事并未发生。 “这是今晨我做的，且尝尝味道如何。”浦晴雪坐下后殷切的看着二人，洛子音自是十分捧场，连连说好，洛子期却是心情复杂，面色却平常的夸赞了一声。 见二人如此说，浦晴雪嘴角更弯了，也拿起筷子用了起来，一时间只余了筷子触碰餐碟的声响。用过膳候，洛子期便寻了个由头走了，浦晴雪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马上掩饰好了。洛子音全然没有注意两人的异样，拉着浦晴雪说起话来。 “今日需要去看上一看，只余了十六位擂主，比试应当精彩了。只是不知若是真有人夺了擂主，徐明姝是要嫁还是不嫁。”浦晴雪一脸好奇的样子。 洛子音也带着这样的好奇，二人一起去了徐家练武场。 今日比前两天热闹许多，拆了许多擂台，只余了四个，又布置了许多座位在高台上，想来是给有地位的人准备的，只是此时，座位大多都是空的，只有几个徐家的长老，在主持着赛事。 洛子音和浦晴雪寻了场双方旗鼓相当的比试，便站那看了起来。此时分了小组，二人一组对决，胜者进入下一局，以此类推，直至决出魁首。这是第一轮第二场比试，已有八人决出了胜负。 又过了半个时辰，各个擂台都有了结果，胜的人一脸骄傲，败的人不免气馁，只是毕竟也算出了风头，到不至于有什么输不起的行为。 徐家一长老吩咐人再次进行抽签，一刻钟之后再次进行比试。此时只剩下八个人，这八人可以说是江湖这一辈的佼佼者了，因此各大势力的领头人此时也陆续赶过来依次落了座，看看是否有无门无派的散人能够为己所用。 徐明姝作为这场比试的主角，自是也要出席，此时她一身红色正装，虽不是嫁衣，却已然形似，端得是美艳无双，一时间台下众人的目光皆是有些火热。 洛子音与浦晴雪站的有些累了，那台上自然也是有她们一席之位，因此便悄悄上了台，恰好二人坐在了徐明姝的身旁，徐明姝眼眸低垂，似是有些失落，洛子音有些惊疑，难不成徐明姝不同意这比武招亲？ 比试又再次开始，此时余下的八人皆是用出了自己的看门本领，毕竟此时在看台上的可是江湖的领袖，若是谁能博得他们一声赞美，可就扬名万里了。 洛子音还在偷偷打量着徐明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正是明彻，此时明彻也是一身红衣，他的刀终究还是出了鞘，不像昨日一般轻松洒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洛子音觉得徐明姝看向明彻的目光却是有些悲伤。 不多时，明彻终究还是赢得了比赛，徐明姝似是松了一口气，明彻这时也看向了高台，看向了徐明姝，目光坚定，却被她避了开。 洛子音有些难懂，只觉得二人应是旧识，还待继续打量，浦晴雪这时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洛子音这才察觉自己这般打量未免太过失礼，有些羞愧的继续关注着比试。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其他几个擂台也有了结果。最后剩下的四人有又经过抽签，最后的顺序是宁远对明彻，付文生对沈义和。因连续比试消耗太大，此时便有了两刻钟休息时间。 洛子音无聊的和浦晴雪说着话，身旁的徐明姝却始终一言不发。 台下，宁峰正愤愤不平的和一国字脸的男人抱怨，“大哥，昨日那明彻戏耍于我，今日你可得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这男人正是宁远，相貌并不出众，却一脸威严，“你将宁家的脸都丢光了，我自是要替你拾回来。” 宁峰面上闪过几分狠毒，手却不着痕迹的在宁远的银枪上抹了一把，“大哥说的是。” 比试即将开始，明彻一个飞身先行上了擂台，面上神色难辨，宁远接着上了擂台，枪尖遥指明彻。鼓声响起，宁远先发制人，银枪直袭明彻面门，他却是早有预料，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宁远主攻，一手银枪耍的虎虎生威，丝毫不给明彻反击的机会，明彻却也防的密不透风，二人一时难分高下。 突然，宁远枪法一个变招，划向了明彻的左臂，明彻舍守为攻，不去顾及，挥刀直奔宁远的面门，明彻手臂被划伤，却接连打出几招攻势，宁远渐渐落了下乘，又走了几招，被明彻一脚踢出场外。 洛子音在一旁看的激动不已，这明彻着实狠心，拼着自己受伤换来的胜算，又不禁有些担忧，伤了一直胳膊，下一场比试怕是难赢了，洛子音又悄悄看了徐明姝一眼，却见她的目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却在这时，明彻原本站的笔直的身体一下子倒了下来，半跪在地上，胳膊流出的血隐隐发黑，“是毒。”浦晴雪在一旁肯定的说着，一边回头看了浦玄舒一眼，浦玄舒冲她点点头，她便急忙冲向了台下替明彻解起毒来。 徐明姝一把抓住了衣襟，极力克制着，却还是攥的指尖发白，直至看见明彻有所好转，才慢慢松开了手。 苏离此时半靠椅背，漫不经心的说着，“徐庄主，你这比试可还能用毒？” 宁家家主宁致和此时一脸怒气，狠狠的剜了台下宁远一眼，这长子平时稳重，关键时刻却耍这小人伎俩，本就输了比试，这下更为不光彩，宁家这次不仅输得难看，还在江湖留下了小人的行径，只能先安抚台下躁动的众人，“诸位同道稍安，这中毒一事另有蹊跷，我宁家人向来行的正做的直，断不会行如此小人伎俩，还望诸位擦亮双眼，不要被表象蒙蔽。”事已至此，便是宁远下的毒也断不能承认，绝不能破坏宁家形象。 宁远一脸疑惑，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确不是他下的毒啊，宁峰却是一脸菜色，那人只说这是麻沸散，中之无形，怎会变成这般。 徐万松此时面上依旧和颜悦色，接着宁致和的话音说到，“宁兄说的有理，这事另有蹊跷，我们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只是这比试仍要进行，原本是要直接比试，如今突然生了这事，不妨推至明日，徐家作为承办方，绝不偏袒一人。” 徐万松声音铿锵有力，底下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徐万松说的没错，若是比试推至明日，这毒以解，的确影响不了发挥。只是这宁远着实小家子气，输了比赛还要下个毒，众人显然没有听进宁致和的话，一致认为还是宁远下的毒。 明彻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浦晴雪处理的很快，飞快的替他排了毒，又包扎了伤口，“我建议你不要再比试，虽然你中毒不深，只是这毒着实霸道，若非排毒及时，你的命怕是也没了，一日断不够休息，再动武力恐遭反噬。” 明彻无力的闭上了眼，复又睁开，眼中精光闪现，“不可不比，多谢你救命之恩。” 浦晴雪摇了摇头，“你若真谢我，就该爱惜你的身体。”见明彻不为所动，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旁边侍女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便回了高台。 第15章 “如何？”待浦晴雪回到了座位，洛子音便迫不及待的打探起情况。 徐明姝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起来，面上却依旧平静，听她说没有什么大事时放下了心，缓缓抒了口气。 却在这时，浦晴雪又说，“若是他执意比试的话，可能会伤及经脉。”徐明姝原本平静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与绝望。 另一个擂台也有了结果，是沈义和最终凭借沈家暗器的奇诡赢了对手，徐万松宣布了结果，又将最后的决赛推至了明日，苏离便先行离开了，离开前还特意过来洛子音这边，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跟我过来，我有东西给你。”说完，不待洛子音作出反应，便转身离去。 洛子音茫然，转念一想，应是苏离找到了自己的玉佩，便跟浦晴雪说了句，也跟了上去。洛子期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到无力。徐明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平日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此时也没了踪影。 苏离大步流星的在前走着，洛子音一路小跑追着，终于，走到湖边，才停下了脚步。洛子音匆匆追上，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她扶着腰不住的呼吸，“怎的……怎的要走这般快，你要给我玉佩，便直接给我好了。” 苏离一直含笑看着她，洛子音耳边有几缕丝发因走的急落了下来，苏离伸手将那几缕头发别至耳后，听她提起玉佩，挑眉问道，“什么玉佩？” 洛子音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他，“就是那日我与你说的玉佩啊，你若不是给我玉佩，叫我来作甚。”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那块玉佩啊，还未曾找到，你可确定是落在我这？” “就是在那啊，罢了罢了，找不见就不要了吧。”洛子音闻言一脸失望，只能叫阿哥花些功夫重新换做信物了。转而又想起苏离说有东西给她，便又一脸好奇的抬头看着他，“你要给我何物？” 苏离笑了笑，一脸的恶趣味，“你看着景色如何？” 洛子音不明所以，点点头，应和着，“甚好，怎么了？” “这便是我要给你的。” 洛子音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脸黑线，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苏阁主好大手笔。”说完便转身就走。 苏离见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洛子音心惊，忙推了开。却听苏离喝到，“谁？” 洛子音茫然，回过头并未看见一人，苏离嘴边笑容消失，清冷的声音响起，“三，二，” 还未待他数完，洛子音便看见一女子战战兢兢的从一粗壮的树干后走出。那女子正是昨日与洛子音同桌的武当女弟子赵思如。 此时赵思如一脸菜色，却在瞥向苏离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痴迷，“苏阁主莫怪，小女子偶然途径，无意偷听。” 苏离嘴角微勾，“看来武当的门规倒是不同于我秋水宫，这般不叫偷听？” 洛子音却是不以为意，她与苏离二人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况且昨日与这赵姑娘有同桌之缘，便开口和她打了个招呼，又拉了拉苏离的衣角。 苏离知晓了她的意思，便也没有为难赵思如，“赵姑娘便离开罢，莫要再途经了。” 赵思如面色一红，却还是和二人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只在转身时，目光中却夹杂了几分嫉恨。 赵思如走后，洛子音怒气又上来了，“你戏弄我作甚，白累我跑了这许久。”说完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苏离。 苏离先看了一会，总觉得洛子音气鼓鼓的样子他怎么都看不够。好半会洛子音的气都消的差不多时，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多走几步总是好的，你看看你这弱不经风的样子，也该多练练了。” 洛子音闻言登时便炸了毛，她为什么要多走，不，多跑这么久，就为了听他说这几句贬损她的话，若是能习武，她怎么可能弱不禁风。狠狠斜了苏离一眼，洛子音打定主意不再和他多讲一句。 苏离也不在意，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最多再有三日，各家便要回了。你若是想在外玩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洛子音是不打算理他的，奈何他讲的条件太诱人了，她正愁怎么跟阿哥将不想回去呢，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洛子音犹豫了一会，还是抵制不了这个诱惑，闷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苏离却一脸神秘的摇了摇头，“这可不能跟你讲，总之你信我就成。” 洛子音低垂眼眸，不再多言。苏离便一直站在她身旁，低头温柔的望着她，看着风轻轻吹落她的鬓发，轻轻带起她的衣袖，如此美好。 二人静默了半晌，洛子音率先打破了平静，“出来时没有跟阿哥说，再晚就要担心了，我先回去了。” 苏离点点头，“我送你吧。”二人便携伴而去。隐在暗处的苏叶暗自咂舌，主子和洛姑娘当真是一对璧人，有洛姑娘在，主子的脾气也好了，只是不知道主子何时能追上洛姑娘。苏叶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要是想要好生活，得先讨好洛姑娘才行。 与此同时，徐家密室中，徐万松三人正有事相商。 令人不解的事，作为徐家家主的徐万松此时坐在副位，而徐万松之子徐明桓却是位于主位，徐明姝则是站在二人下首。 徐明桓手掌微微摩擦着手中的茶杯，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与平日温和的模样全然不同，嘴角那抹笑，也全然不见踪影，“你说，你不想入沈家？” 徐万松不作声，端起茶轻抿一口，神色威严的看着徐明姝。 徐明姝听见他的话神色一紧，又咬了咬唇坚定道，“我不想嫁给沈义和，对付沈家的办法自有千万，何必拿我作筏子？”徐明姝神色倔强，目光坚定。 徐明桓轻轻一笑，“呵，”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无缘无故怎可随意攻击一大势力，挑起争斗，有什么比徐家掌上明珠在沈家受尽屈辱更好的理由？嗯？” 徐明桓的眼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徐明姝，徐明姝只觉得浑身一紧，周身压力陡增，却还是捏了捏手指，咬牙道，“就为了你们的大业，就要牺牲我吗？” “不错，”徐明桓指尖微扣，轻轻敲击着桌角，旋即勾唇一笑，“若是明彻死了，你是不是就甘心嫁了？” 徐明姝心中一紧，继而面如死灰，诺大的徐家杀死一个微不足道的明彻，的确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对他们而言，还是有点地位的，却不想自己竟丝毫不能改变他们的主意。 徐明姝眼睛涩涩的，却终究忍住了没有留下一滴泪下来，“我嫁。”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抽干了她的力气。 徐明桓不理会她这副样子，收起了手，眼睛紧盯着徐明姝，“如此便好，你安安心心嫁入沈家，明彻也可平平安安回他的江湖。” 徐明姝讥讽一笑，什么都没再说，拖着那沉重的步子便走了出去，待出门后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滚烫的热泪便顺着眼角流下。 一日再无他事，第二日巳时，比试如期举行。 众人还是按着昨日的位子坐着，洛子音眼神瞥过一旁的徐明姝，总觉得今日的徐明姝似是没了生气，只余了这外面一副美丽的皮囊。 明彻昨日中了毒，虽是没什么大碍，却总觉得经脉不顺，内力用起来极其费事。因此出招也不由慢了几分。沈义和却经过一日的养精蓄锐，此时意气风发，极其主动的发出攻击。明彻一时间落了下乘。 明彻渐渐抵抗不住他的攻势，无奈之下只得全然不顾浦晴雪的嘱托，调用起全部内力来，虽是经脉疼痛，但是比起输了比试，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 浦晴雪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明彻输定了。 果不其然，虽是明彻调用内力一时占了上风，然而经脉带来了的反噬冲击却一波强过一波，最后沈义和看出他招架无力，仅用一招便结束了这场比试，明彻体内的内力冲击也是更加错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此时沈义和赢了比试，沈家家主沈风仪和徐万松齐齐起身喝了一声好，明彻却已经没了站起的力气，此时半跪在地，有人要抬他下去，却被他拒绝了，他要在这擂台上争取最后的希望。 徐明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转而又变成了决绝。明彻面色晦暗的看着徐明姝，徐明姝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沈义和意气风发的站着，对着徐万松行了一礼，“晚辈不才，侥幸赢得了比试，如徐庄主所说，得魁首则有机会向徐小姐提亲。晚辈心仪徐小姐许久，不知可有这个荣幸迎娶徐小姐为妻？” 徐万松爽朗一笑，“老夫当日曾说，这个得征求小女的意见。” 第16章 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徐明姝，其中沈义和面色紧张，目光中带着几分痴迷，几分爱慕，明彻则是面色微缓，眸中是相信与坚定，若是让明姝决定的话，便不会了吧。 徐明姝此时坐的端庄，面色平静，嘴角含笑，只看向明彻的目光中夹杂了一分心疼与不舍，转瞬即逝，过了一会，徐明姝才缓缓起身，对着沈义和福了一礼，温柔的声音响起，“承蒙沈公子厚爱，小女子欢喜不已，沈公子丰神俊朗，是小女子高攀。” 沈义和眼中惊喜炸开，随即化作狂喜，语气有些不确定，“所以，徐小姐是答应了？” 徐明姝装作娇羞的点了点头，眼眸深处却一丝感情也没有。 明彻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明姝怎么可能答应，她同意了，当着这么多人同意了，那我算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明彻心中一时划过太多的想法，他想大声的质问她，却终究急火攻心又加经脉反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场中众人都在恭喜沈徐两家喜结连理，没有人看到此时晕过去的明彻，洛子音却是觉得徐明姝与明彻二人之间有些异样，此时见他晕了过去，不由的拽了拽浦晴雪，“阿雪，明彻他？” 浦晴雪摇头，“昨日便警告过他了，”说着叫了几个仆从将明彻抬了下去，却是没有跟上，“他应该只是经脉反噬，自行调养便可无碍。” 洛子音这才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徐明姝，她依旧是一脸温柔，洛子音却无端的觉得有些寒冷。 徐万松此时运了几分内力含在声音中，压下了众人满是恭贺的声音，“感谢诸位远道而来，停留数日，今日我徐家与沈家结两姓之好，诸位若是还有时间，不妨赏脸多留两日，参加明日订婚之宴。” 众人自是都称好，此时江湖中绝大多数人汇聚于此，先行离去终归是少了几分乐趣，在参加个订婚宴也无不可。 说完这话，徐家家主和沈家家主自是先行离开了，想必是商量婚宴事宜。苏离此时粘了过来，清冷的声音响在洛子音耳边，“可要和我走走？” 还不待洛子音回答，却见洛子期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苏宫主想必事务繁身，阿音就不叨扰你了。” 苏离咂了咂嘴，“洛阁主好生小气，”却趁着洛子期不注意又贴在洛子音耳边低语了一句，“等我。”这动作暧昧极了，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喃喃之语。洛子期气的面色一沉，出掌便挥向苏离，苏离衣袖一遮挡了下来，便翩身离去。 洛子期面色铁青，恨恨的瞪了一眼洛子音，洛子音有些茫然，不知怎么就怪到自己头上了，却还是上前讨好一笑，拉了拉洛子期的衣袖，洛子期抬手狠狠捏了她的脸，见她吃痛，这才罢休。 这一切落入了徐明姝的眼中，只觉得无比的羡慕洛子音，这样的哥哥啊，肯定不会逼着她嫁给不愿的人吧。徐明姝面色发苦，眼神却再次坚定了几分，若是别人都靠不住的情况下，便只能靠自己了吧。 赵思如一直默默注视这苏离，见他对洛子音如此的亲昵，恨不得那是自己，但她深知自己与洛子音相差甚远，羡慕便转换成了嫉妒，不，应该是嫉恨。却在这时，她耳边轻轻响起了一句话，“你若得不到，便也该毁掉得到他的人。” 赵思如一惊，看向四周，她却找不出是谁给她传了这样一句话，不过那人说的对，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该得到。 徐明桓在看台上还是那抹温润的笑，却有一人悄悄出现在他身旁，徐明桓没有看他一眼，轻轻吩咐了几句，那人又渐渐消失，没有一人察觉。 洛子音跟着洛子期回了千机阁，浦晴雪也跟他们一起，“阿哥，我们也要多留两日吗？”洛子音有些期待。 “嗯，徐沈两家联姻，搞不好会改变江湖格局，势必要留下看看的。”洛子期知道她的小心思，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打算留下来。 洛子音闻言果真松了口气，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走在了前面。 “我总觉得你将阿音娇惯的太天真了。”浦晴雪看着她的背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洛子期笑容一凝，眼神认真，“有我在，阿音不必懂那些。” 浦晴雪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边赵思如边走边想，不知有什么法子能毁掉洛子音，却见迎面走来了两人窃窃私语道，“听说那周家小姐嫁给了一个痞子呢？”一圆脸的侍女先说道。 “啊？周家势力可是不小，怎么把自己小姐嫁给痞子？”稍瘦的侍女惊疑。 “那匹兹趁人不注意给周家小姐下药，强要了她的清白身子，周家人发现时也无法，爱女心切又不能沉塘，只得招了那痞子做上门女婿。” “哎哟，可真是可怜了那小姐了。”二人说着渐行渐远。 赵思如心思一动，当下便有了计划，嘴角划过冷笑，洛子音，你莫怪我。 天色已晚，浦晴雪用过晚膳后边回了无涯谷的院子，房内无事，也没叫流萤伺候，此时洛子音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话本子，津津有味。 却听窗子一响，苏离进了来。洛子音抬眸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回了书页上。苏离也不恼，走了两步上前将头伸了过去，搭在洛子音肩上，“我看看你看的是什么竟比我好看？” 洛子音一惊，此时，苏离离她极近，苏离也转头看向洛子音清凉的呼吸喷洒在洛子音的脸上，洛子音心里很慌，却并不讨厌，一时也忘了躲闪。 苏离心中一动，看着洛子音忽闪忽闪的含满水意的双眸，目光向下，又看见她饱满欲滴的红唇，喉咙一滚，不自觉的便要将薄唇附上去。 洛子音看着苏离越来越近的脸，心中越来越慌，向身侧躲去却冷不防摔在了地上，苏离连忙伸手与洛子音换了位置，却是将自己垫在了下面，洛子音便趴在了他的胸口。 苏离心中一热，觉得有一团火在他身上缓缓升起。 洛子音大惊，连忙爬了起来，面上红晕升起。只她的动作极大，摩擦着苏离的身体，苏离更觉心痒，只得缓了一会，才缓缓坐了起来，一条腿屈起，掩饰着什么。 “你无事吧？”洛子音这才想起苏离将他垫在自己身下，自己才没有撞到。 苏离闻言立即装作痛苦的样子，咬牙说道，“唔……背上许是青紫了。” 洛子音不知他在戏耍自己，连忙跑到苏离身后，伸出一双手摸了起来，一边摸一边想要找到苏离的伤处，“可是这？” 苏离隔着轻薄的衣料，感觉到那双滑腻的小手在自己背上游走，身下不由痛苦更胜，忙捉了洛子音的手，“停下吧，等下自己就好了。” 洛子音不解，却也没有在做动作，二人就这样对望着。 过了半晌，洛子音有些不自在，忙收回了手站起身来，不再看苏离，“你来做甚，我不是说了你再来便要告诉阿哥了。” 苏离缓了这半晌，那股热火也渐渐消了，此时也站了起来，扶起了椅子，坐在桌边，随手拿起了洛子音刚刚看的话本子，“今日不是告诉你了等我吗？” 洛子音转过身来，看苏离一目十行的看着她的话本子，一边看还一边翻白眼，不由有些恼怒，伸手抢了回来，“等你做甚，你快些走吧，不然我叫阿哥来了。” 苏离莞尔一笑，挑眉看了她一眼，“再两日你便不得不回千机阁了，你确定你要和我这般讲话？” 洛子音心思一转，面上忙堆了笑，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你且和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苏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又抬眼瞥了一下空着的茶杯，洛子音心中暗骂，手上动作却是极快，提起茶壶便斟满了茶。 苏离不动，洛子音又双手捧起茶杯送到了苏离嘴边，他这才就着洛子音的手喝完了一杯茶。 洛子音满含期待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苏离却面色不动，极其不要脸的回了一句，“秘密。” 洛子音笑容凝固，眼皮微微抽动，怒气值明显上升，张开嘴便要喊洛子期来。苏离却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那句话只能化作了呜呜声，丝毫传不出去。 “好啦，我便是来看你一眼，这便走了，你信我就我，我自由办法要你不必回千机阁的。”苏离松开了手，出言安抚道，随即伸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发，见洛子音又气鼓鼓的脸颊，又伸手弹了弹，这才满意的跳窗离去。 洛子音心中暗恨不已，这人来了气自己一通却潇洒离开了，留下自己生了一肚子的气，下次他再敢半夜闯她闺房，便是他再有办法让自己不必回去，也定要告诉阿哥了。 苏离出了洛子音房间却是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径自去了洛子期的房间。 第17章 洛子期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苏离面色一沉，一双眼睛带了几分怒气，“苏宫主好大的威风，说来便来？” 苏离却是不理会，直直看着洛子期问道，“玉骨花，你可有线索？” 洛子期心中一动，有些不确定的挑眉问道，“难不成你有了？” 苏离沉默了片刻，“我吩咐秋水宫所有负责情报的人员出动，竟没有半点线索。你可能确定这玉骨花确有此物？” 洛子期不语，沉思了一会，“我的人也没有消息，甚至连传说都未曾找到，只是浦谷主说有此物，他断没有理由骗我才是。” “除了玉骨花之外，可还有他法？”苏离不打算将希望放在这无踪迹可寻的玉骨花身上了。 洛子期却是眸色微凉，难掩落寞，“未有。” 一时间二人皆是无话，“我不会伤害阿音的。”苏离撇下这话便转身离开。 洛子期静默，看着窗外那一轮将满的明月，心中疼痛万分，一夜难成眠 洛子音全然不知这二人为自己如此奔波，早早的起床去找洛子期时发现他眼下竟是有些青黑，有些惊讶，“阿哥昨日可是没睡好？” 洛子期不自觉的抚了抚眼下，“嗯，只是离开阁中许久，有些担心罢了。” 洛子音却是满不在意，“白意和流年定会料理的很好，阿哥切莫太过担心了。” 洛子期点点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抿了口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昨日苏离可曾找过你？” 洛子音面色一顿，心中闪过几个年头，却最终还是没说实话，“未曾，怎么了？” 洛子期十分相信她，便不疑有他，“无事，只是叮嘱你离他远些罢了。” 洛子音轻声应了一下，二人便用起早膳来，再没多言。 用过早膳，洛子音便跟着洛子期去了院子里，洛子期在一旁舞着剑，洛子音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即使她从小看到了打，却从来未曾看腻。 “阿音，阿音。”洛子期眉头一皱，旋即停了动作，也不只是谁叫洛子音这般亲昵。 正好便看见徐明齐从外赶来，被侍卫拦在了外面。侍卫看向洛子期，见他点了点头，便放了徐明齐进来。 徐明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冲着洛子期爽朗一笑，“洛阁主。”便一屁股坐在了洛子音旁边的石墩子上，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洛子期对徐明齐的印象其实并不差，只是他尚未弄清楚徐家的意图，也未曾弄清徐家搞了这几番大动作所为何事，便还是对徐明齐暗中留了个心眼，并不打算让洛子音单独和徐明齐待着，因此只回了他一句，便继续舞起剑来，同时听着二人的对话。 徐明齐却没有注意他，只是和洛子音随意的闲聊着，“阿音，这次宴会过了，你便该启程了吧。” 洛子音点点头，“应是不能久留的。” 徐明齐沉思半晌，才鼓足了勇气似的发问道，“那我，那我如何还能再见你？” 洛子期舞剑的动作顿了顿，转瞬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听着洛子音的回答。 洛子音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阿哥又在一旁，自是不能说她打算跟着苏离不回千机阁，“这个，我回千机阁的话应当便不会下山了，且看阿哥下次什么时候再带我下来吧，若是有机会的话自是能见面。” 徐明齐却是有些失望，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这次结束后，我是要去游历江湖的，若是途径千机阁，我可能入阁找你？”徐明齐眼中又写满了期待。 洛子音看向洛子期，见他没做出什么反对的动作，便冲徐明齐点点头，“若是有机会便来找我吧。” 徐明齐面色这才恢复正常，二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徐明齐便从怀中掏出一物，“这个送给你，你切莫丢了。”说完，便将东西放在石桌上，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洛子音纳闷不已，连连叫了他几声他都不应，便伸手拿起桌上的东西。 洛子期此时也停了动作，缓步走了过来，揶揄道，“这徐家老二，走的如此匆忙，什么东西落了竟也不知？”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拆开包在外面的绢布，才发现里面是一木刻小人，刻的正是洛子音那日在后山烤鱼时，双手后撑，双腿伸直，脚尖微摇的样子。徐明齐这一技艺也是了得，刻的竟和洛子音有八成相似。 洛子期坐下，随手把剑放在石桌上，将那木雕的洛子音拿过来看了几眼，却是有些沉重的说道，“阿音，你也十六了，可有心仪的人？” 洛子音心中突然闪过苏离，转眼就又将这个想法摒弃了，摇了摇头，“未有，阿哥可是急着嫁我出去？” 洛子期放下手中的东西，摸了摸洛子音的头，“若是阿哥一直想要留着你，不让你出嫁，你可会怨恨阿哥？” 洛子音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又扯着洛子期的衣袖撒娇道，“不会呢，别人总不似阿哥这般宠我，一辈子都赖着阿哥，我可巴不得呢。” 洛子期莞尔一笑，却又听洛子音说道，“不过阿哥，你也大了，总不能一直自己，你觉得阿雪怎么样？” 洛子期心中一颤，苦笑道，“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她。” 洛子音不明，“你们这般般配，何来耽误一说？” 洛子期摇头不语，正打算起身，却恍然回头发现浦晴雪正走了进来，不由面上闪过几分尴尬。 浦晴雪心中却是有些雀跃，他们提及自己的时候她便听见了，洛子期的回答不像是对自己一分意思也无，倒像是另有什么隐情，只要自己能够解决这个，她就不愁追不到洛子期了。 洛子期见她过来，忙借口自己又事便离开了，浦晴雪见他慌张离开的样子，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难过。她却还是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跟洛子音聊起天来。 二人做了一会，便进了洛子音的屋子，浦晴雪正打算给洛子期做一件衣衫，恰好流萤手巧，这些女工极为精通，是以浦晴雪便请教起流萤来，洛子音在一旁待着无聊，便也裁了方帕子，绣起花来。 二人皆是不笨，练过一会便绣的有模有样了起来，洛子音那方帕子绣的正是自己腕上的水晶兰，虽是让自己遭了许多痛苦，洛子音却十分喜欢这花的样子。 这一日便要这般匆匆过去，临近酉时，三人这才停了手，浦晴雪那件衣衫是件素青色的，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几片竹叶，十分素净。浦晴雪整了整，旋即叠好，便带出了门打算直接送给洛子期，洛子音十分想跟上去看看，奈何浦晴雪不让，只得在房间等着。 不一会，浦晴雪变回了来，手上那件衣衫不见，脸上笑容却是不减，洛子音十分好奇阿哥是怎么接受的，便追问个不停，浦晴雪却只神秘的回她两个字，“秘密。”又是秘密，洛子音一脸郁闷，秘密真的憋死人好吗。 又坐着歇息了片刻，看着快到宴会的时间了，几人这才出了院子。 洛子音出了门才发现这徐家竟里里外外皆是通红一片，喜气洋洋，看来昨日徐家没少花功夫，也足以见徐家对此次订婚宴的重视程度。 洛子音挽着浦晴雪，洛子期跟在后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走进正厅，更是通红一片，这次是定亲，徐明姝却是要跟着回沈家，在半月后于沈家举办婚礼，倒时的婚礼恐怕便是没有这般盛况了。 此次座位和上次大致相同，洛子期坐在了上首，浦晴雪和洛子音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想着等着叶灵筠来。 过了一会儿，叶灵筠没有等来，却是赵思如甜美的走了过来，“洛姑娘，浦姑娘，我能坐在这么？” 洛子音刚想回答叶灵筠坐这，却正好见了叶灵筠进了来，却好像没看见她们两个似的坐在了别处，便点了点头，让赵思如坐下了，赵思如笑的更加甜美。 洛子音却在一旁和浦晴雪讨论起来为何叶灵筠装作不认识她们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理由来，便只得作罢，等着有时间再亲自问她。 赵思如捏着手中的药，却并不着急，浦晴雪是无涯谷的人，有她在身边总归是不好下手，迟早有洛子音落单的时候。 宴会正式开始，徐沈两家家主各说了些场面话作开场词，便开始动了筷子。因是主角的缘故，徐明姝和沈义和今日也坐在了上首，二人皆是一身红色正装，洛子音看着徐明姝的样子，总觉得她的笑容没有温度，透过她，洛子音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明彻，像席下看去，却是并未发现明彻的身影。 苏离见洛子音目光不住的搜寻着什么，有些好奇，便一直温柔的看着她，待她终于看向了自己时，才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又露出了宠溺的笑，洛子音见状也回敬了他一杯，苏离不由得笑容更胜。 赵思如低下了头，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怨恨和狠毒。 第18章 再过一日，洛子音和浦晴雪便要分道而行了，因此今日二人一边说笑，一边饮了些酒，赵思如时不时的也要插上几句话，一时间气氛十分轻松。 洛子音面色微醺，眸光渐渐不再清澈，带了几分迷离，越加美得惊心动魄，浦晴雪虽是酒量较洛子音好上不少，然而在赵思如的刻意引导下，也喝了不少的酒，因此此时的状态比洛子音好不到哪去。反观赵思如，每次举杯的轻轻抿一口，倒是丝毫醉意都没有。 过了半晌，浦晴雪便酒力不支，轻轻伏在了桌子上，赵思如觉得机会来了，便装作头疼的样子，拉着洛子音出去吹风。 洛子音自是不疑有他，再加上饮了酒身上燥热，也想出去吹吹凉风，便同她一起出去了。 赵思如拉着她不停的走着，直到走到一偏僻的凉亭处才停了下来，天上挂着一轮满月，夜色静谧，四下无人。 洛子音轻轻倚靠在凉亭围栏上休息，“洛姑娘，我有些内急，想去如厕，你便在这等我可好？”赵思如红着脸，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洛子音摆摆手，笑魇如花，“无妨，你去吧，我在这吹吹风。”洛子音一笑，又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赵思如嫉恨不已，你且笑吧，且看你一会还笑不笑的出。 赵思如沿着小路往回走，在一拐角处，却有一男子等着，“我办妥了，你且去吧。” 男子却是有些惊慌，“那毕竟是千机阁，这可确保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赵思如嘲讽一笑，“你贪图她的美色，又想要那泼天的富贵，事到如今，你又怕了？” 男子不语，赵思如又继续道，“那处没有行人，药物作用下，自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时辰到了，我便引人过去，你只切记莫将我说出来，只说酒后乱性，情不自禁，当着众人之面发生的事，他洛子期便是再大的能耐又能怎样？” 男子觉得她言之有理，又想起洛子音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和千机阁背后庞大的势力，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拼便拼了这一回，当即便头也不回的冲着那凉亭走去，赵思如却不紧不慢的朝正厅走去，算计着时间，打算将众人带去。 她刚刚走的时候将药粉悉数洒在了洛子音的衣服上，给她药的那人说这药挥发极快，过了时间便是无涯谷谷主也看不出端倪，因此她才敢放心大胆的将自己摘清楚。 且说赵思如走后，洛子音倚在栏杆边吹着凉风，酒意渐渐清醒过来，然而空气中一丝甜腻的气息若有似无，洛子音不自觉的多吸了几口，却恍然发觉自己腹中燥热难耐，洛子音大惊，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体内情况不对，亏得自己研究几年药理，却是丝毫未曾发现何时中了毒。 很快，洛子音便渐渐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这些事，甜腻的气息充斥着洛子音的鼻腔口腔，洛子音眼神迷离了起来，她不自觉的想要撤动衣裳。一股血腥味冲散了这甜腻的气息，却是洛子音咬了舌尖，洛子音眼神清醒了一瞬，却在这血腥气味的冲击下，目光又变得更为迷离。 那男子来的时候正赶上洛子音药性发作，洛子音目光涣散的看着他，迫切的想要扑上去，然而内心深处却告诉自己不能，洛子音再次咬了舌尖，这次咬的更狠一些，看清了来人，洛子音不确定的问道，“霍思飞？” 此时她的声音喑哑又充满诱惑，霍思飞听的喉咙一滚，也是下腹一热，当即心中那些犹疑的想法便抛之脑后了，作势便要扑上来。 洛子音朝着旁边一躲，却是打算横跨栏杆，“你莫在上前，否则我便跳下去。”这一句话洛子音说的断断续续，霍思飞听了心中却更为火热，又朝着她扑过来，洛子音心下一横，变打算纵身跳下，却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拖住了她，洛子音心如死灰，打算便是咬舌也不能让他糟蹋，却猛然发现抱着她的人却是苏离，洛子音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苏离？” 苏离此时面色十分难看，徐明桓拖着他说了许久的话，等他发现洛子音不见时，便急忙出来了，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也幸好还不是太晚，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疯魔。 “是我，你莫怕。”苏离抬脚将霍思飞踹入了湖中，又对苏叶吩咐着，“看着他，莫教他死了。”苏离此时的声音冰凉刺骨。 洛子音见着苏离，不自觉的便伏在他怀中哭了起来，然而双手一环抱上苏离，洛子音便再没了抵抗的能力，她想要更多，双手不住的在苏离身上乱抚，温热甜腻的呼吸喷洒在苏离的脖颈，苏离只觉得十分心疼，面上愈加寒冷，却是生不起一丝旖旎的心思。 “苏叶，将他捞上来，送到正殿去说明情况，速叫无涯谷谷主去千机阁。”苏离看都没有看在水中挣扎的霍思飞，便将洛子音打横抱起，带回她的房间。他刚刚一脚踹下废了霍思飞的丹田，此时他毫无武功，只能在水中沉浮，若不是觉得一次解决他太过轻饶，刚刚出手便不会这么轻了。 洛子音此时一丝神智也无，被苏离抱起，便迅速伸手勾了他的脖子，“苏离，”洛子音轻轻呢喃，听的苏离心中一颤。 苏离想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无奈她抱的用力死活不撒手，苏离心急如焚，这药效如此猛烈，对身体的伤害可想而知，不由得面色又冷了几分。 许是功法的缘故，苏离身上的温度比旁人低上许多，洛子音自幼便惧热喜寒，此时苏离生了气，温度又降了几分，洛子音不由得贴的更紧了，苏离一个不查，被她一双滑腻的小手伸进了衣服里。 洛子音此时香汗淋漓，手心也是些许潮湿，不住的在苏离身上抚摸着，苏离此刻不由得也有了一丝反应，却转而压制了，他喜欢洛子音，但绝不能这般喜欢。 洛子音见苏离始终没有回应，直起了身子，抬眸望着她，平日空灵的双眸中含了一汪春水，只看上一眼，便似要化了。洛子音手被苏离止住了动作，便将娇嫩的双唇送了上来，苏离心疼又无奈，一边躲着她，一边想怎么能给她减轻痛苦。 却在这时，圆月高悬，洛子音小腹传来的不再是燥热，而是那难忍的疼痛，洛子音止了动作，蜷缩成一团，苏离心下不安，“阿音，怎么了？” “热……毒”剧烈的疼痛让洛子音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洛子音的脸又苍白了一些。 苏离大惊，抬起洛子音的手腕，果然见那一株原本洁白的水晶兰，此时有了点点褐斑，且有越演越多的趋势。 “啊……”喑哑的嘶吼从洛子音嗓中溢出，她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会发了热毒，不在千机阁，没有寒潭辅助，这热毒简直要把他灼烧致死。 “你离我……离我近些……”洛子音挣扎着寻找着那一丝清凉，苏离此时成了她抵抗热毒的唯一一颗救命稻草。 “好，”苏离立马运气了内功，周身温度又降了几分，他将洛子音圈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想要帮她减轻些痛苦，然而洛子音面上依旧苍白无比，身上却泛起了诡异的红晕，洛子音始终缩做一团，苏离这些许的降温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阿音，”房门突然被人冲开，却见是洛子期不顾形象的冲了进来，显然是了解了来龙去脉后，便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洛子期进门便看见洛子音可怜的一团缩在苏离怀里，手上的水晶兰诡异的夺目，洛子期面色大变，登时便红了眼睛。 浦玄舒和浦晴雪紧跟着洛子期进来，浦晴雪看着洛子音的样子，内心不住的自责，浦玄舒以为是普通的春药，却不想病情这般恶劣，忙上去把了洛子音的脉，过了一会，声音难掩沉重，“这媚药狠辣，药效剧烈，热素过多，引发了子音丫头体内的热毒，即使这热毒仍尚未完全成型，但千机阁路远，此处又没有寒潭帮助子音丫头压制，情况不妙。” 洛子期咬牙切齿，心痛无比，“浦谷主，务必想想办法。” 苏离仍旧抱着洛子音，沉思了片刻，“如果在此处造一寒潭呢？” 浦玄舒眼睛一眯，略微沉吟，“这热毒需得日出才消，苏宫主功力特殊，此法也应可行，只是几个时辰不间断的耗费功力，苏宫主可行？” 苏离咬牙，看着洛子音的样子，十分心疼，“管不了这么多了，能多久便多久吧，总比阿音自己硬挨好。” 洛子音此时面上渐渐平静下来，盯着苏离看了许久，“今日之恩，洛某记下了。” “不必，”苏离声音响起，洛子期忙吩咐人去寻容器寻水过来，洛子音这边除了担心他再无他法，然在外面，他还要替阿音讨个公道。 第19章 洛子期面色冰冷的出了她的房间，此时千机阁院子里乌压压的聚了一群人，浑身湿透的霍思飞一动不动的跪伏在地上，只偶尔抽搐几下。 “洛姑娘她可还好？”徐万松有些焦急的问到，作为主办方，洛子音在他的宴会上出了问题，他也有推卸不去的责任，千机阁毕竟势大，如今秋水宫又牵涉其中，不能不重视。 徐明桓站在一旁，神色难辨，洛子期此时脸色依旧不轻松，按说此时药性解了，霍思飞又没有得逞，他不该如此脸色才对，难不成还是发生了，他苏离便这般没用？ 徐明桓神色一紧，目光紧紧盯着霍思飞，想要瞧出写端倪。 洛子期慢慢行至霍思飞面前，并不理会徐万松的问话，“谁给你的胆子？”洛子期的声音不复温润，冰凉刺骨。 霍思飞听到这话缓缓的抬起头来，面上上一片死气。他就快成功了，就快拥有那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就快要一步登向权力的顶层了，若是娶了洛子音，他就是千机阁的二把手了。但是梦碎了，他苦心修炼了多年，苏离一脚，他便废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奥对，赵思如，霍思飞目光见见有了焦距，猛然转头，寻找着赵思如，发现她隐在人群中，身体也有些颤抖。 霍思飞狰狞一笑，我若是死了，你也逃不了，“是她，她强迫我这么做的。” 赵思如正在努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同，苏离怎么能这么在乎洛子音，一眼不见，便马上出去找，赵思如恍惚，这般做是不是错了，总是洛子音出了事，自己又能得苏离多看一眼？ 然而霍思飞却没有给他时间过多思考，猛然间伸出手指向了她，赵思如回神，面色苍白，本能的狡辩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子期淡漠的看着二人，刚刚已有仆从抬着水进了房间，阿音应是少了些痛苦。“你是何人，与你无关的话，他为何攀咬你？” 浦晴雪在房间看了洛子音一会，见此时自己着实没有能插得上手的地方，才出了房门，看看外面的情况，却正好看见洛子期对着赵思如发问。 “她是武当赵思如，阿音便是同她出去的。”浦晴雪脸色一暗，若是自己跟着，情况便不同了吧。 洛子期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淡漠，浦晴雪浑身一颤，冷不防眼中有些涩，他是怪我了吗？ “那是谁给你的胆子？”洛子期没有再看浦晴雪，冷冷的看着赵思如。 赵思如面如土灰，却还是做了垂死挣扎，“我是带了洛姑娘出去，可是洛姑娘说要在那，我如何劝她也不听，只能回来找人劝她。这事跟我一丝关系也无。”如今洛子音想必是无法反驳她，自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没有证据，洛子期绝对不敢直接与武当为难。 然而她错了，洛子期不在乎她的话，他认定了与她有关，甚至不需要证据。 “我问你是谁要你这么做的？你一介普通弟子，怎么敢残害我千机阁圣女？”洛子期再问了一遍，“你不要消耗我的耐心，你说出来，我便叫你少受些痛苦。” 赵思如两腿发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此时方才明白，在洛子期眼中她是个死人了，全看他要赐自己什么个死法，赵思如悔恨，泪流满面，“我嫉妒她，那日走在路上，”赵思如将她听到的那个故事说了出来，“晚上，我又偶然间得到了那药物，给我的人说是挥发极快，不留痕迹，我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赵思如当时被嫉妒迷了眼睛，此时才恍然惊醒是有人利用她来还洛子音，她给人当了刀使，可怜她还不知道是谁。 洛子期再问，赵思如便皆是不知了，洛子音神色晦暗，背后的人终究难查询。“秦思，”洛子期轻轻吩咐了一句，“也废了她的武功吧，两个人都这么腌臜，便下了药将两人扔进猪圈，死了正好喂猪。” 赵思如闻言当即便晕了过去，霍思飞也是神色震动，人群中，却突然有一人站了出来，“洛阁主，这二人终归是我武当的弟子，二人犯下如此浑事，洛阁主震怒实属正常，然错终究尚未铸成，这番惩罚未免太重，洛阁主卖我武当一个面子，将这二人交与我武当处置吧。” 洛子期嘲弄一笑，看着眼前身着道袍，道貌岸然的人，“错未铸成？卖武当个面子？丘掌门，若是你武当不满，自可来我千机阁讨个公道，我千机阁奉陪到底。”洛子期面无表情的喝到，“秦思，带下去。” 一旁的秦思，迅速一掌拍在了赵思如的丹田上，巨大的疼痛惊醒了她，然而不带她反应，秦思便提了她和霍思飞纵身离开了去。 “你……”武当掌门丘裕盛面色尴尬，抬起手指了指洛子期，却终究一甩袖子愤怒离去，现如今几大门派式微，他终究不敢和洛子期撕破脸面，两个武当普通的弟子，的确没有千机阁圣女来的重要。 有了丘裕盛带头，众人也是表达了一下遗憾与安慰便纷纷离去了。 徐明齐却是快步走到洛子期面前，看着他冰冷的神色，平日爽朗的脸庞有些怯懦，“阿音，阿音她还好吗？” 洛子期看着徐明齐眼色一凝，徐家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尚未弄清徐家的意图，不能打草惊蛇，却还是没有给他好脸，“徐公子，以后你且莫接近阿音了。” 徐明齐一僵，也是猜到了洛子期将这事情迁怒到了徐家，便也不敢再多问，耸拉着肩膀缓步走了出去，再不见往日活泼挺拔的身姿。 徐明桓一言不发，也默默走了出去，武当和千机阁终究生了间隙，这与他计划的分毫不差，只是千机阁并未开罪与秋水宫，苏离至今都未露面，洛子音看样子也没有好转，这一步究竟走的是对是错。 徐明桓眼中闪现了洛子音空灵的声音，“你可欠了我一个要求。”面色却愈加难辨。 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只浦晴雪还倔强的守在一旁，“你可是怪我了？”洛子期语气依旧冰冷，“浦姑娘此言差矣。” 浦晴雪嘴角微讥，“是怪了吧，我也怪我自己，若是跟着阿音一起，便不会要她遭这些痛苦了。” 洛子期微微叹息，他的确有些责怪浦晴雪，阿音没有武功，不谙世事，浦晴雪应该好好护着她的，只是他忘了浦晴雪也和阿音一般的年纪，如今见她这副样子，终究不忍心了，“与你无关。” 浦晴雪却会错了意，以为洛子期是说以后他们与她无关，心中刺痛，转身跑出了院子。 洛子期看着她跑远，却终究还是未发一言，若是能到此为止，也好。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推开了洛子音的房门，此时洛子音与苏离和衣坐在浴桶中，苏离双眼紧闭，一直运功。浦玄舒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情况。 见洛子期进来了，苏离也没问外面的情况，“这般实属无奈，单纯以手为媒介将内力注入水中耗费太大，只有这般才能保证苏宫主内力不会在天亮之前耗尽。” 洛子期点了点头，看着洛子音忽红忽白的脸颊，以及紧紧蹙起的眉头，心如绞痛。 却在这时，突然想起了敲门声，“阁主，门外有人称是苏宫主的侍卫，带了一人要进来。” 洛子期看向苏离，苏离眼睛依旧紧闭，嘴唇微张，“是魏闲，上次阿音找他时，他说发作时他或许有办法。” 洛子期不由含了几分期待，“请他进来。” 苏叶很快便带着魏闲进了来，魏闲此时只穿了中衣，不见外衣，头发也是散乱，显然苏叶找到他便直接带他过了来。 魏闲原本还有些倦意，见洛子音这样，立马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手探入水底，捧出了洛子音的右手，此时那朵水晶兰上的褐斑，却是有了转黑的迹象。 魏闲面色一紧，伸手探进怀中，取了一玉瓶出来，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通体如玉的药丸，递给洛子期，“这是我偶然所得一玉骨花瓣加之诸多药草，研制出来的，或许有用，或许她会更难受，你来抉择吧。” 洛子期一惊，接过那小小的药丸，竟是他和苏离皆是寻不到的玉骨花，“玉骨花？哪里所得？” 魏闲摇了摇头，“只得一片，极寒之北，难以深入，我在外围一冰晶中，偶然获得了一片冰冻的花瓣，后来我查遍药籍，才知晓这是玉骨花，药性极寒。” 洛子期看向了浦玄舒，浦玄舒接过药丸，研究了一番，，“魏先生所言不错，我同你说过，玉骨花属极寒之物，可能于清这热毒有奇效，也可能催生的它更加厉害，不过你且试试，一片花瓣便是催生了它，也应属能承受的，只是再多些痛苦罢了，但若是有效，她便有救了。” 第20章 洛子期捏着那如玉的药丸，低头沉思，眸中夹杂着犹疑与痛苦，他应当抓住这一线的机会，可是他真的不舍得再教阿音受苦。 “啊……”嘶哑的声音从洛子音口中溢出，明月依旧高悬，不知这热毒还要持续多久。 洛子期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咬的发白的嘴唇，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轻轻掰开了洛子音的嘴，将药丸递了进去。 和往日不同的是，历年来热毒发作的时候洛子音都是清醒着的，而这次却已然没有了那般清晰的神志，口中有了东西，她只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那药丸顺着她的喉咙滑下，便化作阵阵寒流，冲击着各条经脉。骤冷骤热的作用下，洛子音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苦痛。 她的身体越发蜷缩，不住的嘶吼从她嗓中迸出，“阿哥，我痛。”洛子音无意识的喃喃着。 洛子期面色十分难看，看着洛子音这副样子，眼中满满的心疼与痛恨，“这是，失败了吗？”洛子期轻轻地吐出一句，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 魏闲和浦玄舒皆是不作声，刚刚服药，尚不能草率的下结论，一时间屋内静的只有洛子音吸气与嘶吼的声音。 苏离缓缓睁开眼睛，停了动作。因着那药丸的缘故，洛子音此时对寒潭的需要不再迫切了，他再运功只怕会加剧洛子音的痛苦。 苏离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一时有汗珠滚滚的顺她脸颊流下，一时又冷的瑟瑟发抖。苏离伸出手，想给洛子音些支持，却忽然听见她说道，“阿煜，痛苦都会远去的对吧。” 苏离的手一颤，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洛子音此时全然没了意识，这是她潜意识里一直在想的吗？我找了她八年，她也记了我八年吧，苏离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举着手呆呆的定在了那里。 洛子期也听见了那一句喃喃之语，神色复杂，他一直以为阿音忘了，毕竟时隔八年之久，当时又是小孩子，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年，阿音再没提过他一句，可是终究还是记得吗，他防了苏离八年，八年不让她下山，终究还是阻止不了吗？ 就这样在二人各怀心思的忖度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光景，洛子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再没有呻吟，也没有嘶吼，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蜷缩的身子也放了开来，众人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变化，浦玄舒先上前把了脉，却见那水晶兰又变回了洁白如初的样子。 “是散了，热毒散了，这法子可行。”浦玄舒目露精光，“如今天仍未亮，热毒却自行消散，一片花瓣尚且有此功效，若能得到一株，子音丫头便得救了。” 众人皆是面上一喜，旋即又发愁，这一片尚是偶然所得，想找到一株谈何容易。 苏离先跳出了浴桶，又将洛子音打横抱起，轻轻运功，烘干了二人的衣裳。 洛子音累极了，此时一点反应都没有，乖巧的卧在苏离怀中，面上却很是苍白，苏离轻轻把她放回床上，心疼的抚了抚她的脸颊。 洛子音这才恍然，看着苏离小心翼翼的样子，神色愈加复杂。见洛子音已然睡得香甜，魏闲和浦玄舒先行离开。苏离仍赖在床边不肯走，却在见了洛子期冰冷的眼神后，还是出去了。 四人移步去了正厅，洛子期恭敬地冲着魏闲行了一礼，“多谢先生赠药之恩。” 魏闲却是摆了摆手，透过洛子期的面庞似是追忆着什么，“是我欠你父母的。” 洛子期神色也暗了下来，转而眼中又有了光亮，“还望先生详细告知这玉骨花的来历。” 魏闲面色依旧复杂，“方才我所言非虚，这玉骨花的确是偶然所得，然极寒之北外围我能得一花瓣，则内围必定会有玉骨花，只是……”魏闲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你二人虽也是人中之龙，但我功力亦是不浅，当年凭我之力尚只能到外围，便再没有余力深入，你们恐怕也难啊。” 浦玄舒点了点头，也替他证实道，“古书常载，极寒之北，九死一生之地。刚刚我替子音丫头把了脉，这一片玉骨花瓣削了那热毒几分根基，若是没有今日之事发生，两年之内，这热毒都不会骤然爆发。时间尚且宽裕，且看看别的法子能不能寻到。” 洛子期点点头，“便只能先这样了，若是别无他法，便是那极寒之北再恐怖，也定要去看上一看了。” 洛子期看向了魏闲，“时候不早，先生今日便在此地歇息吧。”魏闲也不多让，便和秦思下去了，浦玄舒见状也退了出去，洛子期道了声谢便不再多送。 厅内只余了苏离和洛子期二人。 “今日，还是多谢你了。”洛子期率先打破了平静，目光如炬的紧盯着苏离。 苏离也不甘示弱，坦荡的任他看着，“我是为了阿音。” 洛子期移了目光，转身坐下，“不论如何，总归是要谢你。” 苏离默不作声，算是接下了，也坐了下，又听洛子期继续说道，“八年前，他将你带走后，阿音找了你许久。” 苏离眼神一动，还是没有出声，果然洛子期没停，接着说到，“我当时知晓了你的身份，担心阿音被你利用，或者无端牺牲，便寻了个借口骗她，并不准她下山。” 洛子期伸出手，紧紧握了一下，复又松开，“我原本以为，八年，她早该忘记你了，却不想终究棋差一招，先是叫你寻到了她，又得知她竟是从未忘记你。” 洛子期嘲弄一笑，“命运啊，真是讲不通道理，你不会放过她的是吧。” 苏离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也回望着他，平日懒散的狭长眸子中写满了赤城与坚持，“是，终我一生，决不放弃。” 洛子期却是满不相信，“那你的大业呢？” 苏离一愣，却是答非所问，“我不会伤害阿音的。” 洛子期眼中满是讥讽，“你可知世上从未有过两全法？你要有一得，便要有一舍，你要江山，我如何保证你能不舍了阿音？” 苏离静默，半晌才道，“我要江山，亦要阿音。” 洛子期不信，身体微微后倾，倚着椅背，“萧公子，做人切莫太贪心。我知你现在不会伤害阿音，但有朝一日阿音成了你的阻碍，我冒不起这个风险。” 苏离说不出话来，他自己也不知道，阿音于他的确重要，是他八年来一直苦苦寻找的光明，但责任于他也是重要，从他父亲在他眼前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他毕生撇不下的重担。 洛子期看着他目光中的挣扎，“苏离，你和阿音终究不是一路人，现在为时不晚，便放手吧。” 苏离不应，他一颗心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八年时间越种越深，如何收的回来。薄唇轻轻抿起，却终究给不出一句承诺来。 苏离起身，翩然离去，“我会接着寻玉骨花的。” 洛子期以掌击桌，厚实的红木方桌一下子便碎成了粉末，堆在了地上，“阿音，我要如何护你？”洛子期痛苦的捂住胸口，他能感受到，反噬正在一天天的加剧。 “秦思，”洛子期收拾好心情，又换回平日温润的样子，对着门口轻轻唤道。 秦思推开门进来，瞥见那一地的灰尘，却是没有多问，恭敬地等着洛子期吩咐。 “收拾东西吧，明日阿音醒了便回别院，后日启程回阁。”洛子期靠着椅背，似是有些疲累，“先收集极寒之北的情报，要织羽派些人前往打探，不必深入，外围即可。” 秦思挑眉，有些讶异，织羽训练的全都是死士，却没有多说，停了片刻，见洛子期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退下了。 苏离回去后也发布了洛子期相同的命令，探索极寒之北，寻找玉骨花。 洛子音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一觉睡得昏沉。 她梦见了她年幼的时候，两个年幼的孩童相互依偎着取暖，盈盈的火光渐渐变成了灼烧的太阳，洛子音一下子睁开了眼，伸出手拉开了床边的帷帐，果然外面日色大亮。 洛子音坐在床边，昨日的记忆渐渐涌入了她的脑中，不禁一阵庆幸，幸亏苏离来寻自己，不然今日自己便在塘中喂了鱼了。还来不及庆幸又想起了自己昨日对着苏离动手动脚的放浪样子，面色一阵发苦，自己这般轻薄了他，也不知他还会不会带自己出去游历了。 洛子音就坐在床边七想八想，却见流萤突然推了门进来，见洛子音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姐，你醒了怎么坐在那不动，阁主说今日要回程了。” 洛子音一下子跳了起来，又觉小腹一阵疼痛，却顾不上的惊讶问到，“今日便走？” 流萤不解，一边收拾着妆奁，一边回到，“是啊，阁主说你醒了便要走的。” 第21章 “我阿哥呢？”洛子音有些焦急。 “在正厅处理事务呢。”流萤边收拾边回答道，“哎，哎，小姐，还没梳洗呢您怎么出去了？”洛子音得到回答后急冲冲的出去了，流萤立刻大叫，却见她头也不回，也只能作罢，继续收拾。 洛子音飞快的跑到了正厅，此时有几个人在给洛子期禀报事物，见洛子音只搭了一件外衣出来，不由皆是一惊，洛子期心中一痛，以为她是想起了昨日的事情惊吓所致。 “圣女，”几人恭敬的冲着洛子音行了个礼，洛子音点点头，回了个礼，见洛子期冲他们摆了摆手众人便先退下了。 “阿哥，”洛子音先软糯糯的叫了一声，坐在了洛子期身边。 洛子期抬手替她拢了拢头发，眼中含着心疼，“是阿哥没有看好你，叫你昨日受惊了，阿哥替你处置了他们，以后断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洛子音摇了摇头，昨日苏离来得早，倒是没有叫她受到过多的惊吓，对如何处置他们洛子音也不甚关心，她相信洛子期。洛子音抿了抿嘴，小声问道，“阿哥，我们怎么走这么早，不可以在多留几日吗？” 洛子期神色严肃，“徐家不是可以久留之地，不过几日便出了这事，况且出来已经近一月，阁中事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洛子音有些落寞，一下子就蔫了下来，终归自己昨日出了事情，此时开口说自己想游历，阿哥断然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加派人手对自己严加看管，因此便只能暗暗捉急，却无计可施。 洛子期吩咐人传了菜来正厅，看着洛子音吃完，便叫她回房收拾，即刻出发。 洛子音慢慢的走着，自己也没有法子联络上苏离，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带自己出去了，回去千机阁便又剩自己一人，洛子音想着想着心情越发不好。 流萤见洛子音心不在焉的踱步回来，连问了几句她只嗯啊应着，不禁心里奇怪，却也想不通缘由，阁主那边催的又紧，只得加快手上的速度，飞快的帮洛子音梳妆。 洛子音一直蔫蔫的任流萤摆弄着，流萤技术极好，不出片刻，便挽了个精致的发髻出来，见她随意的簪了个簪子，才出声阻止道，“用那个，”，手指向了那根紫竹簪。 流萤挑了挑眉，还是顺从的用了那簪子。恰在这时，洛子期推门进了来，在门口站定，“既已收拾妥了，这便走吧。” 洛子音点点头，抬步跟上了洛子期，出了院子才却发现徐明齐一直等在院门口，此时正站在一棵树下不住的张望着，见众人出来了，急忙跑了过来。 “阿音，”洛子音看着眼前的徐明齐，神色有些郁郁，只轻轻应了声。 “昨日，你可还好？”徐明齐关切地询问着，一边跟着洛子音的脚步。 洛子音点点头，“无事。” 徐明齐见她如此不甚热络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郁烦，便只默不作声的跟着，再不肯多说一句。 万剑山庄极大，众人走的却也快，不多时便出了大门，此时除了千机阁的车队外，还有不少的马车也整齐的排列着，显然这集会结束了，各家势力也都做好了回程的打算。 洛子音不住的张望着，却是没能看见洛子期和浦晴雪的踪影，心情不由得更加低落了。 站在大门处送客人的徐万松看见洛子期出来了，急忙走了过来，“洛阁主，” 洛子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抱了下拳，“多谢徐庄主招待。” 徐万松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仍旧笑眯眯的回到，“哪里哪里，昨日是我徐家疏忽，索性洛小姐无事，此经一别，再见不知何时，洛阁主一路顺风。” 洛子期再次抱了下拳，不再多言，便打算上了马车。 “洛姑娘留步，”却见是徐明桓出声阻止道，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 洛子音站定，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唤自己，洛子期见状也停了脚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徐明桓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说道，“且莫忘了我们的赌约。” 洛子音这才恍然，含笑点了点头，冲着他和徐明齐行了一礼，“多谢招待，在此别过。”便跟着洛子期走向了马车。 徐明齐站着痴痴的望着她背影，“若是路过千机，我可还能去寻你？”徐明齐大声的问了出来，相同的问题他昨日问过，可是经了昨日一事，他不确定答案了。 洛子音回眸，展颜一笑，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 徐明齐这才放下心来，又露出了平日爽朗的笑容。 徐明桓一直温柔的看着洛子音，像看一件珍爱的物品，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待在马车上坐定了，洛子期便吩咐了启程，马车吱呀呀的动了起来，他复又扭头看向洛子音，“什么赌约？” 洛子音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只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洛子期点点头，表情沉重，陷入了沉思。 洛子音今日一日未见到苏离，刚想开口问洛子期，是不是苏离已经先行离去了，却在这时，车外响起的哒哒的马蹄声。 “阁主，是浦姑娘。”车门外的秦思禀告道。 洛子音一听眼睛便放了光，“唰”的一声掀起了车窗的帘子，却正好看见浦晴雪打马跟在旁边。 浦晴雪冲着二人粲然一笑，像是昨日没有生过不愉快，“我祖父说我此番可以去千机阁呆些时日，”说着一封信从车窗外飞入，直至送入了洛子期的手中。 洛子期有些讶然，打开信正是浦玄舒的字体，大意便是要让浦晴雪跟着他们回千机阁呆些时日，记录下洛子音这段时间的症状，看玉骨花是否真的有用。 洛子期沉默，看着浦晴雪明艳的笑容，却是有些无力又无奈，“麻烦浦姑娘了。” 洛子音登时笑的开怀，忙叫人停了马车，浦晴雪这才下了马，坐了进来。 洛子期却是有些不适，沉思了一会，终究还是出去骑马了。 浦晴雪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有转瞬想到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朝夕相处，眼神又坚定起来。 洛子音看不出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只觉得有个伴陪着自己十分的开心，当下便将苏离什么的抛在了脑后，和浦晴雪说起悄悄话来。 浦晴雪却是捉了她的手，一脸真挚道，“阿音，昨日是我不好，未能看看好你，叫那二人寻了空子，若不是苏离他去的及时，你出了差错，我断不会原谅自己了。” 洛子音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关你的事的，我们都一样，何苦你就要照顾我了，况且这不是好好的吗。” 浦晴雪见她真的一丝芥蒂也没有生出，这才放下了心，又打趣她道，“不过昨日你可是吓坏我们了，尤其是苏离，我见他时，他的眼睛都红了，昨日也是守你至热毒散了呢。” 洛子音脸色大红，她只记得自己对苏离动手动脚，左摸右摸，生怕浦晴雪提起这个，急忙岔开了话题，却还是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心中泛起了丝丝涟漪。 一路便这么说说笑笑的过去了，天色将晚的时候，车队分了两路，一路人马先行回了千机阁，洛子期几人却是进了别院。 “先住一晚，若是你们无聊，便可除去逛逛，多留一天也无妨。”洛子期打开车门，冲着二人说着，离开了徐家，便是再留一日也无不可。 洛子音更加开心了，从车上蹦下来便直接跳进了洛子期的怀里，“我就知道阿哥最好了。” 洛子期接住了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的笑了。 浦晴雪也是不由哑然失笑，洛子音倒是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从他怀中出来，还拽了他的衣袖，轻轻摇着，“阿哥，能不能今晚便出去逛下。” 洛子期挑了挑眉，看着她得寸进尺的样子，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个不字，抬头看向浦晴雪，“那便劳烦浦姑娘了。” 浦晴雪面色一嘲，“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洛子期一顿，却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洛子音得了许可，立马便拉着浦晴雪跑了出去，跑出去挺远了才似又想起了什么，颠颠的回来了，“阿哥，钱。”洛子音打开了她的小手，伸到了洛子期面前。 洛子期无语，他作为千机阁阁主身上也是不带黄白之物的，只得无奈的朝身后的秦思看去，秦思便急忙将腰间的锦囊解了下来，递到了洛子音手里。 洛子音打开看了看，有些金叶子，也有些碎银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锦囊可是姑娘送你的？可有什么别的意义？” 秦思一愣，面上闪过红晕，“不是，只是属下随便买的。” 洛子音点点头，将那锦囊放在了袖中，“如此便送我吧，阿哥你莫忘了替我还他。”这才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洛子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有些不放心，递了秦思一个眼神，秦思心中了然，忙飞身跟了上去，悄悄地隐在后面。 第22章 去万剑山庄之前，洛子音跟着洛子期在这淮城逛了几日，也算是颇为熟悉，因此洛子音急匆匆的便拉着浦晴雪直接去了淮城一处热闹的街道，听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洛子音甚是欣慰。 洛子音二人容貌极佳，此时又没有遮挡，一时间吸引了众多的目光，二人却是没有丝毫察觉，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的，不多时手中便出现了许多包裹。 “秦思，你且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呢。”洛子音对着暗处说了一句，浦晴雪有些诧异，却见秦思身形渐渐显了出来。 秦思面上有些尴尬，洛子音继续说道，“我就知道阿哥不放心我自己出来。” 说着便将二人提着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塞到了秦思怀里，“喏，你先把这些送回去吧。” 秦思面部抽动了几下，洛子音二人买了极多的东西，此时全都堆在他怀里，拿着这些东西是断没有可能隐了身形的，“这，小姐，阁主说让我跟着您的。” 洛子音不在乎的摆摆手，“这淮城又不大，我能出什么事，你且快送回去，等下还要用你呢。” 秦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姐莫要走远，属下去去便回。”说完，便捧着一大把的东西飞身走了，样子甚是滑稽。 洛子音哈哈大笑，却还是飞快的拉着浦晴雪去了别处，“这下把他甩了，我们可以好好的玩了，有人盯着我总觉得不自在。” 洛子音知晓阿哥的性格，这般轻易地放自己出来，肯定会派人手看管自己，因此才故意买了那许多无用的东西，借机把秦思哄走，看着洛子音脸上的沾沾自喜，浦晴雪哑然失笑，她也不喜欢别人看管，自己武功并不差，也应当能护好洛子音，因此也没有担心什么。 此时月色昏暗，街边灯笼却是高悬，此处民风开放，宵禁又是在子时，因此此时城中依旧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二位姑娘，可是初来此地？”洛子音听见这有些轻浮的声音，好奇的抬起头来，却见几个穿红带绿极为浮夸的男子挡住了她们的路，洛子音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她平日见得男子皆是穿的素雅雅致，还从未见过这般将染坊穿在身上的男子。 这四人却是淮城当地出名的纨绔，家里不是有财，便是有势，极好的家庭条件也造就了几人难以成器的性格，整日里便是寻欢作乐，难得的却是几人皆是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首的正是淮城知府的儿子宋怀安，四人此时无所事事，游荡在街上，竟是意外的发现了洛子音两个绝色的美人，自是喜不自胜，便厚着脸皮过来搭讪。 浦晴雪脾气本就直爽，此时被人挡了路，还明显的不怀好意，不由冷着一张脸，直言道，“好狗不挡道。” 宋怀安也不生气，目光越发闪亮，“还是个脾气火爆的小辣椒。” 浦晴雪闻言不禁起了怒气，便打算出手推开几人，宋怀安却急忙摆手道，“二位姑娘，莫要误会，我们也没有恶意，不过想带你们玩玩罢了。” 浦晴雪却是越发肯定几人不是好人，哪有正经的少爷随便便要带姑娘玩玩的，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便拉着洛子音打算从旁边走了。 却在这时，一个穿着朴素衣物的小姑娘怯生生走了过来，“宋哥哥。” 宋怀安笑眯眯的蹲下身子，也没有架子的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来了，你娘亲呢？病可好了？” 小姑娘怯生生的点点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宋怀安伸手入怀中拿出钱袋，却是只摸了几个铜钱给那个小姑娘，“去买些吃的吧，你娘亲好了便要她去宋府，我自打好招呼给你娘亲留个职位。” “谢谢宋哥哥。”小姑娘捏着那几个钱便兴冲冲的跑开了。 洛子音和浦晴雪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少爷好生小气，竟才给几个铜钱。”一友人取笑他。 “宋少爷身上还带着铜钱才是好笑。”另一人也是捧腹说道。 宋怀安却是摇了摇折扇，“你们懂什么，我若一次给的多了，便是害她了，日后她变成和我一样，可如何是好？” 浦晴雪挑了挑眉，刚刚竟忘记了要带洛子音走了。 此时宋怀安反应过来，又贴了上来，“两位姑娘同游可好？这淮撑我熟络的紧，好玩的地方便没有我不知的。” 洛子音因着刚刚那个小姑娘，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十分有趣，便开口道，“我叫洛子音，她叫浦晴雪，你说这淮城哪里有趣？” 浦晴雪也没有阻拦洛子音，左右也出不了什么事，多个向导也好，何况刚刚那番说辞，不像是坏人能够说出的，他看向那个孩子眼中的关怀，也不像是装出的，他也没有必要去装。 宋怀安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竟有几分可爱，“在下宋怀安，至于淮城最有意思的地方嘛……” “……便是这里了。”浦晴雪看着眼前的潇湘馆，脸上闪过几丝黑线，她是中了邪了要听这个纨绔的话，“青楼有趣？满脑子龌龊。”浦晴雪面有愠色，拉着洛子音便要走。 “唉唉，浦姑娘，此言差矣，这里可不是青楼，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罢了。” 宋怀安摇扇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浦晴雪不理会他，伸手打了扇子，便要离开，却感觉身后有人拉她衣袖。 “阿雪，我想去看看。”洛子音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只在画本子里看过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还从未来过这里呢，你且让我瞧上一眼吧。” 浦晴雪鼻子要被气歪了，“你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你阿哥若是知晓了还不活吞了我？” 洛子音不说话，只睁着双眼睛看着她，浦晴雪嘴角抽搐了几下，转头看向了宋怀安，“没有淫秽的东西？” 宋怀安拍着胸口，“我打包票，绝对没有。” 浦晴雪这才松口，“那便进去看看吧，断不能被你阿哥知晓。” 洛子音忙不迭的摇头，便跟着宋怀安几人进去了。 一进馆内，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靡靡之音，浦晴雪这才放下心来。 洛子音打量着这潇湘馆，只觉得布置的还挺雅致，多用素色，和想象中艳丽的景象极为不同，不由有些大失所望。几处男女混坐，也并没有什么出格动作，不过是喝些小酒，聊聊天，不时有几个姑娘唱几个小曲，也是极为动听。 “哎呦，宋公子，老规矩？”一年张的妇人见了宋怀安，极为亲切的上前问到。 宋怀安点了点头，和那妇人说笑了几句，那妇人便下去吩咐了，宋怀安遂带着几人随意的寻了个桌子坐下。 “那二楼便是包厢，但是我觉得坐在大厅有意思许多，时不时能结交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宋怀安指了指二楼，解释道。 洛子音并不在意，低头想了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的问到，“这个青楼，为何和画本子里的青楼这般不同？” 宋怀安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却见洛子音满脸的失望之色，不由得一口茶喷了出来，正对着浦晴雪而去。浦晴雪眼疾手快的抢了他的扇子，遮挡在面前，这一口茶便悉数喷在了他的扇子上。 “咳咳，浦姑娘好身手，咳咳。”宋怀安丝毫不心疼他的扇子，对着浦晴雪称赞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洛子音再次问道，势要问个清楚才罢休。 浦晴雪面上再次闪过几条黑线，宋怀安又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才道，“嗯，话本子上的青楼皆是卖身的场所，这里是卖艺的地方，不卖身。” 洛子音这才恍然，又听宋怀安解释道，“这潇湘馆背后有一个大势力撑腰，往常也不是没有看上这里姑娘的姿色想要强要的，但是都被打了出去，从此便没有人再敢闹事了。” 洛子音点点头，这是却见一姑娘缓缓走了过来，身段轻盈，端的是步步生色，动人之极，“芷笙见过各位。”声音清脆带着甘甜，十分好听。 芷笙也不多言，抱着她的琵琶坐了下来，悠悠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沉醉，尤其是洛子音，在千机阁长大，没有人钻研乐器，她便从来没什么机会欣赏这些丝竹之乐，此时听了芷笙一曲，只觉得心中的燥热与负面情绪皆是随风飘散了，当真是洗涤心灵。 一曲终了，绕梁三日，旁边座上的众人却是都对着宋怀安感谢道，“借宋公子的光，有幸欣赏芷笙姑娘一曲。” 宋怀安却是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洛子音听了一曲只觉得意犹未尽，还待再听一次，却见芷笙抱着琵琶缓缓离开了，洛子音刚想叫住她，宋怀安却阻拦道，“芷笙姑娘每日只弹一曲，多了便不奏了。” 洛子音讶然，不禁有些好奇，却往上一瞥，正见苏离握着栏杆，摇摇望着她。 第23章 洛子音眼里露出些许诧异，今日寻了他一日，不成想竟在这里碰见了他。苏离面无表情的瞧了她半晌，也没有什么表示便转身离开了。 洛子音低头沉思，思来想去还是和浦晴雪说了一声，便去了二楼。 二楼皆是包厢，此时每个房间的房门都是紧闭，不时的有吟诗诵曲的声音传出，洛子音却是瞧不出苏离进了哪个房间。站在门廊上踱了一会步，正打定主意要下去不再寻他的时候，却突然看见有扇门自己开了。 “进来。”苏离清浅的声音传出。 洛子音被吓了一跳，平息了一会才走了进去，却见苏离随意地歪在榻上，只看着手中的信件，没有瞧她一眼。 洛子音摸摸鼻子，以为是自己昨日唐突了他，今日苏离才这般不理自己，遂关了门自顾坐在了桌前，“你怎么会在这？”洛子音四下看了看，这房间只苏离一人，不由得好奇。 苏离抬眸，正看见洛子音四下打量的动作，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得眼睛一抽，“这是我秋水宫产业，你在想什么？” 洛子音尴尬的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想。” 却见苏离将手中的信函放下，眼睛紧紧地盯着洛子音，“不如你解释解释，你为何会来这地方？” 洛子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了眸子，“宋怀安说这有趣，我又总在话本子里看到，十分好奇，便和他来了。” 苏离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有些清冷，“宋怀安？” 洛子音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些，“今日和阿雪在街上遇见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心虚。 苏离不语，今日他在洛子音回来之前先回了淮城，原本以为洛子音会去那个茶馆找他，便一直在茶馆等着，谁知道却听苏叶说洛子音来了这潇湘馆，他赶过来竟发现洛子音还是和几个男的一起来的，这才心中积了怒气。 洛子音半晌没听见苏离说话，便抬眸看他，见他面色深沉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苦，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可是，可是我昨日轻薄了你，你才这般生气？” 苏离一愣，眼前又浮现了洛子音抱着他的画面，昨日那灼热的气息似又吹在了他的脖颈，苏离面上绷不住了，声音也温柔了些，“今日你为何不寻我？” “我以为你生气了，阿哥催的又紧。”洛子音搅着手指，面上有些忐忑。 苏离这才有些好气又好笑，终究还是不忍心再生她的气，“昨日那毒有些猛烈，今日洛子期便催你启程，你身上可是好全了？” 洛子音见苏离露了笑，这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嗯，自幼便是如此，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夜难过，第二日便都无碍了。” 苏离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却是自然的捧起了洛子音的右手，轻轻地抚着那朵水晶兰，洛子音面色一红，急忙的抽出手来，苏离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几分尴尬，却飞快的掩饰下去了。 洛子音挪了挪身子，声音极小的说道，“若非是你，昨日便叫那小人得逞了，听阿雪说你又看护了我许久，还未曾谢过你。” 听她又提了霍思飞，苏离眼神一冷，却是旋即又恢复了，对着洛子音声音却是有些温柔，“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洛子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和苏离相遇至今，他帮自己良多，自己却从未报答过苏离，不禁有些沮丧。 两人之前没了言语，洛子音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上了几口，嘴唇经过茶水的润泽，越发显得饱满。 苏离只温柔的看着她，洛子音坐了一会，“找你便是想和你亲口说声谢谢，阿雪还在楼下，我便先下去了。” 苏离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情愿，却没有表露出来，“嗯，有事便来茶馆找我。” 洛子音点点头，起身正要走出去，却不防被苏离拽住了衣袖，洛子音诧异，回头却看见苏离手上拿了一块梅花状的白玉佩，眼中闪出了惊喜，“呀，你找到了？” 洛子音忙不迭的接过来，那玉佩上似还带着苏离胸口上的温度，些许温暖。 苏离含笑不语，这玉佩他已经贴身带了许久，只是终究是自己藏起来的，并不是洛子音情愿给他的，因此思来想去还是还给了她，总有一天，他会要洛子音心甘情愿的送予他一样珍爱的物件。 洛子音摩擦着玉佩，咬了咬下嘴唇，这般自己又欠了苏离一回，“多谢你了。” 苏离摇摇头，“日后有什么好东西送我便是。” 洛子音眨巴眨巴眼睛，自己一干物事都是女子用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有什么能与这玉佩等价又能送给苏离的，只得作罢，点点头，“日后有了便送你。” 这才转身下了楼，苏离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宠溺的溺出水来，“日后若能有你便够了。”待洛子音消失在了视线内，苏离的目光才清冷下来。 洛子音见到了苏离，又寻到了玉佩，心情极好的回去了，浦晴雪正和宋怀安几人高谈阔论，争论不绝。 洛子音伸头听了会，只觉得这宋怀安看似草包，实际上对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些独特的见解，二人的讨论也甚是有趣。 浦晴雪内心也是诧异不已，她竟然觉得宋怀安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浦姑娘，承让承让。”最后竟是宋怀安侥幸辩过了浦晴雪，浦晴雪摇头微笑，“受益匪浅。” 宋怀安打开扇子，上面一片茶渍已经干涸，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摇着扇子，“浦姑娘是哪家的？以前竟从未见过二位姑娘。” 浦晴雪挑了挑眉，“并非淮城人，我师从无涯谷，阿音是千机阁的。” 宋怀安睛瞪得极大，其他几人也皆是诧异，“未成想浦姑娘竟是江湖女子。” 洛子音皱了皱眉，“江湖女子如何？莫非你是瞧不起江湖女子？” 宋怀安连忙摆手，“非也非也，在下羡慕至极策马江湖的快意人生，并一度将此作为我的人生追求，奈何我家老头子只我一棵独苗，说什么江湖险恶怕我断了他的香火，只得作罢。” 洛子音二人听得忍俊不禁，几人极为投缘，又聊了一会，浦晴雪轻轻拉了洛子音的衣袖，“该回去了，你阿哥要急了。” 洛子音默默盘算了下时间，觉得确实出来了好久，便点点头，几人这边出了潇湘馆，其他三人各自回了府，宋怀安却坚持要送二人回去。 月色微凉，三人的影子拉的极长，悠悠走过了几条街道，便到了千机阁的别院，宋怀安微微俯身，“今日有缘皆是二人，着实幸也，若是久留，可来宋府寻我。” 洛子音二人点点头，“若无他事，定会寻你。” 宋怀安不羁一笑，“一言为定。”便转身离开了。 门口的侍卫瞧见三人的时候便进去回报了洛子期，因此洛子音两人刚刚进了大门，便看见洛子期面色有些难看的迎了出来，身后的秦思一脸郁闷的跟着。 洛子音心里咯噔一下，忙换上了最奉承的笑跑了过去，“阿哥，怎么还出来了？” 洛子期伸手打了她头一下，“我来看看是谁忘了时辰这么晚才回来啊。” “呵呵，”洛子音尴尬的笑了笑，“阿哥你看这天很亮嘛。”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照的外面也是亮堂。 洛子期白了她一眼，对着浦晴雪说道，“浦姑娘，在阿音的院子给你收拾了个房间，没有另给你开一个院子，便先委屈你了。” 浦晴雪不在意的摇摇头，看着洛子期的目光温柔无比，“无事，正巧我也想和阿音近些。” 洛子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洛子期见状也点了下头，“如此便好。今日时候不早，你和阿音便早些休息吧，我只出来看你们一眼。” 浦晴雪抿唇一笑，不再言语。洛子音却是冲着洛子期身后说着，“秦思，今日对不起你呀，下次你莫跟我了。” 秦思脸色一苦，他今日把东西放下便飞快的回去了，却不想找不到洛子音的踪影，问了好多人才问出洛子音跟着别人进了潇湘馆，回来禀告洛子期自是挨了一通骂，也幸好洛子音无事的回来了，否则他也免不了责罚，真是可怜他摊上这么个差事，真羡慕那些留在阁中清闲的众人。 洛子期闻言又白了洛子音一眼，“我且看看你下回是不是还敢这般做。” “略”洛子音吐了吐舌头，拽着无奈的浦晴雪回了院子。 洛子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对着身后说道，“秦思，今日也辛苦你了，不过明日你记得去查查那个宋怀安，这般无缘无故的接近，我总觉得有些目的。” 秦思点点头，跟着洛子期的脚步也回去了。 于此同时，宋府书房。 却是苏离坐在了茶桌旁，一中年男子站在他的旁边，苏离扣着手指敲击着桌面，“宋知府，考虑的如何？” 第24章 宋江宁恭谨地站在一旁，面色镇定，但鬓角隐隐有细汗析出，“若非您父亲的提携知遇之恩，宋某绝无此日，当年宋某人微言轻，未能祝您一臂之力，这些年着实日思夜寐，辗转难安。” 苏离手指仍旧敲击着桌面，默默听他这一番肺腑之言，却并未有何表示。 宋江宁面色渐渐坚定，“宋某本当衔草结环以报之，奈何圣上不仁，如今亦是民不聊生，宋某愿誓死追随世子，” 苏离手指一顿，面色晦暗难明，“叫我苏宫主吧。” 宋江宁言语一顿，眼中又有几分欣慰难舍，“宋某愿誓死追随苏宫主，只是宋某小儿，难以成器，却终是我宋家香火，望世……望宫主能护我妻儿周全。” 宋江宁长揖不起，苏离嘴边仍是那抹清浅的笑，“宋先生切勿多礼，先父慧眼识英雄，宋先生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得先生助我，苏离不胜感激，也定当护您妻儿周全。” 宋江宁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下了，他不知他此时的决定是对是错，然而踏上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 苏离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不住的变换，又似想起来什么，给宋江宁指了个座，“宋知府，令公子可是宋怀安？” 宋江宁抬头有些惊诧，不知苏离怎么会突然提及宋怀安，今日宋怀安现在仍未归，怕不是开罪了苏离，小心翼翼的问道，“正是，可是小儿得罪宫主了？” 苏离微微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说着，“这倒是没有，只是宋公子这几日还是好生在府中修身养性，切莫出府游玩了。” 宋江宁心中疑惑不已，却还是恭谨的听从了，“是，小儿性子放纵自是该束束了，您看七日可好？” 苏离嘴角扯了一抹笑，起了身向门外走去，“宋知府酌量便可。” 宋江宁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大一会来人禀告，“老爷，少爷回来了。” 宋江宁面色一整，“让他给我滚过来。” 仆从领了命，飞快的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宋怀安便摇着扇子，悠悠的走了过来。 “爹，找我作甚？”话音未落，便见一本书飞快的向他丢来，忙侧了侧身，躲了过去，见那书飞出好远，宋怀安颠颠的跑过去拾了回来，又颠颠的递到了宋江宁面前，“爹，谁让你了，怎么这么大的气性？丢我书作甚？” 宋江宁吹了吹胡子，“你这个浪荡子，今日可是招惹了谁？” 宋怀安一脸的无辜，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着，“没有啊，不过交了两个新朋友罢了。” 宋江宁又问了许久，这宋怀安也未见过苏离，不禁有些无奈，将身子往后一靠，“罢了罢了，你便在府中禁足七日，切莫出门了吧。” 宋怀安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大喊到，“禁足？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何要禁我的足？爹，我今年可快二十了，还被禁足，传出去还不被笑死啊？” 宋江宁揉了揉脑袋，他也着实不知这宋怀安如何得罪了苏离，然而苏离不让他出府，若是自己不听从，只怕麻烦甚大，“吵什么吵，我是你老子想禁你的足就禁，来人，把少爷带下去，七天不许他出院门。” 宋怀安仍在撒泼打滚，来了的两个侍卫却不管不顾，架着他便拖着离开了。 宋江宁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愿自己今日的决定是对的吧，成王败寇，若是输了，便是命都没了。 这一夜对于宋江宁来说极为漫长，然而对于洛子音，却是安然的好梦。 许是昨日舟车劳顿，又玩到极晚，洛子音睡得香甜，再睁眼已经时过午时了。 洛子音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一大早上来揪她起床，神清气爽的浦晴雪，不由得有几分无奈，歪歪的向斜后方一躺，捂着被子闷声道，“阿雪，在等我几刻，我想……我想再睡一会儿。” 浦晴雪摇摇头，却是伸手将她捞了起来，指了指窗外明媚的阳光，打趣道，“你且看看时辰吧，如今都午时了，你可还要睡到晚上去？” 洛子音郁闷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唉，我原本想着日日出去玩必是极好，今日却发觉原来能好好睡上一觉，想睡多久便睡多久才是极为舒坦。” 浦晴雪被她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你阿哥早便想抓你起来，念在你大病初愈，这才放纵你睡到现在，生生的将早膳熬到了午膳。” 洛子音一遍任由流萤帮她梳洗，一遍不忘回击这浦晴雪的调笑，“你这就一副阿嫂的语气训我了？” 浦晴雪面色一红，眼神却是有些惆怅，不自觉脱口而出，“若真是你的阿嫂便好了。” 洛子音闻言挑眉，笑眼盈盈的透过镜子看着她身后，却是洛子期举着步犹豫到底要不要进来。 洛子期听人禀告说洛子音醒了，便过来瞧她，却不想刚要进门就听到浦晴雪这样一句话，不由得也是有几分尴尬。 浦晴雪察觉到气氛不对，转头正看着洛子期，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急急得寻了把椅子坐定。 洛子期轻咳一声，迈步进来，换了别的话题，“今日还能再歇息一日，明日便要回千机阁。” 浦晴雪慢慢镇定下来，却还是一眼不发，不住的喝水掩饰着尴尬。 洛子音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苏离曾说过有办法带自己游历江湖，却是不知这话还做不做数，今日应寻个时间问问他，打定了主意后，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阿哥，那玉佩我寻到了，竟是就在我房中，不过忘记放哪了，昨日竟自己跑了出来，你不必改这信物了。” 洛子音面不改色的撒着小谎，若是被阿哥知道这是苏离帮她寻得的，必定又要问上许多，不若就这般说辞，果然洛子期不疑有他，点点头算是知晓这事了。 流萤手法极快，几人说话的时间，便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收拾妥当后，几人便围坐在桌边，侍女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传上。因是圆桌，桌子也不大，洛子期免不了离得浦晴雪有些近，浦晴雪原本镇定下来的心又悄悄打起了小鼓。 洛子音胃口极好，又少吃了一顿早饭，便不自觉地多用了小半碗饭，浦晴雪和洛子期却似有着心事，缓慢的咀嚼着。 一时无话，用过午膳后洛子期便先行离开了，浦晴雪绷着的弦这才放了下来，“阿音，你阿哥是从来都没有过心仪的女子吗？” 洛子音仔细想了想，然后肯定的点点头，“自我记事以来，便从未有过。” 浦晴雪呼了一口气，不再出声，却在心中默默纠结着，他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自己这般表示，他都波澜不经，油盐不进，着实难办。 二人歇息了一会，又聊了一会闲话，躲过了午后的太阳，便打算出去逛逛了得了洛子期的吩咐，侍卫没有阻拦二人，反而是替二人备好了马车。 洛子音歪头想了一会儿，对着那侍卫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叫曹安吧，” 那侍卫有些诧异，旋即又面色发苦，这圣女莫不是记恨上他了，怎么过了好些时日还记得他的名字。 洛子音不理会他的脸色，对着他旁边的人说，“你去告诉阿哥，今日曹安为我驾车，不必再派其他人跟着我了。” 那侍卫点了点头，曹安心下一凉，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果然在吧原来的车夫赶走后，洛子音上了马车，小声的吩咐了一句，“你不许将我今日的行程告诉我阿哥，他若问你，你便说随便逛了逛。” 曹安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儿，若是阁主真的问起，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他啊，得罪圣女得脱层皮，但是欺瞒阁主可是死罪，曹安面上却是坚定的点点头，“是，圣女。” 洛子音以为自己的震慑起了效果，便对着他说道，“叫我小姐吧，且去那个四方茶馆。” “是，小姐，且坐稳，这便启程了。”说着便挥鞭打马，马车吱呀吱呀的动了起来。 曹安的驾车技术竟是有些出奇的好，刚刚那一句提醒完全是多余了，洛子音二人皆是未感到颠簸。 浦晴雪听见了洛子音的吩咐，有些疑惑道，“四方茶馆，是什么地方？” 洛子音小声和她解释道，“是秋水宫的据点，我想去寻苏离，他说有法子带我去游历江湖。”提到了游历江湖，洛子音眼睛里似是闪过了星星，烁烁闪光。 浦晴雪大惊，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声调，“你要苏离……” 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出，洛子音便急忙捂上了她的嘴，“莫声张，小声些。” “你要苏离带你离开千机阁？你阿哥知晓还不要疯魔？”浦晴雪听话的小声说道，然而声音里还是藏不住的惊讶。 洛子音却是搅搅手指，“你不知晓十六年来一直待在千机阁的滋味，我只是去问问苏离，若是有法子要阿哥同意，自是极好，若是没有，便也作罢。” 第25章 “小姐，到了。”不大一会，马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曹安的声音， 洛子音和浦晴雪两人相继跳出了马车，茶馆内人群熙攘，热闹非凡，“阿雪，你且在这听会儿书，等我片刻。” 浦晴雪点点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洛子音抬步上了二楼，跟着记忆走到了初见苏离的那个房间，刚走过去，便见门开了，苏离含笑撑着门，侧过身子让她进来。 “你进来时苏叶看见你了。”苏离解释道。 洛子音了然的点点头，看着苏离身后的苏叶，苏叶朝她微微一笑，便先退出去了。 洛子音犹豫了一会儿，才上前说道，“苏离，那日你说可以让我不必回千机阁，这话可还算数？” 苏离笑的开怀了些，深情地望着洛子音，“和你说过的，自然都算数。” 洛子音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严肃的盯着苏离，“你可有办法要我阿哥同意？” 苏离一愣，反问道，“若是你阿哥不同意，你便不走了？” 洛子音犹豫了一下，迟缓的点了点头，“我不想教阿哥再担心我了，你若是没有法子，便是千机阁无趣，我也是要和阿哥回去的。” 苏离沉思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拢了拢洛子音垂下的丝发，“应是有法子的，且看我的吧。” 洛子音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有些期待有些不敢确定，“可是真的？” “自是不会骗你。”苏离清浅的声音萦绕在洛子音耳边，洛子音抒了口气，冲着苏离展颜一笑，“那便多谢你了。” 苏离目光一炫，被她的笑容迷了眼睛，旋即又不紧不慢的说道，“谢来谢去总是一个谢字，怎的半分表示也无？” 洛子音闻言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我思来想去也着实想不出什么谢礼，不若你说吧，我有的自然应你。” 苏离挑眉，目中闪过一丝算计，脸慢慢凑近了洛子音，直勾勾的望着她的眼睛，“此话当真？” 此时苏离离得洛子音极近，说话间清凉的呼吸喷洒在了洛子音鼻尖，洛子音不由得有些紧张，微微向后躲了躲，“自是当真，我几时唬过你？” 苏离这才满意一笑，离她远了些，“那便先欠着吧，待我要时，可记得给我。” 洛子音丝毫不清楚苏离的想法，此时忙不迭的点头，“自然。” 心中的重石落了地，洛子音又不禁好奇起来，苏离有什么办法能够说动阿哥，然而自己曾经问过两次，都被他挡了回来，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遂只能作罢。 苏离看着她神色变换了会儿，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却也不问，只温柔的看着她，最终洛子音神色恢复了正常，想起了还在等着的浦晴雪，抬眸望了眼苏离，“阿哥说明日便要启程。” 苏离温柔的点点头，“我晓得，等等我便和他说。” 洛子音摇了摇嘴唇，“若是阿哥不同意，你莫要与他起冲突，阿雪还在楼下等我，我便先去寻她了。” 苏离浅笑，“好。” 洛子音寻了浦晴雪，二人便继续在淮城逛了起来。 苏离却正如他所说，飞身去了千机阁的别院。 彼时洛子期正在书房处理书函，却突然听到门外有响动，眼神一凝，喝到，“何人？” 苏离不紧不慢的推开门，看着洛子期冰冷的脸色，“洛阁主，别来无恙。” 洛子期将手中的书函一合，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苏离你是何用意？将我千机阁当做你秋水宫的后花园了？我几次三番的警告你，你还是说来便来，未免太不将我千机阁放在眼里。来人！”说着，随手将茶杯丢向苏离。 洛子期话音刚落，秦思及一众侍卫从门外涌了进来，团团围住了苏离，蓄势待发，苏叶也跟了进来，神色严肃地站在苏离身后。 苏离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是惯常的清冷神色，抬手接住了洛子期丢来了茶杯，“洛阁主息怒，苏离今日是有事相商。苏叶，退下吧。” 苏叶向来从不质疑苏离的命令，是以纵然被众人包围，苏离一声令下，苏叶还是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千机阁众人没有阻拦他，只是依旧围绕着苏离，手下紧紧扣着武器。 洛子期渐渐平静下来，思考着苏离的用意，过了半晌，才终于抬了抬手，“下去吧。” 众人领命，迅速的退了出去，书房内便只剩下苏离与洛子期二人。 苏离不紧不慢的踱步上前，寻了个位子，自顾自坐下，随手还将那茶杯又放回了书桌上。 洛子期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最终还是先打破了平静，“苏离，开门见山的说吧，何事？” 苏离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一字一顿的说着，“我想带走阿音。” 洛子期心中气急，面上却不怒反笑，“苏宫主是疯魔了吧，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苏离神色慢慢严肃了起来，身子也微微前倾，“苏宫主知晓我的身份。”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洛子期眼神微眯。 苏离又将身子靠后，手指依旧轻轻叩击着桌面，“那你便也该知晓，这些年朝廷未免太过平静了些。” 洛子期也慢慢将身子后靠，拿起一个茶杯手指轻轻摩擦，却是一言不发。 苏离顿了顿，继续道，“朝廷一直在找机会蚕食武林，洛阁主想必也有些线索了吧，令堂的事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听到苏离提及到他去世的母亲，洛子期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他的确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些仍不足以说服他，他仍静静的等着苏离接下来的话。 果然，苏离也没有等他作出反应，便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不惧于透露给你，终有一日，我要为先父报仇，我想千机阁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洛子期终于做了反应，慢慢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苏阁主说这些，和带走阿音有何关联？” 苏离也停了敲击桌面的动作，“朝廷现下已经开始了小动作，千机阁应该要开始部署了。” 洛子期眯了眯眼，苏离说的没错，这八年里朝廷与武林相安无事，然而最近却是悄悄起了涟漪，手下探子频频回禀，已经有不少的小势力或归顺朝廷，或招致灭顶，千机阁虽然实力雄厚，对于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却终究小瞧不得。 苏离继续说道，“阿音情况特殊，洛阁主想必届时将无暇多顾阿音。” 洛子期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护好阿音，我洛子期还有这个实力。”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秋水宫与千机阁不同，离了我秋水宫依旧可以运转的极好，千机阁离了你却不行。” “你应当知晓阿音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要游历江湖，看看千机阁外的大好河山，洛阁主脱身不得，但是此番苏离要尽可能多的联合江湖势力，恰好有这个机会带上阿音。” 洛子期神色难掩落寞，“先父先母身亡后，我便苦心于撑起千机阁这个重担，我知晓了你的身份后便一直禁锢着阿音不教她下山，一是怕你寻到她，徒增麻烦，二便是放她下山我着实无法护她周全。” “我的确无法弃千机阁而去，可是我要如何信你能护好阿音？” 苏离一改清冷的神色，难得的笑了笑，“不会有人用江山和我换阿音，所以，子期兄，你应当信我。” 洛子期自嘲的笑了笑，“阿音和江山，果真还是江山更重吗？” 苏离正色道，“两个我都要。” 洛子期神色严肃，“苏离，那日阿音为药所困，你也不为所动，我相信你的为人，只是我不得不警告你，你不得强迫阿音做任何事，而且若是寻不到玉骨花，我也不会同意你和阿音在一起。若是阿音只有两年的光景，你带她看过这河山算是了了她的心愿，我却不愿她为情所困。” 苏离也是神色严肃，“我会找到玉骨花，当做聘礼向你提亲，再此之前，苏离绝不会勉强阿音。” 苏离起了身，“明日我来接过阿音，半年内定保阿音毫发无伤。” 洛子期点点头，也起了身，拱了拱手，“如此甚好，不送。” 苏离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洛子期心中一紧，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他也想不管不顾的跟着阿音，带她看看这大好河山，但是他不能，他没有多少时间了，阿音却还有痊愈的可能，他不能留下涣散的千机阁给阿音，他要让自己不在时，仍旧有依靠留给阿音，让她富贵荣华，一世无忧。 洛子期痛苦的紧闭双眼，胸口不断的抽痛，那苦痛愈演愈烈，豆大的汗珠顺着洛子期如玉的面庞淌下，脸色愈发莹白。 大约过了一刻，那汹涌的疼痛终是退下，洛子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指尖不住的颤抖，洛子期面上闪过一丝自嘲，“再慢一些吧。” 第26章 傍晚时分，曹安驾着马车悠悠的行驶而归，洛子音心情惴惴，不知晓苏离与阿哥讲的如何，马车直接驶入了内门，看守的侍卫瞧见了从车上下来的洛子音，忙赶了前来，“圣女，阁主说您回来了去书房一趟。”说完又看了一眼浦晴雪，“阁主只见您一人。” 浦晴雪神色一黯，却还是笑了笑，“那我便先回去瞧瞧有什么吃的。” 洛子音咬了咬嘴唇，转身跟着那侍卫去了书房。 带着满怀的心事，洛子音每一步都走的沉重无比，最终还是走到了书房门口，抬了抬手，犹豫了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堆了一个好看的笑容，便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阿哥，怎地你神色这般难看？”洛子音推开门便瞧见洛子期笔直的坐在书案旁，脸色却是苍白无比，忙将心里的想法都丢诸脑后，快步上前想探一探洛子期的额头。 自洛子音在门外踌躇的时候，洛子期便发现了她，此时她突然过来，也没有觉得惊讶，抬手拦下了洛子音伸向他额头的玉手，面上仍挂着温润的笑容，“无事，玩的可开心？” 洛子音明显的感觉他的心情似是不好，心情不由得也有了几分低落，站在一旁慌乱的搅着手指，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小心翼翼，“阿哥，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洛子期起身，牵起了洛子音的手，牵引着让她坐下，自己坐在了她的旁边，抬手有摸了摸她的头，“阿哥怎么舍得生你的气，苏离说的没错，你有权利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只是阿哥遗憾，不能是我。” 洛子音低迷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一双眸子里装满了星星，“阿哥你同意了？” 洛子期无奈的笑了笑，眼睛里写满了宠溺，“你想要做的事情，阿哥都依你。” 洛子音闻言激动不已，起身扑进了洛子期的怀中。十六年来，对于她下山这件事，洛子期从未松口，她不知苏离如何说服的洛子期，待下次见他必定要好好的感谢他。 “谢谢阿哥，我一定不会惹是生非。” 洛子期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阿哥不怕你惹是生非，做了什么自有我给你兜着，只是切莫注意自身安全。” “阿哥此番不能与你同行，玩够了便回家。” 洛子音狠狠地点点头，眯着眼笑个不停。松开了环抱着洛子期的手，却是拉了他去了内院，“阿哥，我饿了，走快些。” 洛子期在她的身后无奈的摇摇头，眼睛深处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浦晴雪见洛子音心情如此之好，便知晓她的事成了，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她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用过晚膳后，三人闲话了一会儿，洛子期便打算离开，却不想浦晴雪突然站了起来，“洛阁主，我有事情同你讲。” 洛子期有些诧异，看了眼洛子音，她却也是摇了摇头，不清楚浦晴雪所为何事。 洛子期沉思片刻，“跟我来吧。”便先行一步，浦晴雪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书房，洛子期默默地看着她吗“浦姑娘，可有何事？ 浦晴雪咬了咬嘴唇，神色坚定地说到，“我能给你把个脉吗？” 洛子期眼睛微眯，不动声色的拒绝道，“子期身体向来康健，不必劳烦。” 浦晴雪却是摇了摇头，“我自幼便长在无涯谷，在医药方面又极有天赋，洛阁主神色不好。” 洛子期却是依旧坚定，并不打算让她把脉，一时间二人没了言语。 浦晴雪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脚尖，面上闪过了一丝黯然，旋即又正视着洛子期，“洛阁主想必也想多些时间陪伴阿音吧，这般拖着可不是好法子。” 洛子期一愣，有些落寞，不再抗拒，任由浦晴雪捉了他的手。 浦晴雪却是面色大惊，眼睛有些发红，微微哽咽道，“如何到了这般地步？” 洛子期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背对着浦晴雪，“还请浦姑娘莫对阿音多言。” 浦晴雪眼睛微微发酸，难得的有些嫉妒洛子音，“为什么不告诉她？你自己知晓你还要放任阿音出去吗？” 洛子期却是微微一笑，提起阿音便触及了他心中的柔软，“这是阿音的心愿，何况我要整顿千机阁，不能留下一丝风险给她，只怕届时她留在千机阁，我无暇多顾。” “让我跟你回千机阁吧。” 洛子期一愣，转头目光正好撞进少女那一往直前，饱含柔情的眸子，心里微微一颤，“为何？” 浦晴雪声音坚定，似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阿音并无大碍，起码下次七月半之前，那热毒都不会发作，苏离武功绝世，跟着他们我总归是个累赘，但是你不同，我总能想想办法，替你延缓些时日。” 说及此处，浦晴雪又是眼睛一酸，却还是忍住了。 洛子期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既如此，洛某便派人送姑娘回无涯谷吧，姑娘大好年华，何必在洛某身上浪费时间。” 浦晴雪心中一痛，目光紧盯着洛子期的眸子，似要直直的看进他的心里，“洛阁主不想阿音担心的吧。能多些时日来守护阿音，还不足以叫洛阁主带上我吗？” 洛子期闭了闭眼睛，嗓子也是有些发涩，“那便劳烦浦姑娘了，只是洛某还想奉劝一句，洛某不值。” 听到这话，浦晴雪终是笑了笑，一见倾情，如何不值？却是没有再多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洛子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在心中自问，当年那个决定是对是错，却没有人能回答他，洛子期痛苦的闭着眼睛，不愿再深思。 洛子音在院中不住的伸头探着，望见了浦晴雪归来的身影，忙起身跑了过去，“阿雪，可是有何事？” 浦晴雪神色复杂的看着洛子音，若是她知晓洛子期现下这般情况，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冲向外面那个她以为的美好世界。 第27章 但是最终浦晴雪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何必辜负洛子期的一番苦心，她轻轻摇了摇头，状作轻松的扯着洛子音边走边说，“阿音，我若是跟着你阿哥回千机阁，你可会生我气？” 洛子期惊讶的看着她，却是满怀惊喜，“为何要生气呀？你可得动作快些。”说着还朝浦晴雪眨了眨眼睛。 浦晴雪心中涩然，面上却露出一抹娇羞，说闹着和洛子音扯过了这个话题。 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洛子音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丝毫没有发觉她的房门轻轻的被人推开了。 洛子期沐着月色走进，轻轻拉开了洛子音床上的帷帐，洛子音睡得香甜，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边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洛子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上前抚了抚她的头发，洛子音动了动，他急忙收回了手。 他坐在了洛子音的床边，似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的看着，看着她时而蹙起眉头，时而展开笑颜，翻过来覆过去，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夜便这般过去了，洛子期看了看外面渐泛鱼白的天色，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起了身，若是可以，他想一直这样看着她安梦。 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驻足了片刻，这才转身离了开，洛子音依然睡得香甜。 过了辰时，洛子音才悠悠醒转，满足的呼了口气，只觉得昨晚上睡得无比安然。 因着将会有好久看不见洛子期，洛子音梳洗完了便急忙去寻了他，却见洛子期依旧在练剑，浦晴雪在一旁默默的坐着。 只是往日的剑法缥缈温润，今日却是极为凌厉，洛子音看不懂这些，只觉得今日好些枝桠遭了阿哥的毒手。 见她过来，洛子期便停了下来，收起了满怀的心事，只对着洛子音温润如玉。 洛子期今日再没有忙别的事，只陪着二人闲话，快用午膳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来传苏离过来了，只是那人话音还未落，便已经看见苏离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洛子期动作一顿，挑了挑眉，却是挖苦道，“苏宫主未免太过着急了，不请自来是何道理？” 苏离不以为意，自顾上前落了座，“总归洛阁主也不会将苏离拒之门外。” 说着又看向了洛子音，“可是刚好赶上午膳？” 洛子音点点头，“正巧呢。”说着还冲他笑了一下。 苏离闻言也扯了下嘴角，洛子期却是心中有些发苦。 四人用过午膳后，苏离便提出，“洛阁主理应收拾东西启程回千机阁了吧，阿音便跟我走吧，除了些重要物什，其他的便不必带了。” 洛子音一愣，有些雀跃，又有些不舍。 洛子期点了点头，却是拽了洛子音去了别处，“我有些话要对阿音说。” 苏离与浦晴雪表示会意，洛子期二人便走了出去。 洛子音轻轻拽住了洛子期的衣袖，声音有些娇憨，“阿哥，我有些舍不得你。” 洛子期闻言一笑，“你总归都是要出去看看的，若是以后有机会，阿哥也想带你出去。” 洛子音眼睛一亮，却是抱住了他，“那可就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哥莫要骗我。” 洛子期摸了摸她的头顶，一头墨发只轻巧的束了起来，未缀一饰物，“自然。”只是心里却是难过，若是有机会便好了。 洛子期轻轻推开了她，扶着她的胳膊，宠溺的看着洛子音，“答应阿哥，照顾好自己，玩的顺心，若是苏离或者别人惹你不开心，你便回千机阁，阿哥给你出气。” 洛子音轻轻点了点头。 洛子期又道，“若是有事情，便叫苏离传信于我，若是他不方便，这是千机阁在各地的据点，你递了信，我便能知晓，需要什么，以那玉佩为信物，尽管开口便是。” 洛子期放开了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洛子音接过，小心翼翼的舒展开，只见上面用潇洒的字体密密麻麻标注的地点，洛子音心中一暖，这些皆是阿哥亲笔所写的。 洛子音接过那纸，按照原样折了起来，放在了贴身的荷包里，又紧紧抱住了洛子期。 洛子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玩够了再回来。” 洛子音用力的点点头，微微哽咽，“谢谢阿哥” 过了片刻，洛子音才放开了他，眼睛却是有些发红。 “走吧，我也要回千机阁了，再晚不好行路。”洛子期说着，便带着她回去了。 苏离与浦晴雪二人相顾无言，洛子期伸手入怀，拿了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苏离，“这是浦谷主所赠，说是可以缓解阿音的热毒，当日有了玉骨花，这药没有用上” “虽说不至下次七月半，这热毒应该不会发作，但世事难料，你且带着，以防万一吧。” 苏离郑重的接过来玉瓶，放入怀中，“且宽心，我自保阿音无恙。” 洛子期眼神一凝，警告道，“最好如此。” 苏离微微一笑，不可置否，对着洛子音温柔的说道，“走吧。” 洛子音瞧向了洛子期，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跟上苏离，反而拉着浦晴雪说起了悄悄话。 二人说话的位置并不远，洛子期与苏离又耳力惊人，洛子音二人的谈话竟被他们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 洛子音不知自己讲的已然不是悄悄话了，还在那里毫无顾忌的说着，大致便是拜托浦晴雪好好的照顾洛子期，将他的喜好习惯逐条的说给她听，浦晴雪在一旁认真的听着，要将每一条记在心里。 苏离心中泛起了微微酸味，她竟将洛子期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 洛子期却是心中百味陈杂，阿音知晓她的习惯，他并不惊讶，因为他同样了解阿音，只是看浦晴雪那认真的样子，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洛子音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然而再多也有说完的时候，当她将最后一条说完的时候，轻轻抱了抱浦晴雪，在她耳边调笑道，“我将阿哥交给你了，我可盼着你做我嫂嫂呢。” 第28章 浦晴雪闻言表情却是一涩，旋即又变做了坚定，“一路保重阿音。” 洛子音轻轻嗯了一声，放开了浦晴雪，朝着洛子期笑容灿烂道，“阿哥，记得想我。” 洛子期温柔的笑而不语。看着洛子音跟在苏离身后一步步走远，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洛子期看向了浦晴雪，“浦姑娘，若是想法有变，子期可为你安排人马。” 浦晴雪摇了摇头，反问道，“几时启程？” “一刻之后。”洛子期无奈，却也没有办法，而且他竟然自私的也希望浦晴雪能跟在他的身边，不仅仅是为了多些时日陪伴阿音。 浦晴雪点点头，她没有什么行囊可收拾，便坐在一旁等着整装车队。 洛子音却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苏离，然而最终她回头，也再看不见洛子期，不由得有些情绪低落的上了马车。 苏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便想着换个话题吸引她的注意，“你可知我们第一程要去哪里？” 洛子音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茫然的看着苏离。 苏离浅笑，“徐明姝的嫁妆车队已经启程了，便是去了沈家所在的宁阳城，这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洛子音沉思，突然听到徐明姝的名字，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叫明彻的男人，不知这明彻现下如何？二人之间又有什么牵扯。 苏离见她突然出神了，不禁有些好奇，“可是在想什么？” 洛子音不假思索的便脱口而出，“明彻。” 苏离面色一黑，想的这般出神竟是在想别的男人，当下伸出手来敲了她脑袋一下，“想什么明彻。” 洛子音被他敲得一懵，反应过来后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管我想些什么？” 苏离被她的模样逗得一笑，不在理会什么明彻，却是对着洛子音说道，“我们这便直接启程去宁阳了，你可有什么需要的物什？” 洛子音一愣，“只我们两个？” 苏离点了点头，却道，“还有苏叶。” 洛子音表情茫然，“你怎的不早说，我原应带着流萤的，这下我自己如何梳妆？” 苏离却是轻轻一笑，“此番我们是秘密行事，多你一人已经有些难以照顾了，万不可再多一人。” 洛子音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自己原本也不是很热衷于梳妆，流萤每日也不过是给她绾个发髻，自己的话简单的束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穗点了点头，不再埋怨。 马车渐渐驶出了城区，耳边再听不见叫卖与人潮涌动的声响，只有微风轻轻拂过的声音，洛子音好奇的打开车窗，只见路上绿水青山，好生秀美。 洛子音用力的呼吸了几口甘甜的空气，转头看向苏离，“这里到宁阳，有几日的车程？” 苏离沉思了片刻，“十日左右，我们要经过一地，再借道去宁阳，可能会耽误些时候。” 洛子音好奇，凑到了苏离旁边，眨着眼睛问他，“要去何地？” “去寻先父一旧友。”苏离清浅的声音响起，洛子音却没有听出那声音中的几分嘲弄。 洛子音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具体要去什么地方，这天下之大，除了千机阁，于她而言皆是空白，去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她有的开心玩就可以了。 洛子音坐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无聊，不禁在车上东翻翻西看看起来，冷不防打开了一个匣子，却见里面是各种市面上广为流传的话本子，不禁得有些差异。 “苏离你也喜欢看话本子吗？看不出来你竟有这个嗜好。” 苏离面上再次闪过几条黑线，“怕你无聊，特意寻来的。” 洛子音表情一动，这是正合了她的心意，“嘿嘿，既是这样，那边多谢你了。”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翻了翻，抽了一本看的顺眼的，便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过了片刻不到，洛子音放下了手中的书，望着苏离一本正经道，“苏离？” 苏离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洛子音唤他，睁开了眼睛，疑惑道，“嗯？” “你读给我听好不好？”洛子音将手中的话本子一递，直直伸向了苏离。 苏离面色再次一黑，却顺从的接了过来，“好。” 洛子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闭上了眼睛，毫不客气的吩咐道，“你便从头开始读吧。” 苏离温柔的扯了扯嘴角，翻过了第一页，清浅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李氏有女，唤……” 正在驾车的苏叶听着车厢内传来的声音，满脸的不敢置信，他竟然能听到主子读话本子，说出去谁敢相信？别说主子平日清冷的声音，读起话本子来还怪好听的。苏叶内心不断腹诽。 洛子音也是听的舒服，不大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 苏离读着读着，便听见洛子音呼吸渐渐放缓，慢慢平稳了下来，低头一看，果然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合上了手里的话本子，又拿了一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见她一丝反应也无，苏离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这般不设防，在哪都能安然入睡，也不怕被人坑卖了去。 洛子音睡得香甜，苏离也闭了眼睛养了会儿神，过了片刻，苏离却是伸手摸向了车窗下的抽屉，从中拿出来一张纸，上面列满了势力，人名，地名，并用不同颜色的字迹标注着。 只见上面第一个赫然正是千机阁，苏离将那纸在手中摩擦了几下，又继续向下看去，目光定在了千机阁下面的名字，不是某一江湖势力，却是个人名，周无为。 苏离看了半晌，将那张纸又放回了原处，拿出了一套棋盘，自己对弈起来。 洛子音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醒转，睁开眼便看见苏离面前放了一棋盘，此时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白棋子，他此时手中拿着一黑棋，却在思考如何走这一步。 见她起了身，苏离也走出了一步，却又拿起了一枚白子，“醒了？” 洛子音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喑哑。 第29章 苏离见状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将黑白二色各自收拢好，抬头看了洛子音一眼，“可会下棋？” 洛子音揉了揉眼睛，又舒展了下后背，“不太懂，跟阿哥学过一点，只是阿哥后来便不愿教我了。” 苏离笑了笑，将黑子推在了她的面前，“无妨，消遣下时间罢了。” 洛子音点点头，接过了棋盒，果真如她所言，下出的棋步步破绽，苏离却也不着急，慢慢的陪她下着。 “不对，不对，这样下。”洛子音时不时的便要悔一悔棋，苏离只温柔的看着她耍赖，嘴边挂着浅笑，并未阻止。 一盘棋下的极久，纵然洛子音时不时的悔棋，最终劣势还是越来越大，洛子音嘟了嘟嘴，随手拨乱了棋盘，“不下了，没什么意思。” 苏离哑然，旋即笑了笑，“知道你阿哥为何不教你下棋了，你这棋品可是不怎么好。” 洛子音嘟了嘟嘴，却是不再理他，冲着车外的苏叶问道，“苏叶，还有多久？” 苏叶打着马，听见洛子音的声音，忙回道，“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便能到前方的客栈，洛姑娘莫急。” 洛子音嗯了一声，却是转头看向了苏离，“不若我们在此分离，你去忙你的要事，我自己去看我的江湖，你意下如何？” 苏离挑了挑眉，眸色黑了几分，“我帮你说服了洛子期，你便想着甩了我自己去玩？” 洛子音抿了抿嘴，尴尬的辩解道，“没有没有，只是我觉得你的事情看起来十分重要，我怕自己碍着了你的事，我巴不得能和你一起呢。” 苏离看着她明显心口不一的样子，眸色又黑了几分，“既是巴不得和我一起，还提分别作甚？” 洛子音不知道怎么回答，呵呵的干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 苏离倚坐在一旁斜睨了她一眼，“你阿哥将你交付于我，我自是要保你周全，若是你想自己行动，倒不如我修书一封告诉洛子期他前来接你，你自己与他商量。” 洛子音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也倚靠着靠背，默默收了她的小心思。 百无聊赖的洛子音只好又将下午没有看完的话本子拿了出来，一言不发的窝在那里看着，苏离见状嘴角不由得轻轻翘起，也自顾自的拿了棋盒又与自己对弈起来。 正如苏叶所说，未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马车便停了下来，“主子，到了。”苏叶的声音隔着马车门，传了进来。 洛子音急忙的想要跳下车去，却冷不防被苏离拽住了袖子，一下子跌坐在了他身上，洛子音面上一红，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苏离也有一丝尴尬，他只是想拉一下洛子音，却不想洛子音直接坐在了他身上，原本见她气鼓鼓的还想笑上一会儿，然而洛子音似是怒气越来越大。 苏离忙解释道，“鱼龙混杂，带上面纱。” 说着还从旁边的抽屉中寻了一条递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怒气渐渐消，不情不愿的以面纱敷面，“这样可以了吧。”洛子音带上之后白了苏离一眼。 苏离无奈，点了点头，洛子音急忙下了马车。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客栈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因着苏离周身的气度着实太强，便是这么多人也极为耀眼，是以三人进来便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洛子音悄悄揪了揪苏离的衣袖，“你不是说此番是秘密出行吗，这些人都是看你的，你也应该带个面纱才是。” 苏离嘴角抽了抽，他只是低调行事，而不是怕别人知晓，至于让洛子音带面纱，不过是他处于私心不想要别的人看见她的芳容罢了。 但是这些都不能告诉洛子音，是以此时默默不吭声。 苏叶布置好了一切，洛子音和苏离便去了客房休息。 客房虽然是天字号的，只是因着在荒郊野外，也着实不算繁华，与洛子音平日的卧房着实无法相比。 洛子音四下打量了几眼，却是没有挑剔什么，刚坐下休整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 上前打开门，见苏离站在门外，洛子音侧身让了让，苏离便不避讳的进了来。 “可会睡不习惯？”苏离也清楚这里的条件着实不算好，怕洛子音不习惯，特意过来问上一句。 洛子音摇摇头，“没有什么大碍。”洛子音觉得既是自己要跟着出来，便不能挑三拣四的要求那么多。 苏离又问，“一个人睡，夜里可会害怕？” 洛子音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摇头，在千机阁也是自己一个人睡，是从来不用流萤守夜的。 苏离叫人传了吃食，同洛子音一起用过后，才回房休息，临了不忘嘱咐上一句，“若是有事便唤我，我在隔壁能听见。” 洛子音点点头，便把他送了出去。房间内只剩自己一人，洛子音吹灭了昏黄的油灯，便闷头睡了起来。 睡至了半夜，洛子音却突然听见巨大的声响，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洛子音急忙起身，冷不防看见月色朦胧中瞧见苏离推开门进了来。 “外面可是发生了何事？”洛子音有些不安的问道。 苏离摇了摇头，见她没有受到惊吓才放下心来，答道，“莫怕。是有两伙势力在引战，苏叶去处理了。” 洛子音皱了皱眉，才道，“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不要命了吗？”武林中不成文的规矩便是遵守道义，切忌滥伤无辜，是以若是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无端的挑起战火，势必会受到武林同道的联合讨伐。 苏离还未答话，却在这时外面打斗的声音停了，却是苏叶敲了敲房门，“主子，事情已了。” 苏离闻言看了一眼洛子音，见她只穿了一件中衣，便没有叫苏叶进来，走过去开门并挡住了苏叶的视线，“情况如何？” 苏叶神色有些严肃，“没有留住一个活口，全是死士。” 苏离眯了眯眼睛，“查下去看看，便是死士总也得有点什么线索。” “是。”苏叶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第30章 苏离关上了房门，神色有些郑重，却是接了洛子音那个问题，“这些本就是死士，恐怕是有人借他们之手故意挑起战火，若非今日我们路过此地，只怕入住这间客栈的人都会受到波及。” 洛子音认真的听着，想了片刻，反问道，“所以他们是故意在此处动手，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势力之间彼此仇视，相互消耗？” 苏离点了点头，洛子音只是平日被洛子期宠着，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事，却并非想不通其中关节。 洛子音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能看出来是哪方势力吗？”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死士身上极少会留下线索，也不知苏叶能否探查出来。”苏离心中却清楚地很，这是谁的杰作，只是他却想知道，是借哪家势力之手来做的。 洛子音此时全然没了睡意，便从床上下了来拿水喝，苏离见她只穿着中衣，还光脚踩在了地上，眉头皱了皱，大步上前却是横抱洛子音回床上。 洛子音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快要碰到茶杯的手便又碰到了床铺。 待她反应过来，忙柳眉一竖，喝到，“你这是做什么？” 苏离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手上似还残留着洛子音身上的温度，却是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入秋了，当心着凉。” 洛子音愣了愣，捧过了茶杯，却是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抱我啊。” 苏离挑了挑眉，嘴边却轻轻扯过了一抹笑，声音带有极强的迷惑性，“好，下次告诉你一声再抱你。” 洛子音丝毫没有察觉的点点头，见苏离笑的暧昧，半晌才反应过来，气鼓鼓的嗔骂道，“谁要你抱我了？” 苏离觉得十分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却在洛子音发作之前松开了手，“还有两个时辰方才天明，接着睡会儿吧。”说着便要走出去。 洛子音气不过，拿了手里的杯子就丢了过去，苏离却是一抬手，丝毫不费力的便接了下来，冲着洛子音笑了笑，“快些睡吧。”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洛子音暗恨了一会儿，奈何苏离已经出去了，没有办法便只能吹了灯继续睡觉了。 苏离出了洛子音的房间，神色便冷冽了起来。 客栈内此时有些狼藉，破落的桌椅四散，连楼梯都缺了一段，地上有着未干的血迹，来投诉的人此时都窝在房间中不敢出来，只有几个伙计在帮忙收拾。 见苏离走了下来，客栈的掌柜急忙迎了上来，“主子。” 苏离点点头，掌柜便带着苏离去了客栈后面的一密室。 此时密室里堆积了十几具尸体，苏叶带着几人在小心的查看，见苏离过来，苏叶停下了动作，“主子，对方极为小心，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苏离也上前观察了一会儿，着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作罢，“便拖出去火化了吧。” 苏叶点点头，指挥着众人搬动尸体，苏离问旁边的掌柜，“这些人可是住客？” 掌柜眯了眯眼睛，却是直摇头，“是夜半时分突然冲出来的，不是来投宿的，想必是提前踩好了点，做好了准备。” 苏离轻轻嗯了一声，“去查看其他地方是否有相同的事件发生，还是只此一处。” “是。”掌柜恭谨地躬了躬身。 苏离不再言语，继续向内走去，内部的书案上堆了不少的信函，苏离一一查阅起来，掌柜见状便领了众人出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明的时候，那掌柜却是来回话，“主子，探子传来消息，方圆百里还有两间客栈遭了袭击。” 苏离抬眸，听他继续说道，“因着徐家武林大会的缘故，这几天沿途客栈住满了各个势力的人，那两间客栈几乎被血洗，没有留下活口，将很多势力都牵扯了进去。” “探子还称，根据现场杀人的手法，极像是沈家暗器。” 苏离轻叩桌面，摇了摇头，“怕是栽赃。” 掌柜也点了点头，却继续道，“只怕那些势力的人想不了那么深远，我们要不要帮一帮沈家？”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沈家现在敌我不明，先莫轻举妄动，待去沈家拜访一番再出手不迟，沈家不至于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 掌柜点点头，却是提醒了苏离，“主子，现下寅时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苏离声音清冷，“我心中有数，下去吧。” 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只能躬身退下。 苏离继续拿起了手边的信函，做起了批注。 天色大亮时，洛子音才起了身，没有流萤在一旁，洛子音只得自己打了水净面，想自己挽一个发髻，却无论如何都梳不拢，无奈之下，只能将昨日的面纱当做丝带将一把头发束了起来。 洛子音收拾妥当便出了房门，昨日客栈内有巨大的声响，洛子音原以为客栈回破损的不成样子，却不想看起来还是和昨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桌椅和扶梯的颜色有些变化。 洛子音向下看了一眼，大厅内三三两两的坐着人，似是没有受昨日的事情多大影响。 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向了旁边苏离下榻的房间，正打算敲门，却见苏离已经将门打开了，苏离依旧如昨日一般的装扮，见着洛子音温润一笑，“起了？” 洛子音点点头，虽苏离进了房间，和她房间一般的布局，床上却是出奇的整洁，似是没有人住过，洛子音不由得疑惑，“昨晚你没有睡觉？” 苏离楞了一下，却是答道，“嗯，有些事情要处理。”苏离又看了看洛子音用面纱束起的头发，不由得会心一笑，“可还是不会束发？” 洛子音尴尬的点了点头，“忘记跟流萤学了。” 苏离笑着摇摇头，引着她坐在了镜子前，轻轻扯下了那面纱，慢慢梳拢她的头发。 因着苏离以前也给她束过一次发，洛子音便没有阻拦，见他绾完了发髻，洛子音忙伸手入袖中将昨日簪的发簪拿了出来。 苏离见这仍是那紫竹簪，不由笑的更为开怀。 第31章 苏离三两下簪好了洛子音的头发，满意的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洛子音也对着镜子比量了瞧着，调笑道，“手艺极好，不过我没银子赏你。” 苏离闻言抽了抽嘴角，却是很快的调笑了回去，“无妨，小生心甘情愿，不要打赏。” 洛子音脸却是刷的一下红了，娇嗔着看了苏离一眼，在苏离看来，那一眼却是风情万种，令人神迷，不自觉的便俯身想伸出手去触摸。 然而还未待他有什么动作，便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洛子音反应过来两人此时离得有些近了，急忙起身去开门。 苏离却是脸色一黑，眼神冷冽的看着门外站着的苏叶。 苏叶心中一惊，觉得自己怕是来的不是时候，只是没办法，敲都敲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主子，早膳。” 说完便用最快的速度布了菜，也不敢看苏离一眼，急忙的便溜了出去。 洛子音有些茫然，不清楚苏叶这个样子是为哪番，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用起了早膳，客栈的吃食还算是精美，也对她的胃口，不由得多用了一些。 早膳后，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等着苏叶将马车装完，便又踏上了旅程。 车内的空间宽大无比，苏离躺在一侧闭目养神，洛子音则靠着车窗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 原本走在官道上的马车却突然行踪一改，拐上了偏僻的林间小路，洛子音心中不解，不由转头看向苏离，“怎么改了路线？” 苏离眼睛未睁开，嘴巴却动了动，“先去寻一故人。” 洛子音了然的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却突然看见几头猎豹正追着一白虎的幼崽，洛子音惊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手却是不住的拍打着苏离，“苏离，苏离，你快来看。” 苏离被脸上的巴掌雨拍醒，无奈的起了身，顺着洛子音的目光看去，微微侧头问她，“可是想要帮它？” 洛子音忙不迭的点头，看着那豹子离那白虎越来越近，心中不住的焦急。 苏离忙吩咐了苏叶一声，苏叶便飞身飘到了白虎的身后，一掀手，以气击退了那几头猎豹，白虎也极其聪明，见苏叶不惧怕猎豹，便跟在他身后。 只是几只猎豹仍不死心，团团围住了苏叶和白虎，正要上前攻击的时候，苏叶却一掌拍在了树上，霎时那树便四分五裂，砸在地上。 几只猎豹看了看为首的那只，这才作罢，飞快的退走了。 那白虎却是见危险解除了便打算逃走，冷不防被苏叶抓住了脖颈，提溜了起来。 洛子音急忙下车，看着这只小白虎，似是才有月余，牙长的还不锋利，虽然此时呲牙咧嘴的想吓退洛子音，可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有点可爱。 洛子音看了它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光亮的皮毛，小白虎开始还反应两下，后来竟是觉得有些舒服，便任由她抚摸起来。 过了好半会儿，洛子音才看向苏叶，“苏叶，你能不能看看它的母亲可在附近？若是这般放它回去，只怕还是会有危险。” 苏叶看了眼苏离，见他微微颔首，才道了声是，飞身不见了踪影。 苏离温柔的看着洛子音逗弄着小白虎，嘴边是一抹动人的笑。 半晌，洛子音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苏离，“苏离，你帮我拿一下清水和糕点好不好？” 苏离顺从的回身，将东西递给了她，洛子音拿起那糕点，捻了一小块放在手心，递到了小白虎的嘴巴前。 小白虎初始还好奇的闻了闻，舔了一口后便厌恶的转开了头。 苏离在车上呵呵一笑，“老虎是吃肉的。” 洛子音撇撇嘴，“我知道，只是看它小，原本以为它分辨不出呢。” 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见苏叶一脸遗憾的回来了。 “主子，的确有一只大白虎，不过它已然被一群猎豹分食了，属下又在附近寻了寻，却是再没有其他白虎的踪影。” 洛子音急忙的捂住了小白虎的耳朵，似是担心它能听懂这个噩耗。小白虎不懂她做这个动作的含义，只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洛子音心中一软，眼睛闪动了一会儿，讨好的看着苏离，“我们能不能留下它呀？没有大虎的庇佑，它自己在这山林中生存太困难了些。”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着，“也许没了庇佑它能成长的更强一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从来都是自然的法则。” 洛子音却是没有听进去，觉得今日若非是苏叶，这小白虎也会被那几只猎豹分食，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可怜巴巴的一直看着洛子音。 苏离被她盯得没有办法，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或许洛子音也对，小白虎不一定要变成他这样，像洛子音一般被保护着也未必不好。 洛子音心中激动不已，平日感谢阿哥的时候都会抱抱阿哥，是以今日也没有想太多，扑进了苏离的怀中抱了他一下，“谢谢你，苏离。” 苏离心神一荡，然而还未反应过来，洛子音便已经钻了出去，逗弄起小白虎来，不由得有几分郁闷，说不定自己拖延的时间长些，洛子音也能抱他久些。 洛子音却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摸着小白虎的脑袋，“要不要和我们走呀，小白虎？” 小白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大脑袋，洛子音兴奋的看了眼苏离，“你看它能听懂我说的话呢。” 苏离看着眼前眼睛都笑成月牙的人，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洛子音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叫你阿煜吧，如何？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极好的名字呢。” 小白虎，不，阿煜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还用头蹭了蹭洛子音的手，洛子音又和它玩闹起来。 苏离却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里起了波澜，旋即嘴角又划过一抹苦笑，自己这是和一只老虎同名了吗？ 第32章 然而苏离想不出什么好的说法来反驳，半天才道，“阿音，你忘记瞧它是公是母了，若是是只母老虎，这名字便不配了。” 洛子音恍然，“对哦”，这才伸出手一抓，将小白虎翻了个个，小白虎四肢挣扎了几下，便也顺从了。洛子音瞧了几眼，这才笑眼盈盈的回头望向苏离，“是只公的呢，这名字正好。” 苏离默然，也罢，他便当做是洛子音一直在思念他吧，他有一种冲动现在便告诉洛子音，但是他不能，时机还未到，他要等他的名字能活过来的时候，要等他有权力逐鹿的时候。 洛子音兴奋地不住的抚摸着阿煜，自己在千机阁的时候竟从未想过养些小动物，只每日弄些花花草草，看看她的药圃，若是以前能想到，想必也不会那么孤独了。 苏离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刚好是正午，便对苏叶吩咐着，“去打些猎回来，中午便在这烧烤吧。” 苏叶应了一声，刚想离开，却见洛子音想了想，对苏离说，“不若我们寻个水塘，你捉两条鱼，我帮阿煜洗个澡，刚刚它被追得在地上滚爬，皮毛都有些脏了。” 苏离心中一荡，却突然想起洛子音现如今所言的阿煜是那只小白虎，无奈的摇了摇头，“好。”说完神色严肃的看了一眼小白虎，却正见它一脸骄傲的瞧着自己，嗷呜了两声又去蹭洛子音，像是朝自己示威。 苏离暗中记下了，等洛子音看不见的时候，他一定要告诉这只白虎阿煜，有些人是不能惹得。然而嘴上却是对苏叶说，“那便先驾车，寻个有水塘的地方。” 洛子音闻言便带了阿煜上了马车，苏叶看了看地形与植被，判断了下朝哪个方向走会有溪流或水塘，这才驾着马车走。 苏叶寻得方向极其正确，过了不到两刻的时间，便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将马车停稳后，苏叶便飞身去打猎了，洛子音抱着阿煜跳下了马车，苏离紧随其后。 阿煜不住的用身子顶着洛子音，洛子音便放它下来，却不想它快跑几步一头扎进了溪水中，极其欢脱的样子。 洛子音看的咯咯直笑，也跟着跑了过去，溪水不深，刚刚过了膝盖，洛子音边走向它，还边说着，“阿煜，你慢点。”回应她的是阿煜扑起的大片水花。 苏离此时听得次数多了，也习以为常了，也慢慢踱步走至了溪边，却是并未下水。 洛子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你不去捉鱼还站在这作甚？” 苏离挑了挑眉，“捉鱼就一定要下去么？” 洛子音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徐明齐带我捉鱼的时候。他便是下去的啊，更何况你不下去你怎么捉？” “哦？”苏离声音带了几分冷冽，却是答非所问，“你还同徐明齐去捉过鱼？” 洛子音没有查到丝毫不对，“那日刚去万剑山庄的时候便去了，还有他的阿哥徐明桓。” 苏离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那你觉得徐明桓其人如何？” 洛子音一边帮阿煜扑着水，一边说道，“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是个极其完美的男子。” 苏离心中不由得有些微微泛酸，他没想到在洛子音心中对徐明桓的评价有如此之高，心中吃味之下便抬了步打算回去。 却突然听到洛子音又说道，“不过总觉得他有些不真实，许是太过完美了些吧。” 苏离又默默将他的步子收了回来，洛子音既然作出如此评价，便是和他相处的并没有多么好。 洛子音和他说了许久，见他还没有什么动作，苏叶却是已经带了野鸡野兔回来了，此时正在溪水边处理，不由得转过头来，责问苏离，“你还要不要捉鱼了？” 苏离这才有了动作，手一挥，便有两条鱼自己跳上了岸，此时不住的摔打着鱼尾，溅起了不小的水花，苏离默默后退了两步，却是吩咐苏叶，“一并处理了吧。” 洛子音看的目瞪口呆，还从未见过捉鱼捉的如此惬意的，徐明齐捉鱼尚且还要入水用内力控制，苏离甚至不用亲自动手，挥一挥衣袖即可。洛子音心中艳羡不已，内力深厚便是有这许多好处，可惜了自己无法修炼。 给阿煜洗干净了毛发，它也戏够了水，此时便笨拙的游回了岸上，飞快的抖了抖身上的水。 洛子音也上了岸，因着阿煜扑腾的动作太大，此时洛子音身上衣衫尽湿，紧贴着皮肤，露出了玲珑的曲线。 此时已经十一月份，天气有些凉了，洛子音刚一上岸，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苏离见状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将外衣脱了搭在她身上，然后才运气内力来由内烘干洛子音湿透的衣物。 洛子音冲他感激一笑，然而等衣物马上干了，却飞快的将外衣还给了苏离，又跑去和阿煜戏耍了。 外衣上残留了香味传入了苏离的鼻中，苏离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看来带着这小白虎可不是什么好事，原本洛子音单独相处的时间竟都是被它分了去。 苏叶动作利落的将食物都穿在了树枝上，然后又升起了火烤了起来。 洛子音分了只鸡给阿煜，被它飞快的解决了，此时靠在洛子音身边，硕大的脑袋枕着洛子音的大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烤的滋滋响的食物。 洛子音一下一下的抚摸它光滑的皮毛，只觉得手感出奇的好。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认真烧烤的苏叶。 “苏叶，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苏叶手一抖，差点将一条鱼直接丢进了火里，原本正依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苏离也睁开了双眼，看向苏叶与洛子音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探究。 察觉到苏离的目光，苏叶不由得更加紧张，也不知道洛子音怎么就突然关心起他的这些事来，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二十有一，尚未婚配。” 洛子音一听，眼睛露出欣喜的意味来，苏离却是目色更冷，苏叶的心脏不由得迅速紧缩。 第33章 “改日介绍给你一门亲事你可有兴趣？”洛子音歪着脑袋，流萤大她两岁，如今依然十八芳华了，只是至今还没有婚配，千机阁的人生活许久她也没有意动的，苏叶长得俊俏，人也不错，洛子音越发觉得苏叶和流萤十分般配。 苏离目光平静下来，苏叶也松了口气，却还是摇摇头，“洛姑娘好意属下心领了，只是着实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洛子音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只是心中还是不肯放弃。 烤鱼与烤鸡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洛子音喉咙动了动，小心的撕了一小块，吹了吹便忙不迭的放到了嘴中，满足的吸了口气，称赞道，“苏叶，你的手艺真的出奇的好。” 苏叶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笑，“是跟主子学的，主子做的味道更好些呢。” 洛子音惊讶的看向苏离，苏离位高权重，看起来也不像会的样子，竟能做的比苏叶更好？ 苏离察觉到了洛子音的目光，眼睛弯了弯，温柔的说道，“你若喜欢，下次做给你吃。” 洛子音弯了嘴角，忙不迭的点头，嘴上却是飞快的继续吃着。苏离见状，眼中的笑意更深。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吗？苏叶会在外面。”几人吃完后便继续赶路了，此时便到了苏离的那个故友的住处。 洛子音点点头，“我带着阿煜下去玩一下，车上有些闷。” 苏离温柔的点点头，先一步下了马车。 洛子音抱着阿煜紧随其后，看着苏离走进了那座小院子，从外面看来无甚特别的地方，又建在深山老林中，洛子音摇了摇头，觉得苏离的故友有好多隐士。 苏离脚步轻轻推开了院门，院子不大，也仅有几间木屋，此时正有一中年男子坐在院中，头发微白，精神倒是还不错。 见突然来了人，不由得有些惊异，忙起了身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苏离抿了抿嘴，旋即嘴边挂起了一抹疏离的笑，“十年未见了，周无为周将军。” 周无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毫无察觉，手指指了指苏离，声音颤抖，“你如何知晓？你是……是？” 苏离向前了两步，嘴边的笑意更深，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依旧清冷，“周将军不认识我了？我的骑射还是您教的呢。” 周无为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手肘拄着桌子，目光既惊又喜，“世……世子？” 苏离又弯了弯嘴角，语气嘲讽道，“镇北王已然不在了，又何谈世子？” 周无为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神色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脸，却是有浑浊的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声音哽咽，不住的重复着，“是我对不起王爷，是我对不起王爷。” 苏离向前跨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淡漠，“你的确对不起我父王，他栽培你器重你，同你出生入死数场战役，然而事发之时你却选择了明哲保身，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懦夫行径。” 周无为愈加泣不成声，很难想象一介将军，曾经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哭成了这幅摸样，“我顾及妻女，罔顾王爷知遇之恩，不敢搭救王爷，老天爷长眼睛了，王爷走后的两年我的妻女也去了。” 周无为言及伤心之处，停下缓了缓，才继续到，“八年前妻女死后我便向朝廷请辞，在这处苦度余生，无时无刻不为当年的事懊悔自责。” 苏离静静的听着，过了半晌才道，“往事如烟，逝者已逝，此时多说无益。” 周无为痛哭了一会儿，终究平静了下来，“世子此行可是来治罪的？周某人罪孽深厚，任凭世子责罚。”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并非为此而来。” 周无为面露不解，抬眸看向苏离，“不为这般，却是为何？” 苏离嘴边又扯过一抹疏离的笑容，坐在了周无为的旁边，手指轻轻叩击着石桌，“先父曾言，周将军治兵练兵是一好手，教出来的士兵都是能以一当十的。” 周无为不明白苏离的意思，只能顺着说道，“世子过誉。” 苏离笑了笑，继续道，“我有十万兵马，却是没有练兵之将。” 周无为大惊，神色惶恐，“世子的意思是，要反了朝廷？” 苏离淡漠的笑了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皇帝近年越发昏庸，我父王用血打下的江山，容不得他这般祸害。” 周无为摇了摇嘴唇，还是劝道，“世子三思，朝廷毕竟势大，百万兵马，便是今年疏于训练，仍是不可小觑。” 苏离认真的看了一眼周无为，“所以才要周将军帮我，若是能以一当十，自是不怕朝廷的百万兵马。” 周无为沉思了半晌，终究咬了咬牙，神色发狠，似是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铮铮铁骨，雄心壮志的少年将军，“周某对不起王爷，世子却能不计前嫌，还看的起周某，周某断没有不时抬举的道理。周某定将功补过，替世子分忧。” 苏离又弯了弯嘴角，“那便谢过周将军了。只是如今我叫苏离，还望周将军记清。” 周无为神色复杂的点点头，“是。” 苏离这便起了身，“如此那苏离便不多久留了，周将军在此处安等，苏离自会派人来接将军，秋水宫来人，周将军记清楚了。” 周无为还想在多留留苏离，然而话至嘴边却还是咽下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将军，苏离也不是以前缠在他后面学习骑马射箭的孩童，经过了这许多变革，又过了如此之久，终究没有那份情谊了，最终只恭敬的说了句，“世子慢走。”弯下的腰久久没有挺直。 苏离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出门正看见洛子音的盈盈笑颜，眼中便也染了笑意，苏离先走向了苏叶，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才一把捞起了跑的正欢的阿煜，任由它蹬着腿反抗也不撒手。 第34章 时间如风似的飞快的过去了，洛子音坐在院中荡着秋千，看着阿煜扑着落叶。 这是秋水宫在宁阳的一处宅子，三日前洛子音几人便到了宁阳，此时距离徐明姝和沈义和的成亲的日子还尚有几日。 洛子音有一下没一下的悠着，突然背后有了一股力量推着她飞出去了好高。洛子音一惊，却回头看见苏离温柔的看着她，显然刚刚是苏离动的手。 洛子音嘟了嘟嘴，借着力继续挡着，“可是事情忙完了？” 苏离轻轻嗯了一声，刚刚有人回禀，周无为已经到了他养军队的地方，此时正式地训练了起来，苏离眼睛眯了眯，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然而看向洛子音的时候，眼神又转化成温柔，“徐家车队今日也进了宁阳，徐家购置了一处宅子，徐明姝便要从那里出嫁。”苏离想了想，挑了件洛子音感兴趣的事说与她听。 果然洛子音起了兴趣，轻轻伸出脚尖点点地，止了秋千。回头望着苏离，“可是徐家的人都来了？” 苏离挑了挑眉，语气有些酸，“你还盼着谁来？徐明齐？还是徐明桓？” 洛子音歪头，微微一笑，“徐明齐吧，他有意思些。” 苏离闻言眸色黑了黑，洛子音却没有在意，踢了踢脚尖又道，“我总觉得徐明姝没有你们欢喜这门亲事，为什么徐家人还要送她过来？” 苏离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世家联姻，一个女子的喜恶自是算不得什么，沈义和甘愿娶她，她便要甘愿嫁。” 洛子音低垂了眸子，语气有些低迷，“所有女子都该如此吗？” 苏离上前走了两步，也坐在了秋千上，“世道如此，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多得是联姻修好的女子。” 洛子音却是咬了咬牙，摇摇头，“我阿哥不会要我联姻的。” 苏离淡漠一笑，“只你阿哥罢了，世人多凉薄。” 洛子音抿唇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你也凉薄吗，苏离？” 苏离一愣，神色淡漠，弯了弯嘴角，“我本如此，于你却是不同。” 阿煜似是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放弃了追逐着落叶，一扭一扭的跑到了洛子音脚下，不住的用脑袋蹭着她的裙摆。 洛子音缓缓伸手抱起了它，却是径自转身回房了，她觉得苏离说的不对，女子不该如此，可是徐明姝已然如此了，她想不到话来反驳。 苏离没有拦她，他一直认为洛子期太过娇宠洛子音，给她营造的世界太过美好。他爱洛子音，但是他不愿如此欺骗她，他可以给她一样美好的生活，但是她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生活在美好之中，世间多疾苦。 洛子音在房间闷了一日，她突然有些想阿哥，她以前知道阿哥对她好，但不知阿哥对她如此好，比之徐明姝，她幸福太多。 只是，洛子音迟疑的看了看窗外，自己还想看看这个江湖，想多交些朋友，不愿再被束缚在千机阁那一方之地，看完便回去吧，好好谢谢阿哥，洛子音心想， 洛子音心中有了想法，便不愿再在房间中待着，当即抱了阿煜出了房门，却见苏离仍在秋千上坐着，手中似拿了一封信正在读着。 苏离见她出来，便将手中的信折了起来，起身问她，“可想通了？” 洛子音不好意思的一直摸着阿煜的皮毛，轻声回道，“嗯，你可是一直在这？” 苏离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饿了吧？带你出去吃可好？” 洛子音出来便是想出去走走，当即点了点头，冲着苏离甜甜的笑了笑。 苏离却是瞥了瞥阿煜，“它便留在家中吧。” 洛子音想了想，便弯身将阿煜放了下来，阿煜似是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耸拉着耳朵跑到一旁趴着，眼神哀怨的看着洛子音。 洛子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转身跟上了苏离的脚步。 苏离在前面偷偷的勾唇一笑，却是没发现自己作为秋水宫的宫主，竟然已经沦落到和一只小白虎争风吃醋的地步。 “公子，两位吗？”苏离二人进了宁阳最有名气的天香居，一进门便有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苏离点点头，也没有说要厢房，与洛子音随意的在大厅寻了个位子便坐下了。 “好嘞，您看看您要点些什么？”说着，便将一页菜单递了过来。 苏离却是没接，淡淡的看了眼他，“几样你们店中特色的菜式即可，不拘价钱。” 小二愣了愣，旋即堆了满脸笑容，“好的好的，您稍等。”说着便飞快的跑下了。 洛子音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此时还不到用晚膳的时间，但是店中已经坐了大满，足以可见天香居的名气。 只是，洛子音疑惑的看着一位独坐的红衣男子，越看越眼熟，突然拍了拍脑门，那可不就是明彻吗？他竟然追着徐明姝追到宁阳来了，莫非他们才是两情相悦？洛子音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苏离挑了挑眉，看着洛子音的神色忽而惊喜，忽而严肃，此时却是皱眉，不由得出言询问道，“可是有何事？” 苏离的声音打破了洛子音的思路，洛子音抿了抿唇，俯身低声和苏离说着，“那是明彻，就是徐家比武招亲输给沈义和的，如今他也来宁阳了。” 苏离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眼神突然复杂起来。 洛子音却是有些担忧，“我觉得明彻似是欢喜徐明姝，不然也不会追至宁阳来，只是徐沈两家已然结了亲事，他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苏离不予置否，心中也在沉思这件事情，最终决定派人接触一下这个明彻，暗中查看一下他与徐明姝二人的纠葛，看看秋水宫能否在这件事上获利。 洛子音对于苏离的想法全然不知，她还没有了解原委，便脑补出了一出旷世纠葛，不由得心疼明彻二人，觉得二人像极了她看的话本子里那些苦情男女主，明明相爱，却不得善果。 第35章 洛子音一边出神的想着，却是没注意一直将视线放在了明彻身上，习武之人本就警觉，明彻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察觉到了。 明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洛子音与苏离二人，他觉得洛子音有些面熟，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是谁。苏离他只虽然只能看到个背影，却能感觉到此人并非普通人，明彻不明洛子音的用意，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 苏离笑了笑，自然他也察觉到了明彻的打量，见洛子音正有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得有些无奈，好在他们点的菜此时已然好了，小二正一样一样的端上来，这才将洛子音的目光吸引了回来。 洛子音欣赏着眼前的菜肴，不由得食指大动，宁阳的菜较之淮城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些醇厚，重于色味而轻于形，因此滋味尤其的好，洛子音一时将明彻抛之脑后。 苏离温柔的看着洛子音，眸中含着浅笑，“感觉如何？” 洛子音只点了点头，却是不想空出嘴来回话，苏离无奈的摇摇头，也举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明彻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如今又这幅摸样，也不知这二人打的什么算盘。 明彻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凉了凉，急忙付了酒钱，匆匆离开。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洛子音一眼。 明彻一惊，他瞥见了坐在洛子音对面的苏离，他见过他，秋水宫宫主，明彻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心中却有些踌躇，若是秋水宫能支持的话，或许不会那么艰难了。 洛子音吃完了，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明彻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心中也没有太过在意。 苏离早就停了筷子，见洛子音也不再用了，便问道，“去听个戏？” 洛子音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苏离便笑了笑，拉着她走上了街。 四方，洛子音抬头看了看牌匾，心中动了动，转头看向苏离，“你的地方？” 苏离含笑点了点头，带着洛子音进去了，掌柜的一眼便瞧见了苏离，忙不迭的跟了过来，苏离低头看了眼洛子音，“你且瞧着，我先上去了。” 洛子音点点头，乖巧的寻了个位子，来的正是时候，戏才刚刚开场，正是女主出来的时候，洛子音忙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苏离看了洛子音几眼，这才迈步去了二层，那掌柜紧随其后。 “怎么样？”进了二楼的密室，苏离便问了那掌柜。 掌柜的摇了摇头，“没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徐家就是想和沈家联姻的样子。” 苏离眼睛眯了眯，“没那么简单，继续盯着吧，沈家有什么动作？” “沈家貌似挺重视这场亲事，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不过沈家的表小姐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 苏离挑了挑眉，“怎么说？” 掌柜的福了福身子，“沈家的表小姐自幼养在沈家，与沈家众人关系密切，也颇为受宠，较之沈家正经小姐还要受宠。” “原本她应是要嫁于沈义和，亲上加亲的，不想如今徐沈两家联姻，那位表小姐也是倾心于沈义和，闹过几场，竟是连给沈义和当侧室也甘愿。” “徐家的反应如何？” 掌柜的继续道，“徐家似是听说了这件事，但是没什么反应，与沈家结亲的意愿太过明显了些。” 苏离敲了敲桌子，“这样看来，竟是甘愿让徐明姝受委屈，也要结成这门亲事？” 掌柜点点头，“是这样。” 苏离笑了笑，眼中充满了嘲讽，“徐家的脾气几时这般好了？徐明桓跟着一起来了，徐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苏离又似想起了什么，“派人调查一下明彻，看看他来这宁阳是为哪般，在了解徐家真正的意图之前，先别轻举妄动。” 掌柜的点了点头，“是。” 苏离又问道，“苏僮那边有什么消息？” 掌柜缓步上前，抽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苏离，“周无为开始正式练兵了，收效不错，几天时间便有序了很多。” 苏离飞快的扫了信纸几眼，信上所述与掌柜说的差不多，便点了点头，“粮草，供应的上？” 掌柜点点头，“并不紧张，各地赌场，以及杀手榜受益甚多，足以支持。便是再有十万也养的下。” 苏离摇了摇头，“兵不在多，十万足够了。” 苏离停了停，“玉骨花可有线索？” 掌柜闻言摇了摇头，“并无，宫主，这玉骨花可是确有其物？” 苏离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太多失望，“继续搜集线索吧，派去极寒之北的人如何了？” 掌柜面色有些沉重，“尚未归，自几日前传回消息说近极寒之北，便再无消息传回。” 苏离面色也沉了沉，已然近一月了，“再等等吧。” 苏离又敲了敲桌面，“再无他事了，且下去吧，把近些日子的函件给我。” 掌柜的恭敬地走了几步，拿出钥匙小心的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摞了一叠带有封漆的信件。 苏离点了点头，掌柜的便退下了。 苏离拆开信慢慢的开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飞快的做着批示。 洛子音津津有味的在楼下看着戏，这是一折她从未看过的新故事，讲的便是一高门小姐与一江湖侠士两情相悦，却惨遭家族拆散，还逼着她和亲的故事。 此时场中坐了不少的小姐夫人，都被那小姐与侠士之间的爱情感动的暗暗垂泪。 洛子音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江湖侠士终是发愤图强，从军入伍，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侯拜将，最终赶在小姐被逼着成亲之前说服了她的家人，两人如愿以偿的走到了最后。 演至谢幕，戏班子的人一起鞠躬表达感谢，收获了各位看官的拍掌叫好，显然这个故事对极了他们的胃口。 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总觉得这故事似是少了些什么，苏离此时处理完了信函，走了下来，正看见洛子音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第36章 “怎么了？”苏离走过来坐在了洛子音旁边，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出声询问道。 洛子音抬眼看了看苏离，有些闷闷的，“我还是不懂，为何女子偏偏要束缚在这些礼教之下？刚刚这戏折子，明明两人就是两情相悦，偏偏女子的家人必须要将她嫁入高门大户，若非最后男子功成名就，岂不可怜了两个相爱的人？” 苏离摇了摇头，“世人看法已固，若要更改谈何容易？便不去想了吧。” 洛子音点点头，内心里却种下了种子，若是有朝一日，女子不必被如此束缚，能自由的追寻自己所想所爱，便好了。 洛子音又看了看苏离，“事情可处理好了？” 苏离笑了笑，“嗯，今日似是有一庙会，可要凑凑热闹？” 洛子音眼睛一亮，刚刚的烦恼瞬间抛之脑后，忙不迭的点头，“那是自然。” 苏离眼里也喊了笑意，便带着洛子音去了那庙街。 此时天色已晚，然而街上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好不热闹。 洛子音极少看见如此盛大的场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至极，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湖艺人的杂耍表演，冷不防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阿音，阿音。”徐明齐激动的叫着，急匆匆的挤过了人流，来到了洛子音的身边。 洛子音惊讶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徐明齐，苏离眼神却是有些冷。 徐明齐没有察觉苏离的目光，直愣愣的挤了过来，“真的是你啊，我还当看错了，你怎么在这？” 苏离轻声咳了一下，徐明齐这才注意到洛子音跟在苏离旁边，更为诧异，“苏宫主也在？” 洛子音微微笑了笑，“我不愿回千机阁呆着，便央了阿哥放我出来玩，阿哥也不放心我，便要我和苏离一起。” 徐明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没有管这许多，“你那要在宁阳待多久？” 洛子音歪头想了想，“我想看看你阿姐成亲，还从未看过别人成亲呢？” 说完了，又向徐明齐身后看了看，有些好奇的问道，“你阿姐可与你一同出来？” 徐明齐听到她的回答喜不自胜，忙飞快的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也要待至那个时候呢，倒时我们还可以一起结伴游历江湖。” 又像远方指了指，“我是和沈义亭他们一起出来的，近日临近了婚期，大哥对姐姐管制颇多，便没有要她出来。” 洛子音点点头，她还想看看徐明姝是否知晓明彻跟来了宁阳，但她没有出来，便也只能作罢。 苏离听见他的话却是眼睛眯了眯。 徐明齐见洛子音没有回答他的话，有些着急的又问了一遍，“阿音，等我姐姐亲事过后，我们一起游历江湖可好？” 然而还未待洛子音回答，苏离便抢先开口了，“洛子期将阿音托付于我，自然我要全程看护阿音，不必劳烦徐公子了。” 洛子音便也不再说话了，徐明齐失望的神色瞬间铺了满脸，却还是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那好吧。” 虽然苏离明确的表示了他不能带着洛子音游历江湖，然而此时他在洛子音旁边苏离却是不能阻拦的，因此徐明齐便站在了洛子音旁边，陪着她看了起来。 苏离瞥了他一眼，也的确没说什么。 洛子音看的依旧津津有味，只觉得那卖艺人一手火玩的极好，那火苗似是在他手中活了起来，不禁丝毫伤不到他，还听起指挥，不由得连连称奇。 表演完了洛子音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能给了些赏钱，又看向了别处，苏离与徐明桓便跟在她后面。 沈义亭几人一转眼便不见了徐明齐的踪影，转头仔细找了找，才发现他跟在一女子的身后，便忙不迭的赶了过来调笑他。 “呦，徐二，怪不得撇下我们几个，原来是有家人在侧啊。”说话的人正是沈义亭。 徐明齐忙转头过来喝了他一句，“沈二你瞎说什么？” 洛子音也不明所以的转过身来，沈义亭惊了惊，他原以为徐明齐找的是一普通女子，没想到是千机阁的圣女。 沈家其他人却是没有见过洛子音，不由得被她的美貌惊了惊，皆是小心的吸了口气。 苏离原本走在前头，半天见洛子音没有跟上来，才转过身来，却正看见几个男子盯着洛子音，眼睛眯了眯，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站在洛子音旁边。 沈义亭一惊，有些慌乱，没想到苏离也在，忙行了个礼，“苏宫主。”苏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回应。 洛子音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此人，这才打了个招呼，“沈公子。” 声音轻灵动耳，几人又是一痴，然而唯一的女子却是轻声哼了一声，几人忙回过神来。 洛子音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那女子，沈义亭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像洛子音说道，“洛姑娘勿怪，这是我表妹，柳飘飘。这两位是我堂弟。”沈义亭一一指过身后的人，洛子音笑着点点头。 柳飘飘却是表情很难看，一是看见了徐明齐，她对徐家的人好感极低，若非是他们徐家，她便能嫁给表哥了，二便是见了洛子音，她自负美貌，却不想洛子音竟生的比她还好，心中不由得便有几分妒忌。 苏离眯了眯眼睛，这柳飘飘果然是半分世故不懂，应是极易操纵的棋子。 洛子音却是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柳飘飘看她的神色让她十分不舒服，便歉然的看了看徐明齐，“今日天色不早了，我玩了一日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找你。” 说着便拉着苏离走了，徐明齐还想再拦一拦，却碍于苏离便没有再张口，有些埋怨的剜了沈义亭一眼，沈义亭却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洛子音走后，沈义亭的堂弟忙拉了他，“堂哥，这女子是谁？生的好生漂亮。” 柳飘飘闻言脸色又差了一分，又不想和徐明齐同游，便拉着侍女自行回去了。 第37章 沈义亭摇了摇头，他知晓柳飘飘不愿与徐家的人过多接触，也不愿惹她不快，便放任她回去了。 吩咐了个侍卫看护柳飘飘后，这才掉过头来告诫他堂弟，“收了你的心思吧，不是你能肖想的。” 然而这话似是回答他堂弟的，然而沈义和的目光却是看着徐明齐。 徐明齐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你也觉得我和苏离没有可比性吗？” 沈义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中之龙，远飞我辈可比，何必呢？” 徐明齐目光有些失神，转瞬又清明了些，“阿音他，待我还是有些不同的，说不准，我也有机会了呢。” 沈义和闻言不再说话，悠悠叹了口气。 徐明齐又扯了个平日里开朗俊俏的笑容，“莫说这些了，喝酒去。”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头。 沈义和无奈的摇摇头，忙和两位堂弟跟了上去。 洛子音却是和苏离又去别的地方转了转，身子真的有些乏了的时候才回院子休息。 回了院子，阿煜仍是精神极好，见了洛子音进来，便忙不迭的扑了过来，洛子音被它扑的一个没有站稳，便要向后倒去。 幸亏苏离眼疾手快，忙伸手捞住了她，洛子音这才免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命运。 阿煜却是对自己的过失丝毫未觉，仍围在洛子音脚边团团转，不断地用脑袋蹭着洛子音的裙摆。 苏离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揪住了阿煜的脖颈，便将它递给了身后的苏叶，“越发不像只老虎了，好好训练训练。” 苏叶嘴角抽了抽，便带着不明所以，还以为这是在做游戏，尚自欢快的阿煜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被阿煜撞得好半天没缓过来，按理说她身子也没有这般脆弱，只是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似乎有些乏，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大病没有好全的缘故。 洛子音伸出手揉了揉酸软的腰，苏离眉头又皱了下，“可是有不适？” 洛子音点点头，却没有太过在意，“许是上次病没好全，这几日动的有些多了，腰身有些酸软，应没有什么大事，休息休息便好了。” 苏离似仍是不太放心，便叮嘱了她，“今日便早些歇息吧，若是明日还不舒服，便叫了郎中来瞧瞧。” 洛子音点点头，便一遍揉着腰，一边往房间走着，“你也早些休息吧，总和我阿哥似的，夜间不睡，也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有事，白日处理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苏离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好。”见洛子音进了房间，他便也离开了院子，出奇的是今日也并未一头扎进书房里，也回了寝房休息。 洛子音晚上睡得极差，总觉得身子不爽利，与平日有些不同，洛子音昏昏沉沉的，睡了极久才起来。 还是苏离来敲了门，听见敲门声，洛子音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应了一句，洛子音才打算起身去开门。 刚一起身却觉得身下似是有些不对，定睛瞧了瞧，才发现来了月事，此时洁白的床单染了鲜红的一片，洛子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原来在千机阁，都是流萤帮自己想着这些，自己粗心马虎，从来没记得过，这流萤不在身边，自己更是将这茬事抛在了脑后，这时才恍然惊觉，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苏离此时便等在门外，可是自己的里衣也染的通红，洛子音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不去理会这些。 苏离许是等的有些久了，便又敲了几下门，“阿音，可是有何事？是身子还不舒服吗？” 洛子音忙回答道，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没……没事，你且等下。” 苏离察觉到了异样，却是没有再等，直接推门而入。 洛子音吓了一跳，急忙跳上了床，用被子围住了自己，这才责问道，“你怎么能直接进来？” 苏离却是皱了皱眉头，明显的感觉到洛子音有些不对，便又上前了两步，“我不放心你，你怎么了？” 洛子音眼皮抖了抖，却只是拥着被子默不作声。 苏离见状只能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额头温度正常，只是有些许偏热，她的面色也是红润，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苏离不由得有些诧异，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洛子音，“到底怎么了？” 洛子音抱着被子神色不定，想了半天觉得这般逃避也不是个办法，自己总不能一直赖在床上，早晚都要说于苏离听。 当下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嗡声道，“我来月事了。” “什么？”苏离觉得自己没有听真切，又问了一遍。 “我来月事了。”洛子音睁开眼睛声音稍微大了些，又重复了一遍，脸涨得通红。 “咳。”苏离极其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却并未缓解尴尬，耳根也有可疑的红晕爬了上来，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情况。 苏离慢慢挪开了屁股，从床榻上起了来，“我去帮你叫个嬷嬷，你且先等会儿。”苏离撇下一句话，便忙不迭的跑开了，样子竟是有些狼狈。 洛子音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她竟是还未见过苏离这般狼狈的样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刚刚也是一副窘迫的不行的样子。 原本苏离的宅子中也没有侍女，也不知苏离从哪找的人，竟是半个时辰不到，便给洛子音找来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 嬷嬷姓李，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小丫鬟叫双儿，年岁不大，十三四岁左右。 嬷嬷带了洛子音月事用的布袋，洛子音红着脸换下了自己身上脏了的衣服，出来时见李嬷嬷已经把床铺也换好了，面色又是一红。 李嬷嬷却是颜色温柔，“姑娘仔细些身子，主子叫人煲了鸡汤，现下便喝了吧。” 洛子音瞧了眼桌上，正是一小碗鸡汤，不由得有些窘迫，却是想扯开话题，“李嬷嬷你和双儿可也是秋水宫的人？” 李嬷嬷将那鸡汤端到了洛子音面前，“正是，我夫家便是四方的掌柜，双儿是我的徒弟，也算半个女儿。” 第38章 洛子音点点头，小口的喝着鸡汤，也不知苏离是从哪弄来的，似是熬了许久，极其鲜美。 李嬷嬷将洛子音换下的衣物拿了出去，双儿却是一蹦一跳的进来了，“小姐，你长得真美，我原来都不知道，原来女子可以美成您这样。” 双儿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发自肺腑的说着，洛子音脸色一红，“双儿再年长些便更好看了。” 双儿闻言眼睛笑成了月牙，吐了吐舌头道，“我要将这话说给师傅听，以后定要长得似小姐这般。” 洛子音笑了笑，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了桌子上，便发起了呆来，心中想着过几日再找苏离，省得见面尴尬。 谁知苏离却是又来了院子，面上和平时一样，似是今日晨时那些窘迫都未发生的样子，“可好些了？”苏离一脸真切的问着。 洛子音脸红了红，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却是岔开了话题，“今日不忙吗？” 苏离抿了抿嘴唇，“有些事物要处理，原本想着今日带你出去看看，你既身子不爽利便好好休息，我把事情处理完，过几日好好带你出去玩。”苏离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清冷，竟是有些温柔。 洛子音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你若有事情忙你的便好，不必花心思迁就我的。” 苏离闻言温柔的弯了弯嘴角，“自是要迁就你的。” 洛子音笑了笑，突然想起了阿哥，阿哥也是这般迁就自己的，不由得抿了抿嘴唇，“苏离，我想给阿哥去封书信，你可能帮我送去？” 苏离满不在意的点点头，“自然，等会儿便差人给你送来纸笔。” 洛子音眉眼弯了弯，“嗯，对了，阿煜呢，这几日无聊，正好可以陪阿煜玩玩。” 苏离面不改色的握了握茶杯，“苏叶看管着呢，本想看管它几日，你既然想它了，下午便给它送回来。” 洛子音没有听出什么，点了点头。 苏离见洛子音精神不错，便放下了心来，稍微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去处理事物了。 苏离走后，洛子音便又觉得有些乏了，便抱着被子小憩了一会儿，一觉醒来，正是下午了，苏离差人送来的笔墨已经摆在了桌上。 洛子音走出了房间，正见阿煜在院子里疯跑，双儿坐在门廊下看着，见洛子音醒了，急忙起了身来，“小姐，您醒了啊，主子来看过一次，见您睡着，便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洛子音点点头，阿煜此时也发现了洛子音，一个掉头便扑了过来，洛子音笑了笑，伸手把它捞了起来，却是微微有些吃力。 揉了揉阿煜的脑袋，“小家伙，这才几天便长了这些肉出来，再过几日便抱不住你了。” 阿煜没有听出这是挖苦的话，还心满意足的蹭着洛子音的头，洛子音微微一笑，却是抱着阿煜回了房间，想要给阿哥好好写封信。 “阿哥，几日不见，可会念我？阿音却是有些念你了，苏离待我不错，事事迁就于我，也愿于领我看过许多风景。 …… 对了，我还养了一只小白虎，叫它阿煜，甚是可爱，待我回去，定要给你看看。 …… 流光易逝，年前必定归家，莫要牵挂。” 洛子音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竟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出来，还印了阿煜的可爱爪印在上面，洛子音瞧了瞧，满意的笑了笑，这才认认真真的将这几页叠了起来。 却正见苏离进了院子，“双儿说你起来了，可饿了？” 洛子音闻言正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有些。” 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将它递给了苏离，“信我写好了，你帮我送给阿哥吧。” 苏离含笑将信收了起来，“两日便到，我吩咐了膳食，便在这用吧。” 苏离话音刚落，果然见人送了吃食进来，洛子音冲着苏离甜甜的笑了笑，乖巧的坐了下来，等着布菜。 苏离无奈的摇摇头，却是宠溺的弯了弯嘴角。 洛子音觉得和苏离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过得无比的舒坦，他既像阿哥一般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又肯花时间带自己四处游玩。 正吃着，阿煜却冷不丁的扑向了苏离，刚刚沾染这墨迹的爪子一下子印在了苏离的衣衫上，苏离素爱着深色衣服，今日却破天荒着了一身白衣，原本洛子音尚还觉得惊为天人，如今被阿煜一扑，却是留了两个清晰的爪印在苏离的衣襟上。 洛子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苏离眉头却是跳了跳，面上却是不显，不动声色的道，“总觉得阿煜有些似猫了，不若便让苏叶调教调教，总不好失了老虎的威风。” 阿煜尚且没有察觉自己今日刚刚幸免遇难，如今又落了险境，还兀自开心的不断的拿爪子印着苏离的衣服，好好一件洁白的衣衫，霎时变得有些凌乱。 苏离按捺住跳动的眉头，看着洛子音的反应。 洛子音眉头也皱了皱，越发觉得苏离说的有理，阿煜确实有些失了王者的威风，如今撒娇打泼甚是在行，自己救它回来，总不能让它失了本性。 因此洛子音便一脸附和的点点头，“的确，那便麻烦苏叶了。” 苏离嘴角勾了勾，毁了自己一件衣衫，还敢占着阿音的时间，如今便叫你吃些苦头，当下便是一刻也不等，唤了苏叶进来，便将阿煜抛了过去。 阿煜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圆润的抛物线，一下子跌入了苏叶的怀中，阿煜尚还觉得还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苏叶，似是想要再来一次。 苏叶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小白虎是如何又得罪的苏离，明明今日洛子音想起来了它，苏离便打算免了它的苦头，怎么这才不到一日，它便又惹了苏离。 苏离轻轻咳了一声，苏叶便急忙带着不明所以的阿煜退了下去。 洛子音尚且有些担心，“阿煜会不会有些小，不如再大些吧。” 苏离却是一脸正经的道，“这是它的本性，如今刚好。” 第39章 洛子期此时正看着洛子音寄来的信件，脸上是温暖的笑容，看着洛子音絮絮叨叨的书信，洛子音的声音都像是响在了耳边。 浦晴雪端着一碗茶轻轻走了进来，见洛子期笑的开怀，不由得有些好奇，“看见了什么喜事？”经过了这几日的相处，二人之间也是熟捻了许多。 洛子期抬了抬手中的信件，“是阿音的信。”说着从中抽了一封未打开的，“还有一封给你的。” 浦晴雪好奇的挑了挑眉头，“竟还有我的？” 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果然见信封上写着阿雪亲启，还用火漆封了起来。浦晴雪却是先将手中的茶递给洛子期，“药草泡的，阿音那药圃竟也有好些宝贝，于你有利，喝了吧。” 洛子期皱了皱眉头，却见浦晴雪一直伸着手，只能无奈的接了过来，浦晴雪盯着他，见他喝了下去，这才坐了下来，展开了洛子音的来信。 入目便是娟秀的字体，与洛子期的书信一般，也是洋洋洒洒的讲了好多她的趣事，却是在最后打趣了她几句，说等她回来盼着浦晴雪追到她的阿哥。 浦晴雪看着看着便红了脸，洛子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写了什么？”浦晴雪却是飞快的将信折了起来，塞在了袖子里，“没什么，关心我几句罢了。” 洛子期见状也不再多问，浦晴雪却是上了前，“手伸出来吧。” 洛子期顺从的伸出了手，浦晴雪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的把了把脉，半晌才点点头，“虽是不太明显，还是有些效果。” 洛子期闻言微微笑了笑，“多谢你了。” 浦晴雪还未待说些什么，却见秦思走了进来，因此便摇了摇头退下了。 秦思恭敬地走至书案前，“阁主，去极北之地的人有消息传来了。” 洛子期眼睛一眯，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前倾，“如何？” 秦思面色郑重，摇了摇头道，“仅一人幸存。” 洛子期眉头挑了挑，“人呢？叫他进来。” 秦思点点头，走出殿外又带了一人进来，洛子期挑了挑眉，脸色有些郑重，这人情况并不是很好，面色有些苍白的可怕。 “阁主，这是祀言，此去十人，仅余其一。”秦思指了指身边的祀言。 洛子期点点头，“祀言，和我说说你们的情况。” 祀言恭敬的躬了躬身，“阁主，此番我们十人向着极北出发，接近外围的时候，便能感觉到极强的寒流，并且随着深入越加增强。 我们不过呆了几个时辰，便全身血脉凝结，待发现想要撤退时却为时已晚，渐渐的有撑不住的便死去了。 属下武功较他们强上一些，终是撑到了走出寒流所在之处，却也受了重伤。” 洛子期眉头皱了皱，“你是说你们一直在外围？” 祀言面色有些发苦，“是，属下甚至认为，我们只走了不到十分之一。” 洛子期面色凝重，“那你们可有见过冰精，或是玉骨花。” 祀言摇了摇头，“从未，目之所及皆冰雪，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洛子期闻言只能点了点头，“此番辛苦你了，好生养伤，需要什么便告知秦思。” 祀言冲着洛子期行了一礼，“属下职责所在。” 洛子期点点头，“先退下吧。”祀言这才退了下去。 洛子期却是悠悠叹了口气，却是有些疲累，“其他的探子也没有消息吗？” 秦思小心地摇了摇头，“没有。” 洛子期面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有些无力的靠了靠椅背，“下去吧，极北之地暂且缓缓，继续搜寻玉骨花吧。” 秦思领了命，恭谨地退下了。 洛子期却是面色沉重，又拿起了洛子音的信，认真的看着，嘴角慢慢扯了一抹苦笑。 浦晴雪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副情景，洛子期有些失神的倚靠在椅背上，眼睛仔细的盯着那几页信，浦晴雪的笑容不由得也苦涩了几分。 “是因为玉骨花吗？” “若不是那日魏闲拿出了一片花瓣，若不是那花瓣的确让阿音病情好了些，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会相信这世上真有这玄乎其玄的玉骨花？我寻了一月多了，便是一个死去的人，他的生平也能被翻出来了，这玉骨花，竟是半分线索也无。” 浦晴雪摇了摇头，“我与祖父也不过是在典籍中看过，极北之地险阻太多，能传回的消息少之又少。” 洛子期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若是便没有玉骨花了呢？阿音便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浦晴雪却是冷笑了一声，“阿音，阿音，洛子期，你自己时日无多了你可知晓？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拿什么去救阿音？” 浦晴雪坐在了洛子期的对面，目光真切地望着他，“事情总要一步步的来，你不能每次收到这样的消息都失望一次，你先放弃了，谁来救阿音？” 洛子期睁开了眼睛，看着浦晴雪热切的目光，“你说的不错，是我心急了。多谢。” 浦晴雪摇了摇头，却是又从身后拿出了一碗药，“既是知错了，便乖乖喝了吧。” 洛子期笑了笑，顺从的接了过来，却是又说了一次，“多谢。” 浦晴雪温柔的看着他，眼中写满了爱意。 洛子音对这些毫无察觉，悠闲的院子中呆了两日，每日不过吃吃睡睡晒晒太阳，倒是有几分像在千机阁的样子。 苏离来的时候正见洛子音躺在秋千上，纤细的小腿一荡一荡，如丝的墨发径自垂下，像一匹上好的墨布，苏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默默看了一会儿，苏离才笑了笑，上前问道，“今日可要出去转转？” 洛子音闻言蹭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自然自然，要去哪里？” 苏离失笑，也坐在了秋千上，秋千向下一沉，“沈家今日有个晚宴，知晓了我在这里，便给我递了帖子，你闷了几日了，便去看看吧。” 洛子音忙不迭点头，她知晓苏离不爱参加这些，全是为了陪她，心中不由感激。 第40章 苏离温柔的笑了笑，“刚刚让双儿给你送来了一套衣裙，且去换上吧，让她给你梳个发髻。” 洛子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披散着的墨发，便转身进了房间，“那你便等我些时候。” 苏离轻轻嗯了一声，却是横躺在了秋千上，从半边的石桌上拿了本书，便这般看了起来。 双儿的手也极巧，只是没有流萤那般熟练，洛子音透过镜子看着双儿给自己梳妆的动作，不由得有几分想流萤了。 苏离送来的衣裙是浅紫色的，洛子音歪头想了想，款式样子倒是和苏离今日绛紫色的衣衫有些般配。 洛子音飞快的换好了衣衫，出来正看见苏离侧卧在秋千上看书的模样，秋千微微有些摇摆，是不是一阵微风吹过，拂起了他的墨发，洛子音看的不由有些痴了。 “可是看不够？”苏离轻轻放下了书，侧头看着洛子音，嘴边闪过一抹调笑。洛子音刚刚出来时他便发现了，见洛子音被自己迷住了眼睛，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窃喜。 洛子音脸红了红，轻声咳了一下，却是转移了话题，道，“我都收拾妥当了，可是现在便去。” 苏离挑了挑眉，“不急，过来。” 洛子音有些怔愣，却还是听了苏离的话，抬步走了过去，刚刚走到苏离面前，便被他伸出手，一股大力扯了下去，洛子音跌坐在苏离的怀中，秋千也因受了力有些剧烈的摆动了起来。 洛子音吃了一惊，转而双颊又悄悄爬上了红晕，轻声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离轻轻笑出了声，却是用手臂圈住了洛子音，“时候尚早，玩会儿秋千。”话音刚落，那秋千便自己荡了起来，幅度极大。 洛子音开始吓了一跳，紧紧抓住苏离的胳膊，荡了几次胆子大了起来，便咯咯的笑了。 苏离看着洛子音笑意盈盈的样子，心中的郁结不由得有了几分舒展，今日他与洛子期一样，也得知了极北之地的情况不容乐观，玉骨花也杳无音信，无迹可查。 见时候到了，苏离便停了下来，洛子音的鬓发已然有些散乱，苏离好笑的看了看她，“叫双儿再给你整理整理，便出发吧。” 洛子音闻言点点头，便打算起身进房间梳整，苏离却是拦了下来，唤来了双儿，自己先起身跳下了秋千。 很快的梳整好之后，洛子音便跟着苏离走出院子上了马车，洛子音撑开车窗，看着外面匆忙的行人，“沈府怎么想起承办宴会？” 苏离上了车便翻开了一本书，听洛子音问他，也没有抬头，直接道，“再过几日便是徐沈俩家结亲的日子，应该是先让徐明姝熟悉熟悉沈家。” 洛子音点点头，“今日徐明姝也会去？” 苏离轻轻嗯了一声。 洛子音关上了车窗，眼睛盯着苏离，“苏离，你查过明彻的吧，他和徐明姝可是两情相悦？” 苏离目光一顿，将书放在腿上，也看向了洛子音，“是。” 洛子音眸色暗了暗，“那徐明姝若是成亲，他们二人便再无瓜葛？” 苏离抿了抿唇，“若是徐明姝能成亲的话，便是这样。” 洛子音点点头，有些落寞，又像是一出话本子，有情人不得眷属。 苏离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阿音，别人的甘苦你不知晓，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是你觉得好的便是好的。” 洛子音抬眸，目光清澈见底，看了苏离半晌，才微微笑道，“我知道，就是话本子看多了，总希望相爱的人能有好结局。” 苏离缓缓抬起了手，将洛子音垂下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我也希望我们最后能有个好结局。 “主子，到了。”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苏叶的声音传了进来。 苏离嗯了一声，便和洛子音下了马车。 苏叶将拜帖递给了看门的侍卫，那侍卫瞧了两眼，忙躬身行了礼，“苏宫主，我家家主此时正在正殿。”说着便指派了个家丁领着他们二人进去。 苏离点点头，便领着洛子音跟着家丁走了进去。 苏离二人来的应是有些晚了，此时并没有看见其他的宾客，洛子音好奇的打量着沈家的建筑，与徐家不同，沈家多了些威严与庄重，建筑大开大合，色调也颇严肃。 到了正殿，那家丁先飞快的跑过去传了个话，苏离与洛子音依旧有些不紧不慢的走着。 进了正殿，才发现此时人也才坐了八九成，还有些位子空着，洛子音四下瞧了瞧，却是没有发现徐家的人，应是还没有到。 沈风移见苏离进了来，忙起身走了过来，“苏宫主，此次来宁阳可要多呆些时日。”苏离是在场唯一一个与沈风移平辈，秋水宫的势力又深不可测，沈风移自然十分礼遇苏离。 苏离嘴边挂起了清冷的笑，“多谢沈庄主款待。” 沈风移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看向了洛子音，“怎么洛姑娘自己一人，洛阁主没有一同吗？” 洛子音浅笑，“阿哥回千机阁了。”便是不再多言。 沈风移自是知道洛子期不在，只是想套几句洛子音的话，洛子音不说，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暗中思忖千机阁与秋水宫如今是什么意图，怎么洛子期就能放任洛子音与苏离一起，这是千机阁与秋水宫也要联姻了吗？沈风移心中有诸多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与苏离你一句我一句的试探，不断打着太极。 洛子音听得无聊，便不断的打量着殿中的人，却不想看见了个熟人，心中有些激动，便扯了扯苏离的衣袖，示意了他一下，便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苏离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人正是叶灵筠，修习的媚功浑然天成，是青萝堂的人，便稍稍放下心来，任由洛子音过去了。 洛子音快步走了过去，有些激动的看着叶灵筠，“阿筠，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你怎么也来宁阳了？” 第41章 叶灵筠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见来人是洛子音，有几分诧异，挑了挑好看的蛾眉，却是抿了抿唇，声音依旧魅惑又撩人，“师门派我来送礼，顺便凑个热闹罢了，怎地你阿哥还放了你出来？”叶灵筠细长的双眸扫了扫殿中的客人，不见洛子期的踪影，不由问道。 洛子音撩了下裙摆跪坐在了叶灵筠旁边，答道，“阿哥顾念我，放我出来玩一玩，你刚刚说贺礼，我才想起来，应该千机阁也应准备一份的，不知阿哥备了没有？” 叶灵筠点点头，转而又和洛子音说了些别的轶事，说着说着目光却突然定在了门口。 洛子音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见正是沈义和领了徐家众人进来。 沈义和不住的和徐明姝说着话，面上难掩喜色，甚是殷勤，徐明姝却是一副无谓的样子，只时不时点头便算作应了，柳飘飘见了二人进来，目中闪过了嫉恨，看着沈义和的目光夹杂着势在必得。 徐明齐也正和沈义亭说些什么，无意中瞥见了洛子音，眼中一下子迸出了火花，忙抬了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见洛子音点点头回应了，才放下手来。 徐明桓气定神闲的走在最后，面上一片淡然，嘴边永远是那抹温润的笑容，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中的众人，见了洛子音也跟她点头示了示好，洛子音微微回应，叶灵筠的目光却是一下子深沉了下来。 沈风移见了徐家众人，也是忙不迭的起身迎接，虽然徐明桓如今不是沈家家主，然而他天纵奇才，风姿无量，沈风移自是不想怠慢，何况徐沈两家联姻之后便要荣辱与共，他自然要给足徐家面子。 “徐家贤侄，一路辛苦了。”沈风移面色亲切的打着招呼。 “劳烦沈伯父了，是明桓礼数不周，今日才来拜访。”徐明桓嘴上说着，面上却瞧不出丝毫抱歉的神色。 “哈哈，舟车劳顿，无妨，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泥这些礼数。”沈风移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快快落座吧，宴会便要开始了。” 徐明桓做了个请的动作，现将沈风移请上了主位，然后才坐了下来，徐明姝几人也各自落座。 沈风移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便起身，朗声道，“多谢诸位同道给沈某薄面，今日先替徐家各位贤侄接风洗尘，五日后犬子有幸娶得明姝贤侄，还望各位届时赏脸参加婚宴。” 柳飘飘闻言攥紧了手中的酒杯，似是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自然自然。”沈风移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沈风移爽朗一笑，豪迈的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喝完以空碗面向众人，“诸位自便，不必拘礼。”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靡靡丝竹之声，众人先斟满了酒杯，齐敬了沈风移一杯，然后才三三两两的说笑起来。 洛子音跟叶灵筠欣赏着舞姬绝美的舞姿，不时的说上几句，偶尔瞥向徐明姝几眼，对方都是一副疏离冷面的样子。 “对了，阿筠，你在宁阳待几天？”洛子音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叶灵筠。 叶灵筠也停了筷子，扶了扶珠钗，“总要几日吧，师门于我一向宽松，不拘我何时归。” 洛子音羡慕的看了看她，“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叶灵筠掩面，轻轻地笑了笑，“是啊，师门如此，便是要看看各地的女子。” 洛子音挑了挑眉，却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青萝堂的媚功还有这等渊源，她原以为是同平常功法一般，闭关修炼即可。 叶灵筠见洛子音不语，想了想问道，“浦晴雪呢？跟着她祖父回无涯谷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在千机阁呢。” 叶灵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了笑，“小妮子的动作还挺快，胆子也大。这般追上门若还不成，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洛子音嘴角抽了抽，事关她阿哥，她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 便扯了别的话拉着叶灵筠一起说了起来，两人一边斟着酒喝着，一边聊着天，也是别有意趣，洛子音一扫这几日无聊的阴霾，心情豁然开朗。 沈义和与徐明姝同席而坐，士族虽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武林中却没有诸般规矩，两人又即将完婚，是以便这般安排了。 沈义和殷切的不断和徐明姝说着话，然而徐明姝总是极少回应，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发呆，一双凤眸中空无一物，了无生气，沈义和不由得有几分挫败，他也是江湖同辈的佼佼者，几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当下便也止了声，不再言语。 恰在这时，来了一个侍女，在沈义亭耳边低语了几句，沈义亭抬眼看了看徐明姝，见她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超然摸样，心中有些郁结，便不再理她，自行起了身离去。 徐明姝听见了他的动作，却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已然自顾自的斟酒饮酒，欣赏着舞姿。 过了没一会儿，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侍女，进了正殿便喊着，“夫人，老爷，不好了，您们要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绝妙的丝竹声被这声音一吵，一时乱了起来，沈风移面色一冷，挥了挥手，乐姬舞姬便退了下去，众人也皆是看着那侍女，一时间诺大的正殿便只余了那侍女的叫喊声。 沈风移面色极其难看，这侍女不管不顾的在殿上叫喊却是丢了沈家的颜面，他沈家家主也不能出言询问后院的事，冷冷的扫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当即起了身，“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你家小姐有何事，要你在这殿上吵闹，怎地这般没有规矩。” 那侍女却是结结巴巴的，“是大少爷……小姐她……”侍女说了半天没有说明白，最后只能咬了咬牙，“夫人请随我来。” 沈夫人这才发现那人正是柳飘飘的侍女，面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她虽然疼爱柳飘飘，却也容不得她出些幺蛾子这般作践沈家的颜面。 第42章 沈夫人看了一眼沈风移，见他微微点头，便坐定了身子，挥了挥手，“将她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便来了几个侍卫，那侍女有些受惊，叫喊的声音更大了，“夫人，是大少爷……”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侍卫堵住了嘴，拖拽着要往殿外领。 沈风移这才起身，冲着众人微微行了一礼，“诸位见笑了。” 正在这时，徐明桓却起了身，“徐家主，这女子所说可是沈义和？还是让她说明白吧，毕竟徐沈两家如今有了婚约，总不好瞒着我们徐家吧。” 沈风移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却是觉得对徐家无法交代，看了看沈义和空出的座位，不由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素来稳重，这时又惹了是非。 沈风移命人松了那侍女，她却只还是坚持要沈夫人跟着她去，沈风移面上有几分愠怒，沈风移却道，“正好这宴会过半，不若一起散散步，权当消食了。” 沈风移自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论这沈义和做了何事，都不应该对外人张扬，只是当着众多武林中人的面，他着实不能拒绝，沈家以暗器着称，却不能落了遮遮掩掩的名声。 当下便只能顺着沈风移的话头说着，“不知各位同道可否赏脸？” 徐明桓与沈风移都如此说了，众人自然只能同意，当下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跟着那侍女走了出去。 那侍女走在前面却是脸色发白，姑娘只说领了夫人前去，没想到却全都一起来了。 侍女颤颤巍巍的领着路，苏离却是走在了洛子音的旁边，洛子音见他毫不在乎的模样，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不由问道，“你可知是生了什么事？” 苏离浅浅的笑道，“左不过是那沈义和和沈家表小姐的男女情事。” 洛子音一惊，四下扫了几眼，果然没有看见柳飘飘，这才恍然那侍女说的小姐是柳飘飘。洛子音挑了挑眉，“想不到你还挺关注柳飘飘的嘛，我都没有发现她不在。” 苏离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你便是随便想想也能想出来了，何必要去关注？” 洛子音闻言一噎，白了一眼苏离，却是不再理他，放慢了步子去找叶灵筠了。 徐明桓走在旁边看着二人，眼神不由得暗了暗，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苏离走到他旁边，“徐明桓，不累吗？” “苏宫主的意思，明桓不懂。”徐明桓不紧不慢的答道。 苏离冷笑一声，便也不再理他，径自去了别处，徐明桓望着他的背影眼睛却是眯了眯，一瞬间迸出犀利的光芒，不复往日的温润，然而却还是转瞬即逝。 那侍女领着众人像一处院子走去，在场的除了洛子音，皆是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房中之人又没有刻意遮掩，自是隔得老远便听见了房中细碎的呻吟声，皆是面色有些不正常。 沈风移暴怒，却依旧在极力遮掩，他原本以为是柳飘飘与沈义和生了些无伤大雅的误会，却没想到两人竟在行苟且之事，自己刚刚便不该顺从了徐明桓，如今徐沈两家联姻在即，这可如何收场。 沈风移悄悄看着徐明桓的脸色，果然见徐明桓一下子变了脸，平日里温润的面庞此时却是冰冷，“沈家主，请给徐家，给明姝一个交代。” 沈风移咳了一声，却是抑制住暴怒，解释道，“贤侄莫急，未必是犬子，我先派人进去查探清楚。” 却在这时，众人皆是听见了那女子软糯的喊了一声，“义和哥哥，不要。”虽然是推拒，众人却听了几分引诱的意味出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向了徐明姝，不知即将嫁给沈义和的她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出乎众人的意料，徐明姝却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无悲无喜，一派云淡风轻，硬要说的话，竟是笑容中有几分玩味。 沈风移的面色却是一下子涨的通红，难看至极，这下他是无论如何也狡辩不了了，硬着头皮开口，“贤侄，这……” 徐明桓却是冷笑一声，“沈家主，一起看看吧。” 沈风移面上闪过尴尬，却也对徐明桓如此不给面子有了几分愠怒，徐明桓便是天资再高，毕竟还不是徐家家主。 众人却是尴尬的站在一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于还是有人开了口，“沈家主，既是沈家的家事，我们也不便掺和，不若今日便到这里，我们先告辞了。” 沈风移面色舒缓了几分，终究还是有懂事的，刚想开口，却被里面冲出的人打断了话头。 原来是柳飘飘衣衫不整的冲到了众人面前，一下子跪在了沈夫人面前，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断断续续的说道，“表姑，表姑父，你们要给飘飘做主啊。” 原本便是她好的，叫了侍女请沈夫人过来，沈义和便不能抵赖，她在房中听见了门外的吵闹声，便按计划跑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柳飘飘低垂了眼眸，如此更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家更不能抵赖，她没想自己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当下却哭的更伤心了。 众人此时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立在原地，有些人尴尬的看着这闹剧，有些人却是津津有味的看着。 沈风移缓和的面色更难看了，面色阴冷的看着柳飘飘，嘴里的子却是一个个咬牙吐出的，“飘飘，你仔细说清楚，是谁欺侮了你？” 沈风移着重咬在了谁上，柳飘飘但凡有点脑子，都该帮着沈家随便说个人。只是沈风移却是不了解柳飘飘的心思她做的这一切都是逼着沈义和娶她，当着众人的面，沈义和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 柳飘飘哭哭唧唧的抬头看着沈风移，破碎的衣衫遮不住她身上青红的印记，沈风移看的心头又是一口气堵着。 “是表哥，表哥他喝多了，就，就……”柳飘飘似是羞于启齿，不肯再说下去，面如死灰，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这要飘飘如何是好？” 第43章 柳飘飘跪伏在地上，哭声惹人心碎，看热闹的众人不少都动了恻隐之心，却碍于沈家的威严，不敢多说什么。 沈风移一时之间失了言语，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能既顾全沈家颜面，又不破坏徐沈两家联姻的万全之策。 徐明桓却不给他时间多加思考，上前一步，质问柳飘飘，声音有些冷冽，“你说的可是沈义和，强迫于你，嗯？” 柳飘飘哭声一顿，慢慢抬头，撞进了徐明桓深不见底的眸中，心中一颤，却又飞快的低下了头，默默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沈义和也衣衫不整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见了外面这般浩荡的局面，不由得一惊，酒意微微散了，刚刚的记忆这才慢慢回了来。 适才有侍女说柳飘飘心情烦闷，想要同他说说话，他刚刚在徐明姝这里失了面子，也不想多呆，便去寻了柳飘飘。 原本他心情不好，便多饮了些酒，见到柳飘飘，不知为何便更加迷醉了。柳飘飘的一个抬手抬眸都对他充满了诱惑，他便情不自禁的同柳飘飘行了房，柳飘飘似是有过挣扎，只是自己没有理会。 “不孝子，你给我滚过来。”沈风移见了沈义亭，当下大骂道。 沈义和一惊，酒意又消了大半，急忙跑过去，跪在了柳飘飘身边。 “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沈风移状作大怒，却还是冲着沈义和使了个眼色，盼着他机灵点，牺牲个柳飘飘，保全下沈家的名声。 “父亲，是我不对。”出乎他的意料，沈义和瞥向身边的柳飘飘，见她衣衫不整，面上又梨花带雨，心中不由得闪过几分怜爱，当下便对着沈风移正色道，“我愿意负责。” 柳飘飘闻言吃惊不已，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喜，却很快的遮掩下来，又掩面哭的更伤心了。 沈风移却是一口老血噎在了喉咙里，他没想到自己交出的儿子也是个傻的，半分不顶事，满脑子想的就是儿女情长。 “呵，”徐明桓轻轻冷笑一声，目光冷冽的看着沈义和，“沈公子这是不要我们徐家的婚约了？” 沈义和这才恍然，抬眸看了徐明姝一眼，面上有几分挣扎，不自觉得脱口而出，“明姝。” 徐明姝却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沈义和心中一凉。 洛子音目瞪口呆的看着沈义和，不知他怎么能有婚约还和别人苟且，事后还像没有发生过一般，那般呼唤未婚妻。 叶灵筠冷冷的看着，也是嘲笑着，“呵，男人。” 徐明桓看着沈义和眼中的挣扎不已，嘴边浮现一抹嘲弄，“沈家主，看来我徐沈两家的亲事还有待商榷，我们便先告辞了。” 徐明桓说完，便要带着徐明姝和徐明齐离开了，徐明齐彼时先跟着沈义亭去了别处喝酒，玩闹，听说出了事，这才赶了过来，刚了解了来龙去脉，便听着徐明桓说告辞了。 徐明齐忿忿不已，心中郁结难消，却是飞快上前，恨恨的朝着沈义和挥了一拳，“姓沈的，你欺人太甚。” 沈义和没有想到徐明齐会突然动手，防备不及，面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徐明齐没有省着力气，当下他脸上便肿起老高，嘴角留下一丝鲜血。 徐明齐还待再动手，却被沈义和防了下来，沈义和武功高他不少，自是没再叫他得手，徐明齐郁气更胜，与他纠缠起来。 “明齐，走吧。”徐明齐还待继续动手，徐明姝却是出言阻拦道。 “姐。”徐明齐不甘愿的停手，声音与神色中都含了几分疼惜。 徐明姝神色一暖，原本她羡慕洛子音有个那样的阿哥，她却一直不知自己原来也有一个这般的弟弟，也能这般不管不顾的替自己出气。徐明姝眼眶突然的有些发热，却还是摇了摇头，“走吧。” 徐明齐这才不甘不愿的退后了几步，却还是回头恨恨的看着沈义和，“我们走着瞧。”说完冷冷的看了自己好友沈义亭一眼，这才跟上了徐明姝。 沈义亭面色有些发苦，却也知道徐沈两家的梁子若是结下了，他们这朋友便也当到头了。 众人见徐家人已经先行离开了，便也不便久留，当下一一告辞，沈风移自是不会阻拦，一一道了歉意，便放任他们离开了。 叶灵筠也跟洛子音道了别，便跟着几个青萝堂的弟子离开了。 苏离走到了洛子音的身边，看洛子音面上有了几分倦意，开口问道，“可是乏了？” 洛子音点点头，眼神倦怠，“有些。” 苏离微微一笑，却是将洛子音打横抱了起来。 洛子音一惊，困意消了大半，“你这是做什么？” 苏离轻轻笑了声，声音清凉，“快些回去。”话音刚落，便带着洛子音腾了空，几下借力，果然马上便到了马车所在的位子。 洛子音紧紧的拽着苏离的衣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快放我下来。” 却不想两人这样子正好撞上刚刚走到大门的徐明桓几人，徐明桓眼神一冷，面色有些难看，徐明姝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却是审视的瞧了徐明桓几眼，徐明齐的面色原本就难看，这下又添了几分落寞。 苏离勾了勾嘴角，却是不紧不慢的将洛子音放了下来。洛子音面色一红，看了徐家众人一眼，便飞快的钻进了马车。 苏离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明桓一眼，“徐公子，好妙的算盘，好大的棋，苏离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徐明桓毫不示弱的盯着苏离，“彼此彼此。” 苏离呵呵一笑，却也上了马车，马车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徐明桓眸色又是一深，徐明姝却是嗤的笑出了声，出言讽刺道，“滋味如何？” 徐明桓挑了挑眉，面色恢复正常，“你管的过多了。”说完便骑上了马，先行离开了。 徐明齐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徐明姝，“姐，你无事吧？沈义和他……” 徐明姝却是笑了笑，打断道，“无事，今日多谢你了。” 第44章 徐明齐更加迷惑，还待继续询问，徐明姝却是笑了笑，“别想了，走吧。”徐明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终还是顺从的跟着徐明姝走了，自己的兄长与姐姐，自己从未懂过。 宾客都散了之后，沈义亭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只余了沈义和与柳飘飘跪在地上，沈风移和沈夫人站在他们面前。 沈风移面色阴沉，目光冷冷的扫视着二人，柳飘飘感觉上方的巨大压力，却是不再哭闹了。半晌，沈风移才开口说道，“你们给我滚到书房来。”说完便先行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夫人却是上前搀起了柳飘飘，目光中有几分怜爱，又有几分怨恨，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飘飘啊，你这又是何苦？” “姑母，我……”柳飘飘言语凝噎，说不出什么，只能又掩面哭了起来。 “唉……”沈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是将柳飘飘的手交给了那侍女，先行离开了。 “表哥。”柳飘飘泪眼汪汪的看着沈义和，神色有些恐慌。 沈义和被她看的心都化了几分，不由得出言安慰道，“莫怕，我父亲也是疼你的。” 柳飘飘这才点点头，跟着沈义和向书房走去。 洛子音上了马车便坐在了一旁，见了苏离上来，扑闪着眼睛问道，“你们刚刚是在打什么谜语？徐明桓是跟此事有关系？” 苏离嘴角勾了勾，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怕关系匪浅。” 洛子音挑了挑眉，却是没什么兴趣再追问下去了，“那沈义和放浪至此，作出如此事来，徐沈两家的亲事怕是结成仇了吧。” 苏离撩了洛子音的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把玩，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事情应是没有这么简单，且看着吧。”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却是将头发抽了回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到了再叫我起来吧，有些乏了，先眯一会儿。” 握在手中的丝发被突然抽出，却是撩的苏离指尖痒痒的，苏离点了点头，寻了个薄毯盖在了洛子音身上。 洛子音睫毛动了动，却是转瞬呼吸便清浅了起来，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吹熄了马车中的烛火。 沈义和带着柳飘飘走到了书房，却是有些踌躇，伸出手摸了摸房门，有些不敢推开。 “还不快滚进来，等着我请你吗？”房中传出了沈风移的声音，依然难掩怒气。 沈义和看了看形容有些狼狈的柳飘飘，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推开了门。 只见沈风移面色严肃的坐在方椅上，听见了开门的声响，却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沈义和快步上前跪在了沈风移下首，柳飘飘急忙跟上，也跪在了旁边。 沈风移这才抬眸，来回打量了二人几眼，“飘飘，你先回院子吧，无事便不必出来了。” 柳飘飘眼中露出惊恐，沈风移这是禁了她的足，当下哀求道，“姑父，我……” 沈风移却是抬了抬手，眼中冷冽，“不必再多说了，飘飘，我看着你长大，多少顾着些往日的情谊，你莫教我不念情分。” 柳飘飘抿了抿唇，思量了一会儿，虽是禁足，事情却尚有转机，当下也不好再触怒沈风移，便顺从的伏在了地上，“还望姑父息怒。” 沈风移不予置否，柳飘飘便柔柔弱弱的起了身，临走的时候还看了沈义和一眼，神色有些凄凉。 沈义和心中有些愧疚，看着她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是沈家未来家主，”沈风移声音低沉，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拍在了桌上，“可是你如今生出这等荒唐事来，不仅破坏了徐沈两家多年的交情，以后你有了这般污点如何服众？” 沈义和心中一凉，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父亲，沈家与我同辈的人，无人能出我其右，这家主之位也断不会落入旁支之中啊。” 沈义和冷笑道，眼睛盯着沈义和，“无人出其右？你比徐明桓如何？徐明桓他尚且爱惜羽毛，你呢？” 沈义和言语一噎，徐明桓超出他太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沈风移起身，背对着沈义和，“我以前竟没有发现你如此的目光短浅，叫我百年之后如何把沈家放心的交给你，就你这点斤两，我苦苦守住的沈家百年辉煌，还不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沈义和见沈风移这幅摸样，心中才终究慌了起来，“父亲，孩儿知错了，还望您好生教导孩儿。” 沈风移这才转过身，看着他，“刚刚若是你机灵些，不被区区一个女人迷住了双眼，事情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沈义和咬了咬牙，抓住了沈风移的衣摆，“还望父亲言明。” 沈风移托了托他的手，示意他站起来，“若你现在便是我的位置，你该如何处理？” 两人的影子被烛光拉的老长，细碎的谈话消散在了风声里。 马车缓缓行驶到了大门，苏叶刚想停下来，却听见苏离的轻轻的声音传了进来，“直接进内院。”苏叶好奇的挑了挑眉头，想不通苏离这么近为何还用传音入密，却没有质疑，抬手示意看门的侍卫开了旁门，苏叶便挥了挥马鞭，驾着马车走了进去。 待到了地方，苏叶开了车门，见苏离轻轻的抱着洛子音走了下来，像是抱着心爱的珍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怕吵了洛子音好眠。 苏叶咂了咂嘴，自打见了洛姑娘之后，自己的主子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有人情味了。苏叶羡慕的看着被苏离捧在怀中的洛子音，什么时候主子对自己这帮人，能有对洛姑娘万分之一的温柔，那他们都要烧香拜佛了。 苏离轻轻的将怀中的洛子音放在了床上，叫了双儿过来帮洛子音收拾妥当后又进了来。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洛子音睡得极沉，始终没有醒过来，还熟练的抱住了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苏离好笑的摇了摇头，却是帮她好好盖了被子，这才轻轻走了出去。 第45章 现下已经十一月份了，天气已然转凉，一股凉风吹过，洛子音不自觉得拥了拥被子，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昨日自己在马车上便睡了，洛子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 “双儿。”洛子音大声的叫了几声。 “姑娘，你醒了啊。”双儿正在厢房内做着女工，听见了声响，忙探了身子进了内房。 洛子音轻轻点了点头，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嗯，我昨日怎么回来的？怎么换的衣服？” 双儿关切的看着洛子音，“姑娘可是不舒服？昨日是主子带您回来的，奴婢给您换的衣物。” 洛子音晃了晃脑袋，“有些头痛，苏离来过吗？” 双儿上前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时候还早，主子还没来过，姑娘要不要请个郎中瞧瞧？” 洛子音伸手按了几下额头，“那倒不必，帮我梳妆吧。” “好嘞，姑娘您先等等，奴婢去打水。”双儿见洛子音没什么大恙，便也不再担心，快步走了出去。 双儿很快捧了一盆水回来，洛子音净了面，双儿给洛子音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还待帮洛子音换上衣服，洛子音却摆了摆手，“不必换了，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吧，穿早膳吧，有些饿了。” 双儿点点头，再次出去了。 洛子音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是少有的发起呆来。 “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苏离进来便看见洛子音捧着茶杯，双目无神的不知在盯着哪看。 洛子音一下子回了神，见是苏离，便将茶杯放下，摇了摇头，“你用早膳了吗？” 苏离皱了皱眉，坐在了洛子音旁边，“没有，听你醒了，过来和你一起用。”说着又多看了洛子音几眼，“怎么穿的这样少？” 洛子音将捧着的茶杯放下，“昨日酒劲还没散，今日身子有些乏，不想穿那些繁复的衣服。” 苏离抚了抚洛子音的额头，替她按了几下，“仔细着凉了。” 洛子音微微一笑，“没事。” 恰在这时，双儿端了食盒上来，一一摆开，两碗素粥和几样小菜，也是颇为精致，洛子音拿了汤匙，冲着双儿笑了笑，“双儿，你也下去吃吧，不必在这了。” 双儿欢快的点点头，快步下去了。 洛子音舀了一大勺粥塞入嘴中，米香绵醇，入口即化，洛子音满意的点点头，“你在哪里找的厨子，可是一直跟着我们？” 苏离笑了笑，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可是合胃口？” “嗯，很好吃的。”洛子音又夹了一只虾饺，咬了一大口。 苏离勾了勾嘴角，却是又往洛子音的碟子中夹了块薄饼，“都是我做的。” 洛子音惊讶的看了苏离一眼，咽下了嘴中的食物，忙不迭的称赞道，“若是你有时间最好每顿都是你做，比以前吃的好吃多了。” 苏离无奈的摇摇头，“吃一次两次便可以了，怎么能天天做。” 洛子音想了想，觉得苏离作为秋水宫一宫之主，总不好天天给自己做厨子，便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落，“那好吧。” 苏离见状眼里藏了笑意，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不过，若是我心情好的话，便考虑给你做上一次。” 洛子音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此甚好，下次便换几样做。”多吃几次总是不亏的。 苏离宠溺的看着洛子音，却是问道，“你在千机阁，可有给洛子期做过吃食？” 洛子音不加思考的回答道，“有啊，我在千机阁日日无事，给阿哥做好吃的是很好的消遣了。” 苏离眸色暗了暗，“那这般说来，你还没有给我做过吃食呢。” 洛子音抿了抿嘴，“这不是出来了嘛，日日要想着怎么玩的。” 苏离将手中的筷子搁置了起来，盯着洛子音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我也给你做了。” 洛子音喝下了最后一口粥，满足的呼了口气，“好嘛好嘛，我有时间也给你做。” 苏离这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般说定了。” 二人吃完了，苏离又坐了一会儿，“上午你便先休息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忙，下午你若想出去，便带你出去。” 洛子音点点头，想回床上再睡一觉，便向内厢房走去，“你去吧，我再眯一会儿。” 苏离笑了笑，便起了身出去了，洛子音拥着被子，却是很快的又进入了梦乡。 再一觉醒来，已经是过了午时了，洛子音揉了揉已经凌乱的发髻，只能无奈的又叫了双儿进来梳洗了一番。 梳洗妥当了，洛子音便朝着苏离的书房走去，却正见苏叶从里面走了出来，洛子音便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叶笑了笑，“洛姑娘，主子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就行，我先出去了。” “苏叶，等下，”洛子音却是叫住了他，从袖口抽出了两封信来，是这几天些给洛子期的，“你帮我把这个送到千机阁。” 苏叶点点头，收了信便退下了。 洛子音抬步推开了门，见苏离还在处理着信函，“还在忙吗？” 苏离知晓是洛子音，便也没有抬头，飞快的批示完手中的书信叠了起来，“剩下的是些不重要的事了，可是着急了？” 洛子音寻了本游记，坐在一旁看了起来，“没事，你慢慢忙吧，我等会儿便是。” 苏离笑了笑，“好。”一边批示着，一边和洛子音闲聊起来，“你可知苏叶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洛子音好奇的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听到自是不知晓。” 苏离一愣，竟是被洛子音揪了个错处，无奈的摇了摇头，才道，“徐家刚刚放话出来了，说是和沈家亲事照常。” 洛子音讶然，合上了手中的游记，“出了这般事，徐明姝都不介意吗？徐家也不介意？” “徐明姝介不介意并不重要，徐家从这件事中获利了，徐明姝便还要嫁过去，毕竟婚约已成，退婚对徐明姝，对徐家也没什么好处。” 第46章 洛子音皱了皱眉，“这样子对徐明姝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苏离笑了笑，“今日辰时，沈义和便跪在了徐家宅子前负荆请罪，沈家又添了华盈馆做聘礼，徐家看起来也是不想和沈家闹翻，让他跪一日便算原谅他了，如今应是还在跪着呢。” “华盈馆？每年的收入少说也有万金了吧，沈家也是舍得下本了。”洛子音语气难掩嘲讽。华盈馆是沈家经营的相当不错的成衣铺子，洛子音甚至有不少的衣物都是华盈馆的。 苏离点点头，“的确，只是徐明姝也不似你想的那般。” 洛子音不解，“怎么说？” 苏离落下了最后一笔，起身站了起来，“徐明姝同意沈义和大婚后纳柳飘飘做妾。” “徐明姝不喜欢沈义和，想来沈义和纳谁做妾她也不会在意，这般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加深沈家的歉意，显示徐家的大度，也是极妙。” 苏离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洛子音能瞧出来其中深意。 洛子音明白了苏离眼神的含义，面上却是一恼，她只是被洛子期娇惯的不愿意动脑，其实聪慧的很，苏离这样子倒像是觉得她呆蠢一般。当下便白了苏离一眼，不再看他。 苏离见她恼了，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走到了洛子音身边，俯身凑近了洛子音，“生气了？” 洛子音翻开了手中的游记，苏离的影子在书上扫下了一片阴影，似还能感觉到他清凉的呼气。洛子音眼睛扑闪了一下，却默默的翻了一页，不理他。 苏离嘴角勾了勾，慢慢直起了身子，语速缓慢，吊着洛子音的胃口，“你可知如今宁阳中还有谁在？” 洛子音眼睛再次扑闪了几下，苏离这般语气，肯定是某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不由有些好奇，却仍装着看书的模样，不想等了半晌苏离没有说话，终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苏离一眼，却冷不防正撞进苏离盈盈的笑眼里。 洛子音一怔，看着苏离笑了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快说呀，等了好半天了。” 苏离笑的越发深了，抽走了洛子音手里的游记，“是班翁。” 洛子音眸子亮了亮，却是有些诧异，“班翁？”班翁是江湖中顶尖的锻造大师，做出的兵器与寻常人所做不同，皆是有灵的，洛子期如今用的剑便是班翁曾经赠与他父亲的，他父亲死后才传到了洛子期手上，洛子音只听过班翁的名声，却是不知班翁竟在宁阳。 苏离点点头，“没错，班翁性格古怪，做出的兵器从来不卖，只做交易，被他瞧得上，给他株草也和你换，惹他瞧不上，便是给座金山也不换。” “适才班翁放出了消息，他的新作出世了，戍时赠与有缘人。” “今日戍时？那不是很多人都赶不到？”洛子音歪了歪头问道。 苏离笑了笑，“正因如此，赶到的人才能被称作有缘人。” 洛子音了然的点点头，班翁的性格着实古怪，洛子音因着不能习武，因而她对武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这样子的热闹，洛子音向来是喜欢凑的。 “班翁可是一直都在宁阳？”洛子音想了想，问道。 “不是，班翁行踪不定，只是这次放了消息，才知晓如今班翁在宁阳，过了今日，班翁便会又无迹可寻。” 洛子音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多看了苏离几眼。 苏离见洛子音如此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摸不到头脑，便出言询问道，“怎么了？” “我没见过你的武器呢，你这次也是为了武器去的？”洛子音眨着眼睛，看着苏离。 苏离愣了愣，却是笑了笑，“现如今我的地位，能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了。不过若是能得班翁的武器自是极好。” 洛子音恍然的点点头，江湖平静了十年，洛子音小的时候还听说过江湖有些纷争，近些年却越发平静了。苏离如今的地位着实不需要什么武器了，洛子音想了又想，又问了一句，“你和徐明桓谁内力高些？” 苏离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明的味道，“没分过高下。” 洛子音遗憾的摇了摇头，“那好吧。”洛子音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有几天没看见阿煜了。” 苏离笑了笑，“你若想它明日便送它回来，想来它也应该知晓自己是只老虎了。” 洛子音点点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入了秋之后天黑的越发早了。 “不想都这个时辰了，今日还没用午膳吧，厨房应是做好了东西，吃过后便去班翁那里，你看如何？” 被苏离这么一说，洛子音才觉得有些饿了，便点点头，起身跟着苏离去了偏厅用膳。 洛子音今日和苏离没有乘马车，一是用过晚膳后时辰仍有些早，班翁之处便在城西一偏僻巷子，也不是很远，便是步行也能及时赶到。二是今日月色微凉，夜色朦胧，却是有几分味道，是以洛子音便想走着过去。 月色照耀下，洛子音时不时和苏离离得远些，时不时又离得近些，只为了看影子交织又相离的变化，着实是小孩子心性，苏离却宠溺的看着洛子音跑来跑去，时不时还配合她做些动作。 一路间行的也极快，不多时便走到了班翁所在的巷子，洛子音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原本荒无人烟的地方，此时却是人声鼎沸。 洛子音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班翁的影响力是极强的，不过提前几个时辰发布的消息，晚上便能吸引来如此多的人，若是提前透露，只怕武林中的人皆会过来。 洛子音猜的不错，班翁所铸，器皆有灵，相当于神兵现世了，班翁这般为新武器择主，自是引得万人追捧。此时得到了消息能赶来的江湖人士都已悉数赶来，期待自己能有幸获得班翁的另眼相看，成为神兵的主人，而无法赶来的人，便只能扼腕叹息，暗恨自己没有这般好的气运了。 第47章 洛子音向前瞧了瞧，却是突然看见了徐家几人也来了此处，便拽了拽苏离的衣袖。 苏离也不诧异，这样的机会徐明桓自是不会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紧闭的院门突然大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慢慢走了出来，想来便是班翁，他头发虽已花白，身形却是笔直，走路下盘极稳，想来武功也颇高，面上棱角分明，只是有了些许皱纹，眼睛却是清明，目光炯炯，最引人注目的还属那明显易于常人的双手，应是有正常男子一倍大小。 众人见了班翁，皆是先行了一礼。 班翁摆了摆手，先开了口，“想必诸位皆是为我所铸兵器而来，能来此处便是有缘，还请诸位先进院中。”班翁声音也是中气十足，说完了便先自行走了进去。 众人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生怕晚了一步，时机便被人抢走了。 洛子音与苏离来的有些晚了，又不想往前挤，是以走在了人群的后面，洛子音却瞧见了人群之中似是有一身着暗红色衣服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像明彻。 洛子音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却很快就被院子前的兵器吸引了目光。 院子极大，容纳了这数百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此时架了不少的灯笼，使得在夜里也看的颇清。院子正前方有一长台，长台上架着的想必便是班翁今日要交换的兵器了。 班翁神色骄傲的站在那长台之上，目光温柔的看着那架在台上的宽刀，班翁动作轻柔的将它拿了下来，“这便是我潜心五年所得，此刀名唤重昀。” 班翁眼中流露出痴迷，却是缓缓将刀拔出了刀鞘。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刀的目光一下子火热起来。 只见重昀出鞘，一团光华闪烁其上，银色的月光与其交相辉映，更添了几分冷冽的杀意，刀柄上的雕饰栩栩如生，似是杀出地狱的恶灵，奇幻而诡异，刀刃上锋芒闪烁，整把刀浑然天成，似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又叫人小瞧不得它的威力。 唰的一声，班翁又将重昀归入鞘中，他的周身一下子暗淡了许多，众人瞧着他的目光却是愈加火热。 “宝刀配英雄，重昀属阳，女子阴气与重昀只会互相压制，难以发挥效用，各位女娃娃便是白跑一趟了，可以先行回去了。”班翁小心的将重昀放回刀架上，又转头看着众人说道。 这几百人中不乏女流之辈，听到这个消息不免难掩失望，却没有人离开，毕竟还想看看重昀最后的归属。 班翁对此情景也不意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灵器会择主，只赠有缘人，如今便看重昀的选择了。” “这……班翁，这要如何等它择主？”底下有人不解，不由得出言询问道。 班翁皱了皱眉头，“年轻人，这般心急可不好。” 那人脸色一红，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反驳班翁的话。 班翁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胡子，这才继续道，“重昀只会饮主人的血，滴之即无，而平常人的血都是沾不上其分毫。如此便请诸位出一点指尖血，依次检验吧。” 洛子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苏离，“这个方法可行？” 苏离点点头，“班翁如此说便应是可行，否则将几百人骗来也没什么好处，想来这便是重昀有灵的一个体现了。弋阳不是在千机阁，也是有灵性的。” 洛子音却尴尬的撇过了头，“弋阳是阿哥的武器，只他从来不给我看，说我没有武功，怕伤了我自己。” 苏离却是笑了笑，“弋阳虽是君子剑，却极难控制，一不留神的确会伤到，你这般不给你看也是正常。” 洛子音撇了撇嘴，“你倒是很了解我千机阁的事情嘛。” 苏离怔愣，无奈的摇了摇头，“弋阳是名剑，举世皆知。” “不过说起对千机阁的了解，”苏离缓缓低下了头，在洛子音耳边轻语，“我想我还是了解你多些罢。” 清凉的呼吸喷洒在洛子音的脖颈，洛子音睫毛颤了颤，却是不理会苏离的调笑，轻轻将他推开，便又看向了班翁。 班翁说完之后，大多数人都有些踌躇，却有人先人一步，先飞上了高台，那人普通的装扮，无什么特殊之处，上了长台，先向班翁行了一礼，“班翁，晚辈想先尝试一番。” 班翁呵呵的笑了一声，将重昀拿起，缓缓的拔出刀鞘，夺目的光芒再次闪起，美轮美奂。“便滴上一滴血即可，切记离得远些，我这重昀刚刚出生，渴血的很。” 男子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手抬高，逼出了一点指尖血，缓缓坠下，却在碰到重昀刀刃时一分两半，啪嗒一声坠落在了地上，重昀刀身依旧荧光闪烁，不见脏污。 班翁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歉了，年轻人。” 男子倒也豁达，爽朗的笑了笑，“看来某气运不够，多谢班翁所赠机会。”说完便下了长台。 有了男子的开头，接二连三的变有人上台试验，无一例外的都是失败了。 洛子音见状拽了拽苏离的衣袖，“你要不要上去尝试一番。”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这重昀虽好，却与我功法不配，有些鸡肋，不要也罢。” 洛子音怔了怔，却是没有想到苏离的功法，反而想了一副苏离这样的人拿着这重昀砍杀敌人的场面，着实有几分怪异，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离像是想到了洛子音所思，神情有些古怪 洛子音继续看着，一批一批的人败兴而归，蠢蠢欲动的徐明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也飞上了长台，“班翁，我也想一试。” 说着也滴入一滴指尖血，重昀却嫌弃的任它落下，徐明齐高耸的脑袋一下子低垂下来，怏怏的跳下长台，他一见这重昀便十分欢喜，大开大合的模样和他也十分般配，只是想不到终究也是差了几分气运。 洛子音见他突然萎靡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好笑。 第48章 陆续又有人尝试，却没有一个人成功，班翁面上仍是笑眯眯的神色。 洛子音又看见了明彻，一身红衣，动作利落了的飞上了长台，明彻依旧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冷冽又不带感情，“晚辈恳请一试。” 徐明姝在看见明彻时眼神一下温柔了下来，又变为无奈，再没有平日那副云淡风轻的疏离模样。 班翁点了点头，明彻便自行逼出指尖血，也滴落在重昀上。 虽然已经很多人试过都没有成功，众人的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台上。 明彻的血滴落在刀刃上，没有被一分为二，反而凝结成珠挂在刀刃上，慢慢的重昀光芒又盛，那一滴血珠缓缓的消失不见，重昀原本银色的纹路，慢慢变为暗红色，妖冶又诡异。 众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或有羡慕，或有不甘，徐明姝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欣喜，有了重昀，他便更安全些了吧。 明彻挑了挑眉，面上却无甚悲喜，“班翁，这……” 班翁仰天长笑，然后才爱怜的抚摸着重昀如今暗红色的纹路，眼中痴迷不减，“如今这重昀才算真的完成了啊。果然是好兵器啊，重昀，你可看到了？”班翁目光渐渐流露出了几分伤感，不住的喃喃道。 明彻听见了班翁的话，却是不明所以，也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能面无表情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班翁才拿起来重昀，缓缓将他交到明彻的手上，面上有几分不舍，又有几分解脱，“小辈，从今以后你便是重昀的主人了，望你善待于它。” 洛子音有些诧异，也是没有想到重昀竟然选择了明彻为主，不过这般看来，明彻原本就用宽刀，重昀的形象与明彻竟然十分般配。 斑翁又恋恋不舍的看了重昀几眼，才转头对众人说道，“重昀已然择主，劳烦诸位跑这一趟了，如今夜色已深，班翁便不留诸位了。” 众人无奈的摇摇头，虽然没有那般好的气运，却是见识了一番神兵也不算白来一趟，当下便和班翁道了声告辞，便依次离开了。 徐明姝留恋的看着明彻，徐明桓在她身边轻轻笑了声，“后日你便要成亲了。” 徐明姝面色一冷，终究还是利落了走了。徐明桓步履从容的跟在她身后。 明彻看见了徐明姝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有几分发苦，转瞬又有了几分狠厉，重昀似是察觉到明彻情绪的变化，竟也微微发出低吟，明彻抚摸着手中的重昀，如此，把握便更大些了吧。 班翁看着明彻，“小辈，世人皆知我只做交换，所以你也应该知晓如今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明彻抿了抿唇，“晚辈知晓，但听班翁吩咐。” 班翁呵呵的笑了声，“做他弟子吧，不要堕了重昀的名声。” 明彻眉毛一挑，却是有些不解，“重昀是我师弟，世人只知班翁，而不知重昀，只因重昀才是真正痴迷锻造的人。” “几年前，重昀为了打造举世无双的兵器，深入极北之地，才取得一块冰精，然而带回来不久，重昀也因染了寒毒身死。” “我秉承他的遗志，打造了这把兵器，并取名为重昀，若是他在的话，这把兵器应该更好才是。” 班翁的声音不复刚开始的中气十足，竟是有些呜咽。 明彻听后，将重昀放回刀架，跪叩在地，“弟子明彻，叩见先师，定秉承先师遗志，不堕重昀之声。” 班翁满意的点点头，“重昀，就交给你了。他日若有什么困难，便到庐州天罡山寻我。” 明彻点点头，“多谢班翁。” 班翁笑着摇了摇头，转过神来，面上却是有几分怒气，“你们两个小辈，怎么还没有走？” 明彻也是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二人，心中惊讶不已，自己竟是一点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这二人正是洛子音与苏离，原本在班翁下了逐客令后，洛子音便想拉着苏离回去，却不想苏离阻止了她，还用内力掩盖了她的气息，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听起了墙角。 如今被班翁抓了个正着，洛子音面色有些羞愧，毕竟这般不是什么好作为。 苏离却是面不改色，声音依旧清冷，“晚辈有一事询问班翁。” 班翁眯了眯眼睛，“这便是你二人偷听我谈话的理由？” “班翁曾说，要为先父锻造一件武器，不知十年已过，武器可成？”苏离淡漠的看着班翁，班翁散发出的气势对苏离没有丝毫影响。 洛子音吃惊的看了苏离一眼，原来这才是苏离今日来的目的，他原本便不是为了班翁新武所来。 班翁面色变化起来，十年之前，自己这多年来只答应过一个人为他锻造武器，眼前这人是，班翁眼中一惊，“他是你的父亲？” “是。”苏离声音依旧清冷。 班翁面色郑重起来，看着苏离道，“你随我来。”又转头看向明彻，“记住我和你说的，若是无事，你便先回去吧。”说着便像院后的房屋走去。 苏离有些不放心洛子音，叫了暗中的苏叶出来，“你且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便回。” 洛子音迟疑的点点头，看着苏离的目光有些不解。 苏离摸了摸洛子音的头发，这才跟上了班翁的脚步。 明彻却是从长台上下来，朝着洛子音走进，苏叶不由得暗中戒备起来。 “你为何总看着我？”明彻面无表情的看着洛子音，声音冷冽。 苏叶握着佩剑的手一抖，吃惊的看着明彻，这要是叫主子知道了，那还了得。 洛子音咬了咬嘴唇，面上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两声，“没，没有啊，我哪里有看你。” 明彻却是眯了眯眼睛，又上前走了两步，“那日在天香居，今日早些时候，你都在打量我，这是为何？” 洛子音扭了扭手指，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觉得你和徐明姝之间，不该是这样。” 明彻眼中一痛，声音愈发冰冷，“我与明姝的事与旁人无关。” 第49章 明彻丢下了话便转身离开了，洛子音怔愣的看着明彻那孤傲又有些落寞的背影，皱了皱眉，心中有些遗憾，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明彻与徐明姝看起来真的很般配，但是她一个外人的确没有置喙的道理。 苏离缓步跟着班翁入了内室，班翁停下了脚步，语气有些惆怅，转头看向苏离，目光却透过他似是在瞧别人，“那样杰出的人，世间罕见，你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风采。” 苏离也站定了，与班翁隔着两尺远，听见他如此说，却是静默不语。 班翁摇了摇头，声音带了几分遗憾，“可惜天妒英才。” “不是天妒，是人心。”苏离眼神淡漠，声音清冷。 班翁愣了愣，摇了摇头却又说道，“当年我深陷囫囵，他于我有解救之恩，我便答应为他打造一件兵器。只是后来生了那事，这个承诺便搁浅了下来。” “虽然他已然不在了，但是我许出去的话也没有反悔的道理，如今你来找我，你的要求便都满足，你想要一柄什么样的兵器？” 班翁宽厚的手掌轻轻放在桌面上，静静听着苏离的要求。 苏离眸光微闪，嘴唇轻启，“适合女子用的。” 班翁挑了挑眉，眼珠转了下，“可是为了外面的姑娘？”班翁顿了顿，神色有些严肃的又道，”你可想好了，便是你父亲于我有恩，我也只答应他这一个要求。 当年他没有找我兑现，不知如何被你知晓了这个承诺，既然如今你来了，便也只得这一次机会，外面那姑娘可是没有丝毫武功的，便是有武器相助，也不过是聊胜于无，发挥不出太大的功用。” 苏离勾了勾嘴角，“自是想好了。” 班翁却是摇了摇头，“果然是他的儿子，”旋即又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继续说道，“小辈，我奉劝你一句，多情不是好事，重情更不是，莫走你父亲那条老路。” “我与我父亲不同。”苏离眯了眯眼睛，声音又清冷了些。 班翁闻言不再劝阻，“既然如此，半年之后，庐州天罡山，你派人来取吧。” “劳烦班翁，先告辞了。”事情已定，苏离便不愿久留，便转身离开了。 班翁点了点头，缓缓坐了下来捧起了茶杯，看着茶叶上下漂浮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年轻人呐。” 苏离出来后便见洛子音和苏叶说着什么，乐的合不拢嘴，不由得挑了挑眉，却是有些好奇，便附了内力在耳边，打算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 却不想苏叶眼尖的瞧见了苏离出来的身影，飞快的闭了嘴巴。 洛子音疑惑不已，转过神来，才见苏离站在那看着二人，笑意更深，语气轻快的问着苏离，“怎地不过来，可是要回去？” 苏离嘴角挑了挑，朝二人走去，“嗯，在说什么，这般开心？”状似不经意的瞧了一眼苏叶，苏叶一下子打了个寒颤。 “没什么，就是苏叶刚刚和我讲了一些阿煜的蠢事。”洛子音似是听得意犹未尽，嘴边还挂着笑容。 苏离眼皮跳了跳，带着洛子音向外走去，心中却是在琢磨着还是要给老虎换个名字。 月色斑驳的洒在地上，一阵微风吹起了洛子音的裙角，，夜深了，越发冷了。 洛子音抱了抱手臂，突然一件衣服搭了下来，洛子音抬头，见苏离只着了中衣，玄色的外袍却是正盖在她的身上。 洛子音怔了怔，脸色微红，“我不用的，不是很冷，”说着便抬起了手，想脱下来还给苏离。 苏离却按住了洛子音的手，“更深露重，湿气易入体，你没有武功便要在意些。” 洛子音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苏离内力深厚应是无妨，便不再推辞，伸手将自己裹得紧些。 不多时，二人便回了别院，洛子音将外袍还给了苏离，便回房休息了，一夜安眠。 苏离却没有回房，反而去了书房，苏叶紧紧跟在苏离身后。 “与明彻接触的如何？”苏离坐下，原本干净的桌面，又多了一叠信笺，苏离抽出一张一边看一边询问苏叶。 苏叶摇了摇头，却道，“明彻为人孤僻，不好接触。” 苏离放下了手中的信笺，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明彻这般性格，不会眼看着徐明姝与别人成亲才是。” 苏离想了想，又问，“明彻可与徐明姝私下见过面？” “徐明桓管制着她，属下探过徐府，未入内院便险些被发现，徐明姝与明彻应该没有私下见面的可能，”苏叶沉思了一会儿，答道。 苏离眼睛微微眯了眯，“继续盯着，与明彻的接触再密切些。” 苏离又抽出一张信笺，眼眸倏然划过一丝冷芒，“丘裕盛要不行了？” 苏叶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垂手应道，“是，因为洛姑娘的缘由，千机阁暗中对武当施加了不小的压力，丘裕盛迫于压力造访千机阁，只是昨日从千机阁回去后，武当今日便传出消息，丘裕盛是在千机阁中了难解之毒，是洛阁主下的毒手。” 苏离又问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是真的，在武当的探子见过丘裕盛，气息微弱，面色青紫。而且武当今日派人去请无涯谷谷主，若是假的不该行事如此大胆。” 苏离抿了抿薄唇，“洛子期不会做这种事，只怕有人暗中调拨千机阁与武当的关系。现在情况如何？” 苏叶继续说道，“千机阁没有对这件事回应，武当弟子却是对千机阁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怨愤，若是丘裕盛便这般撒手而去，武当应会与千机阁势不两立。” 苏离沉思了一会儿，“武当与千机阁决裂对武当来说没有丝毫好处，丘裕盛不会做这种事，千机阁外人很难进入，又久不出世，少有探子，只怕是出了内鬼了。” 苏离身子靠着椅背，再次问道，“洛子期对此事一点回应也无？” 苏叶点了点头，“武当一直在说千机阁做贼心虚，愧不敢言。” 第50章 苏离身子向后靠上了椅背，闭上眼睛不断思忖，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一时间房间内只余了清浅的呼吸声和轻叩桌子的声响。 过了半晌，苏离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乍现，“十年了，又是先拿千机阁开刀吗？” 苏离手指不再轻叩桌面，目光紧盯苏叶，“丘裕盛死了，谁最有可能当武当的掌门？” 苏叶沉思片刻，“丘裕盛的师弟周华阳是武当除丘裕盛外武功最高的人，丘裕盛的弟子杨生虽然武功略逊周华阳一筹，在武当中的拥护者却是最多，因此这二人将成为武当掌门最有力的竞争者。 只是不论这二人谁当掌门，实力都较之丘裕盛相差甚远。丘裕盛尚且不敢和千机阁打擂，这二人也没有实力引战吧？”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武当众人认定千机阁为凶手，想要当上武当掌门，却对此事无动于衷，怕是难以服众，因此不论谁当掌门，必会与千机阁决裂，何况，”苏离停顿了半晌，语气罕有的有些沉重，“武当还有莫寻。” 苏叶惊讶的挑了挑眉，“莫寻？他已经十年未在江湖现过身，便是武当近些年没落也无动于衷，此番他会回来？” 苏离点点头，“武当还被众人忌惮，便是因着莫寻生死不明，若是莫寻已死，武当早就不是四大门派之一了，若是莫寻尚在，十年过去了，他的武功只怕更加深不可测。因此不得不防。” 苏叶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苏离提起笔来，飞快的写了封信，递给苏叶，“连夜送往千机阁，务必明日一早交到洛子期手中，莫假他人之手。” 沉默片刻又道，“叮嘱下面收拢势力，莫引火上身。告诉苏僮加大查探力度，江湖中的异动莫放过一处。”苏离顿了顿，才道，“留少部分人继续查找玉骨花。” 苏叶点点头，苏离又道，“告诉周无为，进程加快。” 苏叶等了半晌，见苏离再没有别的要求了，便打算转身离开，却又听苏离说了一句，声音有些不确定，“这件事，还是不要阿音知晓了，明日将白虎送回来。” 苏叶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见苏离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这才转身离开，悄无声息。 苏离有些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若是被阿音知晓这事，她必会现在便回千机阁，然而千机阁如今形势莫测，又有内鬼存在，洛子期定会因为分心顾及阿音而难展身手，可是若是日后阿音知晓了这件事，只怕会怪罪于我。。 苏离无奈的呼出了口浊气，终于还是又看起了信笺，一夜无眠。 卯时过半，天边渐渐泛起鱼白，千机阁书房中，洛子期同样的一夜未眠。 浦晴雪捧了一杯热茶，缓缓走了进来，洛子期听见声响，抬头看了一眼，“你来了。” 洛子期眼下的青色清晰可见，浦晴雪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便知晓你必是一夜未睡。”说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茶递给了洛子期。 洛子期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多谢了。” 浦晴雪笑了笑，“我祖父今日去往武当，想来便能查清丘裕盛身中何毒，此事应当还有转机。” 洛子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却是摇了摇头，“背后之人如此的大费周章的在我千机阁中安插内鬼，便是为了引发武当与千机阁的关系，丘裕盛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被救起，只怕浦谷主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洛子期又道，“武当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如今莫寻行踪不定，千机阁又有内鬼，尚未查清，届时若是里应外合，千机阁恐怕危矣。” 浦晴雪皱了皱眉头，却又听洛子期道，“你现在应该启程回无涯谷，千机阁如今形势复杂，我着实没有能力看顾与你。” 浦晴雪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不会走的，何况有我精通药理，总归也是个助力。” 洛子期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却是不在劝阻，内心却打定主意要给浦玄舒修书一封，让他强令浦晴雪回去。 正在这时，秦思突然走了进来，“阁主，秋水宫苏叶求见。” 洛子期挑了挑眉头，“让他进来。” 秦思点点头，又飞快的退了出去，不多时，却是带了苏叶一起入内。 “洛阁主，我家主子有封信给您。”苏叶恭敬的将信递给了秦思，秦思上前递给洛子期。 洛子期修长的手指展开了信笺，目光不时露出思索，片刻后，将信笺放下，抬笔写了两封信，交给了身旁的秦思。 “千机阁的事情莫要告诉阿音，阿音就拜托苏离了，替我多谢于他。”洛子期声音温润。 苏叶接过信笺，点了点头，“那苏叶便就此告辞了。” 洛子期看了眼秦思，秦思见状便领了苏叶出去。 浦晴雪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可是苏离有什么发现？” 洛子期摇了摇头，“苏离也是告诉我注意内鬼，小心莫寻，可以向秋水宫寻求帮助罢了。” 浦晴雪抿了抿唇，“当真不告诉阿音？日后她知晓了岂不怪罪于你？” “阿音绝不能知晓，苏离可保她无虞，她若是回了千机阁，只怕我会受制颇多。”洛子期声音坚定又有几分无奈。 浦晴雪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想开口劝洛子期去休息，洛子期却先开了口，“时候尚早，你且先用早膳吧，帮我出去告诉秦思，叫白意他们四人过来。” 浦晴雪劝阻的话被堵在了口中，无奈的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拗不过洛子期，自己退了出去。洛子期却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苦涩，终于还是目光坚定了下来，飞快的提笔，又给浦玄舒写了封信。 洛子音睡得朦朦胧胧，隐约间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蹭着自己的脸，用手扑了几次还是在蹭，当下便有些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却是有些惊奇，正是阿煜不知何时扑上了床，在用脑袋蹭着洛子音的脸。 第51章 洛子音嘴角弯了弯，一只手撑起了身子，另一只手揉着阿煜毛茸茸的脑袋，“这不是我的小阿煜吗，几日不见又长大了些。” 阿煜微眯着眼睛，趴下了身子任由洛子音抚摸。 洛子音看了看日色，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起了身梳洗，阿煜见状也忙不迭跳下了床，紧紧跟着洛子音的脚步。 简单的梳洗完了，洛子音便拿了本书走向了院子，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洛子音斜斜的倚在长长的秋千上，阿煜一下子也跳了上来，震得秋千向下一垂，却是将脑袋搁在了洛子音的腿上，悠闲的晃着尾巴。 苏离刚刚处理完了事情，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上前将阿煜丢了下去，自己坐在了秋千上，阿煜不满的呜咽了几声，呲牙咧嘴的瞧着苏离，却在苏离一个淡漠的眼神撇过来后，灰溜溜的耸拉着耳朵趴在了洛子音脚下。 苏离靠在秋千上，闭目养神，却还和洛子音搭着话，“今日便在府中和阿煜玩吧，明日徐明姝大婚再带你出去。” 洛子音点了点头，抬头看了苏离一眼，见他眼下有些青色的印记，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是昨夜又没睡？” 苏离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嗯，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在这眯一会儿，你若饿了便先用早膳。” 洛子音轻轻嗯了一声，却是提议到，“怎地不进房中睡，在这可能休息好？” “无妨。”苏离清浅的回了一句，便再不出声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想了想，终究还是回房拿了个靠枕轻轻垫在了苏离头下，然后又将苏离的腿也抬上了秋千，这才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接着看书。 苏离睡得极浅，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嘴角轻轻向上勾了勾。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苏离觉得休息够了，便起了身来，洛子音听见了声响，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可是休息好了？等着你用早膳呢。” 苏离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洛子音便唤了双儿传膳。 “对了，苏离，徐沈结亲千机阁是要送礼的，虽然下面自会有人准备，但是明日我要出席免不了要再送一份，你帮我准备一份可好？我着实不知该送些什么。”洛子音歪了歪脑袋，看了眼苏离，问到。 苏离眼皮动了动，却还是笑着点点头，“好。” 洛子音不由得松了口气，放下了桩心事，正好双儿带了早膳过来，洛子音饿了半个上午了，便忙不迭举起筷子用了起来。 用过早膳，洛子音便带着阿煜在府中四处溜溜，转眼便过了正午，眼看一天便又要过去了，这一人对洛子音来说着实没什么新奇，对武当来说，却是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浦玄舒昨日便受邀来替丘裕盛诊治，今日午时这才到了武当，杨生带着几个武当弟子守在武当山门处，见了浦玄舒，也顾不上寒暄，来不及让他歇上一歇，便匆匆领着他去了丘裕盛的寝房。 浦玄舒紧紧跟着杨生的脚步，听他说着丘裕盛的症状，“师父昨夜病情又重了，武当的长老们皆是瞧不出端倪，此事还要仰仗浦谷主了。” 浦玄舒点了点头，随着杨生进了寝房，此时正有两个武当的小弟子守在丘裕盛身旁，见了杨生进来，忙行了个礼，杨生摆了摆手，两个小弟子便退了下去。 浦玄舒面色郑重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丘裕盛，此时他面色乌青，眉头紧皱，嘴唇不断的打着哆嗦，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却是不能清醒过来。 不过两天时间，丘裕盛消瘦的痕迹便清晰可见，面上颧骨突兀，没有了几日前圆润的样子，浦玄舒轻轻抬起他的胳膊，此时也是衣服皮包骨的模样，浦玄舒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浦玄舒认真观察着丘裕盛的症状，不时的抚一抚脉，杨生大气不敢出一下，紧张的看着浦玄舒的动作，一时间房内落针可闻。 浦玄舒放下了丘裕盛的手，有些遗憾的看向了杨生，“这是七种混合毒，若非丘掌门功力深厚，这毒放在普通人身上只怕立即毙命，可惜即便如此丘掌门的内力也最多只能再撑两天，若是早一天，我尚且还能试出解药，事到如今，只能找到下毒之人说出所下何毒，否则若是我慢慢试，只怕我试出解药丘掌门也用不上了。” 杨生面色大变，却是祈求道，“还望浦谷主尽力，便是师父只有一线生机，也请浦谷主不要放弃。”说完面色又是有些阴冷，“杨生也定会全力找出下毒之人。” 浦玄舒点点头，“这是自然，浦某自不会放弃病人。”浦玄舒顿了顿，却是又道，“贵派认为是千机阁阁主下的毒，老夫却不以为然，丘掌门是中过两次毒，两相结合才产生了这般效果，你还得瞧瞧丘掌门的身边人才是。” 杨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旋即又作沉思的样子，“多谢浦谷主提点。” 浦玄舒点了点头，又听他说道，“武当为浦谷主准备了僻静之所，谷主配药期间可不受打扰，请随我来。” 话音刚落，杨生便抬步向外走去，浦玄舒只得跟上了他。 洛子音正和阿煜玩着球，突然间看见苏叶走了过来，挑了挑眉，问道，“苏叶，可是有何事？” 苏叶忙换了笑脸，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来一封信，上前交给了洛子音，“洛姑娘，千机阁来信。” 洛子音面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忙不迭的接过了信，却是不着急打开，笑着冲着苏叶说道，“多谢你了。” 苏叶嘿嘿笑了声，便朝着苏离的书房走了去。洛子音忙寻了个椅子，这才细细的看了起来。 洛子音打开信封，只见里面有足足三页信纸，嘴角弯了弯，入目可见的便是洛子期俊逸的字迹，说的大多是叮嘱的话，光是看着，便似洛子期唠叨的话语又响在了耳边，洛子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后面，却不禁疑惑了起来。 第52章 洛子音皱了皱眉，阿哥居然出奇的没有催自己回去，而且还要自己在外面多呆些时日，听从苏离的话，这有点不似阿哥的作风。 然而洛子音想了想也没有太过在意，可能是阿哥困了自己在山上太久，终于良心发现了吧，洛子音这般想着，又将信从头至尾认真看了一遍，才满足的合上了信收了起来。 苏叶见过洛子音之后，便径自进了苏离的书房。 “回来了。”苏离察觉到苏叶的气息，却是没有抬头。 苏叶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了另一封信件，恭敬的交到了苏离的案上，“洛阁主的回信。” 苏离挑了挑眉，这才抬起头来，拿过了信慢慢的展开。 和苏离想的一般，洛子期也认为千机阁有内鬼，信中提及将洛子音交给了他，洛子期这般信任与他，倒是让苏离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洛子期丝毫没有提及借力秋水宫之事，苏离笑了笑，想来洛子期有这个自信和能力能处理好吧。 “主子，还有一件事。”苏叶见苏离将信收了起来，便出言道。 苏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苏叶想了想，道，“明彻在观察沈家格局，可能有所图谋。” “明彻所图，不过徐明姝罢了。”苏离笑了笑，“给他些便利吧。” 苏叶闻言点了点头，见苏离抬了抬手，便会意退了下去。 杨生派人带了浦玄舒去了别院，然后才回来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刚一推开门，却发现房中立了一黑衣人。 杨生眼睛眯了眯，却是不动声色，“事情已了，阁下此番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黑衣人并未回头，依旧负手而立，“迟则生变，杨公子还请尽快行事。” 杨生神色动了动，嘴角挑起一抹笑容，“那人现如今也只剩了两天活头，何必再多出事端埋下隐患，你回去告诉他，静待时机即可，切莫操之过急了。” 黑衣人转过了身来，面上附了一块方巾，瞧不出是谁，他紧紧盯着杨生，终于还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杨公子记得自己的本分就好。” 黑衣人话音刚落，便慢慢不见了身形，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透露着几分诡异。 杨生嘴角勾了勾，却是自嘲的笑了笑，眼里流露出几分痴狂与挣扎，本分，当上掌门便是本分了吗？最终杨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只余了精光。 千机阁中，洛子期至今未睡，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洛子期缓缓走进了千机阁的祠堂。 乌木雕刻的牌位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洛子期拿出了带在身上的酒，在蒲团上坐定，“阿爹，我十三岁时，你将千机阁和阿音留给了我，如今我二十九了，阿音也有十六了，” 洛子期举起了酒壶，一股清流顺着壶口流下，带着老酒独有的芬芳，悉数流入了洛子期的口中，“当日能接触到丘裕盛的不过就是那几人，都是我千机阁的肱骨之臣，十年辅佐有恩，却终究还是背叛了我。” 洛子期又猛灌了一口清酒，“阿爹，当年我送您离开时，你便告诫我切莫相信身边人，开始两年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们代掌千机阁管的着实不错，我却心中惶恐。” “便是在这祠堂中，我找到了千机阁失传的秘法，孩儿资质愚钝，只有凭借这秘法武功才得以突飞猛进，原本以为我能给阿音留个清净，却没想他们蛰伏十年，便是我式微之时都没有夺权，现在却起了心思。” 洛子期摇了摇酒壶，却是空空如也，便当即丢了酒壶，呆呆的坐着，过了半晌目光才渐渐回神，凌厉了起来，嘴角却是闪过了一丝笑容，“非要走这不归路，我便成全你罢。” 洛子期又在祠堂坐了半晌，才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然而站定之后，洛子期的身影却无比挺拔，迈出的每一步也坚定无比。 太阳落下又升起，洛子音早早的收拾妥当便打算出门寻苏离，不想刚打开房门，便瞧见苏离平稳的走了过来，阿煜迈着大步跟着苏离，见了洛子音，忙不迭便要扑过来。 “阿煜，别扑，你若扑脏了我还须再换一件。”洛子音忙伸了手制止了阿煜，阿煜呜咽了一声，却也晓得洛子音的意思，便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大脑袋，站定了望着洛子音。 洛子音忙上前揉了揉阿煜的头，“好阿煜，乖。”阿煜这才又高兴起来，蹦跳着跑向了一旁。 苏离打量了洛子音两眼，不由得有些惊艳，今日给洛子音选的是与自己绛紫色长衫相配的烟紫色的宫装，平常人穿少不了沉闷，洛子音却穿的多了几分轻灵。“既收拾妥当了，便走吧。” 洛子音乖巧的点点头，跟上了苏离的脚步，“现下是不是沈义和去徐家接亲了，我们可是直接去沈家？” 洛子音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宴，自是免不了诸多好奇，忙不迭地便问起苏离来。 苏离笑了笑，“你若想看接亲，去瞧上两眼也可。”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洛子音闻言当即眉眼弯了起来，先一步跳上了马车，苏离宠溺的笑了笑，跟着洛子音也上了马车。 洛子音打开了车窗，今日徐沈结亲，称得上是江湖盛世，虽没有前些时日武林大会那般规模巨大，但在宁阳的人少不了都要来给沈家捧场，是以今日宁阳的路况颇为堵塞，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洛子音看了一会儿，马车也未前进多远，便关上了车窗，又问起苏离来，“徐明姝这般嫁入沈家，回门可也是在三天之后？” 苏离勾了勾嘴角，“若是徐明姝能嫁入沈家，回门省亲应是在一月之后，毕竟江湖路远。” 洛子音挑了挑眉，却是听出了苏离言语中别样的意味，不禁又打开了车窗，搜寻着什么，看了半晌，却无疾而终。 终于走上了宽阔的路段，马车也飞速的前行起来，不多时便接近了徐府所在。 第53章 马车稍微离得近些，便能听见人群吵嚷的声音，与奏乐的声响，此时停在了临街的地方，再难深入一步。 洛子音心急不已，似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便眼巴巴的看着苏离，苏离笑了笑，“便在这下吧。” 他话音刚落，洛子音便忙不迭的跳下了车去，苏离愣了愣，急忙跟了上。 街上府中入目可见皆是喜庆的红色，沈家花了极大的手笔，为了迎娶徐明姝，竟是将附近街道院墙都挂上铺满红绸。 此时围在徐府看热闹的人众多，洛子音一点点拨开人潮挤了进去，苏离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护着她免受人潮的拥挤。 沈义和应是进了徐府接亲，此时一顶精致的轿子停在徐府门口，八个抬轿的俊秀青年皆是身挂红绸守在轿子旁边。 “好热闹啊。”洛子音听着身边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由得感叹道。 苏离看了看那顶轿子，却是不动声色的将洛子音朝身旁拉了拉，洛子音没有在意，回眸冲着苏离笑了笑，又转过头一直紧紧盯着徐府的大门。 不多时，洛子音便见了徐明齐穿着齐整的背了徐明姝出来，忙不迭的踮起脚想看的真切些。徐明姝身着一身鲜艳的嫁衣，这嫁衣正是出自沈家已经送给徐明姝的华盈馆。在徐沈亲事确定后，沈家便委派华盈馆中最出色的几位绣娘，用了繁复的手法，用尽珍稀材料，合力之下，一月少眠无休来才得这一件美轮美奂的嫁衣。 徐明齐动作轻缓地放下了徐明姝，虽然知道徐明姝看不见，还是冲她笑了笑。那嫁衣的红色逶迤了一地，却是华光闪烁，惊艳绝伦，观看的女子皆是吸了一口气，眸中露透着艳羡。 洛子音也不由得多瞧了两眼徐明姝，便是有盖头遮着，微风吹起的时候，还是能窥得徐明姝的几分倾城之资。 沈义和紧紧跟在徐明姝身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便是他做错了件事，江湖第一美人一样还是嫁给了他，徐明姝甚至还提议他可以纳柳飘飘入门，得妻如此，妻妾两全，这是世人羡慕不来的气运。 沈义和思及此，不由得将背又挺直了些，一点都不急着扶徐明姝入轿，反而似一直骄傲的孔雀似的，拼命向围观的人炫耀。 洛子音打量了沈义和，坦白来说，沈义和生的不错，少有男子比肩，此时又一身红袍，平白多了几分俊美，然而那沾沾自喜的模样，着实令人看了生厌。 洛子音撇了撇嘴角，低声冲着苏离说道，“沈家也是大家，怎得教出来的继承人是这番模样，着实配不上徐明姝。” 苏离笑了笑，却是告诫了一下洛子音，“你瞧人还是表面了些。” 洛子音回眸望了眼苏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而面上的表情却仍是不太认同。 徐明姝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垂手而立，恬淡漠然，不急不躁，一旁的徐明齐却是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了一声，借此来提醒他。 沈义和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却不带丝毫尴尬，伸手拉开了轿帘，便打算扶着徐明姝进去。 却在这时，轿中有寒芒乍现，直冲沈义和面门而来，沈义和反应极快，察觉不对便飞快的退了开了，没有什么损伤，却是松开了扶着徐明姝的手。 沈义和虽然躲了开，那轿子却轰然破碎，木屑飞了满天，围观的众人忙不迭的躲闪，却还是有人被飞过来的木块划出伤痕，一时间咒骂声四起，现场骚乱的很。 苏离在察觉不对时便一把抓过了洛子音，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平静下来之后，洛子音才从苏离身后出来，只见原来立着轿子的地方此时站了一个人，正是明彻，洛子音挑了挑眉，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苏离，却见苏离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早已知晓。 明彻一身玄衣，手握重昀，昂然立于街上，似是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八个侍卫团团围住了他，却是不敢轻易动手。 徐明姝的盖头被明彻的刀风击落了，此时她身上穿的浓墨重彩，脸上却是未施粉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众人惊疑未定之下也是被徐明姝的美貌惊艳了一番。 徐明姝神色复杂的看着明彻，嘴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说道，“明郎，何必？”徐明姝的声音婉转悠然，夹杂了数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彻万年寒冰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开来，似是初春的冰遇见了暖阳，融融的化了开来。明彻嘴角微微弯了弯，眼里只放了徐明姝一人，声音笃定，“我说过要娶你。” 徐明姝笑了笑，笑的张扬，笑的明媚，与平时端庄不同，此时的徐明姝才像是一个和洛子音一般年纪的妙龄女子。 沈义和脸色铁青的看着明彻，脸色又由青涨紫，终于忍不住冷笑道，“无耻之徒，口出狂言，我非要教训你一番，看你还敢这般口无遮拦。”说着便夺了护卫的剑，直直地刺向明彻，明彻轻易躲了开来，两人却又打的不可开交。 徐明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今日徐明桓突然有要事缠身，早早的赶回淮城徐府，连徐明姝的亲事都来不及参加，却不想就这般出了差错。 “姐，你这是……”徐明齐神色复杂的望着徐明姝，徐明姝痴痴的望着此时正与沈义和酣战的明彻，然后才回眸冲着徐明齐笑了笑，笑容中又闪过了几分挣扎，“明齐，徐家的担子我不想担了，你可会怪我？” 徐明齐笑了笑，却是神色温柔的望着这从小虽与他不怎么亲近，却能让他感到温暖的长姐，“姐，徐家的担子原本就不该你一个女子担的，我不知晓大哥做什么，父亲做什么，你又做什么，我只知晓你该能做你想做的，你笑容常在，如此便好。” 徐明齐说着，却是第一次尝试着摸了摸徐明姝的头顶，不知何时，他竟已经高出长姐如此之多了。 第54章 “姐，不论徐家如何，不论你如何，你永远是我长姐。”徐明齐伸手一挑，徐明姝头上精致的凤冠却是倏然坠落在了地上，霎时间墨发飞扬更给徐明姝添了几分魅力。 徐明姝一怔，待得凤冠落地响起了不小的声音，圆润的珍珠四散飞溅，她这才反应过来，眸子里渐渐多了几分清明，“明齐，多谢你。”徐明姝声音哽咽，细长的凤眸中似是有了几分湿意。 徐明齐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背，这是长姐第一次在他面前这般吧，便是很小的时候长姐替自己报仇，使了内力伤了欺负自己的人而被父亲责骂，也是倔强的没有留下一丝泪呢。 明彻与沈义和二人打的不可开交，沈家侍卫围在旁边蠢蠢欲动，似是想要寻找机会，群起攻之。 “嘿，沈家的，江湖规矩，公平交战，你们站的这般近又是为何？”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男子的声音，周围的人闻言不禁觉得有理，纷纷说道起沈家众人来。 “这位兄弟说的对，你们沈家莫不是不要江湖规矩了？” “我看呐，他们是怕他们公子输了丢人，想帮他一下，哈哈” 难得的能看到沈家的热闹，围观的众人皆是不怕事大，在一旁议论纷纷，煽风点火。 沈义和虽是与明彻酣战之中，却对周围的一切也是知晓，听到众人的话更是一怒，暴喝道，“你们给我滚开。” 沈家侍卫却是有些踌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慢慢散了开。 却在这时，徐明桓驾着马飞奔而来，围观的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路，却仍有人闪躲不及，摔了个跟头，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明彻原本听闻沈义和做了那混账事，便想当众教训他一番，让他出些苦头，却没想到徐明桓如此快的赶了回来，当下心中一凉，顾不得再与沈义和交战，直直地奔向徐明姝。 徐明姝也是心中一冷，焦灼不已，见明彻飞快的脱离了战局，忙运了轻功，便要腾挪而起。 却在这时，徐明桓弃了马，腾转而起，却是先了明彻一步，拉了徐明姝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明彻扑了个空，便也收势站到了不远处，颓败又懊悔的望着徐明姝。 沈义和也落了下来，面色铁青，他原以为江湖中少有能与他匹敌的青年，却没想到明彻武功仍是胜了他一筹。 “徐明桓，你来的正好，你徐家是何用意？我沈家十里红妆，不辞千里的接了徐明姝过来，婚事当日她便惹了情郎来，你徐家莫不是故意给我沈家难堪？”沈义和声音愤懑难平，眼珠发红的盯着徐明桓，大声质问着。 徐明桓神色一冷，淡漠的撇了一眼沈义和，听着身旁的人解释缘由，却是并未搭理沈义和。 徐明桓那一记眼神似一桶冰水泼在了沈义和的身上，沈义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这才想起来二人之间的差距，气势不由得缩了一成，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徐家是何用意？” 身旁人终于讲请了来龙去脉，徐明桓抿了抿薄唇，回身瞧了徐明姝一眼，声音不复温润，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便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明彻，齐齐攻向明彻。 这几人都是徐家精锐，虽内力不及明彻，然而招式刁钻，又人多势众，明彻不由得有几分狼狈。 徐明姝面上一下子没了生气，灰败不已，徐明齐面上不忍，不由得开口道，“大哥，你……” 然而还未待他说完，徐明桓便抬了手臂示意他不必多言，深知徐明桓秉性的他，知晓若是求情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只能不甘心的住了口。 徐明桓又吩咐了侍卫驱散围观的群众，“徐家家事，恐伤及众人，还望离开。”用词虽是温和，然而徐家侍卫的表情可不温和，此时围观的大多不是什么江湖有名之人，真正有声望的此时都坐在沈家等着赴宴呢。是以虽然心有不甘，却碍于徐家的势力不得不离开。 围观的众人一时走了个干净，这条街道也被徐家封了起来，然而苏离却站的岿然不动，洛子音也想知晓事情如何，也站的稳如泰山。 苏离与洛子音的身份徐家侍卫也是知晓，为难的回去禀告徐明桓，徐明桓眼睛眯了眯，向这边望了一眼，眼神不由得晦暗了几分，然而在看向洛子音时，竟还是冲她笑了笑，似是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模样。 洛子音虽然不解，却也回笑了一下，苏离却是面色一冷，横跨了一步挡在了二人中间，徐明桓嘴角勾了勾，便回过了头，示意侍卫退散开。洛子音微微愣了愣，也不在意，又看起明彻的情况来。 明彻的情况可谓极差，此时身上已然负了伤，虽然与他交战的几个黑衣人同样也不好过，被重昀划了几个血淋淋的伤口，然而众人都知晓，明彻这般便是输了，他这幅情况，决计不可能带走徐明姝。 徐明姝越发面如死灰，眼中的生气一点点消散了，沈义和却是有几分得意，然而想到自己的亲事变成这番模样，面色又难看了起来。 不多时，重昀红光乍现，却是飞快的转了一周，围着明彻的黑衣人皆是被重昀重伤，向后倒去，明彻以刀撑地，似是有几分力竭，声音却无比坚定，“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姝儿，便是身死，那便是我明彻送你两家结亲的贺礼了。” “明郎，”徐明姝喃喃道，却是心中一痛，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出。 徐明桓却是不紧不慢又指派了几人继续围攻明彻，沈义和不懂徐明桓的用意，不由得出言询问到，“徐明桓，”徐明桓又是一眼望了过来，沈义和心中一凉，改口道，“徐公子，你徐家若是缺人，我沈家不缺，不若我沈家人一起上，速速拿了这无耻之徒吧。” 徐明桓不再看他，淡淡说到，“这是我徐家家事，沈公子若是站的累了，不若便回沈家等着吧。” 第55章 “你……”沈义和气愤不已，当即不顾徐明桓境界高处他许多，也是面色冷然的说道，“你徐家不仁，便莫怪我沈家不义。”说着抬了抬手，沈家侍卫便蜂蛹而上，明彻的处境越加危险。 徐明桓嘴角却是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徐明姝见了这局势，心中一痛，眸色越发深沉，“你已经得偿所愿，就不能放我走吗？” 徐明姝的声音带着几分乞求，几分凄婉，徐明桓闻言神色动了动，表情有了一丝怔愣，心中不禁也闪过几分苦楚，他恍然想起了他四岁的时候，徐明姝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他看着她红嫩的笑脸，也想过爱她护她，只是后来，他知晓了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守护，这些事情便渐渐被他忘记了。 徐明姝的哀求还响在耳边，徐明桓只恍惚了一瞬，复又恢复了过来，面上笑的温润，声音却冷彻刺骨，“如今还不够。”他不能，也不可以心软，那人说过，成大事者，需得心如寒铁。 “哈哈哈，还不够，好一个徐家，好一个徐家。”徐明姝看着明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心痛不已，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声音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癫狂。 徐明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没有人看到。 徐明齐在一旁听的迷茫，他不知晓为何长姐问大哥什么得偿所愿，徐家的事他从来都是局外人，徐明齐眼中闪过几分落寞，又心痛的安抚了下徐明姝，她从未见过长姐这般发疯的样子，记忆中的徐明姝永远如那天上月，素雅而端庄。 徐明姝却是推开了徐明齐放在她肩上的手，语气哀伤，“明齐，徐家不是个好地方。”复又直愣愣的看着徐明桓，眼中瞧不出一丝情绪，“你若让他死，我便同他一起，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 徐明桓又怔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徐明姝抽了徐明齐的佩剑，也冲了上去，明彻的压力小上了许多。 “姐，”徐明齐急得大喊了一声，怨愤的瞥了一眼徐明桓，也冲了上去，踢落了一沈家侍卫，夺了他的剑护在徐明姝身旁。 徐明姝感激的看了一眼徐明齐，语气出奇的温柔，“小心些。” 徐明齐咧嘴嘿嘿笑了笑，整齐的白牙与脸上被溅上的血迹形成了对比。 明彻眸光闪了闪，喉咙滚了滚，却是没有说什么，挥起重昀的动作又加快了些。 徐明姝一身红衣，墨发飞扬，持着剑的身影也是灵动，徐家的侍卫见了徐明姝与徐明齐二人，不由得拘谨了几分，还出手帮忙挡了几下沈家的侍卫的攻击。 一时之间，明彻压力骤减，沈家侍卫却是伤亡惨重，沈义和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变紫，嘴中一字一字的挤出一句话来，“你们徐家欺人太甚，拿我沈家作筏子，还这般欺侮我沈家，好，着实是好。” 沈义和的话惊醒了徐明桓，徐明桓眼睛眯了眯，压下了心中的那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抿了抿薄唇，未发一言。 “徐明桓，”洛子音突然出声，苏离表情动了动，嘴角压了下来，却是没有阻拦洛子音，徐明桓和沈义和均是不解的看向洛子音。 “那日赌约，你曾许我一个要求，”洛子音咬了咬唇，说道。 徐明桓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却是明白了洛子音的意思，“你要我放他们走？” 洛子音点点头，“若是还作数的话，便让他们走吧。”苏离眸色又深了几分，却还是不发一言。 徐明桓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道，“好。如此我便不欠你的了。” 言出必践，既已经许诺了她，便必须要答应，这番非是心软，徐沈两家间隙已有，虽然徐家并非完全的受害方，然而不论如何，目的也达到了，再运作一番，沈家必先动手，如此便是放过他们于大局也无影响，何况为了还赌债自己又不得不放。 徐明桓心中如此想，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便冲着徐家的人做了个手势，徐家人皆是松了口气，不再攻击明彻，却是转头对付起沈家人来，如此便是沈家人多势众，却也很快伤死的干净。 三人落在地上，明彻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用重昀撑地才勉强站立，徐明姝忙伸出手扶着明彻，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洛子音，又有些嘲弄的看着徐明桓，“你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徐明桓抿了抿唇，表情又变得漠然，“是。” 徐明姝嘴角勾了勾，自嘲的笑了笑，“如此还是多谢你了，只是我想不到，我们十几年的情谊尚比不过一个外人，以后我同徐家之间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天下再无徐家长女徐明姝，只余江湖一凡人明姝。” 徐明姝神色释然，徐明桓眸光微闪，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沈家只余了沈义和和身后的两个侍从，沈义和见这幅情景，面色愈加恐怖，“徐明桓，徐明姝，你们二人拿我沈家当猴涮呢？”沈义和表情狰狞，接着冷笑了一声，伸手入怀中掏出了一枚骨哨放在嘴边，犹豫了一瞬，便吐气吹响，压抑的哨声瞬间响起，极其刺耳。 洛子音只觉耳膜剧痛不已，刚抬起手，却已经有了一双清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耳朵上，正是苏离，洛子音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却见苏离表情冰冷，似是初见时的模样，看都不看她一眼，洛子音心中打鼓，又默默低下了头。 几声过后，那骨哨却是倏地一下碎裂了。沈义和手指用力，原本碎裂的骨哨便化作了灰尘随风而逝，沈义和面上满是戾气，声音中也夹了几分狠厉，“这是你徐家逼我的。” 徐明桓和苏离均是眸色深了几分，看向沈义和的目光带了两分探究，洛子音却是不解，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苏离，却不想一人破空而来，立在了沈义和身旁。 第56章 沈义和前方突然多了一头发灰白的老者，面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混沌无神，此时正不知看向何处。他佝偻着身子，体形偏小，手中还握了一根拐杖那拐杖却是做工精细，与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十分不符，洛子音不由得多瞧了几眼他的拐杖。 “小辈，唤我是为何？”老者有些灰白的眼珠瞧了瞧眼前的沈义和，声音嘶哑，听的人极其不适，洛子音不由得揉了揉耳朵。 “拜见无极长老。”沈义和表情狰狞瞬间消失，神色庄重的冲着那老者行了一礼，老者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又道，“十年前我归隐山林，不问俗务，只给你们留了三枚骨哨，有事时才可寻我，如今你既用了第二枚，究竟是为何事？” 苏离与徐明桓闻言皆是有些表情凝重，沈无极，是沈风移的祖父，早些年间为了追求长生而不想被俗事缠身，便给沈家留了三枚骨哨应急，上一次还是十年前沈家生死存亡之际，沈无极仅凭一己之力便力挽狂澜，保住了沈家的地位，可想其功力深厚，如今又过了十年，只怕他内功深厚到了一个骇人的境界。 苏离二人皆是眉头紧锁，想不到沈义和身上竟有如此重要之物，还用在了此处。 沈义和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后悔，不过转瞬就变成了嗜血般的疯狂，沈义和死死盯着半靠在徐明姝身上的明彻，嘴角慢慢闪现出了一丝笑容，“无极长老，便是他践踏我沈家的颜面，还有他们欺侮我沈家。” 沈义和说着，抬手指了指明彻，又指向了徐明桓几人。 沈无极灰白的眉毛皱了皱，混沌的眼睛审视了一圈，复又转头看向了沈义和，眸中竟是有了丝清明，“你说的便是这几个小辈？他们与你年纪相当，如何能欺侮了沈家？沈家的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沈无极轻飘飘的话语砸在了沈义和的心口，沈义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才愤愤的低下头，小声说道，“晚辈愚钝，失了沈家，失了无极长老的颜面。” 沈无极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罢罢罢，你有骨哨，想必沈家也是重用于你，既然你求到了我身上，我也没有不应的道理，我便帮你处理了吧。只是你回去告诉沈家家主，沈家若是没落，不必再来烦我。” 沈义和怔愣，嘴巴张了张，却是没能将想说出的话说出来，最终还是垂了垂头，低声说道，“劳烦无极长老。” “沈家可是要与徐家，与千机阁，与秋水宫同时为敌？”徐明桓挑了挑眉，沉声说道，温润的面庞竟是有了几分严肃。 苏离眉头也是皱了皱，适才沈义和的确也指了指苏离和洛子音，却未必会将二人牵扯进来，只是徐明桓这番说法却明确的将千机阁和秋水宫同徐家绑在了一起，这番逼得苏离不得不尽心帮助徐明桓。 苏离眸光清冷，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言，只是瞥向徐明桓的目光带了几分嘲弄，徐明桓面色倒是坦然，丝毫不觉自己所为有什么不对。 洛子音轻轻拽了一下苏离的衣袖，她未曾听说过无极长老的名头，眼前这老者这幅模样也和平常老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苏离与徐明桓面上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让她的心也提了几分起来。 苏离不再像方才一样不搭理洛子音，反而将她又像身后护了护。 沈无极闻徐明桓的话语却是笑了笑，“哈哈，小辈，徐家，秋水宫，千机阁又如何？当年那几个人还不是死在我前面，便是杀了你们后你们对沈家群起而攻，也不关我的事，如今我只负责将你们都埋葬在此处。” 沈无极的声音喑哑难听，似是长长的指甲划过铁板，刺耳又麻人。 沈义和却面色一惊，骤然清醒过来，徐明桓说的没错，沈家的确承受不起三大势力的联手攻击，他原本只是觉得苏离与洛子音瞧了自己的笑话，想给点教训，断没有打算让事情发展至如此地步。 沈义和当下便想阻拦沈无极，让他只取明彻的性命，重伤徐明桓便好，然而话还未出口，沈无极身上的气势便飞快的转变了起来。 此时的沈无极仍是刚刚那副佝偻的样子，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远没有刚才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反而令人心惊胆战。 沈义和来不及开口，便见沈无极直接冲向了明彻，看起来瘦弱不已，爆发力却极强，速度飞快。沈义和当即面如死灰，无极长老的脾气他有所耳闻，若是出尔反尔戏耍于他，他才不会顾及什么后辈情谊，他沈义和必死无疑。 可是这般若是叫他将徐明桓众人皆杀了，沈家又会同时与三大势力结仇，尤其是千机阁，若是洛子音出了什么差池，洛子期定会拼着千机阁拼死报复沈家。 沈义和一时进退维谷，表情难看的紧。 明彻表情一顿，却是勉强支撑着身体，还将徐明姝向身后拉了拉，徐明姝却倔强的站在明彻身边，提剑挡了沈无极的拐杖，却是一下子被击退了数米，徐明齐当即冲出去查看徐明姝的伤势，明彻勉强站定，还想提起重昀拖延一番时间。 沈无极嘴角勾了勾，却是一掌便击倒了原本就脱力了的明彻，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带了几分嘲笑，“不自量力。” 沈无极慢悠悠的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向徐明姝，眼中带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徐明齐紧紧护在徐明姝身前，警惕的看着不断走进的沈无极。 只是他心里明白，他的武功与徐明姝相当，只怕是无济于事，徐明齐心中涌出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自责，若是自己足够强大，便能护自己想护之人，可是如今，他不能。 徐明姝却是喝道，“明齐，去你大哥那边。沈家的人，是我不顾婚约，你要取性命便取了我的吧，和三家势力交恶于你沈家也无什么益处，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第57章 沈无极闻言停了两步，却是笑了笑，“哈哈，女娃娃，老夫只问天道，不问俗务。老夫只管那三枚骨哨的因果，便是沈家破灭了，不用骨哨寻我，便是我碰见也不会理上分毫，你三家与沈家为敌又于我何干？” 沈义和闻言面色又青了些，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便听沈无极又道，“这次的骨哨是为取尔等性命，你还是切莫挣扎，乖乖受死，省了我的时间，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休怪我拿你炼长生丹。” 徐明姝脸色变了变，眼睁睁看着他步步逼近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徐明齐提着剑死死守在徐明姝身旁。 沈无极嘴角勾了勾，只剩一张面皮的脸尤为可怖。他脸上带着戏谑，似是享受这般久违的过程，却不想手中抬起的拐杖还未待落下便被人挡了下。 沈无极脸山闪过一丝不虞，眯了眯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正是徐明桓以扇运气，挡了沈无极一招，沈无极嘴角翘动的幅度越发大了，“如此年纪，内功深到如此地步，再给你十年，怕是我也敌不过你，可惜啊可惜，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 说着，沈无极放弃了一旁的徐明齐和徐明姝，不似刚才的动作迟缓，反而飞快的冲向了徐明桓。 “明齐，剑给我。”徐明桓喝了一声，徐明齐反应过来立马将手中的剑抛了过去。 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徐明桓伸手接住，与沈无极周旋起来。 “苏离，你还打算看着吗？”徐明桓有些吃力的招架着沈无极的招式，毕竟相差七十年，沈无极内功深厚非是徐明桓能比。 苏离闻言，嘴角勾了勾，却是不动声色，淡然的看着二人周旋，“姓徐的，便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徐明桓眸光闪了闪，费力的挡过一下又道，“你是聪明人，其中关节我不说你也会懂。” 苏离挑了挑眉，也不再提什么要求，却是抽了自己的腰带，那腰带一经抽出却是一下子变做一把笔直的细剑，也飞身加入了战斗。 洛子音瞪了瞪眼睛，她还一直好奇苏离是用什么武器，却不想原来便是这软剑。 一时苏离徐明桓与沈无极打的不可开交。 洛子音看的有些担心，沈义和却是惊讶与嫉妒，他清楚无极长老的实力，十个他恐怕都难敌，可是苏离与徐明桓二人联手竟然便能同无极长老平分秋色，可想而知二人的实力超出自己有多少。 沈无极面色渐渐有原来的漫不经心变为饶有兴致，最后竟变得有些认真起来，“小辈，便是你们天资再高，今日也只有受死的份，老夫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般骨骼清奇的人了，刚好拿来练我的长生丹。” 苏离嘴角闪过一丝嘲笑，“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哪里来的什么长生？似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是多活几年，不要也罢。” “牙尖嘴利。”沈无极嗤笑一声，却不在意苏离说他人不人鬼不鬼，只是手底下的动作又快上几分。 过了半个时辰，沈义和接亲的队伍迟迟没有回到沈家，沈风移不由得有了几分担心，刚想派人出去打探，却见属下来回禀消息。 原来那些被徐明桓驱赶了离开徐府大门的围观群众，已然将徐家小姐不愿嫁与沈义和，与别人私奔的消息大肆传扬了出去。 如今在席的宾客都议论纷纷，看向沈风移的目光中都夹杂了几分同情和嘲笑。 沈风移强压下愤怒，面色有些难看的跟众多宾客解释了一番，说是亲事临时出了差错，择日再办，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宾客心中都清楚的很，心中有几分想看热闹的心态，奈何沈家下了逐客令，只能无奈离去。 待宾客都出了沈府后，沈风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用力的挥了下衣袖，厅前的石柱便轰然倒塌，“这个废物。”沈风移咬牙切齿的道。 沈风移低眸沉思了下，便纠集了沈家的好手，去了徐府打算问问徐家究竟是和用意。 徐府与沈府虽然距离有些远，然而沈家众人却是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到了。 徐家护卫将徐府附近的街区都隔离了开，平常的人的确不敢造次，沈风移却没有将那小小的侍卫放在眼中。 沈风移广袖一挥，侍卫便倒在了地上，沈家众人忙走了进去。沈风移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惊，与苏离和徐明桓缠斗的那不就是他们沈家的无极长老吗。 沈风移面色铁青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沈义和，快步过了去，“你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义和看着有些暴怒的沈风移，心中打了打鼓，却还是磕磕绊绊的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清楚。 “孽子，你是要亡我沈家啊。”沈风移一巴掌打在了沈义和的脸上，面色复杂，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如今的沈家比一个徐家都略有几分逊色，再加一个千机阁和秋水宫，这是嫌她沈家没落的不够快吗？ 沈义和被突然而来的一巴掌打的有些怔愣，呆呆的看着沈风移，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的脸，夺妻之恨，奇耻大辱，他叫来无极长老雪恨有什么不对，事情发展成这样也非他所想，父亲竟然还打了他一巴掌。 沈义和渐渐回过神来，眼中却是闪过了一分怨恨与不满。 沈风移目光微闪，看着三人打的不可开交，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事已至此，这事沈家做不做，仇都是结下了，不如孤注一掷，将他们都杀了。” 沈义和闻言有些惊讶，不确定的道，“父亲，您是说？” “将他们都杀了，嫁祸给徐家。”沈风移面色毒辣，接着又道，“只要不留活口，事情真相如何，便是我们说了算。徐明姝不知廉耻，勾结外男妄图逃婚，沈家要个说法，徐家却恼羞成怒，杀了众人封口。” “千机阁圣女不通武功，被徐家所害。”沈风移勾了勾唇角，冷笑道。 第58章 洛子音在苏离与徐明桓合力攻击沈无极的时候，便跑到了徐明姝那边，明彻也拖着无力的身子缓慢的走了过来。 明彻伤的严重些，身上多处刀伤又血流:不止，洛子音眉头皱了皱，伸手在袖口摸了摸，摸出来一小个瓷瓶。 洛子音打开盖子，刚想直接帮明彻上药，手已经抬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下，将手中的药瓶一下子塞到了徐明齐的手中，“这是金疮药，能快速凝血的，洒在伤口上便好，你帮他上吧，还有你自己的伤，也撒上些。” 徐明齐没有明彻伤的严重，但身上也有了几处伤口。他接过了药瓶，点点头，便转身先替明彻上起药来。 明彻依旧一副寒冰脸，道了声谢还想挣扎着先看看徐明姝的情况，却被徐明齐拦了下来。 徐明姝此时坐在地上，面色苍白，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不时滴落下来。 洛子音半跪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徐明姝的伤势，徐明姝被沈无极掌风击飞，又摔落在了地上，此时的腿骨似是错位，伤势实在不容乐观。 明彻看着洛子音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着急，“姝儿怎么样？”说着便又要走过来。 “我没事，你且先上药。”徐明姝牙齿紧咬，忍着剧痛，说出句话来，明彻这才作罢。 洛子音低垂着眸子，伸出手指探了探徐明姝骨头错位的地方，先敷上了药粉，然后拿出了方手帕叠了叠递给徐明姝，“可能会有些痛，你咬着吧。” 徐明姝眸光闪了闪，接过来手帕咬在嘴中。 洛子音先用指法摸索了一番，徐明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手掌微微用力，错位的骨头便归了原处。 徐明姝霎时间冷汗落如雨下，牙关紧紧咬着帕子，洛子音松开了手，将帕子拿了下来，徐明姝的牙齿还有些打颤。 洛子音撕扯了自己的里衣给徐明姝包扎了起来，外衣衣料过硬，里衣柔软的多，适合包扎，扯下了些许有外衣覆盖也瞧不出什么。 徐明姝眸光动了动，语气还有些颤抖，冲着洛子音说道，“多谢你了，还有方才替我说话，也多谢你了。” 洛子音笑了笑却是摇了摇头，“不必的。” 此时明彻终于上好了药，赶紧走了过来，一直分开的两人终于有了些许的空间，洛子音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和徐明齐站在了一起。 洛子音却突然觉得有阴毒的目光在不停的打量自己，心下骇然，忙四处瞧了瞧，却见沈风移不知何时带了大队的人马站在了沈义和的身边，那目光似是沈风移的，洛子音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 沈风移收回了打量洛子音的目光，继续低声冲着沈义和说道，“苏离身死后，秋水宫是另择新主还是为他寻仇尚非定数。” 沈风移嘴角勾了勾，“然而若是洛子音身死，洛子期必成疯魔，若是有风声传出，是徐家害得她身死，那洛子期必会倾尽千机阁之力拖垮徐家，替洛子音讨个公道。” 他顿了顿，眼中闪出了疯狂，“届时我沈家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一跃成为四大家族，奥不，三大家族之首。” 沈义和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眼中也流露出了期待。 沈风移眸光闪了闪，“无极长老为人霸道，若是帮他对付苏离与徐明桓二人定会惹得他大动肝火。” 沈风移向后摆了摆手，指了指洛子音他们，“你们去将那四人捉来，切莫用沈家的独门手法，要留活口。” 沈风移身后的众人一齐点了点头，却是冲向了洛子音四人，洛子音瞳孔一缩，自己这处三个残兵，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只怕是要束手就擒了。 然而那群人还未到她面前，又出现了一批人马与他们纠缠在一起，瞧那衣物与武功套路，应是徐家的人。 还未待洛子音松上口气，便见沈义和与沈风移亲自冲了过来，洛子音的心又揪了起来。 却在这时，苏叶带着一队人马阻拦了沈风移二人，“洛姑娘，您们跟着苏一先行离开吧。”苏叶一边招架着沈义和的招式，一边冲着洛子音喊到。 洛子音看了看眼前的黑衣人，想来便是苏一，自己四人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多是在这碍了事，便点了点头。 “冒犯了，洛姑娘。”苏一晗了晗首，便捉了洛子音的胳膊，刚腾至空中，沈无极的掌风确是破空而来，“说要你们死，你们就一个都不能跑。” 苏一当即挡在了洛子音身前，却是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洛子音在苏一身后也受了波及，一下子飞了出去。 洛子音紧闭了眼睛，没有预想中跌落在地上的疼痛，却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了徐明桓有棱角的面庞。刚刚沈无极追着他们四人，倒是让苏离与徐明桓腾出来手脚了。 洛子音脸色红了红，徐明桓将洛子音放下便又急忙去纠缠住沈无极，苏离面色冷了冷，眸色又深了几分，招呼着沈无极的招式又凌厉了几分。 一时之间，两条宽敞的街道上挤得满满当当，四处飞散的内力劲力蹦的院墙坍塌，洛子音似是被遗忘在了角落，没有人再有时间搭理她一下。 苏叶带着秋水宫的人缠住了沈风移父子，徐家的人和沈家的人缠斗在一起，苏离与徐明桓二人与沈无极打的不可开交。 洛子音眼珠转了转，从袖中掏出来一堆的瓶瓶罐罐。洛子音翻了翻，从中拿出了三个颜色鲜艳的瓶子。这些还是洛子音从千机阁带出来的，是她闲来无事从药圃中寻了不少各色的毒药炼制出来的。 洛子音想了想，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金针，伸手掂了掂，洛子音嘴角扯过一抹笑容，金针沈家，恐怕也没有想过有着一日也会着了金针的道吧。 她虽然没有内力，却学了一些招式防身，尤其是暗器，用的不说出神入化，却也算深谙其道。 第59章 洛子音在一旁看准了时机，几枚沾满了药粉的金针便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金针细如发丝，却并不长，飞出之后直接没入了沈家侍卫身体之中。 缠斗中几人皆是只感到了一丝麻痒，却没有在意，洛子音故技重施，又丢出来了几枚金针，直到她随身携带的金针都丢了个干净，这才默默地后退几步同徐明齐几人又处在了一起。 因着洛子音没有内力，金针飞不出太远，是以洛子音攻击的都是离着她近些的沈家侍卫。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金针上的毒素便随着他们运用内功而遍布了全身，沈家这些侍卫皆是觉得身上发麻，再也用不出劲力来，眼中渐渐浮现了惶恐。 十年钻研暗器，反被暗器所伤，沈家这些人只怕是永远想不到他们也有今日。徐家护卫瞧出了沈家众人的不对，再不与他们缠斗，手上招式凌厉起来。趁你病，要你命，沈家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即便没有中毒的也被团团围住，消灭了个干净。 徐家众人腾出手来，便于秋水宫的人合力攻击沈义和与沈风移二人，一时之间，局面发生了压倒性的变化。 徐明齐警惕地看着四周，怕突然冲出沈家的人伤害洛子音，不想竟目睹了洛子音投毒的全程，略微有些诧异，“小丫头，你还通晓沈家的金针手法？” 洛子音翘了翘嘴角，说道，“阿哥怕我不通内力吃了别人的暗亏，因此教了我许多旁门的方法，暗器配毒便是最简单的，也是我用的最好的。” 徐明齐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却是看着时机，准备带着几人逃脱，只是沈无极虽然和苏离二人仍旧打的不可开交的样子，实则他还尚有余力，刚刚还能脱战来阻挠他们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今只能等秋水宫与徐家众人合力击垮沈风移父子，然后去帮忙拖住沈无极，他们几人才有逃脱的可能。 沈风移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没有料到沈家侍卫会溃败的如此之快，眼中闪过不满，沈风移咒骂道，“一群废物。” 沈家原本不擅长短兵相接正面相交的打法，然而沈风移带来的人比秋水宫与徐家的加起来还多，却败得如此之快，当下心中便气急了。 沈风移不由得多看了洛子音几眼，原本以为她不通内功便不足为惧，想不到还藏了这样一首，着实是意料之外。 沈风移眼神动了动，一边抵御着四面而来的攻击，一边心中飞快的思忖着，如今徐家与秋水宫都是未伤分毫，沈家却损失惨重，若是就此收手，还能减少些损失。 三家势力皆是无损，江湖路远，想必也不会与沈家过多纠缠，何况自己手中还有一枚骨哨，必要时再请无极长老出山便可，今日着实没有必要决一死战。 沈风移心中思及此，不由得冲着沈无极喊到，“无极长老，犬子不懂规矩，今日贸然请您出山，此番费时费力，不若便就此收手吧。” 沈无极却是诡异的笑了两声，“收手？你们以为就因为你一个要求我便费劲力气与这两个小辈缠斗至今？” “自作多情，这两个小辈正好于饿哦炼丹，那个女娃娃体质罕见，时间少有，是个难得的药鼎，我寻寻觅觅十年了，今日一日便得如此大礼，老夫活动完了筋骨，他们一个都别想走。” 沈无极的声音嘶哑难听，话音刚落，身上的气势又骤然升了几分，徐明桓与苏离面色皆是一变，苏离忙冲着苏叶用了个眼神，苏叶心领神会，带着秋水宫几人不再理会沈风移父子反而守在了洛子音身旁。 洛子音也是面色一变，不想那沈无极竟是打着这样的意图，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惴惴。 沈风移闻言面上多了几分辩不明的意味，沈无极不把他当沈家人，外人却认定了他是沈家人，如今只能先帮他捉了洛子音，再将其余的人灭口了。 沈无极刚刚似是真的在活动筋骨，此时不仅招式毒辣了几分，频率也快上了许多，苏离与徐明桓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竟是罕见的打起配合来，也还能与沈无极打个平手。 沈风移武功毕竟不是普通侍卫能敌，便是人多势众，也不过多拖了些时间，苏叶与几人去保护洛子音后，渐渐的沈风移与沈义和又占了上风。 沈风移暗器金针层出不穷，与他对阵的侍卫渐渐都开始精神涣散，渐渐没了意识。沈风移将所剩不多的暗器用了个干净后，徐家与秋水宫的侍卫也差不多都倒在了地上，模样与沈家侍卫如出一辙。 沈风移父子向洛子音走来，苏叶和秋水宫几人紧紧将她护在身后。正在这时，又有一批人马到了，为首的是一身姿窈窕的女子。 那女子指挥着身后的大批黑衣人再次缠住了沈风移父子，然后才恭敬的冲着苏离行了一礼，“苏禾来迟，宫主莫怪。” 苏离微微点了点头，苏禾便直接起身帮起苏离来，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武功也是出奇的高，竟只略逊于苏离几分，沈无极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浑浊的双眼中带了几分思量。 苏叶见苏禾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和洛子音低声解释道，“苏禾是杀手堂的堂主，武功造诣极高，手下都是秋水宫金牌杀手，正巧之前她和手下出了任务还未回宫中，看见了方才属下放的信号，若是没有苏禾，今日恐怕是必有苦战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却不知晓苏叶什么时候放的信号。 沈无极动作渐渐迟缓了下来，见如今他讨不到什么好处，当下便决定退而求其次，只带走药鼎，不留恋苏离二人的功力了。 是以沈无极虚晃几招，却是直奔了洛子音而去，苏离三人联手的确能击败甚至击杀他，然而他想走，苏离三人却是拦不住的。 一眼看出了沈无极的意图，苏离与徐明桓皆是面色大变，紧随着沈无极，不想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60章 沈无极动作极快，几乎是原处的身影还未消散，便直接来到了洛子音的面前，即便苏叶已经丝毫不敢懈怠，死守在她身旁，还是被沈无极近了身来，两人之间的武功差距不可谓不大。 沈无极速度不减，伸手成爪向洛子音抓来，苏叶抬手挡了一下，却被沈无极劲气所伤。洛子音动作轻盈，连连后退，借着秋水宫几人与沈无极周旋起来。 沈无极不由得大怒，大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活到如今，不过是活鼎效果好些，你既如此不知好歹，还是死了吧。” 话音刚落，沈无极动作果然凌厉了几分，手中的劲气满溢而出，洛子音身上被他虚抓了几下，霎时间血流不止，洛子音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无力与沈无极周旋，眼看着便要被沈无极抓走。 却在这时，苏离三人终于赶了过来，徐明桓挡在了洛子音身前，受了沈无极一击，身子颤了颤，却是拿起扇子与苏禾一起对付沈无极。洛子音松了一口气，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苏离急忙放下了剑，落在地上查看洛子音的伤势。 苏禾美目一缩，盯着洛子音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徐明桓嘴角动了动，却是不动声色的引着沈无极离远了几分。 沈无极浑浊的眼睛眯了眯，见自己再没有机会接近洛子音，便扭了扭手中的拐杖，霎时间散出了一片药粉，徐明桓与苏禾的视线一时间都受到了阻碍，在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沈无极的身影。 只是他那嘶哑的声音却留在了空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药鼎我要定了，咱们后会有期，哈哈。” 沈风移与沈义和见状不由得面色大变。沈风移面如死灰，心中不禁一阵惶恐，沈家完了，百年之族要亡在他的手上。 沈风移恨恨的咬了咬牙，却来不及多想，如今沈家只剩了他和沈义和两人，再在此处缠斗必死无疑，当下便和沈无极一般，散出漫天的白粉，趁着围攻他的众人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带着沈义和一起逃脱了。 徐家众人与千机阁的人都候在原地听命，暗暗的按着各自的阵营站好，手紧紧的按在武器上，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徐家与秋水宫着实算不上盟友。 苏离先有了动作，抱起了已经陷入昏厥的洛子音，目光冰冷的望着徐明桓，与他对视了不过一刻，便起身离开了此处，苏禾扶起倒在地上的苏叶，带着秋水宫众人急忙跟了上去。 秋水宫众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徐明桓便吐出了一大口血，半跪在了地上，适才沈无极攻击洛子音那一掌是打算直接要了她的命的，是以用了不下八成的劲力，徐明桓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又与他缠斗许久，此时的身体终于受不住了，垮了下来。 徐家众人大惊，急忙上前扶起徐明桓，“公子，” 徐明桓慢慢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扶住他的手。 徐明桓动作缓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帕子，轻柔的将嘴边的血迹擦掉，一方帕子染上了殷红的印记，徐明桓表情闪过几分痛苦，又很快恢复了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染红的帕子塞进袖中。 徐明桓慢慢的走进徐明姝与明彻二人，他们受伤颇重，此时正坐在地上，见徐明桓来了，不由得微微仰起头看他，徐明姝咬了咬嘴角，先开了口，“我……” 话还未说出，便被徐明桓打断了，“你走吧，方才说过放你走，我便不会食言。记住你的话，徐家长女徐明姝今日死于沈家之手，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徐明姝。” 徐明姝神色复杂，嘴角动了动，嗫喏了几句，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明姝……多谢徐公子。”明彻的眸光闪了闪，也小声道了声多谢。 徐明桓嘴角勾了勾，笑了出来，眼中却是他们难以看透的迷雾，“何必谢我，我非是想要放你二人走，若非欠了洛子音一个承诺，如今你们一人也走不了。” 明姝脸上的眸色淡了几分，不再言语。 徐明桓脸上又是那一副温润如玉，气质清朗的样子，见状也不再和他们多说，有些凉薄的扫了徐明齐一眼。 徐明齐抿了抿厚厚的嘴唇，“大哥，我还有些话想同长姐说。”徐明桓眉头皱了皱，徐明齐却还是梗着脖子，目光强硬的看着他。 徐明桓见状眯了眯眼睛，却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步履缓慢的离开了，徐家众人垂手立在原处。他一个人向前走着，无人伴他身侧，身姿挺拔，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落寞与孤独。 明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街角。明姝抬起了头，看向徐明齐，“明齐，你可有何事？” 徐明齐半蹲半跪在地上，与明姝平视，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长姐，你可有和打算？” 明姝听到此话眼神才亮了亮，眼神温柔的回望了明彻一眼，“江湖之大，四海为家，看日色，看山河，一间茅庐，爱人为伴，此生足矣。” 明彻神色震动，环了环她的肩，二人相视而笑。 徐明齐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长姐，若是你有事情，尽管来寻我。” 明姝却是摇了摇嘴唇，迟疑道，“明齐，经此一别，还是不见为好，你终究是徐家的人，我却再也不是徐明姝。” 徐明齐不解，却是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明姝，“长姐，你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单单就凭一句话，难道就可以否认了你是徐家的人，就可以否认了你是我的长姐吗？” 明姝扶起明彻缓缓起身，最后一次摸了摸徐明齐的头，一瞬又放下了手，“是，仅凭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是徐家的人，也可以决定你不是徐家的人。” 徐明齐还待说些什么，明姝却是摇了摇头，搀扶着明彻离开了。 第61章 徐明齐呆呆的立在原地，此时已经十一月深秋了，枯黄的树叶随风卷起打了几个转儿，最后落在了他的脚边。 徐明齐低下身子，轻轻的拈起拿在手中看了看。眸光微闪，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手却微微松了几分，那落叶又随风飘舞落在了不知何处。 嘴角勾了勾，徐明齐却是毅然的走了反方向，孤单的身影拖在地上，随着他越行越远。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你，影子有时也不能。 苏离眉头紧锁，急切的抱着洛子音回了房间，苏禾与苏叶紧紧跟在后面。 洛子音好看的眉头蹙在了一起，面上冷汗泗流，嘴唇不住地抖动，显然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苏离将洛子音放在床上，自己的衣衫也有了一些黏腻的感觉，却是看不出来，只一双手被染了红色。 “叫苏僮来。”苏离语气冰冷，目光紧盯着洛子音。 苏叶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苏禾目光闪了闪，还站在原地不动。 “下去吧。”苏离察觉到她的气息，并没有回头，淡淡的吩咐到。 “主子，”苏禾皱了皱眉，还待说些什么。 苏离却飞快的打断了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重上了几分，“下去。” “是。”苏禾咬了咬薄唇，美目微眯，多看了洛子音两眼，才转身退了下去。 苏离从怀中掏出了一方丝帕，动作轻柔的为洛子音擦拭额上的汗滴，苏僮进来便瞧见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得大感诧异。 “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苏僮半晌没有动作，苏离不耐烦的转身喝了一句。 苏僮慌忙惊醒，连忙跑了过来。苏离为他让了位子，立在一旁看着。 “主子，冒犯了。”苏僮先跟着苏离欠了欠身子，见苏离不耐烦的摆摆手，这才将手搭在洛子音手腕上，闭上眼睛做着判断。 苏离微微皱着眉头，不时的帮洛子音擦一下汗，苏僮缓缓睁开了眼睛，又伸出手翻看了几下洛子音的眼睑。 “主子，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伤口上的血止住，然后再好生调养即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洛姑娘不通武功，身体内却有内力流窜，对她身体伤害极大，恐怕是会落下些许病症。”苏僮一脸严肃的说道。 苏离想了想，说道，“将药给双儿，叫她进来快些上药。” 苏僮点点头，退了出去，不多时双儿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瓷瓶，垂手道，“宫主。” 苏离默不作声，下巴翘了翘，示意她给洛子音上药，双儿的脸却刷的一下红了，“宫主，您，您不出去吗？” 苏离皱了皱眉头，看了洛子音两眼，耳朵却是微不可见的红了红，苏离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这才道，“你动作轻柔些，若是衣衫和血凝在一起，切不可用蛮力。” 双儿点了点头，说道，“奴婢省得。” 苏离不放心的看了两眼，这才转过身离开，双儿便忙上前帮洛子音处理起伤口来。 苏离有些焦急的在门外踱着步，一旁的苏僮却是眼中依旧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打量，听苏叶说时还不信，如今苏离这幅模样，着实是将洛姑娘看的极重了。 过了半晌，双儿走了出来，苏离便忙不迭的进了房间，苏僮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洛子音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了起来，换上了一件宽松的衣服越发衬得身姿娇小，此时她的眉头依旧紧皱，脸色微红。 苏离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眉间，想要替她抚平，洛子音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苏离抿了抿薄唇，向后看了一眼，说道，“苏僮，你来瞧瞧是什么回事。” 苏僮应了一声，急忙凑上前来，端详了几眼，又仔细把了把脉，说道，“主子，洛姑娘有些发热，一会儿我熬些药喝下便能好，不会引发她体内的热毒。” 苏离眸光闪了闪，沉吟道，“你可有办法治这热毒？” 苏僮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属下闻所未闻，实在无能为力，只是洛姑娘体内似有一股力量制衡，否则今日那劲气会极大的损伤她的身。” 苏离眉毛挑了挑，疑惑道，“什么来源的力量？” 苏僮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头，声音有些低，“属下不知。” 苏离面色转冷，“一问三不知，下去熬药吧。” “是，”苏僮又骚了骚头，干笑了两声才退了下去。 听苏僮说洛子音无事，苏离才放下心来，抽了把椅子坐在洛子音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眼中似是能溺出水来。 苏离还是不服输的想要抚平洛子音的眉头，几次无果后，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低沉，“是我要你受了这许多苦楚。” 苏离又盯着洛子音看了半晌，喂过药后，才起身离开，离开前叮嘱了双儿好生照看洛子音她醒了便派人寻她。 苏禾笔直的站在书房，等着苏离的到来，听见轻轻的开门声响，这才转过身来，声音恭顺道，“主子。” 苏离轻轻颔首，走过去坐在书案后，眼前又是厚厚一叠还未处理的信笺，随手拿起上面的一封查看起来，并未看向苏禾，问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苏禾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华榕藏匿之处，如今已被送往秋水宫。” 苏离轻轻的嗯了一声，“办得不错。千机阁呢？” “丘裕盛已经不行了，最多不过两日，武当如今已经打算推了杨生做掌门，如今正准备拟战。千机阁依旧毫无动静，不清楚洛子期有何打算。”苏禾语气带了几分严肃。 苏离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信笺，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扣击了几下书案，沉默了半晌，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苏禾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如今正是风波骤起的时候，我们的人原本便贵在精而不在多，此时分派出不少的人去打听什么极北之地，打听什么玉骨花，会不会有些欠妥当。” 第62章 苏离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又清冷了几分，“我心中有数，不必多问。” 苏禾张了张嘴，还待在说些什么，却听苏离又道，“下去吧。”苏禾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了几分不忿，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苏离又思忖了一会儿，才又抽出信笺审阅起来。 千机阁中，洛子期同样坐在书案后，缭绕的香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白意笔直的站在书案前，静静地等候洛子期的吩咐。 洛子期低垂着眸子，眼神并未看向白意，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白意有些怔愣的站在那里，有几滴冷汗悄悄顺着脖颈流下。 过了半晌，洛子期终于先打破了平静，“武当要下战书，你有何见解？”洛子期声音不大，却震得白意浑身一颤。 白意掩在袖下的拳头攥了攥，定了定心神，才道，“要战便战，千机阁行得正，站的直，平白无故为这丘裕盛的死背黑锅，若是怯战的话，恐怕有失千机阁的威严。” 洛子期笑了两声，有如清脆的玉响，“武当言之凿凿，丘裕盛正是在千机阁出的事，外面的消息传的那么真，若非是我一直都是清醒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替阿音报仇，毒了那丘裕盛。” “阁主，”白意刚开口，洛子期却摆了摆手，止了他的话头，白意未说出的话便被吞进了肚子里。 “白护法，给丘裕盛下毒之人确是千机阁之人，我千机阁不怕武当来犯，却也要给武当，给江湖中人一个交代。” “也不知千机阁中是谁胆子如此之大，要我洛子期，要整个千机阁替他背锅。此风不可不整，如今阁中就你尚清闲些，不若，你便替我查出这下毒之人，如何？” 洛子期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白意，洛子期语气轻柔缓慢，目光却似箭般锐利，直勾勾的看进白意的心底。 白意脖颈上又有几滴冷汗悄悄流下，喉咙不自觉的滑动两下，眼神与洛子期接触了一瞬，便恭谨的垂下了头，静静地听洛子期说完，才道，“属下定不负阁主所托。” 洛子期又轻轻的笑了笑，勾了勾嘴角，一缕缕香烟自桌边升起，洛子期的神色又隐匿了起来，“如此甚好，只是白护法切莫找个人随便糊弄我，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若是没有成了有，可就不是这个理了。” 白意手指又不直觉的蜷了蜷，眼中划过一丝犹疑，说道，“属下定帮阁主捉拿真凶。” “嗯，”洛子期轻轻一声从鼻中发出，轻轻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才道，“下去吧。” 白意轻轻颔首，“是。”话音刚落，便快步退了下去。 打开门迈了出去，站高高的阶梯上，千机阁的景色尽览于眼底，白意眼中掺杂了几分狂热与复杂，呢喃道，“终有一日……那天也不远了……”细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叫人听不出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白意收起眼底的神色，又变成了那一副沉稳木讷的样子，却是没有迈步走下阶梯，反而运起了轻功，腾空越了过去。 洛子期抬手熄了香炉，沉默的坐了半晌，才道，“秦思，叫织羽来。” “是。”空气中传来一声应和，却没有人显出身形。 洛子期随手翻看着书案上的信笺，等着织羽的到来。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洛子期没有抬起头，轻轻说了声，“来了。” 一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紧身的衣服完美的勾勒出她的完美身材。织羽笑了笑，开口说道，“阁主，您叫我。”声音清脆悦耳，别有一番滋味。 “嗯，”洛子期轻轻应了一声，“武当如今部署的如何？” 织羽眉毛挑了挑，却是寻了把椅子坐下，洛子期撇了一眼，没有多说，坐定后，织羽才道，“武当发出了召集令，凡事下山历练的弟子必须在两日内赶回武当，看这架势，应当便是打算集结后便攻上千机阁了。” 洛子期笑了笑，“我们的人如今应是都回来了吧。” “不错，武当绝没有实力能攻破我千机阁，如此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织羽也笑了笑，两颊却是浮现了两个小小的梨涡，原本有些凌厉的气势倏地变得无害了起来。 洛子期却还是摇了摇头，神色颇有些郑重，“切莫轻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武当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还是小心为妙吧。” 织羽却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洛子期又道，“这些日子你不在阁中，怕是不知，阁中有内鬼，你做布置的时候还是避开些人。” 织羽神色动了动，“这件事情我略有耳闻，阁主莫急，武当之事完结后，自有时间整治这内鬼，先容他蹦哒两天吧。” “嗯，这件事我能把握好，你就安心做好准备便可。”洛子期点点头说道。 织羽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阁主，替圣女寻玉骨花那些人并未召回，您看这事？” “千机阁不缺这几个人马，玉骨花之事属重中之重，不可耽搁。” “属下也是如此想的，不知圣女如今可是好了些？好些日子没瞧见她了。”织羽点点头，清脆的答到。 提起洛子音，洛子期眉间的愁绪终于消散了干净，展开了笑容，“她玩性太大，如今阁中变数太多，我便放她出去玩了。” 织羽挑了挑眉，也是笑道，“圣女自小便是这般，如今是和谁一起，您怎的这般放心？” 洛子期笑容又收敛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是秋水宫的苏离。” “苏离？”织羽惊讶的问道，见洛子期不愿多言，却是迟疑了片刻，说道，，“苏离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有他所护，圣女必定安然无恙。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阁中事了，还是应当将圣女接回来才是。” 洛子期点点头，“这便是我心中所想，总怕阿音在苏离那吃了亏去。” 第63章 织羽闻言却笑了笑，笑声清脆如黄鹂，“圣女那个性子，总都不会是叫她吃了亏。” 洛子期怔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又悄悄的弯了起来，“也是。” 二人又说起了别的闲话，气氛十分放松，门却突然开了，正是浦晴雪又端了药汤进来，见着洛子期和织羽相对而坐，不由得呆了呆，眸光闪了闪。 浦晴雪抿了抿薄唇，语气温柔，“是我失礼了，不知晓你还有事情，过一会儿我再来。”说着便转身打算退出去。 “这便是无涯谷的浦姑娘吧。”浦晴雪一只脚刚刚踏了出去，织羽却起了身说道，浦晴雪便默默将脚收了回来。 织羽冲着浦晴雪笑了笑，两枚梨涡又显现了出来，“我叫织羽，这些日子不再阁中，想必浦姑娘也不认识我。我同阁主的话都说完了，我便先走吧。” 浦晴雪又抿了抿薄唇，冲着织羽点了点头，到了声，“织羽姑娘。” 织羽回过头来见洛子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路过浦晴雪的身旁还冲她笑了笑。 织羽走后，浦晴雪便端着药汤放在了书案上，冲着洛子期努了努嘴，“喏，今日的，喝了吧。” 洛子期挑了挑眉，从托盘中拿起药汤，动作慢悠悠的喝了下去，浦晴雪坐了下去，直勾勾的盯着洛子期喝完才算罢休。 “织羽是千机阁的护法之一，原护法的女儿。”洛子期放下药碗，没来由得说上了一句。 浦晴雪点点头，却是没有纠结这个，说了别的，“我祖父如今在武当，然而丘裕盛已经是不可救了，祖父打算明日便回无涯谷。” 洛子期沉默了半晌，道，“明日你也回无涯谷吧。” “我知道你给我祖父修书一封，要他带我回去。”浦晴雪眸子突然低垂，不自觉的语气中染了几分哀伤。 “嗯，千机阁终归不是归处，留在此处不是长久之计，江湖动荡伊始，浦谷主又不爱理会俗务，你总该回去替他料理几分。”洛子期眉毛拧了拧，却是不带什么感情的说道。 浦晴雪自嘲的笑了笑，“是啊，既是不欢迎我，我又何必久留，只是两派之争，也算盛事。小女子涉世尚浅，未见过此等世面，还望洛阁主赏个脸，再留我两日瞧上一眼。” “你……”洛子期笑容有些发苦，话开了个头，却不知如何再继续说下去。浦晴雪的目光炙热又浓烈，一如初见时般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洛子期心神皆是一震，不知为何有些慌乱起来。 最终，洛子期在这个目光下选择了妥协，“我会派人保护好你。” 浦晴雪嘴角勾了勾，心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喜欢看人，喜欢猜别人的心思，但是洛子期对她，她真的猜不透，“那还真是多谢洛阁主了。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洛阁主也不必再往无涯谷去什么书信。” 洛子期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浦晴雪笑了笑，动作缓慢的将空空的药碗放回了托盘上，起身端起了托盘，又高傲的走了出去。 洛子期眸光闪了闪，可能也是有几分不舍吧，才这般快的选择了妥协，既是留她在了此处，便不能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平复了心中燥乱的想法，洛子期呼出了口气，又点起了香炉，分析起武当的势力来，一缕缕的紫烟缓缓升起，洛子期又一次笼罩在了迷雾下，如梦似幻。 日头渐渐偏西，又沉沉落下，一轮圆月缓缓的升起，十五的月亮终究还是缺了那么一角。 许是休息的够了，虽然夜色已然深了，洛子音还是悠悠醒转，睁开眼却见着漆黑的夜色，只一束皎洁的月光顺着窗子的缝隙打了进来，洛子音这才勉强能看见事物。 洛子音轻轻动了动，想坐起来，却不想触碰到了身上的数处伤口，“嘶。”洛子音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这般重的伤。 伤口十分痛，洛子音不禁留下了些冷汗，动静不自觉的便大了些。 “姑娘，您醒了？”双儿略带鼻音的声音传了进来，想来是刚刚的动静吵醒了在外面塌上歇息的双儿。 洛子音轻轻应了一声，动了一下又撕扯到了伤口，当下便不敢再动，直愣愣的躺在那里。 “姑娘闭下眼睛，奴婢要掌灯了。”双儿的声音传了进来，还有嗒嗒的脚步声响起，洛子音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洛子音感受到了光亮，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半眯了眯。 双儿此时站在了床边，洛子音忙说道，“双儿，扶我起来，我自己好像不成。” 双儿小心的将洛子音扶了起来，却还是又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洛子音的伤口，洛子音不由得又倒吸了口气，额上又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好半晌，洛子音才还了回来，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双儿，你去瞧瞧厨房还有什么吃食，我肚子有些饿了。” “小姐您稍等。”双儿话音未落，便快步跑了出去，洛子音闭上了眼睛，却是开始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不多时，门便开了，洛子音睁开了眼睛，却见是苏离提了食盒进来，不见双儿的身影。 “可是有好些？”苏离见洛子音的面色仍是有些发白，心中闪过几分爱怜与自责，开口问道。 洛子音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紧盯着苏离手中提着的饭盒，此时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味，洛子音都似听见自己肚子叫唤了两声，忙不迭的开口问道，“是什么吃食？” 苏离好笑的看了洛子音一眼，“伤得这般重了心中只还想着吃，”话虽如此说，苏离的动作却加快了几分，扯了桌椅放在床边，便将食物摆在了桌子上，是一碗绸厚的粥和鸡汤，还有几样小菜。 洛子音吸了吸鼻子，刚想抬手端起粥来，无奈一处伤恰好在右肩伤，洛子音一动，又扯了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第64章 苏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急什么？”却还是掏出帕子替她擦干了额上的冷汗，又仔细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不再发热后，才端起了粥。 舀出了满满一勺后，轻轻吹了吹，又用嘴唇小心的试了下温度，才递到洛子音嘴边。 洛子音瞧见了苏离的动作，面上一下红了起来，却是没有张口吃下那粥。 苏离挑了挑眉，“可是嫌弃我？这一碗粥都不吃了？”语气是惯常的清冷，今日似乎带了点儿人情味儿。 洛子音挣扎了片刻，心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便就着苏离的手吃下了粥，目光却突然触及到苏离唇上的晶莹，似是刚刚留下的米汤。洛子音原本褪下红晕的脸又飞快的涨红了起来。 洛子音边吃着粥，心中边想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今日那人，是沈家的吗？” 苏离放下空碗的手一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又拿起了鸡汤，放的久了便有些温了，苏离直接舀起了一勺递到洛子音嘴边，待洛子音喝下后，苏离才缓缓开口，道，“那人是沈风移的祖父，不过如今退隐追求什么长生。”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才道，“所以他才说要拿我做什么药鼎吗？” 苏离目光闪过一丝冷冽，瞬间达到眼底，却还是轻轻的喂着洛子音喝着鸡汤，“不必理会他，若是再有下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苏离的声音清冷，听起来却叫人无比的安心，洛子音乖巧的点了点头，就着苏离的手又将一碗鸡汤喝了干净。 一时间二人有些静默无言。 洛子音想了想，先说道，“刚刚忘记问你了，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想看你会不会醒。”苏离的话直截了当，眼神也直直的看着洛子音，似是要看进洛子音的心底。 洛子音眼神有了几分躲闪，却是没了言语，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之间洛子音觉得自己心跳又快了起来，身上也热了几分，似是有些不透气了。 “那你快些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的。”洛子音眼睛转了转说道。 苏离轻轻的笑了，似清脆的玉响，“呵呵，怎么刚刚睡醒，这便又困了。” 洛子音脸红了红，苏离却突然向前凑了凑身子，离得她更近了些。洛子音想要向后退一退，奈何身后已经没有了空间，眼看着苏离越凑越近，洛子音一时却忘了阻拦的话语，只眼神不自觉的又躲闪起来。 苏离察觉到了洛子音的窘迫，却是没仍旧一点点凑近，看着洛子音面上的红晕越来越深，越扩越大，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不由得便笑出了声来。 洛子音低头看着苏离的手，那手修长又骨节分明，生得真好看，也不知苏离浑身上下有没有一处是生得不完美的，洛子音思绪不自觉的飘了很远。 却突然听到了苏离清浅的笑声，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此时苏离离得已经极近了，近的她能感觉到苏离轻轻的呼吸，洛子音想伸手推开他，奈何动一动便要扯到伤口。 “你怎的这般无礼？”洛子音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瞪着眼睛盯着苏离，只是说话的语气含了几分嗔怪，还有几分娇柔。 苏离眼睛一眨不眨，眸中带着一往而深的情意，看着洛子音那清亮又有几分浑然天成的魅惑的眸子，不自觉的便有些沦陷了。 “你……你离我远些，坐回去。”洛子音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一向如冰的苏离此时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热切，那眸中的冰化了开竟是直接升腾成了火焰，被他瞧着，洛子音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知是为何，洛子音的眸子里渐渐升腾起了雾来，原本清亮的眸子带了几分迷离，苏离完全沦陷了进去，他不想出来，可能也无法出来。 苏离不自觉的又凑的近些，洛子音如雾般迷离的眸子，如朱般娇艳的双唇，吹弹可破的肌肤升腾起的娇羞的红霞，无一不对他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洛子音眼睛眨了眨，不自觉的滑动了下喉咙，洛子音觉得只是被苏离这般看着，自己的身子不知为何便软了，若非是苏离如今离得太近，自己可能便靠不住靠枕，直接滑了下去。 “苏离，”洛子音轻轻的唤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却是软软的，清浅的呼吸吹在了苏离的面上。 苏离终于眨了眨眼睛，细密的睫毛划过了好看的弧度，苏离突然靠近，轻轻一吻印在了洛子音的唇上，原本想着只若蜻蜓点水般碰上一下，不要太过恼怒了洛子音，然而刚刚碰上洛子音软软的的唇，苏离的思绪便一分都不在了，不自觉的便加深了起来。 洛子音看着苏离的面庞越来越近，却是还没反应过来，苏离的唇便印在了自己的唇上，洛子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脑中轰的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离渐渐加深了力度，“苏……”洛子音的话往往还未出声，便被苏离止住了，只剩了几不可闻的呜咽。 苏离迷失在了这份美好中，洛子音也渐渐沉沦，眸子中再无一分清明，身子不自觉的的便软了起来，苏离手也渐渐不老实起来，缓慢的攀上了洛子音的背。 “嘶，”苏离不小心碰到了洛子音的伤口，洛子音不禁痛出声来，额上霎时间又遍布了冷汗，洛子音就一下子回过了神。 洛子音的痛呼声也一下子惊醒了苏离，虽是有几分恋恋不舍，苏离还是马上只了动作，查看起洛子音的伤口，“是哪里扯到了？”声音有几分喑哑。 洛子音回过神后，脸上红晕一直不减，眼神不敢与苏离接触，只嗫喏道，“我没事，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洛子音的声音不似往常的空灵，也夹杂了几分喑哑，苏离听的又是心神一颤。 苏离瞧了瞧洛子音，见她冷汗退了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眸色动了动，却是嘴角勾了勾，道，“适才，是我冒犯你了。” 第65章 洛子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神不敢于苏离对视，张了张嘴巴着实说不出什么话来，便只红着脸低着头不言语。 苏离轻轻笑了声，却是怕将洛子音惹的太过恼怒，当下便不再说这个，反而给洛子音讲了几件趣事，洛子音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也不觉得窘迫了，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下去，只最后一层淡淡的粉色却是始终挂着。 苏离一连捡了几件趣事说起，不自觉的便忘了时间，待油灯的灯芯噼啪的爆出一个火花来，苏离才回过神来。 洛子音脸上仍旧精神奕奕，只是太过晚睡对身体终究不好，是以苏离便止了话头，温柔的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你若想听，明日再讲与你听。” 洛子音怔愣了一下，苏离这般说着，她还真有了一丝困意，便点了点头。 苏离动作轻柔的扶着洛子音缓缓躺平，手在碰触到洛子音的时候不免心中动了动，洛子音脸上也又红了红，苏离将被子小心的给洛子音盖好，却是没有离开，反而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洛子音愣了愣，问道，“你怎么不回去歇息？” “你且睡吧，总要看你睡着了我才放心。”苏离想了想，转身上书架上拿了本杂记，又坐了回来。 洛子音眼睛眨了眨，却是没有多说什么，顺从的闭上了眼睛，苏离眼睛看着那本杂记，嘴角却不自觉的勾了勾。 洛子音彼时还尚有些清醒，然而脑袋一靠上枕头困意便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没出多一会儿，洛子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苏离放下了手中的杂记，盯着洛子音瞧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心的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没有发热，也没有引发热毒，这是好事，苏离将床边的帏帐放下，明日洛子音便能多睡些时辰。 将这一切都做好后，苏离才转身离开，没有去书房，却是回了寝房，今日一日如此多的事情，他也有些乏了。 一夜安眠，洛子音一直沉沉的睡着，却是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千机阁内火光冲天，她茫然的四处走着，却是除了满地烧焦的肢体与破败的灰烬与火焰，再也瞧不见一人。 “阿哥，阿哥。”洛子音急切的大喊着，却没有一人回应，洛子音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再也站不住了，缓缓的倒了下去，却是跌入了无尽的黑暗。 洛子音骤然惊醒，洛子音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痛苦的又闭上了眼睛，然而一闭上眼睛又是那无尽的黑暗，洛子音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慌张起来。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双儿彼时正在外间做着女工，突然听见洛子音叫喊了几声，忙不迭便进了内间，又听到洛子音喘着粗气的声音，不由得担心起来。 洛子音却是一直喘吸着，心中似是被割下了一块儿似的。 双儿终究还是不放心的拉开了帏帐，却见洛子音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两颊却是诡异的红晕，洛子音额上的冷汗顺着流下，几缕发丝黏腻在了脸上。 “姑娘，姑娘。”双儿又叫了两声，洛子音听得朦朦胧胧，想要张口回应一声，然而那般的心痛却让她无法出声。 双儿有些慌了神，忙跑了出去告诉了守在院中的侍卫，又赶紧打了一盆温水，想要给洛子音擦拭擦拭额头。 双儿拿起浸在水中的毛巾，用力拧了拧才给洛子音敷在头上，然而双儿一碰到洛子音的额头，却是觉得滚烫，竟是烫的双儿的手不自觉的回缩了起来。 双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苏离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出了何事？”苏离一身便衣，面色冰冷，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姑娘她有些不好。”双儿的话还没说完，苏离便自己走到床榻前瞧起洛子音来。 见了洛子音这幅模样，苏离抿了抿唇，却是对双儿摆了摆手吩咐到，“你去叫人把苏僮带来，尽快。” 双儿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苏离拿下了覆盖在洛子音额头上的毛巾，原本温热的毛巾此时已经变得滚烫，苏离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此时已然滚烫，苏离眼中闪过几分沉重，明明昨夜还无事。 “阿音，阿音。”苏离连着叫了几声，洛子音都没有回应，只紧紧闭着眼睛，嗓中呜咽着，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主子。”苏僮开门进了房间，便见苏离面色冰冷的站在窗前，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苏离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过来，声音却是比面色更冷，“你不是说，不会引了热毒吗？” 苏僮抿了抿嘴唇，连忙凑上前来，仔细的查探了几番，才缓缓吐出口气，心里却是大松了口气，“主子，不是热毒。” 苏离挑了挑眉，“不是热毒？” “是，洛姑娘，是梦魇了，此时魇住了，才会身体发热，开上一副药去了魇便好了。”苏僮答道。 听见苏僮如此说，苏离也松了口气，不是热毒便好，如今没有玉骨花，热毒发一次，洛子音的寿命便要少上几分。 苏离摆了摆手，苏僮便又退了下去，苏离怔愣了片刻，才坐在了床边，耐心的替洛子音擦拭着额上不断沁出的冷汗。 “阿哥，阿哥。”洛子音终于不再呜咽，有几句话模糊的传了出来，苏离拿着毛巾的手一顿，眼底掀起了几分波澜。 “阿哥，你在哪里，千机阁没了，千机阁没了。”洛子音细碎的声音响起，苏离仔细的辨别才听出她讲的什么。 苏离抿了抿薄唇，不知洛子音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梦。 苏僮临走前点了一柱安神香，迷蒙的香气这一会儿便充斥了房间，洛子音慢慢的不再呜咽，也不再摇头，似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额上的冷汗还是缓慢的沁出，脸上的红晕也没有丝毫消退。 苏离伸手抚平了洛子音紧紧皱起的眉头，心中却有了几分踌躇。 第66章 洛子音对千机阁看的这般重，千机阁如今出事自己却没有告诉她，苏离眼中闪过一抹犹疑，苏僮却端了药走了进来。 “咦，洛姑娘睡得这般快？”苏僮见洛子音已经睡了，不由有些诧异。 苏离嘴角动了动，语气有些低沉，“适才不是你点的安神香？” 苏僮愣了愣，忙走向旁边的香炉看了两眼，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咬了咬嘴唇，才道，“主子，属下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离眸色骤冷，声音也骤然下降了几度，“讲。” 苏僮吞了吞口水，才缓缓说道，“属下用的这炷安神香，药力较普通的强上许多，洛姑娘又没有内力，怕是要睡上些时日了。” 苏僮小心翼翼的说完，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苏离的面色，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越趋平静，便咽了咽口水又道，“这安神香非毒物，体内稍有些内力便能轻易化解，因此属下没有配备解药。” 苏离冷静的听完，才缓缓说道，“对身体可有损害？” 苏僮愣了愣，忙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并无损害，反而因为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能增补些元气。” 苏离斜睨了苏僮一眼，“那会睡多少时日？” “少则两三日，多则六七日，端看洛姑娘吸收了多少进去，这一炷香如今燃了一半去了，想来洛姑娘近两日是不会醒了。”苏僮尴尬的搔了搔头，却作势便要熄了那安神香。 “让这炷香燃完。”苏僮刚刚有动作，便听苏离如此说道。 “啊？”苏僮的手身在空中，一时间没能明白苏离的意图。 苏离眼睛微眯的瞧了苏僮一眼，苏僮打了个寒颤，忙到，“是，属下退下了。” “慢着，”苏离出声说道，“用药有误，实属大错，自行去领了责罚吧。” 苏僮的脸色微微发苦，心中却明白这是自己的过错，“属下知晓。这药洛姑娘如今也用不到了，属下一并带走了。”说完，苏僮便没有多言，轻声退下了。 苏离眼神微微有些恍惚，自己似乎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只是洛子音如今在这个情况下昏睡过去也好，不必有那许多忧虑和担心。 如今只盼着洛子期能够雷厉风行些，早些了断了和武当之间的是是非非，他日洛子音清醒过来知晓了这些事情，自己也好有个交代。 苏离嘴边扯过一抹苦笑，吩咐了双儿好生照料洛子音便去了书房，看能不能帮上千机阁。 千机阁中，洛子期坐在正殿首座之上，四大护法无一缺席，都坐在了他的下首。 “无涯谷浦谷主已经启程回去了，丘裕盛再无药可医，必死无疑。武当不日必会来犯，不知各位有何见解？”洛子期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 织羽坐在洛子期左手边第一个位子，嘴边挂起一抹轻笑，却是没有开口，眼波流转的看向了白意。 白意坐在洛子期右手边第一个位子，刚一抬头，便瞧见织羽充满深意的目光，略微思索了片刻，却是也不开口，眼睛又低垂下，默不作声起来。 洛子期嘴角勾了勾，却是看向了白意下首的流年，“流年，不若你先起头吧。” 流年年岁较小，心思单纯，只因天资奇佳，武功高超才做了护法，因此流年在千机阁中几乎不做管事，只是手下有只护卫队，平时操练一番。 流年想了想，便朗声说道，“阁主，千机阁十年不出山，江湖上早就有人质疑千机阁的地位，属下认为经此一战，正可以整一整千机阁的声名。” 流年正对面是以带着半面面具的男子，身上发散着有些阴冷的气息，一双眼睛竟是诡异的竖瞳，光是瞧着便叫人不寒而栗。 流年话音刚落，那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接话到，“属下不以为然，武当打出的是报毒杀之仇的名头，师出有名，而千机阁却拿不出自证清白的理由，反倒失了先机。”那男子的声音也是听得人骨头发麻。 “何须自证清白，声正不怕影子斜，我千机阁害怕江湖人士乱宇不成？”流年斜睨着眸子反驳道，二人意见不和，一时争论的言语不休。 “流年，沉柯，莫在争了。千机阁有实力不惧怕那些江湖人士，却没有这个必要必须如此，千机阁的名声，不能栽到了我手里。”洛子期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流年与沉柯二人皆是停了言语。 洛子期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回到了白意身上，“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白意的心跳上了一跳，却是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属下认为下毒之人并非是千机阁众人，属下并未发现有嫌疑的人，只怕是那杨生一石二鸟，既毒杀丘裕盛自己当上掌门，又嫁祸于我千机阁，洗脱自身的嫌疑。” 洛子音还未开口，沉柯阴柔的声音却是响起，“白护法此言差异，千机阁人手泱泱，若说一个行踪诡秘的疑犯都没有，未免太过儿戏。” 白意目光微闪，还未来得及辩驳，沉柯却是眯了咪眼睛，又道，“更何况，我手下的探子说过，那丘裕盛是中了两种混合剧毒，才发作的如此之快，只怕不止那杨生一人心怀鬼胎吧。白护法，你究竟是想查却没查到，还是根本就不想查？” “你休得口无遮拦，我真心替阁主办事，怎会不想查出这下毒之人？”白意怒火中烧，当下便出言反驳道。 “呵呵，”沉柯笑了笑，“那白护法这办事的能力就值得沉思了。” “你……”白意一下子没忍住，站起了身子，指着沉柯，沉柯睁着眸子，一双竖瞳紧紧盯着白意，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够了，沉柯你莫要一回阁中便这般针锋相对。”洛子期将杯子沉沉的摔在桌面，沉声道。沉柯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也不在多言。 洛子期又警告地看了白意一眼，“这件事也的确是你办事不力，你还有何颜面争论不休？” 第67章 白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低下了头，沉声说道，“是属下失职，愿受阁主责罚。”只是没有人看见，白意的眸中闪过的不忿与不满。他话音落了，便又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沉柯，沉柯一双竖瞳也是不甘示弱的回望了回去，二人之间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行了，如今也是用人之际，责罚暂且记着吧。昨日信誓旦旦的说要查出些什么，今日竟一丝线索也没有，若是此次能将功补过也罢，若是不能，自是有你受的。”洛子期神情有些难看，敲了敲扶手，说道。 白意沉默不语，低垂着头状似恭谨的样子，只是不断流转的烟波却是暴露了些什么。 织羽轻轻的笑了笑，声音似银铃般动听，一时间殿中紧张的气氛竟是有些缓和了下来。 织羽的声音充满了灵气，仿佛是天外之音，“属下认为当务之急便是要正千机阁的名声，既然内贼揪不出，那便从外贼入手。” 洛子期挑了挑眉，眸子动了动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笑了笑，对沉柯说道，“沉柯，要你手下的人散布消息，杨生为了掌门之位毒杀丘裕盛，嫁祸千机阁。” 面具遮掩下的沉柯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眉毛饶有兴趣的挑了挑，应了声是。 白意衣袖下的手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心中却是有了算计。 “属下便是如此想法，如此这般，三人成虎，武当能拿出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构陷我千机阁，那我们自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织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千机阁正名后，武当来犯的由头自然便站不住脚。若是武当识时务，清内患而非外犯，那千机阁自可以送他一个人情，也彰显我们大度，若是武当执意来犯，那日后恐怕四大门派要成三足鼎立之势了。” 洛子期目光赞赏的看了一眼织羽，接过话道，“不错，便如此行事吧，你们三人配合织羽。切忌不可轻敌，要做万全的准备。” 四人齐声应了声，便各自告退了。 沉柯故意跟在白意的身后，出言嘲笑道，“白护法年岁大了，能力也不行了，不如便让出位子，给有能力的人吧。” 白意面色又是一涨，旋即想到了什么，却是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了，“我不与你这阴阳人一般见识。” 沉柯竖瞳一缩，目光阴冷的盯着白意的背影，却是突然的若有所思起来。 日头偏西的时候，一直信鸽晃晃悠悠的飞到了武当的山顶，杨生抬头眯了眯眼睛，吹了个哨子，那信鸽便笔直的飞了下来，落在了杨生的肩上。 杨生仔细瞧了瞧，小心的取下了挂着的信笺，便将信鸽又放飞了回去。 耐心的从头看到了尾，杨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你要如何做个万全的准备？” 杨生运起内力，手中的信笺当即化为了粉末，消散在了空中，站在武当之巅，尽收天下风光，一股复杂的情感自杨生心中犹然而生，似豪情，似怅然。 杨生仰天大笑了几声，忽又有些低迷的喃喃自语道，“我放弃了如此之多，这天下我势要分上一杯之羹。” “那杨生忒不要脸，欺师灭祖还嫁祸千机，如今若非是有了消息传出，我们这些人只怕还被武当当了枪使。”一酒楼内几名壮汉正义愤填膺的说道。 千机阁的放出的消息一夜之间炸开了花，再加上苏离的推波助澜，到了晚上，便有许多听风成雨的江湖人士津津乐道着这不知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 也有对这件事秉持着怀疑态度的人，只是这样的声音一开口便被众多相同的声音盖过了，毕竟这样的人太少。 能独立思考的人太少，很多人都是将别人说的，将不知何时听到的，统统化作自己的，而这些正是武当或者千机阁，或者任何一方有能力的势力，都可以随便搅弄舆论的原因。 如今这幅局面，正是千机阁所喜闻乐见的，第二日清晨，洛子期又早早的扎进了书房中，听着秦思汇报着各项事宜。 “欺师灭祖一直为江湖人所嫉恨，如今杨生已然成了人人讨伐的对象，千机阁一下子从这件事情中抽离出来，成了受害者。”秦思语气沉稳的禀报着。 洛子期笑了笑，神色却是这几日少有的放松，“短短一天时间，这风向转的便如此之快。”洛子期的语气中不无几分嘲弄，又问道，“武当有什么反应？” “这正是奇怪之处，武当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有人去了武当山下，然而武当众人却一直禁闭山门，拒不外出。”秦思又继续说道。 洛子期眉头又拧了拧，沉思了片刻，“武当应该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却没有采取什么应对之策，怕是也有了自己的算计。” “收回人手，密切关注一应与武当相关的事情，至于舆论便要他自然发酵即可，我到要看看武当这战帖究竟是下，还是不下。”洛子期轻声笑了笑，眼神是少有的冷冽。 秦思默不作声，静静的站在一旁，又听洛子期突然问道，“阿音这几日可有来信？”秦思一愣，这才恍然想起，圣女已经好几日没有传信了，便摇了摇头。 洛子期原本放缓的神色又紧绷了起来，眉头拧在了一起，莫非是那日自己告诉阿音叫她多玩些时日，她便当真如此不记挂千机阁了？ 洛子期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终于还是忍不住吩咐到，“派人看看阿音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却在这时，织羽急急的冲了进来，洛子期惊讶的瞧着她满脸慌张的样子，今日心情甚是放松，便忍不住便调笑道，“怎的一大清早的，便这副着急的样子，昨天晚上魇着了？” 织羽白了洛子期一眼，却是喉咙动了动，略有些紧张的说道，“是玉骨花，玉骨花有消息了。” 第68章 洛子期眸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目光紧紧的盯着织羽，声音略有些颤抖，带着十足的期待，“当真是玉骨花？” “生于冰精之中，形似雪莲，通体盈透，玉光莹莹流转于其上，无叶而不谢。”织羽口中缓缓吐出的这一句话，却是让洛子期万分激动了起来。 “在何处所见，可有带回来？”洛子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问道。 织羽摇了摇头，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道，“是在极北之地外围，有一隐匿的村落，村民皆自称是巫族人，防备心极强。探子偶然进入，花费了数日才勉强取得其信任，这才得知巫族人圣物便是玉骨花，只不过被巫族人称作长生莲，只有历任巫女有寻找的办法。” 织羽一口气说了极多，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连忙喝了一口茶，坐了下来。 洛子期眸中露出了深思，也缓缓坐下，又问道，“那巫女寻找玉骨花可有什么条件？” “探子几日只取得了些许信任，未曾见过巫女一面，这件事情上再无进展，探子不得已便带了消息回来。”织羽叹了口气道。 洛子期却是神色大好，眉目间都舒缓起来，“能得到消息便是极好，不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那玉骨花。” 织羽也是重重点了点头。 洛子期又道，“如今先将武当的事了了，派些人手再探一探这巫族的来历，多知道些才好谈一些。” “只是我却不能久离千机阁，只怕到时候还需劳烦你走上一遭。” 织羽轻轻笑了笑，笑声犹如银铃般清亮，“何谈劳烦，我也盼着圣女能早日安康。更何况极北的景色极美，如此也算是公费出游了吧。” 洛子期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心情十分大好，二人又聊起了别的事情来。 洛子音还是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苏离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洛子音原本就洁白的肌肤更是盈盈的闪出玉色。 千机阁如今的形势尚算明朗，只是苏离一直未找到是谁在背后拨弄起的风云。他背负着一身的责任，却还是无可救药的陷了进去，苏离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流露出的尽是宠溺。 正打算离开，苏离的眼神却顿了一顿，轻轻的拿起洛子音的右臂，苏离眼睛骤然聚集了一团迷雾。此时原本洛子音手臂上洁白的水晶兰，却是从根部隐隐有了黑色。 “水晶兰枯，则人身死。”苏离一下子想起浦玄舒那日所说的话，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苏离不知这变化是从何日开始的，也不知这变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在一切的未知下，苏离心中竟是第一次觉得无力更改与无可奈何。 苏离抿了抿薄唇，原本打算离开的想法搁置了，忙叫了苏叶将信笺抱来了房间，就守在洛子音身旁处理起来。 毫不知情的苏叶将信笺抱来，却是撇了撇嘴，暗暗的腹诽了苏离几句。 苏离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批着信笺的手不自觉的有些发抖，熬上一个时辰，便要去瞧瞧那印记的变化，如此反复了一日，那印记还是苏离初见时的形状，苏离才缓缓的小出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时间，只是那玉骨花他耗费了巨大的人力都没能寻到，苏离的心还是不敢太过放下。 却在这时，苏叶又在外敲起了窗子，“主子，千机阁来信，给洛姑娘的。” 苏离眸子动了动，伸手打开窗接了过来，放在了一旁。 又处理了几本信笺后，苏离又状似不经意的拿错了信笺，一不小心就将洛子期写给洛子音的信拆了开来，又状似丝毫没有察觉的读了起来。 面不改色的看了几行，都是洛子期关怀洛子音的话语，苏离心中略微有些泛酸，又继续像下看着，却是一下子目光定在了那里。 “阿音，阿哥寻到了玉骨花的踪迹，你再多玩些时日，待回到千机阁时，想必阿哥便能找回玉骨花了，阿音日后便都不必受那热毒的困扰了。” 苏离轻轻捻着信纸，飞快的浏览了下面几行后，将信放了下，又似不可置信似的拿起再读一遍，嘴角才扯过了一抹笑容，洛子期不会对阿音说谎，千机阁必定有了玉骨花的消息。 苏离将信重新封好，手敲着桌面脑子却是飞快的运转起来。阿音若是不回信必定惹得洛子期怀疑，自己又不好模仿阿音的字迹，虽是能模仿个九成九，然而洛子期必定能瞧出不对，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和洛子期实话实说的好，正巧直接询问洛子期关于玉骨花的消息，不必再派人手费劲打探。 苏离飞快的提笔回上了一封交给了苏叶，心中却是又动了动，洛子期只说有了消息，还未能确定能找到玉骨花，看来自己的人手还是不能松懈，总要再多个备选之策才是稳妥。 然而终究还是心情好了起来，苏离清冷的面庞也不由带上了笑容，苏离轻轻走到了床前，看了洛子音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躬下身子，在洛子音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洛子音的睫毛颤了颤，却是没有醒过来。 苏离轻轻的笑了笑，直起了身子，抬手抚摸了一下洛子音右臂上的印记，轻轻呢喃着，似是说与洛子音听，又似说与自己听，“莫怕，一定会好的。” 徐明桓静静的伏在书案前，整个房间漆黑一片，只书案上一点烛火，斑驳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黑暗中，渐渐聚集出了一身形，冲着徐明桓恭敬的躬了躬身子，“少主。”声音喑哑涩人。 徐明桓挑了挑眉，眸光闪了闪，问道，“他叫你来，所为何事？” “主子有些不耐烦了，派老奴来提醒少主快些动作。”那黑影缓缓说道，声音却是带了一丝阴柔的意味。 “十余年都等得，几日却等不得了。”徐明桓嘴角勾了勾，语气嘲弄的说道。 第69章 “这……”黑影一时哑然，不知该回些什么。 徐明桓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可还有别的事？” 黑影摇摇头，嘶哑的声音传出，“并无他事。” “那你退下吧。”徐明桓自始至终没有看那黑影一眼，话音刚落，那黑影便慢慢退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房间内只余了徐明桓一人，黑暗似是在慢慢侵蚀着烛光，徐明桓的神色隐在了朦胧的烛光之中，难辨喜怒。 “砰砰，”敲门声突然想起，“少爷，沈家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静谧的氛围，徐明桓又点上了一盏油灯，屋子霎时亮堂了许多，“进来吧。” 一棕色衣衫的男子闻言小心的推开了门，缓步走了进来，垂手立在了徐明桓不远处。 “大小姐逃婚的消息被沈家肆意的传播了出去，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世人皆道徐家不仁义，家风不正。” 棕衣男子顿了顿，见徐明桓面上表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便顺了顺接着道，“沈家出了重金悬赏大小姐与明彻的下落，除此之外，沈家一时还无其他动作。” “庄主传了口信，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少爷有什么打算，还有大小姐失踪的事情庄主也要一个交代。” 一口气都说完了，棕衣男子笔直的站在原地，等着徐明桓的回应。 徐明桓依旧是面无表情，飞快的提笔写了封信，交代了一番事情的原委，将信递给了那男子，却是冷声说道，“从今以后徐家没有大小姐了。” 棕衣男子猛然抬头，神色一愣，却听徐明桓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柳飘飘觊觎沈家少庄主夫人的位子，沈义和钟情柳飘飘，遂伙同贼人与大婚当日暗杀了我徐家的掌上明珠。如今江湖上流窜的是不过假的徐家小姐，真正的徐家小姐早死于大婚当日，沈家如今的诸多说辞不过是说与世人掩盖罪行的。” 棕衣男子听的怔愣不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少爷……” 徐明桓并不理会他吃惊的神色反而接着说道，“沈义和婚前私通，辱及徐家在先，伙同贼人暗杀徐家之女在后，沈家作为，天理难容。徐沈两家不死不休。” 棕衣男子愣了愣，点点头道了声是。 “告诉庄主，可以开始了。”徐明桓顿了顿，抿了抿薄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终究还是缓缓开口道，“派些人手阻挠沈家寻找她的人马，五日后撤回。” 棕衣男子眸子动了动，才恍然明白徐明桓说的她是谁，见徐明桓摆手示意他退下，便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徐明桓又坐在书案前，喃喃的说了一句，“如此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沈府书房，沈义和面色青白，下巴不再白净，反而是青黑色，显然这两日休息的并不好，神色萎靡的站在书案前。 “父亲，如今舆论还是站在我沈家这边的，只要找到了徐明姝，徐家断无出兵我沈家的道理。” 沈风移面色难看的坐着，双手用力的拍了下扶手，“蠢货，如今重要的是徐家吗，是秋水宫，是千机阁。那日千机阁洛子音伤的如此之重的回去，洛子期断不会善罢甘休，那苏离和洛子音也不知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也是关系匪浅，你叫我如何不担忧。” “可是如今这都一日多了，千机阁和秋水宫不是一样还没有消息，再说了我们不是还有一枚骨哨吗？”沈义和眯了眯眼睛，出言反驳到。 此言一出，沈风移登时大怒，随手抄起了茶杯便砸向了沈义和，“你还有脸提骨哨，给你那骨哨是生死之间用的，你如此意气用事，找来了无极长老，惹出了如此事端，却半点善后的能力也没有。” “千机阁与秋水宫如今按兵不动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呢，越是咬人的狗越不叫，如今指不定憋着是什么阴损的招数呢。” 沈风移怒极反笑，冷笑了几声，又道，“你这个脑子，沈家交到你手上也逃不过败落的命运，如今看来不过是提早些时日罢了。” 沈义和堪堪躲过了茶杯，却是被沈风移说的面色青红不定，沈义和低垂下了眼眸，眸中闪过了一丝阴狠。 见沈义和沉默不语，终究是自己生的自己亲自调教的儿子，过了半晌，沈风移的气也消散了不少，沉沉的叹出了一口气，才说道，“行了，也还有一线转机，沈家若是能挨过这个坎，你给我收了你的心好好学学怎么管理这偌大的沈家，省得我费劲心力帮你保全，却难逃一个百年后沈家葬送你手的下场。” 沈义和抿了抿嘴唇，依旧没有抬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见他这幅模样，沈风移又是一口气堵在了心间，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你赶紧下去吧，瞧见你就心烦。” 沈义和眸中黑色又聚集了起来，低垂的面上尽是看不清的阴毒神色，也不多言，转了身便退下。 沈风移无奈的又叹出一口气，缓缓的坐回椅子上，思考起对策。 沈义和刚一走出院子，便一脚踢向了院门的石狮子，威严的石狮伴随着轰隆的一声霎时间化作了碎块。 站在不远处的下人被这声响震得一惊，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跪伏在地上，“大少爷，可是发生了何事？” “滚。”沈义和挥了挥衣袖，声音充满了戾气。 下人忙不迭的又爬了起来，飞快的退了下去，再不敢上前一步。 沈义和面色阴毒的盯着眼前的碎石堆，“总有一日，没有人敢说我的不是，没有人敢再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话音刚落，又是挥了下衣袍，原本碎的石块霎时间化作了一堆石灰，站在远处的下人目睹了这一幕，忙不迭又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几步。 沈义和见状才满意的笑了，嘴边划过一抹嗜血般的笑容，再次抖了抖衣袍，才缓步离开。 第70章 第二日一早，天上竟零星的飘起了雪花，洛子期推开了窗户，伸手结果一片飘零而下的雪花，转瞬间便化作了晶莹的水滴，洛子期笑了笑，喃喃的说道，“第一场雪呢，阿音你可瞧见了？” “砰砰”敲门声响起，洛子期开着窗子并未关上，转身又去开了门，见了来人是浦晴雪，却是愣了愣。 “怎么亲自来了？”洛子期愣了一瞬，旋即反应了过来，侧了侧身子，让她走了进来。 浦晴雪轻轻嗯了一声，端着药便进了房间，自上次有了争论，二人已经几日没有见面了，浦晴雪都是熬好了药托人送过来，今日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念想，自行走了过来。 浦晴雪扫了一眼房间，见窗子开着，不时有冷风吹进来，不由得嗔了一句，“怎么不注意点身子，还这般吹风。” “习武之人不怕这些的。”洛子期笑了笑，答道。 浦晴雪一时哑然，她只记得洛子期如今身子不好，却忘了便是再不好，内力深厚也是不怕这点寒气的。浦晴雪摇了摇头，几日不见，二人之间的气氛终究没有前些日子熟络了，竟是有了些尴尬。 洛子期却是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浦晴雪眸光闪了闪，却是咬了咬嘴唇说道，“既喝过了药，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着，便托起了药碗，转身便要离去，在洛子期这里几番的受挫，如今她也只剩了来看上他一眼的勇气。 “晴雪，可用了早膳？不若一起用些吧。”洛子期却是伸出手拦了下浦晴雪，自然的将她拿起的药碗又放了下。 浦晴雪心中动了动，眸中几乎溢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是洛子期第一次这般称呼她，而不是那么生疏的叫她浦姑娘。 浦晴雪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又默不作声的坐下了。 洛子期吩咐人传早膳，便也回来坐下，一时间二人的气氛颇为诡异。 洛子期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昨日得到了玉骨花的确切消息，洛子期的心境便变得有些截然不同了。阿音的事情有了着落，他突然变得贪心起来，他不止希望阿音能平安顺遂一声，自己也有了期待，所以今日他才会那般亲昵的称呼浦晴雪。 近些日子，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好转，若是他的时间能在多些，便自私些吧。 洛子期这边还没有想好开口说些什么，那边侍从却已经端来了早膳摆上，几样小菜都是浦晴雪爱吃的，浦晴雪不由得悄悄的弯了弯嘴角。 二人一顿早膳也是用的静谧无声，倒是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 用过早膳后，洛子期便去了书房，浦晴雪悄悄注视着他踏雪而去的背影，一时间喜色染上了眉梢。 刚一进书房，秦思便递了一封信给洛子期，“阁主，秋水宫来信。” 洛子期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便坐下看了起来，只看上几行，眸色便越来越深，看到最后才缓缓收了信，嘴角扯过一抹冷笑，声音却冷彻刺骨，不复温润，“沈家，待武当事了，定要你沈家给个交代。” 苏离怕洛子期太过气愤，只说了洛子音受了惊吓，误吸了药效强的安神香要多睡上几日，可是饶是这样，洛子期心中还是怒极。 洛子期手指微微用力，那信笺便揉做了一团。 雪越下越大，渐渐落上了一层，苏离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阿煜第一次看见下雪，四处扑腾的样子，一时间也觉得好笑。 一股冷风吹过，苏离忙关上了窗子，转过身来，洛子音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苏离抿了抿唇，上前看了看她腕间的印记，见那处黑点没有变大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苏离将手帕打湿，在洛子音唇上浸了浸，苏离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他喜欢有形有色的洛子音，若是知道是这幅样子，还不如洛子音埋怨他气恼他的样子有趣。 苏离缓缓叹了口气，却是起身推开窗户，朝外面的苏叶喊了一句，“叫苏僮再去领一份的责罚。” 正和阿煜玩的欢快的苏叶愣了愣，一下子被阿煜扑个正着，埋进了厚厚的雪中。 苏离清冷的面上也有了一丝笑容，却见苏禾款步从院外走了进来，苏叶扑了扑身上的雪，出言问道，“苏禾，可是有何事找主子？” 苏禾并不理会他，反而对着走出来的苏离行了一礼，“主子。” 苏离点点头，却是淡淡的说道，“去书房吧。”又转头看向苏叶，“苏僮的责罚莫叫他忘了。” 苏叶连忙应了声是，只是看着苏离和苏禾二人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也不知苏僮又何处得罪了主子。 苏离进了书房便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问道，“何事？” 苏禾轻声道，“周无为实力十分不错，如今十万兵马都已练好。”声音干脆利落。 “没有练好的兵，一日战不胜，一日功无用，且叫他继续练着吧。”苏离放下了茶杯，声音清冷的说道。 苏禾了然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唇，神色颇有些沉重的说道，“主子，今日早些时候，有探子回禀，莫寻回武当了。” 苏离眸光微闪，面色也是凝重起来，缓缓说道，“如今武当杨生代掌门，他作何反应？” “莫寻一回来，便带了杨生去了武当密室，一直未出来。”苏禾摇了摇头，面上凝重不减。 苏离手指微微蜷起，轻轻叩击着桌面，“千机阁应是也得了消息，这对千机阁来说形式可不妙，莫寻老道，如今应是与那沈无极一般都境界。千机阁中，便是洛子期也仅仅只能拖住，而不能阻挠他。若是战起来，武当不仅人多势众，还多了莫寻老道。” 苏离一遍分析着局面，一边想着对策，半晌才停了手下的动作，吩咐苏禾道，“密切关注武当的动向，先派些人手增援千机阁，若是武当执意要战，你便再带些人手一起前往。” 第71章 苏禾美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虽然我们四大势力同气连枝，然而此消彼长，千机阁与武当相争，两败俱伤下四大门派变为三大门派，千机阁也再没有实力问鼎四大势力，秋水宫不正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反之，我们派出大批人手帮助千机阁，如今又是用兵之际，这般损己利人，属下着实看不透主子的意图。” 苏离静静的听苏禾一口气说了许多，却没有答上一句话，苏禾目光微闪，不由得迟疑道，“还是说，主子不过是千金博没人一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那千机阁的圣女？主子如此本末倒置，是不是忘记自己的使命了？” 苏离目光一下子冷冽了起来，“本末倒置，我看你是太过放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赶教训起我了。你算的这般清楚，不若这个宫主让给你当”苏离的声音清冷疏远，惊得苏禾忙单膝跪地。 只是苏禾面上仍旧倔强，咬了咬嘴唇反驳道，“属下只是提醒主子不要为了一个女子，而忘记先主所托。” 苏离嘴角勾了勾，却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瞧着苏禾，眸色深沉，一眼望过去只是迷雾，苏离冷声道，“先主所托？先主要我远离朝堂纠纷，远离江湖乱斗，一辈子归隐山林，平顺终了此生，你说的可是如此的先主所托？”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主子明白属下所想。”苏禾面色微变，忙低了头诚恳的说道。 苏离冷哼一声，“莫再拿先主压我，我在做什么我心中清楚，你摆清自己的位置。” 苏禾面上青红交替，终究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属下明白了。” “起来退下吧。”苏离懒得再和她讲，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坐下忙其他的事了。 苏禾咬了咬嘴唇，悄悄看了苏离两眼，才低着头退了下去。 雪停了，武当山上层林尽染，一派雪景，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一鹤发白眉的白衣男子站在武当山巅，遥遥的望着绵延无尽的山色。 有一童子踏雪而来，站在了男子身旁，身高刚刚到男子的腰部，面上也颇为稚嫩，“你回来了。”然而让人惊讶的是，童子的声音却十分沧桑，带着饱察世事的深邃。 白衣男子站立不语，许久过去了，才悠悠的开口说了一句话，“我遍览世间山河，如今才恍然原来武当的景色方才是人间至美。” “根之所在，心之所往，自然这里是人间至美。如今你回来了，可是寻到了大道？”童子声音响起，淡淡的问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面上的皱纹越发的深，“我花了十数年的时间，连大道的边门都没有碰触到，如今时日无多了，江湖又起了动荡，我只盼着这幅腐朽之躯，还能助武当脱此劫难。” 童子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稚嫩的面容上却是老成的神色，“缘有天定，事起由缘，事灭由缘，你看不破红尘，自然寻不到大道。” “那你呢，十数年的时间，你可找到了大道？”白衣男子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目光，深邃的眼眸看向了童子。 “我和你不同，我的道亦和你不同。”童子目光回望着莫寻，眸中不起一点波澜。“莫寻莫寻，你连如此的玄机都参不透。”童子说音未落，又踏雪而去，只留下了除了两行整齐的脚印。 莫寻微微闭了闭眼睛，略微站立了一会儿便也潇洒离开了，细密的雪花又飘落而下，不一会儿，二人的脚印便被遮掩起来，山顶又恢复了一片静谧之中。 第二日清晨，昭阳城外，有一车队缓缓经过，“头儿，这儿怎么有血迹？”一男子向镖头询问道。 镖头摆了摆手，示意车队停下，有些紧张的蹲下来，查看地上的血迹，已然变成深红色，并在天气的作用下，凝固成了冰。 镖头眉头皱了皱，顺着向上寻去，血色越来越多，止在了一处雪堆旁。镖头谨慎的瞧了瞧四周，他身后的男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镖头拿起了手中的刀，拨了拨眼前的雪堆，被雪掩盖的尸体一下子显露了出来，镖头震得向后一跳，身后的男子不由得抓了抓镖头的衣服，语气颤抖的惊恐道，“头儿，武当的衣服，是武当的人。” “闭上你的嘴，”镖头一把拉开了那男子的手，又拿起刀探了探，才发现那具尸体下面还堆了数具尸体，镖头心中抖了抖，却还想着发笔死人财，仔细的搜寻了一番，翻出了几锭白银。 “行了，快把尸体盖上，晦气，这件事切莫宣扬出去。”镖头将手中的银锭子擦了擦，放进了怀中，嘱咐了那男子几句。 男子眼珠转了转，答应了，挖了坑将尸体埋下，才跟着镖队离开，镖队走进了城中，交了货物，几个镖师便四散自行玩乐了。 男子喝了酒，便吹上了牛，“今日清晨，我们在山林外发现了一队武当的弟子呢，啧啧，那个死状惨烈，血流了一地，深红的一片冰呢。” “这些日子武当与千机阁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我看呐，八成便是千机阁的人所为，也着实是心狠手辣啊。” 世人皆爱听八卦，这消息变如同长了翅膀似的四处宣扬了开，千机阁与武当开战的消息，不到一日，便吹遍了江湖。 千机阁中，洛子期面色沉重的思忖着，秦思恭敬的立在一旁。 “阁主，千机阁中无人做此事，那人最近也平静的很，没有其他动作，会不会是武当陷害我们？”秦思眸光动了动，出言道。 洛子期抿了抿薄唇，却是摇了摇头道，“莫寻已经回了武当，不论武当原来是和打算，这绝对不是莫寻的作风。” “他自持正派作风，不屑于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定是另有其人暗中推波助澜。”洛子期面色沉重，有些迟疑的说道。“武当之事起的便蹊跷，如今看来是有人暗中捣鬼。” 第72章 “阁主，那我们向外放出消息？”秦思问道。 洛子期却是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道，“如今武当还没有做出反应，千机阁若是先跳出来只会欲盖弥彰，不如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 秦思领了明便退下了，洛子期眉头却是紧紧的皱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丘裕盛身死，武当大丧，全门上下皆着白衣，除莫寻外皆跪伏在地。杨生双目通红的跪在最前，失魂落魄的样子。 莫寻给丘裕盛上了三炷香，语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诸多弟子中，你不是天资最高的，却是最会琢磨，最会钻营的。我不喜欢你这身习气，却觉得你适合做一个掌门，替武当钻营些许。” “只是没想到，你做上掌门后，依旧只会替自己钻营，武当反倒越来越没落了，如今人死如灯灭，若是有来生，做个普通人吧。” 武当众弟子皆是跪地听着莫寻絮絮叨叨的说上了许多，杨生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的说道，“师祖，师父他死的冤屈，恳请师祖做主。”说完又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莫寻皱了皱眉头，“杨生，你忘记昨日我与你说的了，天下之道，以和为贵，你打杀我，我打杀你，是何道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师父的道至今日，是天理所在。”莫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淡泊缥缈。 杨生却一下子抬起头来，“师祖，若非是千机阁洛子期毒害师父，师父寿数绵长，何故今日便去了仙地？” 杨生问完，却不给莫寻回答的机会，接着说道，“千机阁毒害师父在先，如今又杀害我武当弟子，如此欺人太甚，丝毫不将武当放在眼里，这口气，我们如何咽下，师父又如何瞑目？” “作为师父的弟子，作为武当的弟子，恳请师祖替武当做主，踏破千机。”杨生的声音掷地有声，狠狠的砸在了武当众弟子的心中。 “恳请师祖替武当做主，踏破千机。”见杨生跪伏在地，他身后的各位弟子也是紧随其后，声音震天。 杨生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声响，伏地的面庞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行了。”莫寻再次皱了皱眉头，声音中夹杂了一分内力，盖过了武当众人的请愿声。 众弟子闻言当即止了声，恭敬的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莫寻的吩咐。 莫寻望了身后站着的几位长老，出言问道，“你们怎么看，也是要战吗？” 周华阳资历最高，实力最强，因此拱了拱手，第一个说道，“师父，弟子认为要战，世人都说武当没落了，若是千机阁这般踩在武当头顶，武当都不作出反应，只怕江湖中人从今往后都不认武当是这四大门派之一了。”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拱了拱手附和道。 莫寻无奈的摇了摇头，众人之意皆是如此，若是他执意反驳，只怕武当人心更散，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这便是他说的缘法吧，武当终究还是要遭此劫难，莫寻心中想着，却是一下子看的淡然了，“既然你们都要战，那便战吧。杨生，你去拟了战书，也由你指挥吧。” 莫寻叹了口气，却是挥了挥袖子，便径直离开了，几位长老紧随其后。 杨生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却是沉声说道，“杨生定不负师祖，不负武当所托。”莫寻摇了摇头，继续走着。 杨生带着众弟子守在灵堂前，丘裕盛走了，按礼他们要跪上一日方可离开。 “再有一日，我离那位置越来越近了。”杨生心中喃喃道，手掌不自觉的握起了拳。 第二日一早，武当便向各大势力送了战书，同时又昭告天下，“今千机阁目中无人，毒害前掌门丘裕盛在先，残杀武当普通弟子在后。如此行径，天理不容。武当今日请战，五日后战于千机，死生不论，江湖各位皆是见证。” 此消息一出，江湖哗然，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有好事的甚至摆了赌局，看这番武当和千机阁究竟谁胜谁负。 各大势力心中也是暗惊不已，纷纷思忖着各自的对策，看如何能在混乱中保全自身，或者捞上一些好处。 与此同时，徐沈两家的明争暗斗也正式展开，沈家对徐明姝穷追不舍，徐明姝一时间成了江湖中价格最昂贵的悬赏人物，而徐家一口咬定徐明姝早已被害，江湖中人一时皆是迷惑不已。 平静的江湖一下子动荡起来，十年间有着各大势力的约束，江湖中便是寻衅滋事的事件都是不多，然而最近几大势力都被卷入了纷争，再也无力约束江湖上的事情，自此之后，一块水头入湖，惊起一池的波澜，江湖中又陷入了混乱的状态，斗争四起。 千机阁收到了武当的战书，洛子期此时正捻着那纸张，静默不语，四大护法默默的站在洛子期的下首，一样的皆是表情凝重。 流年沉不住气了，率先打破了平静，“阁主，武当不就是多了个莫寻吗？多几个人缠住莫寻，武当不是一样没有胜算？” 织羽翻了个白眼，接着道，“那莫寻是上一辈的天纵之才，如今功力更是深不可测，你这般厉害，便给你写人手，你去缠住他。” 流年搔了搔头，面上有些尴尬，“织羽姐，这……” “行了，”洛子期开了口，将那封战书丢在了一旁，“如今木已成舟，战局已定，所幸是武当舟车劳顿而来，我们固守千机，也算是占了天时地利了。” “阁主”，洛子期还未说完，却被秦思打断了。 洛子期抬眉看了看他，却见他面上有几分迟疑，便出言问道，“什么事？” 秦思又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是秋水宫来人，自称是苏宫主助我们一臂之力。” 洛子期挑了挑眉，却是笑了笑，“请他们进来，好生安顿吧。”又看了看四人，“如今这人和，也是齐了。” 第73章 秦思道了声是便转身退下了。织羽拧了拧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这秋水宫这番作为是为何？一向是超然物外，各顾各的，怎么如今这般好心了？” “嗯，秋水宫想要何物暂且不论，如今这些人手却是我们所需的，苏离此人，暂且信他吧。”洛子期眯了眯眼睛说道，苏离此举是和用意他心中一清二楚，看来此间事了，就必须得接阿音回来了。 流年眼珠转了转，却是搔了搔头，说道，“阁主，属下觉得此行不妥。武当是对千机阁下的战书，秋水宫出兵相助，这有违了江湖道义，难免落下话柄，要江湖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沉柯觉得有理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属下也觉得，若是用上秋水宫的人，便是赢了也是输了，日后也难免要低上秋水宫一筹。” “我知晓，秋水宫的人不会出手，我自有别的打算。”洛子期点了点头说道。 流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白意眸光动了动，面上一派正气，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织羽，你做准备，叫下面的人最近警醒些。除了沉柯负责的探子，最近人手都收拢起来，暂时便不要出阁了。”洛子期微微抿了抿唇，语气清晰的说道。 织羽和沉柯皆是了然的点了点头，洛子期又道，“流年，你带人手检查下阵法，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流年应了声，洛子期声音顿了顿，才道，“白意，你便带着人手好生操练吧。” 白意恭敬的答了声是，微微垂下的手却不自然的动了动。 洛子期眸子闭上又睁开，声音带了几分疲惫，“都下去吧。” 四人互相看了看，便一齐退了下去。洛子期独自一人坐在殿中，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静静的想些什么。 武当的人马汇集在山门下，皆是穿着武当的道服，整齐的排列着，杨生动了动挂在身旁的骏马上的牵绳，那马便打了个响鼻。 杨生笑了笑，摸了摸那马的脖颈，才道了声，“出发。”旋即便跨上了马，手中的剑遥遥指向西方。 “是。”武当众人声势浩大，应了一声，便各自跨上了马，动作甚是整齐。 杨生率先有了动作，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飞快的向前跑了起来，众人见状，也纷纷有了动作，一时间哒哒的马蹄声传出了好远，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行散乱的马蹄印记。 莫寻立于山门下看着人群渐渐的远去，那老成的童子又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日子，武当还需靠你照料。”莫寻淡泊的声音响了起来。武当下了战书，这种时候进攻武当是被世人所不耻，要遭群起而攻之的，因此他也不担心武当失守。大事无须挂心，小偷小摸的行径还是必须要提防的。 童子勾了勾嘴角，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光滑稚嫩，“且放心吧。” 莫寻点了点头，二人又没了言语，就这般静静的站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寻先开了口，“既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 “此行，多保重。”童子收了嘴角的笑容，语气颇有些沉重的说道。 莫寻不语，回过头来，看向了旁边石壁上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深深的望了一眼后，莫寻提力向着杨生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莫寻留在原地的身影渐渐消散，童子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才摇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向着山上走去。 “主子，武当的弟子已经向千机阁出发了。”苏叶说着，拿起一短小的纸条递给了苏离，“我们的人也到了千机阁。” 苏离点了点头，接过那纸条扫上一眼，便放在了一旁想了想问道，“洛子期没有多问？” 苏叶点点头，“是，确认了身份之后，什么都没有问便将他们都安顿了起来。” “嗯。”苏离轻轻嗯了一声，苏叶又问道，“主子，还要苏禾带着人马前往吗？” 苏离手指微微敲了敲桌面，两息过后才止了动作，“不必，我亲自去。” “啊？您亲自去？”苏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解的问道，“我们派人去已然有些违背了江湖规矩，若是您再亲自带人前往，那岂不成了我们秋水宫联合千机阁打压武当了？” 苏离嘴角勾了勾，却是说道，“这事情已然在江湖中引起了轰动，届时必定大量的人前往围观，我便是去凑个热闹又有何不可？” 苏叶心中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那洛姑娘呢？您可要带她一起去？” “不必，若是马车前往，五日内必是无法到达千机阁了。舟车劳顿，阿音的伤也没好全，何必要她受这苦楚。更何况千机阁与武当交战一事着实无法向阿音解释，到时也无暇顾及阿音，还是留她在府中好生休养吧。”提起了洛子音，苏离不自觉的声音放缓，神色都温柔了起来。 苏叶撇了撇嘴，也就提起洛姑娘，他家主子的话才如此之多。苏叶心中动了动，又提了个问题，“只是若洛姑娘醒了，您又不在府中，那要如何解释？” 苏离想了片刻，手指又轻轻敲了起来，此处离千机阁颇远，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两日，武当与千机阁的争斗也不知何时能休，这着实是个问题。 苏叶见苏离不语，不由得身子向前倾了倾，有些迟疑的说道，“不如，再点上一炷安神香？” 苏离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一把将手旁的折子丢向苏叶，“我看你像是安神香。” 苏叶连忙伸手接住了，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着，“属下这不是替您想法子呢吗？” “你将这个拿给苏禾。”苏离白了他一眼，不多搭理他，“一日后我带人出发，你且留在府中照看好阿音。若是她在我回来之前醒了，”苏离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便想法子拖住她，切莫让她知晓千机阁的事，可清楚了？” 第74章 苏叶点了点头，应到，“属下知晓了。”见苏离再无其他吩咐了，便自己退下了。 苏离独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洛子音的房间。 洛子音依旧沉沉的睡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面色通透莹白，两颊却又带着微微的红润，嘴唇不点而朱，饱满诱人。苏僮说的不错，洛子音的气色的确好上了一些。 看着洛子音就这般一动不动的像一尊玉人似的躺在床上，只清浅的呼吸还宣告着有生命的迹象，苏离抿了抿薄唇，身子动了动坐了下来，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愧疚。 拿起了身旁的手帕，苏离用温水轻轻打湿，温柔的擦拭了下洛子音的脸颊，洛子音的睫毛扑闪了下，却是再没有其他动作。 苏离这般静静的瞧着，不自觉的便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房间内昏昏沉沉的一片黑色，什么都瞧不清。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双儿手中拿了一玉瓶走了进来，随手点起了一盏油灯，才发觉苏离此时正坐在床前，不由得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在这？” 突然亮堂的房间让苏离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却也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到时辰了？” 双儿忙点了点头，双手将手中的玉瓶举到了前面，“是，苏僮先生说每六个时辰服用一颗。” 苏离不语，伸手接过了玉瓶，轻轻摇了摇，里面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响。拔开瓶塞见里面朱红色的药丸只余了一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双儿知晓苏离皱眉的原因，忙开口解释道，“主子，这药丸珍贵，有几味药材甚是稀缺，苏僮先生刚从秋水宫寻到，如今正炼制呢，明日不会耽搁。” 苏离这才点了点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你便好生照料洛姑娘，不该说的话便不要说，有什么需要便同苏叶讲。” “奴婢省得。”双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才道。 “下去吧。”苏离语气依旧淡漠，双儿闻言便轻声退下了。 苏离将那颗朱红色的小巧药丸倒了出来，洛子音没有内功，自是不能辟谷，此时又昏沉的睡着，也不能进食，苏僮便调配出这种药丸，一日只需服下两颗，便可保障洛子音身体即便是不进食，也不会受到损害。 轻轻的捏了捏洛子音的双颊，将那药丸送入她的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都省了吞咽的问题。 碰着洛子音吹弹可破的肌肤，苏离只觉得手感极好，情不自禁的便又轻轻捏了几下，洛子音的嘴也跟着不自觉的张开又闭上，像是一条吹着泡泡的金鱼，甚是有趣，苏离一下子便轻轻的笑出了声。 又捏了好几下后，苏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才恋恋不舍的将手从洛子音脸上拿了下来，虽然他动作轻柔，洛子音的脸上也还是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红印。 油灯噼啪的爆着灯芯，苏离却始终静静的坐在床前瞧着洛子音，似是怎么瞧都瞧不够，月亮越爬越高，直至深夜，苏离才从床边起身，又恋恋不舍的瞧了洛子音几眼，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苏离干脆便将信笺全都抱到了洛子音的房间，就这般守着洛子音处理起来，苏僮炼制了新的药送了过来，苏离自然又免不了叮嘱了几句。苏僮一边应着，一边心中也是暗中吐槽，想不到自家主子也有话如此多的时候。 面面俱到的将所有事情都吩咐清楚，苏离才放了苏僮离开。阿煜时不时的想进来瞧瞧洛子音，却总在洛子音床边待不上几息的时间，便被苏离用眼神威慑走了。 武当的人马还在去往千机阁的路上，徐沈两家之间也多的是口水战，你放点消息出来，我放点消息出来，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就连江湖上人人寻找的徐明姝，也是毫无踪迹可寻，渐渐的更多的人相信起徐家来。这一日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就这般平静的过去了。 清晨，苏离整装了人马，这一次他将苏叶，苏僮苏禾全数都留在了府中，只生怕洛子音出上什么差错。苏离只带了杀手堂的人手跟他一起去往秋水宫。 一行二十余人，人虽少，却无一不是名动江湖，人人生畏的好手。 临走前，苏离忍不住又要说上几句，耐心的听了许久后，苏离还是没有说完，苏叶终于忍无可忍，“主子，属下们都知晓了，您快出发吧。”自从见到了洛姑娘之后，他家主子越来越不像是他家主子了，原来那个冷面无情，不苟言笑的主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怎的变得这般话唠。 然而下一刻，苏叶便知晓，他家主子还是那个主子。被人打断了话语，苏离面色一下子冷了起来，眼神冷冽的撇了苏叶一眼，苏叶浑身打了个激灵，心中再不敢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苏离也不再多言，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切莫出了差错。”声音有别于刚刚带着些许的温柔，却是又清冷了起来，苏叶不自觉的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苏离没有看他，双腿一夹马腹，便先行离开了，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直至一行人马蹄扬起的雪尘都归于平静后，苏叶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刚刚苏离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吓人了些。 苏僮却是在一旁调笑道，“主子好不容易刚有了点人情味，你倒好，竟敢这般大胆，主子说话也敢打断。依我看若非是主子还需要人看顾府中，如今只怕你就要被丢到不知何处了。苏禾，你说是吧？” 苏禾没有理会他，便径自离开了，却是眸光微闪，面上带了分凝重。洛子音对于主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若是这般下去，只怕会有碍大事。 苏叶闻言瞪了他一眼，却也不言语，转身离开了。苏僮自己讨了个没趣，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进了府中。 第75章 两日转瞬便过去了，武当的人早早的便赶到了北和城中，只等着第二日一早便上千机阁山门，替武当讨回个公道。 杨生将武当众人安排在了客栈中，武当峨眉这几个门派，虽然说不上清贫，却也不同于千机阁秋水宫似的财资丰厚，自是没有能力各处都有别院，只能寻些大的客栈居住。 杨生站在原地指挥这着各弟子，却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然而除了一排排紧闭的窗子，什么都没有看到。杨生心中动了动，看了一眼客栈老板，问道，“这二楼可是还有别的客人？” 客栈老板嘴角动了动，却是满面笑意的回道，“客官说笑了，若是没有别的客人，小老儿客栈便也开不下去了。有几间房有了客人，不过都是些游走江湖的散人侠客罢了。” 杨生闻言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了，便点了点头，将马匹都安置好，便跟着小二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杨生进了自己的房间，那客栈老板便也快步走了上去，却是上了三楼，走向了最深处的房间。轻轻扣了扣房门，便恭敬的垂手立在一旁。 “进来。”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苏离。客栈老板推门而入，正见苏离长身立于窗前，透过窗上的缝隙，街上的动静能看得一清二楚。 苏离带着秋水宫二十人，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多便先武当一步，赶到了北和城。这武当众人入住的四方客栈，也正是秋水宫不为江湖人所知晓的产业。 苏离缓步离开了窗前，走到了书案旁坐下，客栈老板忙快步上前，斟了一杯茶递到了苏离手边。 “主子，可要有什么动作？”客栈老板收了手，问道，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圆圆的脸上却尽是精明。 苏离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杨生此人心思缜密，不好下手。何况武当战书已下，若是今日在北和出了什么差错，世人这盆脏水泼在千机阁身上，千机阁怕是想洗都洗不清了。” 客栈老板闻言微微低了低头，说道，“是属下考虑不周，只是，如此机会，便这般放弃吗？” 苏离嘴唇微微抿起，放下茶杯，声音清冷的说了句，“莫寻没有同武当众人一起。”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是让客栈老板恍然大悟，忙垂下身子拱手道，“属下鲁莽。” “嗯。”苏离声音依旧清冷，摆了摆手道，“四方蛰伏江湖如此长的时间，若是此番暴露就得不偿失了，你且退下吧，莫露了什么马脚。” “是。”客栈老板直起了身子，轻轻退了出去，又恢复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苏离倚靠着椅背，神色颇有些凝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书案，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杨生进入房间时，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砰砰”，敲门声响了起来，杨生眉头挑了挑，却是说道，“进来。” 杨生打开门来，却见正是一武当弟子，侧了侧身子，便让他进来。 那武当弟子拱了拱手，道了声，“大师兄，”便抬步跟了进去。 杨生有些意外，这弟子平日里与他不甚相熟，不知今日为何到了他的客房，便出声问道，“余师弟，你可是有何事找我？” 余师弟方正的脸庞一直板着，看上去便是一个固执的人，狭长的眼睛盯着杨生，声音也是一丝不苟，“师兄，于师父中毒一事，师弟有几点疑惑，还望师兄解答。” 杨生瞳孔几不可见的缩了缩，面上却一下子冷了起来，“千机阁毒害师父之事，为兄也心痛不已，余师弟有何疑问？师兄可代为解惑。” 余师弟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沉声道，“那日去千机阁时，我便在一旁服侍师父，千机阁绝无下毒机会，不知师兄是如何判定是千机阁所为？” 杨生眉头皱了皱，却是冷声道，“余师弟有此疑惑，为何早日不说？” 闻及此言，那余师弟也是面色有了遗憾与自悔，语气微微有些低落，“那日我回来，便有了事情被掉离了武当，几番周折前几日才回了武当，听说了如此多的事情。” “师兄，如今还为时不晚，将事情弄清楚再做决断，切莫拿整个武当与千机阁磕碰啊。” 杨生却是有了怒容，“余师弟，武当战书已下，怎能出尔反尔？你此番话又是何用意？师父自千机阁回来后，便中毒直至身亡。武当几位师弟也是惨死在千机阁手中，如今临战了，你却说千机阁无辜，你是要欺师背门是吗？” “师弟不敢，只是事情尚有诸多疑点，师兄却拿了整个武当犯险，未免太过草率了。”余师弟又恳切的说道。 杨生却摆了摆手，冷声说道，“余师弟，事已成了定局，更何况，当日请愿之时，也是各位师兄弟一同请愿，余师弟你是不知？” “师弟两日前才同各位师兄弟汇合。”余师弟答道。 杨生眼睛眯了眯，说道，“既如此，师弟便下去吧，好生准备明日的战事吧。千机阁毒害师傅父，此事千真万确，余师弟还是不要过多猜想了。” 余师弟张了张嘴，还待多说些什么，却见杨生面色坚定，已然是不想再与他多说了，便只能拱了拱手，心有不甘的说道，“师弟告退。” 杨生点了点头，余师弟便退了下去。 余师弟出了门后，却是心中懊悔难当，若是自己当日回武当没有即刻便出去办事，若是自己办完了事能早日回武当，若是自己消息没有那么闭塞，什么都不知晓，自己是不是便能阻止了这场战事。 余师弟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杨生是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都已经认定战局已成，自己人微言轻，也扭转不了局面。只是，余师弟心中想了想，却是疑虑又深了几层，他可以肯定师父不是在千机阁中的毒，那师父又是如何中的毒呢？ 第76章 夜色渐渐深了，清冷的月光照在洛子音的面庞，她细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洛子音抬了抬有些酸痛的手臂，想要支撑着起来，却发现原来不止是手臂，全身都有些无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洛子音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疑虑。 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洛子音才觉得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动了动手臂，发现背部的伤口竟是已经好了，不由得眼神凉了凉，这是过了几日了，伤口竟已然愈合了？ 洛子音一时有些慌神，漆黑一片的环境也让她觉得有些可怖，像极了在她那个长长的梦里黑不可见的深渊。 “双儿，双儿。”洛子音急切的呼喊着，声音略带了几分颤抖。 喊了半晌却没有人回应，洛子音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静了静心，便要摸索着自己起身，先把油灯点上，刚有了动作，便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洛子音屏住呼吸，背紧紧靠在墙上，随着细碎的声音接近，洛子音已然看见一双幽暗的眼眸缓缓逼近，离得近了些，洛子音才呼出一口起来，忙上前道，“阿煜，原来是你啊。” 阿煜呜咽了一声，算作回应，用着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不断的蹭着洛子音。洛子音也伸手抚了抚阿煜的脖颈，有了阿煜在身旁，洛子音的心神定了定。忙掌了油灯，房间内霎时便亮堂了起来。 洛子音微微抿了抿嘴唇，起身向外走去，阿煜见状也起了身，紧紧跟在洛子音身后。洛子音见门是开着的，想来是阿煜自己开了门进来。刚要迈出门，便见双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双儿刚进院子，便见洛子音房间有了光亮，心中一惊，忙加快了步子，快步走了进来，不想正撞上要出门的洛子音。 “洛姑娘，您醒了？”双儿语气微微有些颤抖，内心忍不住慌乱起来。 洛子音瞧着双儿面上的神色，便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头，出言问道，“我睡了多久？苏离呢？” 双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姑娘前些日子魇着了，苏僮公子给姑娘开了些药。只是姑娘没有内力，身子有些受不住，才多睡了些时日。主子他有要事出去几日，吩咐我们留在府中看顾姑娘，想来主子他不日便能回来。” 洛子音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不在追究苏离的去处，冲着双儿淡淡的说了句，“睡了几日，嘴里有些平淡，你帮我瞧瞧厨房有什么吃食，帮我拿些过来吧。” 见洛子音不再多问，双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了声，“好嘞，外面风大，姑娘您回房稍等，奴婢去去便回。”便有快步走出了院子。 洛子音看着双儿快步离开的背影，轻轻抚着阿煜光滑的皮毛，陷入了沉思。 一阵冷冽的风吹过，洛子音才猛然回过神来，天气的确是越发冷了。洛子音抿了抿嘴唇，便退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洛子音四下打量着，在桌上塌上翻着什么，却还是无法从房间中瞧出什么端倪，便只好作罢，坐在了桌子旁。 然而刚刚坐下，洛子音便觉得胸口越来越痛，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千机阁，洛子音心中一慌，手指用力的攥紧，指节微微发白。 阿煜似是察觉到了洛子音的情绪有些不对，呜咽了几声，像是在呼唤洛子音。然而洛子音却没有心思回应阿煜，她只觉得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双儿出了院子，忙找了苏叶，跟他说明了情况。苏叶面色一变，微微有些发苦，主子刚走，洛姑娘这便醒了，主子也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回来，这可如何瞒过洛姑娘，叫她一点都不知晓。 苏叶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先叫双儿去拿了吃食，自己去找苏僮商量对策，实在不行，便只能再燃上一炷安神香了。 双儿带着食盒推开了门，见洛子音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旁，逗着阿煜，心中不由得又放松了些。 忙上前布了菜，洛子音也十分安静的举起了筷子，用了起来。 洛子音刚放下筷子，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洛姑娘，在下苏僮，来给洛姑娘瞧瞧身子。” 洛子音眉毛挑了挑，点了点头，双儿便去开了门，请了苏僮进来，与他一起的还有苏叶。 阿煜看见苏叶便有些激动，冲着苏叶怒吼了几声，洛子音讶然的瞧了瞧，伸手抚了抚它的脑袋，阿煜这才作罢。 “苏叶，你可是对阿煜做了什么，怎的他这般不待见你？”洛子音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道。 见洛子音关心的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苏叶的心也不由得安定了几分。苏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不过是主子吩咐属下对它严厉些，可能便记了仇吧。” 洛子音了然的点点头，便也不在多问。 苏僮走上前来，洛子音便大方的将手伸给他，苏僮目光凝了凝，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洛子音这水晶花的黑色印记，竟是又变大了些。 苏僮仔细的辨了一番洛子音的脉搏，又瞧了瞧她的神色，却都是一切正常。苏僮皱了皱眉头，这病当真是怪了。 洛子音见他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自己手臂上的纯白水晶兰，不知何时竟染了黑色，洛子音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苏僮先生，这黑色印记，是？”这水晶兰只有在自己热毒发作的时候才会变成黑色，如今自己好的很，却染了黑色，水晶兰枯，则人身死，自己心中不好的预感，是因为这个吗？ 苏僮面色一整，却是带了安抚的语气说道，“洛姑娘莫担心，姑娘前日受得伤，如今已然好全了，又休息了几日，姑娘如今身子好的很，这热毒一时半会决计不会发作的。” 苏僮的话并没有让洛子音放松几分，却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轻松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第77章 苏僮点了点头，回道，“姑娘放宽心便好。” 洛子音清浅一笑，却是不经意的看向苏叶，“双儿说我睡了几日，这几日阿哥可有给我来信？” 苏叶愣了愣，转瞬便反应过来，面色从容的应道，“说来奇怪，洛阁主却是没有来信，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吧。” “哦？”洛子音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那千机阁可是出了何事？” 苏叶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顿，面上却仍是平静的回答道，“这属下便不知了，没有风声传出。” 洛子音嘴角勾了勾，眸中却没有笑意，“那这可就怪了，苏离呢，他去做什么可方便和我说说？” “这，是秋水宫内生了事，主子去两天料理下便能回。”苏叶吞了吞口水，不自觉的便紧张起来。 “苏叶，既然苏离不在此处，我便也不过多叨扰了，只还有一件事麻烦你，送我回千机阁可好？”洛子音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摸了摸阿煜光滑的皮毛，声音冷清的说道。 苏叶却是着急了起来，他刚给主子传了信，主子还没有收到，若是此时他将洛子音放走了，主子还不活剥了他。 正不知如何阻拦洛子音，却听苏僮帮他说道，“洛姑娘，如今您身子刚好，着实不宜久经舟车劳顿。况且主子叮嘱我们好生照料您，若是他回来，瞧不见您，必会开罪我们。您看不若您好生休养几天，待主子回来，再做决断可好？” 苏叶赶激的瞧了一眼苏僮，苏僮却是不多理会他。 洛子音柳眉一竖，却是第一次面上有了怒容，“你们这可是要软禁我了？苏离是这般叮嘱你们的？” 见洛子音生了气，几人皆是心中一凉，苏僮忙出言劝说道，“洛姑娘切莫生气，您看这样可好，我们给主子去封信，总要通知主子一声。” 洛子音看穿了苏僮的意图，摆了摆手，语气疏离，“既如此，便退下吧。” 苏僮与苏叶相视一眼，便拱了拱手退下了。 双儿还站在洛子音身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洛子音确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双儿，你也退下吧。”声音不容质疑。 双儿无奈，劝阻的话吞了下去，只能退下了。 阿煜乖巧的趴在洛子音的脚边，圆圆的大脑袋一晃一晃的。洛子音摸着它的脖颈，若有所思。 原本她还没有过多的担忧，只是苏叶这番表现，却让她觉得千机阁必然是出了事情。苏离若是下了命令，不让自己出府的话，那苏叶武功高强，这府中人手众多，看管森严，自己又如何能回到千机阁呢？ 正当洛子音想的出神，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洛子音眯了眯眼睛，“是谁？” 敲门声止了，一干净利落的女声传了进来，“属下苏禾。” 洛子音挑了挑眉，她只见过苏禾一面，对她没有过多的了解，因此不由得出言问道，“苏禾姑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苏禾声音压低了些，却还是清晰的传了进来，“为姑娘所想之事。” 洛子音一惊，却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苏禾也不急，只在外面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洛子音才起身开了门，苏禾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洛子音打量了她几眼，只觉得她通身的气质有几分神似苏离。 洛子音打量苏禾的时候，苏禾也在同样打量洛子音，她出任务这么多年，也算走过了大半个江湖，却找不出能与洛子音姿容匹敌的女子，苏禾眼睛微眯，便是这样的姿容，让主子动了凡心吗？ 洛子音让了让身子，苏禾便抬脚走了进来，见到阿煜乖巧的跟着洛子音，不由得更是惊讶。这白虎除了对主子畏惧些，对别人都是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样子。 “苏禾姑娘说，为我所想之事而来，你可知我所想何事？”洛子音坐回了椅子上，抬眸看着苏禾。 苏禾嘴角勾了勾，声音干脆，“姑娘从前所想何事苏禾不知，不过苏禾这有个消息，洛姑娘若是听了，那所想之事，必是只剩一件了。” 洛子音眼眸一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手不自觉的攥紧了阿煜，阿煜吃痛呜咽了一声，有些埋怨的瞧了一眼洛子音。 洛子音安抚的拍了拍它，却是冷声道，“什么消息？” “武当对千机阁下了战书，如今已然兵临城下了。”苏禾一字一顿的说着，眸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的复杂情绪，她一定要将洛子音送走，否则她的存在，一定会误了主子。 “你说什么？”洛子音的声音尖锐了几分，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苏禾。 苏禾毫不畏惧的也看着洛子音，“这已然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消息，只是姑娘不知罢了，明日便是约定的战期。” 洛子音手紧紧攥着桌角，声音带着愤怒和颤抖，“所以苏离才给我下了安神香，如今还将我软禁在此处？” 苏禾看着洛子音的情绪慢慢崩溃，却沉默不语。 “既然是这样，你又为何讲这些告诉我？你不怕苏离责罚？”洛子音眸中闪着精光，紧紧盯着苏禾的反应。 苏禾笑了笑，不为所动的说道，“属下想和洛姑娘做个交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属下助洛姑娘回千机阁。” 洛子音微微眯了下眼睛，冷声问道，“条件？” “姑娘不对主子提及此事，属下的确担不起主子的责罚。”苏禾说道，洛子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苏禾却收了笑容，接着说道，“还请洛姑娘日后能离主子远些。秋水宫外，才是江湖。” 洛子音听懂了苏禾的话，闭上眼睛，眼前走马观花的闪过了这些日子与苏离相处的情景，和千机阁中的阿哥，洛子音咬了咬嘴唇，慢慢挤出了一个字，“好。” 千机阁出了这般大事，江湖人尽皆知，自己却被蒙在鼓中，甚至不能赶回阿哥身旁，洛子音心中越来越痛，这番欺瞒，无可原谅。 第78章 苏禾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听洛子音又说道，“我要你现在便带我离开，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应该是有办法明日送我到千机阁吧。” 苏禾皱了皱眉头，心中有所迟疑，即便是带上一人，她也有法子一日之内赶到千机阁，只是今日有所行动的话，恐怕会惊扰苏叶二人。 洛子音也不出声，只静静的等着，看着洛子音这幅样子，苏禾咬了咬嘴唇，便应了。“属下冒着危险放姑娘出去，还望姑娘谨记自己的承诺。” “自然。”洛子音声音清冷的应到。 苏禾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身为千机阁圣女，必不会言出不行，当下便布置了几番，带着洛子音赶往千机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入了东，天色亮起来的时候便多了一层蒙蒙的雾感。洛子期跪在千机阁的祠堂中，一言不发。 浦晴雪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进来，却还是立马便被洛子期发现了，“你来了。”洛子期温润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嗯，可是一夜未睡？”浦晴雪见状便加快了脚步，也跪坐在了洛子期身旁。 洛子期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却是说道，“秋水宫的人，不会参战，你跟着他们，自会护你周全。” 浦晴雪默不作声，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几日，我想了许多，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武当这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为到底是为何？” 洛子期讥讽的笑了笑，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意，“江湖但凡有什么变动，总是第一个拿我千机阁动手，十五年前如此，如今亦然，不过是看我千机阁根基太浅，又财资丰厚，想着有赚无赔吧。” 浦晴雪默然，十五年前那场变革她略有耳闻，难以想象当时洛子期年仅十二，是如何撑起这偌大的千机阁，无怪户要动用那等秘法了。 “只是如今，千机阁已然不同往日，想要动刀，便不要怕被崩了刀刃。”洛子期面上依旧温润，说出的话却暗藏冷意。 跪的时间久了，洛子期站起时也微不可见的晃了晃身子，却还是站的笔直，浦晴雪见他起了，便也站了起来。 走出祠堂外，又见小雪稀稀落落的飘了下来。渐渐的越飘越大，洛子期瞧了瞧身后的浦晴雪，见她纤长的睫毛上挂了一片雪花，转眼便化作了水滴，巴掌的的小脸也是微微泛红，洛子期拧了拧眉头，却是解了自己的外裳，给浦晴雪披在了身上。 浦晴雪微微一愣，见洛子期已经又走在了前面，却还是觉得心中微暖，一抹笑意不自觉的便洋溢在脸上，忙快步追上洛子期。 天色渐渐大亮，武当众人集结在了客栈外，也引得一众江湖人士的围观。 莫寻不知何时和武当众人汇合在了一起，此时也跟着武当众位弟子和长老。除了已经身死的丘裕盛，武当各位长老皆是清修之辈，因此此次战役由杨生全权负责，长老与莫寻只负责威慑便好。 见天色已然不早，杨生一声令下，武当众人便踏着雪向着千机阁行去。还有许多凑热闹的江湖人士，平时难以登入千机阁一步，此时武当邀战，千机阁便不得不大开山门，是以他们便远远的缀在武当人马的后头，去瞧个热闹，也是颇为声势浩大。 苏离带着秋水宫众人混在人群之中，便是要在莫寻出手之时助千机阁一臂之力。 洛子音昨日显然是生了大气，闭门谢客，是以双儿临近正午了，见洛子音房间还没有动静，才敢去进门瞧上一瞧。 敲了半晌的门，里面都没有人应答，双儿心中一惊，顾不得被洛子音责骂，急忙破了门进房间，却见只有阿煜趴在地上，见双儿进来了，懒洋洋的瞧她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双儿心中打起了鼓，慌忙跑进内室，见帘幕放着，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刚掀开帘子，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双儿惊得险些站不住，洛姑娘若是丢了，主子的怒气可想而知。 稍微定下了心神，双儿便急急忙忙的去寻了苏叶，彼时苏叶正悠然的用着午膳，惊闻此消息，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苏叶面色沉重，“封锁府内，先找到洛姑娘是如何出去的。” 又沉思了片刻，接着吩咐道，“派人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在城内搜索，另一路沿着去往千机阁的沿途搜索，”顿了顿又看向双儿说道，“你在府中好生搜寻，洛姑娘也有可能并未出府。” 苏叶比较倾向于洛子音还在府中，毕竟府中防卫森严，洛子音又没有内力，若是出府，必然会被发现，不至于到了现在才发现她不在了府中。 只是过了一会儿，苏叶便不这么想了，有一侍卫前来回禀，“苏禾姑娘不在府中，不知可与此事有关系？” 苏叶心中一凉，面上表情凝重，若是苏禾带了洛子音回千机阁，那只怕现在已经到了，只是苏禾为什么要这般做？心中想着，苏叶忙打了马，亲自前往千机阁。 苏叶想的不错，苏禾如今已经带着洛子音赶到了北和，洛子音忙向过往的行人打听，却听闻武当众人已然赶往了千机阁。 洛子音转头望向苏禾，“带我去千机阁。” 苏禾却是有些犹豫，“带洛姑娘去千机阁也无不可，只是到时必回撞上主子。” “若是碰到苏离，便说我以死相逼便可。”洛子音打断了苏禾的话，往日灵动的眸子此时不夹杂半分感情。 苏禾顿了顿，便应允了，这便带着洛子音又赶往了千机阁。 今日是十五年来千机阁外门第一次大开，也关闭了阵法，武当众人与江湖人士才得以安安稳稳，毫无阻拦的走到了内门。 洛子期带着四大护法及千机阁众人立于千机阁内门中，洛子期一身白衣，长身而立，望着身着道袍，整齐划一，款款而来的众位武当弟子，目光似是透过他们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第79章 “洛阁主，别来无恙。”杨生从马上跳了下来，朗声说道。 洛子音眉毛挑了挑，面色温润，“杨生，还是应该唤作杨掌门？” 杨生面色一冷，坠在武当众人身后的江湖人士，此时也赶了过来。 “各位远道而来，还望在此作个见证。我洛子期行的正，坐的直，千机阁亦然。武当泼的脏水，千机阁是无论如何都不接的。要战便战，千机阁自是奉陪到底，只是那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往我千机阁身上套。”洛子期声音清润，却掷地有声，清晰的传入了在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身后江湖众人议论纷纷，杨生目光微眯，忙朗声喝道，“少说废话，千机阁毒害先掌门，残害武当弟子，皆是不争的事实。千机阁不顾江湖规矩，暗藏祸心，肆意妄为，我武当今日所为，是替天行道，给江湖各位道友一个交代。” 洛子期微微勾了勾嘴角，嗤笑道，“千机阁退隐江湖十余年，一直不问尘世，从未惹过事端。倒是你武当好大的面子，如今便能代表整个江湖行事了，莫非是如今江湖，已然由武当做主了？” “洛阁主牙尖嘴利，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武当坦坦荡荡，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杨生也是讥讽的笑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说道。 洛子期淡然的点点头，声音清润，“既然非战不可，那便如你所愿，如何个战法，划出条道来吧。” 杨生闻言回头看了看坐在马背上，超然物外的莫寻。莫寻睁开了眼睛，一双洞彻世事的眸子中却不夹杂一丝的杂质。他冲着杨生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又阖上了眼睛。 杨生得到了旨意，定了定心神，却是朗声喝到，“武当众弟子听令。” 各个武当弟子闻言，纷纷从马上下来，拔剑应到，“在。” “列阵。”随着杨生一声令下，众位武当弟子脚下起了飞快的变化，隐匿在人群中的苏离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竟是武当的绝学九清八卦阵。 然而洛子期面上却丝毫不见紧张，反倒是讥讽一笑，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我千机阁面前推演阵法，班门弄斧。”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是复杂起来。千机阁退隐江湖十余年，竟是久到了江湖人士都忘记了千机阁是阵法起家的，阁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可以被称作阵法大师。 杨生的表情一下子也变了，却在复杂的面色下暗藏了一分嘲弄，似乎依然胸有成竹。 眼看着武当众人列着不断变换的阵法缓缓逼近，洛子期这才慢悠悠的道出了一句，“阵起。” 千机阁众人皆是点了点头，旋即有了动作。一团团白雾自千机阁众人脚下升起，慢慢的笼罩了千机阁众人，又不断地向前延伸，渐渐将武当弟子也包裹其内，突然间，众人的视野中只剩了朦朦胧胧，难以琢磨的白雾，而武当与千机阁众人，已然没了踪影。 浦晴雪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洛子期从未与她说过这番布置，被苏离派来的秋水宫众人保护之下的她，完全搞不清眼前的状况。浦晴雪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忙向前跨了几步，也想钻进那白雾。 却不想秋水宫众人明显提前得到了洛子期的委托，此时紧紧看护着浦晴雪，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莫寻原本与几位武当长老没有参与那九清八卦阵的布局，只是在后方，打算先静观其变。却不想眼前的这白雾突然升起，一下子断了他与杨生的联系。 莫寻心中略作思忖，便越下了马，冲向白雾的边缘，却不曾想那白雾触碰到莫寻的身体，便自发的退避了起来，莫寻丝毫融不进那白雾中去。 原本还想借机进去白雾的浦晴雪，此时哑然不已，那白雾不仅能笼罩人进去，甚至还有自动筛选的功能？ 浦晴雪大大的眼眸中扑闪着不解，低着头若有所思起来，莫寻进不去，那情况必然是对千机阁有力的，她也无需过多的担心。 莫寻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武当几位长老过来，也是令那白雾退让不及。 此时观战的这些江湖人士，也只能看见满天的白雾，与隐约可看清的莫寻几人，至于其他人的踪影，一丝一毫都看不清。 莫寻几番尝试无果后，只能先带着几位长老退出那白雾，来想些应对之策。只是他常年苦修，这其中的缘由他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已然是他能力所不能及之事。 武当各位长老此时也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一时间阵内的情况众人皆是看不清明，然而阵外，莫寻几人已经先自乱了阵脚。 隐匿在人群中的苏离，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讥讽道，“武当这几个，除了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一无是处。难怪给了杨生那小人做了枪使。” 白雾越涨越厚，然而那范围却是不再扩大，跟过来的江湖人士此时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本便是过来瞧个热闹，可是千机阁这阵法一出，事情究竟如何，只怕是只有那阵中人才知道了。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被困在阵法中的武当众人，此时与他们一样的迷惘。他们都是亲眼瞧见那白雾像四周扩散，渐渐的整个千机阁，除了他们与不远处千机阁的人马，便是满眼瞧不清看不透的层层迷雾了。 “莫慌，维持八卦阵，不要乱动。”见众人议论纷纷，有些竟要忘了走动，杨生忙低喝了一声。只是未曾想，这句话竟然传来了回声。 这下子武当众人更是惊奇了，适才那般叫阵都没有丝毫回声传出，如今低喝一句，便传来回声，莫非此处已非刚才之所在？ 武当各弟子心中皆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有几个人已然乱了阵脚，杨生忙又喝了一遍，武当各弟子这才听从杨生的旨意，不敢再有丝毫的变动。 第80章 然而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便是千机阁众人，各个的脸上都是一派的淡然，波澜不惊。 千机阁众人看似站的毫无章法，然而细看之下，却各自之间互成联系，无论从哪入手，都不好突破，杨生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洛子期，好手段。” 洛子期温润一笑，神色淡然，却没有什么动作。 杨生看了看，见莫寻几人半天仍未出现，眼睛眯了眯，看来几人是被困在阵法外了。 杨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阵法，却是怎么都看不透，最终咬了咬嘴唇，沉声喝道，“捉贼捉首，攻击洛子期。” “是。”武当众弟子闻言，便起了动作，手中不住的挽着剑花，向洛子期攻来。 织羽看出了杨生的意图，挑了挑眉毛，娇喝道，“保护阁主。”话音刚落，便护在了洛子期前方。 杨生见状不由得讥讽道，“堂堂的千机阁阁主，还要靠一个女人保护？” “瞧不起女人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这般妄言。”织羽目光微寒，手中的鞭子带起了一阵疾风，冲着杨生的面门而去。 杨生手中挽起了剑花，一下子便打开了辫子，嗤笑了一声，“不自量力。”便于织羽缠斗起来。 武当众人摆出的九清八卦阵变换多端，杨生离开了位置，阵法却依旧未破，其余人又是朝着洛子期而来。 洛子期挑了挑眉，这阵法的雏形原是来自千机阁，然而百年时间的打磨，武当还是加入了许多自己的东西，洛子期一时也看不透了，只能沉下心仔细观察着阵眼的所在。 千机阁众人将洛子期团团围住，各自与武当众人交缠起来，然而九清八卦阵不破，武当众人便能相互应援，内力又有了增幅，千机阁众人战的颇有些吃力。 洛子期心中仔细的演算着，他虽然武功天资不高，只能靠秘法快速提升，然而阵法上的造诣却是极深。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千机阁众人的内力流失的快些，渐渐的都有些不支了，洛子期却是停止了演算，嘴角勾了勾，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生门打入，休门杀出。” 闻及洛子期的声音，千机阁众人眼睛皆是微微一亮，旋即不作过多纠缠，渐渐与己方人汇合在一起，直攻生门。 杨生闻言面色一变，气急败坏的喝了一声，“散阵，快散阵。”说着便要放弃与织羽打斗，跑回去支援生门。 “现在想走，晚了。”织羽却是柔柔弱弱的娇声说道，手中的鞭子缠上了杨生的减，动作干净狠厉，和声音极为不同。 杨生无法，只能运力剑中，复又与织羽打斗起来，心神却是始终观测着生门所在。如此这般一心二用，自然是被织羽钻了极大的空子。 杨生一个不留神，便被织羽手中九节鞭的虚影所骗，真正的九节鞭暗藏虚影之下，杨生大意，只用剑气快速破了虚影，没想到却被真正的九节鞭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胸口，这一鞭织羽用了十分的气力，杨生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经脉已然受阻。 “不堪一击。”织羽手一抖，收回了鞭子，淡漠的撇了杨生一眼，却不穷追猛打，任由他打坐疗伤。 织羽脚一点，轻身与千机阁众人汇合在一起，在猛烈的攻势下，武当的九清八卦阵生门渐渐大开，武当各弟子抵抗越来越吃力。 杨生平息了气血，刚一睁开眼睛，便见阵法生门已破，千机阁众人此时又在合力攻击休门，眼看着便要破阵法了。 九清八卦阵一破，届时身处这困境之中，莫寻又无力施以援手，武当将再无抵抗之力。杨生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眼神有些阴毒的看向了洛子期身后，“白意，你还在等什么，等我武当被灭，你坐收渔翁之利吗？” 杨生的声音犹如平地中的一声惊雷响起，千机阁众人皆是被惊的止了动作，十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白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白，白意护法？” 流年带着千机阁众人，闻及此言不由得勃然大怒，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问道，“白大，白意，你叛阁？” 白意此时正与沉柯一左一右的互在洛子期身旁，他低垂着脸庞，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没有过多的反驳，既不应和，也不辩驳。 流年见状便要回去保护洛子期，织羽却是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讥讽的看了白意一眼，止了流年的动作。 “继续攻击。”织羽话音刚落，流年便带着十足的怨气攻向武当，然而武当弟子听了杨生的话，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希望，拼命抵抗起来。 织羽并没有继续攻击，反而飞身回了洛子期身旁，洛子期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诧异。 白意终于抬起了脸庞，直勾勾的看向洛子期，声音带着自嘲，“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洛子期点了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是。” “什么时候？”白意目光微眯，继续问道。 洛子期语气依旧温润，却暗藏了一分不被察觉的怒意与心痛，“丘裕盛病重之时。” 白意惊讶的挑了挑眉，抿了抿嘴唇，问道，“你不想问我为何帮助武当吗？” “背叛即是背叛，何须缘由，我也不必知晓。”洛子期淡漠的撇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向他。 白意被这一眼激起了千重的怒气，他声音阴冷，完全不似平时的沉稳，“论资历，我是阁中最老，论贡献，我也是最多的。” “先阁主去时，便交代由我代掌阁中事务，直至你成年。然而你这般不信任我，未及成年便收回权柄，好，我忍让，还权与你。可是你又提拔了这些人做什么四大护法。” 白意眼睛渐渐圆睁，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尤为恐怖。他继续说道，“即便你要设立四大护法，我也应该是这护法之首，你却放任一个女娃娃骑在我头上，我才应该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我！” 第81章 白意用力的嘶吼着，洛子期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冰冷，“你这般狼子野心，看来当初收权是极其正确的决定。” “哼，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仰仗你的鼻息苟活，这千机阁主，还是我自己当是好。”白意狞笑一声，眼中流露出无比的狂热。 杨生再次平息好气血，却发现休门便要被攻破了，忙提起武器，赶往支援。还不忘回过头来，大声的呵斥了白意一句，“白意，你还在叽叽歪歪的费什么口舌，还不赶快了当了此人。” 白意闻言嘴角边的张扬越扩越大，抽出了手中的剑，冷声说道，“对不住了，阁主，奥不，洛公子。” 洛子期并未开口回应，织羽却一鞭子甩向了白意，“狂妄匪类，先阁主保你性命，千机阁护你周全，你却如此回报，不知好歹，痴心妄想。” 织羽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怒意，纵然是洛子期提前同她知会过一声，然而事情发生在眼前之时，十余年的伙伴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时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鞭子挥的一往直前，直冲白意的命门而去，不留丝毫的情面。 白意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见了雪夜里蹒跚而前的少年，被那锦衣玉服的华贵公子所救。 “你资质不错，不如入我山门习武吧。”锦衣公子温润的声音如同碎玉般依旧响在耳边，即使二十余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丝毫褪色。 九节鞭呆着疾风呼啸而来，白意眼中的朦胧顷刻之间便碎裂而散，转瞬便被浓浓的欲望而取代，那公子如玉般清明的双眸被他拼命的从脑海中拭去。 白意反应飞快，抬起剑便挡住了九节鞭，借着巧劲卸下了力气，冷声笑道，“是不是痴心妄想，你等会儿便知晓了。” 白意撇了洛子期一眼，见洛子期仍旧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心中不由得怒意更胜，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凌厉了几分。 织羽心中吃惊不已，阁中每年的内力功法测试，原来这白意都在藏绌。论内力之深厚，招式之精通，白意较她并不差多少，甚至与内力上，还略略深过于织羽。 “无耻小人。”白意再一次轻松的震开织羽的鞭子，织羽不由得咬牙切齿的暗骂了一句。 白意微微勾了勾嘴角，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多年来的积怨今日终于有了缓解，这般感觉当真是不错，如此想着，白意便不自觉的开始戏耍起织羽来。 杨生平息了气血后，内力依然还是有了很大的波动，无法像全盛时期那般的得心应手，因此实力也下降了几分，对抗起流年来竟是有些微微的吃力。 这边白意还在戏耍着织羽，杨生心中不由得火起，忙沉声冲着白意喝到，“白意，我武当在外还有莫寻师祖，以及诸位长老，你再这般不用心力，当心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闻及此言，白意面色不由得一肃，忙收了心思，认真对抗起来，织羽原本便经历了一场战斗，内力与精神皆是有些损耗，此时身体便渐渐不支起来，已然是落了下风。 白意瞧准时机，眸光微闪，终究还是以掌代剑一下子便击飞了织羽。 洛子期眉毛一挑，连忙飞身接住了她，织羽却是喉中一苦，哇的一下还是吐出一口鲜血，洛子期白色的衣衫染上了点点朱红。 皱了皱眉头，洛子期又用袖口将织羽嘴角的鲜血都擦拭干净，才占站了起来，从身后缓缓拿出了一柄剑。 利刃出鞘，微光乍现，白意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喃喃道，“弋阳剑。” 洛子期将刀鞘丢在了地上，手中的弋阳直指白意，“便叫我悄悄，你有多长进吧。” 话音未落，便快步接近的白意，丝毫不拖泥带水，剑尖直冲白意的面门而去。 白意目光微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动作飞快的挥出剑拦了下来。 一击不成，洛子期又虚晃了两招，再次直奔其命门而去，弋阳剑的剑气都凌厉异常，白意的额上不由得浸出了丝丝冷汗，原来这么多年来，藏绌的不止他一人。 洛子期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轻松写意，却招招暗藏杀机，白意渐渐的有些疲于应对，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伤口。然而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甚至较之开始的时候都更为平静了些。 洛子期眸中起了波澜，事实上，他也并不轻松，这每一招都动用着原本应该被压抑起来的内力，他断定，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内力必会反噬。 洛子期心中动了动，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开口说道，“沉柯，动手。”语气中却是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感。 沉柯的面色依旧掩在那冰冷的面具之下，听到洛子期的声音，眸光动了动，便很快有了动作，脚尖一点便与洛子期比肩而立。白意看着眼前的沉柯，面上依旧沉静，没有波澜。 身体中的内力在一丝一毫的流逝，所幸白意也已经是强弓末弩之势，只要流年突破生门，武当便是彻底溃败。倒是这弥散阵一解，莫寻自诩清高，绝不会和小辈动手，那千机阁便是胜券在握了。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洛子期便感觉到了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枚梅花妆闪着幽幽绿光的梅花镖插在了他的要见，这是沉柯的暗器。他不可置信的像身边看去，沉柯低垂的面庞是一团他看不透的迷雾。 身体中的内力终于压制不住，一股股反噬拼命似的涌了上来，洛子期的口中不断的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胸前洁白的衣衫终究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阁主！”在远处调息的织羽看见眼前这一幕，忙终止了体内的周天运转，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反噬，便踉跄着来到了洛子期的身旁。 洛子期身子一软，便栽倒在了织羽的身上，织羽强撑着，才没有让他倒下。 第82章 “妇人之仁。”沉柯阴柔的声音响起，淡泊的瞥了一眼白意，便收手立在原地，不再言语。 白意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织羽，终究是咬了咬嘴唇，静默不语。 洛子期的双眸渐渐不复清明，用力的咬了下舌尖那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殷红的鲜血不断自他口中涌出，织羽担心的说不出话来。 流年听到声响，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洛子期原本洁白的衣衫上殷红一片，地上的白雪也变成暗红色的冰渣。 “阁主！”流年双目通红，奈何杨生痴缠的紧，无法脱身，只能拼了命似的攻击，想要尽快突破休门。 杨生却是目睹了事情的期末，不由得暗自心惊，他只知晓白意是暗棋，却没有想到还有一颗，那人好大的能耐。 只是来不及细想，流年猛烈的攻击便招呼了上来。杨生忙收敛心神，全力应对，只是受了伤的他完全不是已然红了眼的流年的对手，流年完全不做防御，只奋力的攻击，几个呼吸之间便击溃了休门。 九清八卦阵一破，武当众弟子一下子便遭了很强的反噬，一个个都难以战立，接连以剑支撑，半跪在地上。 杨生有一次受了重伤，只能再次打坐修养起来。流年自己也同样不好过，身上的衣服皆是裂口，虽然着了玄色的衣衫，瞧不出血迹，然而他每走一步，雪地上便落下滴滴红梅。 流年咬着牙走到了洛子期身旁，将洛子期与织羽护在身后，手中的剑尖直指沉柯二人，眼神狠厉，只是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众千机阁的弟子身上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是此时阁主有难，都强撑着站在洛子期的附近，将他二人紧紧包围起来。 沉柯眼神嘲弄的看了流年一眼，一双竖瞳淡漠冷厉，“强弓末弩罢了，还打算负隅顽抗吗？” “中山狼。”流年狠狠的说着，那眼神恨不得杀死白意二人。 沉柯呵的冷笑一声，“中山狼又如何？胜者便是王。” “你二人竟与外人合谋逆反，只是可笑，白意你口口声声不愿屈居人下，如今竟也甘愿同沉柯分一杯羹。”织羽扶着洛子期，冰冷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讥讽的说道。 沉柯却是又笑了一声，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织羽姑娘还是莫要白费心思了，你这招挑拨离间可是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对千机阁没有丝毫的兴趣，这阁主之位自然是让与白意。” 白意闻及此言，背脊不由得挺了挺，眼中的犹疑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野心与狂热。 “咳咳。”洛子期忍不住，又是一大口血咳了出来，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一丝血色也无，反而有隐隐的紫黑色，“想不到我苦心经营十余年，四大护法，竟是有两人反我，当真是可笑至极。”洛子期显然已经不行了，仅一句话就说的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属下至死追随阁主，绝不让狼子野心之辈执掌千机。”流年目光坚定，大喝一声，双手不再颤抖。 “属下甘愿誓死追随阁主。”护在洛子期身旁的千机阁众人同时朗声喝到，双手紧紧攥住手中的剑，眼神冰冷的望着沉柯二人。 随着洛子期内力的流逝，这弥散阵渐渐的破碎开来，周遭的白雾缓慢散去，露出了原本的景色。 沉柯竖瞳一下子缩小了几分，洛子期通晓千机阁众人之时说的是用一障眼法，却没想到此处已然是千机阁后面的万仞山了。 沉柯不由得啧啧称奇，语气阴柔的说道，“洛公子果然阵法之途无可限量，竟能将如此多人悄无声息的已转至别处。可惜啊可惜，你选的这块地界，就要变成你的埋骨之地了。” 沉柯不着痕迹的放下一颗信号弹，紧紧盯着他的流年却是一下子发现了他的动作，“织羽，带阁主走！其他人随我，保护阁主！” 众人闻言，紧紧的将洛子期护在中间，向后撤离，沉柯却是冰冷一笑，“晚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批黑衣人自暗处杀出，织羽牙关紧咬，用力撑着已然神志不清的洛子期向远处跑去。 流年带着千机阁众人拼命的阻拦黑衣人，然而终究人手有限，前有武当如狼，后有黑衣人似虎，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乘。 沉柯闲庭信步似的追赶着织羽二人，织羽击杀了两个追赶而来的黑衣人，却还是被沉柯堵在了峭壁上。 织羽向后瞧了瞧，那深谷不可见底，从未有人下去过，便是她全盛时期都不敢先去探上一探，更遑论现在。 沉柯瞧出了织羽的窘境，不由得更散漫起来，他站定原地，哂笑道，“何必挣扎，只要你束手投降，发誓为我效忠，我可以给你同样的地位，保你一条性命。” 织羽站在原地踌躇不动，沉柯以为她意动，不由得继续引诱道，“为谁效忠不是效忠，何况他的毒，如今已是深入骨髓，无药可救，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这般拼命，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织羽却是嘴角勾了勾，渐渐笑魇如花，“沉柯，你可知人与人之间还是不同的，一仆不事二主，我便是同主子死在一处，也不稀罕你这橄榄枝。” 沉柯竖瞳动了动，指了下洛子期，却是笑道，“一个将死之人也值得你这般拼命守护？” 就在这时，洛子期神智渐渐恢复过来，他吃力的张开了嘴，声音细微，“织羽，随他去吧，不要再为我白白付出性命了。将我投入谷中，死后入了这万仞山，也是魂归故里了，你还年华尚早，还有漫长的时间。阿音还小，我命已绝，你要帮我，帮我好生照顾她。” 洛子期吃力的说完，又淡漠的看了一眼沉柯，“沉柯，念在我千机阁对你二十年照拂，千机阁弟子无辜，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是自然。”沉柯眉毛挑了一下，声音依旧阴柔。 第83章 洛子期勾了勾嘴角，吃力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吧。” 千机阁弟子身上都是满是伤痕，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洛子期心中剧痛，将身体内仅剩的一丝内力灌注声音之中，“千机阁弟子听令，白意为新一任阁主，莫再顽抗，白白葬送性命。” 每说一个字，洛子期心便痛上一分，是他识人不清，偌大的千机阁葬送在他的手上，一滴清泪自他眼角留下，一句话说完，洛子期浑身气力消耗殆尽，却是又失去了意识。阿音，阿哥以后，再也护不了你了，洛子期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个人，仍是洛子音。 “请恕属下不能从命。”千机阁弟子含泪嘶吼着，没有一人放下武器效忠新主。 “阁主。”织羽笑了笑，两行清泪自她眼中留下，“请恕织羽不能从命。” 话音刚落，织羽便带着洛子期纵身跳下那万仞山，风刮起的衣袂声转瞬即逝，只留下原地那一滩血迹。 沉柯挑了挑眉，冰冷的面具下是几分看不分明的神色。 “不！”洛子音匆匆赶来，正看见织羽抱着洛子期一跃跳下了万仞山，“回来！阿哥，你回来！” 洛子音发疯似的挣开了苏禾的双手，拼命地向悬崖边跑去。她与苏禾刚行至千机阁，便感知到万仞山处打斗的动静，忙不迭的便赶了过来，却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幕。 洛子音趴在悬崖边，眼下是茫茫不见深处的云海。大颗大颗的泪滴自洛子音眼角划出，“阿哥，阿哥，阿音回来了，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啊阿哥，你上来啊阿哥。” 千机阁的弟子一个个接连的倒下，沉柯瞥了一眼洛子音，朝着身后的白意比了个手势，白意眸光动了动，却还是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了洛子音身后。 洛子音是千机阁圣女，她死了，白意才能以第一当家人的身份宣布继承千机阁。白意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打算将她一把推下去。 “阿音。”洛子音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却是有一劲力将白意推的后退了几步。 苏离原本隐匿在人群之中，自弥散阵起，他便猜想是洛子期将众人移到了别处，是以他一直留意着。弥散阵一散，他便察觉到此处有声响，便赶紧跑了过来，却正见白意打算将洛子音推下山崖。 来不及多想洛子音为何会身在此处，苏离忙提了力赶了上来，所幸时机正好，刚好阻拦了白意的动作。 白意见到来者，不由得心中动了动，却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苏离弯下腰，想轻轻的拉起洛子音，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洛子音这才转过头来，却见来人正是苏离。 洛子音一张白嫩的脸上，此时已然没有了丝毫血色，大颗大颗的泪珠犹自滚滚滑下，苏离心中一痛，将洛子音拥入怀中，“轻声问道，阿音，怎么了？” 洛子音见到苏离却似看见了一株救命稻草，忙挣脱开来，拽着苏离的衣袖，眸中满是恳求，“苏离，阿哥他掉下去了，你能找到他，对吧？”洛子音一遍说完，却又不自信的轻声喃喃道，“你能找到他，对吧？” 苏离眸光微闪，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沉柯阴柔的声音响起，“圣女说笑了，这万仞山全因深不可测而得名，坠入此间者，绝无生还的可能。阁主临终前已将阁主之位传于白意，圣女节哀顺变吧。” “你说谎，阿哥他不会死的，阿哥他不会死的。”洛子音的声音无助又迷茫，她往日灵动的双眸此时已然没了神采，“苏离，你说啊，阿哥他没死，对吧？” 苏离悄然瞥了一眼那万仞山谷，层峦叠嶂，深不可测，洛子期若是真的跳了下去，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苏离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苏离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洛子音，她一下子挣脱了苏离的手，眼神淡漠的看着他，“连你也不相信阿哥没死是不是。” “阿音，你听我说。”见了洛子音这幅样子，苏离心中更是疼痛，他向前进了一步，牵起洛子音的手，轻声哄着她说道。 然而洛子音却有一次挣开了苏离的手，眼神充满了怨恨，“若非是你什么都瞒着我，又如何会是这幅样子？” 苏离眸光眯了眯，却是一眼看向不远处的苏禾，眼神冰冷，苏禾心中一凉，却还是强装镇定，起码这样的事情横亘在两人之间，洛子音将再无可能影响苏离的决定。 “阿音，”苏离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洛子音便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 洛子音低头向下看去，地上一滩红色的鲜血融化了那一处的雪地。弋阳随意的被丢弃在了地上，一代神兵此时也黯淡无光。 她弯腰捡起了弋阳，原本流光溢彩的剑身此时灰蒙蒙一片，洛子音手指颤抖的拂过剑身，弋阳响起了一阵悲鸣。 洛子音心中一痛，却是一股力量自她右臂喷涌而出，流经四肢百骸，无可阻挡，洛子音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噗的一声，洛子音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这一口鲜血流出，似是抽出了洛子音全身的劲力，她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没有了一丝的神智。 苏离大惊失色，忙拉了洛子音一把，才没让她跌落在地上，“阿音，阿音。”苏离一连呼唤几声，洛子音都没有丝毫反应，苏离面色一沉，却是想起来什么，唰的一下撕开了洛子音的衣袖。 这一看，苏离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洛子音如玉的藕臂上那朵水晶兰，此时已然尽是乌黑，泛着奇诡的光芒。洛子音面色越来越红，露出的肌肤也皆是绯红一片，这次的热毒，较之之前更加来势汹汹。 苏离眉头紧蹙，顾不上如今的局势，忙一把将洛子音打横抱起，便脚尖一点，轻身离开了此处。苏禾眸光闪了闪，却是紧咬了下嘴唇，心情惴惴的紧跟着苏离而去。 第84章 白意看着沉柯欲言又止，沉柯却是皱了皱眉头，比了个手势，喝到，“收手。” 黑衣人此时已然也是有些损失惨重，收到了沉柯的指示，便及时的止了动作，除了已经倒在了雪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的，剩下的黑衣人都飞快的站到了沉柯身后。 莫寻听到了声响也是飞快的赶了过来，其余几位长老紧随其后。那些凑热闹的江湖人士，见状也纷纷赶来万仞山，一时间原本不大的万仞山顶，此时已然有要占满的趋势。 莫寻几乎与苏离同时赶来，对于场中形势不甚了解的他，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武当弟子此时伤势都颇为严重，灰白的道袍上，皆是染上了大片的鲜血，此时都坐在雪地上调养起来。 察觉到了莫寻的气息，杨生忙睁开了眼睛，慌忙的站了起来，脸上有几分惭愧。 莫寻心痛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都是武当的中坚力量，然而此时已少了一半了，莫寻闭了闭眼睛，语气微凉，“战况如何？” 闻及此言，杨生却是微微一笑，旋即又被压了下去，换做了隐忍，杨生拱了拱手，声音颤抖的说道，“杨生不负武当声名，一举攻破千机阁，师父与各位师兄弟大仇得报，死而瞑目了。” “我是问你有多少弟子伤亡？”莫寻声音一冷，低声呵斥道。 杨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沉下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自责与惭愧，“师祖，杨生鲁莽，此次师兄弟伤亡近百。” 莫寻哂然一笑，声音寒冷刺骨，“好，着实是好，近百条无辜姓名换一个大仇得报。” 杨生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却是有几分猜不透莫寻的心思，不由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祖？” 莫寻甩了甩衣袖，冷眼看着他，“早知今日，我便不该听你们的，拿整个武当的命脉，来和千机阁做这意气之争。” “师祖！”杨生心中一慌，莫寻却是一记冷眼瞥向了他，杨生剩下的话便吞进了肚子里，不敢再讲出来。 “各位道友，今日武当与千机阁相争，两败俱伤，千机阁与武当皆是损失惨重。今日我以我武当第三十七位掌门的名义在此起誓，今日过后，除非死生之时，武当历任掌门都不得再大动干戈，往日恩仇由此而止，再不牵连。武当将退隐江湖，一心求道，不问纷争。” 莫寻拱了拱手，银白色的头发随风飘起，整个人都带了几分仙气，就连声音也是虚无缥缈。 他顿了一顿，复又说道，“莫寻在此恳请江湖诸位道友做个见证，今日之后，不论武当是谁担任掌门，若有违此誓，还望各位道友共诛之。” “师祖，三思啊。”杨生闻言，心中大惊，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阻拦道。 “师祖，请三思。”剩余的武当弟子此时闻言，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跟着杨生一起跪伏在地。 莫寻望着皑皑白雪上的大片朱红，看着眼前跪在伤势各异的众位弟子，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既然顺其自然不行，那他便退避忍让，武当的香火不能断，武当避世，世事亦不会再侵扰武当。 莫寻整了整神色，肃然的声音在内力的加持下，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誓言已出，断无收回的道理。恳请江湖道友共做见证。” “莫寻掌门放心。”有些江湖众人已经想起了这位莫寻掌门，不禁佩服他甘愿带着整个武当退隐的决心，便出言支持起他来。 闻及此言，莫寻才点了点头，微微拱手，鞠了一躬，谦逊的说道，“多谢诸位。”复又转首，看向他周遭的众人，沉声说道，“各武当弟子听我令。” “在。”原本跪伏在地请命的众位弟子此时都直起了身，齐声应道。 杨生此时已然是慌了神，这般费尽心机，最后得来的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个与世无争的宗门，他即便是做了掌门，又有何用处？看来此事，只能等回到武当再另寻转机了。 莫寻却是顿了顿，才有些痛心的说着，“带上不能回去的师兄弟，即刻返回武当，送他们魂归故里。” “是。”各位弟子想起了在此次交战中不敌惨死的师兄弟，不由得都是眼眶微红，有些心思细腻的甚至都泣不成声起来。 “慢着，你们武当说战便战，说走便走。买通我千机阁护法，里应外合，破我千机，这般小人行径，如何配避世清修？”流年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身上的伤极其严重，此时浦晴雪替他敷上了药，又扎上了几针，这才微微有些神智，却不想正听见武当众人要撤离的消息，不由得一下子站起身来，红着眼睛阻拦道。 “唉，你，”浦晴雪正帮他上着药，冷不防流年突然起身，被吓了一跳。又看见流年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裂了，殷红的鲜血浸染了洁白的纱布，不由得有几分气愤。 刚想阻拦他，却又听他说道，“阁主从未也不屑于做过那些腌臜的事情，武当却同我阁中这些腐烂的臭虫一同害得阁主和织羽跳崖惨死，尸骨无存。如此仇恨，你说两清便两清，是何道理？今日我流年亦在此起誓，我与武当，不死不休，以告我主在天之灵。”流年低声嘶吼着，血与泪混合着自他脸庞流下。 “你说什么？”浦晴雪呼吸一滞，手中的药瓶自掌间脱落，摔在地上，混着血和雪砸入泥里。浦晴雪觉得脑中什么声音也无，只余了那一句跳崖惨死，尸骨无存在耳边回荡。 流年不忍心再说第二遍，只能狠狠的盯着杨生，阻拦着他前行的路。 浦晴雪只觉得没有了站的力气，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她因着被秋水宫的人保护着，所以才赶来的迟了些，见着满地的伤员，只以为洛子期不在此处，是因为有了别的安排，却没有想过，洛子期竟是被逼的跳了那山崖。 第85章 莫寻眼睛微眯，目露精光，转过头询问杨生，“此话当真？” 谁知杨生却是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委屈，“师祖明察，绝无此事，定是千机阁内有人借几日两派交战之机谋权篡位。此事与武当之间绝无瓜葛，不过是他内部改朝换代罢了。” “敢做不敢当，枉为清修之人。”流年眼睛死死的瞪着杨生，咬牙切齿的说道。 莫寻却是挥了挥衣袖，冲着流年拱了拱手，“武当如今已然决定退隐江湖，不问纷争，少侠也还是放下仇恨为好。” 话音刚落，莫寻便带着武当众弟子扬长而去。 流年本就伤势严重，全凭着一口气撑着。此时看着他们离去却也无力阻拦了。 浦晴雪神色怔愣的呆坐在地上，流年心中不忍，走上前去安慰道，“浦姑娘，起身吧。” “他当真跳了下去是吗？”浦晴雪原本一双小鹿般清澈的杏眼，此时满是迷雾，她不甘心的犹自追问着。 流年一下子红了眼眶，低下头来，几颗清泪低落，“属下无能，未能护阁主周全。” 浦晴雪依旧呆怔的说不出话来，她眼前还清晰的有洛子期浅笑温润的样子，却在一瞬间化作了虚幻，缥缈起来。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江湖中人此时皆在一旁瞧着热闹，不时的议论纷纷。 “你说这千机阁主天纵英才，真的就这么陨灭了？”一人问道。 “看这情形，千机阁损失惨重，那护法之一又如此说来，想必是真的了，可惜啊可惜。”他身边的人啧了啧嘴，摇着头答道。 那议论声纷纷，虽是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浦晴雪耳中。她只觉得这声音吵的她心烦不已，然而摇了摇头，那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沉珂看了一眼白意，白意便会意，向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诸位同道，千机阁十五年避世，从不对外开放。今日与武当一战，破例让诸位同道入我千机阁。” “然如今阁主身死，千机阁还要清理门户，诸位在此实属不便，还望各位移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随着他话音刚落，便有一批白意亲信的护卫自阁中下来，站在那众多江湖众人身旁，那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那些凑热闹的人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顺从的跟着一仆从走下千机阁。白意使了个眼色，便有几名侍卫紧紧跟着他们，以防有人滞留在千机阁。 待那些人消失干净，白意又有几分得意的看向受伤了的千机阁众人，朗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便是千机阁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何抉择，全看你们。” “腌臜小人，总有一日，我要替阁主报仇。”流年恨声说道，字字泣血。 其余众人也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全然不将白意放在眼中，没有一人说要追随白意。 见此情景，流年不由得嗤笑一声，“你机关算计又如何？不得人心千机阁不过是副空壳子罢了。” “呵，起码我还留的命在，千机阁资财何止万千？有了这些，什么人我招不到？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人，便一齐去地下团聚吧。”白意怒极反笑，有些疯狂的说着。 他话音落下，回头望了一眼沉柯，沉柯微微点了点头，阴柔的说着，“一个不留。” 随着他声音落下，身后的黑衣人倾巢而出，虽然有些伤势，然而对付这些人数比他们少，伤势比他们重的千机阁众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流年眯了眯眼睛，心中不甘，却已然无余力了，只能声音阴冷刺骨的说着，“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且看你夜里能否安眠。” 白意眉头跳了跳，却是没有说话。 浦晴雪此时冷静了下来，秋水宫的那批人马此时仍跟在她身后，浦晴雪咬了咬嘴唇，沉声说道，“苏离派你们来是为支援千机阁，如今这幅情景，恳请你们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 为首的人略微思忖，便点了点头，其他人见状一下子便有了行动，有几人去缠住了那些黑衣人，其他人带着受伤的千机阁弟子便去往他处。 苏离派来的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又毫无伤势，自是轻松的应对那些身负重伤的黑衣人。千机阁伤亡惨重，余下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倒是能全数撤离了。 浦晴雪见状松了口气，强忍住心中的痛意，扶起了一旁的流年。她武功不低，轻功造诣更高，即便带上一人，也是没有问题。 流年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浦晴雪却似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说道，“不必担心令妹，三日前秋水宫来信便将她接去照看阿音了，如今应是快到了，你一直备战不知罢了。” 流年感激的点了点头，旋即想到了什么，黯然神伤。 白意自是不能放任他们逃跑，然而秋水宫众人出招奇诡，全然不似平常路数，先前交战又耗费内力，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脱身。 沉柯也是如此情景，他原本武功造诣就不深，全靠奇门之术，如此正面交手属实不是他的强项，只能眼睁睁看着秋水宫的人带着那些受伤的千机阁众人一个个的逃走。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那几个留下来断后的人丝毫不恋战，寻了个机会，便脱身离去。白意几人竟是一丝便宜都没占到，一个人也未留下。 白意心有不甘，还带起身去追，沉柯却摆了摆手，阻拦他道，“穷寇莫追，那流年一人，加之洛子音不能习武，于你也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适才那些可是秋水宫的人，如此作为，说明秋水宫苏离对那洛子音着实看重。他日洛子音若是借了秋水宫的势，你叫我如何？”白意拧了拧眉头质问道。 “哼，你投入殿下帐下，还用担心那秋水宫？届时苏离自保尚且无力，又怎有闲心助洛子音。”沉柯冷哼一声，一双竖瞳令人不寒而栗。 第86章 苏离抱着洛子音一路行至北和城中，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四方客栈，抬脚就往楼上走。正在柜台算账了老板不由得大惊，忙快步追了上去。 将洛子音放在了床上，苏离一张脸臭的难看。客栈老板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主子，这姑娘是？” 苏离却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飞快的吩咐着，“你先给苏僮传信，要他一日之内，抵达此处。再派人前往无涯谷，只说千机阁圣女旧病复发，望无涯谷谷主来此施以援手。” 客栈老板挑了挑眉，悄悄地打量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洛子音，原来这便是传说中将主子迷的不行的千机阁圣女。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瞧个清楚，便被苏离冷喝道，“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苏离冰冷的声音激得客栈老板打了个哆嗦，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这次热毒十分猛烈，洛子音浑身上下有如一直熟透的虾子。苏离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却是突然想起洛子期曾经给了他一瓶丹药，当时他怕离开的时候洛子音热毒发作，便将它放在了洛子音的药箱中。 洛子音但凡出门，必定会讲药箱中的要全数带上，不知此时……苏离眸光动了动，伸手入洛子音的衣袖中翻找，却一瓶药都没有翻到。 洛子音脸色越来越红，呼出的气息都开始起了雾。苏离咬了咬嘴唇，便伸手打算将洛子音外衫解下，缓解下洛子音此时的热毒。 刚有动作，苏禾却冲了进来，见苏离伸手解洛子音的衣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主子！” 苏离手指微顿，皱了皱眉头，却是起了身，冰冷的看了一眼苏禾，“你来，此时她热的难受，你将她外衫褪下，总好过如今这般。” 苏离飞快的吩咐完，苏禾这才露出恍然的眼神，忙快步上前，将洛子音的外衫褪下。却不想刚苏禾拿起外衫，举了起来，洛子音怀中瓶瓶罐罐的便撒出来一大堆，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苏禾怔愣的瞧着地上的瓶瓶罐罐，苏离却是面色一喜，急急忙忙的在地上翻找起来。苏禾见他这幅模样，眸光又是一深，主子不该是这副模样。 苏离找了片刻，便寻到了洛子音交给他的玉瓶，打开瓶塞瞧了瞧，如玉般洁白的药丸安静的躺在瓶中。 苏离的心安定了几分，忙倒出一粒塞入洛子音口中。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洛子音滚烫的肌肤，苏离不由得心中一痛，只盼着这药能发挥些作用。 药入口中便化作一股清流，洛子音不经意间就吞咽了下去。过了片刻，虽然洛子音面色依旧潮红，却不似方才那般样子，显然是有了好转。 苏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洛子音如今情形依旧不太好，那手臂上的水晶兰依旧是枯败之状，看来没有玉骨花，便是什么丹药也没有效用了。 洛子音此时只觉得身处火炉之中，自己的身体随时都会被焚烧殆尽。突然口中有了一股清流，神智这才渐渐恢复过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阿哥坠崖的那一幕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放映，洛子音被困在原处，口不能言，也不能向前踏上一步，只能无力又心碎的看着那一幕不断发生。 洛子音嘶吼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上不断灼烧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几乎要撕裂了她，她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终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阿哥，不要，不要丢下我，阿哥！”嘶哑又诡异。 苏离一怔，只见床上的洛子音拼命地扭动着身体，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大颗大颗的泪自眼角滑下，不大一会便打湿了枕巾，她低声的呢喃着，声音无助让人心碎。 苏离心中苦涩，忙坐在床边将洛子音紧紧的抱在怀中，不断的轻声安慰着，“阿音莫怕，阿音，醒过来。”只是他怀中的洛子音依旧不安的扭动着，不住的挣扎。 洛子音感觉到了一阵冰冷，抬头望了望，原来是下雪了。她最喜欢雪，阿哥也喜欢雪，可是她没有阿哥了。洛子音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飞快的在她手中消融，化作水滴握在掌心中，与她滴下的泪水融为一体。 “苏离，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不陪在阿哥身边，阿哥怎么会死，他又怎么会来不及看上我最后一眼。“我也好恨我自己。” 洛子音颤抖的，没有温度的声音自她嘴边溢出，狠狠的砸进了苏离的心中。 苏离整个身体都僵了一瞬，面色发苦，他依旧轻声说道，“恨我也罢，我只求你如今能安好，阿音，你坚持住，浦谷主便要来了。” 苏禾站在床边也听见了洛子音的呢喃，心中不禁微微欢喜，虽然事情发展至如今这个局面，但是想来洛子音即便是醒来，这番恨意也会使得二人形同陌路。再也不会有人对主子有什么影响，也没有人能妨碍主子的大业了。 洛子音痴痴的坐着，不知何时起，雪渐渐变成了雨，冰凉的雪地，也变成了巨大的熔炉。洛子音只觉得又要被焚烧殆尽，意识又渐渐虚无起来。 苏离只觉得怀中的洛子音已然好久没有了言语，身上也是越来越烫，皮肤也越变越红。 心中不由得一沉，他没有想到，这丹药维持的效果如此之短，照这般下去，洛子音如何能撑到浦谷主过来？ 又急忙喂下洛子音一颗丹药，苏离依旧紧紧的抱着洛子音不放手，苏离眸光微闪，却是抱着洛子音运起气来。 冰冷的寒气自他体内升腾扩散，加上丹药的效果，洛子音身上的热毒也是稍稍被压制了些。 苏禾见状却是大惊，忙出声阻拦道，“主子，不可！这般运气会使你内力枯竭啊！” 苏离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如烟的寒气自他体内不断涌出，被洛子音贪婪的吸收着。 第87章 苏禾眉头紧皱，却是想了想，突然朝着苏离跪了下来。苏禾双手成拳握于胸前，声音恳切道，“主子，此番作为，百害无益，苏禾恳请主子收回内力。” 苏离周身运转的内力收了起来，苏禾见状还未来得及欢喜，一股大力却将她一下甩至了门口，“滚出去。”苏离淡漠的撇了她一眼。 苏禾难以置信的慢慢直起身子，不甘地继续劝阻，“主子……” 只是还未来得及继续说道，便被苏离冷声阻止了，“你不顾我的命令，私自将她带至此处，我还未腾出时间治你的罪，如今在这多费口舌，一句话要我说上几遍，是不是能耐了，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苏离声音清冷疏离，苏禾闻言大惊，慌忙解释道，“属下不敢。” “既是不敢便出去，阿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担待。”苏离一记冰冷的眼神瞥向了苏禾。 苏禾只觉得如坠冰窖，裸露的皮肤似针扎似的疼，只是苏离此时显然是盛怒的状态，决计不会听她的劝阻，她只能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退了下去。 苏离又开始运起气来，洛子音通红的脸色这才有了好转，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苏离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般的浪费内力，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了，苏离睁开眼，只见了洛子音依旧面色潮红，没有丝毫好转，他的心不由得紧紧悬了起来。 “砰砰砰”却在这时，想起了敲门声，苏离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客栈老板在门外恭敬的垂着手，低声道，“主子，是杀手堂的人带回了些千机阁残部，其中包括无涯谷的浦晴雪姑娘，和千机阁的流年护法。千机阁众人受伤都颇为惨重，您看如何安置？” 苏离眉毛挑了挑，冷声说道，“速去请郎中，好生安置，必须全部救活，万不能出差错。杀手堂的人此事做的不错，嘉奖一番。”苏离眸光微闪，又道，“先将浦姑娘请上来。” “是。”客栈老板应了一声，便快步退下，将苏离的吩咐落实起来。 不一会儿，浦晴雪便走了上来，轻轻敲了两下门，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多谢苏宫主援兵。”浦晴雪眼圈红红的，神色也是怏怏，飞快的道了一声谢，刚一抬眸，却见苏离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女子，略微瞧了几眼，才惊讶道，“阿音？” 苏离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浦晴雪却顾不上那么多，快步走上前来，见洛子音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这是怎么了？” “可是热毒发作了？”浦晴雪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问道，“这热毒是提前发作了？” “正是。”苏离面色依旧冰冷，声音也是冷然，“不知浦姑娘可有跟随浦谷主学习过解毒之法？” 浦晴雪咬了咬嘴唇，瞧着床榻上的洛子音，洛子音生的和洛子期是有几分相似的。瞧着她的脸，浦晴雪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洛子期，一下子便想的出神起来，眼角又是留下泪来。 “浦姑娘？”见浦晴雪许久没有声音，又是这幅模样，苏离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出声道。 浦晴雪一下子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洛子期真的跳下了那山崖，那便是天人永隔，这辈子都无缘再相见了吧。阿音是他最看重的人，既是这样，以后便由我来守护她吧。 浦晴雪上前抬起洛子音的右臂，只见那朵水晶兰依旧是黑的发亮的状态，低声问道，“阿音这般多久了？” 苏离抿了抿薄唇，冷声道，“一个时辰。” 浦晴雪闻言挑了挑眉，略微不确定的问道，“可是因为……？” “是。”苏离嘴边划过一抹苦笑。 浦晴雪闻言眸光黯然了几分，旋即又打起精神来，“急火攻心，引发热毒。阿音此次发作与往日着实不同。这水晶兰一个时辰便通体黑亮，祖父曾经预测过这便是这热毒最后一个阶段。” “什么阶段？”苏离心中闪过几分不安，却还是问道。 “这次热毒不会再自行散去，只会慢慢入侵阿音的四肢百骸，全身经脉，直至再无可入侵之处，那水晶兰便会由黑转灰，阿音也会被这热毒焚化殆尽。”浦晴雪表情凝重，声音中藏了几分苦涩。 苏离手指慢慢蜷起，紧紧地攥成了拳。 浦晴雪顿了顿，又道，“想必苏宫主也听说过玉骨花吧。子期他前几日打听到了玉骨花的踪迹。”提及洛子期，浦晴雪心中钝钝的痛，却还是强忍着压了下来。 苏离闻言眼睛一亮，飞快的应着，“是。洛子期曾通晓与我，极北之地，巫族圣物，便是这玉骨花。” 浦晴雪点了点头，探了探洛子音的脉搏，又继续说道，，“阿音体内有一股极为精纯庞大的内力守护着她，热毒一时也难以侵蚀。想要完全消融掉这股内力，想来也需一月时间。” “只要苏宫主动作快些，一日之内寻到玉骨花并带回来，阿音便有一线生机，只是不知苏宫主可否有这能力？”浦晴雪清澈的双眸直盯苏离，寻找玉骨花必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只要看出他有一分不愿，那她便是自己去极北之地，也要给阿音换回一线生机。 苏离看透了浦晴雪心中所想，却是抿了抿薄唇，冷声道，“阿音可否随我一起去极北之地？”苏离想着寻到玉骨花，便立即喂她服下，如此生机尚能大些。 浦晴雪却是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才道，“阿音需随我回无涯谷，一来阿音身体虚弱，此处距极北之地属实太远。二来无涯谷内有一寒潭，可以略微压制热毒，也有适宜的药材，如此或许会帮阿音多拖延几日。” 苏离闻言，思考了片刻，也点了点头，眸光坚定，朗声说道，“如此便劳烦无涯谷了，一月之内，苏离必定带上玉骨花，前往无涯谷。” 第88章 浦晴雪瞧了苏离几眼，见他神色坦然坚定，不似轻言，这才点了点头，眸光中却仍有清晰可见的忧思，“如此甚好。” “不知阿音，这一月可是都会这般昏迷不醒？”苏离伸手眼神轻柔的凝望着洛子音，轻声问道。 “是啊，如此多好，不用清醒过来，便不用面对这多番痛苦。”浦晴雪走上前，伸手抚了抚洛子音的额头，动作轻柔而缓慢，目光却是渐渐缥缈起来，似是透过她看见了别人。 苏离一时默然，不再言语，浦晴雪眸中渐渐起了雾，抽了抽鼻子。 “苏宫主，阿音此番并无他碍，”浦晴雪遮掩了眸中的痛楚，轻声说道，“不知祖父曾赠予子期的丹药可有给你？” 苏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丹药递与浦晴雪，冷声问道，“便是此药，浦姑娘瞧瞧是也不是。” 浦晴雪接过，拔了瓶塞，仔细的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药，此药药效温和，本是治愈热毒中期病症的，然而阿音此时体内热毒猖狂，此药也只能起镇定消缓的作用了。” 苏离抿了抿薄唇，说道，“明日我便启程，前往极北之地，不知浦姑娘何时动身？” “便也明日吧。”浦晴雪从药瓶中轻轻倒出了两颗丹药，交至了苏离手中，又轻声说道，“阿音若是身体燥热异常，便服上一粒，有劳苏宫主看护，晴雪便先退下了。” “有劳浦姑娘。”苏离道了一声，浦晴雪却什么都没说，只瞧了一眼洛子音，便眼神黯然的退了下去，透过洛子音，她总能瞧见洛子期的风姿。 苏离将手中的丹药放在了桌子上的瓷盘中，转身又坐在了床踏上。洛子音此时面色呈粉色，不似刚才那般通红。 苏离拿起洛子音的手腕，轻轻一股内力探入，果然发现洛子音体内有一股极为精纯深厚的内力守护着心脉。 只是那内力不曾运转，正被那热毒一点点蚕食，浦晴雪所言不错，最多一月，那内力便会被吞噬干净，再无法守护心脉。 苏离怕深入探究会引起热毒反噬，反而会令洛子音受罪，便将那内力收了回来。却是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股内力庞杂，非几十年修炼不可得，洛子音又从来不曾修炼过内力，也不知是谁给她渡了这毕生的修为。 苏离手指不自觉的摩擦着，却是转念一想，洛子音这热毒是从何而来，为何才二八的年纪，这热毒便如此汹涌，已然到了最后反噬的阶段。洛子期必是知道些许内幕，只是如今……苏离悠悠的叹了一声，却是伸手摸了摸洛子音的额头。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想起，苏离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事？” 门外之人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沉声道，“主子，苏叶看护不力，致使洛姑娘出走苏府，行至此处。苏叶特来请罪，恳求主子责罚。” “进来。”苏离声音冷清，不辨喜怒。 “是。”苏叶战战兢兢的开了房门，却是走到距苏离几步处便跪下，垂首沉声道，“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苏离语气淡漠，瞥了苏叶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温柔的看着洛子音。 苏叶闻言怔了怔，却是顺从的起了身，却立在一旁，不敢言语。 “阿音是如何出府的？”苏离伸手摸了摸洛子音的鬓发，才出言问道。 苏叶咬了咬嘴角，忐忑的说道，“洛姑娘昨日身醒，便询问千机阁事宜。属下与苏僮照阁主吩咐回答，却不知洛姑娘是否相信。” “那时夜已深了，属下便于苏僮退出洛姑娘房间，后来洛姑娘说要休息，便将双儿也赶了出来。属下等人不觉有异，又认为苏府防卫重重，洛姑娘又没有丝毫武功，便少了提防” “不想今日一早，洛姑娘仍不出房间，属下这才察觉有异，强破洛姑娘房门，才发现此时洛姑娘已然不在房中。” 苏叶战战兢兢的讲完一大顿，抬头瞧了瞧苏离的神色，见他面容依旧如寒冰笼络，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洛姑娘一失踪，属下便下令搜查，却发现苏禾堂主此时也不在了府中，不知可是洛姑娘借了苏禾堂主的力才出了苏府来到此处？” 苏离点了点头，却是沉声道，“苏禾此人高傲，不知阿音用了何种办法，才说服苏禾带她过来。” 苏叶默不作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毫无内力的人都看不住，阿音受此刺激，热毒发作，若是阿音此番不能好，有你们好过的。”苏离声音冰冷刺骨，直入苏叶心中，令他打了个哆嗦。 苏叶慌忙又跪了下来，沉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起来。”苏离不耐烦的看了苏叶一眼，苏叶才挠了挠头，又起了身。 “我要去一番极北之地，”苏离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话刚说出，苏叶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苏离，尖声劝道，“主子，极北之地乃蛮荒之所在，未曾开化，气候恶劣，主子缘何非要前往？” 苏离被打断了话，面色一冷，眼神警告的瞥了一眼苏叶，苏叶腿一软，差点便又跪下。 “此番去极北之地，勿对他人言明。若是外界有人打探消息，便称苏老子要我闭关修行。”苏离收回了目光，却是起身浸湿了一方帕子，温柔的放在洛子音的额头上。 “是，”苏叶拱了拱手，瞧见苏离这般轻柔的动作，不由得转了转眼珠。 苏离又道，“此番一去，需得一月光景。宫中小事，便由你代为处理。大事论断，需得向我禀明，然后请教苏老子，由他决策。” 听闻苏离要出去一月，苏禾表情不由得郑重了几分，却是想了想，说道，“主子，不如让属下跟你前往，各种事务交与苏禾堂主。”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目光微眯，声音冷清的说道，“苏禾冒进，此番又恐怕生了别的心思。” 第89章 “你留在此处牵制与她，否则阁中事务要是交与苏禾，焉知我回来后是何光景？”苏离顿了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抛给苏叶，“你拿着这玉佩，若是苏禾质疑你的决策，便亮出此物，若是她仍旧执迷不悟，我行我素，便依照宫规处置，不必禀明与我。” 苏叶伸手接下那玉佩，此物是秋水宫极重要的信物。主子将它借给自己压制苏禾，想来是苏禾这次偷偷带走洛子音的行径已然惹怒了主子。 苏叶摇了摇头，有些替苏禾惋惜，却沉声应到，“谨遵主子吩咐。” 苏离又想起了什么，声音柔了一分，道，“苏叶，你暂且先留在此处，苏僮此时应在赶来的路上了，他到此处若是寻不到阿音，便直接改道前往无涯谷。” 苏叶恭敬的站在不远处，垂手听着苏离的吩咐。 苏离又拈了拈手指，继续说道，“阿音的侍女此时应是也到了苏府了，你传信回去，派人护送她直接前往无涯谷。” “至于千机阁的这些人，”苏离拧了拧眉头，眸色微深，继续说道，“先安排在此处疗伤，等阿音安好再考虑他们的去处吧。”言至此处，苏离眸光又深了几分。 “千机阁沉珂和白意，背后必然另有他人，派探子先搜集消息，万事等我回来做主。”苏离目光一下子凌厉了起来，双拳微微握起。 “是。”苏叶心中动了动，主子也只有在碰见洛姑娘的事情时才如此话唠，事无巨细都要叮嘱到。 苏离目中精光微敛，才又摆了摆手，低声道，“退下吧。” “是。”苏叶应了一声，便带着这一通的命令退了下去。 苏离这才又将目光全身心的放在了洛子音的身上，见洛子音此时的状态已然稳定了下来，身上的温度也固定了不再上升，苏离这才犹豫着起了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放出内力感知了一番，便径自朝着一房间走了进去，想都不想，便直接将门打了开。 “谁？”房间中躺在床上的人警醒的坐了起来，却因为扯动了伤势而冷汗淋漓，此人正是流年。 流年见是苏离走了进来，这才稍稍放松，然而手却一直附在身旁的剑上。 “流年护法不必惊慌，我若想要你这条命，便也不会派人将你带回来。”苏离瞥见了流年的动作，淡漠的勾了勾嘴角，眸中却是波澜不惊。 流年闻言咬了一下薄唇，手却依旧握在剑上，沉声说道，“流年感念苏宫主救命之恩，不知苏宫主来此为何？” 苏离站在床边两步之处，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的流年，冷声说道，“玉骨花是在极北之地何处发现的，你可知晓？” “苏宫主打探玉骨花是为何？”流年神色一冷，眸子转了转问道。 “与洛子期一般目的。”苏离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是钝钝的疼。 流年心中动了动，先前圣女那般模样，苏离又寻找玉骨花，显然是热毒发作了，如今阁主坠入山崖，怕是只有苏离能救圣女了。 流年咬了咬嘴唇，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阁主自武林大会归来后，便派出一队人马前往极北之地，然而一半人马折损在那处。有一人侥幸脱逃带回的消息却是其他人杳无音讯。” “在武当下战书之前，阁主却接到消息，那幸存的人，不只是活了下来，还成功进入到极北之地边缘的村庄。那村庄中生活着世代居于此处，从未外出的巫族人。” 流年眼神缥缈了一瞬，又接着说道，“玉骨花是巫族圣物，巫族中只有巫女能从茫茫极北之地中寻找到玉骨花的踪迹，并将其安全带回。” “因为玉骨花对于巫族人来说意义匪浅，故即便经历了一番干戈，那幸存的几人仍是无法带回玉骨花，只能将这消息传递回来。” 流年一口气说了许多，竟是微微有些气喘。苏离见状想了想，还是踱步到餐桌旁替流年斟上了一盏茶。 流年受宠若惊的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才道，“多谢苏宫主。流年所知已据实告知，不知苏宫主还有何疑问？” 苏离果然拧了拧眉头，沉声问道，“不知那前往巫族之地的人手，可有幸存？” 闻及此言，流年目光一黯，语气凝噎，“那些兄弟本就在极北之地受了寒气侵袭，如今此番战役，竟是无一人能幸免。” 听到了流年所言，苏离目光不由得深邃了几分，茫茫极北之地，寻一弹丸之地，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绝非他一己之力一月所能完成之功。 正在苏离的心不断下垂之际，流年却是歪了歪脑袋，眼睛一亮说道，“不知苏宫主可有将阁主之剑弋阳带回？” “阿音将弋阳抱在怀中，此时正放于阿音房间。”苏离点了点头，却不知流年是何意。 流年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此便好，”却是撇了一眼苏离，他种种对于千机阁的援助之情，又对圣女的毒如此上心，断然不像那般别有所图的人。 流年便咬了咬牙，低声说道，“阁主会将一些重要情报藏于弋阳刀柄之内。以阁主对圣女的爱护之情，那些人手绘的地图八成便放在那里，苏宫主不妨一试。” 苏离挑了挑眉，目光审视的看了流年一眼，才道，“多谢告知。苏离此番别无他求，但望阿音安康度过此劫，流年护法但请放心。” 苏离是一宫之主，本不必对他做这些解释，然而这饭番坦白，还是让流年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 流年目光动了动，却是端坐起来，双手抱于胸前，沉声说道，“流年无能，未能替圣女助一臂之力。此番劳烦苏宫主，流年心中过意不去，今日之后，只要不做对不起阁主与圣女之事，刀山火海，流年旦听君遣。” 苏离淡漠的撇了他一眼，却是转过了身向外走去，“此番原不为此，流年护法多礼了，日后还瘦竭尽全力，听阿音差遣吧。” 第90章 流年闻言一愣，却是放下了手，道了声，“是。”旋即又似想到了什么，忙叫住苏离，“苏宫主留步，不知舍妹如今？” 苏离脚步不停，依旧向外走去，只淡漠的留下一句话，“我已派人带她转道无涯谷，继续照顾阿音。” “多谢，苏宫主……”流年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苏离的身形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流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却慢慢狠厉起来。 如今圣女有苏离和秋水宫相互，他这条命便是豁出去，也要给阁主报仇。“沉柯，白意……”流年双拳紧握，指甲钻进肉里，慢慢沁出血来，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往日的阳光爽朗的声音，此时却粘着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苏离快步走回了房间，见洛子音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曾动上丝毫。热毒冲撞上洛子音体内的内力后，便与其焦灼起来，是以洛子音此时也不似方才那般痛苦，神色倒是安然了几分。 苏离瞧了几眼洛子音，便将目光移开，放在了弋阳上。 弋阳无愧与是一把绝世好剑，装饰精美，精光潋滟。只是此时，整把剑上又似流转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叫人瞧不清晰。 苏离抽出剑来瞧了瞧，便又将剑鞘合上。修长的手指在华美的剑鞘上摸索着。 苏离眼睛一亮，那剑鞘果然还有机关。苏离手指轻轻一扣，“啪嗒”一声响起，那剑鞘中间便脱落出一小方盒子来。 将那小盒子托在掌中，苏离仔细的瞧了瞧，最上方一张小巧的信笺便是从前往巫族所在的地图。 将那地图取出，小盒中的密笺还有不少，苏离想了想，还是将那小盒子又归于了剑鞘之中。 将弋阳剑随意的放在了桌上，苏离却是小心的将地图展开，仔细的瞧了起来。 照那地图上所说，进去极北之地边缘后，行至不远，便能抵达巫族。如此苏离又有了几分把握在一月之内取回玉骨花。 小心的将地图放至袖中，苏离缓缓踱步到窗前。轻轻的开了点窗，一股冷风便夺窗而入。窗外又零零星星的下起了雪，如今已然是腊月了，一月归来，年关便要过去了。 苏离就这般立在窗前，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默默的关上了窗，瞧了洛子音几眼，便又出去交代这一月的事务。 “千机阁护法织羽带着阁主洛子期跳崖，只怕是已然入了黄泉。如今千机阁如散沙一般，由白意执掌。莫寻宣布武当自今日起退隐江湖，不再出世。少主这一步棋废掉了两大势力，奴才佩服。”黑衣人嘶哑阴柔的声音在房中突然响起，原本独自伏在书案旁的男子却是波澜不惊。 烛光微微摇曳着，徐明桓温润的面庞隐于昏黄的光芒后，多了几分凉薄与淡漠，“你来了。”他的声音温润依旧。 “奴才这番回禀主子，主子必定大喜。”黑衣人点了点头，勾了勾嘴角说道。 徐明桓依旧低垂着头，瞧都不瞧上那黑衣人一眼，依旧温柔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说道，“既如此，你便早些去回禀吧。” 黑人却是挑了挑眉，没有听从徐明桓的话，反而继续问道，“不知少主下一步有何打算？” “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必你顾虑。”徐明桓这才抬起了头，目光有几分冷冽的瞧着那黑衣人。 “呵呵，”那黑衣人却像是并不畏惧徐明桓，干笑了两声，却是一瞬收敛了嘴角，嘶哑阴沉的说道，“奴才只是提醒少主，虽然如今有些成果，只是主子已经等了太久，少主还是莫要再拖延了才是。” 徐明桓闻言目光深沉了几分，面色却越加温润，轻声道了句，“多谢提点。” 黑衣人点了点头，却是发觉徐明桓已经有了几分生气，遂也不再多言，身形慢慢消退，只余了一句话消散在空气里，“奴才言尽于此，还望少主尽心行事。” 徐明桓却是坐在远处一言不发，洛子期死了，那她如今安好吗？有些事情，向来是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徐明桓对着书案坐了一夜，直至天明。想用繁重的事务来减缓他间接倾灭了千机阁，杀害了洛子期的痛楚。 苏离却是对着洛子音的床榻痴痴的看了一夜。这一晚她睡得都无比安静，就像那几日误吸了安神香一般，面上瞧不出丝毫痛苦。希望阿音这一月来都似这般，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带着玉骨花归来便好。 苏离抬手摸了摸洛子音的发丝，却是目光微闪，心中一动，伸手将洛子音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 玉佩通体洁白，状似梅花。年长后再次相遇时，洛子音将这玉佩落在了四方馆中，他留了几日便又归还与她。只是如今，极北之地甚是遥远，他想留件洛子音的东西在身边做个念想。 苏离郑重的将那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间，除了有些小巧，倒是也有几分适宜。 敲门声响起，苏离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声道，“进来。” 浦晴雪推开门款款走了进来，雪白的肌肤上只眼下一片青黑色，显然昨夜难免。“请苏宫主安排马车，晴雪这便带阿音赶往无涯谷了。”原本清脆动人的声音，此时也多了几分沙哑暗沉。 苏离闻言点了点头，便冲着浦晴雪说道，“浦姑娘跟我来吧。” 苏离弯下腰，动作轻柔的将洛子音抱在怀中，缓步走出房门，生怕动作幅度大些会惊醒了她。然而洛子音依旧沉沉的睡着，不动声色，似是外界所有的事物都与她无关。 浦晴雪眸中又闪过了几分黯然，脚步迟缓的跟在苏离身后。 苏离一早便吩咐了侍卫准备马车，此时已然停在了客栈偏门。苏离步履不停的抱着洛子音进了马车，动作轻柔的将她平躺放好，都安置妥当之后又有几分恋恋不舍。 浦晴雪静静的在马车外等着，好半晌苏离才走了出来。 第91章 “此番有劳浦姑娘和无涯谷，万望等着苏离归来。”苏离神色郑重的瞧着浦晴雪，像是将一件稀世珍宝移交于浦晴雪保管。 浦晴雪闻言点了点头，也是沉声说道，“也请苏宫主信守承诺，一月之期务必归来。否则只怕晴雪等得，阿音也是等不得了。” “放心。”苏离清浅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语。 浦晴雪抬眼瞧了瞧苏离，见他平日里冷清毫无表情的面庞，此时也有了几分坚定。晴雪心中不由得镇定了几分，再次点了点头，便轻身上了马车。 苏离又掀开帘子瞧了两眼洛子音，刚准备吩咐启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慌忙的脚步声。 “主子主子”，听见这声音，苏离挑了挑眉，果然瞧见苏僮正大步朝着这里走来。 一路奔波，苏僮此时都有些风尘仆仆，灰白色的衣袍沾染上了黑褐色的污迹，原本白嫩的面庞此时也是灰黑一片。 苏僮颇有些幽怨的瞧了一眼苏离，才喘息着说道，“主子，属下接到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苏离眼神微眯，撇了他一眼，才隔着马车向浦晴雪询问道，“浦姑娘，苏僮颇通医术，若是能一道前往无涯谷，也是有个照应。只是无涯谷医药传世，苏僮有些班门弄斧了，不知浦姑娘……？” “无妨，无涯谷从不是敝帚自珍之流。苏僮公子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便一道而行吧。”浦晴雪轻灵的声音响起。 苏离闻言瞥了一眼苏僮，苏僮原本一副怔愣的模样，苏离一记眼神下来，飞快的点了点头，连忙应到，“多谢浦姑娘。” 苏僮说完便一跃上了马车，将原本驾车的侍卫赶了下去，还抢过了他手中的马鞭，一脸自信的说道，“交给我便可。” 那侍卫拽着马鞭一端不肯撒手，鄙视的瞧了一眼苏僮，才拧着眉头瞧向苏离征求他的意见。 苏离皱了皱眉头，淡漠的瞥了一眼苏僮。苏僮嘴角扯过了一抹尴尬的笑，默默地松开了马鞭，并一点点将屁股挪走，腾出了一半的空间，小声说道，“我说笑来着，你来你来。” 侍卫得意的瞧了一眼苏僮，闪身坐在了他旁边。 苏离冲着他点了点头，侍卫朗声向车内的浦晴雪说道，“浦姑娘，这便启程了。” “嗯。”浦晴雪轻轻应了一声，再不多语。 侍卫一挥马鞭，那马车便扬长而去。苏离站在原地，风吹起帘幕时，他尚能窥见一点点洛子音的身形，然而马车越来越远，渐渐远过了他的视线。 “主子。”苏离站了许久，客栈老板走到他身边，恭敬的说道。 苏离这才有了动作，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了他。 客栈老板身上一冷，头又低了几分，轻声问道，“主子可是也要启程？” 苏离收回了目光，向客栈前门走去，声音清冷，“马备好了？” “是，日行千里，抗寒能力极强的元族马。”客栈老板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离身后。 苏离点了点头，走到前院马棚果然看见一匹非凡马。马腿修长匀称，身上不肥不瘦，雄健有力，一双大大的眸子里尽是高傲。 客栈老板先行一步将那马签了出来，姿态优美，却在状似不经意的挣脱着客栈老板的束缚。 苏离走上前，想伸手抚摸一下，那马却打了个响鼻，不屑的瞥向了别处。 “呵，”苏离轻笑一声，手上却浸了内力，摸向了那马的脖颈处。 元族马感受到了危险，马蹄躁动的踱了起来。苏离淡漠的看着它，最终元族马慢慢低下了头。 苏离这才收回内力，纵身一跃上了马背，元族马不敢反抗一丝。客栈老板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之物递与苏离。 苏离将外面包裹的丝布展开，里面正是一副制作上乘的人皮面具。苏离捻起轻轻带在了脸上，转瞬间便换了个人，容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一身气质还是绝伦。 苏离又刻意窝了几分肩，通身的气势也收了起来，此时定无人能瞧出这路人之貌的平凡人乃是秋水宫宫主苏离了。 客栈老板见状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苏离这才双腿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 “咳咳，”客栈老板被这扬起的尘土呛得不轻，边摇着头边向后退。待尘土消散，苏离已不见了踪影，客栈老板这才叹了一口气，嘴角又挂上那抹平易近人的笑容经营客栈去了。 沈府内，沈风移此时正坐在书案旁愁眉不展，短短几日，原本身材匀称的沈风移又消瘦了一圈，脸上也见了老态。 听完下属的禀报，沈风移一拍桌子，双目圆睁满脸怒容的盯着他，冷声问道，“徐明姝这是人间蒸发了，两个大活人，悬赏万金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侍卫战战兢兢的抬眼瞧了一眼沈风移，见他这副模样惊的忙低下了头，声音颤抖的回答道，“是，家主。有不少想用假消息蒙混的，只是我们费了大量的人力去寻找，却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沈风移的手慢慢蜷起，手掌下压着的纸顷刻皱成了一团，“如今徐家说徐明姝遭沈家暗害身亡，我沈家又拿不出丁点自证清白的消息。” “好，好，这徐明桓心思不浅，一步好棋啊。”沈风移的脸也慢慢拧做了一团，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家主，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寻找？”侍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蠢货，如何不找！我沈家如今骑虎难下。一旦我沈家自己都放弃找了，岂不是正好应了那徐家小儿的话。”沈风移一开口便将那侍卫吓得缩了缩脑袋。见状沈风移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侍卫。 “是，家主。”侍卫唯唯诺诺的小声应道。 沈风移心情不好，大手一挥冷声喝到，“滚下去，除了千机阁大损，竟是再无一条好消息。” 侍卫闻言应了一声，便慌忙的跑了下去，似是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追着他一样。 第92章 沈风移心事重重的坐会了椅子上，不一会儿又有人推门而进。沈风移眉头紧皱，抬起头便要训斥，不想进来的却是沈义亭。 见到沈义亭，沈风移的眉头才舒展了些，微微沉声道，“义亭，你来了。” “是，父亲。这几日您多忧心了，娘亲托我给您送杯参茶。”沈义亭将手中的参茶送到沈风移面前，乖巧的站着。 “你有心了。”沈风移接过，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了一旁。 沈风移打量了几眼沈义和，心中却是动了心思。这次子从小机警，只是因不是长子，自己便从未想过日后将家主之位传于他。如今沈义和犯下如此错事，置沈家入险地，已然是不能服众了。若是此时扶植次子，说不定这家主之位还能在他这一脉传承下去。 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将沈义和当做继承人培养，沈义亭也从来没有生过这种心思，自己还是要多费心才是。沈风移脑中飞快的运转着，神色几经变幻终于平静下来。这才和颜悦色的冲着沈义亭笑道，“义亭，坐。” 沈义亭惊讶的挑了挑眉，却是顺从的坐了下来，等着沈风移的吩咐。 果然，见沈义亭坐定后，沈风移皱了皱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义亭，这些时日，家族事务繁多。父亲如今也不复年轻，终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不如，你帮一帮父亲？” 沈义亭闻言惊讶不已，沈风移从未要他插手过族中事务，便是最近与徐家相争之事让许多人忙的不可开交，他也从未插手，更何况如今沈义和还在自己的院门中无所事事，此时不知是为何突然要求自己。 是以沈义亭略微犹疑的询问道，“儿子身为沈家人，为家族分忧是分内之事，父亲何必如此客气。只是不知父亲为何不叫大哥帮忙？” “哼，你大哥惹出来的这祸事，却没有能力料理，让家族替他背黑锅，如何还有脸面出面处理。你且暂时顶了你大哥的位置，待沈家渡过这次难关。”提起沈义和，沈风移心中便起了一股无名火，沈家如今这幅模样，可以说一半是拜他所赐。 “这……”沈义亭心中挣扎着，他从不贪恋权柄，只想快意人生。只是如今家族于他有生养之恩，家族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又如何只顾自己快活，沈风移的要求他不能不应。是以沈义亭犹豫了一瞬，便起身拱手道，“还望父亲多加提点。” 沈风移这才点了点头，伸手端起了那参茶，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说道，“如此你便先下去吧。待晚些时候过来，我们一同商议。” “是，儿子告退。”沈义亭点了点头，便转身退下了。 沈风移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家主之位在他这一脉传承下去便好。只是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从与徐家的争斗中脱身出来，否则沈家必回元气大伤。 沈风移心中沉重无比，只能站起身来不断的踱来踱去想着计策。 天色渐渐晚了，沈义和面色不善的站在院中，身后一侍卫不断的在他耳旁禀报着什么。 “这消息属实？”沈义和面色越来越难看，终究忍不住握了拳，厉声问道。 那侍卫忙低头沉声道，“千真万确。二少爷入书房与家主密谈半日。如今家主已放话，让二少爷暂代您的职位，如今这府中已经人尽皆知了。” “够了。”那侍卫还待继续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却被沈义和一声喝骂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快速闭了口，将头垂得更低。 “退下。”沈义和焦躁的摆了摆手，面色无比难看。侍卫闻言忙退了下去，连告退都忘记说了。 沈义和在院中来回踱着步，不知此番父亲所为是为了警告自己，还是真的起了替换自己的心思。 沈义和心中慌乱无比，又憎恨自己，那时不知如何被迷了心窍，竟宁愿开罪徐家，也要迎娶了柳飘飘。那日之后，他又去与柳飘飘有了几次首尾，只是再没有那日的快感，自己对柳飘飘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浅薄，如今竟是有了几分厌烦。 想到柳飘飘，沈义和先是眉头微皱，而后目光又亮了些。柳家虽然不似沈家这般势力强大，却也不容小觑。如今自己与柳飘飘也算结为夫妻，若是自己能得到柳家的全力支持，帮助沈家对抗徐家，那么想必父亲也不会再这般对待自己。 沈义和眸色几经变幻，终于打定了主意，向着柳飘飘的房间走去。 无涯谷处于山间谷地，又与北和城相去甚远。马车行了一日，直至夜色深了，也为行过一半的路程。 “浦姑娘。夜色深了，山路难走，不若便先在此处停留一夜，您意下如何？”那侍卫止了马车，向车内询问道。 浦晴雪原本正在借着油灯的微弱光芒钻研一本医术，上面有个案例，对阿音的病症有些帮助。听他如此询问，才回过神来应到，“也好。” “那属下先去猎几味野物以作晚食，浦姑娘与苏僮先生在此等候。”侍卫话音刚落，不待浦晴雪回答，便自顾走了出去。 苏僮无聊的坐在前面，眸子转了转，便向浦晴雪问道，“浦姑娘，不知对于洛姑娘的病症，如今可是已然有了诊治想法？” “略有。”浦晴雪轻轻的声音传出，显然是不想过多交谈。 苏僮却不依不饶，将身子微转朝着车厢，接着问道，“苏僮行医十数载从未见过此毒。浦姑娘年龄如此之小，却已然心中有了医疗之法，苏僮着实钦佩。” “嗯。”浦晴雪只是淡淡的应着，自顾自翻着医书，似听非听。 苏僮一连讲了好多句，浦晴雪都是这般淡泊的反应。苏僮一时不免也有了些泄气，将身子又转了回来，撇了撇嘴心中腹诽道，自己从前只听闻无涯谷医女满腹医书，天赋异禀，气质卓然。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冷冰冰，不喜言笑的人。 第93章 侍卫不久便拎了两只野鸡回来，熟练的收拾好，便架起火将鸡烤了起来，苏僮放弃了跟浦晴雪搭话，转而不停的在他一旁一直碎碎念，直烦的那侍卫不停的揉着耳朵。 不大一会儿，烤鸡的香气便弥散了开来。侍卫叫了浦晴雪一同用餐，浦晴雪推开车窗，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美意，只是我无甚胃口，侠士与先生享用便可。” 那侍卫摇了摇头，却是憨厚的说道，“浦姑娘多礼，唤我苏无即可。” 苏僮见状也有样学样，拱了拱手说道，“浦姑娘唤我僮僮即可。” 浦晴雪却是冲着苏无点了点头，不搭理苏僮，也不再多言，将车窗关上，便在车厢中休息。 苏无嫌恶的撇了一眼苏僮，僮僮，亏他想的出来。苏僮却是面不改色，只遗憾的摇了摇头，便抓了只烧鸡吃了起来。 用过食物，便由苏无和苏僮轮番值守，几人便在原地修整。 第二日又行了一日的路，直至日色偏沉之时，马车才悠悠的驶入无涯谷的地界。浦晴雪开了车窗，瞧着无涯谷中依旧清新的山色，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有些酸楚。 越向里面前行，越能闻到那甘苦不同的药草独有的香气，苏僮不由得吸了吸鼻子，面露欣喜之色。 “来者何人？”马车行到山门处，两个守门的童子便将马车拦了下来，稚嫩的声音响起。 苏无见状便停了马车，还未来得及说话，浦晴雪却先一步开了车窗，将一木牌伸了出来，轻声说道，“是我。” 童子撇了一眼木牌，见正是浦晴雪所特有之物，忙退守一旁，让出了山门，恭敬的行礼道，“少谷主。” “嗯。”浦晴雪淡淡的声音响起，“你在前方领路，直接回清枫居。” “是。”童子乖巧的应了一声，又走到了马车前，冲着侍卫道了一声，“侠士请跟我来。” 苏无见状忙轻轻挥了挥马鞭，驾着马车缓慢的跟着童子。 “清枫居？”苏僮晃着脑袋碎碎念着，“浦姑娘雅致。” 浦晴雪却是不置一词，并不理会他。苏僮自己又讨了个没趣，便摸了摸鼻子，欣赏起无涯谷中的景致来。 一路走来都是曲径幽深，天然的小路旁栽种着各色草药，不时还能瞧见几条色彩斑斓的长蛇流窜其中。 慢慢行至尽头，才见一处清幽的院子。那童子又是冲着马车行了一礼，“少谷主，清枫居到了。” 浦晴雪并未言语，却是掀开了车帘走了下来。那童子见是浦晴雪本人无误，这才放下了心道了声便退了下去。 有马车停到了院门，清枫居的侍女忙走了出来，却见浦晴雪站在马车旁，一旁还站着两位俊俏的男子，八卦之火一时熊熊燃烧。 一圆脸侍女走上前来，恭敬的问道，“少谷主，您这是？”只一双水灵的眼睛却还在悄悄的打量着苏僮和苏无二人。 浦晴雪掀开车帘，马车内洛子音依旧安稳平静的躺着。“豆蔻，这是我旧友，如今染了重疾，便来谷中医治，你且将她小心抱到我房中。” 豆蔻嘴角动了动，却是有些犹疑的问道，“少谷主，可是您的房间？” 浦晴雪点了点头，又道，“再给这位苏无侠士，与苏僮先生寻两间屋子，便在院中即可。” 豆蔻嘴巴张了张，觉得诧异的很，刚要在多问几句，却瞥见了浦晴雪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忙闭上了嘴，领了命上前报上洛子音，飞快的退了下去。 苏无却是有些踌躇，抿了抿唇说道，“浦姑娘，这番会否有损姑娘清誉，过于打扰了。” “无妨，身为医者，本就不觉性别之异。何况晴雪相信二位皆是守礼之人。”浦晴雪摇了摇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这幅样子仔细瞧瞧，竟是有几分洛子期的神态。 “正是正是，都是守礼守矩之人。”苏僮飞快的点头接了浦晴雪的话。 浦晴雪这才上下打量了几眼苏僮，只觉此人轻浮无状。但是苏离手下必无废人，此人与医学上的造诣想来也是颇深。何况自己言出在先，断无再反悔之礼。是以只能又唤了一侍女安顿二人，自行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无见状不由得又无奈的扶了扶额，再次嫌恶的撇了一眼苏僮。苏僮也是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貌似是惹得浦晴雪生厌了。 豆蔻将洛子音轻轻的放在床上，这才瞧见了洛子音的容貌，一时间觉得惊艳异常。雪白的肌肤此时微微泛着粉色，修长的眉毛清晰自然，狭长的眼睛紧闭着，那上面绵密的睫毛却动人心魄。饱满丰润的嘴唇不点而朱，便是豆蔻一介女流瞧了都不由得微微咽了咽口水。 她被洛子音的容貌完全的吸引住了，浦晴雪进来才回过神来。豆蔻忙收回了目光，恭敬的垂手立在一旁。 “豆蔻，你去瞧瞧祖父如今在做什么，将他唤过来，只说我有要事寻他便可。”浦晴雪关切的上前瞧了几眼洛子音，见她一路舟车困苦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冲着豆蔻吩咐道。 豆蔻点了点头，带着一肚子疑惑与不解退了下去。 浦晴雪又替洛子音仔细的诊了下脉，热毒与她体内的内力如今果然是胶着之势，胜负一时难分，是以洛子音脉象平稳，身无异常，只是却依旧不能清醒。 抽了一张椅子守在洛子音身旁，浦晴雪却是手中攥了一本医术发起呆来。 浦玄舒进来便瞧见浦晴雪双目呆滞的不知看向何处，一时心疼无比，便放缓了语气，轻柔的说道，“雪儿，你回来了。” 浦晴雪闻言打了个激灵，却是飞快的回过神来。见来人正是浦玄舒，一时间心中百味滋味涌上心头，眼眶不知为何突然发热起来。 浦晴雪突然起身，一下子扑入浦玄舒的怀中，大颗大颗的泪水自脸庞留下，瞬间泣不成声，“祖父，他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94章 浦玄舒一早便瞧出了浦晴雪的心事，洛子期又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这才放任浦晴雪去了千机阁。却不想前日突然听闻这个消息，浦玄舒一边惋惜于洛子期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一边又心痛浦晴雪这般为他神伤。 浦玄舒轻轻抚摸着浦晴雪的丝发，任由她在怀中痛哭不止。过了许久，浦晴雪才从浦玄舒的怀中挣出，抽搭着鼻子轻声说道，“祖父，我失态了。” 浦玄舒却是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雪儿，你又是怎么与秋水宫搅扰在了一起？”浦玄舒见浦晴雪情绪稳定了些，这才将心中的疑问提出。苏离前几日急切的请求自己前往北和城，自己正准备前往是浦晴雪又来信告知不必，如今又是秋水宫的侍卫送他回来，浦玄舒深感自己不能不问。 “祖父，此次千机阁遇难，是苏离派人将我救下的。”浦晴雪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阿音因急火攻心而引了热毒，我将她带回谷中照料，以待苏离寻回玉骨花。” “那丫头此时身在何处？”浦玄舒闻言面色沉了沉，有些心急的问道。 浦晴雪向内间走去，轻声说道，“在我房间。” 浦玄舒急忙跟了上去，果然见洛子音躺在床上，浦晴雪飞快的说了下自己的诊断。浦玄舒又搭脉看了半晌，大致与浦晴雪所说无二。 “唉，若是寻不到玉骨花，音丫头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浦玄舒沉重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旋即又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苏离亲自去寻玉骨花了？他那样的人肯为了音丫头亲自前往极北之地？” 浦晴雪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艳羡与哀伤，“苏离对阿音应是用情不浅，他此番带着线索前往，想来不会食言。” 浦玄舒却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还是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这些时日我再研究可有其他解毒之法。你好生看护音丫头，若是有什么想法，便与我商量。” 浦晴雪闻言点了点头，浦玄舒又是叹了口气，眸色渐深，千机阁的血脉，总也要留住一个。 浦玄舒走出内间，径自走向了书案，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页字。将那纸张交于浦晴雪，吩咐到，“先按照上面的剂量煎服，若有异常尽快通晓我。” 浦晴雪接过自己瞧了瞧，却发现上面有几味虎狼之药，不由得有些疑虑，“祖父，这般用药会否不妥？” 浦玄舒却是摇了摇头，“寻常之药对热毒无甚作用，只能用些强药先看疗效。” “原来是这样。”浦晴雪闻言便不再多问，浦玄舒不再多留，便走出了房间。浦晴雪唤了豆蔻进来，将手中的药房交给了她，吩咐到，“你按照这个药房帮我熬药，一日早晚即可。” 豆蔻领了命，便退了下去。不大一会儿，一瓜子脸的侍女又走了进来，浦晴雪正在看着医术，见她进来不由得疑惑道，“丁香，可是有何事？” “少谷主，山门处有一女子，声称自己叫流萤，是洛姑娘的侍女，奉命过来找您。守门药童特来询问您。”丁香飞快的说着，声音清脆。 “流萤？”浦晴雪挑了挑眉，轻声吩咐道，“将她带进来。”说完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医书。 丁香领命退了下去，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流萤带了进来。流萤进了房间，见了浦晴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浦姑娘，万望救小姐一命。” 浦晴雪忙放了手中的医书，上前将流萤搀起，“快起来吧。我待阿音如姐妹，自是要尽心竭力，你又何必这样。” 流萤这才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怯生说道，“浦姑娘，我便去伺候小姐。”自听说了千机阁的诸多变革，以及洛子音急火攻心后，流萤一路上心急如焚，现在只想瞧瞧洛子音现下如何。 浦晴雪看出了流萤的焦急，便将她引入了内室。“你便在这照顾阿音，我再吩咐人给你安排间房间。” “劳烦浦姑娘了。”流萤冲着浦晴雪行了一礼，却是已然开始将帕子浸湿，轻轻擦拭着洛子音的面庞。从前那般生龙活虎的姑娘，如今这般安静的躺在床上，想必阁主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思及这些，流萤心中又是微微一痛。 浦晴雪微微摇了摇头，又去了外室，吩咐丁香将流萤安置妥当。 一月时间悠然过去了，如今虽已近了年关，无涯谷内却依旧一派绿意。 浦玄舒一月之内更换了数次药方，然而不论是多么药效猛烈的药物，进入了洛子音体内，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洛子音依旧沉沉的睡着，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然而她身体内的内力却是已然被热毒一点点蚕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依旧在顽强的抵抗着。 浦玄舒伸手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近些日子，洛子音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一旦热毒突破内力的防御，入了洛子音心脉，那她顷刻便会被灼烧成灰烬。 浦晴雪在一旁焦急的看着，苏僮在她身后也是面色沉重，他必须要让洛姑娘坚持到主子归来。只是这一月来他也尝试过数种方法，依旧是收效甚微。 浦玄舒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原想寻求它法，只是如今看来，除了玉骨花，再无其他方法。” 浦晴雪抿了抿薄唇，有些犹豫的说道，“祖父，如今可要将阿音置入寒潭之中？” 浦玄舒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这内力只剩一层，抵挡不了多久了，只能靠寒潭抑制了。只是这寒潭终究是对音丫头身体有着不可逆的损伤，若非是到了最后一步，着实不应采用啊。” “苏离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浦玄舒皱着眉头问道。 苏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并无。”浦晴雪闻言不由得咬了咬薄唇，眼中不由得也闪过了一丝黯然。 第95章 浦玄舒沉重的摇了摇头，语气也是心痛异常，“明日一早，若是还无消息传回，便将音丫头放入寒潭吧。” “是。”浦晴雪点了点头，浦玄舒也不再多留，洛家的血脉，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替她留下。 流萤守在洛子音身旁，眸中渐渐有了湿意。这一个月千机阁已然是面目全非了，白意仗着千机阁财资丰厚，势力强大，便四处征伐，将原本划分于千机阁管辖的地区悉数收归麾下，不臣服者免不了被灭族的命运，一时间人声鼎沸，怨声载道。 洛子期原本仁义执政，麾下势力只在必要时听从千机阁管理，从未做过如此蛮横之事，白意却此般行径。只一个月时间，千机阁百余年仁义的名声，便要被败了个干净。 流年暗中团结了一部分忠于洛子期的旧部，然而却还是不能与白意硬抗，只能与暗处骚扰，收效甚微。 流年急于需要洛子音醒转主持大局，毕竟她是千机阁圣女，名正言顺的统治者。然而流萤却只是单纯的希望洛子音醒来。 流萤冲着洛子音絮絮叨叨的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盼着昏睡中的洛子音能给她一点回应，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洛子音一如往常，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反而身上的温度又高上了一些。 令流萤更加失望的是，直至第二日一早，苏离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再无他法，只能趁着洛子音身中还有一层内力抵抗之时将其沉入寒潭。 无涯谷的寒潭深处山腹之内，一入其中，寒气便凛冽入骨，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更觉寒冷异常，众人不由得运气内力抵抗。 流萤抱着洛子音紧紧跟在浦玄舒和浦晴雪身后，洛子音入了寒潭却是周身笼罩着一层白雾，似是在吸收空气中的寒气。 流萤见状不由得惊异不已，忙询问浦玄舒。 浦玄舒仔细瞧了瞧，也是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说道，“音丫头体内内力属寒，原本呈枯竭之态，入了此处内力竟略略丰盈起来，想必是能够自行转化，看来留给音丫头内力的人不容小觑。”浦玄舒却是心中动了动，她的内力也属寒，想必是…… 浦玄舒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转身向流萤吩咐道，“将音丫头放进去吧。” 流萤瞧着那不断升腾着白雾的寒潭，这寒潭也是奇怪，隆冬数九之日，寒潭温度又如此之低，却是不见结冰，反而升腾着白雾，若非是离得越近，越发的寒气逼人，流萤都要以为那是一处温泉了。 流萤皱着眉头紧咬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怀中的洛子音缓缓放入寒潭之中。 流萤的手臂也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潭水，流萤只觉得瞬间寒意遍布全身，一下子打了个哆嗦，心中后悔起来。 洛子音一入寒潭却诡异的漂浮在了寒潭之中，墨黑的头发四散而开，飘逸在潭水之中。寒气渐渐在洛子音身上聚拢，将她的面容身形都隐藏了起来，却是多了几分似梦似幻的缥缈。 浦玄舒沉沉的叹了口气，“如今便看苏离的了。”话音刚落，浦玄舒便率先走出了山腹。 浦晴雪又瞧了瞧身后的洛子音，见她除了通身的白雾，面色却无异常，依旧是面色红润，便稍稍放下心来，也要抬步打算走出去。 流萤却是在寒潭旁坐定，眼睛一瞬不转的紧盯着洛子音，生怕她出现一丝异常。 “流萤，阿音在此处无碍，你便与我一同出去吧。”浦晴雪见流萤衣衫单薄，面上冻得通红，不由得出言相劝道。 “无妨，浦姑娘，我在这里看着小姐，若是小姐醒了，也好有人照料。”流萤却是执拗的摇了摇头，就在原处坐定，运起功来。 浦晴雪张了张口，却也深感自己恐怕无法劝说流萤，便也只能摇了摇头，不再多语。转身走了出去，吩咐人给流萤送来些厚实的衣物。 这一月来发生的远不止是千机阁的征伐之事。莫寻并未食言，说退隐便带领武当众人从此不再出没于江湖，一月余武当都是山门禁闭，再无武当的消息。一次交战之后，两方却是选择的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徐家与沈家之间的交战愈演愈烈，徐明姝却也似如同查无此人般，任凭沈家如何寻找都是再无半点消息。一时间众人渐渐相信沈家贼喊捉贼，杀害了徐明姝，却颠倒起黑白，沈家的名声一时跌落了谷底。 沈风移选择移权于沈义亭，想要将沈义和从这件事情中彻底脱离出来，弃车保帅，保全沈家，然而柳家作为沈家不小的一股依附势力，却是公开表示支持沈义和，徐家也绝不同意就此罢战，定要沈家给个说法。 沈风移一时陷入了三难之地，只能不断的同徐家周旋，眼看着沈家的人手折损非常，却还不到死生存亡之际，万不能使用最后一枚骨哨，直愁的他头发都白了。 沈无极自上次就对洛子音这药鼎念念不忘，只是上次同时交战数人，沈无极也有了不小的消耗，如此一月有余才恢复过来，却是失去了洛子音的消息。 徐家同沈家交战，对于徐家来说也是不小的损耗。只是徐明桓却丝毫不在乎徐家的势力，就这般同沈家耗着。徐明桓还是有些忌惮沈家背后的沈无极，只能慢慢的排兵布阵，只待棋全下完，一招便拿下沈家，丝毫不给其反抗之力。 除了几大势力间的较量，其他的小势力，也开始了自己的鲸吞蚕食，企图在这场平静了十余年之后突起的纷争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顶尖势力之一。 然而与整个江湖动乱的状态截然不同的是秋水宫，其他势力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动作，然而秋水宫上下却是无比的平静。一向好战的秋水宫却是一月之内毫无动作，惹得各界猜测不已，然而不论外界如何猜测，苏叶都始终奉行着不动安如山的政策。 第96章 又过了三日，正是除夕，无涯谷上下一派喜意。红彤彤一片的装扮颇有过年的氛围。只是山腹寒潭内却是一派冷清的景象，与谷中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洛子音的身上渐渐结上了一层冰霜，越发显得肤色如玉。流萤在一旁运气入定，却同样时刻关注着洛子音的情况，只是这三天来，除了一点点结在洛子音身上的冰霜，洛子音一如初时的模样。 突然山腹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流萤便停了内力运转，转头向外瞧去，却见浦玄舒为首的一群人走了进来。 流萤忙起了身，行了一礼，有些不解又有些惊喜的问道，“浦谷主，可是有了新药方？”一月过去了，苏离没有传来消息，流萤显然已经于他失望了。 浦玄舒却是面带喜色的轻轻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是苏离那小子带了玉骨花回来，果真是后生可畏，老夫竟也能得见这仅存于古书之上的玉骨花真容。”浦玄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袖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枚玉盒。 流萤登时大喜，忙看向浦玄舒身后，却见除了浦晴雪和苏僮二人外加侍女仆从，却是没有苏离的身影，便又疑惑道，“苏宫主回来了，可是为何不来看小姐？” “我家主子此番深受重伤，强撑着一口气将玉骨花带回无涯谷，交代了一句便晕倒了过去。”苏僮得意洋洋的在一旁说着，只盼着流萤能在洛姑娘面前多说几句他家宫主的好话。 流萤却是有些不信，苏离武功绝世，怎么会深受重伤，不由得看了一眼浦晴雪，以求真伪。 浦晴雪看出了流萤的不解，头一次的帮着苏僮说了句话，“的确如此，苏宫主不知为何身负了重伤，内力有了极大的耗损，精疲力竭，已然也不省人事了。祖父安顿好他，才急忙带着玉骨花赶来了此处。” “正是正是，还望洛姑娘醒时莫要忘了我家主子这份情谊。”苏僮又急忙说道。 “流萤代我家小姐谢过苏宫主。”流萤飞快的冲着苏僮行了一礼，却是一心只想着洛子音，此时有了玉骨花，便焦急的又看向浦玄舒，“浦谷主，此时有了玉骨花，不知何时可以救我家小姐？” 自苏离送回玉骨花后，浦玄舒心中的一块巨石这才落了地，眼下便是伸手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便行药，你且将音丫头带上岸来。” 流萤飞快的点了点头，足尖轻轻一点，便飞到了寒潭中央，微微附身，便将洛子音抱至了怀中，此时的洛子音犹如一块万年寒冰，抱在怀中，流萤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逼心脉。飞快的将洛子音放在岸边铺好的毛毯上，流萤便不自觉的打起寒颤来。 “你且快运功将寒气逼出，莫伤了自己的身子。”浦玄舒道了一声，流萤有些不放心的瞧了一眼洛子音，却忍不住那寒气越入越深，忙坐下调起气来。 洛子音身上的冰霜自她出了寒潭便飞快的融化开，一丝丝升腾成白色的雾气，浦玄舒见状面色一冷，有些庆幸的说道，“幸好苏离小子及时将玉骨花送回了，没想到这热毒竟是如此蛮横。” 浦晴雪在身后瞧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想来也是阿音惹得上天垂怜。不知此番除了玉骨花，可还需要其他药物？” “不必，玉骨花与热毒中和，必将引起阿音体内气血翻涌，再加其他药物，便更加难以控制了。”浦玄舒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浦玄舒将手中的玉盒缓缓推开，正见一株通体玉色的奇花安然的放置其中。潋滟的玉色流淌于其上，阵阵寒气升腾着。 浦玄舒目光痴迷的不断打量着它，迟迟不肯将其给洛子音服下。流萤将寒气逼出体中，起身便瞧见浦玄舒这幅样子，不由得咬了咬嘴唇，轻声提醒道，“浦谷主，小姐她……” 浦玄舒这才恍然，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夫这一生，就喜欢研究些珍稀草药，这玉骨花是生平仅见，若非是人命观天，老夫还真想据为己有。” 话虽如此说着，浦玄舒回过神后，还是将玉骨花毫不犹豫的从盒中拿出，一出玉盒，玉骨花通体的玉色却愈加明显，美轮美奂。 将玉骨花一片花瓣撕扯下来，轻轻的放进洛子音口中，那花瓣却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流被洛子音咽了下去。就这般几番往复，一整株玉骨花便都进了洛子音体内。 浦玄舒探了探洛子音的脉搏，却见洛子音体内的内力应是因着玉骨花的缘故，迅猛的增长了起来，不断的消磨起那热毒来。 “再将音丫头放入寒潭。”浦玄舒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 “祖父，这是为何？”已经有了玉骨花，却还要将洛子音放入寒潭，浦晴雪便有些不解的问道。 浦玄舒沉声答道，“借寒潭之寒气，方能一举消灭热毒，否则恐怕这热毒还要再蜷缩一次。” 流萤闻言也是了然的点了点头，才将洛子音又放入寒潭之中。 却见一入寒潭，洛子音身上飞快的结起一层冰晶，又飞快的化作白雾，就这般循环往复。洛子音衣衫浸透，曼妙的曲线便显露了出来，浦玄舒想了想，冲着浦晴雪吩咐道，“苏僮小子于我不便留在此处，你和流萤丫头在此处，但凡有任何异常，立刻呼唤我，我便在外等着。” 浦玄舒说着，便打了打苏僮的袖子，带着他一起走向外面。浦晴雪点了点头，便和流萤一同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寒潭中的洛子音。 洛子音身上白雾不断的升腾着，面容也不在是如沉睡般的平静，反而渐渐痛苦的拧在一起。流萤紧张的瞧了一眼浦晴雪，“浦姑娘，我家小姐这是……” “应是玉骨花起了效用，与热毒在阿音体内胶着，且再瞧瞧。”浦晴雪咬了咬嘴唇，平静的说道，只是目光却依旧紧张的盯着洛子音。 第97章 剧烈的疼痛让洛子音渐渐的清醒了过来，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洛子音只觉得现在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已经难以辨别究竟是冷还是热。 玉骨花名字虽是温润，然而药用却强烈刺激，一入洛子音体内，便转换为一股极寒的力量，几乎将洛子音的经脉的都冰封起来。 洛子音体内的热毒原本集中在心脉之处，正与她体内那股不知名的内力胶着着，然而玉骨花一入洛子音体内，那热毒似是便察觉到了威胁，放弃了进攻洛子音的心脉，反而想吞噬了玉骨花的冰寒之力。 极冷极热在洛子音体内交织着，一会儿身上凝成一层霜，一会儿又蒸发成雾。她浑身的经脉被这两股力量不停的撕扯着，洛子音不自觉的嘶吼起来。 紧张的盯着洛子音的二人却是面露喜色，相视一笑，然而洛子音压抑的带着嘶哑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时，二人的笑却渐渐凝固了。 洛子音的确是清醒了，只是在遭受着这般疼痛，她们二人也不清楚究竟是理应心喜还是心痛。 流萤瞧着洛子音这幅样子，心中滴血不止，她小心翼翼的用着颤抖声音问着，“浦姑娘，有了玉骨花，小姐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浦晴雪心中一颤，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缓缓呼出一口气，才用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声音答道，“会好的。”玉骨花只存于典籍之中，虽然一片玉骨花花瓣曾抑制住了阿音的热毒，然而究竟能不能彻底的消除热毒，谁都不知道。 热毒在洛子音体内，经过十五年年复一年的滋养，早已经有了莫测的威力，只是被那股内力阻拦了，才没有将洛子音燃烧成灰烬。 玉骨花虽然药性极强，能和那热毒抗衡一番，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玉骨花的药力在渐渐减弱，而热毒却不减反增。纵然是在寒潭之中，有寒潭之力的不断加持，但在热毒孤注一掷的全力侵蚀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洛子音肤色又渐渐由玉色变作粉嫩，倏然又变的通红，“啊……”痛苦的嘶吼一声声自洛子音喉中溢出，显然已经撑不过太久了。 浦晴雪面色骤然大变，慌忙的吩咐流萤，“快，快将祖父叫进来。”此时已然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洛子音现在的情况显然没有祖父预料的那般好。 流萤领了命飞快的向洞口跑去，浦晴雪却是想将洛子音拽上岸来，却不想双手刚一碰触到洛子音的肌肤，一下子像被火灼烧了一样，毫无防备之下，竟将浦晴雪双手烫的一缩。 “雪儿，不可。”浦晴雪还待再将洛子音拽出，却听见这样一声话语，忙止了动作，却见是浦玄舒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浦晴雪直起了身子，面带不解和担忧的问道，“祖父，阿音这幅样子，显然是不好了，为何不能上来？” 浦玄舒却没顾得上回复浦晴雪的疑问，反而仔细的瞧着洛子音，面色沉重，沉声说道，“音丫头体内的那股内力，消失了。” “什么？”浦晴雪登时脸色又是大变，忙运了内力于手指上诊起洛子音的脉搏来，果然如同浦玄舒所将，原本还能压制几分热毒的那股精纯内力，此时竟是一丝都寻不到了。 “祖父，这，这是为何？”浦晴雪心中有些慌乱的问道，她知道只股内力的消失代表着什么，玉骨花服用后药效会慢慢减弱，然后再慢慢增强，可是这股内力消失了，阿音绝对等不到玉骨花真正起作用的时候。 浦玄舒却是一直面色沉重，“想来应是是玉骨花之寒气与热毒之炙热胶着之时，伤了音丫头的经脉，那股内力本就是为保音丫头安全所存在，便去修补音丫头的经脉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阿音体内经脉才会较从前宽厚。”浦晴雪心中微沉，却是又想了想飞快的问道，“祖父，若是我将内力渡与阿音，阿音可否坚持到玉骨花起效用之时？” “不可。”浦玄舒目光微沉，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内力属温，音丫头内力如今却是属极冰寒。两相冲撞，只会让音丫头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你速去谷中询问，可有人内力属极冰寒。谷中愿出任何代价与他交换内力。”浦玄舒想了想，飞快的吩咐着。 浦晴雪领命，便要退出山腹，却正撞上苏离。苏离快步走到了寒潭边，面色十分苍白，眉头微微簇起，轻声问道，“浦谷主，阿音可是需要内力？苏离便是内力属寒，不知该如何渡与阿音？” 苏离紧紧瞧着洛子音，他心中放不下阿音，便是重伤昏迷，却也很快就惊醒了过来。飞快的赶来了此处，果然发现洛子音如今出了状况。 “主子，您重伤未愈，若是再渡内力，恐会伤了丹田精元啊！”还不待浦玄舒回话，苏僮却是噗通一下跪在了苏离面前，恳切的阻止道。 他原本以为主子将玉骨花送回，虽是受了重伤，修整些时日便能痊愈，是以他才能借着主子的伤势让洛姑娘心疼一番，也算是两全其美了。然而他想不到主子竟是甘愿为了洛姑娘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此时让渡内力，苏离精元必遭损坏，这是无论如何，都修补不回来的。 “让开。”苏离冷冷清清的喝了苏僮一句，面上更加苍白。苏僮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阻止在苏离面前。 苏离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却是一甩衣袖将苏僮挥出去老远，然而就是这一平常做的轻易的动作，却让苏离的面上又失去了几分血色。手掌不自觉的附在了胸口上，轻轻咳了一声，接着目光澄澈的看向浦玄舒，没有往日化不去的黑雾，轻声问道，“还请浦谷主指教。” 苏僮抬起头，却见苏离这幅样子，一下子便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浦玄舒挑了挑眉，沉声说道，“苏离小子，你可想好了？” 第98章 苏离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却一直紧紧地盯着洛子音，目光从未离开。 浦晴雪心中动了动，微微感叹道，“没想到苏宫主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旋即她又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双眸。 浦玄舒微微沉吟片刻，才抬头看向苏离，沉声说道，“你与音丫头内力都属冰寒，若是下到寒潭之中，想必会事半功倍，只是不知，苏离小子你可还能受得住？” “主子，”苏僮闻言又想出言阻止，然而还不待他继续说什么，苏离已经纵身跳进了寒潭，和洛子音守在了一处。苏僮瞧着苏离这般，却是心中一痛，微微叹了口气，再也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浦玄舒目中流露出惊叹之色，不再迟疑，又冲着苏离说道，“热毒盘踞在音丫头右手手臂之处，你便将内力从音丫头左臂传入心脉，可行？” 瞧着洛子音虽然身处寒潭之中，小脸却越来越红，苏离心如刀割。浦玄舒的话音刚落，苏离便执起洛子音的左臂，洛子音炙热的皮肤滚烫无比，苏离毫无准备，也突然被烫了一下，却并未松手，反而眸中疼惜之意更甚。 苏离将内力缓缓的渡入洛子音体内，虽是苏离苦苦修炼的内力，却像是本就是洛子音的一般，熟门熟路的便去向了洛子音心脉处，与洛子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排异现象。 浦玄舒几人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苏僮的心却紧紧的提了起来，若是让主子在此折损了身子，耽误了大事，他百死难辞其咎啊。 苏离的内力似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渡入洛子音体内，苏僮在一旁看的却是暗暗戳心。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洛子音的肌肤再次变得如玉一般，不再似方才那般通红。 “苏离小子，且止了吧，切莫再渡了。”流失了大量的内力，苏离额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薄唇也紧紧的抿着，面上显出了几分痛苦，瞧他这幅模样，浦玄舒不由得出言制止。 然而苏离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他只知晓多一分内力，阿音便能多撑一点时间。是以他并不理会浦玄舒的言语，依旧将身体为数不多的内力继续注于洛子音体内。 “苏离小子，够了，音丫头所需只有那么多，你便是接着注入，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见苏离依旧我行我素，此刻却不能贸然打断苏离，浦玄舒只能再次出言提醒道。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苏离原本重伤之后便不丰盈的内力，此时已经枯竭。丹田枯竭，便是伤了根本，苏离一口精血逆涌而出，不得不放开了洛子音的手。 “主子，”苏僮见状心中着急不已，再也不顾苏离的阻拦，足尖轻轻一点，便将苏离拖拽了出来。 若是平时，苏僮这般违逆命令，早就被苏离责罚了。然而苏离原本就重伤未愈，又掏空了内力，一口血吐出便再度昏迷了过去，此时断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 苏僮心惊不已，苏离此时身上冰凉，额头却是滚烫，显然情况十分不好。他忙捉了苏离的脉搏，果然如今一片混乱。 浦玄舒见苏离这幅样子也是面色沉重，冲着苏僮说道，“重伤未愈又丹田空虚，内力属寒却被寒气入体，此番着实不容小觑。你速带他回谷内医治，所需任何药材直接开口便是。” 苏僮也清楚苏离的情况，往日嬉皮笑脸的形容消失不见，满目的严肃。浦玄舒话音一落，苏僮便点了点头，“多谢浦谷主了。”飞快的道了一声谢，便将苏离带离了此处。 “没想到苏离能为阿音做到这般。”浦晴雪瞧了一眼苏僮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我从前认为苏离接近阿音是别有所图，可是千机阁如今不同往日，阿音所余不过是她这个人罢了，难怪最后的时候，子期放心将阿音交与苏离看护。” 浦晴雪声音低落，阿音何其幸运，有洛子期那般爱护她的哥哥，还有这般奋不顾身为她的苏离。知道他识人无错，阿音如今性命无虞，以后也有了人看顾，子期应是能够放心了吧。 浦玄舒也瞧出了浦晴雪心情忽然低落的原因，张了张口，却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轻轻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般作罢。 有了苏离的内力渡入，原本猖獗的热毒，再次平息了下去。洛子音身上的痛苦一时减弱，只是意识却依旧飘忽。 瞧了瞧时辰，浦玄舒沉声道，“玉骨花便要发挥药效了，将音丫头抱出来吧。寒潭之力此时已无太大作用，反而会让寒气入侵。” 流萤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将洛子音抱了出来，此时洛子音的肌肤再无灼烧之感，也不似寒潭那般极寒，反而只有些冰凉之感。流萤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喜，在她看来，洛子音这样子便是好的开端。 小心的要将洛子音放下，浦玄舒却又出言阻止到，“直接带回谷内吧。想来要不了多久热毒便要彻底消散，届时还要辅以其他药石之力。” 流萤轻声应了一声，便带着洛子音几个腾挪回了浦晴雪的房间。浦玄舒与浦晴雪二人紧紧跟在她身后。 流萤将洛子音身上擦拭干净，轻轻的放在床上，便后退了几步，在一旁小心的守着洛子音。洛子音面上此时没有了狰狞的表情，反而一派安然平静。 浦玄舒上前抬起了洛子音的右臂，只见那朵水晶兰却依旧闪着诡异的光亮，黑气不减。 原本微微放心的流萤，此时不由得又紧张道，“浦谷主，小姐不是转好了吗，怎么这水晶兰还是枯败之状？” 浦玄舒此时正认真的查看着洛子音的脉象，流萤突然的发问却一下惊扰了他。浦晴雪不由得上前轻轻拉了下流萤的衣袖，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流萤这才恍然，忙捂了嘴，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却不敢再出言打扰浦玄舒。 第99章 过了片刻，浦玄舒才眉头微皱着放开了洛子音的右手。轻声说道，“玉骨花药效已经起了，加之苏离小子渡与她的内力，这热毒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无需担心，不消一日，音丫头这热毒便能彻底散了。” 流萤与浦晴雪闻言这才微微缓了口气，却不敢太过放心，毕竟这热毒实属诡异，已经数次反复了。 流萤微微服了服身子，轻声说道，“多谢浦谷主与少谷主这两日照料之情，姑娘既然已无大碍，便由奴婢在塌前照料吧。浦谷主还是早些休息，莫忙坏了身子。” 浦玄舒点了点头，应到，“也好，那老夫便去瞧瞧苏离小子，若有事情尽快差人唤我，切莫误了时机。” “是。”流萤又行了一礼，浦玄舒当下也不再多言，便抬步走了出去。 “那我也先出去了，有事唤我。你若是累了，便找我房中的丫头替你，切莫熬坏了，阿音醒了还要你在跟前陪着呢。”浦晴雪瞧了几眼洛子音，语气温柔的同流萤说着。 流萤感激的望了浦晴雪一眼，微微点头道，“多谢浦姑娘。” “嗯。”浦晴雪今日一日也有些倦了，便也不再多留，转身出去了。 流萤先伸手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又瞧着她的神色安然，果真如同浦谷主所说那般，好似并无大碍，心中的大石这才微微落了地。流萤拿了张小凳，便靠在床榻前守着洛子音来。 浦玄舒出了浦晴雪的院子便直奔苏离房间而去，苏僮正面色忧郁的站在苏离床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的出身。 “怎么，苏离小子如何？”浦玄舒一进房间，嘴上虽然这般问着，却已经自顾的上前诊起苏离的脉搏来。 苏僮摇了摇头，语气低迷的说道，“伤及了丹田精元，恐要数月损失的内力才能将养回来。” “嗯。”浦玄舒自己诊治的也是这般情况，便收了手说道，“幸亏苏离小子经脉宽厚，受了那般重的伤还能渡人内力的，只你家主子一个了。” 苏僮面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苏离这般重伤几个月，对如今的秋水宫来说打击巨大。这个消息一旦走露，后果不堪设想。 浦玄舒捋了捋胡子，目光微动，沉声说道，“苏离小子的情况，只有你我几个人知晓，无涯谷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只做悬壶济世之事。你且放心，我们定不会通晓旁人，只要你们内部做好防范，莫步了千机阁后尘啊。” 苏僮微微点头，冲着浦玄舒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浦谷主提点。” “无涯谷百年来积攒了不少培本固元，回复内力的草药，有何需要尽管开口。”浦玄舒笑了笑，又道。 浦玄舒所言绝非谦虚之词，有了无涯谷草药的助力，想必苏离也能尽早恢复，只是还仍需几月光景。苏僮半是欣喜半是忧郁的应到，“那苏僮便不客气了。” “苏离小子也算是帮了我无涯谷的忙，只要不是参与江湖争斗，日后有何用的上我无涯谷的地方，直接开口便是。”浦玄舒目光飘忽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多谢浦谷主美意，待主子醒来，苏僮必通晓主子。”苏僮挑了挑眉，原本以为无涯谷与千机阁之间只是普通的同气连枝的关系。然而浦玄舒这般为了洛子音，不惜搭上无涯谷的人情，看来二者之间是有更深的渊源。 浦玄舒并没有理会苏僮在那边的头脑风暴，轻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苏僮瞧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离，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痛。主子今早风尘仆仆的赶来无涯谷，也不知苏叶他们是否知晓。 主子如今这幅情况，知道的人越少对秋水宫来说越安全，看来自己还是要瞒上苏叶他们几日，等主子醒来再做定夺。 苏僮揉了揉发涨的脑仁，自己果然还是不善于做这些虚虚实实，费劲脑子的事情。 除夕之夜，无涯谷内一派歌舞升平，江湖中却并不太平。沈家麾下好几处势力惨遭屠门，猩红的血液与大红的装饰融为一体，诡异又可怖。 第二日一早，这消息便在江湖中大肆传播了起来。沈家管辖范围内，发生了这般凄惨的事情，一时间人心惶惶。原本沈家在江湖中的名望便已经下降了，又生了这般的事，麾下的势力不由得和沈家渐渐离了心。数月前还如日中天声名赫赫的沈家，如今看来已经有了日落西山之态。 初一若是见了血，一年便都要见血，虽是玄学之说，想来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流萤默默的在洛子音床边守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却是有些耐不住困意，倚着床榻不自觉的睡了起来。 洛子音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才轻轻睁开了眼睛。昏迷不醒近一月，此时一睁眼，甚至有些适应不了光亮。洛子音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有了适应，只是却依旧头痛欲裂。 “水……”洛子音意识渐渐回拢，只觉得口干舌燥，皱了皱眉头，见流萤守在床前，不由得出声说道。 流萤睡得并不踏实，洛子音刚一发出声响，流萤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睛，便正撞进洛子音深邃幽暗的眸子中。流萤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姐，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水。”流萤正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乎便要流下泪来，洛子音却并没有理会她，依旧再次重复了一句。 “奥奥，奴婢这便去。”流萤一下子惊醒，动作飞快的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就着流萤的水飞快的将水喝了个干净，才觉得喉咙的烧灼之感微微减轻。洛子音眸子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了右臂，却见那朵栩栩如生的水晶兰依旧在右臂上安静的附着，只是通体却多了几分潋滟的玉色。 “小姐，你可有何不适？”见洛子音轻轻皱起了眉头，流萤不由得小心的出言询问道。 第100章 洛子音轻轻拧了拧眉头，眸中却是一片冷意，手轻轻交握，将衣袖缓缓放下遮住了那水晶兰。“无事，你且先退下吧。”洛子音想起了什么，眸色又深了几分，淡淡的冲着流萤说道。 流萤一愣，有些诧异的抬头瞧了洛子音一眼，却被她眸中的冷意逼得又再次低下来头，将口中的话又吞了下去。“是，奴婢先退下了。小姐有什么不适之处尽管唤我。”流萤小心翼翼的说着，却是又仔细瞧了几眼洛子音，才心中踌躇的退了下去。 洛子音瞧着流萤走了出去，才又躺了下来，双眸紧闭，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洛子期同织羽纵身而下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两滴清泪自洛子音眼角轻轻滑下，“阿哥，上天入地，我定会寻到你。”洛子音轻轻呢喃道。 刚一清醒时，便见到流萤，洛子音心思先定了大半，只是昏睡了月余，终究还是有些困倦，来不及忧思太多，便又昏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流萤差人将洛子音醒来的消息递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浦玄舒和浦晴雪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阿音，阿音。”浦晴雪站在门外轻轻扣了两下，小声呼唤着，过了许久房间却依旧没有声响。 浦晴雪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便推门而入，浦玄舒却停在了门外，等浦晴雪先瞧瞧情况。 走进了内室，却见洛子音依旧安然的躺在床上。“阿音。”浦晴雪又轻轻唤了一声，洛子音却毫无反应，浦晴雪不由得疑惑地瞥了一眼流萤。 流萤心中也疑惑不已，却是摇了摇头急切的小声说道，“浦姑娘，适才小姐是醒了的，喝了口水却要奴婢出去了，如今您看？” “你把祖父唤来。”浦晴雪轻声说道，便先去了榻前瞧起洛子音来。流萤轻轻点了点头，忙快步退了出去。 浦晴雪轻轻将洛子音左臂抬起，仔细的诊了一番，然而此时洛子音脉象平和，只似睡着了一般。 “如何？”浦玄舒也走上前来，沉声问道。 “脉象平稳，热毒退散，却是不知为何醒转又昏睡。”浦晴雪放下洛子音的手臂，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浦玄舒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也替洛子音诊起脉来，却是思忖了片刻，展颜一笑，“音丫头这热毒却是散了，身子也无大碍。反而因祸得福，融了原本在她体内的内力，与苏离小子渡与她的内力。这曾经丝毫没有内力的音丫头，如今也能一跃成为顶尖高手了。” “这，既是如此，为何小姐又再次昏迷不醒了？”流萤闻言不由得急切的问道。 浦玄舒却是摇摇头，捋着胡须轻声说道，“突然得到如此多的内力，音丫头身子一时受不住，只怕还要多些时日才能消化。” “那小姐岂不是还要昏睡几日？”流萤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 “应是如此。”浦玄舒一边说着，一边却打算向外走。 “浦谷主且慢。”瞧见浦玄舒迈出了步子，流萤忙出言阻止。却是上前抬起了洛子音的右臂，轻轻将洛子音的衣袖撩起，“浦谷主，小姐体内热毒既已退散，为何这水晶兰依旧常在？” “哦？”浦玄舒疑惑不已，忙跨步走上前去，果然见那一朵水晶兰依旧栩栩如生，只是瞧着，却是与从前有几分不同。 浦玄舒借着流萤的手，仔细瞧了许久，又几番探测脉搏，却无论如何都瞧不出异样，只能摇了摇头说道，“热毒的确消散，丁点不曾剩下。只是这水晶兰开的颇为诡异，不知可否与那玉骨花有关。我便回去仔细钻研一番，音丫头可还有什么异样之处？” 流萤微微摇了摇头，却是突然想起洛子音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与冷漠淡薄的态度，不由得心中一惊，“小姐她，性子似乎是变了，从前小姐性子有灵，如今却是冷冰冰的。” “这样……”浦玄舒拧着眉头，却是轻声说道，“音丫头性子变了，却是可能亲眼瞧见千机阁突遭变数，心中悲痛，才这番反应。” 流萤听着觉得有理，却是一下子心思低落了起来。 浦晴雪闻言也是心中一颤，眸光中闪过了几分黯然。浦玄舒见状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一切等音丫头醒来，便可见分晓了。” 话音落下，浦玄舒轻轻拍了拍浦晴雪的肩膀，便微微摇着头，大步踏了出去。 浦晴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瞧着流萤淡淡的吩咐道，“阿音想来便是无事了，这几日你也莫要一直守在阿音榻前。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多谢浦姑娘关心，奴婢却是要瞧着小姐醒来的。”流萤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坚定的说道。 见流萤这般坚持，浦晴雪便也不再多说，又吩咐了几句，才缓缓走了出去。 洛子音这一睡又是几日，苏离却先她一步清醒了过来。 苏离缓步走入洛子音房中，见她安然的睡着，苏离轻轻笑了笑，却是说道，“阿音，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会受那热毒侵扰。你体内内力又如此丰盈，稍加吸收，日后便也少有人能欺负与你了。” “只是……”苏离原本轻轻扬起的嘴角又微微沉了下来，他顿了顿，才又说道，“只是我离开秋水宫月余，如今已是不得不回。你既已经无虞，又在无涯谷中，我也可放心离去了。” 苏离轻声说着，眼中却流露着浓浓的不舍，“殿下，时辰到了。”窗外苏僮轻叩了两下，恭敬的说着。 “嗯，”苏离应了一声，又附身在洛子音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阿音，定要好好地。”话音落下，苏离嘴角轻轻擦过洛子音的耳边，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苏离起身，又贪婪的瞧了几眼洛子音，才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的是，他刚一转身，洛子音的睫毛却是轻轻的动了动。 第101章 苏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再没有瞧洛子音一眼。然而本来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洛子音此时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自觉的微眯了几次眼睛，洛子音才适应了光线，心中悲痛犹甚，洛子音却突然的发现了自己体内的变化。 来不及细细查探，流萤却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走了进来。“苏宫主还真是对小姐痴心一片。” 洛子音突然发现自己耳目竟是较往日清明许多，流萤在门口的呢喃此时自己竟能听的一清二楚。洛子音眸子深了几分，却是不动声色。 “小姐，您醒了？”流萤走进内室，却发现洛子音正倚着床榻，思量着什么，不由得万分惊喜，忙快步走上前来。 “嗯。”洛子音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反应。 流萤没有察觉，欣喜的转身斟了一杯茶递与洛子音，还一边絮叨着，“小姐，您要是早醒一会儿，便能瞧见苏宫主了。” 洛子音接过茶杯的手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的轻抿了一口茶水，却是只字不提苏离，只轻声问道，“如今可是在苏府？”洛子音瞧着房内装饰与在苏府中的房间全然不同，心生疑虑，此时便出言问道。 流萤摇了摇头，将洛子音递来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缓声回道，“是无涯谷。” 洛子音眉头微锁，“你将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是。”流萤扯过一张凳子，便坐在床边为洛子音仔细讲了起来。 “你说苏离为了我去极北之地寻了玉骨花，还渡内力与我伤及了根本？”洛子音挑了挑眉，眸中有几分异色。 “嗯。”流萤连连点头，还不忘对着洛子音继续说道，“苏僮先生说苏宫主为了替您寻玉骨花受了好重的伤呢。刚一清醒您又需要内力，苏宫主二话不说便渡了内力与您，这才伤及了根本。” “流萤，”洛子音眸色突然深沉了几分，眼中闪过几分不悦。 洛子音还是原来那张明艳的脸庞，然而面上的神色却是令流萤无比的陌生，流萤心中颤了颤，小声应到，“小姐？” “你是千机阁的人，还是秋水宫的人？这般的替苏离说话，我昏迷了月余，你便另投新主了？”洛子音声音清冷，不难听出其中暗藏的几分寒意。 流萤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洛子音，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慌忙的跪在地上，语气颇有些委屈的说道，“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属下生于千机阁，长于千机阁，自幼跟在您身旁，怎么会变成秋水宫的人？” 流萤眼眶微红，扁着嘴巴，几乎便要留下泪来。 洛子音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是嘴角动了动，微微扯出个笑容，“行了，起来吧，我不过是提点你一番。”洛子音虽是笑着，声音却依旧清冷。 流萤这才又缓缓起了身，站在一旁，还颇有些闷闷不乐。洛子音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流萤，且将浦谷主与晴雪请来，我有些事情询问。” 洛子音低垂着眼眸，流萤瞧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姐，想必突遭变革，她性情才变化的如此之多。流萤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怜惜，忙领了命快步跑了出去。 洛子音望着窗子外透进来的一束日光，自己昏迷了月余，如今想必已经到了正月了，倒是叫白意这些个小人过了个好年去。洛子音眸中精光乍现，转瞬又收敛了起来。 浦晴雪得了消息，便连忙赶了过来。瞧着洛子音如今静静的倚在床上，面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这般少了几分娇纵的形容，越发有着洛子期的影子。 浦晴雪心中微微的抽痛，眼眶倏地便红了几分，不敢上前一步。“阿雪，你来了。”自她一进房间，洛子音便察觉到了。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洛子音这才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浦晴雪忙用手指轻轻抚了抚眼眶，快步走上前来，扯着笑容若无其事地问道，“阿音，昏睡了一月，如今你可算是醒了，身子上可有什么不适？” “阿雪，他们都说阿哥去了，你必是不信的，对吧？”洛子音眼中突然有了希冀，她迫切的希望如今有个人能跟她有一般的想法。 浦晴雪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心中缓缓愈合的疤痕却是突然被人惨烈的撕开，血流不止。“阿音，你是亲眼瞧着他跌下去的。那般的高度跌落下去，便是尸骨都留不下。”浦晴雪原也是不信的，然而那万仞山，从未有入口能够进入，月余过去了，浦晴雪也渐渐死了心。 洛子音眼中的希冀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眸中瞬间又变得毫无波澜，洛子音自嘲的叹了口气，轻声说着，“也罢，左不过都说是我胡言乱语。” “阿音。”浦晴雪伸手抓了洛子音的手，她都没有办法安慰自己，更是没有办法安慰阿音。 却在这时，浦玄舒也匆匆忙忙的赶来了，瞧着洛子音醒转，浦玄舒面上笑容不止，“音丫头，如今可是好全了？” 洛子音淡淡的点了点头，眸中有着感激，语气恳切的说道，“多谢浦谷主与阿雪救命之恩。”洛子音声音清冷，真诚的望着浦玄舒与浦晴雪。 浦晴雪忙止了洛子音要起身的动作，收了难过的心思，轻声说道，“你久病初愈，便躺着吧，何况我与祖父又非外人，哪里在乎你这些礼数。” 洛子音抿了抿唇，也不再坚持，“那子音便不多礼了。” 浦玄舒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坐在洛子音床榻不远处，出言问道，“音丫头，你可有什么不适？” “这次子音醒来，却是觉得身子轻了许多，体内也全然不似从前，还望浦谷主解惑。”洛子音恭谨的说着，只是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说来你也是因祸得福，”浦玄舒捋着胡子缓缓说道，“原本你这体内便有一股极为精纯深厚的内力压制热毒。” 第102章 洛子音眸中精光一闪，却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浦玄舒继续说道，“苏离又渡了你不少的内力，有了玉骨花解了热毒后，那些内力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化为你用。” 洛子音挑了下眉，随后才了然的点了点头，“这般说来，从今往后我便可以正常修炼，再也不是一丝内力也碰不得了？” “正是，”浦玄舒接着说道，“想来从前，子期小子不让你修炼的原因，便是怕杂扰了你体内的内力，反而让热毒反噬。” 又提起洛子期，浦晴雪与洛子音又是眸色瞬间黯然，浦玄舒转了下眼珠，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这般说来，音丫头此番也是要好好感谢一番苏离小子的，他又是寻来玉骨花，又是渡与内力，忙前忙后的着实是出力巨多。只是不巧的很，苏离小子有事，今早刚刚告辞离开了。” 又提起苏离，洛子音心中还是有些怨恨，恨他拘着自己，也恨自己没有陪着洛子期，因此便一眼不发，默默不语。 一时间房内突然的安静了下来，几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浦晴雪却是突然出声道，“祖父，你且再给阿音诊下脉。” “奥对，瞧我如今老了，这也忘了。”浦玄舒笑了笑，忙走上前来。洛子音顺从的将右手递了出来，衣袖轻轻滑落，那水晶兰如梦似幻，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浦玄舒将手指轻轻搭在洛子音腕上，片刻之后眸中却闪过了一抹沉重。 见浦玄舒迟迟不出声，洛子音还能等得，浦晴雪却是有了几分焦急，忙出言问道，“祖父，如何？” 浦晴雪的声音一下提醒了浦玄舒，他收回了手，却是呵呵一笑，摆了摆衣袖，“无妨无妨。音丫头脉象稳健的很，安养几日，我便差人教你些运气之法，想来你从前从未习过这些。” 洛子音嘴角轻轻勾起，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浦谷主了。” 浦玄舒笑着点点头，也不再多留，“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有何事尽管差人唤我。”不待洛子音应答，浦玄舒便大步走了出去，却偷偷给浦晴雪使了个眼色。 浦晴雪微微抿唇，不动声色的冲着洛子音笑了笑，“阿音，你莫思虑过多，刚刚醒来还是要多休息才好，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洛子音轻轻应着，浦晴雪便提起裙角，跟着浦玄舒走了出去。 浦晴雪出来没有瞧见浦玄舒，还微微一愣，却见浦玄舒行至了院子门口，忙快步追了上去，有些不解的问道，“祖父，可是有何事？” 浦玄舒摇了摇头，却是领着浦晴雪又走远了些才开口说道，“音丫头的脉搏，如今有了些异常。” “什么？”浦晴雪惊讶的问道，颇有些不可思议。 浦玄舒却是面色有了几分沉重，沉声说道，“前几日流萤说音丫头性子有了几分转变，我原以为是突遭变革。” “阿音性子是有些冷淡了，难不成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浦晴雪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浦玄舒却是沉重的点了点头，“今日我观音丫头的脉象，却是觉得太过清冷了些。” “有人性寒，有人性热。这般不是正常的吗？”浦晴雪拧着眉头想了想，却是又问道。 “音丫头的脉象已然超过了正常的范畴，原本音丫头体内又热毒，是阳气过盛。”浦玄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是如今热毒突消，音丫头体质突然转变为阴寒之体。这般体质虽是利于修行，只是……” “只是如何？”浦玄舒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停歇，浦晴雪不由得急切的问道。 “只是月盈则亏，这般体质虽然利于一时修行，然而却会于无形中影响音丫头。”浦玄舒有些心痛的说着。 浦晴雪怔愣，“这般说来，莫非阿音性子转变，竟是与体质转换有关？” “是。”浦玄舒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还是缓慢的转变，时间愈久，音丫头性子便会愈冷，用不上几年，音丫头便会失了情感，变成一具内力无比深厚的行尸走肉。” “怎么会失了情感？”浦晴雪有些呆滞，不可思议的闻着。 浦玄舒却是面上苦涩不已，“音丫头也是苦命，刚解了热毒，却又遭此变革。音丫头内力只会越来越高，你定要对她好好引导，一个不慎，音丫头可能便成了那冷血冷心的女魔头了。” “那，若是阿音从此不再修习内力呢？”浦晴雪心中动了动，却是有了个想法，比起阿音有着绝顶的内力，她更希望阿音能正常的度过一生。 “没用的，你如今只能好好劝导音丫头，莫要让她因一时之念，误入魔途。”浦玄舒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的一生顺遂美满，却不想她的子孙命运都这般多舛。 浦玄舒话音落下便拖着身子缓步走了，浦晴雪却是看着他的背影怔愣无比。子期，我要如何帮你照顾好阿音。浦晴雪突然觉得有些无力，那般怔愣的呆立许久，才无神的走回了院子。 浦晴雪二人走后，洛子音便陷入了沉思，她醒来时觉得自己力量大了不止一分，此时才恍然原来竟是多了许多内力所致。洛子音心中定了定，这般说来，她便不用借用别人的力量，自己便能收回千机阁了。 洛子音眼中精光乍现，却是突然觉得右臂又清凉了几分，掀开衣袖瞧了瞧，那水晶兰上玉色潋滟流转，也没有什么异常，便没有过多在意。 “流萤，”洛子音心中有了想法，忙唤了外间的流萤。 “小姐，”听见声响，流萤忙放了手中的事情，快步走了进来，“可是有何不适？” 洛子音轻轻摇了摇头，却是冷声问道，“你修的可是我千机阁的内力功法？” 流萤轻点头，“正是千机阁独门功法，只是奴婢天资不够，修的只是二等功法。一等功法只有护法和核心子弟才能修习的。” 第103章 洛子音挑了下眉，冷声问道，“那我阿哥呢，修习的可是一等功法？”洛子音从前不能修习内力，是以这些事情洛子期从啦没有对她说过，她也全然不在乎这些事情。如今突然有了内力，却是两眼摸黑，什么都不清楚了。 流萤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阁主修习的是历代阁主才能修习的千机阁秘法，只有阁主世代亲自相传的。” 洛子音陷入了沉思，既是阁主亲传，那到了她这一代，便是只有阿哥知晓在何处了。可是……如今阿哥身死，洛子音咬了下嘴唇，心中黯然。过了一会儿，洛子音却是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弋阳呢？当日我昏倒前，将弋阳拿在了怀中，如今可在此处？” 流萤点点头，“在的，苏宫主差人将您送往千机阁时也将弋阳一并送了来，属下收了起来，您可是要瞧瞧？” “嗯，拿给我。”洛子音眸中闪过了丝喜色，声音却依旧清冷。 “那您等着。”流萤领了命便连忙跑了出去。 洛子音手中拧着被子，一时瞧不出面上的形色。不一会儿，流萤便捧了弋阳进来。 洛子音瞧着弋阳，面上又闪过一分黯然，如今这弋阳竟是微微有了锈色，阿哥身死，弋阳也就此封刃了吗。 伸出手轻柔的接过弋阳，洛子音面上表情转换不断，“流萤，你先下去吧。”洛子音轻声吩咐着。 流萤瞧着洛子音忽明忽暗的神色，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流萤忙伸手按着弋阳，声音颤抖的说着，“小姐，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寻了短见啊小姐。” 流萤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洛子音一愣，待听清流萤的话语，洛子音又是不由得哭笑不得，嘴角微微翘了翘，眸中恨意不减，“你退下吧。阿哥的仇还未报，我如何能比那些小人去的早。” 洛子音这番话语却是让流萤微微放下心来，然而却是突然有了几分心疼。洛子音又瞥了流萤一眼，意味不言而喻。流萤这才咬了咬嘴唇，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洛子音，慢慢退了下去。 见流萤带上了房门，洛子音这才拿起弋阳，仔细的瞧着剑柄，阿哥曾说……果然，洛子音仔细摸索着便摸到了一个暗扣，洛子音手指轻轻一动，一个匣子便脱落了出来。 洛子音轻轻放下弋阳，仔细的看着匣中之物，洛子音眸中突然溢出了泪水。 “阿音，若是有朝一日，阿哥突然不在了，在弋阳剑柄中，便是阿哥想要交给你的全部东西。”洛子期眼中映着洛子音轻灵的笑颜，温润的说着。 洛子音却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娇笑着说道，“怎么会呢，阿哥才不会突然不在，阿音不听这些。” 洛子期却是突然一改温润，颇有些严肃的拉着洛子音的衣袖，目光直视他说道，“阿音，阿哥非是同你玩笑。阿哥自会照顾你许久，只是世事万变，阿哥希望你没有阿哥的庇护也能活的喜乐。你且瞧好了，记住了。” 洛子音无奈的扁了扁嘴，不情愿的应了，“知道了阿哥。” 洛子期这才伸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洛子音却转着眼珠又仔细想了想，才嘟着嘴摇着洛子期的衣袖说着，“不过阿哥，我知晓是知晓了，你可万不能于我不告而别，突然的便不见了。” 洛子期愣了愣，眼中闪着洛子音当时看不分明的苦涩，温润的笑着，“放心吧。阿哥，万不会如此的。” 只是最终，阿哥还是未能来得及跟我道个别。往事如烟，洛子音心中又是一番苦涩，忙抬手擦了面上的泪水，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不解，那还是两年前，阿哥为何会对我说了那般话，他又是如何觉得自己会突然不见。 洛子音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弋阳，却是冷不防一下子握在了剑刃上，霎时间鲜血便涌了出来。洛子音手上一痛，忙收了心思。 然而弋阳却是突然流光异彩的闪烁起来，剑上的锈色渐渐退下，洛子音紧按着自己手受伤的手，却是突然挑了挑眉，不自觉的出声呢喃道，“莫非是我与阿哥留着同样的血脉，如今弋阳竟是也认我为主了？” 弋阳突然发出微微低吟，似是在回应她一般，便又潋了光芒。洛子音微微一笑，将弋阳收回剑鞘，撕了床边的帷幔将自己的右手简单的包扎起来，也不顾自己溅在床上的鲜血，只将手擦了干净，便又拿起了匣子。 从匣子上拿出了几张薄如蝉翼的纸，仔细的展开。却见第一张上正是洛子音熟悉无比的字体。 洛子音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阿音吾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哥怕是已经不在了。这匣中有一份地图，与我们祖上世代相传的绝学。” “若是千机阁能为你所用，你需挑选一全然能够相信之人，将这绝学传授于他。若是千机阁未能为你所用，便按照地图，前往此处，这是阿哥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不论发生何事，你都莫要害怕。不论你知道了什么，也都切莫想着报仇，阿哥只望你这一生平安顺遂，不受半分颠沛流离。” 洛子音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了那纸张之上，几个字瞬间便变得模糊了。洛子音慌忙的将泪水都擦了干净，这是阿哥的亲笔，她绝对不能毁了。 待平复了心情，洛子音才将那信又整整齐齐的叠好，贴身放了起来。天上地下，这封信一定能指引她找到阿哥。 洛子音深吸了几口气，才又将下面的纸张拿出。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口诀，颇有些晦涩难懂。 想必这便是历代相传的绝学了，洛子音如今有了内力，自是可以修习，只是一时难以钻研透彻，洛子音还是又将它叠好放回。 反而又拿出了那张小地图，仔细的钻研了起来，这是，凤陵城。洛子音皱着眉头，手指不自觉摩擦着。 第104章 凤陵城？洛子音想了想将地图也收好放回匣子中，仔细将匣子又归了位，轻轻抚了抚弋阳，才又将流萤唤了进来。 流萤一直在留意着内室的声响，听见洛子音唤她，忙推了门进来，“小姐。”流萤走进床边，才突然瞧见床上多了猩红的血迹，又见洛子音右手缠着，不由得大惊，执了洛子音右手仔细看了起来，“小姐，您这是如何弄得？” 见流萤一下子红了眼眶，洛子音冷声安慰道，“无事，弋阳锋利，一不小心划伤了而已。”洛子音将右手抽出，满不在乎的说着。 流萤有些责备的撇了一眼洛子音，“小姐怎么也不小心些，还包扎的这般草率。”流萤说着又将洛子音的手轻轻拽了回来，从怀中拿了药，又小心的替洛子音包扎了一遍。 洛子音拧着眉头，只觉得从前做这些动作她从未有过什么异样，如今却觉得无比别扭，心中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流萤刚一包扎完，洛子音便又将手抽了出来。流萤心中闪过一抹失落，只觉得小姐待她似是没有从前亲近了。 洛子音没有察觉到流萤心情低落，只是轻声问道，“流萤，你可知凤陵城？” “凤陵城？”流萤拧着眉头想了想，“我听哥哥提起过，是千机阁领外之地，称作城池，其实不过极小一方所在，直属阁主管辖，至于其他的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洛子音咬了咬嘴唇，只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是一点事也不懂，千机阁这些内务她竟然一点都不知，竟连哥哥管辖之处都不知晓。 流萤瞧着洛子音脸上寒意胜了几分，不由得出言提醒道，“小姐，您莫急，我哥哥必是对凤陵城之事知晓一二的。” 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自己也不必了解过多。阿哥必然是安排妥当，不会害她的。洛子音眸子动了动，突然抬头问流萤，“你是说流年护法？他可安好？” 流萤点点头，“哥哥安好，是秋水宫的人救下了哥哥和一些阁中之人。” 洛子音眉头一皱，又是苏离出手相助，然而苏离越是这般，她越是心乱如麻，“以后莫再提苏离与秋水宫之事了。” 流萤抬头瞧了洛子音一眼，见她面色依旧清冷，心中惊异却没有问出口，只点了点头，轻声应到，“是。” 洛子音又出声问道，“那你哥哥如今身在何处？” 流萤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咳嗽了一声，才小声应道，“四方馆。” 洛子音一愣，面上冷了几分，却是想了想说道，“如今一月已过，想来他们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且替我传信回去，将他们唤到无涯谷城下。” 流萤点点头，又说道，“小姐，您醒来就未进食，可要用午膳？” 听流萤这般一说，洛子音才恍然发觉自己饿了，便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阿雪在何处？” “小姐住的原是浦姑娘房间，浦姑娘将它让给小姐养伤，如今却是住在东暖阁之中。”流萤飞快的答着。 洛子音微微一愣，心中略有些感动，便冲着流萤说着，“替我梳洗一番，去阿雪房中吧。” 流萤替洛子音将沾了血迹的里衣换下，随便换了套浅紫色的长裙，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便收拾妥当了。 久未梳妆的洛子音瞧得流萤一愣，然而洛子音从前也爱着淡紫色，只是如今……流萤瞧着洛子音还是和从前相似的穿着打扮，通身的气质却是全然不同了，从前空灵洒脱的小姐终究还是不见了。 流萤心中又是几分神伤，洛子音却是毫无所觉，缓缓的走向了房外。 一月来都躺在床上，刚一开门，初春时的阳光竟也有些晃得洛子音睁不开眼。洛子音皱了皱眉头，许久才适应。 洛子音走进了浦晴雪的房间，却见她捧着一本医书，似是在专心瞧着，又似是透过医书不知瞧向了何处。 “阿雪。”洛子音轻声说着，却将浦晴雪惊得一激灵。 浦晴雪抬头一看是洛子音，才回过神来，嘴角扯了一抹笑容，“阿音，可是休息好了？” “嗯，承蒙无涯谷多日照料了。”洛子音淡淡的点头应着，款步上前坐在了浦晴雪身旁。 浦晴雪笑了笑，“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可是还未用午膳？” “便是来你这与你同食的。”洛子音嘴角也微微翘起，语气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动。 “正是巧呢。”浦晴雪面上笑容更胜，忙唤了人传午膳。只是看着洛子音的变化，也知晓了究竟为何，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 洛子音点了点头，便又不知如何言语。浦晴雪却是想了想又问道，“阿音，你日后有何打算？不若留在无涯谷同我作伴可好？” “阿哥给我留了后路，我便要去瞧瞧的。”洛子音闻言摇了摇头，轻声说着。“无涯谷虽好，我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浦晴雪却是垂了眼眸，声音有些低沉，“你阿哥若是在，不会同意你为他报仇的。” 洛子音一怔，眼中却是有了恨意，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浦晴雪抬眸，见洛子音满脸寒意，心中又是冷了几分，只能咬了咬牙说道，“若是你执意如此，需带着我一起。” 洛子音却又摇了摇头，“不可，劳烦无涯谷之事已然众多，我又如何能再将你卷入其中？” 浦晴雪却是认真的紧盯着洛子音，执拗的说道，“我不能劝你放下仇恨，平安顺遂过此余生。只因我自己也放不下仇恨，你若是执意如此，断不可弃我独行。” 洛子音咬了咬嘴唇，有些心疼的说着，“可是我阿哥他已然负了你，亏欠你属实良多，我又如何能再拖你与我同谋？” 浦晴雪闻言却是展颜一笑，烟波流转，明艳异常，“谁说你阿哥负我？” 见浦晴雪坚持不已，洛子因只能搬出浦玄舒来，“浦谷主必是不会同意的。” 第105章 “这你不必担心。”浦晴雪却是摇了摇头，只紧紧盯着洛子音，等着她的回答。 洛子音无法，只能先应了，“若是浦谷主同意便好。” “这便说定了。”浦晴雪挑了挑眉应道。正巧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侍女端了午膳进来，浦晴雪冲着洛子音笑了笑，说道，“阿音，你尚未来过无涯谷。在谷中多做药膳，也不知这几道可否合你的口味？” 洛子音一月未进食，腹中早就空空。何况这菜蔬用药材佐味，更是芳香四溢，洛子音便更是饿了。听浦晴雪此言，她便微微摇了摇头，应道，“我倒是觉得甚好。”说着便也不跟浦晴雪客气，先举起筷子尝了一口。 洛子音亏待自己的胃许久，无涯谷的药膳又美味异常，不自觉的便用了很多，也顾不上和浦晴雪再说什么。 浦晴雪终是在这一点上找到了洛子音一些从前的样子，心中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也抬了筷子和洛子音一起用了起来。 用过午膳后，洛子音便与浦晴雪在院中坐着，初春的微风轻轻抚在脸上，倒是颇为惬意。 “对了，阿雪。”洛子音仔细想了想，还是看着浦晴雪，语气清冷的说着。 “怎的？”浦晴雪挑了下眉，有些不解的瞧着洛子音。 洛子音微微抿唇，还是说道，“如今我有了内力，却没有内功，” “这样啊，祖父说差人指导你，便是内功你直接修习无涯谷功法便好。我修习的功法便是无内力属性，与你如今极冰寒的内力也不冲突。”洛子音话还未说完，浦晴雪便自觉会了她的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修习的是无涯谷不传绝学，毫不藏私的替她安排道。 洛子音眸中闪过一丝感动与惭愧，浦晴雪便是这般费心费力的为阿哥，为她，她刚刚心中竟还有几分犹疑。 飞快的定了心神，洛子音不再犹豫，微微摇摇，说道，“功法已经有了，是千机秘法。只是我从未修习过，有许多晦涩之处我尚不明，你武功造诣颇高，可否指点我一二？毕竟千机阁不传之法，不好教外人通晓。” 洛子音原也想过让流萤教导，只是流萤造诣不高，怕是不能指点好她。而千机阁其他人有是男子，多有不便，这才劳烦浦晴雪。 浦晴雪了然，当下点点头，笑着说道，“求之不得呢。你既信得过我，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毕竟本姑娘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是拿的出手的。”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噗嗤一笑，浦晴雪瞧着她笑了，心中又是定了定，看来费些心思，阿音未必不能变的如从前那般。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醒转的时候，还颇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许是昏迷的太久，她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微微定了下心神，洛子音才恍然，眸中却是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与黯然。适才她瞧见了阿哥，阿哥还甚好的模样。 洛子音昨夜将弋阳放在了床边，就好似每每她热毒发作之时，阿哥彻夜不眠的守着她一般。眸色深了几分，洛子音不敢再多想，忙拿了弋阳便起身，今日已经约好了浦晴雪，便要就此开始修习内功了。 “主子，无涯谷的消息。”苏离在房间内，突然门外有人轻轻扣了两下。 苏离拿着信笺的手一顿，清冷的声音响起，“何事？” “洛姑娘醒了。”侍卫的声音轻轻传了进来。苏离却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许久都未曾有过这般感觉。 “进来细禀。”苏离将手中的信笺放在了一边，手指不自觉的轻扣着桌面。 门外的侍卫闻言便轻轻推门而入，站在书案前将得来的消息转述给苏离，“洛姑娘昨日醒转，状态甚好，想必是已然好全了。” “她可有，寻过我？”苏离手指停了敲打，轻轻抿了下薄唇，却是有几分不自信的问道。 那侍卫一愣，却是摇着头说道，“未曾。” 苏离眸子倏地一沉，面色也冷了下来，那侍卫面色一苦，悄悄的向后挪了挪，却是忙小心翼翼地回道，“这消息是一早得来的，许是洛姑娘昨日寻过您，这消息还未传回。” “罢了，你退下吧。”苏离心中叹了口气，洛子音梦中都那般憎恶他最后囚了她，又如何会在醒转后找他。 侍卫得了令，忙飞快的退了下去，苏离却是手指又敲起桌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日子又这般如流水似的过了几日，让浦晴雪没有想到的是，洛子音在内功修习上的天资无比之高，又有体内那雄厚的精纯内力做基础，洛子音的修为当真称得上是一日千里，几日过去，便已然让浦晴雪望尘莫及。 “阿音，想不到才几日过去，我便已然无甚可教的了。你日后只需牢记口诀，自行修炼便可。”浦晴雪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又有了不安。 几日过去，许是因为内力转化之快，洛子音的性情好像又清冷了些，她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虽是境界已然无甚可提升的了，我如今运用起来，却还有些不娴熟。” “这是正常，突然有了如此大的提升，谁都会不习惯，再过些时日便好了，只是你还需习些招式，明日寻了无涯谷的武师来教你便好。”浦晴雪语气温婉的说着。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对于招式，她有她自己的打算，无涯谷招式虽也变化多端，然而终究多了几分平和，少了几分凌厉。洛子音如今缺的可不是这些。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来了一侍女进来禀告，“少谷主，洛姑娘。山门外来了一行人，自称是洛阁主旧部。” 洛子音闻言向后瞧了一眼流萤，流萤面上的欣喜之色不以言表。 “阿雪，可会打扰？”洛子音想了想，还是征求下浦晴雪的意见。 “你怎又如此见外？”浦晴雪佯怒道。洛子音见状便扯了扯嘴角，吩咐道，“流萤，你跟这位姑娘接应下。” 第106章 不大一会儿，便见流萤带着流年众人缓步走来。 流年见了安然坐在厅中的洛子音，眼眶却是倏地红了。流年快步走了几步，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拜见圣女，请恕属下无能。” 流年身后众人忙也跪地，跟着他说道。众人又想起了千机阁兵变之事，一时间都红了眼眶。 洛子音看着这为数不多的十几人，这是诺大的千机阁仅存的效忠洛子期的人手。其余的不是身死，便是叛变。 洛子音眸子变得幽深，久久不曾言语。 浦晴雪却是不说话，默默的带着自己的侍女退出了房间，悄悄的将房门带上了。 洛子音缓缓站起身来，气度幽然，冷声说道，“家贼难防，突遭巨变，不是你们的过错，起来吧。” 流年等人这才顺从的起了身，一行人都是形容憔悴，双眸通红。 “从前我是千机阁不谙世事的圣女，活在我阿哥给我编织的锦绣生活里。”洛子音声音幽深，缓缓说着。 流年几人一愣，显然是不知道洛子音是何用意，只能默不作声。 洛子音也不需要他们回应，便又接着说道，“如今千机阁叛贼当权，我当替阿哥夺回千机，正我洛家声名。” 她话音落下，却有几个人面上有了几分怔愣，洛子音是娇女一个，她要如何重掌千机？ 流年却是皱了皱眉头，出声说道，“圣女，阁主的仇交给我们即可。穷尽一生，我也定要白意与沉柯这些小人付出代价。圣女着实不该以身犯险，还望谨遵阁主遗愿。” “遗愿？”洛子音本还待继续说，却不想听见流年的话，心中疑惑不已。 “是。阁主曾言，若是有朝一日他突遇不测，我们需护圣女平安顺遂度过一生。圣女若是执意报仇，这是违逆阁主遗愿。”流年拱了下手，沉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那日战况危急，洛子期应是没有时间交代这些，洛子音不由得出言询问。 “大概两年前。”流年应到，他心中也不解，阁主他正值少年，为何会立下遗愿，却不想两年后竟然突遭变动，还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 洛子音却是心中动了动，两年之前是发生了何事，才让阿哥这般交代后事。思虑无果，便只能先将心中的疑问暂且压下。 洛子音仔细的瞧了众人的神色，只见他们大都是不信之态，眸子动了动，又冷声说道，“我知晓你们觉得我说报仇不过一句戏言。” “属下不敢。”众人忙齐声反驳道，洛子音却摆了摆手，却是随手挥出一道劲气，身后那檀木的座椅便湮化成粉，房内的温度也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这是洛子音会的为数不多的内力外放招式之一，如今用来，效果倒也不错。 流年众人果真眼中闪过惊异，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天下皆知，千机阁圣女体弱，不能习武，更是没有丝毫内力，如今洛子音这一番动作，却非数十年苦修不可得，怎能不让他们震惊不已。若非是流萤是真真正正的寸步不离的看顾洛子音，他们都要以为是圣女被人调包了。 “如今我偶然之间，获得了不匪的内力。想来也不至于拖了你们的后腿。”洛子音依旧淡淡的说着，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流年明显的怔愣，心中却还在纠结着洛子期的遗愿，“只是阁主遗愿，不可违逆，圣女还是……” “我不信阿哥身死，也不听什么遗愿。我只知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如今白意叛贼借着千机阁之命倒行逆施，四处征伐，身为圣女不可无视。我定要替阿哥，也是替我洛家夺回千机。”洛子音不待流年说完，便打断了他，字字有力的说道。 流年众人拧着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洛子音狭长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眸中往日的春水，如今却结了冰。 “我知晓你们是阿哥一手提拔起的人，对我也没有什么效忠之情。”洛子音淡淡的冷笑一声说道。 流年众人一惊，却是慌忙跪了下来，再次沉声说道，“属下不敢。” 洛子音却笑了笑，接着说道，“刀剑舔血，四处征伐的生活也不是人人都想过的。如今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愿辅佐我夺回千机的，自可以拿了百两黄金，肆意潇洒。从今往后虽不再是千机阁众人，我洛子音也谨记你们多年来建设千机阁的恩义。” 然而洛子音此话一出，流年众人却是无一不摇头，眼神坚定，语气决绝的说道，“属下愿从此辅佐圣女，重掌千机。” 洛子音闻言勾了勾嘴角，却是向着众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洛子音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各位还请快快起来。” 流年等人这才起了身，洛子音这时突然发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眯着眸子仔细思索了片刻，才歪着头问道，“你，可是名唤曹安？” 曹安没成想洛子音竟还记得自己，忙有些激动的回应道，“正是属下。” 洛子音点点头，便又冲着身后的流萤说道，“流萤，且带他们下去安置，明日我们便离开无涯谷。”又转头看向流年，轻声说着，“流年护法暂且留步。” 流萤应了声便带着众人退下了，流年却站在原地，毫不避讳的盯着洛子音，只觉得如今圣女却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洛子音走入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副地图出来，将那地图递给了流年，轻声问道，“有关这凤陵城，流年护法可否与我说说？” “这……可是弋阳中之物？”流年接过，便有了个想法，这才问道。 洛子音挑了挑眉，“这也是两年前我阿哥说遗愿之时与你说的？” 流年点了点头，洛子音却眉头紧锁，“流年护法，两年前阿哥缘何会安排后事，你可有什么线索？” 流年却是摇了摇头，茫然的说道，“属下不知，当时只是觉得阁主是因为太在乎圣女了才会如此。” 第107章 洛子音只能作罢，不再纠结，反而用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地图，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我说说这凤陵城吧。” “是。”流年将地图又递给了洛子音，眉头微微锁了起来，轻声说道，“这凤陵城是隐秘于世的一处境外之地。” “数百年前，洛家曾出了两位极其优秀的子弟，一人开创了如今的千机阁，便是千机阁圣祖。”流年说着，向着虚空微微行了一礼，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却并未言语，接着听着。 流年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另一人，却不想在江湖中飘零，反而隐匿世间，这才有了这凤陵城。” “凤陵城是我洛家先主所创？”洛子音这才问道。 流年点点头，“正是，凤陵城说是城池，其实不过是另一支洛家人的隐居之所。” “阿哥为何要我前去凤陵城？”洛子音心中不解，不由得喃喃问道。 “洛家十数代人在凤陵城繁衍，如今已然颇具规模。数百年前，两位先祖曾互相许诺，凤陵城虽不帮助千机阁扩张势力，千机阁也不打扰凤陵城归园田居的悠然生活。然而两方之中，不论哪一方遭了劫难，另一方必得毫无保留的接纳。” “毕竟同宗同源，圣女又是千机阁嫡系血脉，在凤陵城中必是能够得到极好的待遇，阁主想必便是如此想的吧。”流年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 洛子音却是冷笑了一声，“毕竟百年时间，到我这一代，血缘早已疏远，阿哥又如何知道他们还会厚待于我？何况仰人鼻息，又如何能活得快活？” “先祖之命不可违，凤陵城祖训想必无人敢不遵从。”流年却是颇不赞同。 “人心是会变得，白意如此，沉珂如此，难保旁人不会如此。”洛子音声音清冷。 流年心中一梗，却是无话可说。见洛子音这副模样，流年不由得问道，“那圣女可是不愿前往凤陵城？” 洛子音却是将地图仔细的收了起来，嘴角勾过了一抹笑容，“阿哥要我去，自然是要去的。” 流年不解，洛子音如今大不如从前，如今这几分莫测的感觉，竟是让他看见了几分洛子期的声影，登时心中动容不已。 洛子音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流年护法，十五年前千机阁大变，阿哥向来对我闭口不谈，你可知晓些什么？” 流年想了想，却是摇头苦笑，“十五年前属下也不过是一垂髫少年，只知阁主夫人与阁主接连离世，白意执掌过几年权柄，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洛子音眸色深了几分，她觉得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与沉珂白意反水必有关联，如今所知信息甚少，却是无法证明她的想法。然而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查出真相。 “流年护法也知如今我突获内力。”洛子音语气清冷。 流年点了点头，“刚才所见，实在惊喜。” “只是实不相瞒，虽是有了内力，武功招式上我却有些有些不通。阿哥教过我些招式，如今用来，却不如从前没有内力时得心应手了。”洛子音眉头轻锁着说着。 流年却是了然的点了点头，“流年愿教导圣女武功招式。” 洛子音嘴角微勾，冷声说着，“我内力属冰寒，有劳流年护法了。” “不敢当。”流年拱拱手，语气有些低迷，他的招式，都是与洛子期一同习来的。流年又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四大护法名存实亡，圣女从今往后还是唤我流年罢。” 洛子音轻声应了句，“今日便到此吧，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凤陵城。” “是，属下告退。”流年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洛子音坐在椅子上，端起了茶轻轻抿了一口，静静的，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被人推开了。洛子音将茶杯放下，却没有抬眸。 “流萤说，你想明日启程。”浦晴雪眉头微蹙，看着洛子音问道。 “此仇不能报，蚀骨之痛不能消，越早越好。”洛子音语气淡薄，手指却是微微用力，攥的指尖发白。 浦晴雪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定，“也罢。不论明日还是何时，我都是要与你一起的。” 洛子音闻言倏地抬头，拧着眉头看着她，“浦谷主同意？”她之所以动身的如此之早，一是因为急于报仇，二便是想着动身越早，浦谷主反对的可能便越大。 “祖父说你久病初愈，心中挂念，要我时时看顾与你。”浦晴雪嘴角动了动，有些吃味的调笑道，“他可是把你看得比我都重了。” 洛子音突然觉得近日有些冷硬的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然而这感觉确实让她有些不自在。洛子音轻咬了下嘴唇，却还是劝阻道，“阿雪，此行情况未卜。你不该跟我犯险。” 浦晴雪嘴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眸色坚定的紧紧盯着洛子音，语气不容置疑，“阿音，你说祖父同意便好。” 洛子音抿着嘴唇不说话，浦晴雪也不言语。两人便这般无声的僵持着，空气中的气息似是都凝固了一般。 过了许久，洛子音终是败下阵来，有些无奈的说道，“也罢，只是你必须答应我，若是再遇阿哥那般的情况，你必须离开，不可再管我。” 浦晴雪皱了皱眉头，“阿音……” “你必须答应我，我才带你去。”洛子音不待她继续说着，便飞快的打断了她，目光严肃的看着浦晴雪说道。 “好。”浦晴雪不情不愿的答应着，心中却也有着别的打算。 天色渐晚，用过晚膳后，洛子音便上床休息了，然而她却倚在榻上，迟迟难眠。 从前都是阿哥替她谋划，她只顾着吃喝玩乐，从来不用想那么多。久久不用的脑子连着想了两日，竟是有些微微发涨了。洛子音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有些清冷，从今往后便只能靠她自己了。 一夜无眠，洛子音恍惚之中似是又瞧见苏离的身影。 第108章 “圣女，过了这座山，便要到了。”流年打马行至马车旁边，向着马车内说道。 马车窗子应声而开，洛子音瞥了一眼窗外层峦叠嶂的幽深景色，淡淡的点了下头，冷声应了声，“好。” 话音落下，车窗又应声而关。洛子音那精致的脸庞便消失在了流年的视线中。流年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从前都说圣女娇纵可爱，如今待人却越发冰冷了。 流年带领着众人行至了一处幽深的谷地，只见郁郁葱葱一片翠竹，毫无人烟。然而流年却摆了摆手，就此停了下来，冲着车厢喊道，“圣女，到了。” 洛子音和浦晴雪依次下了马车，浦晴雪不由得挑了挑眉，惊讶问道，“可是走错了？这并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样。”浦晴雪知晓此行的目的地，此处人烟罕至，难以想象是洛家一支时代居住之所。 洛子音嘴角微勾，狭长的眸子扫过四周，却是冷声说道，“并未行错，障眼法而已。”千机阁以阵法着称，阁中上下皆会布阵破阵。洛子音身为圣女，虽是不通内力，于阵法一途却是造诣卓然，几乎与洛子期比肩，只是从前无人知晓罢了。 流年点点头，说道，“凤陵城中人虽是隐居，仍怕有人误入，因此在这出入口处布下大阵，属下阵法不精，却是不知阁主可有留下破解之法？” 洛子音闭上双眸，内力四散而开。从前钻研阵法，总有些晦涩难懂之处。然而有了内力之后，却如如虎添翼一般，自然而然便都通晓了。 眼前这障眼法，若是从前洛子音只能取巧硬破阵法，如今却是不必破坏阵法，也能带着众人入阵了。 “跟我走。”洛子音双眸睁开，眸中是潋滟的波澜，动人心魄。几经周转，洛子音一行人便绕过了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眼前屹然而立的正是一座颇有些规模的城池，虽是不太大，然而在这丛林之中有这样一处所在，已经足够让人震撼。 “来者何人？”守在城门前的两个灰衣男子原本已经昏昏欲睡，此时却是倏地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不自觉的便起了防备的姿势。百年间除了凤陵城中人偶尔进出之外，极少有外人来往，洛子音一行人将守门的灰衣男子吓得着实不轻。 流年冲着二人略微拱手，朗声说道，“洛家一支千机阁来人，劳烦通禀。” “可有信物？”两个灰衣男子相识一眼，其中一人出声问道。 他话音落下，流年便扭头看向洛子音，小声的说道，“圣女，阁主给您的玉佩，还望借来一用。” 洛子音却是眉头微微蹙起，摇着头，语气略带怅然的说着，“我醒来之后并未见过那玉佩，许是那日在万仞山丢失了。” 流年眉头拧在了一起，语气颇有些沉重，“这可如何是好？凤陵城只认洛家信物，若不能证明是洛家血脉，只怕我们进不去这城门。” 那灰衣男子见这一行人久久没有回信，握着武器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大声喝道，“速速交上信物，否则莫怪我们不客气。” 洛子音眸子淡漠的瞥了二人一眼，却是将腰间的弋阳解开递与了流年，“世人皆知弋阳为班翁所打独一无二之兵器，赠给了我父亲。凤陵城虽避世，然而世间的消息想必也是灵通，此物应该可以证明身份。” 流年思忖了片刻，却是将弋阳握在手中，高举头顶，冲着二人朗声说道，“此乃神兵弋阳，绝无造价，足以证明身份，还望通传城主。”话音落下，却并未将弋阳递给灰衣男子，反而又还给了洛子音。 灰衣男子二人又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点点头，另一人便飞快的向着城内跑去。留下的那人却是依旧紧握武器，眼睛紧紧盯着众人，沉声说道，“已去通禀，还望阁下稍安，切莫向前一步。” 洛子音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凤陵城虽是城墙高筑，却并无守卫，只那两个男子看守城门，想来是对于竹林中的阵法颇为自信。 不过这阵法出入口范围狭窄，从其他地方绝无可能进来，而若是想从旁的地方出去，便必会迷失在阵法之中，若是想靠蛮力强破阵法，城中阵眼必有感应。便是有此依仗，才只派两人看守吧。 未等候多久，便见一华服男子款步走来，气质卓然，洛子音眼眸微眯，这男子与洛子期竟是有三分相似。 浦晴雪也是一下被迷了眼，却转瞬便反应了过来，眼前男子衣着华贵，眸子有几分冷然与骄傲。洛子期却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除去那几分相似的样貌，二人通身的气质绝然不同。 华衣男子走出城门，站在洛子音一行人面前不远处，“哟，这姑娘生的这般美貌，状如哦天仙，可是便是那外界盛传貌美无双的千机阁圣女。”那男子狭长的眸子不断的打量着洛子音，声音带了几分戏谑。 洛子音眸子却是倏地一冷，从眼前这肖似阿哥的人嘴中说出这般轻狂的话，没来由的让她有几分厌恶。她将手中的弋阳抛给了那男子，冷声说道，“在下洛子音，洛家第十七代嫡女，弋阳剑可证身份。” 华衣男子接过，手指轻轻一动，便将弋阳拔了出来，冷芒倏地闪过了那男子的眼眸，他不由得啧啧称赞道，“不愧是神兵。”话音落下，男子又爱惜的拂过几下剑身，却是又将弋阳抛给了洛子音。 “其实不用信物，瞧见姑娘，我便信了你的身份。瞧瞧着天人之资，这眉，这眼，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似。”华衣男子嘴角轻轻勾起，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 洛子音面色又是一沉，语气更加冷冽，“既已验过身份，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唔，”男子甩了下衣袖，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了，“说来我也是第十七代嫡子，想来应是虚长你几岁，你该唤我一声阿哥才对。” 第109章 洛子音原本就冷着的脸愈加面若冰霜，狭长的眸子中寒气涌动，众人觉得周遭的温度都低了许多。洛子音将内力运于手掌之中，作势便要发作到那华衣男子身上，然而手指刚动却有了阻拦。 浦晴雪心知洛子音此时的心情，只是初来凤陵城不好与人发生冲突，便伸手轻轻摇了摇洛子音的衣袖，冲着她微微摇头。 洛子音轻抿薄唇，也深知自己此举不妥，眸中寒意消散了些，手掌微动，内力便消散了。洛子音那双淡如水的眸子紧紧盯着那男子，嘴角也是固执的抿起，冲着他冷声说道，“天下皆知洛子音的阿哥只洛子期一人，阁下慎言。” 那华衣男子一眼便看穿了洛子音的意图，心中却是有了几分诧异与不解，世人都传千机阁圣女不通内力，不过是温室娇养的花朵。然而刚刚那一瞬，他却感觉，洛子音的内力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华衣男子眸子深处眸光一敛，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那般张扬无状。他嘴角微微撇了撇，扬声说道，“阿妹何必生气呢。” 见洛子音眸中冷光又聚了起来，华衣男子忙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也罢也罢，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脾气这般大。我叫洛千城，你可以唤我千城哥哥。” 洛子音嘴角紧紧抿起，一副便要发作的模样。 洛千城笑了笑，不再调笑与她，正了脸色，朗声说道，“诸位跟我来吧。”话音落下，洛千城也不待他们有什么反应，便自顾自转了身向城内走去。洛千城步伐轻佻，走起路来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流年等人见状不由得看向洛子音，洛子音兀自站在原地紧抿着嘴唇，不愿言语，也不表态。浦晴雪无法，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洛子音这才眯着眸子微微摆了摆手。众人心中松了口气，连忙跟上洛千城的脚步。 与洛千城保持着一段距离，众人还是有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洛子音一双狭长的眸子也是不懂声色的四下瞧着。 凤陵城当真是颇具规模，内里另有乾坤，五脏俱全。难以想象，不受官府掌控，不在疆土之内的凤陵城能发展到这个程度。 洛子音在心中赞叹不已的时候，凤陵城中来来往往的众人也是在不停的打量着洛子音一行人。毕竟在凤陵城中，外人可是十数年难得一见到存在。 更何况洛子音此时并未以纱覆面，那张惹得人神共愤的面庞此时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来往的行人目光不由得胶着在了那无双的面庞上，再难自拔。 “这姑娘是何人？从何而来？还劳的少城主亲自迎接？”一素衣男子望着迎面而来的洛子音，一时间不由得看的痴了起来，喃喃的问着他身旁的摊贩。 那摊贩也是看的痴了，目光不自觉的随着洛子音而动，他微微摇头，最终嘟囔着，“如此姿容，世间罕有，世间罕有啊。” 然而摊位前的娇俏女子却是有些吃味，她提了摊贩卖的油纸伞，用力的砸在了素衣男子的头顶，恨恨的说道，“好你个洛文，与我定亲了还这般瞧着旁的女子，眼睛都挪不开了。”说完又瞧着那摊贩，语气微酸的讽刺着，“怎么就世间罕有了，你去过外面吗，如今是把这凤陵城当世间了？” 素衣男子吃痛，一下子清醒过来，却见洛子音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一时有些怅然，却又见那娇俏女子已经提着裙摆兀自跑了，不由得慌了神，忙追着跑去，“湘妹妹，你慢些，等等我啊。” 洛子音身影消失，那摊贩也收回了目光，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收着伞，不屑的说道，“我虽没有去过世间，不过这等姿容，凤陵城中无人能及。” 洛子音随着洛千城慢慢走进了城主府，一入其中，竟是有几分恢宏的感觉，洛子音不由得心中思忖起来，如此看来，凤陵城决然不像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待行至正殿的时候，众人却被侍卫拦了下来，“城主吩咐，只见千机阁圣女一人。” 流年眉头一皱，正待反驳，却听见洛子音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在此等候。”流年闻言便只能作罢，却不甘心的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 侍卫却是不与流年计较，佩刀一台，放了洛子音进去，又飞快的落了下来，且刀剑还有意无意的对着流年，直让流年心中怒气更胜。 洛子音一入正殿，便瞧见了一身姿挺拔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洛千城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形容，语气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父亲，人我已经带到了，若是无事，我便先退下了。” “嗯。”那男子回身，轻轻应到。洛子音这才瞧见了男子的形容，竟也是风流俊郎，和洛千城不似父子更似兄弟，只是声音不似他那般轻佻，反而多了几分沉稳。 洛千城微微颔首，便大摇大摆的又退下了，只是却又深深的瞧了洛子音一眼，意味深长。 “长者便是凤陵城城主？”洛千城走后，洛子音与那男子之间却是久久无言。洛子音皱了下眉头，便先开口问道。 那男子望着洛子音的目光却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几分欣慰，几分苦涩，似是还有几分悔恨，复杂无比。洛子音的声音惊得他一愣，男子却是挑了下眉，面上不动声色的说道，“在下便是凤陵城主洛顾阳。” 洛顾阳顿了顿，却又说道，“若是论辈分，你理应唤我一声，叔父。”提起叔父二字时，洛顾阳的眸色又深了几分，嘴角不自觉的抿起，竟是有几分苦涩。 洛子音眸光微闪，顺从的唤了声，“叔父。” 洛顾阳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千机阁之事我略有耳闻。子期他曾修书一封，言他若是遭何不幸，便将你托付于我。日后你便在这凤陵城安心住下，叔父自会护你平安顺遂一生。” 第110章 洛顾阳的眸子中有清晰可见的关怀，洛子音却对这关怀有些不适应，心中反倒又警惕了几分，嘴上却淡淡的应着，“多谢叔父。” “千机阁宵小，我自会派兵平反。洛家的势，轮不到他们执掌。”洛顾阳通身气质一变，面上多了几分凌厉。 洛子音瞳孔一缩，心中却是动了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叔父，凤陵城不是一向不理世事，不做攻伐？” 洛顾阳却是摇了摇头，面上又变得温润了起来，“你可知你父亲是如何当上千机阁阁主的？” “子音不知。”洛子音心中有了想法，却依旧摇了摇头说道。 “历代阁主是你祖上那洛家一支继承而来。只是与你父亲那一辈，那一支洛家众人竟无人可用。是以又从凤陵城中选了能者居之，也就是你父亲。”洛顾阳娓娓道来，目光恍惚，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千机阁只能由洛家掌权，不管是洛家哪一支，却绝不能让与外人。是以但凡千机阁遭遇变故非那支掌权人能够处理之时，凤陵城便需出面处理，不可避世。” 洛子音闻言眉头轻蹙，手掌微微蜷缩，声音愈加清冷，“既是如此，为何十五年前，凤陵城任由我父母遭人暗害接连死去，任由白意当权，任由我阿哥才十二岁便要担此重任？” 洛子音的声音带着颤抖，目光紧紧盯着洛顾阳，眸子不自觉便红了起来。 提及十五年前旧事，洛顾阳面上一下子变得有些颓废，似是瞬间苍老了几岁。洛顾阳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抑郁的说道，“凤陵城毕竟避世，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你父母之事事发突然，待我知晓之时，已然无力回天。” “你阿哥虽年十二，却是个有主意的人，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便不能违了祖训，出手相助。”洛顾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洛子音牙关紧咬，平静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眸子又冷了几分，声音也似冰似霜，“子音知晓了，还望叔父助子音报仇。” “你舟车劳顿，不远万里而来，便先去休息吧。夺回千机阁之事我自有打算，不宜操之过急。”洛顾阳声音温润，竟是有几分洛子期的感觉。 洛子音恍然，却是瞬间眸子坚定了几分，“子音听从叔父安排，便先告退了。”洛子音淡淡的说着，心中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见洛子音这般听话顺从，洛顾阳心中不由得怜惜更甚，忙唤了人替洛子音一行人安排院子。洛子音跟着那侍女行至了后院，便瞧见了原本在殿外等候的浦晴雪与流萤二人。 “流年他们呢？”洛子音眉头轻轻蹙起，问道。 “流年他们被分在前院了，城主府中侍女说后院多是夫人小姐待的地方，不便男子居住。”浦晴雪语气温婉的答道，却是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洛子音身后的侍女。 洛子音了然，便抬步跟着浦晴雪二人进了院中，打发了侍女回去，才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洛子音眸子微冷，语气却颇有几分不解。 “这凤陵城绝不向你与我所言的那般避世不出，这城主府中的装潢摆设，哪样不是现如今这外面时兴的？这城中男女所着，也与我们无异，若是真的与外界毫无联系，怎么可能做到这般？”浦晴雪飞快的说着，语气多了几分担忧。 她一通话说完，却只是顿了顿，不待洛子音说些什么，便又问起洛子音那城主与他说了些什么。 洛子音便将二人所言所语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浦晴雪，浦晴雪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阿音，非是我总将人往坏处想，可是如今我瞧着，却总是觉得这凤陵城众人处心积虑，怕是想借机收回了千机阁阁主之位，顺势出世。” 洛子音闻言却是点了点头，“你所忧之事，也是我心中所想，这凤陵城中疑点颇多。只是我如今势单力薄，收回千机阁非是我一人能成事，总需要个助力才是。” 更何况，凤陵城与十五年前千机阁大变绝对脱不了干系，然而究竟这番牵扯是什么，她还需要细细摸索这一番。 “你心中有谋算便好。”浦晴雪闻言便笑着说道。洛子音与从前全然不同了，她却还总想着如洛子期从前一般呵护着她。 “流萤，你与流年他们需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一有异动，需得立马知会于我。”洛子音想了想，看向了流萤，又接着说道，“过一会儿你去告诉流年，让他留意一番城主府的布防情况。小心行事，莫打草惊蛇。” 洛子音细细交代清楚，流萤用心的全部记下，便领命退了出去。 洛子音寻了个椅子坐下，微微后靠，心中却是将从进入凤陵城的一幕幕飞快的梳理起来。洛千城的乖张轻浮，洛顾阳的沉稳照拂。凤陵城的别有洞天，与城主府的暗藏玄机。洛子音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手指不自觉的敲打起茶几来。 浦晴雪便默默的坐在一旁，洛子音这几日内功进益颇多，对她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强，洛子期身死，也不知还有什么能阻止她这般情绪的消亡。 浦晴雪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子一亮，见洛子音手指停止了敲打，便知她是有了成算，便出言问道，“阿音，自你醒转，我便并未听你提起过苏离，可是生了何事？”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冷，嘴角不自觉的抿成了一线，沉声说道，“千机阁事露端倪之时，苏离差了苏僮用药迷了我数日。千机阁遭此大变，我却不能陪在阿哥身旁，匆匆赶过去时，却只能眼睁睁瞧着织羽带了阿哥跳下那万仞山。” 洛子音身上寒气更胜，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 “只是苏离他为了你去闯那极寒之北，有不顾自身渡你内力，这般情深，你没有一丝动容吗？”浦晴雪想了想，还是语气轻柔的接着劝道。 第111章 洛子音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眸中闪过一抹挣扎，只是心里的芥蒂却依然存在不能消散。她面色微冷，轻轻摇了摇头，冷声说道，“莫在提他了，他的恩情我记着，相机而还。只是这件事，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的。” 浦晴雪闻言微微叹息，轻呼出一口气，依旧温柔的说着，“也罢，你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有事再唤我。” 轻点了点头，洛子音不再多言，任由浦晴雪走了出去。 洛子音手指又不自觉的敲打起了茶几来，心中念头涌动。虽然这一月以来，江湖中明争暗斗，发生的大事属实繁多，然而自己志不在征战江湖，只要收回千机阁，便是极好。 与此同时，苏离却是收到了加急的密报。“主子，洛姑娘一行人离开了无涯谷，去往了不知名的地方。”一锦衣侍卫恭敬的立于案前，向苏离禀报着。 “何处？”苏离修长的眉毛挑了起来，语气冷然的问道。 苏离声音不大，却让那侍卫一惊，只见他慌忙的单膝跪地，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 苏离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忙将手中的信笺丢在一旁，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侍卫，声音愈加冰冷，“去了何处？” 侍卫的头不由得垂的更低，他慌乱的拱了了下手，声音颤抖的说道，“属下，属下不知。” 苏离闻言不由得大怒，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巨响，“荒唐！” “主子息怒，洛姑娘一行人行至一竹林，属下怕惊扰了洛姑娘，故而离得很远。却不想洛姑娘他们入了那竹林后，竹林便升起了大雾。待属下反应过来是，洛姑娘他们已然无迹可寻了。”侍卫颤抖着说完，却是抬头瞧了苏离一眼，“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苏离闻言却是冷静了下来，眯了下眼睛，手指微微摩擦，冷声问道，“你可能将路线描绘出来？” 侍卫一愣，有些不解的点点头，应道，“可以。” 苏离便丢了张纸，递了支笔给那侍卫，心中已然有了想法。秋水宫探子勘不破的阵法，苏离嘴角微微抿起，不动声色。 “主子，请看。”侍卫飞快的下笔，唰唰几下便将从无涯谷到洛子音一行人消失之处的路线画了出来，恭敬的捧于双手之中，递给苏离。 苏离伸出手接了过来，仔细的推演了一番，眸色却是深了几分，她果然是去了凤陵城。 苏离心中不安，凤陵城虽是与千机阁同宗同源，洛顾染又是出自凤陵城。然而凤陵城却依旧是个是非之地，洛子期这步托孤走的也是颇为不妥。 “主子，可要安排人手在外守候？”见苏离拿了那张纸后面色便一直阴晴不定的变化着，侍卫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出言提醒道。 “指隐匿能力强的人，在那处等候。再派个身家干净，行事激灵的探子乔装一番，往那阵中摸索一番。”苏离心中动了动，冷声吩咐道。 凤陵城中终究是脱离了他的视线，洛子音如今虽然有内力傍身，他却依旧放心不下。只是如今他重伤不渝，秋水宫内部也人心涣散，外面又明刀暗枪，牛鬼神蛇，避无可避。他是完全无法脱身。 “是。”侍卫闻言便起了身，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苏离却一时看不下那信笺，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主子，我进来了？” 那声音正是苏僮无误，苏离皱了下眉头，却还是应了一声。 房门立马应声而开，苏僮提了好大一个药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主子。”苏僮说了一句，便用着眼睛一直盯着苏离，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离眉头微微锁了起来，却还是将手臂伸了出来，任由苏僮搭了手指在他腕上。 “主子，您这内力还是亏空的很啊。”苏僮直摇头的说着。 苏离却一记眼风扫了过来，苏僮立马恍然，声音小了起来，“这两日的药看来都没有什么效果，主子您在极寒之北究竟是如何受的的伤？那人下手竟然这般歹毒，直攻丹田本元而去？” 苏离却是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冷声说道，“我最多再给你半月时间，若是情况不能好转，则危矣。”苏离面色冷冽，眸子中没有一丝情绪。 苏僮也知晓事情的重要性，马上收起了玩笑的面容，正色道，“属下知晓，只是半月时间，主子未必能恢复至从前，最多只能恢复从前六成内力。” 苏离眼睛微眯，却是点了点头说道，“无妨，六成足够。” 话音落下，苏僮却又恢复了原本玩笑的形容，兀自嘟囔着，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依属下看来，那洛姑娘也着实有些白眼狼了。主子费了这般心神就她，她非但不感激，竟昏迷中还怨恨主子。如今醒转了，也是半点来寻主子的意图都没有。” 苏离闻言心中也有几分苦涩，面上却依旧冷冽，语气清冷，“可是皮痒了，我的事情你也敢妄加揣测？” 苏僮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手上也不闲着，从那大药箱中捡出了大把的瓶瓶罐罐。又挑挑捡捡一番，拿出了六七粒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丹药放在了一方洁净的帕子上递给苏离，摇着头说道，“主子把这些药吃了吧。” 苏离接过后，苏僮道了一声，便提着他那大药箱摇摇晃晃的又走了出去，边走边摇头叹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离瞧着那大把的药丸眉头紧锁，决定不去管它们，反而又捡起了信笺看了起来。谁料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面色发白，手上几乎没有提起信笺的力气。 苏离眸光微沉，嘴唇微微抖动，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鬓角留下，他挣扎着将那些药丸悉数倒进了嘴中，又过了好半晌，苏离才觉得全身的气力渐渐回来，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第112章 苏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幽深了起来。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起，“主子，”苏叶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苏离声音竟是有些有气无力。 苏叶闻言推门而入，却是一眼瞧见了半倚靠着椅背，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苏离，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的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苏离摆了摆手，声音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无妨，生了何事？” 苏叶担忧的话堵在了口中，摇了摇头还是咽了下去，主子不想说，他便不该多问。只拱了下手，才说道，“主子，如今徐沈两家打的不可开交，柳家也是推波助澜，帮了沈家不少的忙。” 苏离挑了下眉，语气微弱的说道，“沈风移这步棋行的不错啊，要培养沈义亭接管沈家是假，想借柳家的势才是真。” 苏叶点点头说道，“的确，柳家着实疼爱柳飘飘，于这件事上出力颇多，徐家好几个据点，都是被柳家的人带头剿灭了。” 苏离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想了想又说道，“如今那徐明姝与明彻二人还未寻到吧。” 苏叶应到，“说来也奇了，沈家耗费那般的人力物力，连二人的影子都寻不到，平白的坐实了那坑杀徐家嫡女，意在骗婚的消息。如今是已然放弃了，撤了悬赏，再没有人想去寻他二人了。” 苏离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容身之所。想不到徐明姝与明彻，倒是能够归隐江湖，双宿双飞。” 苏叶也是颇为感慨，转瞬间又变换了面色，有些踌躇的小声问道，“主子，还有一件事，有关洛姑娘，属下不知当讲……？” “说。”苏叶一句话未说完，便被苏离堵了回去，梗在喉中，着实难受。苏叶咳了一声，这才面色凛然的继续说道，“是沈家那长老沈无极，放出了话来，要寻找洛姑娘……” 苏离闻言眸子瞬间凛冽了起来，虽然没有内力，然而这通身的气势依旧是苏叶难以匹敌，苏叶不由得微微退后了两步。 “这个赵无极，活了几十年，如今是活腻了。”苏离眉目间露出凌厉之色，声音也染了几分怒气。 苏叶不敢言语，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苏离的吩咐。 “派些人手远远吊着沈无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禀。再放出些假消息迷惑一番，多拖延些时间。”苏离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眸子微眯，冷声说道。 幸好如今洛子音去了凤陵城，沈无极一时半会儿寻她不到，否则如今自己内力全失，该如何保全于她。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恢复内力才好，苏离心中略微有了些不安。 苏叶领了命，便要退下去，却感叹道，果然主子对于洛姑娘的消息还是在意的，看来苏禾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苏叶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欣喜与苏离如今的变化，毕竟是较从前的主子多了许多的人情味儿。 苏离却是想了想，又开口吩咐道，“传信给周无为，要再加紧些训练。如今这日子也快了。” 苏叶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等了许久终于要等到这天了。压制住心中的狂热，苏叶轻声说道，“属下领命。”然而这声音中却还是夹杂了几分期待与快意。 苏离点了点头，苏叶这才退下。苏离的眸子忽明忽暗，周遭似是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瞧不透他的想法。 与此同时，徐府之中，徐明桓却也是早早的回来主持大局，徐家与沈家如今打的不可开交。虽然徐家损失也是惨重，然而徐明桓却依旧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徐家侍卫正站在他身旁絮絮的说着什么，徐明桓眸子望向那一波平静的湖水，本来如那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眸子却突然有了涟漪。 洛子音，自己有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徐明桓抿了抿薄唇，说道，“派些人手散布些假消息，分散沈无极的注意。” “大公子，这……”徐家侍卫听的一愣，不由得出言问道。 “拖住了沈无极，便是拖住了沈家的命门，沈无极不能为沈家所用，沈家便没有丝毫胜算。”徐明桓淡淡的说道，解释给那侍卫听，又似解释给他自己。 侍卫闻言果真了然的点点头，见徐明桓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下去。 徐明桓一人站在湖旁，湖边葱葱的大树此时还未抽了新芽，看着竟是有几分落寞与荒凉。 光滑如镜的湖面上，徐明桓瞧见了自己的倒影，恍惚间，他又瞧见了洛子音巧笑嫣然的站在旁边。一阵微风吹来，吹的湖面都皱了，洛子音也不知去了何处。 待平静下来时，倒影中徐明桓的身旁却是果真多了一名女子。 闻着身旁传来的袅袅异香，徐明桓的心中脑中反倒是清明了几分。看着女子婀娜的身姿与娇艳的面庞，徐明桓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是，不知徐公子唤灵筠来所为何事？”叶灵筠的声音妩媚婉转，带了几分魅惑，别有一番风情。 徐明桓却不被那风情蛊惑，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是越过了叶灵筠，不知瞧向了何处。只见他微微勾起嘴角，面上一派温润如玉，声音也是温润的说道，“如今徐沈两家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宁家和林家却是隔岸观火，打算坐渔翁之利。” 见徐明桓这般忽视于她的魅力，叶灵筠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挫败，却依旧听明白了徐明桓的话外之音，不由得眸光一闪，竟是向前走了两步，几乎贴于徐明桓身旁，语气暧昧的说道，“明桓可是想我帮你搅浑了林宁两家的水？” 如此近的距离，徐明桓可以感受到叶灵筠呼气如兰，声音娇媚，却是毫不留情的用手中的折扇轻点叶灵筠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又将她推了开，温润的声音不变，淡淡的说道，“正有此意。” 第113章 叶灵筠一双妩媚的眸子中闪过了一分愠怒与愤然，转瞬却又消失不见。眼睛紧紧盯着徐明桓，声音依旧魅惑婉转，“徐公子所托，灵筠不敢不从。” 徐明桓嘴角微抿，却是不带感情的说道，“记住你的本分。” “是。”叶灵筠闻言眸子中又闪过一抹黯然，有些不情愿的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来。 徐明桓轻轻摇了摇折扇，叶灵筠便只提着裙摆，摇曳着退了下去。 轻盈的步伐踩在沙沙的地上，声音却渐行渐远。徐明桓望着此时微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中却是涌起了几分难以堪破的孤寂。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洛子音还在拿着千机秘法不断的钻研。流萤却是推了门进来，轻声说到，“小姐，凤陵城主派人传信，说是晚膳邀您一起用，带您认识一下府中的夫人小姐。” 洛子音闻言眸子动了动，动作轻柔的将千机秘法收了起来，语气清冷的吩咐道，“既是如此，你先去知会阿雪一声，再替我梳妆吧。” “是。”流萤点点头又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浦晴雪却是带着她的侍女同流萤一起走了进来。 “今日皆是你洛家人，我便这般，不用拾掇了。”浦晴雪进来便坐在了洛子音身旁，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说着。 洛子音闻言也点点头，对着流萤说道，“我也只一套简单的衣衫，稍作收拾以示尊重即可，切莫喧宾夺主。” 流萤了然的应了声，便飞快的替洛子音拾掇起来，浦晴雪静静的坐在一旁，轻抿茶杯。 洛子音刚梳妆完毕，便来了一小丫鬟在门外敲着门，说道，“洛姑娘，城主唤您过去呢。” “这便来了。”洛子音打量了两眼镜中的自己，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起身开了门。 “洛姑娘，”那小丫鬟冲着洛子音行了一礼，饶是洛子音此时打扮的并不是多么华丽，却依旧惊艳了她。 洛子音淡淡的应了一声，那丫鬟却是看的几乎有些愣了，回过神来后忙垂下了头，轻声说道，“各位姑娘请跟奴婢来。” 洛子音与浦晴雪相视一眼，便跟着那小丫鬟去了。 一路无言，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到了地方，小丫鬟先冲着里面喊了一句，“千机阁洛姑娘到。”然后才退了下去。 洛子音走进内室，洛顾阳便起了身来，冲着满屋子的夫人小姐说道，“这位便是洛家另一支嫡女子音丫头，这是……” 洛顾阳手指指过洛子音，指向了浦晴雪，只是他并未见过浦晴雪，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位是无涯谷少谷主，浦晴雪。”洛子音接过洛顾阳的话，眼神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各位妇人装扮的姨娘。 眼前各位姨娘皆是姿色中上，却让洛子音隐隐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只可惜想了半晌都没有想出究竟是为何。 洛顾阳闻言却是挑了挑眉说道，“原来是少谷主，有失远迎。” 浦晴雪摇了摇头，温婉的说着，“叨扰凤陵城主了。” 洛顾阳将洛子音二人介绍完毕，又一一给洛子音介绍起来，洛子音一一点头示意。 “日后子音丫头由我凤陵城照顾，还劳夫人多费些心。”洛顾阳淡淡的说道，洛夫人李氏忙点头应到，声音温柔如水，“妾身自当尽心竭力。” 洛顾阳闻言这才开怀，吩咐众人落了座便用起膳来。洛子音依旧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众人的反应。两位小姐瞧她目光多是好奇与探寻，姨娘们则是有些小心翼翼。而李氏，却是不知为何，那双温婉如汪了一泉清水般的眸子中，竟是带了几分嫉妒与恨意。 那抹恨意转瞬即逝，洛子音竟是都没有瞧个分明，只能错愕不已。 晚膳用过，洛顾阳拉着洛子音和李氏又寒暄了一会儿，洛子音实在不愿应付，便推脱自己乏了，随同浦晴雪几人回了院子。 浦晴雪跟着洛子音进了房间，面上有几分欲言又止。洛子音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可是瞧出了什么不对？” 浦晴雪拧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阿音，这话虽然有些冒犯，但是我瞧着，那极为姨娘和李氏，皆是与你有一两分相似。” 洛子音闻言脑中不由得“轰”的一声惊响，怪不得，怪不得自己瞧见她们之时，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原本想着那些姨娘似是和李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都是有些地方相似。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姨娘不是与李氏相似，而是包括李氏在内的人，都与她有几分相似。 浦晴雪瞧着洛子音这幅模样，便知晓她也瞧出几分不对了，便继续担忧地说道，“或眉眼，或轮廓，或气质，如今细细想来，都是与你有几分形似。” 洛子音紧紧攥着手中的茶杯，指尖微微泛白，她心中有许多疑问，为何会这般？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洛子音眸子几经变换，终究还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沉了沉声，说道，“如今想来，李氏眸子中那几分怨怼可能便是真的了。” 浦晴雪心疼的瞧了眼洛子音攥的发白的手，轻柔的将那茶杯缓缓拿出，想了想劝到，“阿音，我看这凤陵城的水深得很，谁也不知那凤陵城主留你是和用意，不如我们就此离开吧。” 洛子音却是鉴定的摇了摇头，“不可。我们发现了这件事，李氏与那些姨娘想必也能瞧出端倪。” 洛子音眸光微闪，手指又敲打着桌面，轻轻说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她们能给我们解惑。” 浦晴雪闻言不由得无奈，这潭水明显深的很，偏阿音还一个劲儿想往里面钻。“罢了，你意已决，我便陪你吧。”浦晴雪轻抒一口气，慢慢的说着。 “多谢你了。”洛子音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与几分不自在，皱了皱眉头，却是想不出为何，便只能轻声应道。 第114章 “小姐，城主夫人找您。”流萤放下门帘，对着正安心钻研千机秘法的洛子音说道。 “可有说何事？”洛子音挑了挑眉，问道。 流萤摇了摇头，将洛子音的衣衫拿了一套出来，“并未言明。” 洛子音嘴角微勾，冲着流萤微微点头，轻声说道，“那便去瞧瞧吧。” “叔母，不知您唤子音前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洛子音面上冷若冰霜，声音也清冷无比。 李氏眉头微微一蹙，洛子音此时瞧得分明，李氏眼中真真的划过了几分怨毒。只是她飞快的收敛了神色，温柔如水的说着，“我便称你一声子音侄女吧。昨日歇的可好？” 洛子音却是不欲于她过多寒暄，依旧冷冷的说道，“甚好。” 李氏面色一僵，显然没有想到洛子音如此不给她面子。嘴角不由得压了下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滋味。“子音侄女可是对我这个叔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子音不敢。”洛子音嘴上如此说着，面上依旧冷若冰霜。 瞧着洛子音那张脸而保持镇定，便已经让李氏颇费心力，如今洛子音还这般不识抬举，轻狂无状，李氏不由得气的牙关紧咬，心中暗恨，眼中的厌恶几乎是毫不保留的流露了出来。 洛子音见状心中却不由得更为惊诧，她与李氏素未谋面，怎么会生出如此的怨气，洛子音心中暗暗警惕，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 然而转眼间李氏却冷哼一声，收敛了眼中的神色，语气淡漠的说道，“既然如此，叔母也没什么话好说了，退下吧。” 洛子音颇有些摸不到头脑，搞不清楚李氏如今唱的是哪一出，便应声退下了。然而还未待洛子音和流萤行至院门口，洛子音耳边便传来了清晰的茶盏碎裂的声音。 见洛子音风姿窈窕的款步而去，李氏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广袖一挥，桌上的茶杯碟盏便被悉数扫到了地上。 “贱人，真是随了那贱人。”李氏自以为洛子音走了出去，便听不见她的咒骂，因此便在房中小声咒骂起来。 殊不知洛子音内力深厚，在李氏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便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洛子音眸色一沉，轻轻拍了下流萤的手，流萤会意，便佯装替洛子音整理仪容，两人便在门口停了下来。 谁知听来听去，李氏只那两句话不停地嘟囔着，见院子中的丫鬟有了几分探查，洛子音便又拍了拍流萤，二人不动声色的向院外走去。 洛子音心中不断的思忖着，无奈自己对于世事所知甚少，着实没有想明白李氏究竟能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回了房间，流萤斟了一杯茶递与洛子音。洛子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那李氏口口声声说谁随了谁，莫非……洛子音眸子微微一沉，难不成这事情与自己的阿娘有关。 洛子音手指转动着茶杯，瞧着那几枚茶叶在茶汤中起伏，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万千思虑。 若是是自己阿娘的话，便能说的清了。洛子音突然想到了往日自己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眸色倏地黑不见底。 莫非这凤陵城主钦慕阿娘，求而不得之后才娶了与阿娘有几分相像的李氏，后来更是连纳几房与阿娘相似的妾室来满足欲望。 自己虽然从未见过阿娘，却见过阿娘的画，阿哥也说过自己与阿娘十分相似。这般说来，非是那些妾室长得像自己，应该是像阿娘才对。 思及此，洛子音心中却闪过了浓浓的厌恶，一个不留神，竟是将茶杯掉在了地上，四溅的茶水溅湿了洛子音新换的衣衫。 洛子音却依旧不为所动，眸子如一汪似水般，触之即沉。 流萤飞快的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然而洛子音这般不言语，不动声色的模样却是着实吓坏了流萤。 “小姐，小姐。”流萤轻轻摇动了下洛子音的衣衫，洛子音这才恍然，然而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寒意却是让流萤心中一冷。 洛子音收了眸中冷色，不在意的擦了擦手，却是换了个位子，接着思忖着。 洛子音的变化流萤都看在眼中，一时间心疼不已，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巧笑嫣然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如今却只能步步为营，绞尽脑汁的盘算。 流萤收了东西默默的退下，没有在打扰洛子音。 然而洛子音心中却似胶住了一般，思绪混乱。阿爹阿娘的事情她只知晓一星半点，着实想不通阿娘会如何与这凤陵城主有所瓜葛，而这件事与阿爹阿娘的死是否有关，或者说有多大的关联，洛子音更是一时无法想明。 思忖了半晌，洛子音想了想，便冲着在外间的流萤说道，“流萤，将你阿哥唤来。” 流萤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却是流年在门外轻扣，轻声说道，“圣女。” “进来。”洛子音收敛了心思，流年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洛子音不远处。 洛子音指了指圆凳，见流年坐下后才问道，“凤陵城的势力分布打探的如何了？” 流年捋顺了思路，不急不缓的说着，“这凤陵城以城主府一家独大，崇尚绝对的统治。城主有一子，便是那日我们接待我们的洛千城。洛千城行事乖张，随性而为，颇似个浪荡子弟，然而城主只此一子，是以他为少城主。” 洛子音闻言眉毛微挑，轻声问道，“还有呢？” 流年顺了顺气息，又接着说道，“城主府下设长老殿，有四位长老，传说四大长老有废立城主的权力。然而城主府势大，四大长老形同虚设。”流年边说边摇头道。 洛子音眸光微眯，却还是不动声色，“继续。” “再便是城主府的护卫队了，共有十二支精锐，内力修为颇高。”流年点点头继续说道。“圣女，这凤陵城布防牢不可破，既占守势，又占攻势。想来当年那位先祖费了不少的气力寻到此处。” 第115章 洛子音点点头，她入凤陵城中时，便发现先祖似是以这城池布下了阵法，牢不可破。思及此处，洛子音不由得眉头紧锁，冷声说道，“看来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不可妄动。” “是。”流年赞同的应了声，又接着说道，“属下昨日去了街市，听了一嘴流言，说是……” “何事？”洛子音皱着眉头问道。 “有些喝了酒的老人，醉醺醺的说道圣女的姿容，像极了三十年前误入凤陵城的绝世美女。”流年微微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洛子音闻言却是眸子一沉再沉，阿娘当真进过凤陵城。洛子音面色越来越冰冷，冲着流年摆摆手，说道，“你去搜集三十年前那女子的资料，事无巨细，尽快通禀于我。” 流年点点头，虽是不解却还是应承了。 洛子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别的吩咐，流年便不再多留，起身告退了。 洛子音这般想着，却见流萤又走了进来，有些惊讶的说着，“小姐，少城主洛千城来了。” “他来做什么？”洛子音眉毛微挑，也是有点诧异。 “并未言明，只说要见您。”流萤摇了摇头，应道。 洛子音伸出手指轻扣两声，思忖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让他进来吧。” 流萤微微点头，便又走了出去将洛千城迎了进来。 洛千城浑身上下依旧是那抹玩世不恭的气质，绛紫的衣衫平添了几分贵气。“子音妹妹，在这城主府中住了一日，可还习惯？” 洛千城轻浮的声音响了起来，洛子音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忍着心中的不适，冷声问道，“不知少城主来此有何贵干？” “怎的这么见外，唤我千城哥哥多好？”洛千城嘴上说着，身子也当真是不见外，直接坐在了洛子音旁边，离着洛子音约一尺远。 极不舒服的距离与洛千城讨人厌的话语，让洛子音面上的寒气越发沉重，声音越加清冷，“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还请少城主出门左转，好走不送。” 洛千城闻言哑然失笑，接着说道，“冒然打扰，自有要事。”他话音落下，却如同换了张脸似得，轻浮焦躁的性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沉稳与认真。 洛子音眉毛微挑，思忖了片刻，给流萤使了个手势。流萤会意，快步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颇为警惕的在门口守着。 洛子音这才转眸紧盯着洛千城道，“如此，少城主可是能说了？” 洛千城摇了摇头，却是布下了个幻声的禁制，防止别人偷听。见洛千城这般谨慎小心，洛子音不由得挑了挑眉。 “你来凤陵城可是为了替洛子期报仇？”布置妥当后，洛千城面上再无一丝纨绔的神色，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洛子音眸中精光一闪，却是冷声答道，“是，也不是。” 洛千城一双狭长的眸子带了几分玩味的看向洛子音，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嘲弄的弧度，“你心太大了，既想借着凤陵城的势力替洛子期报仇，夺回千机阁，还想顺带着将凤陵城也收归麾下。这般打算，是也不是？” 洛子音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微眯了下眼睛，才冷声说道，“少城主这是何意？” 洛千城嘴角勾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来找你，是为结盟。” “结盟？”洛子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这洛千城说的话了。 “若是由我父亲派人手清洗千机阁的话，那你日后便与千机阁再无丝毫瓜葛，不过是一介寄居在城主府中的孤女罢了。”洛千城也不急，反而给自己斟了一盏茶，轻轻品了起来。 洛子音眸光微动，却还是冷声问道，“那又如何？” 洛千城轻抿一口茶水，动作轻柔的将杯子放回桌上，接着说道，“姑娘的心想必大的很，这般安排自然不能遂了你的意。只是你还派了手下打听凤陵城，妄图吞下凤陵城，这般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洛子音闻言眸中精光一闪，洛千城有了察觉，是不是代表洛顾阳也已然有了察觉。洛子音心中游移不定的时候，洛千城似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微微讥讽说道，“父亲见了你这张脸，旁的什么事情便都瞧不下去了。” 洛子音眉头微蹙，还未待开口说什么，洛千城却又说道，“姑娘一人吞不下凤陵城，我也不想要劳什子千机阁。不若我们就此合作，你帮我拿下凤陵城主之位，我助你剿灭千机阁逆党。” 洛子音闻言眉头却是蹙的更紧了，只是声音依旧清冷，“你原本便是凤陵城少城主，洛顾阳又只你一个独子，你怎会还需要我助你夺城主之位？” 双方结盟讲求势均力敌，各取所需。可是如今洛千城所需之物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自己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这般的盟友又有何意义？洛子音眼睛微眯，颇为不解。 洛千城闻言却是嗤的一笑，眸子中有浓浓的厌恶之色，“外人看来，的确如此。实际上我不过是他养的蛊，以我命，续他命罢了。” 洛千城的声音淡漠，洛子音却是骤然大惊。以人为蛊，延续精元，是十分歹毒的巫蛊之术，这已经失传许久，不想这洛顾阳竟是会此法门。 因着第一次见洛顾阳时，便觉得他分外年轻，他的年龄也该近五十了，看起来却如同三十一般。当时便觉得颇为怪异，此时又听了洛千城的话，心中不自觉的便信了几分。 洛子音心中闪过思虑万千，只是面上却依旧不为所动，惫懒的抬了下眼，缓慢的说道，“洛公子觉得您这一番话，子音信了几分。” 洛千城闻言不由一怔，旋即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嘴角，“也罢。既然姑娘不信，那出了这道门，你我二人便当这番对话并未发生过吧。姑娘若是说了出去，多半与你无益。” 洛千城拂了拂衣摆，便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了。 第116章 “且慢。”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起，阻止了洛千城的脚步，“我信你。”洛千城人前人后两副面庞，如今的反倒更真实些，洛子音倒是更愿意相信他一些。更重要的是，如今她几乎属于孤家寡人一个，她着实想不通自己还要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洛千城嘴角微勾，转身笑道，“姑娘是个明白人。” “既然是友非敌，子音有几件事，不知少城主能否为我解惑？”洛子音也是嘴角微微翘起，声音依旧清冷的问道。 洛千城闻言不由得眉毛微挑，又坐了下来，轻声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适才你说我这张脸……这张脸可有何不妥？”洛子音摸了摸如玉的脸颊，皱着眉问道。 洛顾阳闻言却是不屑的一笑，缓慢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妥，是有人被这虚无的皮囊蛊了心去。” 洛子音闻言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不言语，听着洛千城继续说道，“洛城主便是被一副美好的皮囊蛊惑了心神的人，所以这府中的姨娘，甚至包括我母亲，都与那女子有些相似。” 提及此事，洛千城心中厌恶不已，已然不想对他称呼父亲了。 “那女子是……”洛子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再问了一遍。 洛千城却是点了点头说道，“便是你娘亲，想来你也有所怀疑了吧。” 洛子音轻抿薄唇，不再言语。 “我原以为他是爱着我母亲的，只因他瞧着母亲的眼神是那么温柔，而姨娘们又多少与我母亲有些相似。” “然而我十一岁那年，无意中进了他的书房，翻看了一副旧画。那画上的人可真美啊，连母亲都只得她画中三分神韵，真人又该是怎样的绝色。”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才知晓，原来他爱慕的另有其人，娘亲不过是众多影子之一罢了。” 洛子音手指微微蜷起，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洛千城收了心底的情绪，淡漠的说道，“后来我便有意无意的打探画中人的消息，只是时隔久远，也不过打探出了个名讳。” “云卿。”洛子音淡淡的说着，洛千城点点头不再言语。 洛子音却是皱了下眉头，不解的问道，“凤陵城不是从不许城中人外出，为何我阿爹年轻时还云游江湖，与我阿娘在江湖中是人人称道的金童玉女。” 洛千城闻言却是茫然的摇了摇头，“凤陵城祖训便是如此，绝不可能放任城中任何人随意出入结界阵法，便是地位尊崇的城主也不能。” “你阿爹若是是凤陵城中人，如何能破坏祖训与你阿娘名动江湖？” 洛子音心中同样不解，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先将此事压在心底，继续问道，“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如今既然我们已然结盟，那我便直言了。生养之恩大于天，你为何要将洛顾阳扯下城主之位？” 洛千城闻言却是讥讽一笑，“生养之恩？他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肮脏的欲望，才冷不防有了我。生我养我是我母亲，与他何干。” “十二岁那年，从来都对我不苟言笑的他竟是突然亲近于我，虽然我因为那画的事，对他渐渐失望了。然而他突如其来的热切，依旧让我好生欢喜。” “可是谁能想到，那温柔的笑容，不过是为了骗我心甘情愿的喝下蛊毒。他慢慢吸收的体内的精气，来延缓自己的衰老，然而我的寿命却不知被缩减了多少。” 洛子音闻言心中不由得有些疼惜洛千城了，炼制人蛊的条件非常苛刻，需得有血缘相关，还需子蛊心甘情愿的喝下减少寿命的蛊毒，如此才能保证子蛊能最大限度的将精元传递给母蛊。 只是洛子音摇了摇头，还是问道，“可是母蛊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会被吸收精元。母蛊一死，你也必死无疑。人蛊之法一旦施展绝无回头之路，你便是把他从城主之位上拉下来又如何？” 洛千城笑了笑，却是指了指洛子音说道，“的确，原本我是毫无法子，可是你来了。那日我瞧见你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洛子音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解。 洛千城笑容更大了，“那日我对你出言不逊，你想会力打我，可对？” 洛子音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抬起右手的时候，我瞧见了你右臂上的图案。”洛千城伸手指了指洛子音的右臂，“刚才进来时，你也未刻意遮拦，我已然断定，是水晶兰无疑。” 洛子音不自觉的拢了袖子，眸色深沉了一番。 洛千城又接着说道，“水晶兰伴生者，有一剧毒，为热毒。世上皆言千机阁圣女不通内力然而你那日内力却不弱，我便知晓，你不仅解了热毒，还因祸得福，获得了不匪的内功修为。” 洛子音眸子又闪过一抹愠怒，却是咬了咬嘴唇，没有言语。 “而据我所知，世上有可能解热毒者，只一物，极寒之北玉骨花。玉骨花被称作是巫族的圣物，洛姑娘可知道它为何被称作圣物？”洛千城却是嘴角带着笑，缓慢的说着。 洛子音眯了眯眼睛，她想不到洛千城心思这般深沉，不过是几个动作，竟让他差不多将整件事情还原了，与此人同谋，不亚于与虎谋皮。 见洛子音不言语，洛千城也不在意，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巫族擅巫蛊之术，而这玉骨花，却正是天下所有巫蛊之术的克星。” “你怎知玉骨花能解人蛊之术？这可是失传多年的禁术。”洛子音眸光一闪，忍不住出言打击到。 洛千城却是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巧了，我还就刚好知道。知晓自己是中了蛊毒后我便一直在私下寻找破解之法。多年前，我曾在在无意中翻阅到一本古籍，古籍上有言，玉骨花可除人蛊之术。”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眸光微沉，嘴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第117章 “你既查过古籍，便该知晓，玉骨花难得，这一株已被我我用了，我要如何再替你寻一株？”洛子音微眯眸子，声音微冷。 洛千城笑的越发张扬，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眸子上下扫了洛子音一眼，才缓缓说道，“巧的是，我又在另一本古籍中见过，玉骨花入血而药性不化，所以你的血与玉骨花同样的功效。” 洛子音眸子一下深到了极处，声音冷硬如刀，“这么说，你是想将我的血放干了给你解毒不成？” 洛千城闻言忙摆手连称，“不敢不敢。” 洛子音却是一掌拍在桌上，一双眸子没有丝毫情感，紧盯着洛千城说道，“这么说来，你自看见我之时，便有了如此打算，洛公子好广博的学识。”洛子音此时心中寒冷无比，洛千城的心思比她想的更深更缜密，她不禁觉得与洛千城合谋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洛千城却看出了洛子音心中的犹豫，出言安慰道，“姑娘说笑了，不过一盏足矣。千城并无宏图大愿，只求能活个自由不受人蛊约束。” “至于城主之位，我只想推了这百年来困人的祖训。先祖他一人厌恶外界，为何要将千千万万的后辈困于这一方城中。当你的眼睛瞧不见外面缤纷的色彩，便只有书籍能慰藉一二。” 洛千城的声音中带了三分向往，三分落寞，反而有十分的心酸。洛子音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心中的不安也缓解了些。 “其实外面都江湖更多争斗，有时候这般生活也是极好。”洛子音心中突然的抽动了几下，声音酸涩不已。从前她怨阿哥困自己在千机阁中，却不知那是阿哥能给她的最好的保护。如果阿哥能够回来，她宁愿像从前那般度过一生。只是可惜，没有如果。她等了一个多月，阿哥依旧长眠在那万仞山底。 洛千城轻抿了下嘴角，他知晓触动了洛子音的伤心事，一时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时候退一步，依旧不能海阔天空。” 却不想洛子音闻言，眸中的戾气更重了些，微微泛红的双眼紧盯着洛千城，声音寒冷刺骨，“我与你同谋。你要我的血，我给你。你想要城主之位，我帮你。唯一的条件，便是你要尽快掌控凤陵城，借我足够人手，踏平千机阁叛党。” 洛子音一想到阿哥坠入山崖，那群罪魁祸首却借着千机阁名头夜夜笙歌，四处征伐，便觉得心上似是抓了一只手，只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洛千城轻轻点头，语气沉重却也有几分自信，“这些年来，我已经有了诸多部署。只不过一直在等个机会。如今你来了，机会便来了。” 洛子音拧了拧眉头，又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洛千城轻抿嘴角，接着说道，“人蛊之术子蛊与母蛊联系不深，平常时感应不到，只每月月圆之时，才会将子蛊自身的功力凝华，供母蛊吸收，化作精元，以保母蛊寿数绵延。” 洛子音想了想，突然恍然抬头望向洛千城，眸子再次冰冷，“明日是上元节，便是月圆之夜。若是我不应承，你可会杀我取血？” 洛千城摇了摇头，“我与我父亲不同。若是你不应承我，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游说你，不过多等一月罢了。若是这般也不成，便是千机阁由他掌管，那时你便也该来找我了。” 洛子音心中多了几分怀疑，只是洛千城眸子此时一尘不然，本就与阿哥有几分肖像的面容如今更是像极了阿哥。她不由得咬咬牙，拼了，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警告道，“你若是骗我，我便让你知道，我体内多的不止是玉骨花的药性，还有你不敌的内力。” 不成想洛千城非但没有诚惶诚恐的感觉，竟然还笑了笑。洛子音的内力应是高他不少，然而这般恐吓由她说来，也是着实可爱。洛千城勾着嘴角轻声说道，“保命的手段，还是留到最后才好。你这般快的亮了底牌，我若是有所防备，你要如何是好？” 洛子音微怔，却是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洛千城却是微微动了几处，将幻声的禁制破解了开。一下子又变做了洛子音初见他时那副轻狂无状的模样，“子音妹妹，今日与你所谈甚欢，过两日千城哥哥再来找你。”说完却是不着痕迹的冲着洛子音使了个眼色，便转过身摇摆着身子走了出去。 洛子音不禁吃惊于洛千城的变脸之术，心中不由得对他又信了几分，是为了让洛顾阳放松警惕，才故意装出纨绔无求的样子吧。 流萤见门打开了，便连忙冲了进来，“小姐，这都半个时辰了，那洛公子瞧着不像个好人，你怎么还同他讲那么久。” 流萤讲话并未遮掩，倒是叫还未迈出院门的洛千城脚下一顿，踉跄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继续大摇大摆的走着。 洛子音却是想起洛千城布的禁制，只怕城主府内到处都是眼线，便轻声说道，“不过是给我讲了几桩趣事，你可有听见？” 流萤却是摇了摇头，不禁问道，“什么趣事啊？属下只听见了朗朗的笑声与窃窃私语，却是听不太分明。” 洛子音随意给流萤讲了几个话本子里的典故，心中却是暗惊，幸亏自己那日听了李氏的墙角长了个心眼，今日与流年说话时也布了禁制，否则自己打探府中消息的事，只怕会被洛顾阳知晓。 洛顾阳既是心仪自己的容貌，想来自己也是能有些依仗吧。洛子音思索了片刻，便再次布下了禁制。流萤正听故事听的有趣，见洛子音这般便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做什么？” 洛子音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当心隔墙有耳罢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人们却更多的愿意将十五称作月圆之夜。洛子音瞧了瞧如今还有着几分缺口的月亮，眸色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第118章 凤陵城虽隔世许久，然而却将外界的节庆习俗都一并延续了过来，是以上元节依旧是凤陵城中热闹非凡，数一数二的大节日。 洛子音这一日早早地便起来，梳妆完毕，看着手里的杂记。昨日的交谈告诉了她，知识是多么重要的力量。 浦晴雪推门而入，见了洛子音今日起的这么早，还以为是她转性了，急着出去凑热闹呢，便出言调笑道，“怎么，急着起床看热闹？” 洛子音却是举了举手中的书，语气微凉，“不是，睡不着便起来看看杂记。这凤陵城与世隔绝，倒是有不少的古书，蛮有意味。”洛子音的厢房中立了不大的书架，她挑挑拣拣，倒是还有几本合胃口。 浦晴雪倒着茶的手一顿，眸子里的光亮黯淡了几分。洛子音专心于手中的杂记，一时也没有发现，浦晴雪回过神来，却见茶都要溢了，忙停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今日是上元节，外面想来热闹的紧，你不想去瞧瞧吗？” 洛子音闻言面上依旧瞧不出兴趣，却将手中的杂记放下了，她挑眉瞧了瞧浦晴雪，却是说道，“你若是想去凑热闹，我便陪你去的。不过上元节，还是傍晚了有趣些，如今这太阳才刚出来，你怎么便坐不住了？” “那便晚上出去吧。”浦晴雪偷偷的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她想带洛子音出去舒缓一下心情，怎的便是她想出去了。 洛子音闻言却是抿了抿唇，嘴角缓慢的勾出了一抹弧度。她心中也已经有了察觉，不知为何，自她醒转过来，慢慢变得不想哭也不想笑了。没有想出结果，洛子音便摇了摇头，放在心中，又看起那本杂记来。 浦晴雪见状又是无奈的摇摇头，却也不再言语。反而也去挑了本杂记，两人一同看了起来。 “圣女。”敲门声再次响起，洛子音皱了皱眉头，让流年进来，却是将手中的杂记放下，颇为严肃的说道，“以后莫再唤我圣女了，同流萤一般唤我小姐吧。” 流年一怔，抬头看了流萤一眼，流萤却是茫然，不知洛子音为何这般。流年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酸楚，原来如今连洛子音都相信阁主身死了，“是，小姐。” 流年的声音微微发酸，洛子音却并未解释什么，反而问道，“生了何事？” “小姐，属下探查到，其实如今这城中的职位，少城主涉猎颇深，只是凤陵城主却似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便是这几位长老，暗中交谈之时，也是提起少城主多一些。只是不知这少城主一副顽劣的样子，怎么这么多人拥护？”流年拱了拱手，语速飞快的说道。 洛子音闻言心中不由得有信了洛千城几分，如此这般，他们成事的几率便大上许多。若是这凤陵城上下如铁板一块，固若金汤。那便是她如今功力增长再多，成算都不大。 心中虽然松了口气，洛子音却是微勾嘴角，眸子中划过一丝精光，轻声说道，“阿哥有没有教过你，看人不能看表面？” “啊？”流年不解的抬起头，疑问出声，他虽然是千机阁四大护法中武功修为最高的，却也是最不会谋算的，此时洛子音一句话，竟是让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洛子音不语，流萤却是在她身后干着急，最后忍不住白了流年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冷声说道，“小姐是说少城主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只是流萤心中却微微腹诽，明明她昨日听来便是这般，怎么小姐还替他说话。 洛子音右手端起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等着吧，不日我们便能回千机阁了。” 流年三人闻言皆是一惊，面上表情却各异，流年是欣喜，流萤是不解，浦晴雪却是担忧。 一时间房间内静的落针可闻。浦晴雪想了想，几番张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问道，“是不是与那洛千城有关？” “这件事我自有谋算，却是不便与你们多说。”洛子音想了想，微微摇头搪塞道。 “也罢，只是你思量清楚，总归不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旁的。”浦晴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低头看起书来，不再言语。 洛子音没有多想，只跟流年轻声吩咐到，“你与他们几个说清楚，行事机警些。做的与这两日无异便可，只是注意形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赶来内院，护好晴雪和流萤。” 浦晴雪虽然低着头，然而握着书籍的玉手却还是微微一颤，阿音如今还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冷心冷血。 流萤闻言也是感动不已，几乎便要流下泪来。 洛子音却是毫不在意，瞧着流年继续说道，“至于你，这几日还需再教我些招式，上次你画于我那些，我总觉得浅显了些，伤人可以，取人姓名怕是力度不够。” 流年闻言微微一惊，曾经无忧无虑的千机圣女，如今也要学习这些搏命的玩意儿。流年眉头微蹙，声音再次有些发酸，“属下回去，接着准备。” “嗯，今日你便先回去吧，上元节热闹，我与晴雪也想出去瞧瞧。晚上你们便一同吧，有个照应，也能游玩一番。”洛子音摆摆手，又拿起了杂记。 流年见状便微微拱手，转过身退了出去，却听洛子音又说道，“这次，莫拿那些花拳绣腿糊弄我了，我要的是保命的本事。” 流萤身形微微一顿，又沉声道了句，“是。”这才又退了下去。 一日的时间便看看书，习习武的过去了。天色稍晚的时候，洛子音与浦晴雪一行人出去瞧了瞧凤陵城的上元城，热闹无比，与外面那些城中的上元节并没有什么差别。 流萤瞧得尽兴不已，洛子音从前也未逛过上元节，原本该有些欣喜的，却是不知为何，就是无甚触动。浦晴雪见状心中也是郁结，二人便这样各怀鬼胎的逛了一个时辰便打道回府了。 第119章 洛顾阳曾言，洛子音一行人是城主府的贵客，是以几人出入城主府都没有什么限制。 城主府中与洛子音一行人出府时又多了几分不同，明灯高悬，莹莹生光。各处都着了几分喜庆的红色，热闹十分。 等洛子音三人回了内院时，又隐隐听到有丝竹之响。洛子音几人不以为然的避开了那声响径自回了院子，却见有一小丫鬟此时在院门口来回的踱步。 见到了洛子音几人回来，那小丫头眸子闪过一丝惊喜与埋怨，却是忙快步小跑了过来，行了一礼，飞快的说着，“子音姑娘，您可回来了，今日府中举办了家宴，夫人唤您一同去呢。您快些，夫人已经等许久了。” 洛子音微微挑眉，却是摆了摆手，声音冷然，“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既是家宴，我是一介外人，便不参与了。”洛子音说完也不多留，绕过了那小丫鬟便和浦晴雪一同回去了。 小丫鬟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才快步像别的方向跑去，面上有几分畏惧和小心。自己的差事办的不好，也不知夫人会不会怪罪。 浦晴雪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的问道，“怎的不去？” 洛子音却是面色依旧清冷，颇为不以为然的说道，“李氏并不喜欢我，邀我过去不过是不怀好意或走个过场罢了。若是不安好心，何苦过去遂了她的意。若是走个过场，更不必去两看相厌。” 浦晴雪站定，瞧着洛子音如今褪了烂漫与稚气的如霜面庞，微微叹息说道，“你如今愈发聪慧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洛子音闻言却是勾了勾嘴角，然而眸中却依旧是如霜的寒气，“自然是好事，早些歇息吧。”话音刚落，洛子音瞧了一眼天上的圆月，便转身回房了。 浦晴雪瞧了几眼她的背影，终是无法，只摇摇头也回了房间。 小丫鬟飞快的跑到了余新亭，此时家宴已经进了一半，她走到李氏身旁，小心的将情况说与她听。李氏听完面色不变，眸子中却又多了分厌恶，“罢了，退下吧。” 那小丫鬟连忙松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洛子音打开窗子，窗外皎洁的月光一下子便照射了进来。洛子音仰着头，望着那已入中空的明月，眸子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拉过袖口，那一朵如玉般的水晶兰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加熠熠生辉。 微微抿了抿薄唇，洛子音突然有些气愤的拉下了衣袖，啪的一声将窗子关了上。 流萤被惊得激灵了一下，颇为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遮住眸子中那抹摇摆不定的踌躇，声音清冷道，“无事，我这便歇下了，你也去吧。” 流萤疑惑的瞧了她几眼，洛子音却不再看她。便只能应了一声，缓步走了下去。 一夜安眠，第二日洛子音依旧早早的便起了身，捧着昨日那本没看完的杂记瞧得津津有味。 用过了早膳，今日浦晴雪却是没有来寻洛子音，反而在房间研究着药草。洛子音便研究起流年送来的招式，这些看来比前些日子那些倒是实用许多。 正皱着眉头仔细琢磨着呢，却见流萤推开了房门，向内室走来，面上有些不情愿的向外努了努嘴，“小姐，少城主来了，如今走进院子了。”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将手中画的极其精细的册子收了起来。刚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门外传来洛千城那十分浪荡的声音，“子音妹妹，千城哥哥一醒来便来瞧你了。” 洛子音眉头不受控制的跳了跳，面上划过几丝黑线。并不理会自行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的洛千城，反而转头看向了流萤，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将门带上。” 流萤上下几番打量着洛千城，丝毫瞧不出小姐说的此人不同的一面是如何。洛千城却欣然接受流萤的目光，甚至还对着流萤抛了个媚眼。 流萤心中一寒，忙退下去关上了门。洛千城笑了笑，又几经费力布下了个幻声的禁制。 洛子音这才细细看向洛千城，今日的他面色呈玉色，明显的比前日瞧他时少了几分血色，不由得心中暗暗咋舌，这人蛊果然害人不轻。 见洛千城如此细致的又布下了禁制，洛子音不由得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据我所知，少城主如今已经掌握了这城主府中不小的兵力，怎么行事还如此小心？” 洛千城微微摇头，却是调笑道，“城主对你可是不一般，这附近可不是我的人。” 洛子音闻言面色一冷，冷哼一声，又说道，“便说如何解毒吧。” “啧啧，好好的美人，却成日冰着脸，脸色也是说变就变，这般可不好。”见洛子音面若冰霜，洛千城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 洛子音闻言眸子又深了几分，却是出言讽刺道，“此处只洛子音一人，少城主便不必装这幅令人厌恶的样子，还是早些解了你的蛊方是正事。” 洛千城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径自走到了洛子音身旁。却是伸手入那广袖中摸了一下。手指上下一动，便有一玉盏立于掌中。 “一盏？”洛子音伸手结果，挑眉问道。 洛千城点点头，轻声说道，“取掌中血。” 洛子音不多言，运内力于左手之上，以掌为刀，冰寒的内力一下子划破了右手如玉的肌肤鲜血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想不到有了内力之后，第一个伤到的人却是自己。洛子音心中微哂，却还是飞快的握住拳，将右拳放于那玉盏之上，任由自己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流入其中。 因着洛子音内力精纯至极，极冰极寒，是以她的血液竟是不同于常人的温暖炽热，反而也带了几分寒气流转。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玉盏便接了个满。玉色的容器呈着猩红的鲜血，有着缕缕寒烟，却是颇有几分诡异。 第120章 见玉盏满了，洛子音便移开了手，几滴鲜血却是低落在了绛紫色的衣衫上，绽开了诡异的血花。洛子音眉头皱了皱，并未理会，飞快的上了止血散，用帕子将手掌包了起来。一边处理着，一边问着洛千城，“还要如何？” 洛千城瞧着那不小的玉盏接了满满的鲜血，洛子音却是眉头都未皱上一下，不由得摇摇头轻声道，“世传千机阁圣女是那笼子中的金丝雀，矜贵无比，如今看来，此言不实。” 洛子音怔了怔，却是用一只手飞快的打了个结，冷声说道，“人是会变的。我如此，你也是。” “呵。”洛千城笑了笑，眸中露着几分坚定，“你且先避一下吧，一会儿形容或许有些恐怖。” “无妨，人蛊之术存于书籍，见所未见。我好奇的很。”洛子音淡定的说着，只是却默默离远了些，她还是怕有些污秽东西脏着自己。 洛千城微微一笑，便说道，“既如此，那我便开始了。” 洛子音眉头突然一皱，问道，“你可确定解除之后，母蛊无一丝反应？” “母蛊有何疼痛都会加诸在子蛊身上，然而子蛊如何，母蛊不会有丝毫反应。”洛千城低眉说着，语气中有几分凉薄。 洛子音闻言只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洛千城将上身的衣衫褪了，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瘦弱。洛子音眸子挑了挑，想来是与十数年来过渡精元所致。 洛千城手指微顿，心中带着几分欣喜与解脱，却是不再犹豫，抬起那玉盏，便将那鲜血一饮而尽。几滴猩红的血珠顺着洛千城如玉的面庞流下，平添几分妖冶。 带着几分寒意，几分腥气的血液自洛千城喉管而下，他便又将玉盏放下，瞧着洛子音，轻声调笑道，“你还真是冷面冷心，便是连着本该热忱的鲜血，竟都是冰的。” 洛千城开合的口中还带着几分鲜血，瞧着自己的血液被别人喝了，洛子音心中别扭的感觉真是一眼难尽，闻言更是面色一沉。 只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洛千城便已经有了反应。 洛千城的眸子一瞬间变得通红，面上写满了痛苦难耐，他手指紧紧的抓着木桌边缘，竟是已经深深陷了进去。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暗生防备，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心中一时犹豫要不要将浦晴雪唤来。 那血液自洛千城喉咙流向了四肢百骸，几经流转，又直奔他心门而去。那里，便是人蛊之虫的藏身之处。 许是感觉到了威胁，洛千城胸口的蛊虫一下子苏醒了过来。洛子音清晰的瞧见洛千城的胸口鼓起了大块，并缓缓向周遭移动，似是一条虫子在缓慢蠕动。 洛子音心中恶寒，却还是接着看着。 洛千城牙关紧咬，一只手止不住的要摸向胸口，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按住那只手。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泛红的肌肤。洛千城的低吼声不断响起，似乎还夹杂着那蛊虫的吱吱惨叫。洛子音咬咬嘴唇，有些无能为力。 索性那玉骨花不愧是巫族圣物，便是被洛子音所食，药性依旧猛烈。人蛊之虫节节败退，洛子音瞧见那鼓起的肿胀随着蠕动却是越来越小，心中不自觉跟着松了口气。 过了半个时辰，洛千城嗓子已经沙哑，眼睛充血，猩红一片，当真恐怖。那檀木的圆桌，已经被用手扣出了条条沟壑，其中疼痛，令人心惊不已。 终于，那蛊虫再无抵抗之力，不再蠕动，任由洛千城的血液蚕食殆尽。瞧见那肿起消失，洛子音不由得眉头一挑。 洛千城身子瞬间一松，身上的冷汗更是滴落不止。突然，洛千城一口黑血喷出，带着些许黑紫色的血块，腥臭难闻，洛子音不由得掩了掩口鼻。 洛千城微微一笑，还有血渍从他口中流出，“十数年来，我终于解脱了。如此滋味，甚好。”他轻缓的说着，竟是有些心酸。 洛子音静静的站立着，待瞧见洛千城的情绪些许平复了之后，才递给他几块方巾，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你擦一下，再进来说吧。” 话音未落，洛子音便转身进了内室，倚身坐在了榻上。 不一会儿，洛千城稍稍擦拭了一番，便也进了内室，深蓝色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颇有几分味道。 洛子音指了指她面前的小桌，却是不让洛千城再上前。洛千城见状不由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己身上的味道着实有几分难闻，便离着洛子音远远的坐下了。 “这玉骨花果真名不虚传，不知你可否与我说说是如何得这一株的？传闻那极北之地凶险无比，巫族圣女更是不好相与，相比废了极大的功夫吧。”洛千城随手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说道。 洛子音闻言手指却紧紧抓住了袖口，眸中闪过了一抹黯然与挣扎，却是轻声答道，“是啊，凶险无比。”洛子音的声音却是不复清冷，反而多了几分迷离。 洛千城心有疑虑，却也不再纠结，便不再多问，反而将茶杯放下，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畅快的笑容，“如今我这蛊毒既解，那这数年的布置便都可以开展了。” 洛子音收了眼中的恍惚，不再多想，轻点了下头问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洛千城轻声说道，“实不相瞒，确有此意。我想要你去搅乱一番他的心神。”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眉头轻挑，问道，“如何搅乱？你想要我去勾引这个名义上的叔父？” 洛千城一口茶含在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闻言那口茶便直接喷了出来，一时间咳嗽不止。 洛子音厌恶的瞥了一眼他，洛千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飞快的转换了情绪，眸子中带了几分深沉与算计，声音中带了几分嘲讽的说道，“你母亲对他的影响如此之深，想来便是最能搅乱他心神的了。你既对当年之事心怀疑虑，不若便去问问他吧。” 第121章 洛子音薄唇轻抿，眸子微眯了下，并未言语。 “二十是个好日子，一画中人误入凤陵城，从此成了凤陵城许多人一生难忘的记忆。”洛千城手中把玩着茶杯，并没有瞧洛子音，反而兀自没头没脑的说着。 洛子音眸子闪过了一抹精光，微微点头，冷声应到，“我知晓了。” 洛千城闻言不由得嘴角勾了勾，将手中茶杯放下，缓缓起身甩了甩袖子，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年关过后，城主府中要换一批人手了。” “恭祝少城主旗开得胜。”洛子音微挑眉头，举起手中茶杯，遥遥祝了一下。 洛千城微微颔首，便要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等下，”洛子音忙叫住了洛千城，狭长冷艳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颇有几分嫌弃，“你现在这幅样子出去成何体统？” 洛千城闻言瞧了瞧自己身上松垮挂着的衣衫，嘴角划过一抹笑容，点点头说道，“子音妹妹说的有理，不若你帮千城哥哥打理打理？” 洛子音眉头一冷，双手一挥，破了洛千城的禁制，向外面喊着，“流萤。” 流萤原本在房门外守着，闻言忙推门而入。却冷不防闻道一股腥臭的味道，流萤忙用帕子捂住了鼻子，瞪大了眼睛，看见了地上的黑紫色的血块，不由得大惊。 流萤心中慌乱不已，忙捂着鼻子跑入了内室，却见洛子音正悠然的斜倚在榻上，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转眼却又瞧见衣衫散乱，有些狼狈的洛千城，一时间有些怔愣。 “小姐，这是怎么了？”流萤颤抖着声音问道，目光却不断在洛子音与洛千城身上流转。 “无妨，你去替少城主寻件干净衣衫，莫教人知晓。”洛子音摇摇头，冷声道。 洛千城却是勾唇一笑，甩了甩袖子轻声道，“本公子的小厮严雯在院外侯着，你说与他即可。” 流萤目光犹疑，见洛子音点头，才犹豫着退了下去，只是颇有些一步三回头的意味。 洛千城见状嘴边的笑容不由得扯得更大了，摇晃着脑袋说道，“看来你这奴婢是怕我轻薄于你啊。” 洛子音闻言眸光的冷气却是聚了起来，似外面将明未明的天气般，她斜觑了一眼洛千城，方才冷声说道，“且不说我们之间尚有一丝血缘关系，便是你敢有这个念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 “啧啧，”洛子音如此贬低他，洛千城却是丝毫不恼，不断咂着舌，声音颇有些惋惜，“你这幅容貌，天下之人必趋之若鹜。只是这幅秉性，便是来多少也得多少个被吓回去，可如何寻个好郎君？” “不劳少城主费心。”洛子音冷声说着。 二人几番言谈间，流萤便捧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回来，警惕的瞧了一眼洛千城，方才不情不愿的讲衣衫递与了他，沉声说道，“属下警惕的很，并未有人发现。” 洛子音点点头，不再多言。 洛千城接过衣衫，却是并不避讳，将身上原本就松垮的衣衫褪了下去，飞快的换上了新的。流萤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洛千城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怎的如此轻薄？” 洛千城却是毫不在意的冲着她呲牙一笑，出言调笑道，“你家小姐都不在意，怎么你便害羞了？莫不是对我有意？” 流萤又羞有恼，却是伸手指着洛千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洛子音却是皱了皱眉头，撇了两眼流萤与洛千城，忍不住出声说道，“行了，流萤。也没有什么看头，你理会他作甚。”说话之时，洛子音果真一眼都未看向洛千城那虽然有些消瘦，形态却十分诱人的肌肤，反而津津有味的把玩着茶杯，似是那茶杯更有吸引力一般。 流萤闻言又是一惊，小姐也是千机阁深闺中长大的，虽是江湖儿女，却也十分重视礼仪规矩，什么时候说出这种大胆的话了。 洛千城闻言却是一愣，飞快的将衣衫系好，摇了摇头说道，“子音妹妹教训的极是。千城回去定勤加练习，力求练出让子音妹妹满意的胴体。”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只淡淡点了下头，并不过多理会他。洛千城撇了撇嘴角，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无力感。只能摇摇头退下了，边走边说着，“子音莫忘了二十是个好日子。” 洛子音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似是天边星光一闪。流萤却是不懂他的意图，只是见洛子音心情似乎不好，便没有多问，反而走向外面收拾起来。 “带上护手，小心些。”洛子音眉头微蹙，虽是已然拿起了本书瞧了起来，却还是淡淡的开口提醒道。那血是蛊毒之血，不是好东西，小心些总无不妥。 流萤点点头，便依照着洛子音的吩咐收拾了起来。 一晃几日洛子音度的舒坦无比，说来奇怪的是，洛顾阳虽然对她颇为不同，然而自那日将她介绍给内院妇人之后，便再未派人来寻洛子音。 洛子音这处院子一时间成了城主府中最奇特的存在。洛顾阳不出现，洛千城也不出现，李氏一众内院妇人也不愿来寻洛子音说话，洛子音倒是落得了几日的清净，读了几本好书，又有时间将流年教给她的招式消化一番，倒是颇为自得。 浦晴雪这几日也一直待在房间内研究药理，除去用膳的时候几乎不出房间。一日里也只有流萤同洛子音说上几句话，洛子音却也总淡淡的，应不上几句。如此这般没有人交谈，洛子音的性子像是又清冷了些。 流年来请示洛子音时，便瞧见洛子音伫立在院中，手中拿着那几张自己画与她，已经磋磨的不太成样子的图解招式，不知在瞧着什么。通身上下一股冰冷的气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流年心中暗惊，几日不见，洛子音的内力，似乎是又精纯了几分。 第122章 流年垂下眉，瘦削的面庞上有着几分沉稳，他慢慢的走到洛子音身旁，微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小姐。” “嗯。”洛子音收过了原本恍惚的心思，将手中翻得有些蜷曲的纸张叠了叠收了起来，声音清冷的问道，“外面现在如何？” “这几日少城主动作颇大，借着年关初始，将府中的人手迭换了一番，凤陵城主似是已经察觉，此时正拿了少城主问责。”流年抬头看了眼洛子音那幽深清冷的眸子，颇有些心悸，忙沉下了头，飞快的说着。 “如何问责？”洛子音眉头微蹙，向着一旁走去，手指轻微摩擦着，沉声问道。 流年缓慢的跟上洛子音的脚步，微微摇摇头，又继续说着，“凤陵城主习惯将权柄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少城主此番换血动作颇狠又颇快，将城主的人手剔去了不少。凤陵城主一怒之下便派人拿了少城主，此时关在他自己的庭院中幽闭自省。” “那换下的那些人呢？”洛子音想了想，手中捏下一颗未绽的花苞，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接着问道。 “凤陵城主此时正在处理，又换上了一批新的人手。只是……”流年微微犹疑，话说了一半却是没有再说。 “只是如何？”洛子音却想听一听他的想法，便继续问道。 “只是依属下看来，那新换上的一批面上虽是凤陵城主的人，然而实则却为少城主的人。”流年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自信。 洛子音闻言嘴角却是微微勾了勾，身上的清冷气息似是微微散了，像是春日射下了第一缕阳光，些许温暖，些许冷清。流年的眼被迷了，却听到洛子音又说道，“是聪明了些，这都能瞧出来了。” 流年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像是依旧是那旧时千机阁中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护法。 洛子音将手中的花苞掐碎，些许汁液顺着洛子音指尖滴落，手指微微一松，零落的花苞便顺着飘下，她目光游离，看着远处，轻声说道，“可惜了，凤陵城主却是狂妄自大，这般都看不清，怕还是在沾沾自喜。到底还是身居高位却无人制衡时间久了，有些事情便看不清了。” 流年轻点头，默不作声，面色沉稳。 洛子音又接着说道，“明日便是二十了，少城主便盼着这一天呢。他必是布下了大动作，明日你们需相机支援。” “小姐，那您呢？”流年眉头紧紧皱起，洛千城有了安排，洛子音必是也有支援，，他们一众千机阁侍卫怎么能撇下主子去护别人。 洛子音微微摇头，身上却是带着浑然天成的自信，“我自保之力尚有，里应外合方是正道。” “是。”流年见状，犹疑了一下，便点头应到，不再多说。 洛子音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又深了几分，她轻薄的嘴唇微微抿了抿，便开口冷声道，“浦少谷主她与我们千机阁的仇恨无关，切记先护她周全。” 流年微微挑眉，忙应到，“是。” “下去吧。”洛子音淡淡的说着，又伸手入了袖中，将那几页纸张又拿了出来。 流年应了一声，便不再多留，转身退了下去。 洛子音立在远处看了看，眉头皱了又分开，想了半晌，才走到浦晴雪房门前，轻轻扣了扣。 见无人应答，洛子音又轻扣了两声，过了半晌，浦晴雪有些疲累却依旧温婉的声音才想了起来，“是谁？” “阿雪，是我。”洛子音轻声说道。 洛子音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浦晴雪才将门打开，声音颇有些欣喜和不解，洛子音到她房间来，还是头一次，便开口问道，“阿音，你怎么过来了？”一边说着，浦晴雪一边侧身让了让。 几日闭门不出，浦晴雪本就莹白的肌肤此时又多了几分剔透感。眸子下的青黑显而易见，洛子音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一边向房间内走着，一边问道，“这几日在弄什么，将自己折腾的这般辛苦？” 一进到浦晴雪的房间，便闻道了一股扑鼻的药香，各色各种药性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合成了一股令人迷醉的芳香。走的近些，更瞧见桌上，榻上摆满了各色的药草和瓷瓶，洛子音瞳孔微微扩张，不由得挑眉问道，“你这是将你带的两箱药材都摆了出来？” 浦晴雪微微一笑，离开无涯谷时，浦晴雪将谷中常有，江湖上却罕见的药材装了满满两大箱。洛子音当时便质疑过，她却坚持带了出来。 浦晴雪随手拿起一株，痴迷的嗅了嗅，才开口答道，“这几日有空，心中有了些想法，便忍不住试上一试。只是可惜，心中想的记好，做起来药性却总有几分不对，这几日来也是收效甚微。” 浦晴雪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她皱眉想了想，才恍然说道，“怎么你今日来找我，可是要准备去千机阁了？”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也拿起一株药材，放在手中研究着，“不急，还要上两日。你这是要做什么药方？”洛子音在千机阁时，于药理一途也颇有研究，只是浦晴雪这些药草组合，她却是有几分看不分明。 浦晴雪将摊开放在桌上的书籍轻轻拿了起来，递给洛子音，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向了那几个大字。 洛子音结果那本书定睛细看，不由得眉毛一挑，“系情散？” 浦晴雪有些欣喜的点点头，轻声说道，“正是。那日我瞧你看古籍瞧得认真，便也在那书架上寻了一番。不想竟发现了一本古籍医术，里面竟还有失传已久的系情散。我这才开了这些药箱，想将这失传之法调配出来。” 洛子音静静听着，却听浦晴雪突然微微叹息，接着说道，“只是可惜了，这上面只有药草，却并没有写清楚配比。这系情散所需药草种类繁多，配比又复杂。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无数法子，却还是无法将这系情散炼出。” 第123章 洛子音仔细瞧着那数十味药性各异的药草，不由得微微沉吟道，“系情散是先世一女子所创。她精通药理，却为情所伤极深。心灰意冷之下，用尽毕生所学，研制出了这系情散。每一副系情散药理都不尽相同，却都呈朱红状，但凡有些许错误，都会呈灰白状。”洛子音看着桌上零散的那些灰白粉末，微微摇头。 浦晴雪闻言也是微微叹息，轻声说道，“是啊，这系情散有诸多变化，我却炼不出其中一种，着实汗颜。能将诸身心结加附于他人身上，这般作用奇幻的药物，见所未见。有了药方却研制不出，总有几分心痒难耐。”浦晴雪轻蹙着眉头，声音颇有几分无奈。 “你研制这个，是想自己用吗？”洛子音轻抿薄唇，有些犹豫的问道。她不知道浦晴雪做这个是不是想要忘掉阿哥。虽然她欣喜与阿雪能够解脱，却也黯然觉得阿哥被背叛。 “自己用？”浦晴雪有些吃惊的问着，想了半晌才想清楚洛子音的意思，便轻轻摇摇头，声音有些温暖有些苦涩，“便是我记他十年一生，这痛楚也伴我十年一生，我也断不会有这种念头，不过是好奇罢了。” 洛子音闻言心中却有些自私的窃喜，吃惊于自己的想法，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内疚。便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浦晴雪却是引着洛子音进了内室，内室榻上也满是药草，洛子音不由得出声问道，“阿雪，这几日时局瞬息万变，你先将草药装起吧，毕竟这些珍惜药草，江湖上罕见。” “要有动作了吗？”浦晴雪轻抿薄唇，声音温婉。 “便是这两日了。”洛子音轻语，眸光瞥向了远处。 第二日一早，流莹替洛子音精巧的梳妆了一番，精致的发髻越发衬的她眉目如画，动人至极。 一袭白色的纱裙与洛子音那清冷的气质完美的结合，更加出尘绝世。就连与洛子音一同长得的流莹一时间也不由得看的呆了。 洛子音对着镜子左右的看着，却是全然瞧不出什么，只觉得稀疏平常。便点点头，轻声说道，“便这般吧。” 洛子音带着流莹缓步走向书房，那是洛顾阳平日喜欢呆着的地方。路上随便问了一个小丫鬟，也说洛顾阳此时正在书房。 洛子音缓慢的走着，眉头微蹙，心中不知在琢磨什么，面上一片冰霜。 城主府极大，二人走了半晌才走到了地方。有两个侍卫正在门口守着，见着洛子音，却皆是呼吸一滞，一时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向着流莹使了个眼色。流萤这便上前一步，隔在洛子音与二人中间，伸手在那两个侍卫眼前摇了摇，冷声说道，“我家小姐想见城主一面，侍卫大哥通传一声。” 那俩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一人快步跑了进去，一人却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洛子音一眼。 不一会儿，进去通传的侍卫便又快步跑了出来，却是满脸通红，小心翼翼的瞧着别处，不敢与洛子音做眼神接触，语气恭谨的说着，“您里面请。” 洛子音微微挑眉，却是意味深长的瞧了流莹一眼。流萤会意，立在远处，微微点头。 嘴边轻轻勾起了一抹笑容，洛子音这才蹁跹着向书房走去。动作轻柔，恍若天人，一如三十年前那误入凤陵的传世女子。 洛子音推开门的时候，洛顾阳瞳孔紧缩，浑身忍不住的激灵。 “云卿……”洛顾阳轻轻呢喃着，目光游离，声音温柔。 洛子音瞧着他那张如若青年的面庞，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冷笑，便开口冷声道，“叔父，是我。”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这才将洛顾阳惊醒，云卿的声音是婉转空灵的，他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举着茶杯的手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洛顾阳几乎是一瞬间收敛了神色，眸光动了动，声音温润，不动声色的说道，“子音侄女，可是有何事？”洛顾阳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他身前的座位，示意洛子音坐下。 洛子音缓步上前，几乎每走一步，便牵动一下洛顾阳的心神，那个天天在他梦中出现的人，今日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今日的确是有事相求。有些事情始末，子音不甚了解，还望叔父解惑。”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洛顾阳越加飘忽的神色，他心中苦涩，却罪有应得。只能微微摇头，想要将那些想法忘掉，然而一抬眼便是这样一副容颜。 洛顾阳只能将目光放在手中的茶杯上，强行冷静，沉声问道，“叔父若是知晓，定会相告。” 洛子音瞧着洛千城这幅样子，面上虽依旧毫无表情，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冷声问道，“凤陵城祖训，世代人不可外出。可是阿爹他既是凤陵城中人，那年轻时为何能在江湖中游历呢？” 洛顾阳握着茶杯的手一颤，听到那个人，他却是片刻便清醒了过来，滴水不漏的答着，“他是这一代的天纵英才，于阵法一途造诣极深。还年轻的时候，这城外的竹林阵法便已经困不住他了。” “阿爹他是违逆祖训，偷跑出去的？”洛子音轻声问着，眸色却深了几分。在这种事情上，洛顾阳没有骗他的理由，想来可信性还是极高的。 洛顾阳微微点头，眸中带着一丝他自己没有丝毫察觉的嫉妒与艳羡之色，“二十岁时，他假借闭关苦修的名义，实则却是偷偷跑出了凤陵城。因他行事素来稳重，父亲与长老们又过分的相信那竹林阵法，竟是真以为他在房中苦修了两年。” 洛顾阳顿了顿，语气又突然的轻快了几分，“他两年闭门不出，父亲也终于起了疑心，强行破了他院中的阵法之时，才发现他不在院中，不知去了何处。” 洛子音闻言眸子微微一眯，心中却是突然腹诽，原来自己这般总想偷跑是遗传自阿爹的。 第124章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依旧静静的听洛顾阳说着。 洛顾阳顿了顿，将手中茶杯放下，又接着讲道，“他是原定的少城主，公然违抗祖训是犯了大罪。此番他私自出逃凤陵城，惹得父亲勃然大怒。亲去祖祠请罪后，便孤身一人出了凤陵城去捉拿他。” “父亲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捉拿，他自是一丝察觉也无，被父亲捉个正着，带回了凤陵城。此时涉事太大，少城主出逃凤陵城的消息传了出去，引起全城百姓的轰动。父亲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不得不废了他少城主之位，亲自布了阵法，将他幽禁在院中。” 洛顾阳娓娓道来，声音中似是还夹杂着几分怀念。 洛子音闻言却是眉头微挑，清澈如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洛顾阳，声音冷然的问道，“然后我娘便来寻阿爹了吗？” 这几句话击破了洛顾阳数十年来的骄傲，那个如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误坠入凡尘的女子，就连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也是为了寻找别人。 洛顾阳嘴角慢慢闪过几分苦涩，眼中却是越来越迷离，他兀自说着，“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突然的，她就出现在了城门外，孑然一人，巧笑嫣然。” 洛子音静静的听着，手指却不着痕迹的继续捻着。 洛顾阳抬头，双目迷恋的看了一眼洛子音，又飘忽像了别处，接着说道，“她是来寻洛希让的。云卿苦苦哀求了数月，父亲怜她痴心一片，便许她和洛希让见上一面。” 洛子音默然，洛希让，是她父亲的名字。 “云卿是那般的美，自我一见到她时，便被她深深的吸引。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都美的不可方物。”洛顾阳痴情的说着，却突然变得有几分愤怒，俊美的面庞也有几分狰狞，他垂首冷笑，“可是，云卿见他洛希让那一瞬间眸子蹦出的骤然喜色，是我那数月来从未见过的神色。” “那一瞬间，我便懂了。”洛顾阳拧着眉头，声音喑哑，“可是我不甘心，洛希让他自小便是什么都好。少城主之位是他的，父亲的赞赏与期许都是他的。我熬了二十年，终于等他到被父亲废了少城主之位，这才落到我的头上。可是我恨，便是连云卿，也是他的。” 洛顾阳声音中怨愤溢于言表，全然不负温润。洛子音眸子深了几分，却依旧静静的听着。 “后来千机阁后继无人，老阁主便来凤陵城，想要挑出一个继承人。”洛顾阳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呵，洛希让就那般优秀？便是被困在庭院之中，那千机阁阁主之位，也成了他的。” “他带着云卿回了千机阁过起了他心心念念的神仙眷侣的日子，却将我留在凤陵城守着祖训，永世不得外出。”洛顾阳眸子渐渐变成了红色，语气中带了几分怨毒，“我如何甘心？我如何甘心？”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通身一冷，眸色深沉了几分。她手指轻轻捻着，目光紧紧盯着洛顾阳，语气冰冷，“所以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他在乎什么，便夺走什么。我得不到云卿，便叫他也得不到。”洛顾阳突然笑出了声，语气可怖，“那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让洛希让一生活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我求之不得。他们一定想不到，与千机阁同宗同源的凤陵城礼送之物，会是那久负盛名，无药可解的不治之毒。” 洛子音闻言再也坐不住了，唰的一下起了身，面上冰霜更甚，语气冷然，如地狱之音，“除了你，还有谁？” 然而突然之间，洛顾阳眸中的迷离之色，却一下子消失，复又清明起来。洛顾阳原本狰狞的面庞此时也平静了下来，带着几分怔愣与恍惚。突然，他明白了什么，眸子一下变得阴冷，瞧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沉声喝到，“你用了什么招数？” 洛子音面上的冷色丝毫未消，紧紧的盯着洛顾阳那令人厌恶的脸庞，声音一点点从牙缝中挤出，“害了我阿爹阿娘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昨日去浦晴雪的房间，便是为了这一副扰人心智，迷惑人说出心底所思所想的药物。洛子音事先服了解药，将此药粉藏于指尖。初进书房时，为了让洛顾阳不生怀疑，便先询问洛希让的事情，然后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挥发药粉。此药无色无味，洛顾阳心中有些微的放松了警惕，这才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当年事情全盘托出。 却不想当年之事不只是牵扯凤陵城，竟还有旁人与他合谋。只是洛顾阳内力深厚，竟是比预想的时间更早的清醒了过来。 见自己将事情都透露的差不多了，洛顾阳也不再装他那一副温润的样子，反而恶狠狠的盯着洛子音，狠声说道，“想不到你这幅容貌随了云卿，这性子却随了那该死的洛希让，惹人厌恶。” “你不配提我阿爹阿娘的名字。”洛子音语气冰冷，眸子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洛顾阳为了一己私念，竟是能杀了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这种行径，让人心凉。 洛顾阳却是瞬间语调高了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子音，“我不配？他洛希让就配吗？”洛顾阳问完，却是不待洛子音回答，反而眸子盯着洛子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龌龊，“子音丫头，你这般戏耍于我，实在是该当死罪。” 洛顾阳眸子转了转，却是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子音，又接着说道，“只是我若是杀了你，着实可惜了你这幅容貌。这么多年来，你是最像云卿的人。” 洛子音心中一阵恶寒，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却听洛顾阳又接着说道，“不若你从今往后便留在这城主府中，我免你死罪，还让你做城主夫人，你看如何？” 第125章 洛子音闻言心中怒气更胜，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是着实无法想象到竟然有这般厚颜无耻恬不知耻的人。 “只怕你今日，留不下这条命想这么多了。”洛子音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终是不用再压抑心中的怒气，通身内力运转，周身的气势节节攀高。 洛顾阳心中一怔，洛子音的内力身后超出了他的想象。只是这般火候终究还是有些轻了，他嘴边勾起一抹狞笑，眼眸中夹杂着癫狂般的势在必得，声音沉稳，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音落下，洛顾阳依旧淡定的站在原地，似是对洛子音这般动作毫不在意，颇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气场。 洛子音见状却是不屑一笑，手中的弋阳直指洛顾阳面门而去。她身上清冷的寒气升腾，平白的多添了几分仙气，弋阳微微低吟，似是在应和洛子音。 洛顾阳却无暇再欣赏洛子音如今的天人之资，她招式的毒辣程度有些超过了他的想象。随手一招，放在架子上的长剑便被他握在了掌中，为拔出鞘，便先接了弋阳一击，零星的火花四溅，坚硬的剑鞘上却留下了长长一道划痕，颇为扎眼。 洛顾阳见状目光不由得微眯，旋即笑了笑，飞快的拔出剑与洛子音缠斗在一起。却还不忘轻狂的出言道，“弋阳果真是把神剑，落在你手中可惜了。今日你与这弋阳，都将属于我。” 洛子音闻言眸中寒气更胜，剑中蕴藏的内力更深了几分。二人打斗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上好的瓷器，玉器都被剑气波及，砸烂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桌椅也都被剑气伤的四分五裂，洛顾阳心中却渐渐起了不安的念头。 然而洛子音虽然有了极为深厚的内力，只是毕竟新得，比不上洛顾阳数十年苦修所得，渐渐有些落了下乘。瞧着洛子音身上有了几分褴褛，额上冷汗津津，面色通红，洛顾阳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他一边手上加了力度，一边得意的笑着，“你若刚刚便从了我，如今何苦受这番苦？” 洛子音闻言却是依旧面无表情，随手抄起了一张实木圆桌直奔洛顾阳而去。洛顾阳面上得意之色更甚，只当如今洛子音已经失了条理。一掌拍在那飞来的圆桌上，轰的一声圆桌自内而外四溅开来，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洛顾阳见状却是面色倏地一变，得意之色僵固在了脸上。他终于想明白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与洛子音如今打斗许久，声响这般的大，却没有一个侍卫前来。洛顾阳不由得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你对外面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到现在洛顾阳依旧以为是洛子音一行人敢触犯自己的威严，他下意识的认为在他的统治下绝对没有人敢生出反骨，便这般问道。却不想洛子音嘴角微勾，没有理会与他，却是另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替洛子音解答。 “不是子音做了什么手脚，你该问我做了什么手脚？”洛千城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声音轻快，他看向房间内的一片狼藉，不动声色。 洛顾阳不由得大吃一惊，顾不上再剑对洛子音，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你不是在禁足？” 洛子音却是借机闪向了洛千城身后，微微喘息。心中却是不由得闪过一分懊恼，她原以为自己有了内力倚仗便可以所向披靡，为阿哥报仇。却不想实战之中自己才发现，自己对于内力的掌控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熟稔。洛子音轻咬薄唇，看来还需再苦心修炼些时日。 洛千城嘴角微微翘起，却是有几分讽刺，他直接了当的说着，“看管我禁足的人是我的人，我想出来便出来了，父亲可是失望？” 洛顾阳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惧怕之色。见过了太多的波澜，他对自己太过自信。洛顾阳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洛子音又扫过自己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冷声问道，“你们这是联手对付我了？” 洛子音不语，暗中调养生息。洛千城嘴角依旧是一抹淡淡的嘲讽，也不言语。 洛顾阳眼中划过一丝冷然，却是眸子动了动，面上骤然变得狰狞，厉声说道，“不孝子！我生你又养你二十余年，你便帮着外人反我？好，着实是好！” 洛千城却是看穿了他的意图，眼中的嘲讽之色更甚，他静静地看着洛顾阳自以为:不为人所知的小动作，出言嘲讽道，“别白费力了，我今日敢来反你，便是脱离了那人蛊之术的控制。” 他顿了顿，又颇有些淡漠的说着，“你有何颜面说生养我二十余年？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全你长生不老的美梦，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来羞辱彼此？” 洛顾阳一瞬间脸色灰败了不少，一股鲜血自他喉间涌出流出嘴角。他喃喃的说道，“人蛊之术无药可解，无药可解，你怎么能破了去？”洛顾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一时间有些怔愣的反应不过来。 母蛊在他体中一直安然无恙，然而刚才他试图催动母蛊控制子蛊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反噬。十多年来这人蛊之术从未出过差错，当初那人更是告诉他此术无药可解，怎么会变成这样？洛顾阳百思不得其解。 洛千城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洛顾阳却是沉思了片刻冷静了下来，他微眯着眸子，不动声色的向身后后退了两步。他沉声喝到，“便是你不再受这母蛊控制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就想造反了？” 洛千城又是勾唇一笑，“城主就是太过自大，便是如今还看不透眼下这形式吗？你在此处半个时辰了，如此大的声响，却只有我一人来此。这般局面，究竟为何，难道城主大人还要我这个无足轻重的晚辈来替你解惑吗？” 第126章 洛顾阳面色阴晴不定，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心中却不愿相信。他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沉声说道，“荒唐！我是这凤陵城三十年来唯一的城主，没有人敢背叛我！” 洛千城此时突然觉得他有些悲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洛子音此时已经缓和过来，心中恨不得一刀杀了洛顾阳以报阿爹阿娘之仇。然而让洛顾阳一点点的尝到失去权力的痛苦，却让她更解气，因此便也不发一言。 洛顾阳见眼前的二人依旧一眼不发，不由得挥手一道劲气而出，蕴含着极强的内力，直冲二人而去。 二人眸光微闪，却是飞快的躲了过去，那一道劲气便打倒了书房门上。“轰隆”一声，那厚实的房门却是应声碎裂，激起大片的灰雾，零星的碎屑四溅而开。洛子音转了转衣袖才没有让飞溅的木屑伤到。 门口的灰尘渐渐退散，洛顾阳却是吃惊的看见四位长老带着一众城主府有头有脸的官员站在门外。一群带刀侍卫护着他们，那刀尖却是直指书房中的三人。 洛顾阳见状眸光微闪，却是飞快的冲众人喝到，“给我将这两个叛贼拿下！” 他的声音弥散在春风中，却是没有一个人跟随他有所动作。 洛千城见状却是哂然一笑，冲着大长老微微点了点头。 那大长老见状便也微微颔首，这才朗声说道，“洛顾阳，你为凤陵城主三十载，不为凤陵城发展考虑，反而殚精竭虑满足自己一己之私。如今少主已经长成，经我们四位长老联合决定，废旧主，立新主。从今往后，凤陵城上下尊洛千城为凤陵城主。你若是识实务些，我们还能全你一分体面。” 洛顾阳闻言却是狰狞一笑，深厚的内力在他周身聚集，“我是这凤陵城主，没有人能忤逆我的命令。你们是罔上，是倒行逆施！”洛顾阳叫嚣着，却是沉洛千城不备，一掌击在他胸口处。 众人对他这般快的动作皆是始料未及，一时间难以护住洛千城。然而洛千城虽然察觉到了端倪，却依然选择生生受下这一掌。 大口鲜血自洛千城口中喷涌而出，洛顾阳一下子有些站立不住，屈膝跪在了地上。周围的侍卫这才反应了过来，将洛千城团团围起，查看起他的伤势来。洛顾阳见状却是飞快的转身，想要趁机逃跑。 然而一柄剑快速射过，却是擦着他的耳边划下了一缕青丝，洛顾阳暗暗心惊，却见正是弋阳。 洛子音手微微一动，原本飞出的弋阳又回到了她手掌之中。见洛子音挡住了他的去路，洛顾阳眸色不由得深沉了几分。洛顾阳面色越加狰狞，连番变换了手势，却是突然在暗处窜出了几条人影，将洛顾阳团团互在了身后。 双方一时就这般僵持着，洛千城却是从侍卫中走了出来，本就玉色的面庞生受了一掌之后更加苍白。他捂着心口，缓慢说道，“洛顾阳，前十三年是你生我养我，可是我也还了你十三年的寿命。如今生受你一掌，你我之间，再无父子之恩。” 洛顾阳眸光微闪，面上却一派冷绝。他站在那几个黑衣人身后，不动声色的调养气息，却是狠厉的说着，“只有我才配当这凤陵城主，便是你有了这些人手，整个凤陵城还是我的。你名不正言不顺。” “有了我们四位长老的支持，洛千城便是这凤陵城名正言顺的城主。这些年你肆意妄为，搜集民脂民膏满足你一己之私。你独断专行，城中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你莫在挣扎，交出城主金印，留你一个体面。”不带洛千城说话，大长老便语速飞快的替他答道。 “呵，城主金印，过了我护卫这一关再说吧。”洛顾阳冷笑一声。如今他已经看清楚了局面，已然不对凤陵城其他人再寄予希望。然而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加上他自己不俗的内力，他有信心能立于不败之地。 洛千城眸光微眯，终究还是摆了摆手。四位长老见状都是飞快的向后退，免得波及到自己，毕竟他们都是能文不能武的。 其他的侍卫见状却是缓缓向前，慢慢逼近洛顾阳和他身前的那几个黑衣人。 洛顾阳微微比了个手势，那几个黑衣人便飞快上前与侍卫缠斗在一起。虽然侍卫人数众多，那几个黑衣人却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洛顾阳不由得微微得意，这些浴血养成的暗卫，远不是城主府中一辈子没有见过血的侍卫所能比的。 然而他还未开心片刻，流年却是带着十数千机阁旧人加入了战斗，有了流年掌控局面，双方却是打了个僵持。洛顾阳见状心中微微一沉，不着声色的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时刻盯着他动作的洛子音却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阿爹阿娘的仇，如今便能报了。 洛子音轻身上前，一柄弋阳拦住了洛顾阳的去路。洛顾阳面色一沉，咬着牙冷声威胁道，“洛子音，你如今远不如我，我放你一条路，你莫自己上来寻死。” “事到如今了，你这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秉性还改不掉吗？”洛子音冷笑一声，不与他多说，提着弋阳，便是一招直刺他面门。 洛顾阳心中暗恨，却只能接下招式，然而几招过后，他不禁有些暗暗心惊。洛子音对内力的运用，对招式的理解竟是比刚才高了一个程度，洛顾阳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此女绝不能留。 洛顾阳手下渐渐用了真本领，洛子音却招呼的游刃有余，与刚才是截然不同的境地。险险地躲过了一招刺入他心门的杀招，洛顾阳不由得眸光微转，却是一计上心头。他一边躲着弋阳，一边语速飞快的说着，“子音侄女，你不是想知道当年谁与我合谋吗？你放我离开，我这便告知于你如何？” 第127章 洛子音闻言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手上凌厉的剑招气势不减，“你既做下了这种事，我便能查出背后之人还有谁，我与你同样有仇，如何会放你走？” 洛顾阳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手指却是不着痕迹的做着什么动作。洛子音却是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声说着，“更何况，你狡诈多谋，也不是真心告知于我。” 随着话音落下，洛子音手中的弋阳却是直指洛顾阳的右手。洛顾阳眉头一皱，眸中却是精光一闪，右手飞快的弹起，几根银针飞射而出。针尖上泛着诡异的绿色幽芒，熠熠闪光。 洛子音却是毫不在意，弋阳剑唰唰几下，那些毒针无一幸免，便掉落在了地上。一招不成，洛顾阳面色凝重了几分，嘴角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狰狞。母蛊的反噬让他瞬间老了几分，颇有些怪异。 洛子音不想再给他喘息的机会，运于剑中的内力却是多了起来。洛顾阳面色一沉，不得不小心的应付着。然而洛子音却似非要置他与死地一般，不顾自身的伤势，反而一味的攻击洛顾阳。 在这般打击下，洛顾阳反而缩手缩脚的添了几道不轻的伤势。眸光瞥向一旁的黑衣人，他们显然已经渐渐不敌流年这一众精锐的千机阁旧人，已然坚持不了多久了。洛顾阳心中一寒，却是转眼间下了个决定。 “这是你们逼我的。”洛顾阳冷声说着，然而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上的气势却是节节攀高。洛子音眉头微皱，洛顾阳这幅架势，内力已经超过了他原本的境界，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的怀疑。 洛顾阳却是桀然一笑，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洛子音与洛千城，“今日之仇，他日必报。”话音落下，洛顾阳一掌击打向洛子音，蕴含的内力劲气极其凌厉。 洛子音面色微沉，运气借住弋阳抵挡，却还是难以抵挡，被那劲气击飞数米。洛顾阳却并不恋战，环顾四周后，飞快的化作一抹光影逃出生天。 一口鲜血喷出，洛子音却随手擦了擦，便作势要追上。 “没用的。”洛千城见状却脸色低沉，拉住了洛子音沉声说道。 洛子音不由得疑惑的看向洛千城，在她看来洛顾阳也不过是强弓末弩，并不是不可追上。 洛千城却微微摇头继续说道，“他方才用了秘法，虽然对身体损害极大，短时间内内力却可暴涨三成。你本与他不分伯仲，此时却怕是难敌。” 洛子音闻言面上冰冷，心中却是暗恨。原本以为能替阿爹阿娘报仇，不成想背后之人还未挖出，洛顾阳如今又跑了，此时她的脸色着实说不上好看。 洛顾阳逃跑后，那几个黑衣人却尽数被缉拿，原本还想留着活口，问些消息。却不想他们自知战败，没有丝毫犹豫的便选择吞了口中的毒药，气息全无。 洛子音不由得暗中摇头，然而四位长老和一众凤陵城中的侍卫却神色惊喜，尽皆冲着洛千城俯首称道，“恭贺新城主登位。” 洛千城点点头，此时他再也不必装那副纨绔轻佻的样子，竟是显得有些沉稳。他冲着那些人沉声说道，“多谢各位支持，还请快快起身。” 说完又向着四位长老行礼，谦虚的说道，“新法颁行，诸多事宜，还有赖各位长老帮衬。” 四位长老忙微微摇头，拱手说道，“这是属下的职责。”话虽如此，面上却颇为受用。 洛顾阳也不多说，吩咐了几句，他们便领着一众侍卫退了下去。洛子音微微点头，流年会意便也领了一众千机阁旧人退了下去，一时间这偌大的院中便只余了洛子音与洛千城两人。 “何时借人于我？”洛子音看着满园子的残枝灰烬，开门见山的说着。 洛千城微微一笑，在这个自己只有在圆月之时才会进的院子中缓缓踱步，“你倒是一点也不遮掩。” 洛子音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似孩童般颇显幼稚的动作，轻声说道，“本就是事先谈好的条件，各取所需罢了。” 洛千城却又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可知洛顾阳他身边为何除了几个侍卫再无旁人？为何今日我也只得这一众侍卫，还需你的帮助？” 洛子音眸子眯了眯，神色瞬间更加冰冷，她紧盯着洛顾阳冷声说道，“莫不是从一开始你便是打算空手套白狼？比凤陵城根本拿不出什么劳什子兵力？” 洛千城面上不由得错愕不已，停下了踱步，走回了洛子音身旁，却是摇着头说道，“非也非也，只是凤陵城这兵力非是洛顾阳能催使的，也非我能催使的。” 洛子音闻言眉头依旧紧皱，“身为凤陵城主，你们不能带领凤陵城的兵力？” 洛千城点点头，却是瞧着洛子音，轻声说道，“我们不能掌控，但你可以。” “此话怎讲？”洛子音眉头微挑，心中不解，不由得轻声问道。 “先祖为避世始建凤陵城。却又为了凤陵城有能力避世方建凤陵城军队。只是先祖为了凤陵城有能够自保的能力，才训练了凤陵城第一支军队，并一直延续了下来。”洛千城一边缓缓踱着步，一边沉声说道。 洛子音眉头微蹙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城主不能调兵遣将？” 洛千城目光深邃，接着答道，“先祖为了防止凤陵城中人陷入权力的角逐，以自己的兵马坑害族人，便下了规定，历代军队，只能有一人控制，此人便是千机阁阁主。” “千机阁阁主？”洛子音有些不可置信，历来两支从无交错，便不由得出声问道。 洛千城却点点头，肯定的说着，“正是。” “可是若是千机阁阁主掌控兵力，那先祖就不怕他用这兵马南征北伐，坏了他的初衷？”得到了洛千城的肯定，洛子音非但没有明白，心中却是更为不解，她实在是想不通先祖的意图，便不由得拧着眉头，出言问道。 第128章 洛千城目光迷离，却像是见到了先祖殚精竭虑，想要护后世一方安稳的样子。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却是接着说道，“先祖曾言，避世不出，非是怕了这世间纠纷，而是不堪其扰，只愿寻一分清净之所。后人皆是秉其遗志，不敢忤逆。” “历代千机阁阁主也尊先祖遗志，无事不扰凤陵城。是以这凤陵卫队虽是传承了下来，却是都是精修苦练之人，从未染指江湖争斗。”洛千城接着说道。 洛子音却是眸光微闪，颇为不解，“若是历代千机阁阁主都是没有使唤风铃卫队的先例，你怎知他们如今还会听我号令？更何况，如今这千机阁阁主，却是尚还不是我。”提及此处，洛子音的眸子却是倏地变得变得幽深，冷彻心骨。 洛千城定下脚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洛子音，“如今这幅境况前所未有，千机阁如今被叛贼鸠占鹊巢，绝非先祖遗愿。洛顾阳便是想这个如今这个机会，借平反千机阁之名，将凤陵卫队收于麾下，据为己有。” “那你呢？”洛子音突然展唇一笑，眸子中依旧没有丝毫神采，却已然看的洛千城呆了呆。洛子音嘴角挂着淡漠却迷人的弧度，轻声说着，“你是不是也想借这个机会扩大势力？你就一点都不怕我打着千机阁阁主的旗号，将这兵马拒不归还？” “你不会。”洛千城被洛子音突然的笑容眯了眼，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却是一下清醒了过来，坚定的说着。 洛子音一下子收敛了笑容，面上再次冷若冰霜。她淡漠的说着，“你好深的算计。自见我我时起，一步一步，算的分毫不差。”洛子音声音冷静疏离，不带丝毫温度。 洛千城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面容俊郎，果真洛家的基因好，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他静静的看着洛子音，沉声说道，“各取所需罢了。你想报仇，我要自由与权柄。” 洛子音无可辩驳，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面无表情的沉声说着，“洛顾阳遁走，我要查他身后之人，此事你不可阻拦。明日我要见凤陵卫队的首领，三日后出兵千机阁。” “好。”洛千城面上竟是有了一抹温柔，他将目光从洛子音身上抽离，看着如今竟已然有了些许破败的书房，轻声说道，“我非但不加阻拦，还会助你报仇。有何所需，知会于我即可。” “那便多谢了。”洛子音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带了些许的讽刺。洛子音话音落下，便不再多留，却是没有走出院子，反而进了那支零破碎的书房里。 洛千城看着她那蹁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尘埃里，有些怔愣的站了一会儿，方才坚定的转过了身。他是新主，如今城主府中必是很多事情待他处理，废除先祖遗志，带领凤陵城重出江湖也需一点点谋划，他着实没有时间久留。 洛顾阳的书房中此时破烂一片，瓷器，桌椅的碎片零星的散落一地。洛子音轻轻甩了甩衣袖，将些许扬起的灰尘甩了个干净。她目光在这不小的房间中四处打量，不断的思忖着洛顾阳最有可能将秘密藏在什么地方。 洛子音四处瞧着，眉头紧紧蹙起。这书房在当时二人的打斗之下，被波及成了这般，对她如今着实不利。突然之间，洛子音却是停下了脚步，在零星四落的书案那一片废墟中，却是有一方形的盒子尤为扎眼。 洛子音伸手将那盒子轻轻拿起，却见它虽形容古朴，然而却在二人的打斗中毫发无损，便是连盒子表面也是一丝痕迹也无。如此奇怪的盒子，内里必定藏着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眉头轻蹙着，洛子音却是无从下手。这么一个四方的盒子竟是连个锁孔都无。若是用弋阳蛮力开启，只怕会损坏盒中之物。 她拿着那盒子摆弄半晌，却是看出来了些许端倪。这盒子以极其精密的阵法做锁，不破阵法，便无从开启。只是这阵法太过精密，一时半会儿难以开启，洛子音不由作罢，将那盒子小心的放在怀中。 又仔仔细细的将书房搜查了一番，洛子音却是除了几副阿娘的画像外别无所获。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阿娘的画卷让她舍不得下手，然而出自洛顾阳之手却令她心中作呕。 思索了片刻，洛子音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小心翼翼的将画卷细细叠好，洛子音才抱着盒子和画卷回了院子。 流萤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焦急的四处踱着步。浦晴雪虽是沉稳的站着，然而眼中也依旧难掩焦急。虽然流年已然带了消息回来，可是洛子音久久不归，却依旧让她们担心不已。 “小姐！”见着洛子音骤然出现在门口，流萤先是一喜，不禁放下心来。然而突然间她瞧见了洛子音嘴角未擦去已经微微干涸，和衣襟上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不由得心惊不已，当即便惊呼了起来。 暗红的血迹在纯白的衣衫上尤为扎眼，浦晴雪也是一眼便发现了，眸中闪过了弄弄的担忧之色，当即便说道，“快随我进来，我给你用些药。” 洛子音轻轻点头，也不反驳，跟着浦晴雪飞快的脚步进了房间。浦晴雪的房间依旧是一股浓厚的药香，然而昨日那成片摆放的药材却是不见了踪影，只余了一个大大的药箱。 将怀中的画卷与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洛子音却是瞧着浦晴雪轻声说道，“多谢你的那致幻药了。”若是没有药物相助，洛顾阳绝不会吐露真话，也绝不会那般顺利的扰乱他的心神，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 浦晴雪却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手中的丹药递到洛子音嘴边，颇有些责怪的说着，“既然受了伤，你怎么还不赶快回来找我，逗留在那里拖延些什么？”见她吃下，浦晴雪又仔细的检查着洛子音身上其他的伤口。 第129章 洛顾阳内力深厚，又是做困兽之斗，是以下手毫不留情，洛子音身上几处颇重的的伤痕，此时还隐隐留着血迹。浦晴雪看的摇头不已，洛子音却是毫不在意，任由浦晴雪处理着伤口，自己却在摆弄着那个黝黑的盒子。 见她这幅毫不在意自己身子的模样，浦晴雪不由得心中气愤。替洛子音上药的手上不由得多用了几分力。洛子音吃痛，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咬着嘴唇却依旧不言语。浦晴雪心中一软，手上动作轻柔了些，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突然觉得手上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下，洛子音心中诧异，却突然抬头发现浦晴雪不知何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水在她通红的眼眶中滚了几滚方才滴落下来。 “阿雪，你这是怎么了？”浦晴雪的样子吓坏了洛子音，她忙将手中的匣子放下，却是无措了起来，急切的解释道，“我好的很，什么事都没有。” 浦晴雪却强忍着泪水，飞快的将洛子音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这才用衣袖粗鲁的擦了下眼睛，却揉的眼眶越加红了。 在洛子音看来，浦晴雪从来都是持重温婉的，洛子音从来没有瞧过她这幅样子，不由得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你这般放纵自己的身子，就如同洛子期一样，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和你阿哥交代？”浦晴雪揉了揉眼眶，轻声说道。 洛子音闻言一时间不由得哭笑不得，忙牵了浦晴雪的手，小心翼翼却略有些生硬的说道，“如今我不是好着吗，你莫担心了。” 旋即洛子音却是心中一动，有些不接的问着，“阿哥他，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洛子期向来身康体健，受伤之事也是少有，洛子音着实费解他能如何不爱惜自己。 浦晴雪却是突然静默，有意想要岔开话题，然而洛子音一直用执拗的目光不眨一下的盯着她。最终浦晴雪咬了咬薄唇，心中想着如今也没有再瞒着洛子音的必要了，便轻声说着，“子期他为了将千机阁的权柄从白意手中夺回，甫一成年，便动用了秘法，强行提升修为。然而世间因果，有得有失，此举有违天道，终是伤了自身命数。我初遇你们之时，子期他便已然病入膏肓，不剩多久了。” 洛子音闻言却是心中突然结了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一直活在阿哥替她编织的美梦中，父母之仇不必她知晓，千机阁异动也想方设法的瞒着她，便是连为了千机阁安稳动用秘法近十年，浦晴雪都发现了，她自诩精通药理却一无所知。 十五年来，阿哥一直在负重前行，撒着淋漓的鲜血。她却安然享乐，毫无顾忌的毅然跟着苏离想要纵情江湖。何其可笑。一滴清泪毫无预兆的顺着洛子音呆滞的眸子中留下，怪不得，阿哥正值青春年少，却早早的立了嘱托。 “阿音？”洛子音一眼不发，面若轻霜的样子吓坏了浦晴雪，她平日那清澈的眸子此时却蒙上了层层迷雾。浦晴雪心中不安，不由得轻轻出声问道。 “让我静一下吧。”洛子音倏地闭上了眸子，阿哥那温润的笑颜似是近在眼前。然而洛子音知道，不论她在如何努力的伸手触摸，都不过只能捧回一抔幻影。 浦晴雪无奈，奈何洛子音表情坚决，便只能犹豫了半晌轻轻起身，却是小心的留了一条门缝，便于观测洛子音是否有什么异动。 洛子音原本出尘的白裙上此时沾染着血迹与灰土，有些伤口缠上了纱带，有些却就裸露着。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心口却似针扎一般的疼。没有了那撑着天的巨人，洛子音方知世事残酷。 一炷香燃起，又化作了香灰，时间不停留的匆匆走着。洛子音体内的内力一遍遍快速流转着。如梦似醒般的恍惚下，入了星夜，洛子音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眸中幽光一闪，洛子音眼中最终变成了一片冰封，不见任何神采。不似古稀老人般的浑浊，却似那般的洞彻。从这时开始，洛子音终究还是决定摒弃情感，似洛子期那般负重前行。 心中有些空落，洛子音体内的内力却是空前充盈。就连下午刚刚受的伤，此时竟也好了九成，只剩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疤痕。 房间内漆黑一片，却有一丝月光透着门缝隐隐映射进来。洛子音轻轻抬起手臂，褴褛的衣衫下，水晶兰依旧闪着莹莹的玉光。 洛子音手指轻轻抚上桌子上散乱摆放的几卷画轴。却是不假犹豫，手上略微带了几分内力，那些画卷便悉数湮灭成粉。洛子音缓慢的起了身，却是随意的抖了抖衣衫，抱着那黝黑古朴的匣子，便离开了浦晴雪满是药香的房间。 天上的明月又开始有了缺口，洛子音淡漠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阿音，”浦晴雪在院中静静的坐着，手指不断的摩擦着手中精致的茶杯。听见房门响了，浦晴雪忙放下茶杯，飞快的跑到了洛子音身旁，却是轻声唤了一声，便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嗯，”洛子音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语气清冷的应着，“我累了，休息了。”话音落下，洛子音脚步不停的从浦晴雪面前走过，不带丝毫感情。 浦晴雪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洛子音不急不缓的背影，心中倏地大惊，她有些后悔的喃喃着，“果真都是徒劳吗？” 洛子音没有再理会浦晴雪，径自进了房间。她感觉不到浦晴雪的失落与难过，更是无法感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那里是一方冰城，就连她自己，也只能触摸到一片凉薄。 洛子音任由流萤替自己梳洗干净，流萤虽然吃惊于洛子音的伤口愈合的如此之快，然而看着洛子音那冷冰冰的样子，流萤终究还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收拾妥当之后便自行退下了。 第130章 虽然有些疲累，洛子音却依旧难眠。纤细的玉手端着那方黝黑的匣子，目光不断的来回打量。就这般仔细的研究这个匣子研究了两个时辰，朗月已经升至了中空，洛子音这才瞧出了些许端倪。 虽然这阵法精密无比，然而两个时辰的消磨洛子音终还是有所收获。眉头微微一挑，手指连番拨弄着那黑匣子，却听咔咔几声响起，黑匣子应声而开。 随意的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取出，洛子音却是将那匣子一瞬间毁了个干净。再牢固的器具也会被人破解，最安全的方式还是记在心中。心中这么想着，洛子音却是拿了匣子中的信笺看了起来。 “魏闲此人，可做替罪。” “十日后可行。” “事已成，多谢相助。” 短短的几封信笺，却是让洛子音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洛顾阳并不是最后之人，他的背后还有更想要千机阁混做一团的人搅弄风云。只可惜洛子音拿着几张信笺瞧了又瞧，那字迹虽透着风骨，却无比普通，似女子般所书婉约，又像男子般透着一分劲气。然而那信笺却没有落款，只有一个似鹿似鹰的奇怪印记。 洛子音拿起信笺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这纸张十年不腐，还带着隐隐的竹香。固然有保存得当的缘故，想来也是因为质量上乘，珍贵稀有。 用的上这般纸张，又有一枚私密印记，洛子音眉头微微挑了挑，看来幕后之人不就便要现出身来了。然而洛子音此时心中毫无波动，没有情感，只有着报仇的执念。洛子音微微俯身，借着烛火，将几张信笺焚烧殆尽，遇火信笺微微蜷缩，燃起了火舌，然而竹香却是更甚。 眼看着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变作灰烬跌入炭盆中。洛子音这才安然的躺下，闭上眼睛睡了起来。虽然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洛子音第二日依旧是早早的便起了身。 流萤替洛子音梳洗时，心中的惊讶却是更甚。昨日留下淡淡疤痕的伤口，此时已然好了十分，洛子音的肌肤又变得光滑如初，竟是连丝疤痕都没有留下了。 瞧着洛子音今日面色不似昨日那般清冷，流萤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问道，“小姐，您这伤口如今都好全了？” 洛子音淡淡的撇了一眼自己圆润光滑的肩膀，果然瞧见昨日那不浅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心中微动，却是想到了昨日内力疯狂运转的缘故，想来还有加速伤口愈合的好处。“嗯。”思及此处，洛子音便清冷的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言。 流萤心中一堆的话语却是被洛子音这冷硬的态度憋了回去，张了张口却是不敢多说。 洛子音草草的用过早膳后便去训了洛千城。一夜之间换了一位城主，然而城主府中的下人却是没有什么变化。所有人都依旧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就像是城主是谁于他们全然无所谓一般。 洛子音快步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洛千城所在的正厅。依旧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守着门口，然而看见洛子音来了，两人却收起了佩刀，恭敬地冲着洛子音躬身说道，“子音小姐，城主有令，您来了可直接入内不必通告。” 洛子音眉毛微挑，却是点点头直接走了进去。“你来了。”洛子音刚推开门迈进一步，洛千城便抬起头，轻声说道。 “我要见凤陵守卫之首。”洛千城显然是一夜未睡，眼下的青黑在如玉的肌肤衬托下愈发明显。今日想来还没有梳洗，下颌上的胡茬也显露了出来。洛子音却只瞥了一眼，便淡漠的说着。 洛千城微微怔愣，他总觉得洛子音一夜之间仿若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原本就是清冷的出尘，如今却越加的冷若冰霜，活脱脱的要冻死个人。 “我推完新法，便带你一同前往。”洛千城举了举手中的旧行法案，温润的说着。初临主位，洛千城总要推陈出新。沿用旧法的确方便，然而有些不合时宜的却还是要剔除了去。 洛子音微微点头，便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看似在细细的品着茶，然而她目光空洞，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静静的等了半个时辰，洛千城缓缓出了口气，唤了个侍卫进来，轻声吩咐到，“这是往后凤陵城推行的法案。带给极为长老看看有何需要修订之处。若是没有，便派人张贴讲解。务求三日之内，人人懂此新法。” 洛顾阳喜欢独断专行，洛千城却喜欢分权制衡。偌大的凤陵城，便是分一点权力出去，于自己也无碍，还能落个轻松，得个美名。于这件事上，洛千城向来看的通透。 “你倒是雷厉风行。”洛子音放下茶盏，声音清冷的说着。然而却听不出语气，也不知是夸奖还是挖苦。 洛千城自己便做夸奖的话安然的收着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轻声说道，“走吧。” 洛子音起了身，便跟着洛千城的脚步走向了城主府后面的一处空旷地界。 原本的空地上此时整齐划一的站了数百近千人。洛子音却是眉毛一挑，不辨语气的说着，“就这些？” “八百守卫，以一当百。”洛千城解释道。 洛子音点点头，这些守卫占的沉稳有力，的确都是武功颇高的人手。在守卫队站着的正前方，正有一人桀骜而立，面上的表情是肃穆稳重，见着洛千城二人来了，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是首领洛南寻。”洛千城在洛子音耳边小声提点道。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却是站在了八百人正对面，显得颇有些渺小。 “我是洛家第十七代嫡女。是千机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洛子音站在前方，用内力灌注声音之中，清冷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可是如今，千机阁中叛贼当权，谋害洛家弟子，四处征伐，玷污千机阁声名。诸位可否助我匡扶洛家威名，重正千机阁之风！” 第131章 然而洛子音话音落下，却是就这般轻飘飘的湮灭在了微风中。站着的众人依旧是毫无反应，只昂首站立，目不斜视。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嘴角微勾，不起波澜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语气清冷的说着，“看来诸位是不认我这个千机阁阁主了？” 众人依旧默不作声，有些人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洛子音，眸子中不时划过一抹惊艳，却依旧毫无动作。 就在这时，洛南寻却是开口说道，声音刚劲有力，坚毅的面庞上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凤陵守卫为保千机阁与凤陵城而存在。千机阁叛贼当权，出兵夺回权柄，守卫们责无旁贷。只是圣女一介女子，恐难当此大任。” “呵，”洛子音闻言并不气恼，微微冷笑一声。自己从前被阿哥遮蔽着风雨，那一派作风的确是难当大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洛子音淡然的眸子瞥了洛南寻一眼，不知为何，洛南寻却突然觉得一股冷气自心中上涌，不由得心中动了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洛首领可要记好了，洛子音从前是千机阁圣女，可是如今阿哥死生未卜，洛子音身为洛家嫡女，自是阁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今往后，除非阿哥归来，否则这千机阁阁主，便只有我洛子音一人。”洛子音语气低沉清冷，却种种的穿过洛南寻的耳膜，直击心底。洛南寻心中一颤，然而被一女子震慑着实有失威严，是以他抿了抿唇角，依旧不动声色。 洛子音却是也不再看他，反而看向那八百守卫，语气清冷，“既然你们瞧不起洛子音一介女流，那我今日便向洛首领请教请教。” “洛首领，请吧。”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每一个人心底，众人吃惊于她的选择，一时间神色各异。洛子音却是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也不看洛南寻，只淡然的抬了抬手，清冷的说着。 “这……”洛南寻犹豫了一瞬，与女子交战着实不是君子所为，一时间不由得犯了难。 洛千城在一旁却是冲着他微微点头，语气清朗的说着，“洛首领可莫要手下留情，坏了我们凤陵城的声望。” 凤陵守卫不归城主管辖，只是洛千城与洛南寻却是私交甚好。只是洛南寻生性刻板，谨遵祖训，不愿与洛千城有公事上的牵扯，是以就连洛千城夺权，洛南寻依旧未出面，也不愿让违逆祖训，在洛千城登位后为其所用。此时听了好友这番话，洛南寻却是微微蹙眉，心中动了动还是上前一步，却是谦逊的说着，“请。” 洛子音眸光一眯，也不相让，内力入掌便直冲洛南寻而去。洛子音一出手便是杀招，带着凌厉的掌风直夺洛南寻面门。洛南寻心中惊讶于洛子音澎湃的内力，不敢丝毫怠慢，忙运气接招。 二人你来我往，眨眼之间便有数次交手，众人看的皆是心中哗然又有些羞赧。适才还只觉得洛子音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的娇娇女，便是有几分内力，招式也不过是形大于神的花拳绣腿。可是谁能想到，洛子音招式之刁钻狠辣，竟是连洛南寻也有几分不敌。 洛千城见状却是心中骇然。洛子音内力如何，他以为他昨日已经有了了解，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夜过去，洛子音本就深厚精纯的内力还能精益如此之多。洛千城眸子一缩，却是怀疑洛子音是否为了强求突破，用了什么秘法。 一炷香过去了，洛子音毫不吝惜于内力的花费，却是让洛南寻渐渐招架不住。面上浸出了细密的冷汗，洛南寻苦苦支撑着。 洛子音招招狠辣，洛南寻却是有些束手束脚，又过了几招之后，洛南寻终究是露了破绽。洛子音嘴角微微勾起，腕上用上巧劲，洛南寻一时没有防备，生生的受了一掌，却是被击退了数步，嘴角挂上了一抹鲜血。 “得罪了。”洛子音收了手，面上不辨喜怒。她从怀中拿了帕子，轻轻擦拭了下，这才淡淡的说着，“还有谁不服？”洛子音声音清冷，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带着寒霜淡漠的扫过了众人。 “首领相让于你。”众人沉默了一瞬，却是有个方脸男子有些不忿的说着。“你胜之不武。” “哦？”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带了懒散的尾音，竟是有些许魅惑之感，众人听得心神一颤，却是飞快的回过神来，不由得带了几分赧然。 洛南寻却是满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属下愿追随圣，阁主重掌千机阁权柄。”洛子音内力超过他多少，洛南寻心中有数的很，便是自己以命相拼，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以武为尊的洛南寻此时却是服了这个有着绝世外貌，武功却是更为高超的女子。 “首领？”饶是洛子音胜过洛南寻，洛南寻又如此说了，然而八百守卫中依旧有人不服，出言询问道。 洛南寻却是摇了摇头，目光清澈的看了一眼洛子音，这才起身转过身去，冲着守卫们说道，“非是阁主相让于我，是南寻自己技不如人。” 洛南寻声音落下，便又是转过了身再次单膝跪地，朗声道，“属下愿追随阁主重掌千机阁权柄。” 守卫们犹豫半晌，却终究是左瞧右瞧，也单膝跪地，齐声喝到，“属下们愿追随阁主重掌千机阁权柄。” 洛子音见状心中却是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抬了抬手，轻声说道，“独木难成舟，洛子音在此谢过诸位相助之恩，还请起身。” 众人闻言这才慢吞吞的起了身，洛子音却是接着冷声说道，“此次务求上下一心，若是有人心中有异，自可以不必前往。若是有人质疑我的武功，我也在此恭候请教。不知诸位，可有何异议？” 众人无言却是皆是摇了摇头，不敢有丝毫异议。洛南寻方才承认了自己不敌洛子音，他们连洛南寻都尚且不敌，又何苦去自讨苦吃。 第132章 见众人沉默不语，洛子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诸位了，两日后在此相见。” “是。”众多守卫异口同声，朗声喝到，气势冲天。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瞥了一眼洛千城，便径自转身离开了。 众人皆是一愣，洛南寻朗声说了几句便叫众人解散了。却是摇着头冲着洛千城说道，“千城，阁主这冷冰冰的性情，可是有几分难相与了。” 洛千城笑着点点头，却是避开了这个话题，与洛南寻边走边说道，“几日前你那般嘴硬，怎的今日才走了一个回合，你便就顺从了？” “当日你可未提及这娇滴滴的圣女变得这般厉害。祖训如此，我也不过是顺命而为。”洛南寻微微叹息一声，眸子中却满是固执。 洛千城却是轻轻摇头，“你啊，就是榆木脑袋，丝毫不会转圜。原本在我看来，子音与你我二人修为相仿。然而一夜之间却是超出了你我二人许多，着实令人费解。” 洛南寻却是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阁主她用了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修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洛千城淡淡的说着，二人相携着渐行渐远。 洛子音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浦晴雪却是早早的便站在门口等候。洛子音不由得挑了挑眉，语气却不带一丝情绪，“怎么在这站着？” 浦晴雪轻抿薄唇，却是语气轻柔的说着，“阿音，你随我来。”却是话音落下，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洛子音心中不解，却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怎么了？”刚一进房间，洛子音便语气清冷的开门见山的说着。 浦晴雪上下打量了几眼洛子音，此时她浑身上下散落着清冷的气息，浦晴雪心中暗痛，却是轻声说道，“你可感觉到了自己有何不同？” “内力长进罢了。”洛子音斟了杯茶，轻抿一口，这才隔着衣衫在那水晶兰的位置轻轻抚了一下才冷声说道。 “就是因着些许的内力，你便抛弃了情感你可知晓？”浦晴雪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紧紧盯着洛子音，声音颇为苦涩。 洛子音心里突然有些空落，却是轻蹙了下眉头，抿了下嘴角，有些避让的说道，“我不知晓你在说些什么？” “阿音，如今你若放弃内力，尚还为时不晚。”浦晴雪擒住了洛子音的手，急切的说着。 洛子音却是慢慢起了身，将自己的手慢慢的抽了出来。她眸子中依旧是一片沉寂，语气也是冰冷彻骨，“阿雪，我需要内力。空有一腔情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哥死去，忆起从前，也只能满腔悲痛。这样的我，要之何用？” “你如今也认为子期他身死了？”浦晴雪眼眶突然的红了，有些不可置信的说着。洛子音是唯一一个认为洛子期还尚在人世的人，如今竟然连她也放弃了。 “万仞山深不可测，跳下绝无生还的可能。何况阿哥他又用了秘法，你心中应是比我更清楚才对。”洛子音的声音冷静的可怕，字字直击浦晴雪的心底，浦晴雪不由得微微踉跄着退了几分。 “如今的你，还真是理智的可怕。”浦晴雪跌坐在榻上，喃喃的说着。 洛子音看了她两眼，心中有些异样，却转瞬即逝。洛子音微蹙着眉头，轻声说道，“后日便要回千机阁了。不若我便派人送你回无涯谷吧。”话音落下，洛子音也不再久留，便转身离开了。 见着洛子音远去的背影，浦晴雪却是什么阻拦的话也说不出来。关门声响起的一刻，浦晴雪再也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两日匆匆过去了，流年一行人早早的收拾了妥当，站在院门前等着洛子音。洛子音着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却是平添了几分冷艳。 洛子音瞥了一眼收拾妥当的浦晴雪，便冲着流年轻声吩咐道，“流年，你与流萤二人送浦姑娘回无涯谷。之后再快马与我汇合。” 然而流年二人刚领了命，浦晴雪却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着，“我不回无涯谷，自是要跟着你回千机阁，瞧着你报仇的。”她深思了两日，却还是不愿就此回无涯谷。一则洛子音是洛子期最为看重的人，她也应当要替他护洛子音周全。二则洛子音如今情况特殊，她也想要尽她所学，便是只有一丝法子，也要跟着洛子音试上一试。 洛子音深知浦晴雪的秉性，便也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一行人穿过城主府，怕引起城中百姓喧嚣，却是抄了小路走到了竹林阵法之所在。 洛千城与洛南寻带着八百轻装的守卫，却是依然等在了此处。洛子音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洛千城看着洛子音，却是朗声说道，“便祝你此行大仇得报，旗开得胜。” “自然如此。”洛子音眸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想也不想的冷声说道。 心中动了动，洛子音却是挑眉问道，“既然你已经打算破了先祖遗训，可是打算何时入世？”凤陵城入世必会在江湖中引起极大的轰动，洛子音免不得要问上一问。 洛千城全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此举不已，需是要徐徐图之。若有进展，书信联络。” 洛子音闻言轻轻点头，却是动作利落的一下跃上了马。流萤一愣，却是说道，“小姐，风吹日晒的，您还是坐马车吧。” “无妨，你跟晴雪去吧。”洛子音轻轻抚了下马的脖颈，轻声说道。洛南寻见状眸中却是闪过一分欣赏，八百守卫心中的抗拒也是消散了不少。 众人都准备出发后，洛子音却是回头冲着洛千城微微点头，便双腿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 “江湖再见。”众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林的迷雾中，洛千城耳边却依旧能听见洛子音那清冷空灵的声音。 “江湖再见。”洛千城笑了笑，轻声喃喃道。 第133章 “战书下了吗？”洛子音拿着水囊，轻抿一口，冷声问道。目光依旧沉静如水，面上不见丝毫神采。幽暗的火光照着洛子音精致的脸庞，却似罩上了一层迷雾，无论如何都瞧不清。 洛南寻正盘坐在洛子音身旁，用刀轻轻划下火上烤的一条兔肉。闻言便轻轻点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出发之时，便一同送往千机阁了。” 洛子音又轻抿一口水，目光幽深，“如今三日过去，想来白意也收到了，不知他作何感想。” 洛南寻微微勾唇，却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一只兔子递给洛子音，轻声说道，“火候正好，尝尝？” “不必了。”洛子音却是摆了摆手，问向身旁的流年，“还有几日行程？” 流年眸中闪过一抹嗜血与恨意，却是沉声说道，“最多五日，便能到达北和。” 洛子音默然，想了想却是说道，“放缓些吧，不必着急，二月能到便好。” 流年点点头，嘴角却是微微勾起，冷声说道，“二月初二，当真是个好日子呢。” 洛子音却是不再言语，只寻了棵粗壮的树干，便倚靠着闭目养神起来。无视守卫们嘈杂的声响，洛子音这一方天地却是寂静淡然，格格不入。 浦晴雪悄悄地打开车窗，心中却是黯然。 千机阁中，白意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方椅。高高在上，凌然于众人之上。然而自他坐上那日起，白意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纵然他心知洛子期再无活路，洛子音不堪大用，心中的不安却还是越来越深。 即使一月多的时间，他四处征战，将千机阁的势力提升到了从前从未达到过的境界。然而午夜梦回，他还是感到深深的空虚，和恍惚。 白意手中拿着一张信笺，就算其上的内容他已经能倒背如流，却依旧仔细的看了一眼又一眼，神情恍然。就连沉珂走了进来，他都一无所知。 “这件事已经禀告主子了。”沉珂语气沙哑的说着，一双竖瞳依旧是诡异的没有情感。 白意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信笺皱了又皱。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沉珂，却是十分不可思议，“怎么会？洛子音她这个娇女怎么会有胆子来寻仇？是不是苏离暗中相助？” “用用你的脑子。”沉珂走上台阶，与白意比肩而立，却是出言讽刺道，“秋水宫要是想寻仇，怎么会等到现在？更何况苏离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哪来的闲心管洛子音？” “那这是为何？”不知是什么原因，白意心中不安的情感越来越强烈，喃喃的说着。 沉珂却是呵呵一笑，半张脸隐在面具之下，一双竖瞳显得尤为阴沉恐怖，他满不在乎的开口说着，声音却是嘶哑难听，“她与洛子期感情那般深厚。洛子期身死，她便是来寻死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今千机阁正是兵力强盛之时，各个臣服势力的兵马都征收了上来。洛子音如今来的正好，她死了之后，你便是这千机阁名正言顺的阁主。 白意的眸子渐渐清明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咬咬牙，狠声说道，“你说的对，她既然敢来，便叫她有来无回。” “主子。”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苏离放下了手中的地图，轻声说道，“进来。” 苏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递给苏离厚厚的一叠信笺，却是犹豫了半晌，才轻声说道，“主子，有件事关于千机阁的。” 苏离闻言眉头一皱，却是并未抬头，只冷声说道，“说。” “洛姑娘两日前向千机阁下了战书，于二月初二万仞山顶决一死战。”苏叶缓慢的说着，却是悄悄地抬头看苏离的反应。 果然，听见洛子音的名字，苏离拿着信笺的手却是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却是倏地抬起了头，冷声喝到，“两日前的消息，怎么今日才传来？” 苏叶打了个冷颤，小心的说着，“洛姑娘只对着千机阁下战书，千机阁又将消息藏得严，这才……” “我让你派人盯着凤陵城竹林，她是何时出来的？”苏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叶，冷声质问道。 “主子派去混入竹林的人无一成功，至于其他的，那并无消息传回。”苏叶小心的瞥了一眼苏离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着。 “废物。”苏离眸色骤然冷缩，房间中的气温一时间下降了几分。 苏叶见状忙单膝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主子息怒。” “马上将竹林中的人调回，仔细探查阿音她如今行到了何处。”苏离冷哼一声，却是沉声说道。 “是。”苏叶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沉声应道。 苏离却是轻抿了下薄唇，秋水宫最近事情频发，那人如今又有了动作，他没有闲暇兼顾其他，却是不想一下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我们既然收到了消息，只怕用不了多久，江湖中便人尽皆知了。沈家如今虽然已呈强弓末弩之势，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有沈无极这个靠山。沈无极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探知阿音的消息，如今却是正好给了他机会。沈家若要讨好沈无极，必也会全力狙击阿音。” 苏离语气微沉，语速飞快却清晰的说着，他顿了顿，却是狠狠瞪了苏叶一眼，冷声说道，“这次定要先人一步，若是再出岔子，我定唯你是问。” “是。”苏叶飞快的应着，却是想了想接着答道，“主子先前吩咐散步些假消息，却是有人与我们有同样的目的。前些时日，也有别人替洛姑娘掩盖行踪。如今洛姑娘公然下了战书，只怕沈无极会守株待兔。” 苏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却是在飞快的思忖着谁也打着这般目的。思忖片刻，苏离却眸光微深，接着说道，“防患未然，沈无极此人行无定数，万不可心存侥幸。” 苏叶却是心有不甘，低着头轻声嘟囔着，“主子，这都一个多月了，洛姑娘都没有传来消息问您一句，您又何必如此？” 第134章 苏离闻言却是眸子一缩，又冷了几分，他冷声说道，“你是闲着了？管这么宽？” “属下不敢。”察觉到苏离怒气又盛了几分，苏叶只能飞快的摇头，快速说道。只是心中，苏叶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替主子不值。 “下去吧。”苏离不再理会他，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叫苏叶退了下去。却不想苏叶刚走，果然又见苏僮拎着大药箱快步走了进来。 苏离微微挑眉，却是不发一言的将左臂伸出。见苏离这么配合，苏僮不由得轻轻勾唇一笑，认真的把起脉来。 片刻过后，苏僮拿回了手，快速的在药箱中翻找着，嘴上也一边快速的说着，“主子，您这到底是底子深厚，恢复的快些，只是这六成内力恢复了回来，其余四成想要再恢复，可就要再花些时日了。” 苏离闻言不由得将眉头皱的又紧了几分，他的确能感觉到如今内力回复的慢了，照这般速度，余下的四成起码还需三月时间，可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上那般久了。 将苏僮递来的药丸悉数吞下，便叫苏僮退下了。 苏离仔细的看着地图，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再不像开始那般心沉如水。阿音她，如今还是怪他的罢。苏离心中苦涩，却是做下了一个决定。 洛子音带着人马专走偏僻的山路，一路上对江湖中的事却是闻之甚少。她不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成了江湖茶余饭后最多的谈资。 徐沈两家久久不能分出胜负，江湖中人早已经对此事腻烦了。曾经的千机阁娇女，却妄图寻仇如今如日中天的千机阁，不少人都是深表怀疑。 经过一个镇子之时，流年去补给了一番，还听到有人如此议论。便回来愤愤的说与洛子音听，洛子音却是满不在乎的微勾嘴角，眸中冰寒。他们怕是没有听过，如日中天之后，便是日落西山。 “阁主，再有两日，便能到了。”昏暗的篝火前，流年缓缓的说着。 时不时跳跃的火苗，依旧不能温暖洛子音冷若冰霜的面庞。她淡淡的点点头，却是倏地眸光骤然一冷。洛子音不动声色的在流年耳中低语几句，流年闻言却是眉毛一挑，眸子瞬间警惕了起来，却是转瞬恢复平常，装作不在意的退了下去。 洛子音不时的向火堆中填几根树枝，升腾的火舌瞬间便席卷了干枯的树枝，转瞬间便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 人群中片刻吵闹之后，便见流年与洛南寻拿了一个黑衣人带到了洛子音面前。 洛子音慵懒的眸子换换抬起，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黑衣人。今日她便一直有时有时无的被窥视的感觉。到了刚才，才是最强烈了起来，也知晓了这人的方位。洛子音这才吩咐了流年二人拿下了他。 “跟了挺久了吧。”洛子音又将眸子放下，淡淡的说着。 洛南寻和流年二人闻言却是面上闪过羞赧之色。听洛子音的语气，显然这人跟了许久，然而二人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着实羞愧。 那男子却是咬了咬嘴角，没有言语。 洛子音见状微微勾唇，似笑非笑的冷声说道，“嘴还挺硬。苏离派你来的？”她与苏离相处的日子也颇久，秋水宫的人见过不少。此人身上的味道，最像秋水宫之人。 浦晴雪在洛子音身后，闻言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她不能为之事，苏离或许可以。突然想通了这个关节，浦晴雪心中豁然开朗。 那男子闻言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滴水不漏，不发一言的沉默着。 “行了，不必装了。”洛子音收了嘴角的弧度，将手中的树叶投入火中，瞬间卷起的火舌吞噬了树叶，洛子音面上忽然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她轻轻拍了拍手，显然是没有耐心再与此人纠缠，却也不想取他性命。便冷声说道，“速速离开，回去告诉你主子，洛子音如何，从此与他无光。他若是再敢派人如此，派一人来，我杀一人。” 洛子音声音冷冽，直直的刺入男子的心底，男子有一瞬间的恍然，这般，有几分像主子怒极的样子。 洛子音微微摆手，流年便解了此人的束缚。那男子犹豫了一瞬，便腾身飞去。流年却是这是才开口质疑道，“阁主，若是放他回去，会否有何影响？” “无事，明早继续行进，除了这人，应该没有别人了，你们多注意些。”洛子音淡淡的说着，再次兀自沉思起来。 流年二人面上再次闪过一丝羞赧，心中暗自多了几分警惕。 一夜安然，第二日一早，火堆已然熄了，只余下灰黑的灰烬。洛子音一行人继续行进，静谧的丛林间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惊走了众多鸟兽。 黑衣人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将消息带回给了苏离。 苏离闻言，心中却是闪过了万千思绪，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便用上了劲力。关节发白，那茶杯突然碎裂。苏离却是生生的将茶杯没有用一丝内力便捏碎了，猩红的鲜血沿着破碎的杯壁滑落下来。苏离微微松手，茶杯碎片啪嗒几声掉落在了地上。 黑衣人大惊，忙低下头，跪伏在地，语气恳切地说道，“属下无能，还请主子息怒。” 苏离却兀自沉浸在苦涩之中，从此之后，与他无关。洛子音便是如此的恨自己吗，苏离一时恍然，心中却是隐隐的后悔，或许他真的不该为了多留洛子音些时日，便用了手段。只是，他也是不想让洛子音忧虑伤心。心乱如麻，苏离第一次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男子依旧恭谨的跪在地上，苏离过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对着他冷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先退下吧，以后，先不必了。” 男子领了命，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苏离却是目光再一次迷离了起来，浑然没有注意，自己的右手依然在淋漓的滴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绽出花来。 第135章 二月初二，春风似剪。洛子音缓慢的走着，她对千机阁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如今却又有了些陌生。 再长的路总有尽头，没过多久，凤陵守卫便缓缓的行到了千机阁山门。 白意与沉珂比肩而立，身后是排列整齐的众多侍卫。微风轻轻吹起来二人的衣角，洛子音的眸子却是自看见他们时，便变得沉寂幽深。 洛子音站在二人不远处，看着山门边上的峭壁上飘逸隽秀的三个大字，心里突然有了些让她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白意看着洛子音缓步前来，身后跟着数目不少的兵力，心中一时赫然。自那日与沉珂交谈后，他便没有将洛子音放在眼中，是以也并没有派人去打探什么消息。 然而此时，洛子音与从前的样子全然不同，身上罩着一层他无论如何认真看着都瞧不透的迷雾。她身后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卓绝的守卫，却是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起来，不自觉的瞥了身旁的沉珂一眼，小声说道，“主子对这件事什么反应都没有。可是如今她这般声势，你还有把握？” 沉珂一双竖瞳不自觉的眯了眯，抿着嘴角，沙哑的声音从他那张诡异的半脸面具下传出，“你怕什么，你有几千精兵，还惧怕这区区不到一千人？今日定要叫她有来无回。” 白意缓缓放下心来，却突然听见洛子音空灵清冷的声音传来，“怎么，还要给你们些时间商量战术？我倒是好奇的很，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倒是谁在越俎代庖，将千机阁弄得如此乌烟瘴气？” 如今声音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白意心中一荡。沉珂却是飞快的沉下心来，嘶哑矫作的声音传了过来，“先阁主身故，圣女又年幼懵懂，属下自当分忧，白阁主，你说是吗？” 白意闻言也飞快的反应了过来，素日沉稳持重的脸上，如今却是带了几分狡诈，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先阁主身故，我念及旧时情面，千机阁上下还尊你一声圣女。如今你却心思叵测，借了外人之力妄图阻断千机阁如此腾飞的路途。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便莫怪本阁主不讲情面。” 他的话音落下，得以生还的十几洛子期亲卫却是瞬间暴怒了起来。洛子音嘴角勾了勾，还没有说什么，流年却是嘴唇微颤，双眸微红的沉声喝到，“狼子野心，白意沉珂，你们好不要脸面！” “千机阁阁主世代由洛家人承继，我洛子音是洛家嫡女，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洛子音慵懒的说着，手指轻轻拂过手中的弋阳，冷声说着，声音不大，却就是那般清晰的响在了每一个人耳边。 白意却是冷哼一声，宽大的袖袍用力一挥，冷声喝道，“洛家继承？千机阁是我们每一个各种人辛苦打造建设的，凭什么便只能由洛家人继承。在我看来，千机阁便是要能者居之，而我，便是能者。” “能者居之，能者居之！”白意话音落下，身后众人却是齐声响应。几千人的用力呼喊瞬间响彻了云霄。 见声势起来了，白意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如今这些人几乎都是他提拔上来的，自然是唯他的命令是从。这种感觉真好，权力的味道。白意心中突然有了几分澎湃，他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却是举起手摆了摆，那响彻的声音却是这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洛子音却是不屑的笑了笑，这才抬眸看向了白意，那张令她厌恶的脸，只是如今却是无甚感觉了。洛子音嘴角微勾，冷声说道，“不论你今日如何将黑的说成白的，千机阁就是洛家人世代操劳守住的。你们学习的功法是先祖所创，你们享受的荣光是历代阁主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所得。能者居之，是你白意有这个能力，还是你沉珂有这个能力？” 众人闻言一时默然，白意面上却是被人说中心事的痛楚，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怒声道，“伶牙俐齿，我不愿与你争论。既然你执迷不悟，放着好好的千机阁圣女不做，偏要与我来争抢阁主之位。那我便送你去见你那英年早逝的能人兄长吧。” 洛子音闻言眸中的迷雾又是深沉了几分，紧紧盯着白意，手中的弋阳却是带过了身后众人。洛子音冷声说道，“我洛子音，洛家第十七代嫡女，如今名正言顺的千机阁阁主。今日，便要带着洛家八百凤陵守卫，整肃千机阁上下，杀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 “凤陵守卫听令。”洛子音高举弋阳，冷声喝道，绚美的阳光经过弋阳通透的剑身折射，越加美轮美奂。 洛南寻带领着八百守卫皆是动作整齐划一的拱手喝到，“属下在。”声势浩大，竟是不输千机阁那几千人手。 “正我声名，投降不杀。”洛子音冷声喝到。 “是。”话音落下，洛南寻先按照洛子音之前的吩咐，派出了一只精兵护好浦晴雪和流萤。然后才带着其余的守卫声势浩大的直冲千机阁山门。流年几人却是早已按捺不住，率先一步，冲了上去，直奔沉珂。 白意见状也是高举起手中的剑，沉声喝到，“杀！一个不留。” “是。”千机阁数千侍卫也是鱼贯冲下千机阁的山门，瞬间尘土飞扬，响声震天。 白意却是一挥衣袍，轻点脚尖，腾空迎上了洛子音，眸中闪过一分阴冷。 弋阳剑出，流光溢彩，洛子音挽了个剑花，却是语气淡漠的嘲讽道，“今日便让你悄悄。神兵弋阳，与你那破铜烂铁的区别。” 听出了洛子音的挖苦，白意却是来不及生气。如今他心中大惊。原本他想着洛子音不通内力，不过就是花拳绣腿，便是有了弋阳相助，也用不出弋阳的威力。 然而险险的躲过了洛子音一招，白意这才发现。如今的洛子音之深厚，招式之毒辣，已经远非从前那般。心中立时骇然无比。 第136章 白意心中一凉，险险的又躲过洛子音刁钻的一招，才声音颤抖的说着，“不可能，短短一月时间，你怎么会从不通内力，到内力如此高深？不可能……” 洛子音却是眉头轻蹙，眸子中不带一丝情感。她一边直攻白意的要害，一边出言讽刺道，“若非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白意护法和沉珂护法心中存了这样的心思。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白意吃力的用手中的剑再次抵住了弋阳，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弋阳已经在他的剑上留下了一处不小的豁口。白意心惊不已，却是心中一动，猛然冷声道，“不可能，我看着洛子音长大，她从来便没有习过内力，也不是你这幅样子。你不是洛子音，你是何人？” 洛子音闻言心中却不是是何滋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手上招式凌厉不减，却是冷声说道，“人是会变得。这种话白意护法都说的出，莫不是魔怔了？”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是无意再与他纠缠，冰寒的内力迅速的集结在手上，凝结在弋阳周身，直冲白意而去。 白意心中凛然，飞快的用手中的剑格挡了一下，却不想瞬间之下，他手中的剑便寸寸断裂。白意大惊失色，然而洛子音凌厉的内力直奔白意而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运气护住胸口，生生的受了这内力的冲击。 洛子音内力极寒又精纯无比，白意无力消受，直接便被击飞了出去。白意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却是跌落在地面上又滑出了数步才卸下了那股劲力。 白意神色痛苦，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周围的千机阁守卫见状便连忙围了上来，将白意护在身后。 洛子音却神脚步轻点，缓慢的落在了他们面前。神色慵懒的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仔细的擦着弋阳，纵然弋阳剑身清透，没有一丝脏污，洛子音依旧擦得仔细，全然不在乎周围越来越多的向此处赶来的千机阁侍卫。 白意此时尚处在怔愣之中，难以回过神来。胸口上的剧痛却是在不停的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洛子音如今的境界竟然超过了他如此之多，隐隐和洛子期全盛之时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白意心中突然涌上了几分惶恐，却强装镇定，缓慢起了身，色厉内荏的喝道，“快，你们将她拿下，死伤无论。” “呵，”洛子音却是轻声冷笑一声，瞥了一眼白意身前紧紧围着的数十人，语气嘲弄的说着，“就凭这些乌合之众？你四处征伐坏了千机阁的声名，收上来散兵一群。人数众多又有何用？你睁眼瞧瞧，我八百精兵差你在哪？” 白意心中一凛，众人也不由得向四周打量起来，果然瞧见身着黑色劲装的八百凤陵守卫，竟是与千机阁四千人打了个平手。千机阁其他人却是全然没有余力来支援他们，那数十侍卫见状不由得向白意这缓缓靠拢。 洛子音却是并不着急，她享受这番缓慢取他性命的过程，轻易的送他去死着实便宜了他。白意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多，此时沉珂也已经被流年数人缠住，无暇兼顾与他。他心中动了动却还是挣扎着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拿下。” 然而纵然他身边有数十侍卫，然而他们都清楚能将白意伤成这般，洛子音的实力绝非他们能及，更何况那八百凤陵守卫势如破竹一般，打的他们几千兄弟都毫无还手之力。本就并非一心臣服白意的他们，心中更是有了动摇。 洛子音却是缓缓上前，一步步逼近下，那数十人也缓缓向后退着，白意见状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几十个人还怕她一介女子？” 那数十人闻言心中却是定了几分，觉得白意说的有些道理，相视一眼，微微点头，果然不再后退，从各个方向缓缓将洛子音包围了起来。 白意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些人总能拖延些时间，只要拖延到那人来了，事情便还有一线转机。 洛子音却是不屑一笑，却是将弋阳别在了腰间，手上运了气力，掌风一扫，前面的几人见状匆忙抵抗，却还是被劲力所伤，应声倒了下去，不由得心中骇然。其余人见状心中皆是一惊，不敢再有动作。 “缴械不杀。”洛子音收了手，淡漠的扫了一眼众人，语气清冷的说着。 洛子音绝非他们所能敌，况且他们对白意并没有过深的依附之情。心中思忖了片刻，便有一人率先拱了拱手，将兵器收了起来。瞬间就像引起了某种反应，余下的众人皆是效仿，白意气的心中一呕，几乎又要吐出一口鲜血，他声嘶力竭的大喝道，“你们这些懦夫。” “白意护法，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众人向两边走去，让开了一条路来，洛子音直直的盯着白意，语气冷若冰霜。白意却是缓缓向后退，心中却是焦急，他都告诉了时间地点，怎的那人到了如今还没有来。 洛子音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何其可笑。到底是家贼难防，阿哥青年才俊，竟是被这种人暗算了。洛子音将目光从他身上撤离，却是运了内力，清冷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每一个人耳边，“缴械不杀。” 千机阁侍卫几千人却被八百凤陵守卫打的落花流水，此时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战意。洛子音此言一出，便又有人带头投降。其余人见状都不再犹豫，纷纷放下了武器，不再抵抗。 沉珂此时正被流年纠缠，他原本就善于心计，不善武力，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他原本以为洛子音不过是虚张声势，却不想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番，远超他的想象。沉珂一双竖瞳突然诡异的一动，流年冷不防竟然有了一瞬间的恍然。 沉珂脚上一动，再不恋战，却是趁着流年怔愣之时远遁而去。 第137章 洛子音见状却是眉头微皱，对着刚结束了战斗匆匆赶来的洛南寻飞快的说着，“废了白意内功。”话音未落便轻点足尖，作势便要追赶沉柯。 却不想正在这时，却是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洛子音眸子轻眯，忙飞身像身后退了几步。轰的一声，转眼之间，洛子音原本站着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 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散开来，洛子音眉头紧紧蹙起，手掌覆上弋阳，暗中戒备。 “啧啧，”伴随着阴冷嘶哑的声音，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落在了洛子音不远处，“两月不见，你可叫我好找啊。” “沈无极？”洛子音眉毛一挑，清冷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鹤发白眉的沈无极佝偻着身子，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他那诡异的拐杖。沈无极上下几番打量洛子音，一双灰白的眸子里却是骤然迸出惊喜的神色，“哟，你这小丫头，短短两月竟然有了如此进益，做我的药鼎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冷，却是一手将弋阳拔了出来，声音清冷如碎冰，“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你偏偏要逆势而为追求什么长生不老，想用我当药鼎，你这把老骨头怕是没有这个资格。” “呵，”沈无极闻言那满是褶皱的脸皮不由得抖了一抖，灰白无神的眸子却是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牙尖嘴利，且看你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从我手下逃走。” 沈无极话音刚落，身上便瞬间变换了气势，佝偻的身子缓缓的直了起来，眸子不复浑浊，却是提着那拐杖动作飞快的直冲洛子音而来。 洛子音见状面上不由得多了几分郑重，沈无极的实力她是知晓的。虽然她如今内力暴增，然而对付沈无极，她心中却是没有几分胜算。 洛南寻见这突然出现的老者竟对洛子音发难起来，却是作势便要过来帮手。然而那边白意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沈家的帮手，心中不由得起了些歪心思，不动声色的悄悄后退起来。 “先废了白意。”洛子音狭长的眸子一撇，瞧见了白意的意图，忙抽身冷声喝到。沈无极却是穷追猛打，死死的缠着洛子音，洛子音一时间分身乏术，再也顾不上其他。 洛南寻闻言踌躇了片刻，见洛子音尚还应付的来，便反身冲着白意而去。白意心中不由得一凉，想要运转内力飞快逃脱，无奈洛子音那一击伤了他的心脉，此时运力着实困难，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了。 片刻过后，洛南寻便飞身到了白意身旁，坚毅的面上却是写满了嘲讽。他是把祖训家族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白意这种叛主求荣的人自然是让他打心里的瞧不起。 洛南寻离他几步远，白意已经退无可退。洛南寻一掌击出，带着凌厉的掌风，直击白意。此时他已经灯枯油尽，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南寻那飞快的一掌拍在了自己丹田。 “噗，”一口鲜血淋漓喷出，白意又被击的后退了几步，眼中闪过了几分死灰之色。洛南寻却是收了手，冲着身旁几个守卫吩咐道，“看着他，别叫他死了。” 话音落下，洛南寻便打算去帮忙洛子音。却不想正在这时，千机阁山门下突然涌上了大批的人马，数量足有上千，洛南寻眼中神色一凛。 白意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眸中却是闪过一抹癫狂。洛子音害他至此，便是他不能做这个千机阁阁主，洛子音也休想做的安稳。 “我千机阁的援兵到了，你们当真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交给一介女子吗？当真甘心这千机阁世代阁主接着由洛家承继吗？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当阁主，凡能者居之！”白意口中不时的涌出鲜血，却依旧凭着对洛子音无比的恨意和自己仅剩的一点气力，将这番话高声喊了出来，他身旁那几个守卫，竟是根本来不及阻拦。 洛南寻心头一颤，果然瞧见原本已经举降的千机阁侍卫此时心中又起了心思，蠢蠢欲动起来。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这八百凤陵守卫，一时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洛子音此时已经无暇他顾，洛南寻不由得紧咬了下嘴唇，冷声喝到，“听我领，围阵守之。” 一声令下，凤陵侍卫有了飞快的动作，那一支看护着浦晴雪和流萤的精兵，也是将白意一起看护了起来。其余的人动作飞快的围做方阵，看顾着四面八方的境况。 沈无极看见山下涌上来的大批人马，却是桀桀一笑，“我沈家兵马到了，你那几百人手，怕是要和你一起折在此处了。” 洛子音趁机飞快的扫了一眼情况，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眸子却是倏地一沉，这般境况着实不容乐观。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沈无极竟然依旧对她穷追不舍，竟然派了沈家的人手来帮着千机阁。 紧紧抿了下薄唇，见洛南寻已经飞快的做好了布局，洛子音又将心思收了回来。并不理会沈无极挖苦的话语，洛子音心中却是不断的思忖着怎么破除僵局。 却在这时，凌空中又传来一股劲力直冲沈无极而去。沈无极浑浊的眸子一眯，忙放弃了攻向洛子音，反而护起了自己。洛子音却是送了口气，心中却有些不解。 苏离一身黑衣破风而来，他如今只余了六成的内力，是以攻向沈无极那一招只延缓了他一瞬间。沈无极看清了来人却是不屑的一笑，嘶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雕虫小技，两月不见，你的功力竟然退步至此。” 洛子音此时也看清了苏离的模样，有时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有时却又会突然的出现在梦里。只是如今这个人，却是突然的就出现在了眼前。一月时间却恍若隔世，洛子音心中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却又瞬间变得波澜不惊。 第138章 苏离见到洛子音心中却是骤然起了极大的波澜，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是洛子音这幅平淡甚至有些冷漠的反应，却是让苏离有些挫败，究竟是多么大的恨意才能让洛子音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飞快的转换了心神，苏离却是没有理会沈无极的挖苦。反而脚步一点，比肩立在洛子音的身旁，正对着沈无极。 两个月前便是吃了苏离的亏，是以虽然沈无极刚才发现苏离变得有些虚弱了，心中却仍旧不敢大意。沈无极一双浑浊的眸子不断在两人之间打量，然而洛子音这绝世药鼎对于他的吸引力还是太大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微眯眸子，直冲两人而来。 洛子音唇边却是勾起了一抹弧度，虽然这般便又欠了苏离几分，然而有了苏离助力，她想必也会轻松许多。只是说好的与他无关，如今却是食言了。洛子音眉头微蹙，心中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来不及多想，便忙飞身躲开了沈无极那蓄力一击，一时间苏离与洛子音二人联手，也是有了隐隐压制沈无极的势头。 苏离并不是孤身前来，苏叶与苏禾带了秋水宫杀手堂的顶尖高手前来助阵。虽然只有寥寥数十人，却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好手。 有了他们的助阵，洛南寻带领的凤陵守卫压力果然小了许多。沈家与千机阁虽然人手众多，然而都是些华而不实，难堪大用之人。一时间近千人竟与他们数千人打的难分胜负。 千机阁这边战火纷飞，打得不可开交。沉柯却是捂着胸口，重伤遁走。然而就在他刚刚飞离千机阁山下的竹林之事，却有一人将他拦了下来。 沉柯竖瞳一缩，忙恭谨的跟着那黑衣人走入竹林深处。“主子。”沉柯对着眼前负手而立的青衫男子轻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是你传我的命令，死生不论的？”青衫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温润的声音中难掩怒气，赫然正是徐明桓。 “少主息怒。”徐明桓那轻飘飘的十数字却似重锤一般砸在沉柯的心中。他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忙跪了下来，连忙解释道，“少主，如今洛子音强势而来，极有可能夺回千机阁，那您跟主子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啊。只有杀了洛子音，白意才是千机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了她立威，才没有敢再反对白意了。如此这般，您才能将千机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啊！” 徐明桓温润的面上没有笑容，一双眸子里夹着十足的怒意。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紧盯着沉柯，沉声说道，“牢牢掌控在我的手中？亏你自诩心计过人，便是连那白意暗中与沈家联手你竟然都不知道？” 沉柯眸子倏地一惊，有些难以置信。他在千机阁中潜伏了十数年都小心翼翼，然而一朝成事，他却有些麻痹大意了。他小看了洛子音，也以为自己完全的控制住了白意。 徐明桓却是看出了沉柯此时的心绪转动，冷哼一声，嘲讽说着，“没想到吧？白意他不征求你的意见便与沈家联手。显然是想借了沈家的力脱离这傀儡身份。一旦他们得势，千机阁便不再是我囊中物，也会叫沈家逃出生天去。” 沉柯心中想通了这些关节，不知是因为身负重伤，还是心惊不已，额上瞬间冷汗淋漓。怔愣了半晌，沉柯忙低头沉声请罪，“少主，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徐明桓却是双眸冷冷的觑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念你初犯，又刚立了功，这次便先作罢。若有下次，绝不轻饶。”徐明桓冷冷说着，沉柯此人尚有用处，不能重罚。只是可惜了刚刚控制在手中的千机阁，如今又要拱手送出。只是，徐明桓心中还有一分复杂的意味，洛子音此番平安归来，又能重掌千机阁，他心中竟然有几分欣喜。 吃惊于自己心底的想法，徐明桓轻轻咬了下嘴角，却是在安慰自己，便是少了一个千机阁，于他的大事也没有影响。 沉柯闻言却是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心中沉甸甸的，微微俯首，沉声说道，“多谢少主宽宥，沉柯以后定谨遵少主吩咐，谨慎行事。” “回去疗伤吧。”徐明桓淡漠的说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反而转身向着千机阁的方向飞身离开。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又有了大批人马涌上了千机阁山门。沈无极见状不由得哈哈一笑，“女娃娃，你名气不大，树敌倒是不少，怎的又有人打上山门寻仇了？” 洛子音心中也是微微一沉，不清楚这批人的来历。然而就在这时，那批人手一着灰色衣袍的为首之人，却是将自己内力灌注于声音中，朗声喝到，“徐家来助洛阁主清退沈家兵力。”男子话音落下，便重重的一挥手，身后诸人瞬间涌上。 场面霎时间变得混乱无比，索性五家人手除了凤陵守卫与秋水宫之人都是着黑色劲装，其他的倒是穿的不尽相同，倒是不至于分不清是敌是友。 沈无极闻言面色倏地一沉，洛子音却是眉毛一挑，忍不住出言讽刺到，“看来这不是冲我，反倒是寻你沈家的仇。” “便是来了这些人，今日我也要把你炼了做药鼎。”沈无极面上挂不住，一时间声音中带了几分狠厉，越发的嘶哑难听，似是不耐烦这般你来我往的打斗，动作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苏离闻言却是眸子一缩，徐明桓倒是会卖人情，一边借着洛子音之力清剿沈家，一边又跟洛子音讨了个好。 沈无极怕生变故，无意再多纠缠，不惜耗费大量的内力也要速战速决。他的招式突然变得奇诡又无迹可寻，他数十年的战斗经验，远非是洛子音这十五年都养在深闺的娇女所能比。苏离虽然能察觉他的招式走向，奈何他失了近半的内力，二人一时间竟是无法招架，变得有些狼狈起来。 第139章 沈无极见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阴冷，招式愈加毒辣起来。洛子音经验不足，被沈无极虚招晃了过去，一时间只顾着护着胸口，却没有注意沈无极实则动作飞快，真正想要攻击的却是她的背部。 见洛子音毫无反应，沈无极面上不由得多了一分喜色。却不想正在这时，苏离却是看穿了他的意图，苏离眸色一沉，已经来不及提醒洛子音，只能掌风带过洛子音，将她一下子推了出去。然而苏离自己却是用他仅剩的六成内力，生生的接下了沈无极那蓄力一击。 洛子音没有防备，被苏离推出几步远，一时间怔愣不已。待她回过来神时，才发现沈无极那诡异的拐杖已经重重的砸在了苏离胸口，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苏离无力阻挡，却是应声被击出几丈远。 苏离兀自强撑，却还是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用剑撑在地上，手上青筋迸起，这才没让他到了下去。纵然强忍着喉间涌动的腥气，一丝鲜血还是缓缓的从他口中流出。因着知晓苏离如今内力损失的缘故，苏叶时刻留意着苏离这边的动向。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焦灼不已。宁愿生挨了对手一刀，也不恋战，飞快的赶来了苏离身旁。 洛子音见状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没来由的狠狠抽疼了一下，握着弋阳的手不自觉的用起力来。见没打到洛子音，沈无极面上闪过一抹惋惜，然而转瞬又冲着洛子音桀桀的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就想坏了的风箱，极其难听，“女娃娃，如今只剩你一人，你还是莫在顽抗了，省了我的力气，我也让你少些痛苦。” “痴心妄想。”清冷如碎冰的几个字自洛子音口中溢出，她眸子中闪过浓浓的迷雾，却是气沉丹田，身上冷冽的气势节节攀高。洛子音原本精纯的内力又再次深厚了几番分，此番情况，他沈无极活了大几十年都闻所未闻，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 沈无极并不知晓得是，这是洛子音在千机秘法中所习得的保命招数。只是这秘法虽然能在短时间能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却是以消耗精血为代价每用一次，便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虽然副作用着实显着，只是此时洛子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自己心头的精血拧出了一股逆流向丹田，那内力便似吃了尚好的补品一般涨了起来。洛子音眉头紧盯着沈无极，却是没有预兆的率先发难，本就蓄势待发的弋阳笔直的划向了沈无极。带着凛冽的劲气，空气中的气流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动。 虽然有了防备，然而洛子音的突如其来的变动还是让沈无极心中一惊，洛子音速度提升了不少，远不是方才打斗时的节奏。一时间躲闪不及，沈无极却是吃了个暗亏。洛子音乘胜追击，节节逼近。纵然是实战经验远不如沈无极丰富，然而沈无极已然消耗了不少的内力，此时洛子音内力却无比丰盈，洛子音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又过了几招，沈无极面色不由得微微沉重起来，只是突然间他竟然察觉到了洛子音渐渐有些疲乏无力，心中不由得一喜，便改攻为守，打算耗到洛子音无力承继之时。 然而洛子音心中无比清楚自己状况，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慌乱之色，反而还无比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间，洛子音眸子中精光一闪，手中的弋阳却是飞快的挽了数朵剑花出来。沈无极这一瞬间突然被迷花了眼，一时间分不清是虚是幻。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几根细若发丝的短小银针隐在那剑花的虚影之下，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他的皮肤。 见他毫无察觉，洛子音不由得缓缓的松了口气。然而那提升起的内力却已然在缓慢消散，感觉到身上渐渐涌来一阵阵无力的感觉，洛子音却是心中闪过一抹苦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秘法居然只够支撑一炷香时间，索性成事了，否则便真的是危险了。 几息时间过去了，沈无极面上的喜色越来越明显，就连脸上的褶皱都松散了开。见洛子音内力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沈无极便展开了疯狂的攻势。洛子音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身上被他那从拐杖中拔出的剑划了数下之多，淋漓的鲜血有些恐怖。然而沈无极却是闻到了洛子音血液里的隐隐药香，面上越加疯狂。 洛子音一双眸子沉静如水，丝毫不在乎她身上的伤势，反而更盼着沈无极流转内力。 突然之间，沈无极体内原本流畅的内力倏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断住了。沈无极不由得大惊失色，一双浑浊的无精打采的眸子却是倏然睁开了。 “你做了什么？”沈无极急促的声音响起，有些不安的问道，带了些许的颤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活了近百年的老人，语气中竟然也能听出了些惊恐。不知因为什么，沈无极突然感觉到他体内的内力在一丝丝瓦解，他可以察觉的是，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在腐蚀着他的经脉筋骨。 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沈无极眸子中惊恐的神情更甚。他活了近百年却仍然没有活够，否则便也不会半辈子都去追求长生。可是如今，他竟然在他体内发现了足以摧毁他的能量，这种感觉令他惊恐交加。 “你给我下毒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无极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洛子音，原本就佝偻着的身子却是蜷缩的更紧了。 洛子音捂住胳膊上的伤口，淋漓的鲜血从她莹白的指间溢出。秘法带来的无力感让她微微有些摇晃，然而沈无极这般样子却是让她微微弯了弯嘴角，眸子中一抹快意一闪而过，不由得冷声说道，“一剂鬼见愁，送你上路也算是便宜你了。” 洛子音此话不假，鬼见愁是世间一等一复杂的毒药，从它名字便可看出此毒的威力。 第140章 鬼见愁有一株极其重要的主药，是百年难得一株的蓬灰草。此草生而有剧毒，形似枯槁，却永不腐烂。世间难见蓬灰草，然而却不想与世隔绝的凤陵城竟然有一株遗留了下来。洛千城十分的慷慨，丝毫不问用途，便赠与了洛子音。 得到了蓬灰草，还需要极其精炼的炼药之才，便是洛子音自诩精通，也是无力炼制，只得交给了浦晴雪。一株蓬灰草辅以其他药草，只得了丁点粉末，然而即便是只有这些，只要被这毒粉入了脏腑，便是再深的内力，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也会化作飞烟。而后还会被缓慢的腐蚀身体，直至化作一滩血水。 洛子音将练得的粉末裹在特制的银针上，便是怕什么时候需要用到。然而却不想，昨日浦晴雪刚刚交与她，今日便用了个干净。洛子音心中还有些许叹息，可惜了这一副绝佳的毒药。 “鬼见愁？”沈无极闻言却是面色大变，他的脸色如今已经变得紫红，额上浸出淋漓的冷汗。“你将解药给我，从今以后我绝不再提药鼎之事。日后你有何苦难我还可以帮你。只要你将解药给我，一切都好说。”沈无极语气慌乱的说着，浑浊的眸子里竟然带了几分恳求。 洛子音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也不再管顾胳膊上依旧流血的伤口，反而将手上的血迹都擦了干净她一边擦着，一边语速缓慢的说着，“解药？沈无极你活了近百年，见识自然是广博深远。难道不知，鬼见愁最毒之处，便是无药可解吗？” 她轻飘飘的言语却像重锤一般一下下砸在了沈无极的胸口，他原本还有些亮着的眸子突然变得灰暗。他渐渐觉得呼吸困难，体内骨髓似百虫噬咬般痛痒难耐。沈无极喉中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声响，他那枯瘦无比的手指在干瘪的肌肤上抓挠着，霎时间便留下了一条条的爪印，鲜血淋漓。 然而正在这时，徐明桓却是突然自千机阁山下缓步而来，一袭青衫越发衬的气质温润如玉。未见其人，那如玉般清润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沈无极长老这般情况是为何？” 洛子音不由得循声看去，却见徐明桓一瞬间便又站在了他的身旁。 “徐公子。”洛子音瞥了他一眼，淡漠的说着。 徐明桓一愣，他没有想到洛子音对他的态度这般凉薄，生分至此。心中有些苦涩，徐明桓面上却依旧勾起了一抹深浅相宜的笑容，温润的说着，“洛姑娘。” “阁主。”洛子音不再看他，反而接着欣赏起沈无极的惨状，依旧语气淡漠的说着。 徐明桓又是一瞬怔愣，这时他才察觉到洛子音如今似是于从前大不相同，性情大变。徐明桓眸中情绪闪烁，不停的思忖着，却依旧点点头，顺从的说着，“洛阁主。” 徐明桓适才那句话被许多人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沈家侍卫都看见了他们倚仗的大长老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瞬间交战的几方中爆发出了巨大的骚乱。沈家原本就在与徐家，与千机阁的交战中处于劣势，如今他们仰为倚仗的长老又沦落至此。沈家人原本就不强烈的战斗欲望霎时间便熄了个干净。 沈家领军见此情景却是心中一慌，沈家人马如今已然军心涣散，无意再战。军心已去，不得已之下沈家领军忙下了撤退的命令，疯狂的向着千机阁山门下跑去。 洛子音见状却是冷声讽刺道，“沈家军队松散成这副模样，徐公子竟是两月还没拿下沈家，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洛子音说着，却是对着洛南寻下了不必追赶的命令。 徐明桓微微一笑，眸子温柔的瞧着洛子音，点点头说道，“洛阁主说的是，明桓惭愧，还是多谢阁主相助，帮明桓扫清了沈无极这个大患。” 洛子音看的眸子一颤，同样的谦谦君子，阿哥也是这般。虽然如今心底已经没有了什么波澜，洛子音还是不经意的语气竟然放缓了一分，点头应到，“那徐公子便要准备好好谢我了。” “那是自然。”徐明桓又是微微一笑，也吩咐了不必追赶沈家人。沈家沈无极一倒，便再无活路，着实不必急在这一时。突然徐明桓轻轻皱了下眉，手指伸向洛子音那被划了一剑的左臂，轻声说道，“你受伤了？怎么不包扎一下？” “无妨。”洛子音却是轻轻闪身，躲过了徐明桓的手。徐明桓一愣，却是自然而然的将手拿了回来，面上依旧温润，不见丝毫尴尬。 苏禾在不远处却是看的心中暗恨不已，洛子音与徐明桓站在一处的确伤心悦目。可是他的主子才是为了洛子音出生入死的人，原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倒好，又为了洛子音添了新伤。偏洛子音还不领情，一眼都未瞧过主子，苏叶此时着实替主子不平。他倒是宁愿主子仍旧是原来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也不愿意主子一次次以身犯险。 苏离缓缓睁开眼，运行了几周天内力之后，他这才平息了倒行的气血。他刚睁开眼便急切的寻找洛子音，却不想就看见了徐明桓与洛子音比肩而立这一幕。 眸子倏地一沉，苏离心中却是闪过一丝黯然。挣扎着勉强站了起来，苏离却是要起身往洛子音身边赶去。 “主子？”苏叶的语气带了几分焦急，然而苏离却冲他摇了摇头。苏离下的决定远不是他能阻拦的。他执意如此，苏叶只能摇了摇头，紧跟在他身后。 鬼见愁毒性极大，这才几句话的时间，沈无极便浑身紫红，原本干瘪的身上此时却是肿胀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抓痕。他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洛子音。 又是几息的时间，沈无极身上不知何处裂开一个口，汨汨的不断流出鲜血来。不消片刻，他却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血水。 第141章 “为了抓你做药鼎以求长生，却不想这近百年寿命终究葬送在了你手中，当真是讽刺。”徐明桓淡淡的说着。 沈无极留下的那滩黑红色的血水化作细流缓缓流向四周，洛子音不为所动，徐明桓却皱了皱眉头，后退了几步。 “苏宫主。”徐明桓挑了挑眉，瞥了一眼从身后缓缓走来的苏离，神色探究，温润的说着。 苏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略带讽刺的说着，“徐公子倒是会赶时间。事情了了，你倒是出来了。” “明桓惭愧，不比苏宫主消息灵通。”徐明桓并不理会苏离的挖苦，反而依旧温润的说着。 “多谢二位相助之恩，他日必定报答。只是如今千机阁百废待兴，事务繁杂，洛子音尚有要事需要处理，今日便就此别过吧。”洛子音淡漠的眸子从二人身上扫过，话音未落，便起步离开了。 看着洛子音与他擦肩而过，苏离却没有什么理由阻拦她。眸子倏地一下沉至谷底，嘴角紧紧的抿成一线。“走。”苏离冷冷的说着，声音中带着碎裂的冰碴。 苏叶摇了摇头，忙对着苏禾众人跟上苏离的脚步离开了此处。 自沈家人马落荒而逃之后，千机阁侍卫再一次放下武器，高喊投降，战火就这般平息了下来。徐明桓眸光微眯，苏离受了这般重的伤，看来有些计划可以提前一步了。轻轻摇了摇折扇，徐明桓也不再久留，带着徐家数千人手有序的退下了千机阁山门。 一时间原本拥挤的山门此时又空旷了起来，投降的千机阁侍卫正垂头丧气，满脸窘迫的站在一旁。洛子音走了过来，直面众人，朗声说道，“白意越俎代庖，冒任千机阁阁主数月。他倒行逆施，仗着千机阁盛名狐假虎威。我知晓你们不过是受了白意的诓骗与威胁，才离开家族在千机阁中任职侍卫。” 洛子音眸子淡漠的扫向众人，果然瞧见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流露出了感伤。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千机阁向来无意角逐江湖，不愿用众多千机阁子弟的鲜血来获取荣耀。然而千机阁有意远离纷争，却接连有人扰我千机阁清净。白意联手武当里应外合，破我千机阁之事尚犹在昨日。我本无意与人为难，却总有人想要为难与我。” “你们当中有人不愿，我不勉强，送你衣锦还归家族，依旧是我千机阁的好儿郎。如若有人留下，我自不胜感激，越与诸位携手，共卫我千机阁荣光。”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飘落在众人的耳边，都是铁骨铮铮，正值壮年的汉子，极易被唤起心中的热血。洛子音一番话，说的他们心潮澎湃，人极意于臣服强者，而洛子音能亲手手刃武林中极负盛名的沈无极，便是实力的最好体现。 越来越多的人单膝跪地，两手举平手中的兵器，以示臣服。“属下愿追随阁主，扞卫千机阁荣光。”有一人嘶哑的喊着，却是带动了更多的人，众志成城，声音响彻了千机阁上方的天空，“属下愿追随阁主，扞卫千机阁荣光。” 洛子音微微点头，也不苛责那些依旧站着，面上挣扎的人，反而吩咐流年依照先前所言，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族。 事情至此方才告一段落，洛子音缓缓的松了口气，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打扫着战场，心中却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阿音，你做到了。”浦晴雪这时才赶来洛子音身旁，带着欣喜又略带心疼的说着。浦晴雪手上却小心翼翼的替洛子音处理着伤口，时间久了，流血的手臂已经凝结了，然而瞧起来依旧可怖。她被洛子音叫人严加看护，看见洛子音受伤，她虽然心急如焚，却是不能来拖她的后腿，只能焦急的看着。 洛南寻此时也缓缓走到了洛子音身旁，汇报起战况。虽然有八百侍卫无一不身上负了伤，还有近百人受了重伤，所幸的是没有人死去。 洛子音想了想，却是看向了浦晴雪。浦晴雪领会了她的意图，飞快的将洛子音的伤口包扎好，温婉的说着，“交给我吧。” “多谢你了。”洛子音声音依旧清冷，“流萤通些药理，便从旁协助吧。”洛子音看向了流萤，后者点点头，便跟在了浦晴雪身后去料理伤者了。 洛南寻身上的伤已经被料理过了，此时依旧精神奕奕。洛子音略微沉思，却是看着他冷声说着，“如今首领助我重掌权柄，今日定当设宴款待。” “职责所在，愧不敢当。”这是洛南寻真正参加的第一次战争，让他的心中隐隐的兴奋不已，嘴上却依旧谦虚的说着。 洛子音却是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休整过后，首领理应带着凤陵守卫返回凤陵城，只是子音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首领答应。” 洛南寻闻言微微挑眉，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却依旧看着洛子音说道，“阁主请说。” “千机阁侍卫多是下属各个家族的青年子弟组建而成，今日首领也应看见了，他们阵势松散，难成大器。子音希望首领能够不随凤陵守卫折返凤陵城，在千机阁多留些时日，帮我训练一番这些侍卫。”洛子音清澈的目光直看着洛南寻，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请求也听不出恳切。 然而洛南寻闻言却是沉思了片刻，凤陵守卫已成了大器，凤陵城又避世不出，远离战事。他一介将军却整日在凤陵城中无所事事，着实难耐寂寞。而今日一战，却是激发了心中隐藏着的血性，令他兴奋无比。甚至就算洛子音不提起，他也会主动提出这件事。 然而虽然心中是这般想这的，洛南寻面上却做出了为难的样子，想了半晌方才勉强点头应到，“既然阁主有此请求，南寻自当应承，只是需要给千城修书一封。” “那便劳烦你了。”洛子音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淡淡的说着。 第142章 洛子音吩咐了流年安排众人，便径自离开了此处。漫无目的的在千机阁中四处游荡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离开千机阁如此之久。从十月十五徐家武林大会之始，不过半年时间，便恍若隔世。 不知不觉间，洛子音慢慢的走到了万仞山。洛子音抬步上前，俯身向下看去，是层层迷雾，任凭洛子音望眼欲穿，却瞧不进分毫。 说来奇怪，万仞山有此山顶，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山脚在何处。她知道阿哥栖在此处，却不知如何寻回。洛子音静静的坐了下来，已进入了春日，那地面却依旧凉的刺骨。 那青色的雾霭，弄弄的叠嶂着，山下隐隐想起猎猎的风声与啾啾的鸟鸣。洛子音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心中却空无一物，只是不知道为何，洛子音幽暗的眸子下突然流落了一滴泪水，晶莹剔透。 洛子音伸出手指，轻轻一擦，那泪水便挂在了她如玉般的指尖，显得越发的晶莹。洛子音心中依旧无甚波澜，泪水也只滑下了这一滴出来。两指尖轻轻一捻，它便化作了无物。 又静静的坐了几柱香的时间，她的身影从左侧缓缓移至了右侧，洛子音这才站起了身，却是再次向前踏了几步，一只脚已经几乎离开了崖面。 “阿音，”却在这时，急切的声音响起，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拉了回来。 洛子音依旧面沉如水，声音清冷的说着，“你倒是耐心，看了我这般的久。”话音落下，洛子音却是微微用力，便将手臂抽了出来。 苏离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他下山之后却心有不甘，便原路折回，跟着洛子音一路来了这万仞山。原本他以为洛子音不过是在此处悼念一番洛子期，却不想她却是半步离开了山崖。鬼知道他看见洛子音那番动作，心中有惊恐。 “你疯了吗？”苏离恨恨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道你这条命是洛子期绞尽心智费心筹谋才换回来了，你便是如此对待的吗？”苏离没有说的是，洛子音这条命，也是他拼了命换回来的。 洛子音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面上没有表情，冷漠的说着，“苏宫主多虑了，我不过是想将山下的景色瞧得清楚些，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倒是苏宫主，方才我已经说了今日千机阁不便待客。苏宫主却还是跟我至此，着实是有些不妥，还望苏宫主自重，自行下山。”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似是不愿再与苏离有过多的交谈，径自便转身离开。 洛子音这幅淡漠的样子着实激怒了苏离，他用力的拉住了洛子音，前行将她牢牢的控制住在自己眼前。 苏离这一番举动有些惊到了洛子音，她一时间竟忘记了用内力挣脱。 “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番样子？”苏离紧紧盯着洛子音，她如今这副目中无物无悲无喜的样子让他既惊又怕。“便是我将你困在苏府之中，隐瞒千机阁的消息，也不过是想要互你周全，绝无私心，你何苦恨我至此，与我生疏至此？” 苏离清冷的气息喷洒在洛子音的耳旁，眸中的弄弄怒火几乎要将她熊熊燃烧。洛子音心中涌起了一丝微弱的异样，然而她却极其排斥这种感觉，便忍不住用了内力用力挣脱。苏离接连遭受重创，此时他刚受的伤尚且未愈。 洛子音用力挣脱之下，一股内力竟是又击在了他胸前。喉中腥气涌动，又是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涌出。苏离却不管不顾，只直勾勾的看着洛子音，逼迫她给他一个答案。 然而洛子音却并未回答于他，反而心中一怔，她用了秘法之后，原本内力就已然并不充盈，却不想就这些仅剩的内力便能将苏离伤及至此，可想而知此刻的苏离有多虚弱。 “沈无极那一掌便是用了十分的内力，你也不至于重伤至此。我听阿雪说你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是如今还没好全？”洛子音微抿红唇，眉头轻轻蹙起，冷声问道。 虽然洛子音的声音依旧清冷，不夹杂着丝毫情感，然而苏离原本满是怒意的神情却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他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阿音，你是在关心我？” “苏宫主莫要多想。你为救我而伤，子音心中过意不去罢了。”洛子音却并未如苏离所愿，依旧面若冰霜，冷硬的说道，“你接二连三为我所伤，千机阁中任何药材，苏宫主所需，我都会双手奉上。若有它事所托，千机阁也不会推辞，全报了苏宫主救命之恩。” 洛子音的话语像一把刀子般一点点刺入他的心底，苏离的目光却是突然暗了下来，“我原本便是为了救你才救你，而不是为了什么这些物什。你安好，便罢了。”他似是突然心如死灰，淡漠的说着，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洛子音见状心中却是不知为何有些抽痛，然而转瞬消散。洛子音轻抿薄唇，却是淡淡点了点头，依旧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苏宫主事务繁忙，千机阁便不多留苏宫主了。”话音落下，她便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苏宫主，她向来便称他苏离，如今却是就这样生疏至此了。突然心中一痛，苏离却是觉得气血翻涌，直攻心脉。眼前倏地一黑，苏离便直愣愣的向后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自身后传来，洛子音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回头望去，却是发现苏离已经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眸子骤然紧缩，洛子音走上了前，却是没有发现，比她向来缓缓的脚步竟然快了几分。 伸手搭在苏离的手腕上，洛子音眉头一簇，苏离的脉象无比紊乱。又小心的以一丝内力探入其中，原本应该安稳的内力此时胡乱的在他体内流窜。洛子音表情越来越凝重，先将随身带的固气的丹药给他服下，才踌躇了片刻将苏离带回了千机阁中。 第143章 苏离突然间警惕的睁开眼，冷冷的目光扫过房间四周的布置。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苏离眸色微深，他重伤未愈，又急火攻心，这才突然晕了过去。这房间中完全陌生的布置，却是不知此时自己是不是在千机阁中，苏离轻抿嘴唇，心中思忖。 苏叶端了碗药进来，颇有些惊喜的瞧着此时半依靠着坐着的苏离，轻声说道，“主子，您醒了。” “嗯。”苏离淡淡点点头，接着轻声问道，“这是千机阁？” 苏叶将手中的药递给苏离，示意他喝下，而后才解释道，“昨日您突然晕倒，洛姑娘便派人传了话来让属下来带您走。” “带我走？”苏离眸子倏地一沉，声音冰冷。 苏叶用力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洛姑娘她可真是心冷的很。全然不顾主子您为她数次负伤，叫浦姑娘给你开了张药方，便要属下将您带下山。” 苏离眸子骤然间沉入谷底，他没想到洛子音果真冷心至此。 苏叶也是察觉到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然而却还是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若非是浦姑娘帮您说话，你昏迷着便叫洛姑娘将您赶下去了。如今既然您已经醒了，我们这便回秋水宫吧，平白的在这惹了人嫌。” 浦晴雪，苏离心中动了动，沉默不语。苏叶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冒犯了主子，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却不想过了片刻，苏离却冷声吩咐道，“你将浦姑娘请来。” “啊？”苏叶一时不解，有些怔愣。然而苏离却不愿解释，只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苏叶忙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飞快的退了下去。 苏离端着药碗，轻轻摇晃，看着那黑褐色的平面忽上忽下。心中动了动，苏离却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手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 不一会儿，便见苏叶带着浦晴雪走了进来。二人微微颔首示意，苏离便将苏叶打发了下去。 “浦姑娘，在下有件事情想要问你，还望你能以实相告。”苏离看向浦晴雪，一双眸子中竟然有少有的真诚与恳切。 浦晴雪面色凝重，端坐在椅子上，语气温柔，“你是想问阿音吧？” 苏离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浦晴雪，眸子中不夹杂一分异色。 “子期生前将阿音托付于你照料，你能不顾生命危险几番救了阿音的性命，想来你如今也算是真心对阿音，子期相信你还是极准的。”浦晴雪娓娓的说着，声音婉转。 苏离默不作声，果然浦晴雪片刻停顿，便接着说道，“可是我想知道，你这真心是否绝对不掺杂一丝其他的目的，还有你这真心能维持多久？” “何有此问？”苏离微微皱眉，却是有些不解。 “苏宫主直言便是了，切莫说假话，否则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浦晴雪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的说着，声音依旧温婉，只是带了几分探究与执拗。 苏离沉默了片刻，又盯着浦晴雪瞧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对阿音绝无异心，此生不渝。” 浦晴雪静静的看着苏离，他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沉重万分，此生不渝，是多少人说得出却做不到的事情。只是无妨，若是他做不到，浦晴雪眸中再次划过一抹精光，一闪即逝。 “用过玉骨花后，阿音被药效影响，又因着子期之事的刺激。阿音她如今虽然收获了精纯的内力，却失去了所有情感。”浦晴雪轻声说着，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所有情感？”苏离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从未听过有何药效有此作用，竟然能剥夺人的情感。苏离眸子深沉了几分，那人可从来没说过玉骨花有任何副作用。 “是，这件事是我和祖父都没有预料到的，等发现时，阿音的情感已经在一点点的消失，直至今日，不留丝毫。”浦晴雪答道，嘴角轻轻抿起。 “解药是什么？”苏离冷声问道，不论是什么奇花异草，便是再多重重危险，他也要为她寻回。 浦晴雪微微摇头，却是说道，“无药可解。” 苏离眸子骤然一缩，冷声应道，“浦姑娘何意，苏离不解？”若是当真无药可解，浦晴雪必不会同他将这么多。 “阿音失去的是情感，便要又能引发她情感共鸣的人慢慢替她寻找回来。”浦晴雪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是子期在的话，阿音必不会成这般，只是如今子期不在，便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苏离突然心中一动，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说阿音我能引发阿音的情感？” “阿音在昏迷时，除了唤阿哥，便是叫你的名字。”浦晴雪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是让苏离心中一喜。这般说来，洛子音是在乎他的？ “只是，”浦晴雪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有些凌厉的紧盯着苏离，“无爱则无忧，无欲则无惧。阿音虽是丢失了情感，却让她变得无比强大。” “失了情感便是失了自我，阿音我自会护着，不需要她牺牲这些来变得强大。”苏离微微眯起眸子，冷声说道，声音中却带着些坚定。 “如此最好，若是你帮阿音找回了情感，却最终又伤害了她，我定然不会放过你。无涯谷中，稀奇古怪的剧毒多得是。”浦晴雪突然语气淡漠的说着，声音中不掩威胁。若是真的因为这般阿音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那她情愿让阿音就这般过去一生，哪怕她最后会变成冷血无比，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即便是这样，浦晴雪宁愿受伤的是别人，也不愿是阿音，她这般自私的想着。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浦姑娘不必如此，若是真有那日，苏离必先不放过自己。”苏离语气虽然淡漠，却掷地有声，平白的便有一股力量，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了他。 浦晴雪淡淡点头，却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相助于你，阿音能不能恢复，便看你了。” 第144章 二人一时间静默不语，却听见门外苏叶的声音隐隐传来，“洛姑娘。” 洛子音推开房门，见苏离与浦晴雪独处一处，除了微微挑眉，她面上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阿雪也在。”洛子音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转头看向苏离，冷声说道，“苏宫主如今既然醒转，不妨就此下山吧。” 苏离面上闪过一抹愕然，他没有想到洛子音看见他第一句话竟然就是下了逐客令。心中虽然有些黯然，苏离面上却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似是不自觉的重重咳了几声。 苏叶在洛子音身后瞧着主子这般模样，不由得暗暗抽了抽嘴角。主子纵然是重伤未愈，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虚弱成这幅样子。 浦晴雪见状心中也不由得笑了笑，她也没有想到江湖中传言冷心冷面的苏离，也有这样的一面。然而虽然心中这般想着，浦晴雪面上却不苟言笑，起身正色道，“阿音，赵无极那一掌伤及了他的肺腑，此番怕是只宜静养，不宜颠簸。依我看，还是让苏宫主将伤养好再离开千机阁吧，否则必定会留下后患。” 洛子音却是皱了皱眉，她也替苏离诊过脉，苏离虽然受伤极重，然而他身体素质还是好的，从千机阁到秋水宫，应是没有大碍的。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便摇了摇头，固执的说着，“千机阁不便留外男，何况秋水宫事务繁多，苏宫主还是早些回去处理为妙。” 浦晴雪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沉，莫非是她想错了，苏离对于洛子音而言，并没有多么特别。苏离纵然是知晓了洛子音如今的情况，然而她这般不讲情面，却还是让苏离心中黯然，又是怒火攻心，突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洛子音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了一跳，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苏叶见状心中无比心疼苏离，不由得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沉声说道，“洛阁主，我家主子三番四次救您于危难之中，然而主子重伤之时您却执意如此。难道洛阁主不仅不顾四大势力同盟之谊，便是连救命之恩也枉顾了吗？” 洛子音一时间默然，心中犹豫。却在这时，苏离用袖口轻擦了擦嘴角，挣扎着起身，气息微弱的说着，“苏叶，我们回去，不必与阿音为难。” 苏叶抿了抿嘴角，有些不甘心的起了身，扶住了此时弱不禁风的苏离。 “苏宫主既然行动不便，便养好伤再走吧。几番相救之恩，洛子音铭记在心，并非不明理之人。只是苏宫主若是处理公务，还望避开千机阁中人，以免落下什么难以辩驳的口实。”洛子音轻抿薄唇，语气清冷的说着。她不想苏离留在千机阁，无非就是怕混淆了两大势力之间的公务，多有不便。自白意之事后，洛子音便极难再相信别人了。 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喜色，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回到，“如此便谢过洛阁主了。”以退为进留在千机阁中，便是此时洛子音能做的最大的让步。若是苏离此时得寸进尺，未免得不偿失。是以他也淡淡的对着洛子音，二人之间似是再没要从前那般熟稔。 洛子音淡淡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浦晴雪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苏离此时却是恢复平常的模样，对着苏叶冷声说道，“将阿煜带来。” 苏叶点点头，却是犹豫了片刻又问道，“主子，若是您在此处养伤，会否对我们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 “无妨。”苏离淡淡的说着，“沈无极身死，沈家势必破釜沉舟，徐明桓有的忙的，尚不在这一时。” 苏叶想了想，认为苏离说的有理，便也不再多言，正打算走出去，却听见苏离再次说道，“班翁的武器应是好了，派人去取一下吧。” “可是主子，如今洛姑娘已经有了弋阳，天下武器出弋阳右者屈指可数。您不若将这武器赠与苏禾堂主，对我们也算有所增益。”苏叶心中动了动，却是小心翼翼的提议到。 “班翁当日是为阿音而造武器，即便给了苏禾，怕也与她不相宜。苏禾如今的短刃已是千年寒铁所着，坚韧异常，不需要再填什么助力。”苏离淡淡的说着。 他的语气中虽然听不出什么喜怒，然而苏叶心中清楚，苏禾如今在主子跟前的地位再比不上从前了。她违逆命令，擅自行事，终究是犯了主子的忌讳。 思及此处，苏叶也不敢再多言，点点头，便就退了下去。 苏离却是两只手交叉捻着，心中思绪万千。 浦晴雪跟在洛子音身后，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绕到她前面轻声问到，“阿音，你对苏离，可有什么感觉？” 洛子音闻言脚步微顿，眸中有一丝异色一闪而过，她轻轻抿了下嘴角，却是摇头飞快的说道，“并无。”浦晴雪心思细腻，自是察觉出来洛子音有一瞬的不同，这才稍稍放心。心里有了底，她便也不再多问。 傍晚之时，洛子音在千机阁正殿中设宴款待千机阁侍卫与凤陵守卫，几千人将正殿与殿前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宴席正酣，丝竹之声绕耳不绝，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一时间众人全然忘记了白日时尚是对立的阵营，如今却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洛子音静静的看着下面推杯换盏，不时有人起身祝酒，洛子音皆是来者不拒。她酒量如今出奇的好，千杯不醉吧应是。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不知为何眼前却有些迷茫。 这般热闹的情景下她心中却觉得越来越格格不入。几番坐立难安，洛子音终究还是先离了席。这千机阁只过了两月，却被白意改的不成样子。原本都是精致典雅的摆设，如今却弄的金碧辉煌。 只是这装潢之事并非一日能成之功，若是想恢复从前，还得需些时日。看着周边变化的精致，洛子音心中厌恶更甚，漫无目的的在偌大个千机阁中寻找自己熟悉的事物。 第145章 不知不觉间，洛子音缓缓走进了一间院子，只有这处的景致仍似从前一般精致典雅。洛子音心中的浊气缓缓抒了抒，这处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别院。 近了春日，桃花枝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比比皆是。洛子音一时间驻足把玩，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温柔的声音，“饮酒了？” 洛子音一怔，回首却瞧见正倚靠着门廊，温柔的望着他的苏离。一袭黑衣几乎要隐在夜里，只是面上的笑意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洛子音一时间恍惚，她忘记了自己将苏离安置在了此处。 “嗯，”洛子音淡淡的应了一声，声音清冷。 洛子音回首的样子，面上的酡红，一瞬的娇羞。似是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小姑娘，而不是现在冷面冷心的千机阁阁主。 苏离心中起了涟漪，然而洛子音清冷的话语又将他拉回了现实。洛子音身上的衣衫略显单薄，苏离眉头轻轻一皱，大步向前，一手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随手披在了洛子音身上，与她比肩而立，声音依旧温柔，“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许是一杯杯的酒精让洛子音心中变得麻木又迟钝，她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像白日一样冷声拒绝，只看向了别处，声音依旧清冷，“多谢苏宫主。” 苏离低头看向她，脸上流畅的线条，无可挑剔的侧脸。不施粉黛却莹白如玉，微微一点熏染的粉红，无一不让他心思暗动。 “这千机阁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精致，都是我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时间精心布置的。”洛子音随手折了一枝花苞，放在鼻尖用力的嗅了嗅，隐隐的传来一股熟悉的花香。 苏离心中一动，却是没有出言打扰，安静的听着，“阿哥不让我出千机阁，总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洛子音淡淡的说着，突然手指微微用力，将手中的花苞碾碎了开，“只是可惜，区区两个月时间，白意便将此处毁了，庸俗不堪。”即便是这般，洛子音声音中也不含一丝波动与情绪。 苏离伸出手，覆在洛子音手上，将她用力攥在一起的手指轻柔的掰开，语气温柔的说着，“既然你如今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回从前的。”一切都能变回去，他们也能，苏离嘴角不由得扯过一抹温柔的笑容。 一阵凉风扫过，带起了洛子音额前散落的发丝，她心中一颤，却是恍然惊醒。面上的红晕缓缓褪去，眼中再次聚上了一层层迷雾。 洛子音将身上的外衣扯了下来，抛给了苏离，冷冷的说着，“苏宫主有伤在身就莫要夜里出来吹风了，早些养好离开千机阁方是正道。” 话音落下，洛子音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零散的花苞跑了出去，转身离开。苏离怔愣的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闪过了一抹心疼。或者洛子音变成这般模样，并非只因玉骨花与热毒之间的中和反应，洛子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打击还是太大了，所以她才选择这般抛弃了情感只为了不去伤心。 只是可惜，他是那个被抛弃的人，苏离心中划过几分苦涩。洛子音孑然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来日方长，苏离心中这般想着，便也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洛子音早早的便来了桃林中练起剑来。浦晴雪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就像是她在千机阁那一个月静静的看着洛子期一般。 “阁主，下面传来的消息。”流年缓步上前，轻声说道。 “嗯。”洛子音收了剑势，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轻声应道。 流年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洛子音，“沈家准备背水一战，与徐家于五日后在金水南岸交战，这是沈家公布江湖的战书。” 洛子音接过看了看，却是摇了摇头不屑一笑，“这沈家还真是大言不惭，将自己包装成这幅被压迫的样子，字字泣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家多十恶不赦呢。” “正是，只是这江湖中人大多都看透了沈家的嘴脸，这幅说辞怕是没用。”流年应道，却是想了想，颇有些不解，“只是沈家如今失势，该小心行事才对，怎么会如此冒进，直接决一死战？” 洛子音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信笺便湮灭成粉，她摸了摸手中的弋阳，却是说道，“沈风移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于屈居人下。他暗中与徐家争这四大家族之首争了数年，两家交战他又一直处于下风。此番沈无极身死，沈家威风不在，若是他再不采取行动，沈家便要沦落为二流家族了。” 流年点点头，心中了然，又继续说道，“阁主，最近还有一轰动江湖的大事。” “何事？”洛子音问道。 “青萝堂圣女叶灵筠和林家大公子林清河定亲了。”流年沉声说道，四大势力向来同气连枝，青萝堂此番却与林家联姻，此番作为着实值得琢磨。 “灵筠？”坐在一旁的浦晴雪不由得惊异，挑了挑眉出声问道。 “是。”流年确定的点了点头，浦晴雪心中却是不知是什么滋味。武林大会之时，她二人与叶灵筠相谈甚欢，也算是一见如故，却不想这短短数月，恍若经年，有些人还是变了的。 “成亲的日子可定了？”洛子音簇着眉头，轻声问道，面上瞧不出神色。 “尚未。”流年摇了摇头，飞快的答到。 “好，我知晓了。接着派人重金悬赏沉柯的下落，他那双竖瞳那么点眼，我不信他能跑到哪去。再派人暗中寻找洛顾阳，他背后定然有秘密。”洛子音眯了眯眼睛，又想到自己那日看到的似鹿非鹿，似鹰非鹰的奇怪图案。可惜自己之后找寻了不少，都没有查出那图案出自何处，也没有哪一家族的图腾是这般模样。 流年一一点头应了，却听洛子音又问道，“白意还没有招？” “一丝不肯吐口，只说他不知晓。”提起白意，流年眼中闪过一分怒气。 第146章 “别让他死了，稍后我亲自去审问。”洛子音淡淡的说着，眸子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一直吊着他的命呢。”流年轻声说道，语气中却带了几分阴冷。他恨毒了白意，自然是不能让他这般轻易的死了。 洛子音轻轻点头，便让白意退了下去，转身坐在了浦晴雪身旁。 浦晴雪双手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轻声问道，“叶灵筠她，你怎么看？” “徐沈两家相争，林宁两家却是隔岸观火。如今沈家据死力争，徐家决计不可能全身而退。林家怕是坐不住了，才拉拢了青萝堂以争四大家族之首。”洛子音轻抿了口茶水，冷声说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林家此举尚有理可寻，青萝堂呢？”浦晴雪眸中闪过几分琢磨。 “四大势力向来与四大家族之间点到为止，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联姻已然是破了这百年来的先例。”洛子音淡淡的说着，“青萝堂不可能不清楚这暗中的规则，却执意如此，只能说青萝堂如今已然心存异心了。” 浦晴雪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虽然如此，还是应该再多留意一些，不能太过草率的下了定论。”四大势力之间百年来建立的默契与信任，浦晴雪还是不愿意轻易地破坏了它。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冷声说道，“静观其变吧，是狐狸的话，尾巴总也藏不住的。” 浦晴雪轻轻点头，却是双眸恳切的看着洛子音，语气温婉却坚定，“阿音，你当知晓，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无涯谷永远不会站在千机阁对立面的。” “千机阁亦然。”洛子音回应到，声音清冷，却令人无比安心。 浦晴雪闻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微点了点头却还是想着应给祖父去一封信知会一声，问一下他对此事的看法。心中这般想着，浦晴雪便不再多留，起身离开了。 洛子音莹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闪过许多思绪。最终想了想，便也起身离开了。 苏叶看着突然出现的洛子音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诧异，洛子音表现得那般绝情，他还以为便不会再来看主子了，不想这一早她便来了。看来洛姑娘心中还是有主子的，心中这般想着，苏叶面上又闪过了几分笑意，忙迎着洛子音进来。 洛子音看着苏叶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心中虽然不解，却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苏离的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他此刻正半倚半靠着床榻看着手中的信笺，想来应该是秋水宫的密函吧。洛子音心中动了动，却听到苏离慵懒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嗯。”洛子音应了一声，坐在了桌旁，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将手中一摞的信笺放下，看着洛子音，语气慵懒又带了几分讨好，“我渴了。” 洛子音端着茶杯的手一怔，一旁站着的苏叶也不由得目瞪口呆。苏离却不为所动，只用那双深邃眸子紧紧盯着洛子音。 苏叶没有脸再看下去了，只觉得主子素日伟岸的形象越来越崩塌，忙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洛子音回过神来，轻抿嘴角，却还是依他所言端了杯茶递给他。 苏离笑了笑，却不依不饶，也不伸手接过反而想要洛子音喂他。 洛子音见状眸中精光一闪，却好像是顺从了，端起茶杯往苏离的嘴边凑。 苏离眸中骤然闪过一抹狂喜，阿音终于是待他不一般了。然而他还没有开心过几息，还有些滚烫的茶水就顺着他嘴边留下了衣襟。 洛子音却是面无表情的端了茶杯回身坐下，冷冷的瞥向苏离，声音清冷的说道，“苏宫主如今可是能好好说话了？” 苏离一时间怔愣难以回过神来，闻言不由得苦涩一笑。他还以为洛子音转性了，却不想他还是冒进了，果然还是昨日微醺的洛子音可爱些。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面上却正色道，“你来可是为了青萝堂的事？” “正是，”洛子音淡淡的说道，“秋水宫对此事作何打算？” 苏离眉尾微挑，向后靠了靠，也不在意自己胸前沾染了大片茶渍，冷声说道，“不作打算。秋水宫与青萝堂向来无甚交情。虽如今青萝堂此举有违先例，却并没有错。顺势而为，是人的天性。只是青萝堂选了林家，倒是有几分意味。” “此话怎讲？”洛子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从前十几年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她掌权时骤然便面临了江湖大动，一时间便有些看不清局面。也是因为这样，洛子音今日才回来询问苏离。她却没有发现的事，这番举动，却是从心底便说明了她信任苏离。 “林家势力比之宁家略逊一筹，青萝堂想要扩张势力，最好的联姻对象应是宁家，然而它却偏偏选择林家，必然是为了其他什么。”苏离淡淡的说道。 洛子音拧着眉头，脑中划过一个想法，她突然想起来自今早听到这个消息便一直缠绕在自己心中那种不对的感觉是什么了，她拧着眉头问道，“青萝堂向来没有嫁女的先例，桑榆堂主更是视男子若仇人，怎么突然便改变了门规，要与林家联姻？” 苏离也是猛然想到这一层，青萝堂这特有的门规，他竟是一时间忘了，这样一来问题却更加复杂了。二人一时间皆是抿唇不语，却在这时，苏叶却又敲门走了进来。 他一眼便瞧见了苏离胸口处那大片的茶渍，还带着几颗茶叶，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苏离见他看向自己胸口，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却是问道，“又有什么消息？” “主子，今日一大早青萝堂便对外宣布圣女叶灵筠不守门规，已经将其逐出了师门，似是在回应昨日林家林清河与叶灵筠的婚事。”听苏离问起，苏叶这才回过神来，忙飞快的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与了二人听。 第147章 “逐出青萝堂？”洛子音眉头一挑，轻声说道，“这般说来，青萝堂放弃叶灵筠了？”洛子音的声音中有几分不解。 “那林家的意图就有待商榷了，宁愿得罪青萝堂也要娶进叶灵筠。叶灵筠能凭一己之力嫁给林家少主，也不是个省油的。”苏离拧着眉头，心中不断思忖着。 “这几个月来，江湖势力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千机阁兵变，武当退隐，徐沈两家争端。看来朝廷如今是忍不住了。”苏离淡淡的说道。 “武当之仇我一定会报，将我千机阁搅得一潭浑水，他却想退隐便退隐了，断然没有这般道理。”洛子音冷声说着，眸中精光乍现，又接着说道，“我回去修书一封至无涯谷和青萝堂，四大势力同气连枝，总不能被朝廷各个击破。” “嗯。”苏离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着，徐沈两家的战事一旦告破，他便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捋清了思绪，洛子音便不再久留，起身离开了。洛子音站在院门踌躇了片刻，却是走向了这千机阁中唯一一处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司狱。 司狱处在千机阁最深处，久不见阳光，洛子音稍稍离得近些了，便能感觉到那里面传来的阴冷。这是千机阁关押历代弟子中犯过大错的人，而千机阁门规向来宽宥，非通敌判门杀人者皆算大错，是以这司狱中关押的都是穷凶恶极之人，也受了这司狱的百般折磨。 自千机阁渐渐远离世人视线后，司狱中便一直没有人了，而白意，是这司狱十数年来第一个被关押进的犯人。 十几道严刑，他已经尝过不少了，偏偏每每用完刑还给他用上好的药粉疗伤，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洛子音看着白意之时，他一身整洁干净的白布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然而却形容枯槁，眼中流露着绝望，比之几日前，他瘦削了不止一圈。 见到洛子音进来，白意那呆滞的眸子才缓缓动了动，却是倏地有些疯癫，“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白意的声音起初嘶哑又有气无力，然而却一声高过一声，渐渐的声嘶力竭，带着绝望和癫狂。 “白意护法说笑了，你是我洛子音的恩人，若没有你，洛子音也不会是现在这番样子。再造之恩大于天，我怎么能送你去死呢。”洛子音淡漠的声音响起，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此时匍匐在地的白意，心中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却是让白意的叫喊声戛然而止，白意的面上流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情，“呵呵，白意护法，白意护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意顿时痛哭流涕起来。 “够了，”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不耐与厌恶，她一抬手，微用内力，一下子掀翻了趴在地上的白意，白意的后背直直的撞上了墙，感觉到了疼痛，白意立马怨毒的看向了洛子音。 “我没有时间看你疯癫，你只管将你背后之人是谁说与我知晓。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你背后之人功不可没，你若是说出来，我还能帮你报仇，你若是不说，便是你孤身一人在这无间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洛子音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白意，却是让他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了寒意。 洛子音嘴角勾了勾，却是走上身后，微微抚摸了下那闪着冷光，极为可怖的刑具，冷声说道，“你要知晓，司狱十八般刑具，你用的不过区区几样。若是不说的话，你可便要祈祷你的身子骨如你的嘴一般硬了。” 对于白意来说，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不亚于来自阴冷的地域，令他不自觉的便打了一个寒颤。白意突然有些激动起来，指着洛子音，疯癫的说着，“你不是洛子音，你不是洛子音，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冷，她身后的流年却是又一掌隔空拍在了白意身上，用了十足的劲力，冷声说道，“管住了你的嘴。” 哇的一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白意抚着胸口，却是突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如今他在这里忍受着非人的待遇，沉珂却不知身在何处，他不甘心。 眸子几经转动，白意再不隐瞒，反而冷静的看着洛子音，讲起条件来，“你放了我，我将你想知道的统统告诉你，否则你便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呵，”洛子音闻言不屑一笑，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意，眸子中不夹杂一丝情感，她冷声说道，“你怕是魔怔了，还看不清楚如今的情形？” “你能知晓的，我花些时间也能知晓。不过是想省些气力，你若执意不说，便罢了。”洛子音冷冷的说着，话音刚落便对着流年做了个手势打算转身离开。 白意见状心中不由得一慌，忙飞快的开口道，“我说，我说。”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了流年一眼。流年会意，忙搬了张椅子放在洛子音身后。洛子音这才缓缓坐下，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冷声说道，“说吧。” 白意的情绪缓缓的沉静了下来，依靠在墙上，目光中带着几分迷离，缓缓的说着，“事情是从邱裕盛身死之事说起。” 洛子音眉头一皱，她只知晓武当掌门邱裕盛突然被传出大病不愈，却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时不由得用力的捏了下手中的玉佩，接着听道，“我与杨生密谋，他与我分别两次给邱裕盛下毒，以保此事万无一失。” “邱裕盛死后，杨生借机发难千机阁，我再同他里应外合，借机除掉先阁主。”白意接着说道，眼中带了几分迷茫。 流年闻言眼眶再次止不住的红了，他狠狠的瞪着白意，却是没有阻止他。 白意瞥了一眼二人的神色，眸光却又再次飘向了虚无，心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第148章 “后来事情便如我们预料的那般，只是我当上了千机阁阁主，杨生却只能被迫归隐山门，不知莫寻是如何处置的他。”白意淡淡的说道。 “是谁指使的？”洛子音收了手中的玉佩，紧紧盯着白意的神情，冷声问道。 “沉柯教唆的我，原本我只是有些不甘被夺了权柄。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先阁主内力进展缓慢，却突然在成年之时内力隐隐压制于我，而后内力越来越精进，我便熄了心思。”白意心中有些不解，说的时候面上也带了几分迷惘。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突然有一天沉珂找上我，说助我成事，只需让我听命与他。便给我说了他的计谋，我便一直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白意眸光动了动，却是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沉柯背后有主子，杨生背后也有主子。” “同一个人？”洛子音眸光一闪，问道。 “是。我偷偷发现过一封信笺，是杨生的主子传给他的，上面有一个奇怪之处。那个似鹰非鹰，似鹿非鹿的火漆印记，和沉柯脖颈后的纹身印记一般。”白意缓慢的说着，眸子渐渐地又有些不清晰了。 洛子音闻言却是目光紧紧一缩，又是那个印记，同洛顾阳那人留下的一般无二。洛子音心中动了动，微眯了眯眸子，冷声问道，“沉柯是什么时候入得千机阁？” “十六年前。”白意垂下头，仔细想了想，“老阁主救回的他。” “这么多年，你与沉柯直接一直争论不断，那副两不相让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流年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沉声问道。 “并不完全是，沉柯是这一年才找上我的。”白意缓缓的答着。 “他们的主子是谁？”洛子音盯着白意的眸子，冷声问道。 白意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不知道，我清楚的事情便只有这么多了。沉柯应是属于那人的亲信，你若是能抓到沉柯，想必事情就都有了答案。” 洛子音心中却是起了几番的波澜。原来早在阿爹当上阁主之时，便有人在算计千机阁了。十数年来，一直不休，沉柯竟能在千机阁卧底十六年，还当上了护法，最终成功的扳倒了洛子期，这种心性，不可谓不恐怖。 白意仰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洛子音，沉声说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便是再用什么酷刑，我也不可能再说出更多了。我知道你不能放过我，我还想求你给我个痛快。” 洛子音眸子中再次闪过了层层的迷雾，她缓缓的起身，甚至都不想再看白意一眼，这个间接毁了她生活的人。洛子音向外走着，一句清冷的话却被留了下来，“让他在这司狱中自生自灭吧。” 流年又恨恨的看了白意一眼，像是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别的复杂情绪。定定的站了一会儿，流年便也转身离开了。 白意看着二人背影渐渐远去，看着司狱中的阳光随着二人的离开而缓缓消散。入目所及又是一片黑暗，白意却像是解脱了一般，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弧度。他换换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似是在这片黑暗中陷入了长长的梦乡。 洛子音离开司狱后却是径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缓缓的走向寝室深处，在墙上摆动了几番，“咯吱”一声，却是有扇门应声而开。 洛子音沿着长长的密道走到尽头，这是千机阁最大的密室。洛子音却看都不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奇珍异宝，与令人向往的武功秘籍，反而径自走向了密室深处，一张整洁的桌子上摆着两个沉香木所制的牌位，上面的名字骇然正是洛子期和洛子音。 洛子音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牌位，小心翼翼的用手中的手帕擦拭干净。千机阁历代规矩，凡是洛家人，自定名之时一同炼制牌位，身死时方可进祠堂。 出了房间，洛子音抱着牌位便直接去了祠堂，千机阁祠堂是重地，自是由大阵守护，这阵法只有历代洛家人所知。白意不是洛家人，阵法造诣又不够，是以才没有破坏祠堂。 洛子音关了阵法，缓缓的走进了其中，这里果然还是从前那般庄严肃穆。檀木桌上供着一排排一列列历代阁主的牌位。 最后一个便是洛子音的父亲，洛子音上去轻轻抚了抚，眸光倏地一黯。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的将怀中的牌位放在了父亲牌位之后。 洛家第十七代嫡子，洛子期之位。洛子音父亲继任千机阁后，便是过继给了千机阁第十五代嫡子，是以阿爹是十六代，他们时十七代。 洛子音站着瞧了一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 她突然转身，在身后的蒲团上用力的跪下，面无表情的执拗的磕了三个头，眸子中却是有着说不清也说不尽的情绪。 就这样跪了一个时辰，久的膝盖都有些麻了。洛子音起身时打了个晃，却马上又定了下来。她缓缓的向外走去，又将护祠大阵打开了。 “明日千机阁上下所有人，于辰时来此祭拜先阁主。”洛子音走后，清冷的话语飘入了守着祠堂的两人二人。二人相识一眼，忙由一人去通报千机阁众人。 洛子音走向了校场，正见几千的侍卫一动不动的整齐的站着。洛南寻一人在这偌大的校场间游走，盯着众人的动作。 瞧见洛子音过来了，洛南寻忙快步走到她身旁。 “凤陵守卫今日走了？”洛子音轻声问道，同时一双狭长的眸子扫过众人。 “嗯，一早便走了。”洛南寻点头应道。 洛子音看着有人不时的有些小动作，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认真的看着洛南寻说道，“你觉得几日可行。我要出兵攻下武当。” 洛子音淡淡的说着，洛南寻却是微微沉吟，“十日。” “好。”洛子音应着，“多谢你了，我期待十日后他们的样子。” 洛南寻闻言不由得咧嘴一笑，“看着吧。” 第149章 第二日辰时，千机阁祠堂外，浩浩荡荡的站了几千人。 洛子音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方，浦晴雪神色悲恸的站在她身旁。 “阁主，白意死了。”流年在她身后，神色复杂的说道，“今日一早，自戕而死。” 洛子音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反而冲着最前方一侍卫摆了个手势。 “跪。”那侍卫侍卫见状便高声喊着，洛子音撩了下裙摆，率先跪了下去，她身后的几千人也跟着他跪了下去，动作整齐。 “拜。”那人又高声喝着。洛子音顿了顿，而后双手高举过头顶，遥遥的拜了下去，她身后的众人皆随她而动。 “起。”声音落下，几千人又随之而动，动作整齐，几千人的动作却只有一个声音。 洛子音却是对着祠堂再次行了一礼，这才起身看向了她身后的众人，“白意虽死，武当仍在。不破武当，难告先阁主在天之灵。我洛子音今日在此起誓，十日后出兵武当，不破不归。”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在了每一个人耳边，流年眸子一红，单膝跪地，朗声喝道，“誓破武当，以告先阁主在天之灵。” “誓破武当，以告先阁主在天之灵。”几千千机阁侍卫皆是受到了鼓动，单膝跪地，朗声喝到。 接连几声，响彻天际。这声音大到远在院中的苏离都听了个清楚，他闻声不由得眸子一动，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洛子音却是轻轻握了握拳，冲着众人行了一礼，声音清冷的说道，“多谢诸位相助之恩。”洛子音淡淡的说着，话音落下，洛南寻便带着侍卫继续操练了，毕竟如今千机阁侍卫还不是十分的成气候。 众人有序的退散了下去，流年站在一旁，洛子音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着，“拟一份战书，昭告天下。” “是。”流年眼中的恨意一闪即逝，沉声应道。 洛子音点点头，便让他退下了，心中却在想着如今千机阁大小的事务都是流年负责，他难免会劳累，也是时候提拔些新人了。 “你终究还是供上了他的牌位，即便如今仍不能确定他死了。”浦晴雪站在她身旁，淡漠的说着。 洛子音却是轻抿薄唇，冷声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说过了，万仞山下，无一活口，我不想阿哥魂魄飘零，无所归处。” 浦晴雪也知道洛子音说的有理，只不过洛子音如今对洛子期的态度都这般的陌生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既然立了牌位，便多回来看看阿音吧，多少化一点她心中那层厚厚的冰，浦晴雪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二人静静的伫立了一会儿，洛子音便转身离开了，浦晴雪摇了摇头，却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二人走在小路上，突然间窜出来一只白虎直直的扑向洛子音，浦晴雪眸子倏地一缩，不由得用力的拉了下洛子音，想将她拉到身后，口中还喊着，“阿音，小心。” 那白虎的动作飞快，一下子便扑在了洛子音身上，浦晴雪来不及拉她，面色骤然一变。却不想那白虎声势浩大，动作却轻柔，直立在洛子音身前，又一双又白又厚的爪子搭在了洛子音肩上，不断的用它那颗大脑袋蹭着洛子音的颈窝。 浦晴雪不由得敲得目瞪口呆，有些回不过神来。 洛子音却是皱了皱眉，轻轻拍了下白虎的后背，轻声问道，语气颇有些不确定，“阿煜？” 那白虎闻言不由得将爪子放了下来，围在洛子音身边摇着尾巴，不断地打着转。 “果真是你啊？”洛子音也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那么一只小奶虎，如今长成了这般威武雄壮的样子，她轻轻的抚了抚阿煜额前的花纹，阿煜却是更加的开心，不断用脑袋蹭着洛子音的手。 然而倏地洛子音眸子却是一闪，阿煜原本不应该在这的，苏离带了它过来，是有什么打算？ 浦晴雪依旧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洛子音问道，“阿音，这是？” “几月前与苏离一同救下的白虎，不知为何苏离将它带来了千机阁。”洛子音收了手，语气清冷的说道，失去了抚摸，阿煜呜咽了一声，却是跟在了洛子音身旁。 浦晴雪眸光微闪，心中却是了然。此时见这白虎甚是软萌，心中不由得也起了爱怜之意，就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它那顺滑蓬松的皮毛。 却不想浦晴雪的手还未靠近，阿煜便瞬间弓起了腰身，冲着浦晴雪吼了起来，浦晴雪没有防备，被它吓得退了一步。 “阿煜，”洛子音微微皱眉，声音清冷，阿煜闻言却是一下子消了气焰，不敢再反抗。 浦晴雪这才扬了扬眉毛，颇有些得意的将手放在了阿煜的背上，肆意的揉捏着。阿煜起初还有些不自在，慢慢的却是被抚摸的十分舒服，已然躺在地上将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浦晴雪见状不由得噗嗤一笑。 洛子音也是撇了撇嘴角，心中甚是无语。 对着阿煜嬉笑了一会儿，浦晴雪便收回了手，阿煜一个扑棱又跳了起来，跟在了洛子音身旁。 洛子音想了想，抬步便向苏离的院子走去，浦晴雪见状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笑，便对着洛子音轻声说道，“阿音，我还有张方子要研究一番，便先回去了。” “嗯，你带着阿煜一起吧，在这千机阁总没有什么意思。”洛子音看了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的阿煜，淡淡的说着。 浦晴雪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甚好。”在这千机阁中的确是没有什么生趣，有了这只白虎同她作伴，与她逗趣，便也不会太过无聊。 阿煜闻言脚步一顿，目光在洛子音和浦晴雪身上不断的游移。浦晴雪便冲着它摆了摆手，阿煜低垂下大脑袋，思考了一番，似是听懂了适才二人的对话，便不再跟着洛子音，反而拧着身子走向了浦晴雪。 第150章 洛子音缓步走入了苏离的院子，苏离似昨日一般侧卧在床榻上，看着手中的信笺。墨发没有束起，反而柔顺的垂了下来，苏离只着了中衣，胸前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了他胸前如玉的肌肤，和隐隐藏在那美好肉体下的力量。 “来了。”苏离并未抬头，却是在洛子音进来时便发现了，便淡淡的说道。 “阿煜怎么会在千机阁中？”洛子音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 苏离闻言却是心中一颤，每次洛子音叫阿煜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些久远的事情。苏离抿了抿嘴角，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洛子音，或者如今洛子音即便听到这些事情，也不会再做什么反应了。 “阿煜再秋水宫呆的烦闷，换个地方总能让它心情愉悦些，你若是不喜欢，便将它送回去吧。”苏离依旧没有抬头，看着手中的信笺轻声说道。 “不必了。”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如今有阿煜同浦晴雪作伴，也是极好。 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弧度，却是将手中的信笺一扔，看着洛子音说道，“沈家已经出兵金水了，徐家却是按兵不动。” 洛子音眉毛一挑，冷清的眼神望着苏离，却是冷声说道，“苏宫主可是要前往观礼？” 苏离笑了笑，却是微微摇头，面上如同初融的冰雪，他温柔的望着洛子音，声音略带娇弱的说着，“如今我重伤缠身，自是去不了那么远的，怎么阿音打算抛下我一个人，独自一人前往吗？” 苏离的语气缠绵又暧昧，那双原本冰冷的眸子里却几乎要溺出水来。洛子音端着茶杯的手一颤，心中泛起了一丝不清不楚的涟漪。 洛子音并不打算在纠缠，反而继续说道，“林清河与叶灵筠大婚之日定于一月之后。” “我收到了。”苏离摇了摇手中的信笺，大红色的一张纸。 “无涯谷和青萝堂都派人回了信，两日后会到此集会。”洛子音点点头，接着说道。 苏离闻言眸光一闪，却是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峨眉，少林与丐帮也暗中结盟了，却是不知晓武当是否参与了。” “不论如何，武当的仇我报定了，谁挡杀谁。”洛子音语气冷冽，又夹杂了几分狠厉，眸光中精光乍现。 苏离顿了顿，却是坐直了身子，温柔的看着洛子音，正色道，“不论如何，我总在你身后。” 洛子音闻言心中一颤，却是一瞬收敛了起来，冷声说道，“多谢苏宫主了。” 苏离嘴角微微翘起，却是有几分苦涩。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洛子音便起了身，打算离开。 “阿音，”苏离飞快的起身，一把抓住了洛子音的衣摆。 洛子音一时不察，被苏离用力一拽，却是一个踉跄，跌入了苏离怀中。 软玉温香在怀，闻着洛子音身上那独有的清冷的气息，苏离一时间怔愣住了，缓不过神来。 洛子音跌入了苏离的胸膛，手指覆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带着些许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直达心底。洛子音眸子倏地一缩，慌忙的挣脱了出去，离着苏离两步远，疏冷的看着苏离，沉声问道，“苏宫主唤我何事？” 那柔软的身体在他怀中稍作停留便立刻离开，苏离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听到洛子音的声音，这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踱步走向了榻上小几，伸手捧起了上面放着的精致木盒，双手捧着递到了洛子音面前。 洛子音皱了下眉头，心中颇为不解，便疑惑的看向苏离。 苏离却是勾唇一笑，温柔的声音响起，“打开看看。” 洛子音拧着眉头，却是还是按照苏离的吩咐将那木盒打了开来，却是瞬间一股流光溢彩闪耀在眼前。 六寸宽的银光锦缎整齐的摆放在其中，上面闪耀着粼粼的波光。洛子音眉头一挑，不由得开口问道，“苏宫主这是？” “还记得那日班翁替他的新作寻有缘人吗？”苏离嘴角含笑，轻声问道。 洛子音想了片刻，点点头，那日明彻一举成为班翁的有缘人，甚至是亲传弟子，夺得了重昀。只是那惊世之作，却是随着明彻的归隐而绝迹于世，甚是可惜。然而洛子音却还是不解，点点头说道，“自是记得，那又如何？” 苏离将盒子放在一旁，伸手将那锦缎拿出，阳光洒在其上，却是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极为炫目。将那锦缎交于洛子音后，苏离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这是我那日托班翁所做，今日方才派人去天罡山取回。” 那锦缎入手冰凉，极其柔韧。然而洛子音却是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问道，“为我所做？” 苏离温柔的点点头，出言问道，“可还喜欢？” 然而洛子音却是将手中的锦缎又塞回了苏离手中，微微摇头说道，“多谢苏宫主美意，只是我如今用弋阳用的顺手至极，不必更换武器。” 苏离眸中一黯，却是执拗的又将锦缎塞了回去，沉声说道，“班翁此人固执的紧，当日便说明此物乃是为你所做，你若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不仅之后在没有机会寻找班翁极其后人打造武器，当心你的弋阳也被他一并收了回去。”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有几分错愕，他从来没有听过班翁有这条规矩，不过班翁向来行事作风极其诡异，这条规矩也是说的过去的。何况这这锦缎她也着实是喜欢，略微想了想便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说道，“那便多谢苏宫主及班翁的美意了。回去我便托人回一份礼交于班翁。至于苏宫主，我千机阁之物，苏宫主瞧得上的也尽管开口。” 苏离闻言眼中划过了一分欣喜，连忙点头说道，“那便这般说定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洛子音轻轻抚过手中的锦缎，入手冰凉丝滑，触感极好，她心中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便叫华阳锦吧。” 第151章 “华阳锦？”苏离温润的勾唇一笑，淡淡的说道，“你喜欢便好。”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薄唇微抿，却是觉得自己欠下苏离的太多了，应该想办法还一些了。 “晚上一同用膳吧，我叫厨师做些新鲜的菜色。”洛子音皱眉想了想，说道。 苏离闻言眼睛瞬间划过一抹惊喜，果然对于女子还是送礼有效些，自己这才送了一条华阳锦，阿音便邀约自己共用晚膳了。苏离眸光微闪，轻声应了，心中却转起了别样的算盘。 “那我先回去了。”洛子音冷声说道，便不再游移，转身离开了。 苏离心中开怀，也不过多纠缠，看着洛子音远去的背影，嘴角那一抹弧度无论如何都退不下。 苏叶走进来时，便瞧见苏离有些痴傻的模样，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却见他的面上又突然变得冷冽起来。苏离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何事？” 苏叶撇了撇嘴，却是马上正色道，“主子，苏禾请求来千机阁替换属下。” “她来做什么？”苏离皱了皱眉眉，倚在榻上，轻声问道。 “苏禾堂主并未言明，只说当面禀告主子。”苏叶摇了摇头，答道。 苏离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面上带了几分不耐。他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出言道，“她最近行事越来越放肆了，看来上次的责罚也没让她长记性。” 苏叶沉默不语，却听苏离接着吩咐道，“既然如此，便让她过来吧，我倒是要听听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是。”苏叶微微点头。 “苏僮为何还未到？”苏离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问道。 提及此事，苏叶也是一副茫然的脸色，他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日属下要苏僮与阿煜一同过来。只是如今阿煜到了，苏僮应是快到了吧。” 苏离闻言眉头却皱的更深了，苏僮离千机阁并没有多远的路程，他虽然性格跳脱，却不是不分轻重之人，不应该赶在阿煜之后还未到。是以苏离心中不由得存了几分警惕，沉声吩咐道，“传书一问，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是。”苏叶再次点了点头，面上也不由得带了一抹沉重。 苏离微微点头，又听苏叶将昨日秋水宫的事情飞快的汇报了一遍。秋水宫体制不同，便是苏离不在秋水宫之中，秋水宫也运转的极好。 苏叶飞快的说完，并没有什么大事，苏离便将自己批阅完全的信笺悉数递给了苏叶，便叫他下去了。 在房间中期盼了许久，这才有个小侍女过来通知苏离去正殿赴宴。苏离掸了掸刚刚换好的衣衫，对着镜中比弄了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向着正殿走去。苏叶几时见过这般在意容貌的苏离，一时间又是被惊掉了下巴。 然而走到了正殿，苏离抽了抽嘴角，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只见殿中洛子音坐在首位，其下首坐着浦晴雪，洛南寻等不下数十人。这幅景象着实和自己所想的与洛子音二人的浪漫约会相去甚远，其间何止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苏叶见状也不由得以袖掩唇，轻笑了两声。苏离强忍着掉头便走的冲动，冷着脸走入了殿中。众人见他来了，皆是点头示意，他却全部忽视了，径直的走向洛子音身旁，大喇喇的就在她旁边坐下了。 他这番举动着实把众人吓得够呛，尤其是流年，几乎便要起了身呵斥他。纵然苏离是秋水宫宫主，可是这是千机阁，在千机阁中对阁主如此放肆，着实是不能忍。 然而还不待流年有什么动作，他便觉得腰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四下看去，却发现浦晴雪和他妹妹流萤都正冲着他微微摇头。心中虽然诧异，却也熄了起来的心思，总归是浦晴雪二人不会害洛子音，而以洛子音如今的功力也不会吃亏。流年对此事不置一词，其他千机阁众人便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了。 洛南寻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坚毅的面庞上写满了错愕，显然是还未弄清楚这般是什么情况。 洛子音看着突然坐在她身旁的苏离，也是微微怔愣，却是皱了皱眉，伸手指了指右手边，冷声说道，“苏宫主落错座位了，该去那边才是。” 苏离却飞快的摆了摆手，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无妨无妨，洛阁主不必挂心，苏离坐在这里便好。” 然而洛子音眉头却拧的更深了，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淡漠的看着苏离，“苏宫主碍着我了。” “噗。”洛南寻再也没忍住，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浦晴雪众人不由得都是抽了抽嘴角，洛子音未免也太直言不讳了。 苏离见状却是一个眼刀扫向了洛南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南寻微微皱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力从他头顶扫过脚底。直至苏离将目光收回，那感觉才算是消失。洛南寻不由得暗中摇了摇头，都说外界卧虎藏龙，此言果然不虚。那男子看着比他还年幼些，竟然已经有了如此气势。着实是让他这在凤陵城中日日苦修的人汗颜。倏地洛南寻却是眼珠滑动了下，这种才俊，定要手下过过招才妙。 没有理会洛南寻心中这些小九九，苏离却是又看向了洛子音。之间洛子音如今一副冷硬的样子，大有他苏离不动地方，便要自己亲自换地方的架势。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还是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便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应该坐的地方，所幸这里离洛子音也不是太远。 浦晴雪见状又是微微叹气，照着苏离这番模样，洛子音如今对他还是这般冷淡和疏远，天知道得到猴年马月，洛子音才能回归平常。 苏离并不觉得窘迫，回了自己的位子便肆意的饮起酒来，那一身黑色衣衫和他那通身的冷清气质相得益彰，衬的苏离无双风流，众多的千机阁侍女看的都要挪不开眼来。 第152章 洛子音却并未多看苏离一眼，兀自饮着酒喝。千机阁今日擢拔上来一批新进的人，四大护法之位分别由曹安，花秋月，冷卓然，雨聪任职。曹安和花秋月，冷卓然皆是千机阁旧时的人，而雨聪却是新进的侍卫中极其出色的。 流年则超脱出了四大护法，担任护法统领，位同副阁主。可是流年对权力却没有渴望，他原本就痴迷于修炼之中。直至千机阁出事之后才幡然悔悟，努力的学习权谋以用心的辅佐洛子音。 “恭喜四位护法，还望各位今后能够勤恳，莫学那白意，沉珂之流。”洛子音举起了酒杯，淡漠的目光扫过了众人，冷声说道，“人嘛，笨些不要紧，自作聪明才是要命。”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在了四人耳边。白意与沉珂的教训历历在目，四人忙捧了酒杯，目光炯炯的盯着洛子音，朗声说道，“属下之心，日月可昭。此生绝不负千机阁分毫，若有违背，犹如此杯。” 四人动作整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用力的掷在地上。“碰，”“碰，”四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精美的瓷杯碎成了片片瓷片。 洛子音闻言却是勾了勾嘴角，心中不以为然，若是立誓有用的话，沉珂现在便不会还在外潜逃了。然而她面上却是点了点头，示意四人坐下。 花秋月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长得也是温婉端庄，只是据流年所言，此女手段却是极其狠厉，洛子音不由得多瞧了她几眼。表里不一的人，最值得提防。 洛子音眸子淡淡的扫过花秋月之时，花秋月也在暗暗打量着洛子音与苏离。她虽然是千机阁旧人，直属于织羽，她是负责千机阁线上之事的，是以白意篡权之时，她也并未回来千机阁。 后来白意收拢势力，又将他们这些人悉数召回，为了安抚人心，没有赶尽杀绝，却也是不得重用。只是她没有想到，短短两月时间，从前懵懵懂懂的圣女，却是挑起来了千机阁的大梁。她因在如今千机阁侍卫之中脱颖而出，反而受到了重用，一跃成为了四大护法之一。 她并未见过苏离，却也隐隐猜出这个男子，便是如今暂住在千机阁的秋水宫宫主。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看起来颇为不一般。 花秋月隐晦的打量并没有瞒的过洛子音的眼睛，她微微蹙眉，只是因着花秋月的打量中并没有什么恶意，便也没有说什么。 洛子音思考的时候，不自觉的又饮了几杯酒，慢慢的她渐渐觉得有些气闷，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如今千机阁的事情才算正式的步上了正轨，有了四人的帮衬，流年也不会太过劳累。而她，灭掉武当之后，还要继续寻找在背后秘密操持着千机阁的幕后黑手。 如今的桃花都要开了，洛子音轻轻的扯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却是不知为何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来。 “在想什么。”苏离清冷的声音响在了洛子音的耳边，原来苏离见洛子音走后，便也起了身跟着她，却不想便一直看见洛子音对着桃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图腾，似鹿非鹿，似鹰非鹰？”洛子音想了想，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合，轻声问道。她思考了数日，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了苏离。 苏离心中突的一跳，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会问这个？” “千机阁这二十年来两次变革，都与这个背后之人，逃不了干系。”洛子音用力的将手中的花骨朵捻成了花汁，面上却依旧没有波澜的冷声说道。 苏离沉默半晌，用力的抿了抿嘴唇，才沉声说道，“我，知晓。”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冷，眸光直直的盯着苏离，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连洛千城那般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都不清楚，苏离这人怎么知道。 “你知晓？”洛子音冷冷的说道，见苏离又点了点头，她不由得咬了下嘴唇，再次问道，“这些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洛子音的语气淡漠又疏离，虽然与她平时没有什么变化，苏离却清楚的感觉到这几日二人之间拉近的一点点距离又再次拉远了开来。 苏离忙摇了摇头，眸子中也是闪过一瞬的寒意，“是当朝皇室的暗卫印记。” 洛子音却是拧了拧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皇室？” “是。”苏离再次点了点头，站到了洛子音身旁，目光一下飘忽了起来，“如今的大梁皇室能够绵延数百年，便是因为他身后有一股不可小觑的暗卫力量。暗卫脖颈后皆是有一枚似鹿非鹿，似鹰非鹰的纹身。那是大梁皇帝的祖先赫族的图腾，池渊。” “如今皇权涣散，武林独大，朝廷甚至已然失去了制约的能力。你的意思是说朝廷为了制衡武林，才苦心孤诣的策划了这几次事件，便是为了将江湖中的这潭水搅浑，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而我千机阁，不过是做了朝廷的磨刀石？”洛子音眸子瞬间变得无比冷冽，层层迷雾退散开来，却是显露出来了那藏在最深处的凛然寒气。 苏离面色沉重，眸光多了几分迷离，微微点头，却是并未言语。 “呵，”洛子音冷笑一声，身上的寒气却是越聚越重。苏离忙轻轻拍了拍洛子音，止了她这危险的动作，“如今你初得内力，根基尚还不稳，总这般被内力操纵情绪，当心反噬。” 洛子音身上的内力消散了，然而却是躲过了苏离手上的动作，目光冰冷的望着他，“皇室的事，你为何这般清楚？自始至终，你都参与过何事？你初见我时，便待我与众不同，你有何目的？” 苏离的手落了个空，嘴角不由得划过了一抹苦笑，然而洛子音那一句句疑问话却似一根根针扎在了他的心上，酸涩难当。 第153章 “我不是为了利益才接近你的。”苏离伸出手来，拂去一片落在了洛子音额头上的叶子，动作轻柔，语气温柔如呢喃一般。 洛子音却是又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目光中充满了质疑与警惕。 她原本因为苏离数次救她而对苏离慢慢的放松了警惕，甚至于相信他，任由他接近千机阁。却不想如今苏离却和着那在背后操纵着千机阁的皇室暗卫有着这般种种的联系，几乎就在一瞬间，洛子音眸子便沉了下去。 苏离见洛子音的动作，心中又被刺痛了几分。他默默的收回手，却是望向了远处，语气冰冷，“皇室与我之仇，不共戴天。” 洛子音抿着薄唇，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千机阁之事历历在目，苏离此人的心机远非她所能敌，纵然苏离对她这般好，她还是不愿意再得知苏离与皇室有了联系之时，再次选择相信他。 在苏离看来，洛子音心中的想法满满的写在脸上，苏离面上冰冷的表情渐渐融开，再次写满了苦涩，“若是这一切与我有关的话，我便不会这般直白的告诉你了。” “阿音，世人皆苦。你有洛子期护你十五年，这已经是很多人都企望不及的幸福了。”苏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下洛子音软软的发丝，语气轻柔的仿佛天边缠绵的云朵。 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怔，她甚至听到了隐在苏离平静轻柔声音背后的阵阵狂风和撕痛。这种感觉令她没来由的心中一窒，一时间都忘记了躲避的动作。 苏离摸了两下便收回了手，望着那遥遥的挂在天边的一轮弯月，语气也飘忽了起来，“我理解你的痛苦，因为很多年前我也如同你一般。” 苏离微微摇头，“你若是想清楚了，便再来找我吧。若是你依旧不信我，明日我便离开千机阁。” 苏离话音落下，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丢下了洛子音便转身离开。洛子音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他衣角掀起的迷雾，一时间怔愣不语。 这是洛子音此时心中难以理解的情感，默默的蔓延至了她的四肢百骸。洛子音微眯了眯眸子，许是今夜饮多了酒，才有异样的感觉吧。苏离他，也有故事，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迈着轻飘飘的脚步，回了自己的房中。 而洛子音走后，苏离的身形却隐隐显了出来。他隐在暗处，跟着洛子音，看着洛子音进了房中，才转身离开。他训练了多年的隐匿功夫，早已经变得出身如化，便是洛子音如今，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走在回院路上的苏离，却是缓缓勾了勾嘴角。洛子音心中的冰结的太厚了，厚到他已经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等它一点点的融化殆尽。他只能缓缓的施压，让它从内而外崩散开来。洛子音能用阿煜命名那只白虎，想来阿煜在他心中也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吧。 第二日一早，苏离便端正的坐在房中，等待着洛子音的到来。一双幽深的眸子虽然在看着手中的信笺，却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洛子音过来。渐渐到了午时，苏离眸子不由得沉了几分。洛子音的心当真是冷硬至此，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打定了主意要他离开千机阁吗？ 就在苏离越来越沉不住心，辗转反侧之际，洛子音这才姗姗来迟。 听着院中苏叶向洛子音请安的声音，苏离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他嘴角微微的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面上却依旧在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信笺，似是对洛子音的到来浑然不知。 直至洛子音“咯吱”一声开了房门，款步走了进来，苏离这才缓缓的抬起了头，不动声色的说着，“你来了。” “嗯。”洛子音一眼便撞进了苏离幽深的眸子中，微微沉溺却转瞬拔了出来，她冷清的说道，“你说让我想清楚便来找我，我想清楚了。” “哦？”苏离装作毫不知晓的眉尾微微一挑，放下了手中的信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声音上挑的问道，“洛阁主想清楚什么了？” 洛子音兀自坐在了苏离旁边，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眸光微沉，却是一瞬间又坚定了起来。她淡淡的说着，声音清冷，“我相信你。若是苏宫主三番四次不惜以身犯险也要骗取我的信任，那我也认了。” 话音落下，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又轻轻放回了桌上，目光微冷，却紧盯着苏离。 虽然后面那句依旧听来有些心堵，然而前面那句“我相信你”却听的苏离心花怒放。洛子音如今心冷的似是千年寒冰，得她一句相信可着实不容易。 只是苏离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却是声音冷冽的说道，“苏离于你，向来是友非敌。” 洛子音不予置否，却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是敌是友，还要看苏宫主与大梁皇室之间是何瓜葛。” 洛子音狭长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苏离，似是想要看看他那片幽深的眼波后藏着的是何秘密。 洛子音并无遮掩，苏离也不介意她这般窥探。那双幽深的眸子有飘离了起来，涌上了一层层洛子音说不破道不明的迷雾。 “杀父弑母之仇，够不够和洛阁主做朋友？”苏离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像是抛了一粒石子在洛子音那久不起波澜的新湖，一瞬间惊起了波澜骇浪。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缩，原来世人皆传苏离宫主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前秋水宫宫主所收养，一路上披荆斩棘，历了常人难以想象之苦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原来他有父有母，只是同她一般被皇室所害。他说世人皆苦，果真，好苦。 洛子音一时间失语，不自觉得将嘴角抿成了一线。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苏离，还是就这般静静的听着默不作声。感情上的剥离，使得洛子音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变得格外的迟钝。 第154章 苏离却不在乎这些，也没有给洛子音过多的时间纠结，便继续说道，“我父亲，便是镇北王。” “镇北王？”洛子音不由得问出声来，属实是因为秋水宫宫主，同镇北王世子，这中间着实是查了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都搭不上边的。 苏离却淡淡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十年，就像你被洛子期宠了十五年一般。我的父王母妃也把我挂在心上挂了十年。” 苏离倏地笑了笑，笑的那般明媚，洛子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离，明媚又灿烂。可是忽然间，苏离便收敛了神色，浑身又被那迷雾笼罩了起来，冷冽又疏远。 “父王是声名赫赫的镇北王，替大梁皇帝守了大半辈子的江山。然而八年前，一夜之间，朝廷风向骤变，人人都说我父王谋反。”苏离眸子越沉越深，语气冷冽的几乎便要结出冰来。 “谋反？”洛子音皱了皱眉喃喃的问道，却是一下子想起了她七岁那年这件事情的确是广为流传，一夜之间镇北王赫赫的声名便化作了累累的骂名。 “何其可笑？那皇位对父王来说唾手可得，他守了这些百姓大半辈子的安逸，最后却被他们生生逼死在了校场。”苏离接着说道，语气却是瞬间平淡的没有丝毫情感。 苏离闭了闭眼睛，似是又看见了母妃那明媚的笑颜出现在了眼前，却在一瞬间又化作了乌有，“母妃她拼死为我争取了时间，让我得以逃出了京师，然而大梁皇帝下令赶尽杀绝，王府上下，鸡犬不留，便对我步步追杀。” 苏离许是说的有些口渴了，便轻抿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道，“不过他做的也对，事实证明，我逃出来了，果然便立誓要穷尽我的一生也要颠覆了他这大梁江山。” “八年前你不过才十岁，是如何躲得过层层追杀的？”洛子音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苏离笑了笑，淡漠的说道，“是啊，我才十岁，纵然有些不错的天资，却仍旧是个稚子。大梁皇帝他步步紧逼，父王留下的暗卫为了保护我接二连三的死去。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变的足够强，强到不会再有人因为保护我而无辜牺牲。” 苏离顿了顿，又冷笑了一声，“可是如今我才明白，成大业者，万千枯骨，我能做的，便是将伤亡减轻到最少而已。” 苏离突然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他惊恐万分，甚至缠绵他数年梦魇的黑暗的十几天时光。面上一瞬间流露出的无奈与彷徨，竟是那般的令人心碎。 洛子音看见了他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心中一下子变的有些空落落起来。洛子音有些茫然，不自觉的用手捂了捂胸口，她现在才恍然发觉，她这心口，似是已经很久没有感觉了。 苏离倏地睁开了眸子，神色再次变的冷冽，却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他顿了顿，再次冷声到，“我逃亡了十五日，父王留下的最后一个暗卫也因保护我而死去。就在皇室暗卫就要抓到我之时，我却偶然间误入了一个大阵。那阵法着实是厉害，我可以看见那些暗卫在阵法外漫无目的的遍寻我而不得，可我偏偏就在他们的眼前。那一瞬间，我便知晓了他们可能找不到我。这一放下心来，便晕了过去。至于后来……” 在苏离讲至阵法之时，洛子音的眸子便骤然紧缩，没有感觉的心脏也紧紧的抽痛了一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离，神情一下子恍惚起来，却又瞬间变的清冷。 洛子音回过神来，确实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苏离，似是想要看清楚他是什么反应，一边冷声说道，“后来你醒来时看见了一七八岁的女童，她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你以身相许。” 苏离嘴角含了一抹笑容，似是春日融化陈冰的暖阳，“不知如今，我再以身相许，你还愿不愿意？” 洛子音没有理会苏离，目光一下变的迷离了起来，她想起来了八年前那日，她偷偷留下千机阁，避开了守卫，行至了山门外山脚处。却发现在迷雾阵旁，躺着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男童。 小洛子音十分好奇，当时她心中也全然没有什么危险观念。便上前仔细的端详起那男子来，不想却赫然看见他身负数出刀伤，一张脸蛋长得如诗如画却被烧的通红。洛子音于心不忍，便悄悄叫了当时已经习了武的流萤，命她将此人搬到了隐蔽在千机阁山门下的一座小竹屋，那是阿哥亲手为她游玩所打造的。 小洛子音彼时医术还谈不上什么精纯，但也所幸男童并没有什么奇症，不过是发热加外伤。是以小洛子音多用了些上好的药物，便也将男童的命给捡了回来。 两日后，男童苏醒了，小洛子音第一次见到那般模样的眸子，带着怀疑，无助与痛苦。 小洛子音想了想，突然想到了前几日看到的话本子，便走到了男童床榻前，奶声奶气的喝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看你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那便没有什么能报答我的。既然如此，不若你便以身相许吧。” 男童尚还在惊魂未定中没有反应过来，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却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长得甚是可爱的女娃娃，不知怎么的，却是就卸下了心底的防备。却不想顿时又是浓浓的一股倦意袭来，他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洛子音当时气急，不想自己让他以身相许，他却能听的睡了过去，当下决定放他在竹屋中自生自灭。可是到了中午，她心中却还担忧着男童有没有吃的吃，便又悄悄的跑过去找他。 男童醒了，一个人倚靠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小洛子音过来了，他眸光动了动，却是说道，“我叫阿煜，你呢？” 第155章 “主子，苏禾来了。”苏叶略带小心翼翼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苏离眉头紧皱，洛子音的回忆却就此戛然而止。 洛子音飘忽的目光渐渐的回过了神来，那略带阴沉的稚童面庞，与眼前冷冽俊美的面容渐渐重合。洛子音瞳孔渐渐放大，苏离那嘴边一抹她看不分明的弧度和那眼中露出的复杂的感情几乎迫使她仓皇而逃。 而事实上，她也真的这般做了，洛子音飞快的起了身，冷清的声音响起，“既然苏宫主有事，洛子音便不多叨扰了。”话音还未落下洛子音便急匆匆的提了裙摆，背影飞快的消失在了苏离的视线里。 苏离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面上是可见的怒容，他苦心营造的场景却被匆匆打断，苏叶二人当真是越发不懂事了。只是他心中还存了一抹庆幸，洛子音这番与平常的镇定自若而截然不同，是不是说明如今她真的有了些变化。 洛子音飞快的走出了房间，迎面看见了站在房门外有些不解的苏叶，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她，眸子中的情绪意味深长的苏禾。 洛子音抿了抿薄唇，步履不停的飞快的走出了院子。直至走出去了老远，洛子音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摸了摸自己一如往常平静跳动的心脏，却是有一瞬间的恍然，是错觉吧，为何自己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洛子音面上那般清晰可见的慌乱，而苏离面上又是这般的怒容。苏叶这才发觉，自己是做错了事情。便忙飞快的上前跪在苏离面前请罪，“属下擅自打扰主子，还望属下恕罪。” 苏离却渐渐平静了下来，这般也好，循序渐进。自己也没吩咐过苏叶不让他打扰，到底是自己疏忽了也怪不得苏叶。 苏离眸子微沉，便沉声说道，“你下去吧，叫苏禾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要紧事。” 苏叶心中一喜，苏离这般轻易地便放过了他，他连忙起了身，唤了苏禾进来。 苏禾慢慢走了进来，瞥了两眼室内的装潢，便目不斜视的看着苏离了。 苏离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便随手拿起了手旁的茶杯，沉默不语。 苏禾见状不由得抿了抿薄唇，却是一撩裙摆跪了下来，朗声说道，“主子息怒。” “呵，”苏离冷哼一声，“息怒？息什么怒？” 苏禾言语一噎，她想到了苏离会生气，却没有想到会这般生气。她眸色微沉，洛子音对于他的影响太大了。 苏离又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苏禾，如今我的命令你是越来越不当回事了。” “属下不敢。”苏禾心中一颤，却是抿着嘴角，固执的说着。 “不敢？”苏离淡漠的声音接着响起，“你若是不敢能几番觐见，来这千机阁中？说吧，让你冒死相逼，所为何事？” 苏离的语气凉薄又淡漠，极其熟悉他的苏禾心中知晓，他这是动了真怒了。 一时间苏禾有些彷徨，然而一想到主子大业未定，却日夜守在千机阁，便坚定了眸中的神色。她仰头看向苏离，执拗的坚持到，“属下恭请主子回秋水宫主持大局。” 苏离眸中倏地精光一闪，眸子里的迷雾越沉越深，他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才沉声怒道，“苏禾，你越发没有规矩了，是要教我如何行事吗？” 苏禾这次态度却十分的坚硬，苏离冷冽的目光虽然让她心底涌上了阵阵寒气，然而她还是坚持说道，“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朝廷手中已经掌控了不少的江湖势力，主子若是再如这般，恐怕难掌先机。” “如今徐沈两家还要几日才能局势明朗。这几日便是我在不在秋水宫又有何干系？”苏离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主子不在，军心不稳。”苏禾依旧执拗。 “够了，我心中自有谋算。你有功劳在身，我不动你。只是你日后摆清楚你的位子。若是再敢忤逆我的命令，这杀手堂堂主之位，便交给苏一来当吧。”苏离淡淡的说着。 苏禾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苏离，苏离他言出必行，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关节上苏离真的敢将她换掉。她顿了顿，心中想了片刻，才说，“还望主子允准属下同主子一同下山。” 苏离眸光微闪，却是想到与其放了苏禾回秋水宫动摇军心，坏了自己的谋算，不若便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毕竟在千机阁中她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是以苏离淡淡点头，算是允准了，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苏禾起身时却是倏然闪过了一抹精光，却被她低头的动作极好的掩盖了下去。 苏禾出了苏离的房间，却是想了想，径直走向千机阁的一处院落。 洛子音呆愣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任由春风吹过，扫下一片片叶絮零散在她的身上头顶。 浦晴雪来寻她时，便瞧见这么一副景象，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 动作轻柔的坐在了洛子音的身旁，浦晴雪伸手动作轻柔的拍落了洛子音头顶上的叶絮，语气温婉的问道，“阿音，这么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洛子音飘忽的眸子这才缓缓聚焦，看着浦晴雪面上带着关切的神色，却是不由得更加的茫然了。 她伸手抚上胸口，那里一阵平静没有波澜，而在她觉得，那里应该是有些感觉的。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洛子音十分不自在，却弄不清什么缘由。 她微微摇头，眸子中依旧是淡漠，却也有几分茫然，她看着浦晴雪，轻声说道，“阿雪，我觉得我的心丢了。”洛子音语气清冷，说出的话却十分诡异。 浦晴雪瞳孔倏地一缩，心中却是一喜，不由得抓了洛子音的手，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问道，“阿音，你有感觉了？” 洛子音却是茫然的摇摇头，她心底依旧是一壶死水，毫无波澜，她目光飘忽，冷声说道，“没有。” 第156章 浦晴雪眸子中闪过一抹黯然，却还是温柔的握了握洛子音的手。 洛子音不解，就这般看着自己的足尖。 就在这时，流萤向院中走了进来，对着洛子音说道，“小姐，院外有个人要见您，她说她叫苏禾。” 洛子音眸子一眯，浑身上下又被冷冽的气息笼罩了起来。她缓缓将自己的手从浦晴雪手中抽出，声音清冷的说道，“让她进来吧，阿雪你先回去吧，晚膳时我再去找你。” 浦晴雪的心倏地一沉，却也无奈，只能点点头退了下去。只是走出院门，看见直立在那里的气质冷然的女子，颇有几分苏离的气质，一时间不由得疑惑。她想了想，还是改了回院中的脚步。 苏禾跟着流萤慢慢的走了进来，洛子音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却又看向了流萤，轻声说道，“流萤，你先退下吧。” 流萤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苏禾，就走了下去。如今小姐功力大涨，她已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流萤走后，苏禾上下打量着洛子音，却迟迟等不见洛子音开口。她微微抿了下唇角，率先开口说道，“月余不见，洛姑娘全然不似从前了。” 洛子音嘴角微勾，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把玩，冷声说道，“人总要变得。” “这话有理，”苏禾点点头，似是赞同，目光却直勾勾的望着洛子音，隐隐带了一分寒意，“只是却不知，洛姑娘许下的承诺是否也一并变了。” 洛子音握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得微微用力，她回望向了苏禾，冷声说道，“未曾。” 苏禾冷笑一声，质疑的望向洛子音，“那便是奇怪了，洛姑娘曾言此生不会再与主子有瓜葛，却是不知缘何如今主子仍在千机阁中迟迟不走？” 洛子音闻言眸子倏地一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沉声说道，“苏禾姑娘若是有本事，便将苏离带回秋水宫，我千机阁庙小，着实容不下你们主子这尊大佛。苏禾姑娘劝动苏离之时，洛子音自会备上一份厚礼，全了苏离几番救我的情分。从今往后洛子音与苏离再无瓜葛，如此，苏禾姑娘以为如何？” 苏禾却是顿了顿，摇了摇头说道，“洛姑娘应该亲自言明。” “哦？”洛子音微微挑眉，看着苏禾冷声说道，“苏禾姑娘是要让我将你如何要我发誓之事一并言明？” 苏禾呼吸一滞，若是被主子知道这番，怕是真的便容不下她了，只是她不甘心任由苏离这般留恋千机阁，便还是咬咬牙，坚持说道，“苏禾只是来提醒洛姑娘，莫要忘记自己所说。若是洛姑娘甘愿做那背信弃义之人，苏禾不敢有什么怨言。” 洛子音嘴角划过一抹嘲讽的笑容，仔细的瞧了苏禾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又看向手中的茶杯，语气带着几分寒意，“苏禾姑娘亲自提点，洛子音断不敢忘。明日是四大势力之间的会晤，此间事了，秋水宫便另行派人与千机阁接洽吧。” 洛子音顿了顿，又抬眸看向苏禾，接着说道，“只是若是苏禾姑娘想要让我同苏离再无瓜葛，还是应该看好苏离才是。言尽于此，不多留苏禾姑娘了。” “流萤，送客。”洛子音话音落下，便高声唤了流萤进来，自己反而径自回了房间，再没有看苏禾一眼。 苏禾站在原地，嘴唇紧咬。流萤赶过来唤她之时，她才不甘愿的挪动了脚步。只是洛子音说的有理，除非她死了，或是苏离厌弃了洛子音，否则依照苏离的性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与苏离断了瓜葛。 苏禾脚步飞快的离开，心中这般想着，眸子中不由得也闪过了几分冷意。 洛子音回到了房间，却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呆呆的坐着，又想起了她七岁那年。 阿煜他虽然醒转，然而却是常常目光游离，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洛子音便时长想尽各种办法来逗他开心，二人几日下来便成为了好朋友，起码在当时的洛子音看来，是极好的朋友。 洛子音成日里在千机阁中，接触到的都是千机阁侍卫，从来没有一个年龄相仿，地位平等人一同玩耍。是以阿煜的出现，让她极为的兴奋，接连很久都偷偷跑去看他，纵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她想尽办法逗他，他偶尔才回应两下。 过了几天，阿煜的伤势渐渐好全了，洛子音正琢磨着要如何跟阿哥说，祈求他让阿煜留下之时，他走了。一言不发，一句告别也没有的走了。洛子音疯魔似的在千机阁山门下寻了他许久，然而竹屋附近没有，迷雾阵旁没有，她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迹。 她回了竹屋等着，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到他，却不想把阿哥等了过来。她一见到阿哥便扑进了他怀里痛哭流涕，那是年仅七岁的她第一次尝过背叛的滋味。她只知道他叫阿煜，知道他那十岁的相貌，至于他的家世背景，一概不知，便是想找也无从找起。 阿哥疼爱的抱着她回了千机阁，却是从那天开始，阿哥再也没有准她下山门一步。八年时间，直到她又看见了苏离。 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啊，可是她依旧记得那般的清晰。洛子音不想去问阿煜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便离开了，也不想问为什么八年的时间变成了苏离，更不想问苏离知道她叫阿音时，她给白虎取名阿煜时，为什么选择不告诉自己。 事情太多太杂，洛子音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她眼睛闭了闭，再次睁开时，烟波里又是一汪死水。她抚了抚胸口，嘴边微微勾起。她不需要这里有什么感觉，记得报仇便好。 洛子音这样想着，便已经入了深夜。下午之时苏离来寻过她，却被她吩咐流萤打发了出去。浦晴雪来寻她用晚膳，她也没有胃口，就这般拒绝了。如今月色正好，洛子音眨了眨空洞的眸子，轻轻的阖上，就这般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第157章 第二日清晨，洛子音早早的便去了桃林练剑，桃花早早的开了，稀稀落落的。伴着洛子音挥出的凌厉剑锋飘散开来，一时间倒是别具几分意境。 “为何不用华阳锦？”洛子音一套剑法舞完，却突然听见身旁响起的清冷声音，回眸一看，正是苏离。 昨日洛子音闭不见他，他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焦急，是以一早便过来寻洛子音。只是目光落在她手中紧握的弋阳，一时间眸子不由得微沉了几分。 洛子音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眸子中是比从前更甚的疏离。洛子音举起来弋阳，轻轻的擦拭着，语气冷冽，似是盛开在天山之巅的绝品雪莲，空灵至极，却难以触及，“苏宫主盛情，洛子音愧不敢当，来日装好送还苏宫主。”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不再多言，收了剑转身离开。 苏离心中一沉，飞快的上前抓住了洛子音的右臂，微微一用力，便迫使洛子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当年不告而别，实属是情非得已。” 洛子音却是稍用内力，震开了苏离的手，如今失去内力的他，当真是虚弱的很。洛子音微微后退半步，目光冷冽的看着他，那原本柔柔的眼波如今却是死气沉沉，波澜不惊，“苏宫主言重了，当年年幼，你我又不过萍水相逢，没有什么好告知的。” 洛子音冰冷的声音顿了顿，又再次响起，“原本我愧于亏欠苏宫主数次救命之情，而今看来，当年侥幸就得苏宫主一命，如今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 苏离闻言目光倏地一缩，再次伸出手想抓住洛子音，“阿音……” 洛子音却是眼疾手快的先后退了半步，苏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扑了个空。“苏宫主不必多言，今日千机阁宴请四大势力之主，宴会结束，苏宫主便请离开吧。还望千机阁与秋水宫之间莫要生了什么嫌隙。言尽于此，苏宫主留步。” 苏离话音刚出，洛子音便飞快的打断了他，言语不停的飞快说完，洛子音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只余下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冷气息，混着甜腻的桃花香，幽幽的直冲苏离心底。 几息之间，洛子音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苏离抓了一把空气，怔愣的收回去，眸子却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的杀手锏，却不想最终还是将洛子音推得更远了。 到了傍晚，无涯谷与青萝堂的人都相继而来。洛子音只派了流年去接应，自己却是在院里研习千机秘法。直至时辰差不多了，洛子音才款款走去了正殿。 “恭喜子音丫头当上了阁主啊。”见洛子音进来，浦玄舒便抬了抬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冲着浦玄舒认真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浦谷主将洛子音这条命拉了回来，如今子音方才能够大仇得报。” 浦玄舒眼睛却是转了转，摇着头，手中却摩挲着胡须说道，“哪里哪里，说到底还是苏离小子冒死取回的玉骨花，又渡你的五成内力起了作用。”想着浦晴雪的嘱托，浦玄舒却是将那些话再次强调了一遍。不着痕迹的瞥向一旁站着的浦晴雪看了一眼，果然见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听得又提起了苏离的救命之恩，洛子音幽深的眸子却是动了一动，只是并未接过去，反而淡淡的说道，“浦谷主和阿雪且先落座吧，另外两家想来也快到了。” 见洛子音并没有什么反应，浦晴雪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焦急，昨日好不容易有了些气色，怎么转眼便又成这般了。她眸子倏地一动，昨日苏禾见过阿音，莫不是她同阿音说了什么？ 却是应洛子音所言，果然苏离着一身玄色衣衫，便只身前来，这是几家密谋，是以除了掌事之人，旁的皆是不便带入。 浦晴雪与苏离相视一眼，微微点点头，便不动声色的各自移开了目光。洛子音见苏离过来，只神色淡淡的给他指了座，一副公事公办，不夹丝毫情感的样子。 苏离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浦玄舒之间互相打了个招呼，便落了座。 一时间几人皆是无言，过了片刻，一袅袅婷婷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已经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甚至越来越有独特味道的桑榆。 桑榆眨着一双妩媚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哟，这是都等我呢？这般的安静。”那声音婉转妩媚，平白的便听酥了人的骨头。 “桑榆堂主的媚术就不要用在这里了。”洛子音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桑榆不以为然的勾唇一笑，活像一朵盛开了的娇羞牡丹，“是了，两个女娃娃，一个老头，还有一座化不动的冰山，的确是白费力气咯。”话虽如此说，桑榆的声音却依旧魅惑入骨。 她顿了顿，又将目光放回了洛子音身上，微微一笑说道，“说来洛阁主即位，青萝堂还没有什么表示呢，桑榆便在这里恭贺洛阁主了。” 桑榆微微拱手弯腰，端的是姿态万千，魅惑天成。话音落下，她便自觉的坐到了空出的座位，兀自引起酒来。 洛子音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酒杯轻抿一口，却是语气清冷的说道，“话可不是这般讲，青萝堂可不就是送了一份大礼，如今这青萝堂圣女叶灵筠，不是已然等着送进林家的大门了。” 桑榆闻言眸子倏地一冷，浑身上下起了一股杀气，却是转瞬即逝。桑榆收了身上的冷气，却也不似刚才那般魅惑人心，语气依旧婉转，却酥不掉人的骨头，“莫提那个逆徒，她执意违背门规，视青萝堂祖训如无物，早便已经不是青萝堂的人了。” 浦晴雪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却是看着桑榆说道，“桑榆堂主何出此言？” “叶灵筠私通外男，暗许终身，不顾门规，执意相嫁。她的喜讯一出，青萝堂便发布声令，将她逐出门下。”桑榆握了握手中的杯子，淡淡的说道。 第158章 浦晴雪一直待在千机阁中，对外事知之甚少，此时才了然的点点头，心中却是闪过一抹惋惜。叶灵筠选了这条与世家结亲的路，便是和她们形同路人了。毕竟是曾经志趣相投，此时难免会有些感慨。 洛子音却是不为所动，反而直勾勾的看向桑榆，冷声说道，“桑榆堂主对于此事，是和态度？” 桑榆闻言却是不由得有些气恼，语气难免尖锐了几分，“我已经将她逐出了青萝堂，划清界限，洛阁主你说我是什么态度？” “呵，”苏离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名为驱逐，背地里勾结，两相讨好。这般的事情又不是不多见。”苏离一边喝着酒，一边冷声说道。 他的眸子没有看向桑榆，却是给了桑榆莫大的压力。桑榆一时间气急，却是说不出什么来。反而过了片刻，慢慢缓和了些，才说到，“桑榆不是这般两面三刀的小人，青萝堂百年来虽然亦正亦邪，却也不做有违道义之事。” 浦玄舒兀自饮着小酒，默不作声，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似的。不过无涯谷向来超然物外，倒也是不愿理这些纷争。只是如今江湖这般动荡，也由不得他在游离于世事之外，他这才不大情愿的参与了进来。 一时间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却是洛子音顿了顿，率先打破了沉默，“今日洛子音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如何在这动荡之中保全自身，并最大可能的获取利益。”洛子音语气清冷，却带着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老练。 几人闻言都是神色一整，洛子音却言语不停，接着说道，“千机阁接二连三的出事，绝非是偶然，有人想借千机阁挑起争端，坐收渔翁之利。诸位若是岿然不动，只怕最后也会沦做棋子。” 桑榆目光微微一眯，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洛阁主的意思是，朝廷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要对江湖中人动手了？” 苏离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饮了口酒，冷声说道，“不是时隔这么多年，是朝廷一直有着动作，只不过如今是有了大动作。浦谷主与桑榆堂主此行回去，还是要谨慎的严查一番门下弟子，难保其中不会再出一个白意。” 提及白意，洛子音眸子又是倏地一缩，他虽已死，沉柯却迟迟没有消息，只怕是逃回了朝廷。 浦玄舒与桑榆闻言眸子皆是一冷。浦玄舒倒还好些，无涯谷向来与世无争，都是些药师，倒是说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的。 桑榆心中却是打起了鼓，青萝堂与其他势力皆是不同。堂中弟子各自为政，原本便不如苏离这些人般在门中那般的有威信。如今又听苏离所言，不禁暗觉自己门中也混进了朝廷中人，心中不由得微微沉了几分。 桑榆微微抿了抿厚薄相宜，红润性感的嘴唇，微微挑了挑那双狐狸眼，语气却是带了几分正经的问道，“不知洛阁主有何打算？” 洛子音摇了摇手中的茶杯，目光倏地闪过一分冷芒，才缓缓说道，“相比诸位听说过不日后千机阁将出兵武当之事了吧。” 几人不解，却还是点点头说道，“洛阁主即位，要替先阁主报仇之事在江湖中早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桑榆咬了咬嘴唇，声音婉转，却带了一丝疑惑，“洛阁主是想我们出兵助你围攻武当？” “非也。”洛子音将杯中酒一饮而进，苏离看的目光一闪，却听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千机阁与武当之事属私事，无需各位出手相助。只是千机阁希望，攻下武当后，与诸位结成攻守同盟。” 洛子音说完，却是一片静默，苏离观察着几人的反应不做回应，浦玄舒心中向着浦晴雪，浦晴雪又心系千机阁，今日这一番不过是为了看青萝堂是何反应罢了。是以浦玄舒也装作沉思状，并不言语。 桑榆闻言心中一动，青萝堂皆为女子，女子皆习媚术，虽然在交战中魅惑敌人的心智能立于不败之地，然而青萝堂依旧是四大势力中最弱的那一个。此时洛子音所言的攻守同盟，于青萝堂所言，有好处，却也有坏处，一时间桑榆竟是不能拿定主意了。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诸位也知晓青萝堂的情况，只怕是一时难以做出回答。”桑榆沉思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纤长的手指轻捏酒杯，涂满了蔻丹的指甲娇艳欲滴。她的声音慢吞吞的响起，带了几分游移不定。 洛子音闻言也不气馁，反而笑了笑，随即说道，“本就不急，桑榆阁主作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不过还望桑榆阁主能在千机阁凯旋归来之前给个答复。” 洛子音已经言尽于此，桑榆便也勾唇一笑，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媚声说道，“既然如此，桑榆便恭祝洛阁主凯旋而归了。” “多谢桑榆堂主。”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回敬了一杯，幽暗的眸子中却是划过了一抹不明的意味。 桑榆已经表明了态度，洛子音便也不强逼，话题便一时间轻松了起来。几人从天南聊到海北，几人都是见识广博之人，倒也不觉无趣，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 夜色渐渐深了，宴会便也散了。洛子音在千机阁中划了两个单独的院子，以供无涯谷与青萝堂众人居住。派人送了他们回去，洛子音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 今夜微风适宜，洛子音倒是想就这般散漫的在千机阁中走走。自她回来多日，千机阁被改的面目全非，如今才稍恢复了些从前的淡雅华贵，洛子音这才愿意四处看看。 不知不觉中，洛子音走到了阿哥从前的院子。这里一处未动，白意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没有叫人改建，也没有住进来。洛子音前几日却一直不愿进来看上一看，今夜起了性质，看着这番熟悉的景象，心中却也没有什么波澜。 洛子音目光不断的在这些熟悉的景象中流连，缓缓的走进了洛子期的寝室。 第159章 洛子音缓步看着，轻轻的拂去落在榻上的薄薄的一层灰尘。阿哥最是喜欢干净，果然已经不在了。洛子音慢慢的收回了手，继续在房间环视着，却不想突然看见了什么，目光倏地一眯。 洛子音有些颇为不确定的再次打量了两眼，她这才恍然惊觉。快步走向了洛子期房间里深处，洛子音这才发现原来阿哥的房间中似是有着与自己房间相同的密室。 眸子微微动了动，洛子音在那墙壁上此处摸索，几番动作之后，便听见“吱呀”一声，原本紧密相连的墙壁却是缓缓的露出一条缝来，漏出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空气进去后，火光随即闪烁着，泛着悠悠昏黄的光芒。 略微思忖片刻，洛子音缓缓的走了进去。暗道并不长，几息的时间洛子音便走到了尽头，却是露出了深处的一间密室。 带着几分怀疑，洛子音轻轻推开了密室的门，没有想象中的幽森，反而一股松枝的香气扑鼻而来。洛子音心里一动，像极了阿哥身上的气味。 那密室便是一间不大的书房，桌案上整齐的排列着各样的信笺。洛子音抽起一份瞧了瞧，皆是与千机阁往来的比较重要的密函。 将手中的信笺放下，洛子音又看向了书架。奇怪的是书架上一本书，反而整齐的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各样画卷。 洛子音缓缓拿起一份，放在桌案上轻轻展开，画中的人云鬓高悬，眉如远黛，眸子中璨若星辰，嘴边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盈盈一握的身姿被画师极好的描绘了下来。那般美好的姿态，仿佛便要羽化登仙。洛子音眸光顿了顿，那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洛子音从小便只能在画中看见的娘亲。 然而洛子音眉头却皱了皱，阿哥的字迹俊秀飘逸，这上面所提诗句却多了几分端庄，和阿哥的字迹截然不同。 眸中划过一抹深思，洛子音又随意的抽出几张画卷，一一展开。果然发现这些都是一人所作，那人却不是阿哥。 这是阿哥的房间，若是这些东西的主人不是阿哥的话，那便只有一人了，她的父亲。 洛子音眸光微眯，忙坐在了书案前，认真的看起那些信笺。那些信笺中一部分是为洛子期所书，一部分却是为洛子音的父亲所书。 眸光飞快的浏览着，洛子音的心中却是沉了又沉。将最后一封信笺缓缓放下，洛子音眸子中的冷意几乎便要溢出眼底。 阿哥这些年，已经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已然间有了眉目，果真是朝廷暗中布局。可是却不想，还是被身边的人暗算了一道。 而且阿哥也是知道苏离便是萧煜，却迟迟不告知自己，还有通过这些信笺，洛子音竟然发现了一桩惊天秘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洛子音便也不再久留。将物品都归置如初，洛子音便出了密室，不想却见苏离正卧在洛子期的床榻上假寐。 “有什么好看的，看上了一夜。”苏离睁开了那双幽深的眸子，语气也是意味深长。 洛子音却登时勃然大怒，眸子中似是闪过了层层火光，她直勾勾的盯着苏离，咬牙切齿的说道，“苏离，你太放肆了。” “当日我离开，也是洛子期相助于我。”苏离无视洛子音的怒火，反而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再次说道。 洛子音却是眼中杀机迸现，挥了挥衣袖，精深的内力直奔苏离而去。 苏离微微侧身，那床榻却应声而倒。苏离看着那倒在地上的碎落木板，与微微飘起的片片织羽，眸子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子音，喃喃的说道，“你想杀了我？” 洛子音心中一顿，却是挥手将密室的门缓缓关上，看向窗外明媚的日光，冷声说道，“苏离，我看在你几番相助之情，才容你这般放肆。从今往后，你若是还像今日这般百无遮拦，下一次，这一掌一定便打在你的身上。”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转身离开。却不想一股大力将她向后拉去，一个冷不防，洛子音便被拉了一个踉跄，直直的跌入苏离的怀中。 洛子音登时又是一怒，她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言尽于此，苏离还敢这般放肆。当即便大怒着抬眸看向了苏离，却不妨装进了苏离既藏满了弄弄神情，又有着熊熊怒火的眸子里。 洛子音不解这种情绪，一下子迷失在了那幽深的眸子中，一时间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就在她怔愣之间，苏离那张精致俊逸的脸却在她眸子中缓缓放大。洛子音想要睁开，却不知为何身子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气力。 苏离听到洛子音的话心中是既愤怒又惶恐。愤怒的是洛子音这般冷硬的态度，要与他形同陌路。惶恐的是他怕洛子音真如她所言，与他之间从此再无瓜葛。 洛子音转身离开的身影，勾起了他心中浓浓的恐惧。来不及多想，他便遵从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将洛子音拉入了怀中。 看着洛子音在自己怀中怔愣，苏离眸色越来越幽深，缓缓的附身，轻轻的覆上了洛子音那柔软饱满的双唇。 他能感觉到洛子音身子倏地一软，几乎化作了一团柔软的春水。苏离心中一喜，缓缓的用唇在洛子音的嘴唇上摩擦着。 洛子音感受到了覆在自己嘴唇上的柔软，一瞬间瞳孔倏地放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软软的挂在了苏离的身上，一时间都忘记了挣扎。 转瞬之间，洛子音便回过神来，忙用了内力震开了苏离，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却是不敢再看苏离一眼，慌乱的跑出了洛子期的房间，撞到了一张茶几。 苏离见状眸光不由得闪过一抹深思，伸手轻轻覆上薄唇，面上却是有几分意犹未尽。他得意着缓缓走出了房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欣喜。洛子音如今这些举动，正是说明了她心中还有苏离，不过是被那缺失情爱所束缚，才会对他这般冷心冷血。 这样想着，苏离不由得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第160章 苏离春风得意的回了院子，却见苏叶焦急的在院门口踱着步，目光不由得幽深了几分。 苏叶瞧见了苏离，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跑上前来，苦声说道，“主子，这一夜了，你可回来了。” 苏离眸光微闪，却是步履不停的问道，“你守在这做什么，是出什么事了？” 苏叶紧紧跟着苏离的脚步，闻言神色一正，冷声说道，“是苏僮出事了。” 苏离面色一冷，他一早便唤了苏叶前来，不想一直未到，他便吩咐苏叶指派人手查探，却不想果然还是出事了。“进来说。”苏离声音清冷，一边快步走进了房间。 苏叶跟着他进了房间，飞快的关上了房门。 苏离坐定后，苏叶忙快步上前回禀道，“主子，前日便传回消息，苏叶几日前便离开了秋水宫。以他的脚程，虽然慢些，却不至于三日仍未到达。” 苏叶抬眸看了一眼苏离，见他微微点点头，苏叶便继续说道，“是以属下连忙派人沿途探查，却发现苏僮在秋水宫至北和城一路都留有踪迹。然而他一进入北和城，却如人间蒸发一般，音信全无。” “北和城？”苏离挑眉问道，修长的指节微微蜷曲轻扣桌面。 “是。”苏叶点点头，轻声应到。 苏离眉头微微蹙起，沉思片刻，才道，“北和城是千机阁驻守之地。千机阁断没有理由与他为难。其他势力却也不会在北和城中有这么大的能力，此事倒是蹊跷。” “正是，苏僮如今已经失踪两日有余，属下着实担心他的安危。”苏叶薄唇微抿，轻声说道。他与苏僮感情深厚，苏僮武功又是个半吊子，实在是不得不为他深感担忧。 苏离目光幽深，手指轻轻敲击几下，方才缓缓说道，“掳走苏僮之人若是有所图，便不会轻易伤害于他。你去找流年，北和城中的事还是千机阁的人最清楚。” “是。”苏叶点头应道。苏离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苏叶走后，苏离却是陷入了沉思。苏僮是一介医手，虽然在秋水宫中也是核心人物，他却接触不到什么紧要的机密。若是那人为探听秋水宫境况，费这般力气悄无声息的劫走一个一无所知之人，着实是白费力气。 若是那人不是为了探听秋水宫的情况，那苏僮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所图的呢？苏离眸光微眯，一时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洛子音出了洛子期的房间，却是一路不停，直冲冲的回了院子。 流萤见洛子音这般，不由得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昨夜一夜未归。” 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就兀自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流萤关在了外面。 流萤一脸怔愣，却是茫然不知所措，方才依稀间自己似是看见了小姐脸上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何缘故。 洛子音回了房间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眸子中却是闪过了一抹茫然。 她缓缓的扶着桌子坐定，手指却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红唇，脑海中再次出现了苏离那张放大在她眼前的冰冷容颜，和他那双那时温柔的足以溺死人的幽深双眸。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愠怒，却是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小到大，她还从未有过这般窘迫的情况。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明明觉得已经跳的飞快了，然而不知为何，摸起来却还是一般的沉静。 洛子音便这般将自己关在房间关了半日。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拿了一本杂记沉下心看了起来。 然而突然间流萤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姐，流年来了。” 洛子音神色一晃，却是拿着手中的杂记又出了神，她脸色倏地一冷，微微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脸色一下子定了下来，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让他进来吧。”洛子音眸光闪了闪，清冷的声音响起。 过了片刻，流年便开了门走了进来，恭敬的向洛子音行了一礼，“阁主。” 洛子音淡淡点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苏叶找到属下说，秋水宫医手苏僮，在北和城中失踪。”流年正色道。 听闻秋水宫，洛子音心里倏地动了一下，却转息之间恢复平常。她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冷声问道，“是我千机阁之人所做？” 流年却沉重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正是奇怪之处，属下已经查探过，千机阁无人做下此事。” 洛子音闻言却是脸上骤然一冷，“如此说来，千机阁没有人动他，然而他却在北和城中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流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沉着脸点头说道，“是。” “荒唐。”洛子音冷声喝到，流年忙跪了下来，请罪道，“属下管治不力，阁主恕罪。” 洛子音轻抿薄唇，看流年这幅样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才管治权力不久，又诸多事务缠身，原本与你无碍，起来吧。” 流年闻言便起了身，恭谨的说道，“多谢阁主宽宥。” 洛子音却轻轻扣了扣桌子，眸光微眯，冷声说道，“北和城不亚于千机阁第二分部，原本应该任何事都于你知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属下心中已经有了谋算。”流年应道，却是抬眸看向了洛子音，接着说道，“只是北和城中的确没有其他势力混入的痕迹，也不知这秋水宫医手是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了。” 洛子音心中也是不解，纵然是疏于管理，北和城防范也不会疏忽至此。一个人只要进了北和城，便不会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除非是，洛子音眸子动了动，“是谁说的那人进了北和城？” 流年闻言也是眉毛一挑，心中也知晓了洛子音的意图，却还是将苏叶所言转述了出来，“苏僮这人的痕迹至北和城外而消失不见，北和城方圆十里之内并无其他可以落脚之所，是以除了进入北和城，苏僮并无去处。而北和城附近皆没有打斗痕迹，也不能确定他是在城外被人掳走。” 第161章 洛子音闻言却是眸光一闪，她沉思片刻，却是缓缓问道，“侍卫们训练的如何了？” 流年一怔，却是答道，“洛首领练兵有方，几日之内成效显着。”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却是冷声说道，“不论如何，苏僮都是在我千机阁辖内毫无踪迹的消失，我千机阁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未免太失颜面。既然已经练的不错了，你便吩咐下去，这两日在北和城中着重寻找，方圆十里内亦派人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我找出来。” 洛子音飞快的说完却是顿了一顿，而后才接着说道，“若是两日后仍旧找不到……” “若是两日后仍旧没有消息，属下甘愿受罚。”不待洛子音说完，流年便飞快的俯身说道。在他即任之后，状况百出，着实令他汗颜。 “好。”洛子音点点头说道。流年又依例将事务汇报了一番，除了徐沈两家都驻扎到了金水之岸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了。 “徐沈两家如今都在观望之中，谁都没有率先轻举妄动。”流年沉声说道。 洛子音却是眸子一动，嘴角微微勾起，手指捏了捏一旁的茶杯，冷声说道：“僵持不了多久，马上便要变天了。” 流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再言语。见在没有旁的事情，洛子音便叫他退了下去。只是心中却是还在思忖，她见过苏僮一面，除了医术过人，没有旁的长处，不知为何会被人打了主意。 可是若说医术的话，无涯谷却是有几人与他相当，甚至无涯谷谷主还要高过于他。若是这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下一番布置，悄无声息的将苏僮带走，便也不是请不动无涯谷医师之人啊。若是此人急迫就医，也不会有时间静候苏僮，还将痕迹打扫了干净。这般)想来，着实没有道理。医术……洛子音心中不断思忖着，却是倏地眸子微眯，莫非是有人急需医手，却不便请无涯谷之人，这才将苏僮带走了？ 洛子音轻轻的端起茶杯，看着那其中漂浮翻转的片片茶叶，心中也飘起了万千的思绪。 这般想着，洛子音便去了浦玄舒所在的院子。桑榆上午时便已经离开了，浦玄舒却是不愿颠簸打算多留上两天。 洛子音来时，浦玄舒正与浦晴雪在辩着药方，二人之间一时争论不休，难分高下。 二人沉浸在争论之中，竟也没有发现洛子音来了。所幸洛子音也不是什么要事，便也坐在一旁仔细的听着，这一听才发现自己自诩在医药上有些见解，但是和二人一比，自己的却也是粗浅功夫，着实短浅了。 半个时辰后，日头都渐渐的偏西了，这才有了结果，却是浦晴雪辩过了浦玄舒。 “哟，音丫头，在这听了许久了吧。”二人其实一早便发现了洛子音，却执着于与相互争辩，便也没有理会。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说道，“浦谷主与晴雪一番高见着实让洛子音开了眼界。” 浦玄舒闻言却是忙不迭的点头，眼中面上却是有着止不住的得意之色，“雪丫头她这几月外出历练，却是长进不少了，哈哈。也算是我无涯谷后继有人了。”浦晴雪如今这般，让他心情大悦。 洛子音也点点头，浦晴雪却是温婉一笑，面上不见丝毫张扬，反而将药方仔细的收起，而后看向了洛子音，轻声问道，“阿音，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有些事情要请教浦谷主。”洛子音轻声说道。 “哦？”浦玄舒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后摸了摸胡子说道，“尽管问吧，有什么是我知道的定然相告。”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手指捻着帕子，轻声问道，“不知道这几日，是否有什么人上无涯谷寻求医治，无涯谷却并未替他医治的？” 浦玄舒花白的眉毛紧紧蹙起，却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有些人入谷寻求医治，谷中弟子对于这些能够救人一命，又可提升技艺的事情，向来都不会拒绝。不知道音丫头何出此问啊？” 洛子音又将事情与浦玄舒叙说了一番，这才再次问道，“那不知无涯谷可有什么宿敌，绝不会伸手救治之人？” 浦玄舒闻言却是一下子正了脸色，严肃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医者仁心，无涯谷绝不会做下这等事。” 无涯谷在江湖中声望极好，也从来没有宿敌传出，洛子音有此一问也是以防万一。见有些惹怒了浦玄舒，便忙轻声道歉道，“是洛子音冒犯了。” 浦玄舒便也点点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就算作罢。 浦晴雪却是一直紧皱眉头，苏僮那人虽然跳脱了些，却到底是与她结实了几日，此时听说了他骤然失踪的消息，浦晴雪心中也有了一分隐隐的担忧。 “果真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浦晴雪又问了一遍，却见洛子音点点头，当即便皱着眉头说道，“那还真是奇了。” 洛子音微微摇头，却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若是那人有求于苏僮的话，倒是一时半会还不至于伤了他。” “只能寄希望于此了。”浦晴雪淡淡说道，心中那丝担忧不减。 “只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洛子音顿了顿，又接着冷声说道，“徐沈两家不日后便会有个结果，千机阁与武当也是交战在即，只怕那时江湖中才是真正的掀起腥风血雨。” “如今这江湖已经是够乱了，再乱些便不知要战到何时了。”浦晴雪淡淡的说道，眉头间隐隐一丝忧愁。虽是江湖儿女，她却着实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 浦玄舒也是摇着头微微叹息，却又转眼看向洛子音，沉声说道，“音丫头，今日桑榆离开千机阁之前，曾来寻过我。”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意料之中，果然又听他继续说道，“她来打探我的口风，我却是说了同意四家结成攻守联盟，总归也要让人知晓，我无涯谷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欺凌的。言谈之间，我观桑榆应是也有了倾向，如今怕是就回去同青萝堂长老商量去了。” 第162章 洛子音微微点头，略沉思片刻，才道了声好。 浦玄舒也是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问道，“苏离那小子，应该也是同意结做攻守联盟的吧。” 忽然听人提及苏离，洛子音心中却是一颤，有了一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飞快的平息了内心，洛子音却是状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说道，“应是如此。” 然而洛子音这些细微的变化却是没有能够瞒过浦晴雪，她眸子中闪过一抹探究，看来苏离是采取了什么行动，阿音才会这般的失措。浦晴雪心中微微一笑，却是在琢磨着怎么再添一把劲儿。 洛子音却是不想再苏离的话题上过多纠结，忙扯了别的话题。时间过得飞快，洛子音在这用了晚膳后才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窗外月光皎洁，闪烁着莹莹的光辉，洛子音清冷的身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出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洛子音觉得对月独酌竟已经是件没事。她缓缓的将杯中酒饮了干净，不知面前为何忽然又出现了苏离那张俊逸的面庞。 洛子音平静的心中却是几不可及的一慌，她忙甩了甩头，将这些虚幻缥缈的想法都抛了出去。看来今日是醉了，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便起了身回了房间。 原本打算关上窗子安眠，却不知为何，洛子音觉得这一束月光正好，她想了想，便任由那窗子开着，转身回到了床上。 一束冰凉的月光幽幽映进，洛子音却是觉得原本微微躁动的心不知为何又平静了下来。一夜安眠。 “阁主，昨夜徐家侍卫突袭沈家，以不可阻挡之势一举攻破了沈家防线。沈家顽抗了片刻，却终究还是溃败沈家侍卫或战死或逃跑或投降。沈风移见大势已去，便自刎于金水只旁。只是沈义和和沈义亭却是不见了踪影，但是可想而知，宁阳沈家从此便再也不复存在了。”流年语速飞快却无比清晰的将昨夜从金水传来的战报飞快的禀报给了洛子音，同时将手中的信笺一并递给了洛子音。 有了流年的转述，洛子音看起战报来也是一目十行，飞快的扫视完了，却是与流年所说并无出入。洛子音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徐沈两家之事，至此终于告了一段落，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 “沈风移那人，竟是也能为得沈家自尽。”洛子音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又想起了阿哥那日也是这般决绝的跳下了万仞山。 流年也是眸光一黯，显然也是想起了洛子期。 “罢了，徐沈两家僵持月余也算有了结果，沈家的财资此时是由徐家继承？”洛子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却是问道。 流年摇了摇头说道，“沈家挑在金水之边便是不打算自己战败之后，给沈家留下一丁点好处。沈家自出兵金水之畔时，名下的产业便被划分了个干净，沈家两公子各分走了三成，其余的皆是被沈家麾下势力所夺，以柳家分去的最多。几乎是在沈家刚战败之时，这些消息便被接连放了出来。” 流年飞快的说着，却是用手指了指洛子音身前的一叠信笺，“这些是真假所言的产业转让的说明，徐家倒是没有捞到一分好处。” 洛子音只点点头表示知晓，她对沈家产业如何划分的并不感兴趣，是以也没有细看那一叠材料，听流年所说心中有个大概便可以了。只是她却在想，徐家这般大张旗鼓，不惜耗费两月时间与沈家争个你死我活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徐明桓此人深沉的心机不可能不料到沈家会暗中转移财产，却依旧同意沈家提出的金水之畔应战，而并非直接攻破沈家。 若说是为了争上一口气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灭了沈家，旁人不知晓，洛子音却是知道明彻与明姝如今好好的，并未未沈家所害，是以徐家那番说辞，洛子音是断然不信的。 除非……洛子音眸子一亮，这件事情，与千机阁与武当交战之事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她却深觉两件事情如出一辙，背后少不了朝廷的推波助澜。只是洛子音一直在昏迷之中，对这件事情所知甚少，一时间倒也不能下出论断是沈家有事，还是徐家有鬼，亦或是两家背后都有这幕后之人。 “流年，你且去将徐沈两家究竟是如何互相死咬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将各种原因仔细搜集，越详细越好。”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冷声说道。 流年略微不解，不知为何如今徐沈两家之事已然尘埃落定了，洛子音却又突然好奇了起来。只是洛子音之命，他也不得不从，便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点头应了。 洛子音看出了流年不解，却也不欲多加解释，又询问了一番苏僮之事。 流年闻言却是面露愧色，一日过去了，他却没有查出丝毫线索，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着。 “那便继续查吧。”洛子音眸光一沉，却也没有过分苛责流年。再没有其他的事情，洛子音便让流年退下了。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却是起身走了出去。 “洛首领。”洛子音看着院中洛南寻一套剑法练完，这才上前招呼道。 “哟，这不是洛阁主吗？老大的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洛南寻眸子一动，却是出言打趣道。他在这千机阁中一呆数日，却是连洛子音的面都见不到，如今千机阁侍卫又被她派出去查些什么，洛南寻几乎又以为自己回到了凤陵城那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去，语气这才刻薄了些。 没有理会洛南寻的冷嘲热讽，洛子音面上神色依旧淡淡的，她轻抿薄唇问道，“凤陵守卫可是已经抵达了凤陵城，没有被旁人知晓？” 洛南寻闻言却是一下子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几日前凤陵守卫却是发现了身后有几人远远的吊着他们，似是想要窥探凤陵城之所在。所幸发现的及时，如今他们改了方向，绕了几番路。想来如今是应该甩了身后的尾巴，向凤陵城行进。” 第163章 洛子音闻言却是眸子倏地一眯，轻声问道，“有人跟踪？可是看出了是哪伙势力？” 洛南寻微微摇头，沉声说道，“都是久不出凤陵城的人，哪里分得清是哪家江湖势力。更何况那些人也精明的很，知晓被发现了，便第一时间躲得远远了去，身份自然也是无从探知。”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却也不过分深究，不管是哪家的人，只要没有发现凤陵城所在之处，便都只得无功而返，不必太过忧心。 “你何时回凤陵城？”洛子音却是顿了顿，轻抿了口茶，又转头看向了洛南寻，冷声问道。如今千机阁侍卫既然已经操练的差不多了，洛南寻又是凤陵城众人，想来便也不会再过多停留了。 洛南寻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却是双手捧了被子，垂下眼角，遮住了面上眼中的神色，“侍卫们还要再操练些时候，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洛南寻喝了口茶，轻咳了两声，才缓缓的说道，耳后却是不知为何，有了两抹红色。 洛子音却是没有瞧见这些，对于洛南寻的去留与否她也没有太多的在意，便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二人一时间无话，洛南寻几番张口，却是都没有说出什么，不由得颇为窘迫。洛子音见此，便也不再久留，起身走了出去。然而在她身后，原本垂着头的洛南寻却是抬起了眸子，痴痴的望着洛子音的背影，嘴角却是划过了一抹苦涩。 虽然他们之间出了几代远的血脉，那点血脉姻亲早已稀薄的不能再稀薄，然而终究他姓洛，她也姓洛，同宗同源。 洛子音出去之后，便又漫无目的的走在了千机阁的小路上。如今沉柯音信全无，朝廷之事有了线索却也查不下去了，武当之战又尚有几日。她难得的有了喘息口气的时间，竟是突然的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突然间，身后却是突然跟上了一道宽厚的身影，沉重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清冷的气息萦绕在口鼻间，直直的被她吸入了心底。 洛子音眸光一眯，却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似是不愿与他同行。然而苏离却是不依不饶，紧紧的跟在洛子音身后，也不言语只一味的紧跟着。 有走出去了几条小径，洛子音终于忍无可忍，倏地一下停下了脚步，牛头看向苏离，冷声嘲讽到，“原以为苏宫主是天边明月，不食人间烟火，谁成想竟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缠磨的人不厌其烦。” 苏离闻言不由得一怔，却是不理会她言语中的冷意与眸中的疏离，反而看着她，温润的反驳着，“原来洛阁主也曾想过攀上一攀吗？”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接着冷声道，“我看如今苏宫主身强体壮，才思敏捷，如何都不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想来如今已是好全了。既然如此，苏宫主今日便请回吧。” 苏离笑了笑，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温润，“今日便是你不赶我走，我也是不能多留了的。”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一愣，心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异样，眉头一簇随即散开，面上不动声色。 然而她这小动作却是没有瞒过苏离，见她这番，苏离心中也是有了底。他笑了两声，方才有几分得意的说道，“原来你心里也是有几分舍不得我的。”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才似是二十岁的少年。 洛子音却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反而冷笑了一声，言辞尖锐，“苏宫主说笑了，千机阁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如今你要离开，洛子音求之不得，何来舍不得之说。” “你呀……”，口是心非。苏离温柔一笑，惊艳了山间的岁月。他语气嗔怪的说着，半句却是默默的说在了心底。洛子音的心被冰柱了，他却知晓在冰的最里面，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是以他如今已经在慢慢的学着自动忽视洛子音语气的冷冽，和眉目之间的疏离。 “如今徐沈两家已然有了结果，江湖中恐又会生出新的变动。我须回去坐镇秋水宫，以防朝廷宵小趁虚而入。”苏离温柔的看着她，虽然洛子音没问起，他却依旧淡淡的解释道。 听闻朝廷，洛子音眸光却是倏地一冷。待平定武当之后，她便要与朝廷皇室算个清楚。千机阁之仇，她会一样一样，连本带利的悉数讨回。 见洛子音露出这般的神色，苏离便已经清楚了她心中的谋算。苏离微微摇头，手掌却是缓缓的放在洛子音头顶揉了揉。发丝既软又滑，触感极好，手指不由得微微流连。 “大梁皇室能屹立百年不倒，皇室于暗中的势力功不可没。虽然如今江湖崛起，朝廷式微。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力量终究不可小觑。报仇之事，须得徐徐图之，切莫操之过急。”苏离声音淡漠，却夹杂着十分的情真意切。 洛子音却是不留情面的将苏离的手打落，认真的听他说完，心中却也知晓不能太过急切。 “此番我回去后便会进行布置，这过去八年我做的其他布局也终于是到了收网之时。你且看着吧，大梁皇室终究会在你我二人眼前骤然崩塌，他欠下的鲜血定会一点一滴的偿还。那一日，不远了。”苏离顿了顿，又坚定的说着。他琉璃般的眸子带着浓浓的迷雾，洛子音的目光似是被绞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洛子音慌乱的看向了别处，带着几分闪躲。她快速平复了内心，却是飞快的说道，“秋水宫与千机阁本来便是同仇敌忾，如今又结做了攻守同盟。秋水宫但凡有何用的上千机阁的，千机阁定然不会推脱，苏宫主尽管派人知会流年便好。”语气冷冽又不带有丝毫情感，仿若刚刚那一抹惊慌失措不过是苏离眼花了一般。 洛子音坚持的说着秋水宫与千机阁，便是划清了他与她之间的界限。态度明确又坚定，似乎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第164章 苏离闻言不由得闪过一抹黯然，便是读懂了洛子音言语之间的话外之音，才显得格外伤人。纵然是他已经做好了忽视她这般态度的准备，却依旧一不小心便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你又何必这般疏离？”苏离微垂着眼角，声音夹杂了几分落寞与无奈。语气轻柔，似是在问洛子音，也像是在问自己。 洛子音心中不知为何倏地一紧，她微微蹙了蹙眉头，却是紧抿薄唇不再言语。 苏离也是生性高傲之人，洛子音这般三番四次的刺痛与他，他终究不是一点都不介怀。“下午我便回秋水宫，你且多保重。” 话音落下，苏离微微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宽大的衣袖在洛子音眼前划过了一抹弧线，背影孤傲有落寞。 洛子音眉头紧锁，眸光微闪却是突然出声道，“阿煜。” 苏离闻言脚步微顿，不可置信的转过了身，眸子中是清晰可见的欣喜，那般强烈的足以灼伤洛子音的双眸。 不知为何，洛子音心中却是突然一慌，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眸子一转，却是抿了抿嘴唇才小声说道，“阿煜它，可是和你一同回去？” 呵，原来说的是白虎，苏离眼中闪过了一抹嘲讽，微微摇头说道，“你若是喜欢，便留在千机阁吧。”话音落下，苏离再不停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里。 好险，洛子音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会脱口而出那两个字。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胸口，不知自己为何要骗苏离，亦或是骗自己。洛子音一时间怔愣，茫然间卖着脚步便回了院子。 她刚坐下不久，却见流年匆匆赶来。 “阁主。”流年缓缓行了一礼，而后说道。 洛子音回过神来，淡淡点头，轻声问道，“何事？” “方才有人向山门处投了一封暗信，巡逻的人发现了，递了过来。是，关于苏僮的。”流年伸手入袖，摸出了一张信笺递给了洛子音。 “山门处？”洛子音眸光一眯，接过信来却并未着急展开，反而接着问道，“山下大阵可是没有开启？” “自那日武当一战后，山下大阵便再未开启。”流年点点头应到。 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开启了大阵还被人送了信进来，那千机阁中怕是又出了一个白意。 洛子音展开看了几眼，却是放下了心来。将手中的信又递与流年，冷声说道，“你将此信给苏离送去。” 流年点点头应到，“是。” “既然如今苏僮无事，便将千机阁侍卫都撤回吧。”洛子音淡淡的说道。 流年却想了想，小心的问道，“阁主，这会不会是障眼法？” “不会，”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想来是送信之人也发现了我们在大张旗鼓的寻找苏僮，他若是有心与苏僮为难，必不会留下一封信笺。若是想用苏僮换些什么，也不会再心中不提及丝毫条件。既然说了只是借苏僮医术一用，并无恶意，想来便是真的了。” 流年也只是多想了些，如今听洛子音所言有礼，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洛子音却是眸子微眯，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苏僮此事便这般揭过了。但是这种在我千机阁眼下，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人间蒸发的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桩。” “是，属下知晓。”流年忙垂下了头，沉声应到。 “下去吧。”流年再没有其他事，洛子音便让他退下了。 方才那笔迹极其工整，没有特色，想来是故意为之。只是不只是何人，所为何症。洛子音摇了摇头，看来此事还是只有等苏僮回来才能知晓了。 晌午时分，苏离果然带着几个秋水宫的人离开了千机阁，走之前却也没有跟洛子音知会半声。还是守山门处的侍卫来回禀，洛子音这才知晓。 她望着如今开满枝桠的桃花，一时间有些怔愣。微风轻轻吹过，带起了数片花瓣。她张开手掌，轻轻的托住了一片正随风摇曳的花瓣。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芳香甜腻。却不知为何，她总能想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冷的气息。 有些懊恼的将手中的花瓣一扔，洛子音却是伸手摸向了胸口，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便是连每一次跳动之间的间隔都不差分毫。 说来奇怪，浦晴雪曾经说过自己丢弃了情感，自己的心中也从不因任何事任何事有上一丝一毫的波动。可是究竟是为何，如今困扰自己的这些情绪又是从何而来，自己的心跳明明一如既往，为何自己却感觉时快时慢？ 百思不得其解，洛子音一时间懊恼异常，眉头紧紧的蹙起，手中捧着茶杯默不作声。 浦晴雪带着阿煜走进院子便瞧见洛子音双手捧着茶杯，眸光却是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眸子动了动，却是上前坐在了洛子音的身旁。阿煜也忙蹭到了洛子音旁边，伸出了那颗硕大的脑袋，趴在了洛子音脚尖上，不断蹭着她的裙摆。 “我祖父今日走了。”浦晴雪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强忍着咽了下去，淡淡的说道。 洛子音回过神来，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唤了流萤来换上新茶。 “浦谷主不是说要多呆几日吗？”洛子音伸手揉了揉阿煜的大脑袋，轻声问道。阿煜满足的伸了伸头，蹭了蹭她的手掌，便闭着眼睛任由她抚摸。 “原本是想多呆几日的，只是谷中事务祖父有些放心不下。朝廷卧底之事给了祖父一个警醒，如今无涯谷中又无人坐镇，小心些总是好的。”浦晴雪微微摇头，却是说道。 “的确如此。”洛子音点点头，轻声说道。 流萤端着茶放在了石桌上，又放了几碟点心。洛子音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块，却是眉头微微蹙起。虽然这糕点依旧入口即化，绵糯鲜香，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吃不出从前的味道了。只咬了一小口，便再没有了胃口，洛子音将那块糕点放在了一旁，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 第165章 浦晴雪看着洛子音这般优雅却有些清冷的动作，也拈了一块糕点轻咬一小口，却是觉得形色具佳。她眸子动了动，不着痕迹的看着洛子音问道，“我听闻，今日苏宫主也是启程离开了千机阁？” 洛子音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垂下眼角掩去其中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略微迟疑片刻，她才点点头说道，“嗯，早些时候已经下山了。” 浦晴雪也将手中的糕点放下，认真的转头看向了洛子音，“阿音，苏宫主走了，你可有何不适？” “不适？”洛子音闻言却是果然蹙着眉头想了片刻，她那不起波澜的心中的确有一抹异样的情绪，然而如今，她却想离那股莫名越远越好，是以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冷声说道，“在或不在，无甚不同。” 浦晴雪眸中划过一抹黯然，所幸的是如今洛子音并未如祖父先前所言一般，变作什么无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女魔头。那日她与祖父探讨过，阿音如今的情况也颇为稳定，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大事情再次对她产生刺激，她这般情况也是不错。 是以浦晴雪也不再执着于过于期待让阿音好转，丢掉了那些情绪也总好过洛子音那时日日以泪洗面，黯然神伤。只是如今二人相处时却似是有层隔膜，看不见，戳不破。 浦晴雪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洛子音却是想了想想又看着她冷声说道，“阿雪，明日后我会整装千机阁侍卫，便要行往武当了。” “明日？”浦晴雪闻言不由得圆眸一睁，十分惊讶的说道。 “嗯，如今徐沈两家已经有了结果，也是时候和武当之间来个了断了。”洛子音却是点点头，幽邃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深思。 “阿音，如今武当已经宣布了避世不出，在道义上，千机阁便先吃了一亏。武当那太上长老莫寻如今更是时时的坐镇武当，更有传闻那不老童子如今也回了武当，此行怕是不易啊”浦晴雪焦切的说着，水灵的眸子中带着满满的关怀。 “呵，道义。”洛子音闻言嘴角却是勾过一抹不屑的弧度，她冷笑一声，而后才缓缓说道，“若是这个江湖真的那般讲道义，武当便不会有机会攻上我千机阁。若是真的讲道义，也不会和那些逆贼里应外合害了阿哥之后还全身而退。他们讲千机阁祸乱了一通，却想着安生归隐，哪里来的道义？” 浦晴雪闻言也是忍不住眸子中划过一抹哀伤，却还是温婉的劝着洛子音说道，“阿音，我知道心中有恨，可是你一定要量力而行。此番前去武当，切莫冒进。”浦晴雪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们都是修炼了大半辈子的人，若是你为他们所伤，我又如何与你阿哥交代。” “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太过忧虑。此番前去武当，道路绵长，耗时又多，你不必跟我一起去受苦，便留在这里帮我看顾好千机阁可好？”洛子音点点头，她也心知浦晴雪是替她的安全着想，便轻声说道。 谁知浦晴雪却是忙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不行，我是定然要跟着你的。” 洛子音一怔，抬眸却是看见了浦晴雪那双温婉的眸子中写满了坚定与不容置疑，想起历来数次与浦晴雪争论皆是无果，她只得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今日便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午时来找我吧。” 浦晴雪这才展颜一笑，便是劝不了洛子音，也总要盯着她才安心。 二人这便转了话题，气氛一时间也轻松了些。用过了晚膳，浦晴雪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洛子音却是将流年唤了过来。 “阁主，您找我。”流年走到了洛子音面前，行了一礼问道。 洛子音将手里捧着的书本放下，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明日整兵前往武当之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流年闻言便立即回道，“属下安排了三千侍卫，如今已经收拾好行装，只待明日集结。却是留下了一千多侍卫留守千机阁，以防有什么变革。” 洛子音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甚好。原本我打算让阿雪留下看顾千机阁。只是如今阿雪却执意要随我一同前往，我却放心不下千机阁中，便打算让你留下镇守，你意下如何？” 流年微微一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如今洛子音是深怕阁中再出现白意一般的中山狼，才这般放心不下。流年沉思片刻，却是点头应道，“属下但凭阁主吩咐。” “好，既然如此，你便去交接一下事务，便是曹安吧。”洛子音想了想，说道，她对曹安的印象还算不错，又是阁中的旧人，老实本分，对他还算放心。 “是。”流年点头应道。 洛子音却是抿了一口茶，而后又看向流年问道，“这四个新上来的护法，你觉得如何？” “属下这几日看来，他们做事也是勤恳，雨聪虽然是新进侍卫中上来的，对待阁中却也算忠心。”流年思忖片刻，却是缓缓答道。 洛子音闻言幽深的眸子中却是划过了一抹精光，随即敛了情绪，让人丝毫瞧不出什么来。她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才看着流年说道，“在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之时，你还是要收着些权柄，只能些辛苦你了。” “属下不敢，这是属下应尽本分。”流年忙摇头说道。 洛子音却顿了顿，笑了一声，“流年哥哥，从前你是最逍遥，最不愿理会这些繁杂之事的人，一心埋在那无趣的修炼之中，如今我们却都成了这般的人。” 流年心中突的一颤，洛子音这一声流年哥哥，让他瞬间便想起了年少之时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洛子音彼时也是千机阁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每日欢快的在千机阁中玩乐，变着法子的做着各色的美食，变着法子的想着捉弄他们这些侍卫。 可惜如今，时过境迁，大不相同。 第166章 流年思及过往，嘴角不由得也闪过一抹苦涩，眸中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坚定。他缓缓摇了摇头，才开口沉声说道，“不论如何，属下都心向阁主，心向千机阁。” 洛子音轻抿薄唇，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眸子看向流年，却又透过他看向了远方，她顿了顿才轻声说道，“等阿哥的仇报了，阿爹阿娘的仇也报了，流年哥哥便去过自己想的生活吧。” “流年所想便是替先阁主护好阁主一生顺遂平安。”流年冲着洛子音行了一大礼，缓缓开口说道，声音沉稳有力，却不知为何染了几分沧桑。 洛子音眸子划过了一抹动容，她虚扶起了流年，开口说道，“多谢。”声音清冷似碎冰，却带着无比的真诚与希冀，直勾勾的渗透了流年的心中。 流年微微点头，如洛子音所希望的那般，接受了她的谢意。“既然如此，属下便先退下了，阁主早些休息。”见洛子音再没有其他的事，流年便告退了。 “好。”洛子音缓缓说道，神色却是倏地又变作冰冷，仿若适才那般怀念往昔的片刻柔情不复存在一般。 流年也从浦晴雪处得知洛子音这番情况，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黯然，却也不再多留，转身退下了。 天边又是一轮圆月，洛子音望的出神，直至流萤小心的过来提醒时，她才恍然。 “小姐，小姐，夜深了，莫在这庭院中了，且早些休息吧。”流萤小心的走到了洛子音身旁，轻声提醒道。 洛子音飘忽的眸子这才缓缓的聚过神来，她微蹙着眉头看着流萤有些担心的面庞，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有些茫然的直接回了房间，不知是为何，她最近愣神的时候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流萤却是看着洛子音那有些摇摆的步伐，心中有些担忧，看来明日要同浦姑娘好好说一番洛子音这般情况了。她摇了摇头，却是将石桌上的茶碟杯子都收了下去。 第一抹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洛子音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明媚的眸子下，却是有些青黑色的印记。最近她睡眠也越来越浅了，昨日没有饮酒，竟是不得安眠。 洛子音叹了一口气，便自己收拾妥当，拿了弋阳便去了桃花林。 酣畅淋漓的舞了几套剑法，洛子音心中那莫名的郁结这才缓缓舒缓。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子动了动，却是又从广袖中拿出了华阳锦来。洛子音手指缓缓划过其上，感受到那入手冰凉华润的触感，和入目莹莹的光辉。 她原本已经将华阳锦送还给了苏离，然而苏离却又在她没有察觉之时将它还了回来。今天早上来练剑之时，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将它也带了出来。 眸子动了动，洛子音却是忍不住将内力注入其中挥了起来。用华阳锦的感觉却是与挥剑大不相同，然而洛子音还是不可救药的瞬间便爱上了这件武器。 华阳锦长几丈，间隔很远也能攻击到敌人。洛子音注入内力，随意的向前一挥，却是瞬间砸向了她前方的一棵桃树，伴着轰然一声巨响，华阳锦毫发无损的被洛子音收了回来，那桃树却是应声倒了下去，扬起了阵阵灰尘，和漫天的花瓣。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赞赏，果真是出自班翁之手，不同凡响。之时没想到班翁铸铁技艺出神入化，竟也能做出华阳锦这般的武器。 只是，洛子音眸子中有闪过一抹迟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华阳锦又收了起来。 “极美极妙的武器，怎么从未见你用过？”洛子音身后，浦晴雪温柔的声音却是缓缓的响起。这个时候她知晓洛子音总会在桃林中练剑，是以便带着阿煜过来同她一起用早膳，不曾想竟是看见洛子音用了她从未见过的新武器。 洛子音闻言回眸望了她一眼，阿煜扑上来缠磨了她两下，便扑进林中玩耍了。洛子音却是抿了抿嘴角，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是苏离所赠。原本想着归还于他，却是又被他留了下来。” 浦晴雪闻言眸子不由得转了转，却是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弋阳是男子所用，你用着难免有些不称手。如今这锦缎看着倒是极妙，与你的功法倒是也有几分相辅相成的意味。” 洛子音也是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摇了摇头，“虽然如此，却总不想要苏离的东西，已然欠他颇多，不想越积越深。” “那又如何？这锦缎一看便是女子所用，若是你不用的话，也左不过被苏离送给别人。既然无论如何都是送人，还不若你用着，回他一份他用的上的礼，不就结了。你也能得一趁手的兵器，岂不两全其美？”浦晴雪上前结果那锦缎仔细的瞧了瞧，果然是精致无比。一边感叹于苏离的心意，一般替他说着话。 浦晴雪一番长篇大论果然将洛子音说的晕头转向，觉得浦晴雪所言甚是有理。她便点点头，轻声说道，“你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也便留下了，只是不知该回个什么礼给苏离。”洛子音抿了抿薄唇，顿了顿，又看向了浦晴雪，轻声问道，“不若你帮我出个主意？” “那可不成。”浦晴雪闻言却是飞快的将锦缎赛回了洛子音手中，忙摆了摆手摇头说道，“送的这般有用，你总要表现出些诚意才好还了这番人情。若是假借他人之手，那人情岂非是还不上了？你还是自己想吧。”好不容易有了这般的机会，若是被苏离知晓了他心心念念收到的礼物是出自她浦晴雪之手，那还不活剥了她的皮。只能趁着洛子音对情感之事模糊至极，来这般糊弄她了。 洛子音闻言果然认真的点点头，深以为然。只是却苦于一时片刻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礼，便只能摇了摇头，埋在心底，此时先作罢。 浦晴雪见状却是笑了笑，洛子音这般迷糊的模样，总归是让她看见了几分人情味儿。 第167章 二人一并用了早膳，洛子音便又做起了布置来，浦晴雪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一书。这一上午的时间一晃即逝，转眼便又到了午时。 流萤敲了敲门，缓缓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小姐，午时到了，侍卫们都已经在山门处集合了。” 洛子音微微点点头，轻声问道，“我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嗯，昨日便装点好了，同浦姑娘的一起，已经装上马车了。”流萤又瞧了一眼浦晴雪，点头应道。 “好，”洛子音将手中最后一封信笺批注好，这才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话音落下，三人便起身向山门处走去。流年，洛南寻以及四位护法带着数千千机阁侍卫都立在千机阁山门处，颇为壮观。这几千侍卫，有三千是要跟洛子音一同前往武当，余下一千多却要镇守千机阁的。 洛子音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精神抖擞站立着的姿态，不由得点了点头，不愧是洛南寻，几日的光景，便有了如此的成效。 “多谢洛首领了，收效不错。”洛子音走上前，对着洛南寻轻声说道。 “哪里哪里，洛阁主过誉了，若是再多几日，还能更好些。”洛南寻挠了挠头，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活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却是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却也没有时间了，只能等到从武当归来，再行训练了。” 洛子音见状却是微微一怔，他这幅模样，倒是像极了她一个故人，徐明齐。说来徐明齐，倒是自那日明姝一事后，便是在没有见过了，江湖中也没有他的消息传出，倒是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小姐，小姐？”流萤见洛子音又不自觉的出了神，不由得暗中提醒道，浦晴雪见状却是皱起了眉头。 流萤的声音响起，洛子音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洛南寻说的话，便点点头应道，“好，那归来之后，还是要麻烦洛首领的。” 洛南寻却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朗声说道，“无妨，无妨。”话音落下，他便走向了阿煜，逗弄起这大白虎来。 “诸位将士，如今便到了检验你们这几日努力的时候，此番前去武当，定要踏破武当山门，复我千机荣光。”洛子音微微一动，便翻身上了吗，她调转了马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那数千侍卫，高举手中的弋阳，朗声喝到。 “踏破武当山门，复我千机荣光。” “踏破武当山门，复我千机荣光。”众侍卫闻言也是高举手中的兵器，此起彼伏的跟着洛子音喊道。一时间这声音，响彻了云霄。 几番过后，见士气已然有了提升，洛子音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的声音，这才接着说道，“也请各位在千机阁中镇守的兄弟们，护好我们的家园。” “请阁主放心。”那千余留在千机阁的侍卫闻言皆是单膝跪地，朗声说道。 洛子音见状冲着他们抱拳行了一礼，又看向了她身旁的流年，轻声说道，“千机阁便交给你了，时刻保持通信。” 流年坚定的点点头，沉声说道，“阁主放心。” “好，”洛子音应了一声，见流萤与浦晴雪皆上了马车，便高喝一声启程。话音落下，洛子音便一马当先，穿过了层层侍卫，跑下了千机阁山门，身后跟着洛南寻和四大护法。 三千侍卫见状也忙翻身上马紧追洛子音其后，动作虽快，却有章法，毫不见凌乱。 “恭候阁主凯旋。”洛子音虽走，流年却重重的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口，朗声喝到。 “恭候阁主凯旋。”那千余侍卫见状，忙同流年一般高喝起来。 洛子音行在前方，却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阵阵声响，沉稳有力，穿透心中。她回眸忘了一眼，看了看那越来越小的千机阁山门，和看不清脸的千余侍卫，竟是突然有一分心安的感觉。 “驾。”洛子音却是倏地转回了身子，一鞭子抽在了马上，加速行进起来。 日落西山之时，洛子音一行人才在一处空旷的平地上修整。各处都升起了篝火，以十人为一小队围着篝火煮着东西吃。 洛子音几人也围坐在一起，不一会儿，身旁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了细碎的声响，曹安不由得暗中戒备。然而等那声响走进了跟前，才发现是阿煜这只白虎，这才放下心来。 阿煜叼着一头体积不大的野猪，缓缓走了过来，那野猪的颈脉被咬断，一路上洒下了淋漓的鲜血。阿煜得意的将那野猪丢在了篝火旁，颇为骄傲的看着洛子音，摇了摇身后的尾巴，似是在等着夸奖。 然而洛子音却看着阿煜满身的血污，原本黑白相间的毛发却是变成了灰扑扑的样子，还沾染上了暗红色的鲜血，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却是伸出手阻止了阿煜想要扑倒她身上的想法。 “去洗了再过来。”洛子音嫌弃的看了它一眼，冷声说道。阿煜听懂了她的意思，呜咽了一声，才不情愿的转身走向了湖泊。 浦晴雪见它这幅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洛南寻看着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没有想到这白虎竟然这般的通人性。”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不语，自打她如今知晓了苏离便是阿煜之后，对着小白虎阿煜却是有些别扭，总是免不了想到给它起名字之时，明明苏离一切都知晓，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 “阿音，”浦晴雪见洛子音的心思又不知飘到了哪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声唤道。 洛子音回归神来却是不解，疑惑的看着浦晴雪，那双狭长的眸子中满是清冷的迷雾，“怎么了？” “你近来是不是总是心绪不宁，忧思过重。”想起今日下午时，在马车中，流萤告诉她的话，浦晴雪不由得有了些担忧。洛子音失了情感，所以心绪这般日日飘忽，时不时的便不知飘到了哪去，不理会外界，这样下去，她极容易在自己的心中迷失。 第168章 洛子音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似是不欲与浦晴雪多言，反而沉下了眸子，看着忽明忽暗的篝火，轻声说道，“无妨。” 浦晴雪红唇微张，还待在说些什么，不想阿煜却是洗好了身子，带着满身的湖水，大步跑了过来，溅的人一身的水迹。 它快步跑到了洛子音身旁，飞快的抖动着毛发，却是将水都抖到了众人身上，洛子音眉头微蹙，伸手拍了下阿煜的大脑袋。都说老虎的头摸不得，阿煜对洛子音的举动却不反感，反而伸着脑袋，又向洛子音这边凑了过来。 被阿煜这一打岔，浦晴雪却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便只能摇了摇头，心中却想着还是要什么时候在和她说一番。 阿煜硕大的鼻子动了动，却是问道了篝火上传来的阵阵肉香，却是洛南寻和曹安将阿煜捕来的野猪给烤上了。阿煜不由得抬起了大脑袋，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烤野猪，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却是让人忍俊不禁。 伴着滋滋的声响，阵阵肉香不断飘出，阿煜深处舌头，看着洛南寻那匕首划下了一大块猪肉，却直直的从自己眼前飞走，不由得呜咽了两声，警告意味十足。 然而洛南寻却并不理会于它，反而将手中的野猪肉递给了洛子音，阿煜见状，却是再不敢张扬，垂头丧脑起来。 洛子音结果那块肉，见它这幅样子，不由得微微摇头。然而还是拿起来递给了阿煜，它那双扑闪扑闪的眸子里瞬间爆出精光，一口咬了过来便狼吞虎咽起来。 “阁主，这是给你的。”洛南寻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可是最精华的一块肉了。 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将洛南寻再次递来的肉放到了浦晴雪手中，这才用帕子擦了擦手，冷声说道，“没什么胃口，你们用吧。”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倚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这……”洛南寻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浦晴雪，想让她劝着洛子音吃些东西。然而浦晴雪却深知洛子音的性情，说一不二，便是劝也没用，白白的惹了她不高兴。 便只能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手里的肉撕做小条，细细咀嚼起来。 洛南寻看了洛子音一眼，却还是拿了一块油纸，包了一块肉放在了一旁，才和众人一起用起晚膳来。 众人轮作休息，洛子音在睁开眼时，还能看见眼前微弱的火光。她直起身来动了动眸子，初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凉的，不知为何浦晴雪昨日却是没有睡在马车，反而依偎在她身旁。 如今天尚微微亮，时候还早得很，是以浦晴雪还睡得香甜。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将自己的外套轻轻脱了下来，披在了浦晴雪身上，而后便拿着弋阳与华阳锦去了林中。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清晨练剑，一套剑法舞完，却见洛南寻正倚着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洛子音眉毛微挑，却是收了剑，看向洛南寻说道，“洛首领于招式一途多有钻研，不知洛首领以为我做的如何？”洛南寻的确可以称得上个中翘楚，若非是洛子音仗着内力深厚，那日在凤陵城中只怕还比不过他。 “那总要试了才知道，阁主可要赏个脸，再同我比试一番？”洛南寻闻言却是勾唇一笑，洁白的牙齿和微微弯起的双眸，似是带着阅尽世事的沧桑，却又带着初出茅庐的纯真，令人惊艳的融合。 洛子音眸光一眯，却是突然展颜一笑，像是寒冰融化了干净，明艳灵动，“求之不得。” 这是洛南寻从未见过的美景，自他认识洛子音时，便只见她成日里绷着一张脸，便是有笑意也是含蓄不张扬的笑，如今这般明媚张扬的笑容，却是一下子晃花了他的眼睛，让他一时间怔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洛南寻怔愣之时，洛子音却是用劲力递了华阳锦而来，直直的冲他面门而去，只是见洛南寻久没有反应，洛子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强行扭转了下手中的华阳锦，这才险险的贴着洛南寻的左脸擦了过去。 洛南寻这才恍然，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左颊，鼻尖却是充斥着洛子音身上那股清冷的如雪莲般淡淡的芳香。 “洛首领这是何意？”洛子音却是手一抖，将华阳锦悉数收了回来，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那芳香又划过鼻尖，而后缓缓消失，洛南寻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怅然若失的意味，而后他才回过神来冲着洛子音歉然一笑，“是南寻见识短浅，未见过这种兵器，一时间晃眼了。”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却是不疑有他，又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洛首领这次可要看好了。” “定然。”洛南寻朗然一笑，手掌也将自己的佩剑缓缓抽出，虽是不如弋阳，然而看起来也是一柄好剑。 他话音落下，洛子音便先声夺人，将内力注入华阳锦中飞快的向洛南寻打去。她原本对华阳锦便不甚熟悉，此番正好借此机会同洛南寻练上一番。 洛南寻这次却是反应飞快，微微侧身，那华阳锦竟是贴着他手中的剑刃而去，也发出了那种相磨的声音，溅起了零星的火花。“好兵器。”洛南寻眸光一亮，不由得啧啧称奇。也不知这锦缎是用什么材料所做，竟这般的坚不可摧，自己的剑在其上竟是也不能留下丝毫印记。 却不想令他惊奇的还在后面，锦缎贴着他飞了过去，洛子音勾唇一笑，却是注入内力，手腕轻轻一翻，华阳锦在空中转圜了一圈，又奔洛南寻而来。 洛南寻紧急的转了下身子，这才堪堪的躲了过去，然而他此时眼中却是流露出几分酣畅淋漓与兴奋来。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皆是全力以赴，毫不相让，时间便这般匆匆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声音吸引，站在远处围观起来。不时有人替他们喝彩，倒是颇为热闹。 见四周渐渐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洛子音不由得微微皱眉，却是手腕一用力，将华阳锦收了回来，冷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如此吧。” 第169章 话音落下，洛子音狭长的眸子又扫过众人，却是冷声说道，“收拾行囊，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进。”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边，众人闻言忙四散开来，各自收拾行囊。 “阁主只聪慧，南寻自叹弗如。”见众人散开后，洛南寻却是走上前来，摇了摇头对洛子音说道，眸中带着一抹意犹未尽。 洛子音闻言却是抿唇微微一笑，却少了方才那一抹张扬与明媚，瞧着却是不带丝毫的情感，眸中也没有丝毫的笑意，她将华阳锦缓缓收起，淡淡的说道，“洛首领过誉了。” 说完之后，洛子音也便不再原地停留，回了马车所在之处。洛南寻心中闪过一抹怅然若失，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洛子音这般的喜怒无常，可要如何是好。 “阿音，多谢你了。”浦晴雪见洛子音回来，冲着她温婉一笑，将手中的外衫递还给了洛子音，虽然洛子音不能表达也感受不到情感，都是内心深处，还是会关心自己的。浦晴雪的这个发现让她心情一下子便开朗了许多，连着笑容也甜美了许多。 洛子音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随意的穿在了身上，却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阿煜此时也打着哈欠醒了过来，瞧见了洛子音，便忙不迭的往洛子音身旁凑。 摸了摸阿煜毛茸茸的脑袋，洛子音便又倚在了一旁，却是拿出了一本古籍看了起来，有流萤替她打点行囊，洛子音此时便又闲了下来。 见洛子音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浦晴雪不由得摇了摇头，此时她都已然习惯了，是以便也坐在一旁看起医书来。 二人用了几块点心后，时间便匆匆过去了，洛子音瞧了一眼天色，对着曹安点点头。“启程。”曹安朗声喝到，众人再次向前行进起来。 越往南行进，春色便越明显，众人却无暇驻足欣赏，一路快马前行。 三日后，众人便行进了中部地区，在这个地方，已经可以遥遥的望见那高耸入云的武当山一角。 天色渐晚，洛子音摆了摆手，示意就此驻扎，众人寻了一块宽阔的土地，便升起篝火来。 天边升起了一抹浓烈的晚霞，洛子音专注的看着，武当山巅便隐在那半红半紫的浓烈中。还有两日了，洛子音心中默念着。 “阿音，你这几日都没有怎么正经吃东西，还是用些晚膳吧。”浦晴雪拿着一张软饼，包着一些烤肉，递到了洛子音面前，带着浓厚的面香与肉香，这曾经也是洛子音最爱吃的食物之一。 然而洛子音此时闻着，却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她刚微微摇头，却见浦晴雪面上带了几分不容置疑，“阿音，我是医者，你这般不用食物，对你两日后攻上武当可没有什么好处。” 洛子音闻言顿了顿，这才结果那卷饼，细细咀嚼起来，虽然浦晴雪闻起来觉得喷香无比，然而洛子音吃起来却觉得味同嚼蜡。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黯然，她的味觉如今也已然渐渐地消失了。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浦晴雪却是放下心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洛子音此时心中却是在想着，什么时候便会到嗅觉，到视觉，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洛子音不知道。她吃完最后一口，走向了溪流旁，缓缓的净着手。 然而突然间她看见了河中的倒影，她勾唇一笑，努力的将弧度笑的大些，如从前那般。她也做到了，河中的倒影，像极了半年之前的她。洛子音手指微微颤抖，却是缓缓的想要触碰，却不想那纤长的手指刚碰到书中的倒影。那倒影便起了波澜，而后消散。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懊恼，手上却是用了更大的力，将那倒影划散。怀念吗？不必怀念，如此甚好。洛子音这般告诉自己，眸子中布满了冰冷的雾霭，嘴角上一抹淡漠的弧度，孤寂又疏离。 洛子音又抬眸看了一眼那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武当山，夜色慢慢降临，原本若隐若现的山体也渐渐地隐藏在了黑夜里，洛子音一时难以看的分明，只瞧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洛子音一言不发的回到了篝火旁，却是身子倚在了阿煜那宽厚松软的背上。 “阿音，你怎么了？”浦晴雪却是觉得洛子音有些异样，纵然洛子音这些时日都冷冰冰的，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淡漠的好像与这个世界都失了联系。 洛子音彼时又不知缘何思绪又飘忽了起来，她觉得那忽明忽暗，时高时低的跳动着的火焰，像是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什么情形，一时间又看的痴迷了，浦晴雪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浦晴雪再次皱着眉头问了一遍，洛子音如今这出神的毛病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和她与祖父预测的似乎是大不相同。 “无事，不过是在思忖怎么引武当人出来罢了。”话音落下，洛子音便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古籍上，不再理会浦晴雪。她知晓若是接连没有理由应对浦晴雪，她便会难免生疑，是以便随便编了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武当如今避世不出，洛子音这三千千机阁侍卫便是逼近武当山门，若是武当众人依旧执意不见，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是以浦晴雪便也没有什么怀疑，除了心中对洛子音的担忧又增加了一点，便也不再多问 浦晴雪就这般坐在洛子音身旁，看起了医书。过了片刻，曹安却是递了一封信笺过来。 “阁主，是流年统领来信。”曹安恭敬的双手捧着信笺，在洛子音身前缓缓说道。 洛子音微微挑眉，将手中的书籍放下，接过了那信笺，并没有展开，却是冷声问道，“可还有口信传来？” 曹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垂手恭谨的说道，“并无。” 洛子音这才将那信笺展开，缓缓的看了起来。却不想刚看了几眼，洛子音便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眸中精光迸现，面上也是冷若冰霜的样子，曹安隔着几步远都能明确的感觉到洛子音身上传来的凛冽寒气。 第170章 洛子音玉手缓缓握紧，将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笺捻作一团。 浦晴雪也感觉到了洛子音身上外溢的寒气，不由得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的问着，“阿音，可是千机阁中出了什么事情？” “沉柯他，做了朝廷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大的威风。”细碎的声音从洛子音嘴边溢出，带着冷硬的冰渣。 “这……”浦晴雪闻言也是一时间怔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洛子音却将手中的信笺揉了又揉，最后双眸微眯，却是手腕一用力，将那一团投进了篝火中。火舌微微卷起，将那小小的一团吞噬了干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眸中却是含着万年寒冰般的凉意，“怪不得江湖中苦寻不到，原来他好大的手段，竟是躲到了朝堂里去了。” “一个左丞相，便能让他甘心卧底千机阁十数载，着实可笑。”洛子音冷哼一声，手指微微蜷起，却是攥的指尖发白。 浦晴雪却是伸出来来，将洛子音手指轻轻舒展开，温柔的说道，“阿音，如今知晓了他的情况更好，总好过他隐匿江湖，踪迹难寻。” 洛子音轻轻抽出了手，却是颔首冷声说道，“的确如此，着实不必花时间去寻他了。既然有了沉柯的消息，那武当事了，下一个便从他入手吧。” 她那双幽深的眸子中迷雾顿消，精光乍现，她顿了顿，看着曹安说道，“回信给流年，让他搜集沉柯如今的所有情报。” 曹安点点头，便转身应下了。洛子音眸子中却是映射上了熊熊的火苗，不只是沉柯的事情，她还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一件事。既然朝廷已经将沉柯摆在了明面上，就说明它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不用再畏首畏尾了。 洛子音眸子中几经沉沦，不论如何，不管朝廷如今有了何种依仗，这仇也不可不报。浦晴雪看着洛子音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心中不由得起了担忧，她最担心的就是洛子音又被什么情绪刺激，如今开来，现在的境况与她和祖父预测的已经越来越大相径庭了。 又经过一日的跋涉，洛子音一行才终于行到了武当山脚，从山下看去，那山层峦叠嶂，绵延不休，直直的伫立在众人的眼前。 洛子音微微摆手，众人就此驻扎，曹安等一众护法却是围坐在了洛子音身边，仔细的商议起来。 “与武当约战是在后日，明日全军修整一天，却也不能降了士气。其中节度，还要洛首领自行把握。”洛子音看向洛南寻，淡淡的说着。 洛南寻闻言微微点头，应了声，“好。” 曹安却是双眉紧皱，看着洛子音说道，“阁主，如今武当，也起了这九清八卦护宗大阵，本门弟子不得外出，江湖众人也不得进。”曹安顿了顿，见洛子音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阁主虽然于阵法一途融会贯通，但是这九清八卦乃是武当历代传下的古阵。上次武当进犯千机阁之时，便用了这阵的变种，威力着实不小。” “这次九清八卦以武当山为阵基，又有历代武当掌门的加持，如今的武当掌门还在武当坐镇，不老童子也疑似身在武当，这大阵必然牢不可破。”曹安一开口将这九清八卦大阵分析的头头是道，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忧。 “是啊，阁主，若是破不得这九清八卦阵，武当众人又宁愿龟缩到底，那只怕我们便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了。”新任的护法之一中惟一的女子花秋月声音婉转的说道。 洛子音挑眉看了花秋月一眼，然而花秋月目光澄澈，除了些许的担忧，洛子音也瞧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你说的不错，要看破这九清八卦阵着实不易，即便是我，也要花上月余，却仅能我一人通过。然而交战在即，勘破阵法已经是不现实的想法了。”她点点头冷声说道。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是环视了众人一眼，向篝火中加了一把柴，瞬间撩起的火舌映射在众人的眸子中。洛子音拍了拍手，而后才冷声说道，“既然如此，众人便想想如何把那武当这缩头乌龟引出来吧。” 众人之间却是一时沉寂，显然是都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洛子音也不急，就托着腮静静的看着时时窜起的火光。洛南寻不擅长这些什么引蛇出洞的策略，微微溜神之间便看见了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然而片刻之间，洛子音面上的恬静便不复存在了，转而便的冷艳。她微微一顿，冷声问道，“怎么，诸位皆是没有什么办法吗？” 花秋月嘴角却是闪过一抹狠厉的笑容，与她那温婉端庄的相貌极为违和，那声音依旧温婉婉转，“放火烧山，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来。” 洛子音闻言拧了拧眉头，雨聪见状却是以为洛子音真的在考虑这一办法，忙拱了拱手，急切的说道，“不可啊阁主，这武当山上百万生灵，放火烧山属实太过残忍。我千机阁万万不可做如此违背道义之事啊。” “属下以为雨聪护法所言极是，属下也不赞同放火烧山。”曹安也是接着点头说道，目光却是有些不赞同的看向了花秋月。冷卓然沉声不语，也不知他是何想法。 花秋月却是不屑一笑，一双圆眸带着几分蔑视，“妇人之仁。若非是太过看重江湖道义，先阁主也不会被这些豺狼逼迫至此。”她语气淡漠的说着，声音动听，却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花秋月。”曹安冷声喝了一声，旋即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洛子音，生怕花秋月所言触碰到了洛子音心中痛处。 花秋月此时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站了起来，冲着洛子音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属下失言，阁主恕罪。”她虽然手段狠厉，行事也无状，然而却是真心为千机阁着想，也是真的敬重如今的新阁主，自然是不想惹得她不悦。 第171章 洛子音闻言却是眸子微眯了眯，冲着花秋月无谓的摆了摆手，冷声说道，“你所言极是，道义什么的，在我这可讲不通。若是没有别的法子，那便放火烧了这武当山，我看那莫寻是出也不出。” 洛子音声音冷冽，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直直的击入了众人心底，一时间众人面上皆是表情不一。花秋月却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下，心中却是对于洛子音的好感与认同又是增加了一层。 浦晴雪闻言却是慌忙的抬头看了洛子音一眼，这般对生命漠然的态度，和她初识的洛子音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祖父最开始的预想终于要成真了吗，她不敢相信。她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是什么关节出了错误，让洛子音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心中动了动，却是连忙起了身，洛子音看了她一眼，以为浦晴雪是在此处听得发闷，不愿多留，便也没有出言阻止，反而随她去了。 曹安众人却是脑筋急转，抓紧时间想起对策来，万不可让洛子音行如此惊世骇俗之举。众人一时间又是一片静默。 夜色渐渐深了，火星零星的崩散着，燃烧至空的木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幽幽的火光映在众人的面庞，气氛寂静又诡异。 “阁主，我看不如明日派人在武当山门处叫阵。那莫寻虽是年已金柏，不会争这一时之气，但是武当弟子都是血气方刚的，纵然是天天修身养性，骨子里的血性却是抹不去的。”曹安踌躇了片刻，缓缓说道，看洛子音有些意动，便接着继续说道，“我们在阵外叫阵，想必他们也不会能咽下这口气。便是届时有莫寻的百般约束，想来也是无用的。” 曹安说完，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洛子音的神色，洛子音的面庞，隐在火光之下，忽明忽暗。她眸子眯了眯，才说道，“好，你且安排下去，挑几个会说话的，明日轮流在武当山门外喊。” 曹安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浊气，却不想洛子音冷冽的声音又是再次响起，“传我令下，若是武当三日后仍无动于衷，不敢应战，便放火烧了这武当山。”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股火舌却是倏地卷起，零星溅出的火星几乎要烧到了几人的衣角。 曹安几人心中发苦，却是希望武当众人能识相些尽快应战。花秋月眸光一闪，却是有几分激动。 “你们退下吧。”洛子音不欲在多说些什么，伸手抚摸着阿煜脖颈上的绒毛，语气淡漠的吩咐道。 “是。”曹安四人闻言起身行了一礼，便下去寻找明日叫阵之人了。 洛南寻却是坐在原地，没有起身，反而朝着洛子音身旁挪了挪。他轻抿嘴角，犹豫了半晌，终于问了出来，“所以，若是武当真不应战的话，你当真要放火烧山？” 洛子音嘴角微勾，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凉薄，“不然洛首领可是有什么高见？” 洛南寻却是犹豫着微微摇了摇头，有几分探究的看了几眼洛子音，轻声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几分……” “可怖？冷血？”洛子音淡淡的问道，却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只要能替阿哥报仇，谁在乎这些无谓的骂名。” “你与你阿哥的感情定然极好。”洛南寻眸子一闪，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缓缓填了一把树枝，才轻声说道。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淡漠又疏离，她看了看天边渐渐转缺的明月，又扫了一眼洛南寻，微微挑眉问道，“不知洛首领可有兴趣小酌几杯？” “何乐不为？”洛南寻嘴角咧开了一抹弧度，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洛子音便叫来了流萤拿了两壶桃花酒。流萤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壶桃花酒，和两只小小的酒杯。洛子音却是拿下了酒壶，便对着流萤摇了摇头。流萤还待把酒杯再次递给洛子音，却瞧见她眸中的神色，只得摇了摇头退下了。 洛南寻却是咂了咂嘴，眸中闪过一抹赞赏，“阁主好魄力。” 洛子音却是微微耸肩，将一壶酒递给了洛南寻，自己拔了塞子，便豪饮了一口。绢细的酒流顺着洛子音洁白无瑕的下颌缓缓流下，迷了洛南寻的双眼。 他深深沉沦，却不敢再看，忙拔了瓶塞，也同洛子音一起饮了起来。 洛子音举着这桃花酒缓缓的看着，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佳酿，可是如今却同喝白水没有什么差别。只有那深入喉口的灼烧感，才能让她略作分别。洛子音淡淡的笑了笑，无所谓了，她如今需要的不是什么甜香口感，只要烈酒入喉，能让她缓缓入睡。 “你觉得这世间如何？”洛子音在次饮了一口，斜眯着双眸看着洛南寻，轻声问道。 或许是洛南寻的错觉，喝了酒的洛子音身上的冷冽却是缓缓减少，带着几分妩媚和柔情，那般独特的气质却是让他不敢与之对视，那般美好，让他的目光无处安放。 洛南寻收回了目光，却是缓缓说道，“与我儿时的幻想大相径庭。” “我与千城一同长大，从小便对着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千城说他有生之年，定要废了凤陵城这无谓的祖训，让他自己，让他自己的后代能有机会瞧上一瞧这大千世界。”洛南寻眸光一下子幽深了起来，缓缓的说道。 他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只是如今我瞧了，这外面除了风景花样多了些，和凤陵城中也无甚差别。也不知千城这些努力到底值不值得。”洛南寻又端起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却是对好友一生的追求产生了质疑。 洛子音却是嘴角微勾，轻声说道，“值不值得总要试过了才知道。一千个人的眼中，总有一千种风景。有一人喜欢这世间景色，那便是值得了。更何况如今千城城主已经有了权柄，马上便要得偿所愿了。”洛子音的声音清冽动人，似是这带着清香的佳酿，甘冽无比。 第172章 洛南寻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又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的看向洛子音幽邃的双眸，似要透过那重重迷雾看个清楚，他不解的问向洛子音，“你于此事之上倒是看的通透，只是为何换了旁事，便要这般执着。” 洛子音闻言一怔，端着酒壶的手一顿，却是没有应他。端起来喝了两口，才发现壶中已经空了干净，便要唤道流萤。 却不想被洛南寻止了下来，他悠悠的说着，“小酌怡情，大醉伤身，莫要再多饮酒了。” 洛子音再次一怔，又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却是将手中的酒壶轻轻放在一旁，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道，“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也是我洛子音苟活于世的唯一理由。若非是如此，我早便随阿哥一同去了。”洛子音的声音不再冷冽，反而带了几分无助的沙哑与自我劝慰。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迈着脚步走向了马车，月光清冷，映照在洛子音那孤寂的背影上，那般的令人心疼。 第二日一早，果然曹安一早的便派人在武当山门前叫阵，或粗俗，或文雅，总而言之都是说些极其不中听的话。用了内力之后，那声音便响彻了整个武当山，即便是身在九清八卦阵，想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浦晴雪在山脚下听得不由得啧啧称奇，瞠目结舌，她眨着眼睛柔声闻着洛子音，“这说的未免太恶毒了些，阿音，这些人你都是从哪里寻来的。” 洛子音却是赞赏的瞥了一眼曹安，“是曹安昨夜寻来的，这差事你做的极好。” 曹安却是连忙摆手说道，“阁主过誉了，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曹安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希望那几人叫的在恶毒些，也免了千机阁担上火烧武当山的罪名。 然而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而逝，除了山顶依然有人在叫喊之外，武当的人却是对此没有一丝反应。 “武当中人未免也太能忍了吧。”用午膳之时，洛南寻听着那谩骂的声音，不由得惊讶的问道。这要是有人在凤陵城门前这般谩骂，他怕是早就忍不住教训一番了。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却是看了一眼曹安，曹安忙起身说道，“阁主，如今才过半日，想来武当中人也是在商议，在过些时日，定然无法忍受了。” “还有两日，我们却是没有时间这般挥霍。”洛子音淡漠的说着，曹安忙点头称是。 洛子音话音落下却是又转头看向了花秋月，声音清冷的说道，“秋月护法，你现在速去调查莫寻此人最在意何物。” 花秋月眸光一闪，心中却是会意，起身点点头，便退下了。 到了傍晚，曹安派去叫阵的几人皆是有些疲惫了，然而武当依旧是毫无反应。 洛子音此时的脸色有些冰冷的可怕，曹安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阁主，天黑了，可是还要继续？” “不必了，让他们回来吧。”洛子音淡淡的说着，若是不用内力叫阵，阵法内的人未必能听见。而若是用了内力，即使身在山脚，这三千侍卫也能听得清楚。夜间若是继续，只怕是都不得安眠，便只能叫他们回来了。 曹安点点头，便退了出去，洛子音却是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 “阿音。”浦晴雪递给了洛子音一个香囊，洛子音虽然不解，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洛子音有些好奇的放在鼻尖嗅了嗅，有几株她熟悉的药草，皆是有安神静气的效用。 浦晴雪笑了笑，俯身坐在了洛子音身旁，“看你这几日精神不济，便捡了几样现有的药材让流萤给你缝了个香囊。” “多谢你了。”洛子音放在鼻尖，闻着那令人安心心怡的迷人香气，冲着她微勾嘴角，轻声说道。 浦晴雪嘴角含笑，微微摇头，却是迟疑着劝道，“阿音，若是武当执意避世，你何不宽容一些，不必如此折磨自己。你要知晓，即便是你灭了武当满门，子期他也不能死而复生了。” 洛子音闻言嘴角那一抹轻柔的笑却是缓缓消失了干净，她将放在鼻尖的香囊缓缓放下，眼神冰冷，“我意已决，如今已然兵临城下，再无退路。” 浦晴雪无奈的摇了摇头，话至口中，却是说不出了。 第二日一日，武当依旧毫无反应，花秋月出去搜集消息也是至今未归，洛子音不由得眉头紧锁，面上冷意更胜。 “阁主，”曹安一脸歉意的站在洛子音面前，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洛子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是冷声问道，“如今你又要打算如何？” 曹安嘴角紧抿，却是苦于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只能沉声说道，“属下无能。” “你先下去吧。”洛子音淡淡的说着，眸色深沉，声音清冷。曹安闻言只能先行退下。 洛子音看着眼前的火光，心中却是一时间没有了成算。然而就在她心思飘忽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 “出了何事？”洛子音看向一旁的雨聪。 雨聪忙起身说道，“属下这便去查看。” 片刻之后，雨聪便匆匆赶回，他小心的看了眼洛子音的脸色，才缓缓说道，“阁主，是，是苏宫主来了。” 洛子音闻言倏地抬头看向雨聪，而后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外面，层层人群包围下，她却好像透过他们看见了那个挺拔宽厚的身影。 她微微皱眉，却是不解，不知苏离此举何意。洛子音眸光一闪，心中犹豫了片刻，才看向雨聪，声音清冷的说道，“让他进来吧，围着的侍卫都退下吧。” 雨聪领命退下，洛子音便瞧见那层层围着的侍卫已然四散开来，一身着玄色衣衫的身影正如他所想的一般正从远处缓缓走来，似是融于这黑夜之中，却又如此出众。 洛子音看的恍惚，恍然间似是看见那离得极远的那人嘴角似是带了一抹笑容，如冰又暖，似是这黑夜之中突然闪过了一抹阳光，倏然照进了她的心底。 第173章 “好久不见了，洛阁主。”苏离清冷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洛子音这才恍然惊醒。 她飞快的掩去眼中外露的她不清楚的莫名情绪，眸子里迅速升起了层层迷雾，身上也被冷冽的气息笼罩在了黑暗中，她不再去看苏离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冷声说道，“苏宫主说错了，不过今日罢了。” 苏离看着洛子音从怔然之间又转作了这幅冰冷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然而面上却依旧含笑，“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他挑了挑眉，清冷的声音中破天荒的带着几分暖意，话音还未落下，便一屁股坐在了洛子音身旁，伸手抚摸起阿煜那光滑的皮毛，温柔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洛子音。 阿煜看见了苏离，也是亲近的很，在他的抚摸下，颇为舒适的呜咽了几声。 洛子音却觉得在苏离那赤裸裸的目光下无从遁形，有些不自在的向一旁挪了挪，却是有些不耐的瞥了一眼苏离，冷声说道，“苏宫主来此又是有何贵干？” 晚饭洛子音用的又极少，是以浦晴雪便做了几碟她喜爱的糕点送来给她，不想看见苏离坐在她身旁，有些惊讶却有些意料之中的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苏宫主？” 苏离却是对着浦晴雪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也冷然回了声，“浦姑娘。” 浦晴雪笑了笑，将手中的托盘随手递给了苏离，声音温婉，“阿音，你晚膳又用的极少，我与流萤给你做了几碟你爱吃的点心，便用些吧。” 她话音落下，却是悄悄冲着苏离点了点头，不待洛子音说什么，便转身退下了。 苏离将托盘放在洛子音身前，眉头一挑，却是问道，“不用晚膳？可是胃口不好？” 洛子音看着浦晴雪离开的身影心中却是有些怀疑，然而苏离的声音一下子又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些如今令她索然无味的糕点，却是再次冷声问道，“苏宫主还未曾言，此番前来是有何贵干？” 苏离却笑了笑，闭口不提，反而不着痕迹的又朝着洛子音这边挪了挪，“看来你如今对武当进攻之旅有些不顺啊。” 洛子音眸子微闪，却是冷哼一声说道，“那又如何？” 苏离看了她一眼，拿起了一块糕点自己咬了一口，缓缓咽下，然后才说道，“若是引不出武当弟子，你又待如何？” 洛子音冷哼一声，而后说道，“我自有办法，不劳苏宫主费心。” “洗耳恭听。”苏离却是不依不饶，话音落下又将那糕点放入口中，轻轻咀嚼。 “烧了武当山，不信莫寻能对此视若无睹。”洛子音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冷声说道，却是喝了一口清酒，感受那入口的灼烧。 苏离将口中的糕点悉数咽下，而后目光紧盯着洛子音，不复温柔，反而声音冷冽的说道，“你可知若是行此举，江湖中会起何种反应？” “与我何干？”洛子音不屑一笑，声音中充满了淡漠和凉薄。 苏离依旧紧紧的盯着洛子音，眸子中带了几分深沉，“你可知一旦行此举，千机阁在世人眼中便坠入魔途，几世声名毁于一旦？” 洛子音闻言微怔，却是又饮了一口清酒，等那灼烧之感缓缓散去，才冷声说道，“声名之累，我不在乎。” 苏离冷冷的看着她，声音也是如洛子音初见他时那般冷冽，“你不在乎，洛子期在乎。” “阿哥最在乎的便是我，更何况身后为人称道又如何？”洛子音不屑的说着，而后淡淡的瞥了苏离一眼，冷声说道，“我原以为苏宫主不是这种浅薄，看重声名之人。” 苏离闻言却是嘴角微勾，他本就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之主，本就是声名狼藉，也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如何。然而他在乎洛子音的声名，就如同洛子期也拼尽全力保护她一般。苏离顿了顿，却是一把拿过了洛子音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甘冽清甜，“你如今这幅样子，洛子期可会喜欢？” 洛子音闻言心中突然狠狠的一抽，几乎是瞬间窒息，片刻之后，洛子音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喃的响在耳边，“不论我什么样子，阿哥都不会怪我。”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洛子期将你护在闺中十五年，一丝鲜血不让你沾染，你便该知晓他的心意。” 洛子音抢过了苏离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眸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而后才冷声说道，“时过境迁，大不相同。”那声音中带着极其陌生的森然与冷冽。 苏离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到了洛子音嘴边，却是轻声说道，“交给我吧。”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与温柔，洛子音听得心中又是一怔。 “明日我来给你想办法，定然不会让莫寻龟缩在武当山顶，定要让他给你，给洛子期一个交代。”苏离又将手中的糕点往洛子音嘴边递了递，声音出奇的温柔。 洛子音突然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她有些动作缓慢的将手放在胸口，然而手掌处却依旧传来了平稳又不差分毫的心跳，却是让她一时间又是困惑难解。 她轻抿嘴唇，却是无视嘴边的糕点，反而用一双眸子看向苏离，眸子中的迷雾消失，却是露出了些许无助和困惑的茫然，那般清澈，让苏离心中狠狠的一颤。 “你有什么办法？”洛子音顿了顿，却是轻声问道，清冷的声音中却是卸下了冷冽，反而带着几分空灵。 苏离闻言又是微微一笑，“交给我就好。”低沉的声音中却充满了让人信任的安全感。 洛子音脑中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她难以理解如今自己是什么感觉，心动却心疼，一瞬间洛子音的思绪却是又飘忽了起来，一双灵动的眸子却是渐渐失了焦距。 苏离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轻声唤道，“阿音，阿音。” 苏离低沉的声音这才将洛子音的思绪缓缓拉回，她微垂着头，轻声说道，“好。” 第174章 洛子音此时的声音竟然破天荒的带了几分软糯，苏离闻言立时便展开了笑容，有抬了抬手里的糕点，柔声说道，“吃一块吧。” 那糕点甜腻香甜，味道极其诱人，然而洛子音闻着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几分反胃，她紧抿着嘴角，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苏离眉头微蹙，却是将糕点轻轻放下，出言问道，“怎么了？” “无事，没什么胃口罢了”，洛子音轻轻摇头，又端起手中的酒，却是没有喝到。她轻轻摇了摇，却不想这才恍然发现壶中酒已经见了底，洛子音微微蹙了蹙眉头，便又冷声唤道，“流萤，再拿一壶清酒，”然而洛子音却突然瞥见了身旁皱着眉头的苏离，想了想，又改道，“两壶。” 流萤动作飞快，马上便拿了两壶清酒过来，洛子音接过，递了一壶给苏离。苏离却是眉头紧皱，看着洛子音说道，“不用晚膳，却一直喝酒？” 洛子音见他没有接过的意图，便耸了耸肩，放在了地上，而后一边开着酒塞，一边说道，“用了一些，不合胃口罢了。” 苏离皱起的眉头却是没有松开，他伸出手夺下了洛子音握着的酒瓶，无视洛子音那有些不满的眼神，反而冷声说道，“别喝了。” 话音落下，却是硬塞在洛子音手里一块糕点，颇有些恶狠狠的对着洛子音说道，“把它吃了。” 洛子音茫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突然变成了一块松软的糕点，皱了皱眉头，一时间颇为无语。自她失了味觉之后，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然而她却不想被人知晓，如今倒是成了两难的事情。 苏离拿过了酒，却是自己喝了一口，而后便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洛子音，似乎是在敦促她赶紧吃下。 洛子音眉头紧皱，却是倏地眸中的迷雾越积越深，骤然爆发，她随手将那糕点又丢回了碟子中，声音冷冽中带着疏离，“苏宫主操心的事也未免太多了，我说了我没有胃口。”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转身离开，却突然之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苏离冷声说道，“苏宫主不告而来，这里确实没有供给苏宫主的营帐，便委屈苏宫主了。”她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苏离无比怔愣的看着突然变脸的洛子音，回头与同样怔愣无比的阿煜对视了一眼，只能摇了摇头，无奈的揉了揉阿煜的大脑袋，轻声说道，“看来今夜我便只能和你凑合了。” 阿煜呜咽了两声又把头垂在了地上，苏离却是填了一把树枝，而后小酌起来。过了片刻，浦晴雪却是缓缓走了过来，俯身坐在离苏离不远处。 浦晴雪瞧了两眼她身前的糕点，显然只消失了一块，还有一块虽被动过，却全然无缺的躺在碟子里，浦晴雪眉头紧皱，抬眸问向苏离，“她只用了一块？” 苏离却是又喝了一口酒，才缓缓摇头，冷声说道，“那块是我用的，她一点都不肯吃。” 浦晴雪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了，眸子中满是疑惑与莫名，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带了几分沉重，“阿音最近的情况十分不好。” “怎么了？”苏离闻言忙坐直了身子，一双幽邃的眸子紧盯着浦晴雪，有些紧张的问道。 浦晴雪轻抿薄唇，犹豫片刻，才缓缓说道，“阿音最近总是精神恍惚，喜怒无常，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用过膳食，都是用上两口便说没了胃口，有时甚至一点都不吃。” 苏离眸子倏地变得幽深，他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几日了？” “从千机阁出来之后，阿音便变得有些不同了。原本祖父来千机阁之时，还悄悄的观察过阿音的情况，我也替阿音诊过脉，我们都认为阿音若是没有什么刺激，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却不想祖父走后，阿音却变成了这幅样子。”浦晴雪声音沉重，却带了几分疑惑，她是着实不知洛子音是如何变成的这般。 “你说受刺激之后阿音才会情绪不定，她这几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苏离放下了手中的酒，冷声问道。 浦晴雪倏地眸光一闪，却又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前日倒是有消息递来，沉柯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左丞相。阿音听了之后有了些反应，却不至于被称作反应强烈。” 苏离嘴角抿做一条直线，沉声说道，“我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沉柯小人得志，灭了他便是，阿音的确不会因此变成这般。” “那便也没有其他缘由了。”浦晴雪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神色中带着几分自责和懊恼。 “你今日可有替阿音诊过脉？阿音她身体情况如何？”苏离又拿起酒壶微微摇晃，而后才轻声问道。 浦晴雪摇头，她眸子中带了几分不解，而后说道，“自出来后，阿音便没有要我帮她诊脉了，有时我想替她瞧瞧，阿音却会寻些借口，或是不耐烦地拒绝我。” “你还是要寻个时间替她瞧瞧才是，便是这般的不用食物，时间长了，身子也会出些问题。”苏离抿着嘴唇，沉声说道。 浦晴雪闻言点点头，却是应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不论如何，这次谢过你通知我了。”苏离举起酒壶对着浦晴雪微微一敬，便喝了一口。 浦晴雪嘴角却是扯过一抹无奈的笑容，她缓缓抒了一口气，才摇了摇头说道，“阿音她如今行事越发难以捉摸，纵火烧山的想法着实是太过骇人了，我实在是劝不住她，才通知了你抽空赶来。你可是将她劝住了？” “嗯，我想了别的法子逼莫寻出来。”苏离摇了摇头说道，他也无法想象曾经心存博爱的洛子音也会变得这般冷心冷血。 “幸好如此，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与子期交代了，多谢你了。”浦晴雪心中的大石这才缓缓落地，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洛子音走上这条背负整个江湖骂名，行事冷绝的不归路。 第175章 苏离摇头不语，却是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夜深了，我便先行回去了。”浦晴雪瞧了眼漫天的星光，缓声说道。她端起那几乎没动的糕点时，却是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苏离淡漠的点了点头，便倚着阿煜身上，阿煜此时已然入睡，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苏离自嘲的笑了笑，便也闭上了双眸小憩起来。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便提了弋阳，走出马车，看见苏离倚着阿煜，身前是熄了的篝火时，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眸光微闪。 不想就在这时，原本闭着眼熟睡的苏离，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眸，俊美的面庞带着几分慵懒，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洛子音，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轻声调笑道，“怎么，如今倒是心疼了？”声音带着刚刚清醒来的沙哑，蛊惑人心。 洛子音闻言却是斜觑了他一眼，不加理会，冷着脸径自走向了一旁的丛林。 苏离见状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伸展了一下，便起身跟在了洛子音身后。阿煜动了动，微睁眸子看了二人一眼，却又悄然间合上，尾巴晃了晃，不多时又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洛子音无视倚靠着树干温柔的注视着她的苏离，兀自练起剑法来。然而虽然她以为自己可以忽视，但是实际上那极具穿透性的目光却是让她颇为不自在。 一套剑法舞完，洛子音却是收了剑看着苏离冷声问道，“苏宫主如今可是好全了？” “并未。”苏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今他重伤虽好，内力却依旧只恢复了三成。在他看来，至少还需几月的时间，他才能恢复至巅峰。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却是冷声说道，“那倒是可惜了，还想同苏宫主讨教几招。” “那还是免了吧。”如今他内力远远不及洛子音，虽然他可以用些手段直接杀了或是重伤洛子音，却是极其不舍得的。若是不用手段，以他现在的内力，决计不敌她，苏离可不想在洛子音心中落下个不经事的，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了。 洛子音无谓的耸了耸肩，便打算再起一套剑法，然而苏离却是缓缓走了过来，轻声笑道，“虽然不能同你切磋，不过指点你几招还是可以的。” “口气不小。”洛子音面上轻轻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的说道，然而心中却也知晓，苏离是足够资格指点她的，便也停了动作，站在原地等着。 苏离从她手中接过弋阳，用手轻轻颠了颠，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弋阳的确不错，只是你若是用上华阳锦的话，想必会更好些。” 然而洛子音闻言眸光微微闪烁，却是沉默不语，在她没有想好回赠苏离什么礼物抵消人情之前，她是决计不会在苏离面前使用华阳锦的。 只是苏离见状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怅然的笑容，他已然发现洛子音的袖中有幽幽的华光溢出，除了华阳锦，他着实想不出还有何物有如此光彩。只是洛子音如此表现，他也不戳破。 熟悉了一番弋阳的手感，苏离便拿起弋阳起了剑势，洛子音见状眸光一闪，苏离所舞，却正是她方才所舞的剑招。苏离只看了一遍，却分毫不差的做了出来，其中的力度把握，剑势凌厉，更较她强出不少。 有几处洛子音一直用的不甚熟稔，此时见苏离融会贯通的做了出来，才恍然大悟。苏离一套剑招舞完，神色更加奕奕，他将弋阳抛还给洛子音，也将洛子音眸中的赞赏与惊奇一收眼底，心情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 洛子音接过弋阳，眼中的赞赏却是不减，怪不得江湖中人人称赞，怪不得阿哥说他是百年难得的练武奇才，如此天资，她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洛子音手掌微微攥紧弋阳，轻抿薄唇，却是按着方才苏离所舞之势，又起了那套剑招。虽然比不上苏离方才的行云流水，却较之之前的几处生硬已然好了不少。 一套舞完，洛子音额上起了细密的汗珠，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看了苏离，却像是在征询苏离的意见一般。 苏离嘴角含笑，微微点头，温柔的看着洛子音，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暖意，“孺子可教也。” “嗤。”洛子音收了弋阳，闻言却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反驳苏离。 听到山巅又响起了曹安派人去叫阵的声响，洛子音原本有些轻松的神色却是又再次沉了下来，“苏宫主昨夜说有妙计，如今可是能让我知晓了？” 苏离却是微微摇头，故作神秘的说着，“不可，不可。” 洛子音眸光倏地变得幽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是冰冷淡薄，“苏宫主最好不要戏耍于我，若是今日不能引那莫寻大开山门，那便走着瞧吧。” 洛子音声音冰冷，然而苏离却是并没有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耸了耸肩，颇有些宠溺的看着洛子音，柔声说道，“我又何时骗过你。” 只是洛子音闻言面色有了一瞬间的缓和，瞬间却又便的更加冰冷，她身上冷冽的寒气不断涌出，那眸子中也是层层迷雾，不见眼底。她淡漠的看了一眼苏离，便径自转身离去，就连背影中也带了十足的疏离。 苏离转瞬之间便想通了个中关节，显然洛子音又想起了那时他蒙骗她说千机阁安好之事。苏离无奈的抿了抿薄唇，心中发苦。 等苏离梳洗妥当又回了营地中，洛子音也已经换了一身装扮，只是那面上的冷色不减，瞥了一眼走来的苏离，便又将目光移回了别处。 苏离看着众人皆在用着早膳，只洛子音手中捧了一本书，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瞧了一眼浦晴雪，果然见她微微摇头。苏离眸光不由得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走上前来，坐在了洛子音身旁。 洛南寻坐在一旁，看着洛子音与苏离之间若有似无的默契与亲密，心中却是有些酸涩，眼前的早膳霎时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第176章 苏离温柔的望了一眼洛子音，眸子中是浓浓的化不尽的情丝。他故意四处望了一眼，“洛阁主，怎么我没有早膳用吗？” “苏宫主去寻，自然是有的。”洛子音却没有接收到苏离眼中那缠绵入骨的深情，反而依旧低头入迷的看着手中的读物，并不理会苏离的抱怨。 苏离微微挑眉，斜觑了苏叶一眼。苏叶连忙点头会意，片刻过后却是稳稳的端了两份早膳过来。 “洛阁主不介意同苏离一同用膳吧？”苏离随手接过，将一份放在了洛子音身前，声音清冷动人。 洛子音这才抬眸看了苏离一眼，却飞快的收回了目光，一眼都不曾施舍于面前的早膳。“介意。”两个冷硬的字眼从洛子音嘴角溢出，淡漠疏离。 洛南寻一直伸着耳朵听着二人之间的动静，见洛子音对苏离也是这么一副冷冰冰不易近人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爽，手中的饼馕一下子又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苏离嘴角几不可见的轻轻抽动了一下，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那一汪看向洛子音诚挚的目光中，还是窝了一泉浓烈的宠溺，“原来即为客，洛阁主不尽一番地主之宜吗？” 然而洛子音对此依旧是毫无反应，只一味低头看着手中的古籍，似是那其中有什么东西焦灼住了她的目光，吸引的她片刻不得抬眸。 林间传来阵阵的鸟兽叫声，混着山巅不断传来的叫阵之声，便是苏离听了，也只觉得耳边嗡嗡的烦躁，也不知洛子音怎就做的这般安稳，还不用早膳。 苏离也将手中的早膳放下，揉了揉不断跳着的太阳穴，却是冲着洛子音说道，“你且叫山顶之人退下吧，武当的人上尚无动于衷，你这些侍卫已经被折磨的如此涣散，便是引了武当之人出来，他们又如何应对。” 听见苏离说了正经事，洛子音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目光又扫向了周围围坐着的千百侍卫，果然见个个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萎靡之色。 洛子音从来没有行军带兵的经验，便是夺回千机阁那一次，也不过是占了人员精简，又训练有方的便宜。 如今人数猛然变做了三千，又没有真正的训练过几天，一时间却也是把握不好其中的度量了。只是该不该如苏离所言一般，洛子音心中却也拿不定主意。 苏离也不急，拿过了水囊轻抿一口，看着洛子音面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的神色，静默不语。 “曹安，你去将那几人唤下来，通知众将士安心休整。”洛子音轻抿薄唇，终于还是带着一抹精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曹安，冷声吩咐着。 曹安闻言，忙放下了手中的餐食，飞快起身应了一声，便向山巅赶去，只是心中却起了踌躇，洛子音此举，是不是已然真正打定了放火烧山的主意。 洛子音见曹安走后，抿起的嘴角却也没有舒展开，反而又望向了洛南寻，“洛首领，鼓舞士气之事便交与你了。”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有让人瞧不清明的雾霭，然而越是看不清，便越是沉沦。 洛南寻只与洛子音对视了一眼，却转瞬之间便淹没在了洛子音那双幽邃清冷的眸子中，他心中骤然一颤，忙低下了头，沉声应道，“是。” 他这一番无措的反应，却是被苏离悉数收入了眼底。苏离眸中划过了一抹暗芒，心中也是想起了阵阵警铃。他不由得多看了洛南寻两眼，似是要探究极尽他心底的心意。 只是随着洛南寻缓缓退下，他便又将目光放回到了洛子音身上，。听见山巅传来的那声势浩大的叫阵声响戛然而止，苏离嘴角不由得含了一抹浅笑。 苏离眉尾微挑，目光澄澈的看向了洛子音，褪去了那眸子中经久不绝的幽幽迷雾，亮莹莹的，似是透过这眸子，便能直勾勾的瞧见苏离那跳动的心房。 “如今我还要替你操劳诱引武当众人之事，你便连一顿早膳都不陪我用吗？”褪去了冰冷模样的苏离声音中竟然夹杂了几分惨兮兮，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洛子音，带着希冀与恳求。 洛子音眸子冷了又冷，似是天山之巅孤傲绽放的雪莲，冷艳无双，“你威胁我？” 苏离看着她沉默不语，她觉得是关怀也好，是威胁也罢，只要她能将眼前的早膳吃了，那便安好。 洛子音银牙轻咬，恨恨的撇了苏离一眼。如今花秋月出去找莫寻在意之物却久久未归，作夜听了苏离一席话，她私心里也是不想烧山。如今苏离倒是成了她引诱武当的唯一倚仗了。只是看着眼前全然无味的早膳，洛子音一时间踌躇不已。 片刻过后，洛子音终于端起了那小碗的鸡丝粥，苏离看了不由得展颜一笑，也喝起了粥来。 只是苏离瞧了洛子音几眼，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以他认识的洛子音，对着美食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他与洛子音用着一般的膳食，这鸡丝粥浓郁香糯，无论如何她的眼里都不应该流出那抹厌恶来。 除非……苏离眼皮一跳，洛子音的味觉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苏离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便抿了抿薄唇，状作不经意间问道，“阿音，你觉得这花菇鸡丝粥如何？” “极好。”洛子音飞快的将这碗粥喝完，擦了擦嘴冷声应道。 苏离心中狠狠一颤，这是松茸鸡丝粥，洛子音不会分辨不出只是苏离想了想，还是寄希望于洛子音不欲与他多说，这才敷衍了事。苏离眸光微闪，究竟如何，午膳时一试便知。 这一碗粥的分量已经不小，苏离便也不逼迫她用些别的。 洛子音又捧起了书看起来，却在这时，一声丹顶鹤唳划破天际。众人皆是惊讶的抬头，只见自武当山巅一只仙鹤划空而来，片刻之间便行至千机阁营地上空，盘旋不已。 众人惊讶之间，却见丹顶鹤那细长的尖喙微微一张，一张薄薄的信纸便飘落而下，曹安眼疾手快，忙接了过来。那丹顶鹤丢完信笺，便又破空而去，回了那武当山巅。 第177章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眸光微闪，曹安却连忙将手中的信笺递到洛子音身前。 轻轻接过后，洛子音却并未着急，反而拿着端详了一番。带着浅绿色，和淡淡松香的信纸，又委以丹顶鹤想送，倒真是称得上仙风道骨了，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 苏离看着洛子音只将信笺捏在手里，眸光飘忽不知在想什么，便轻抿薄唇，轻声说道，“你不看看？”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顿，微微收敛了飘忽的眸光。她缓缓展开那信笺，正见莫寻那飘逸灵动的字迹。 “如洛阁主所愿，武当愿应战。杨生此人已被幽于密室，终生省罪。只是千余弟子又有何辜？莫寻愿明日辰时于武当山巅与洛阁主一战。莫寻负，则任凭洛阁主处置。莫寻胜，惟愿洛阁主放下执念。” “无耻至极。”洛子音眸中精光一闪，冷声喝到。 苏离闻言眉头一皱，却是自然而然的从洛子音手中接过了那信笺。目光扫了两下之后，眉头不由得锁的更深了。 他将手中的信笺不断放在手上摩擦着，轻声说道，“莫寻已经在江湖中成名数十载，此举的确是欺负人了。” 洛南寻曹安几人却是摸不到头脑，不由得问道，“阁主，可是武当应战了？” 洛子音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只莫寻一人应了。”话音落下却是瞥了一眼苏离手中的信笺，他会意，便微用内力，那纸张便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洛南寻手中。 洛南寻严重不不由得闪过一抹诧异，暗叹苏离对内力控制的出神入化，却是急忙展开看了，又递与他人。 却在这时，营外又是一阵喧嚣，却是花秋月匆匆赶来。她见苏离坐在洛子音身旁，不由得眸光微闪。 “阁主，属下无能。探知到唯一一处莫寻入道前的俗家家族，却是被人先一步控制起来，属下无奈只扑了个空。”花秋月一撩衣摆，却是单膝跪地，面色愧疚。 洛子音闻言眉尾微微一挑，却是看向了苏离，“苏宫主可是那先我一步之人。” 苏离嘴边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可惜这莫氏一族也只是换得莫寻一人应战。” 花秋月闻言不由得诧异的看了苏离一眼，不想她费劲两日苦寻的线索竟被苏离所得，并且……她眉头微蹙却是抬眸问到，“阁主，莫寻应战了？” 洛子音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曹安忙又将手中的信笺递与她看，花秋月看过之后却愤愤难平，紧皱着眉头说道，“莫寻老道也忒无耻。阁主才成名多久，怎么比得上他老奸巨猾，诡计多端？这般无非是想让阁主退去，又给江湖中人一个交代。” “他便是这个打算，也不能遂了他的意。拿捏住了莫寻，还怕那些武当弟子继续龟缩？便是那杨生，幽闭思过未免太过便宜了他。”洛子音眸光幽冷，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将手中的书本折的蜷缩了起来。 曹安却是紧皱着眉头，颇有些担心，“只是，阁主，这莫寻言明只与您一人应战，若是我们多人围攻，难免会失了体面。只是若是您一人上阵，属下又担心你的安危。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不是曹安看不起洛子音，只是她毕竟十五年没有修习过内力，一朝得势，却又如何比得过莫寻浸淫了半辈子的道法。 洛子音心中也知晓这个道理，莫寻其名与赵无极比肩，当日自己是与苏离联手却还是苦战。若是单独应承莫寻，她也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只是可惜了鬼见愁，便也再没多一副，让她要了莫寻的性命。洛子音薄唇轻抿，眸中神色轻闪。 “赵无极是走阴诡之风，其攻击痕迹却无踪可寻。莫寻走大道之法，不屑于实战阴险轨迹，倒是较之赵无极，略逊了一筹。”苏离眸子一动，却是缓缓说道。 “不论如何，都要先与莫寻一战。若是不能胜了他，武当总有这后台支撑，谈何报仇。”洛子音眸中划过一丝冷芒，声音清冷如碎冰。她顿了顿，又看向了一旁的曹安，冷声吩咐着，“明日我与莫寻交战，胜了便好，若是不胜，群起而攻之。” 她的声音幽冷而没有一丝温度，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极大的波澜。群起而攻之，为江湖人所不耻。洛子音动的这个念头，实在是大为不妥。 果然片刻之后，却是除了花秋月外，曹安三人，忙单膝跪地，恳切的祈求到，“阁主三思。” 洛子音却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声音坚定清冷，“我意已决，先不要对下传肆。明日我不敌之时再做发令即可，我不管结果如何，我只要灭了武当。” 曹安几人犹豫不决之时，曹安眸子动了动，却是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苏离，似是希望苏离能够劝说一番洛子音。然而苏离却冲着他几不可见的摇摇头。 还不待曹安心中失望，便见洛子音勃然大怒。 “放肆。”洛子音一双凤眸紧瞪，眸中充满着凛冽的寒意。她刷的一下起了身，一掌挥去，带起的掌风直直的将三人掀翻在地，在地面上摩擦数步才停下。 “你们眼中还有千机阁？还当我是阁主？莫不如直接投了秋水宫门下，也不必这般偷偷摸摸的看苏离的眼色。”洛子音居高临下的望着三人，清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话音落下，却是又淡漠的瞥了一眼苏离，其中的寒意与疏离不言而喻。 曹安三人心中狠狠的一颤，忙跪在地上连声喝到，“阁主息怒，属下不敢。” 作为唯一没有被波及的护法，花秋月轻抿薄唇，想了片刻，却也单膝跪地，替他们求情道，“阁主息怒，属下相信曹安护法三人绝无此意。” 洛子音幽幽的眸光扫过她的身上，花秋月霎时汗毛迸起，曹安三人也是冷汗淋漓。洛子音从来没有发过这般大的火，从前冰冷的没有情感，却也不会动怒。如今这幅样子，却让四人心中战栗不已。 第178章 苏离见状不由得眉头微蹙，却也没有言语。洛南寻与浦晴雪也是没有见过这般的洛子音，他们又非千机阁中人，此乃千机阁内务，他们生怕开口后又是火上浇油，因此只能呆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不远处的侍们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个个噤若寒蝉，一层层向外递进，气氛就这般的在诡异的寂静中僵持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觉得周身的压力顿消。洛子音面上的盛怒突然间变得无迹可寻。她一张绝美的面庞却冷若冰霜，喜怒难辨。 “念及初犯，明日攻破武当，此事便就此作罢。”洛子音那一双幽邃的眸子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四人闻言忙伏下身来，语气感激的说道，“多谢阁主宽宥。” 洛子音收回了目光，却是走向了丛林深处。阿煜呜咽了一声，摇着大脑袋思忖了片刻，却是嗅着洛子音的踪迹，缓缓跟了上去。苏离薄唇轻抿，一撩衣袖便跟着阿煜走了过去。 见洛子音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众人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曹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是对着花秋月又行了一礼，“多谢花护法解围。” 花秋月却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必如此，你我四人，本为一体。”曹安三人这时不由得微微汗颜，一直以来，或许是因为花秋月是女子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不敢苟同与花秋月的行事作风，三人却是一直瞧不起花秋月，甚至暗暗的将花秋月排斥在外。 “我等惭愧。”曹安几人心中羞愧难当，拱了拱手说道。 花秋月却是眸子紧盯着众人，温婉的外貌下，却又一分酷似洛子音的冷意，她微微摇头，却沉声说道，“各位护法还是摆清楚自己的位子，如今的阁主只有一人阁主所忧，便为我们所忧。逆而行至，必触其锋芒。” 曹安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自然于阁主绝无二心。只是千机阁百年盛名，实在是不宜行此有违道义之举。” 花秋月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何谈有违道义。阁主并非师出无名，也非随意冒犯。江湖中百于势力阁主不动，只动武当，实为江湖中人人皆知其缘由。缘何武当可内外勾结，坏我千机，我们却不能放火烧山，逼出武当。那杨生与白意的勾结，又和亚于在我千机阁后院放了一把熊熊大火。” 花秋月声音冰冷，却是微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缘何他莫寻能够以大欺小，仗着自己几十近百年的修为，列出这些条件，将武当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群起而攻之？” “这……”曹安几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框于江湖道义之中，拼命的反驳洛子音，然而洛子音自始至终却都给了武当转圜之地。 “武当那些弟子当日口口声声都喊着踏平千机，每一个人手中都沾染上了千机阁弟子的鲜血，他们哪一个人无辜？我们死去的千机阁弟子又有何辜？先阁主何辜？织羽护法何辜？”花秋月缓慢的说着，每一句却像是一把尖刃，插在了几人的胸口。织羽姐姐，花秋月又看见了那抹动人的身影，那双明艳的眸子中却是含上了一抹清泪。 曹安几人皆是被诘问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微微摇头，做了下来，却是再不出声，暗自思忖。 洛子音一直向前走，步履不停。纵使身旁的景色无双，洛子音也不作丝毫的停留。突然洛子音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嘶嘶的声响。 她微微侧头，手腕倏地一动，却是正拿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在手中，两指紧紧捏着它的七寸之处。 那蛇被捏了七寸，却还在嘶嘶的吐着信子，深紫色的，颇为骇人。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如此多彩，必有剧毒。洛子音右手伸手入怀，却是取了个小瓷瓶，按住那蛇的毒牙，取了几滴毒液来。 蛇尾微微蜷起，却是缠在了洛子音右臂上，冰凉滑腻的触感使得洛子音眉头微蹙。刚刚这蛇，是想攻击她的。洛子音眸子倏地一冷，两根手指微微用力，那小蛇蛇尾的缠绕便渐渐的松了些。 只是不知是为何，洛子音却始终下不去手，捏断这蛇的七寸。这种异样的感觉令她心烦意乱。“下不为例。”洛子音不耐的说了一句，便一甩手，将那蛇甩到了一旁的草丛中，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再往前是一不大的湖泊，洛子音径直走上前，席地而坐，手臂缓缓深入湖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动着湖水。 入手冰凉，虽然是春日里了，然而此处是山中腹地，气温依旧偏低。 “苏宫主若是无事，便可以离开此处了，回去秋水宫了。”洛子音听见身后传来的清浅的脚步，和那若有似无的清冷芬芳，却是冷硬的说着。 她话音落下，却见阿煜加快的脚步，一屁股上前，坐在了洛子音身旁。阿煜昂起大脑袋，冲着洛子音呜咽了两声，还用它那毛茸茸的大爪子摸着洛子音的腿。 苏离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走到洛子音身后便停下了脚步。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才轻声说着，“阿音，你该清楚我的心意。” “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洛子音并未回眸，只一味的望着那湖中的粼粼波光，却是收回了手，轻轻摸着阿煜光滑的皮毛。 苏离不语，洛子音的眸子却倏地一冷，摸着阿煜的手也微微一顿，“苏宫主莫要将千机阁当做了自己的秋水宫，虽然如今是攻守同盟，只是这内务还是你算你的，我算我的。苏宫主的心，莫要过大了。” 苏离闻言眸子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与黯然神伤，他心中涌起了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了一句，“我从未如此想过。” “那便请苏宫主离开吧，莫要让人误会。”洛子音飞快的说道，声音冷如寒冰。 第179章 苏离闻言眸子倏然变得晦暗不明，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也缓缓消失不见。洛子音背对着他，看不见他面上的难明的神色。 “好，明日与武当之战事了，我自会离开。”苏离眸子中也是浓浓的化不开的雾霭，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正如洛阁主所言，苏离总要为秋水宫规划好下一步该如何走。” 洛子音不语，苏离却是眸子里几番闪烁，毅然的转过了身，渐行渐远。 “好。”苏离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分明，洛子音那清冷的声音这才缓缓消散在风中。 阿煜眨了眨它那双懵懂的大眼，却是辨不出洛子音面上是何神色。那般的静，那般的疏离，像是超脱了世间万物般，格格不入。 天色渐晚，营地中又燃起了堆堆篝火。浦晴雪看着那跳动的火光，心中却是担忧不已，“阿音她已经一日未归了，你去找她时，她可有同你讲过什么？” 浦晴雪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苏离，自苏离回来，也是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因着何事。 苏离淡漠的摇了摇头，眸子中冷色不减。 “阁主。”远处突然传来侍卫请安的声音，浦晴雪忙惊喜的看去。果然见一袭紫色衣衫的洛子音带着阿煜缓缓而归。她周身似是融在了那浓浓的夜色中，却又像被夜色剥离，颇为怪异。 “阿音，你回来了。”待洛子音行至身边，浦晴雪这才起身语气轻柔的说道。 “阁主。”曹安几人也连忙起身相迎，只有苏离淡漠的坐着，不动声色。 洛子音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坐下。曹安几人见洛子音如今神色与平日无二，这才放下心来。 “用些晚膳吧。”浦晴雪冲着洛子音柔声说道，却是对着身旁的流萤使了个眼色。流萤会意，忙端了碗鸡丝粥递给洛子音。这几日洛子音都没有吃什么，唯独今日早膳用了碗鸡丝粥。是以浦晴雪便记在了心中，想着洛子音爱吃，晚膳也做了这个。 流萤端着那碗粥递在洛子音面前，只是洛子音鼻子微微动了动，却是觉得不知为何，这同样的粥，却是没有早上闻起来香味诱人了。 洛子音淡淡的摇了摇头，轻轻将碗推开，轻声说道，“你用吧，我没有胃口。” “吃这个吧。”苏离有些执拗的声音响起，却是将他方才烤的鱼递在了洛子音面前。 洛子音眉头一皱，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没有胃口。” 然而苏离却毫不相让，举着那条被穿起的鱼，大有洛子音不接便不松手的意味。 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又慢慢变得剑拔弩张，众人又是小心翼翼的闭气起来，生怕又作出什么让洛子音盛怒之事。 洛子音眉头跳了跳，见浦晴雪不解的目光时时投来，她抿了抿薄唇，才缓缓伸出手来。 却不想她的手刚要接过那烤鱼，苏离的手却变换了位置，又放在了她嘴边。 洛子音登时一怒，眸子紧紧望着苏离，然而如今苏离也不甘示弱，他原本就是冷硬如冰，只待洛子音有些许不同。只是如今却也恢复从前那般说一不二的样子。 洛子音轻咬薄唇，却是不欲与他相争，恨恨的咬了一大口鱼腹。按理说，这是最鲜美的一处，无刺又紧实。 见她吃过一口后，苏离这才将鱼递给洛子音。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浦晴雪看的甚是欣慰。可惜只有她知道，味同嚼蜡。 苏离眸光却是越来越幽深，见洛子音飞快的便将这条鱼消灭了干净，他的眸子却似是沉入了谷底，无尽幽深。 “口渴吗？”苏离淡淡的问道，声音冷硬无比。 洛子音却是将那竹签扔如火中，瞧那燃起的丝丝火舌，“不。”清冷的声音没有被火焰温暖，传入了苏离耳中。 苏离心中一下涌起了浓浓的悲哀与无奈，他眼中的冰冷缓缓散开，却是化出了无尽的心疼。那眼神不再冰冷，反而炙热无比，烧灼的洛子音无处容身。 她不解的看向苏离，苏离却又在一瞬间收了眸中的情绪。她装成这幅样子，便是不想被人知晓，她的意思，他自然是要帮衬的。只是从心中的感觉，到味觉。阿音还剩多少时间等他，苏离不知，只怕是浦晴雪也不知。 阿音是服了玉骨花中和热毒才变成这幅模样，玉骨花之事，没有人比那个人更清楚了。苏离眸子倏地一冷，却是想不到自己还会有第二件事有求与她，原来，当日她所言，便是这个意思吗。 “你终有一日会后悔的，便是救活了她，她也不是原来那人了。你还会回来找我的。”少女沙哑的声音仿佛又萦绕在了耳边。 苏离眼中却是无比的坚定，不论如何，阿音都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见苏离一时间脸上转过了几番变换，洛子音心中却是不解。苏离回过神来，正看见洛子音有一丝茫然的直勾勾的望着他。 此时那双眸子中，正似她从前的清澈懵懂，带着无尽的吸引力，吸引着人沉溺其中。苏离便是如此。刚从自己百般思绪中回神，又一头撞进了洛子音那无双的眸子里沉沦。 只是苏离眸中如今流露出的浓烈却让洛子音不知所措，她慌乱的回神，却是故意做出了大的声响。 苏离眸中焦距这才缓缓收拢，面上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洛子音心中她不知名的地方，这才缓缓的抒了一口气。 洛南寻这时才匆匆而来，附在洛子音耳边轻吟，“如今军心正稳，士气回升。明日应对武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好，多谢你了。”洛子音点点头，轻声说道。 洛南寻又不自觉的瞧了一眼苏离，这才落了座。苏离却在不经意间也看了他一眼，眸子中又深了几分。 “曹安，部署都做好了吧？”洛子音眸子动了几动，却是看着曹安，冷声问道。 曹安闻言忙起身，语气恭谨，“全按阁主先前所托，做好了万全打算。” 第180章 山中的天色变得极快，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一片，今晨便下起了朦朦胧胧的绵绵细雨，直为这景色又添了几分缥缈。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昨日夜里忧思深重，不自觉的便想了许多，似睡非睡，半梦半醒。如今突然恍然，正见流萤站在她的营帐内，这才出言问道。 洛子音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流萤一动，待反应过来时便连忙飞快的应着，“寅时已过，初至卯时。”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便动了动身子。流萤见状连忙上前，却是轻抿薄唇，小心问道，“如今时候尚早，小姐夜里休息不好，不若多躺会吧。”昨夜洛子音梦魇，那声嘶力竭的呼喊，似是从小姐热毒好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见过了。 “不必了，帮我梳洗吧。”洛子音却微微摇头，冷言吩咐着。 流萤无奈，只得动作飞快的替洛子音梳洗了妥当。 洛子音打开营帐的帘子，见外面下起了淋漓的雨滴，不由得有些诧异。昨夜她分明观过天象，这雨却是来的怪异。 她环视了一周，却没有瞧见苏离的身影，想来也是小雨缠人，便自己离开了。洛子音微微挑眉，倒是觉得甚好。 如常一般，洛子音依旧提了弋阳去了树林中。几套剑法舞毕，洛子音对其中的见解越深，越感叹于苏离的惊世鬼才。 见时辰还尚早，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却是收了弋阳，又挥起华阳锦来。华阳锦变化多端，随心而行，却是超脱了剑法之类的桎梏。如一张白纸般，任由洛子音泼墨描绘，深得她的喜爱。 “原来洛阁主用起华阳锦来也颇为娴熟。”洛子音闻言不由得一怔，不知为何有几分慌乱的将华阳锦飞快的收回回来。微微回眸，却正见苏离双手环抱，斜倚树干，潇洒恣意的望着她。 洛子音不由得薄唇轻抿，却也不在扭捏，左右等武当事了自己再好好思忖一番选个什么礼物回赠便是。 这般想着，洛子音倒也不再觉得理亏。便直视苏离的目光，却是冷声出言嘲讽道，“比不得苏宫主这隐匿功夫出神入化。”纵然是苏离少了一半内力，却仍旧能将气息隐藏的自己毫无察觉，着实高明。 苏离也不介意洛子音这般嘲讽，嘴角微微翘起，面上却依旧疏冷，“武当剑法举世无双，你初入其道，便是天资无双，也比不了莫寻他苦修十数年。不若便用这华阳锦，出其不意，变化多端。”苏离缓缓上前，冷声说着。 洛子音也是深以为然，轻微点头，却也不再言语。 “武当事了，你待如何？”苏离立在洛子音身旁，鼻尖萦绕着洛子音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冷芬芳，一时间心情大好。 “联合武林，灭了大梁皇帝。”洛子音目光倏地一冷，悠然说道。 苏离却缓缓摇头，不自觉的伸出手，轻轻拂下洛子音头顶粘上的枝叶，“林清河与叶灵筠成婚，必然是哪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纵横，你便不想看清是谁吗？” 他冷然的声音却是让洛子音骤然想起上一次武林中这般联姻的盛况。徐明姝的十里红妆，算是彻底的掀开了江湖中各处争斗纠纷的帷幕。 “你觉得，徐家有鬼？”洛子音眸子一动，却是抬眸看向了苏离，轻声问道。 “鬼似无形却有形。有也没有，总会露出马脚来的。”苏离嘴角一勾，颇有些玩味。 洛子音却沉默，徐明齐也算是她那是交好的朋友，那般如午后炽阳之人，会不会也同这些波谲云诡的暗涌江湖有什么瓜葛。 “小姐，还有一刻钟便辰时了。”流萤缓缓走了进来，见苏离在这，也微微屈膝算行了一礼。 “他们可都整顿好了？”洛子音眸光倏然之间变得晦暗难辨，清冷的声音裹挟而出，流萤听的心中不由自主间便有了几分战栗。 她点点头，飞快的答道，“曹安护法几人带着三千侍卫，如今皆已经集结完毕，只待阁主令下。” 洛子音闻言眸光又是一闪，却飞快的沉淀了下来。她恍然间似是听见了自己那平稳的心跳声响。洛子音不再多言，将华阳锦重新收回袖笼，便轻挪脚步缓缓向外走去。 “阁主。”见洛子音走了出来，曹安忙带着众人躬身请安。 洛子音微微摆手，却是足尖一点，率先提了轻功而去，背影消散后，她那清冷如碎冰的声音这才缓缓的传回，“出发。” 莫寻一袭白衣不变，一头白发依旧。手中提着剑，便站在了山巅中间，丹顶鹤远远的直立着，不是发出几声轻鸣。 “阁下便是洛子期的妹妹洛子音？”莫寻看着突然出现在山巅的洛子音，轻声问道。那日他只见了洛子音一个背影，是以不大认得。 洛子音足尖微顿，立在了莫寻几丈远的地方。那一席绛紫色的衣衫，却为她平添了几分冷意。 她并没有理会莫寻的疑问，反而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武当山巅的美景。莫寻身后便是武当山门，只是如今那层层迷雾，显然是九清八卦阵仍旧开启着。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又望向了一侧那深不见底的云层，似虚非虚之间更让这山巅染了几分仙气。她倏然勾唇一笑，袖中的华阳锦突然滑落手中，倏地一声向旁边飞去，击散了那片片云雾，山下猎猎的风声突然清晰了几分。 “你看这处，像不像我阿哥当日坠崖的景致？”洛子音手腕一动，却是将华阳锦悉数收回。然而那清冷的声音，却如碎冰般划过了莫寻的耳畔。 莫寻闻言眉头一皱，却是甩了甩袖子，而后轻声说道，“当日之事，武当亦是情非得以，全因受了奸人挑拨。如今奸人伏法，武当也自此归隐，与尘世中再无关联。阁下又何必有如此执念？” 他顿了顿，似是没有看见洛子音那已经渐渐冰封的双眸，兀自说道，“我那俗家族人无辜。我自会与你一战，了了你心中执念，你且先放过他们吧。” 第181章 “无辜？”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她将弋阳放在胸前，轻轻地抚摸了两下，却是倏然间眼神冰冷，“却是不知道对于莫掌门所言，是你那俗家族人重要，还是武当弟子重要？” 莫寻闻言眸光一动，有了些挣扎。却在这时，他耳朵微微一动，却是听见了千机阁侍卫有条不紊的向山巅行来。不过片刻，果然见乌压压的一片人堵住了那去山下的去路。 他眉头紧紧蹙起，不知洛子音是何用意。“那对洛阁主所言，是心中执念重要，还是这数千千机阁子弟的性命重要？”莫寻眸光微闪，轻声问道。 “如今我所为，亦是保全他们。千机阁之名一日不正，任由你们欺来瞒去，便一日不得安生。”洛子音朗声说着，说与莫寻，也是说与身后的千机阁众人，“待千机阁血仇得报之时，才是再无人敢进犯之时。” “今日必以武当之血，祭我千机之魂。”洛子音眸中寒光凛冽，声音清冷若寒冰，却令身后的三千侍卫欲血沸腾。 “必以武当之血，祭我千机之魂。”身后的侍卫皆是朗声应和道，那震天的声响，似是将莫寻身后那层层迷雾都恍然间震散了几分。 见洛子音微摆手掌，众人这才停了呐喊，之时面上的兴奋与杀意却是掩盖不去。 莫寻的眸子沉了又沉，他眉头紧紧蹙着，“洛阁主，我与你战书中有言，今日之战仅为你我之战。武当已然隐世，便绝不会再牵扯到世间纷扰分毫。” 洛子音嘴角微勾，还不待说些什么，却见一粉色华装女子缓缓飘然而立。 “莫施主，洛施主。”那粉衣女子向着二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洛子音眉头一皱，这女子一身装扮酷似是峨眉弟子，又手握佛尘。果然见莫寻对着她也行了一礼，道，“安华师太。” “我千机阁与武当之事，不知安华师太所来何事？”洛子音眉头微蹙，眼中冷意盎然。 安华师太却是微微一笑，倒是带着几分出家人那种超凡脱俗，“武当与千机阁皆昭告天下今日有此一战，却是言明是洛施主与莫施主二人之战。只是洛施主如今身后兵戎数千，还是莫要波及了无辜才好。” “我道是所为何事？原来是莫掌门自知不敌，竟是已然搬起了救兵来了。”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不屑的说道，只是眸中深处却闪过一抹精光。 却在这时，又是传来一声虎啸，一只黑黄相间的华南虎却是载了一和尚自另一条小路冲上山巅。 阿煜看见这般，背颈倏地一下便挺直了，它双眸直勾勾的望着那老虎，却是昂首一声虎啸，震得那老虎脚下一颤，脑袋不自觉的向后缩了几分。 了改眉头一皱，却是翻身越下，手掌安慰一般都摸了摸它的脑袋，那老虎才慢慢的不那般畏缩。 “洛施主，莫施主，安华师太。”了改拄着禅杖，冲着众人见了一礼。 他话音刚落，却又见身后走来了一衣衫褴褛之人，虽然看起来行的颇为缓慢，实际上两步便走上了前来，“如今看来，倒是我最慢了。” 他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洛子音，“你便是千机阁的女娃娃，怎么登上阁主，也没宴请江湖这些势力？没有江湖佐证，算什么继任阁主？” “江正。”那男子说话没有边栏，这种话显然说出来不合时宜，安华师太忙出言阻止道。 洛子音却浑不在意，她嘴角依旧是一抹淡漠的弧度，一双冷清的眸子淡淡的扫过眼前这四人，“了改方丈和江正帮主也是为了为武当脱罪而来？” “武当原本无辜，何来脱罪之说？如今战火已平，洛施主又何必再兴战火？”了改微微摇头，状作悲悯的说着。 “不论如何，这都是武当与千机阁的事，三位便和苏离观战便好。”隐在人群中的苏离这时才缓步踱出，淡漠的扫了几人一眼。 浦晴雪眸子一动，也是缓步上前，声音温柔，眸光中却也带着凛冽寒意，“苏宫主所言不错，几位前辈还是莫要掺和了。” 莫寻提出与洛子音单独应战便已然是以大欺小了，又暗中通晓其他三大门派，却对江湖中其他的势力不动声色，也是无耻的紧。 “苏宫主，这位女娃娃是？”江正眸光一闪，看着浦晴雪问道。 浦晴雪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古朴的木牌，“无涯谷少谷主浦晴雪。” 莫寻见状不由得轻抿嘴角，原本他想借着安华师太几人对浦晴雪施压，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没有想到不仅是苏离，连无涯谷的人都跟她一同前来。 “我俗家族人是你所囚？”莫寻眉头一皱，却是突然看着苏离问道。 “苏宫主既然说这是千机阁与武当之间的仇怨，为何又波及到了俗家之人。江湖道义，苏宫主莫非是忘了个干净？”安华师太美眸一颤，却是冷声质问道。虽然她年逾三十，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离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却是微微摆手，“非也，苏某不过是结交了一群忘年友，请他们游玩一番罢了。这不是如今便已经回了莫家寨。” “你……”莫寻眉头紧锁，却是气上心来。 “莫掌门不是要与我分个胜负，诸位便退下吧。今日一战，洛子音胜，莫掌门便如同攻上我千机阁那般情景，给我开了这武当山门。”洛子音却是不欲多言，她手中紧握弋阳，剑指莫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日洛子音败，千机阁三千侍卫就此退兵。我既不能替阿哥报仇，这一条命便随他去了，与武当无尤。” “不过，若是莫掌门败了，便不要想什么庇护武当。我如今可不管什么江湖道义。左右若是你死了，这九清八卦阵也成不了多长时间。还有你那族人陪你，你也不会孤单。”洛子音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冷然，眸中森冷幽深，淡漠的不带温度。 第182章 然而曹安闻言却是一怔，洛子音此时所言，与她对自己所言大不相同。一时之间，曹安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届时见机行事了。曹安微微摇头，如今洛子音的心意瞬息万变，露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太难揣测。 苏离微一皱眉，他不喜欢洛子音将自己的姓名之事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莫寻脸上神色变化不定，片刻过后，才朗声应到，“好。”他成名数十载，不信还敌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几位，那便退下吧。”洛子音闻言勾唇一笑，淡漠的目光再次扫过江正几人。 江正他们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让洛子音同莫寻公平应战，而不动用她那些千机阁侍卫群起攻之。此时洛子音已然如他们所愿自然便也别无二话，退到二人数丈远的地方。 浦晴雪面露担忧之色，只是苏离却对着她微微摇头，她眸子动了动，也跟着苏离退了回去。 见那老虎挪了步子，阿煜又是一声咆哮，见它脚步一顿，这才得意的摇了摇头。 “洛阁主，请吧。”莫寻嘴唇微动，却是站的笔直，猎猎的山风吹起他飘动的衣角，自带仙气。 洛子音不屑一笑，也不同莫寻谦让，拿了弋阳便轻点几下足尖，行到了莫寻身前。 苏离见状眉头一皱，洛子音用了弋阳，平白的便落了下风。武当以剑入道，莫寻的剑法举世之中也少有人能出其右。便是洛子音有神兵弋阳，莫寻也未将她放在心上。 不见莫寻是如何动作，瞬间他便移了位置，同时手腕飞快一动，化守为攻，剑气直击洛子音而去。 洛子音幽暗的眸子一动，飞快的转了个身，那剑气从她身旁划过，一下子便击碎了她身后一块不小的黑石。 当下洛子音不敢怠慢，同莫寻论起剑法，就是不用袖中的华阳锦。几番洛子音都被莫寻那凛冽的剑气逼得狼狈不已，苏离看的眉头紧锁，暗自心急。 不动声色间，洛子音悄无声息的放出了几根银针。只是莫寻七窍玲珑，那剑风防护的自己密不透风。几声清脆的声响，那几根银针便都被击落，不知飞到了何处去了。 “旁门左道。”莫寻笑了笑，朗声说道。然而却是更加小心，防护着洛子音这些暗器。 洛子音也不气馁，见银针不奏效，弋阳的攻势却又猛烈了些，只是无论如何，洛子音都没有能击退莫寻半步。不管洛子音有何招式，似乎都在莫寻的预料之中。 他不动如山，自然随意的将洛子音攻势悉数化解，还反而逼迫的洛子音甚是窘迫。对剑道理解至如此境界，洛子音望尘莫及。 只是几遍如此，洛子音还没有用华阳锦缓解一番自己的窘境，苏离能探测到洛子音的意图，却依旧免不了暗暗担心。 突然之间，莫寻转了守势，一道剑芒闪过，洛子音却是躲避不及，左臂上被划了一条三寸长的伤痕。 苏离登时间眸光一沉，眼中的雾霭深沉了几分。 洛子音微微咬唇，却是不做停留，又提了弋阳迎上莫寻的攻势。 莫寻没有丝毫相让，仗着他在剑道之上的深度理解，压的洛子音喘不上气来。纵然洛子音的内力不逊他分毫，甚至隐隐高于他，却无力施展，一时间又添了两处剑伤。 却在这时，一条柔软的锦缎自洛子音袖中飞快的滑落而出，趁着莫寻这向前攻击的功夫，绕过了莫寻那凛冽的剑风，带着洛子音暗藏其中的内力，一击即中，沉沉的打在了莫寻的胸口之上，逼得他后退了数步才卸下了那股劲气。 虽然卸下了这劲气，莫寻嘴角还是缓缓溢出一丝鲜血。他眸子中闪过一抹惊疑，安华师太几人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 “好手段。”莫寻随手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微微笑道。目光中微微带了一丝正视，却依旧认为洛子音无论如何都不会击败他。 洛子音却不理会他，将弋阳随手别在了腰间，手腕一动，华阳锦掀起凌厉的风声，再次直冲莫寻而去。 华阳锦变化多端，洛子音又没有困于剑道之中，反而在前期有几分压倒莫寻的趋势。 只是洛子音对华阳锦的运用也有限，莫寻在渐渐摸清了洛子音的路数之后，便又慢慢的拿回了主动权。 莫寻此时虽然也颇为狼狈，一袭白衣上已经染上了灰尘，也被华阳锦的劲气划出了几道褴褛。只是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带着势在必得的从容。在他看来，洛子音如今已然穷途末路，击败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仅是莫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洛子音又如开始般处在了劣势，莫寻不过一直在等着洛子音内力耗尽罢了。 曹安在原地如坐针毡，心中如同爬了几只蚂蚁般焦灼。洛子音如今已然是不敌莫寻了，自己该不该如她所言对莫寻群起而攻之。 思索片刻，见洛子音身上又添了一处不短的剑伤，鲜红的鲜血缓缓溢了出来，曹安的眸子也一下子变得通红。拼了，曹安咬咬牙，却是拿了刀上前，便要支援洛子音。 洛子音余光见了他的动作，眸子一闪，清声喝到，“退下。” 她这一声却是将江正几人的眸光都集中在了曹安身上，见他有了动作，心中都不由得暗暗提防。 曹安也被洛子音这声喊的怔愣，莫非是阁主真的改变了主意，他嘴角紧抿着，事到如此，他倒是更希望洛子音不理会这些什么江湖道义，也不愿她这般受伤。 然而就在这时，战况却突然扭转，莫寻他不知何故，拿着剑的右手不住地抖着。众人不明所以，莫寻却是惊骇的发觉右手上有一股麻痹的感觉，甚至缓缓的移上肩膀。 他连忙将剑换至了左手，想要扭转劣势，然而洛子音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带着猛烈劲气的华阳锦瞬间飘下，莫寻左手不敌，却又被击飞了数步。洛子音这一招之内含了剩下的几成内力，莫寻一下子便被击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第183章 洛子音又动作飞快的欺身而上，一把将腰间的弋阳拔出，直抵莫寻脖颈。但凡莫寻有丁点动作，那削铁如泥的弋阳都能顷刻间划破他的喉咙。 众人不由得大惊，便是连曹安都不清楚洛子音是如何办到的。只有一只看着洛子音的苏离，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洛子音一直在示弱，降低莫寻的防备，包括突然使用华阳锦看似一时得势，然而之后的失势也都是为了把控莫寻的心里。洛子音原本在江湖中就是流传着无用之名，便是如今突然内力身后，也改不了众人心中的刻板印象。 几番得势又示弱，便是让莫寻认为她已然是黔驴技穷。先前和曹安所言，便是要他在自己穷途陌路之时，状作出手相帮。而洛子音的一声喝下，却是转移了几人的主意。趁此机会发出毒物，洛子音嘴角微勾，如今看来今日自己偶然所得的蛇毒，配在先前准备的毒药之中，倒是收效显着。 “莫掌门，如何？”洛子音眉尾轻挑，清冷的眸子直盯莫寻。 “旁门左道，胜之不武。”莫寻依旧嘴硬，恨恨的盯着洛子音，他这一败，几乎便是败去了武当的命脉。 洛子音嘴角却是不屑一笑，“我依你所言与你单独交战，如今莫掌门也该启了这九清八卦阵了吧。” “洛施主，你怎可暗器害人？”了改那双浓眉微蹙，手中的禅杖用力的点了点地，语气不满的问道。 “那又如何？本就是武器的一种，怎的就不能用了，难道江正帮主与人交战连武器都不用？”洛子音故作惊讶的问着，眸光瞥向了江正。 江正闻言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满，了改这时也是哑口无言。江正成名暗器便是梅花镖，若是不用此物的话，怕是他连这帮主之位都坐不安稳了。 “莫寻掌门？”洛子音收回嘲弄的目光，又望向了一旁的莫寻。将弋阳剑尖又向前递了几分，瞬间便划出了一道血痕。 莫寻眼中划过一抹无奈和心灰意冷，他倏地闭上了眼睛，咬牙说道，“武当不能破。” “呵，”洛子音突然轻笑一声，“那便是莫家族人可破了？” “莫寻已经尽力了。”莫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面上一丝悲悯之色。 洛子音眸子倏然变得冰冷，她冷哼一声，淡漠的瞥了一眼莫寻，“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便是不开这大阵，有你在手，我也不信里面的武当弟子会不开。” 莫寻此时已经暗中将那毒药用内力化解了，只是喉咙处一直抵着弋阳，他也不敢妄动。 然而洛子音却仗着自己内力深厚，莫寻此时刚解了毒浑身乏力，强行封了他的穴道，“那毒也本也没想留你多久。”洛子音淡淡的笑着，却是收了弋阳，她一早便知晓，一莫寻的内力，这毒药能维持一刻便已然不错了。 莫寻心中更是心灰意冷，他若是想强行冲破穴道，少说也要花上一个时辰。 “看着他。”洛子音对着身后的曹安吩咐道，曹安几人忙走了上来。此时三千侍卫也缓缓踱步而上，黑压压的占了武当半个山巅。 “洛施主，”安华师太眸光微闪却是上前一步，挡了洛子音的前路。 洛子音的眸子却是倏地一沉，她声音冰冷，“安华师太，讲究江湖道义是你们，不讲又是你们。怎么君子之约，你也要插上一手吗？” 安华她亦是自知理亏，只是如今这个结果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的。从前武当只是退隐，实力也没有削减，真正危难之时，还是可以同他们守望相助。可若是千机阁攻破了武当，那他们这四大门派便是真真正正的变成三大门派了。对于如今这番江湖局势，那真是太不利了。 “武当联合我门反贼，几乎屠尽了我千机阁中人，此仇我必要相报。安华师太拦我去路，可是要公然与我千机阁为敌？”洛子音手中的弋阳突然指向安华，眸中冷意盎然，看的她心中起了鸡皮疙瘩。 “安华师太可要想好了，这一步，是退还是不退。”苏离冷声说着，却是大步上前站在了洛子音身旁。他眸光微闪，将身上的外袍褪下，轻轻的披在洛子音身上。洛子音的衣衫，已经被莫寻划出了大片的裸露。 浦晴雪也是默默的上前，此时她不便给洛子音上药，心中对她担忧不已。索幸那几处没有伤及要害，晚上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大碍。 安华心中踌躇不已，方才苏离与浦晴雪皆是分毫没有插手，若是自己此时相帮武当，那苏离二人也不会坐视不理。四大势力之实力较四大门派要强出不少。此时若是将战火引到峨眉，实属不是明智之举。 她眉头轻锁，却是悠悠的叹出一口气，“贫尼只是希望洛施主能放下心中执念，何必平添业障？” “洛子音的命数，不由安华师太操心。”洛子音冷哼一声，淡漠的说道。 安华默然，看着她身旁的苏离与浦晴雪，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退回了一旁。了改见状面上露出悲悯之色，却只握紧了手中的佛珠。江正眸光一闪，与安华对视一眼，也是淡然的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莫寻心中又是一阵急火，原本唤他们三人来，便是给洛子音施压，如今她们公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洛子音更是有恃无恐了。 洛子音却是将苏离的外袍又还给了他，她大步上前，身后的曹安几人带着千机阁三千侍卫也是连忙跟上。 苏离却是摇了摇头，也与浦晴雪退向了一旁。此时的他们代表的是各自身后的势力，若是他们有所动作，必会掀起两大联盟的战火。 洛子音在武当山门前几步停了下来，不远处便是层层迷雾，武当众人便龟缩在那后面，不敢动作。 “莫寻已经败了，你们这群缩头乌龟便还打算这般躲着，看着你们的掌门死在山门前，也不敢出来一战吗？”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裹挟着内力，穿透那层层迷雾，传入了武当山门内每个人耳中。 第184章 洛子音话音落下，却是静默了一阵，山巅处依旧猎猎的风席卷而来，除此之外，那山门下的大阵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既然你们连掌门都可以抛下，那边也别怪我不留他活口了。”洛子音眸光幽深，依旧声音中夹了内力冷声喝到。 然而那声音都消散了干净，连回声都消失不见，那阵法却依旧平稳的不为所动。 洛子音眼中冷芒乍现，便要杀了莫寻，先祭阿哥在天之灵。这九清八卦阵，便慢慢想法子破了。 心中有了这种想法，洛子音手腕一甩，手中的弋阳却是缓缓的飞向了她身后的莫寻。莫寻见状却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边挂起一抹洒脱的笑容。 “且慢。”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山门内穿出。洛南寻闻言连忙上前，抓住了弋阳。莫寻却惊恐的睁开眼，却是不为那离他一寸远的弋阳，而是为武当山门下缓缓消散的迷雾。 莫寻眼中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他终究是为了自己，却坏了武当的命数。 武当的山门下，那迷雾散了干净。洛子音定睛望去，却见一半人高的童子立在最前，他身后却是整齐的站立着几百名武当弟子，各个皆是神色悲恸愤怒。 “原来你们就站在这大阵后，却是不知，有没有看见掌门将死的模样？”洛子音甩了甩袖笼，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洛子音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却像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了武当弟子的脸上。众人只觉得怒火中烧，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这妖女莫要欺人太甚，我武当不怕你。”终于有人忍不住这羞辱，将这几日的愤懑都吼了出来。一声既出，千百呼应。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这几日日日听闻千机阁在外的骂声，却碍于莫寻下的死命令，而不能发击，个个的心中都憋满了业火。 洛子音听着漫天的骂声却是不为所动，站在那里，眉尾轻挑，饶有兴致的听着。 “止声。”洛子音没有反应，那童子却是苍声喝道。 带那谩骂声缓缓平息，洛子音才看向那童子，语调微挑，“不老童子？” “在下廖清。”廖清微微拱手，稚嫩的面庞上却是老成的神色。一丝不苟的动作，沧桑哑然的声音，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廖清顿了顿，一双洞彻世事的眸子却是盯着洛子音，“你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是为的什么？” “武当几月前大举进犯千机阁为的又什么什么？”洛子音不答反问，清冷的眸子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 “你执念深重，是为损人不利己。”廖清那沧桑的眸子骤然一动，却是突然厉声说道。 洛子音不屑的冷哼一声，“可笑。”山顶的风突然猛烈了些，洛子音的裙摆被刮得飞起，她不屑再与他争辩什么，淡漠的眸子扫过了廖清身后的众人，“杨生在哪？” “你将掌门放了，杨平自然任你处置。”廖清端了端手，沉声说道。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眯，她嘴角微微勾起，袖中的华阳锦突然破声而出，飞快的缠绕上了莫寻的脖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莫寻的脸倏然便的通红，武当弟子眸子霎时便红了起来，“你这妖女，快放了掌门。” 洛子音并不理会，手腕微抖，缠绕在莫寻脖子上的华阳锦便悄然缩紧，莫寻眼珠吐出，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几乎以为自己便要死了，没有了内力，华阳锦又柔韧无比，莫寻的眼前倏然便黑了，耳边听不清是谁在叫喊。突然脖子上的束缚松了，却是洛子音又一抖手腕收了华阳锦。莫寻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他活了近百年，怎么越老越怕死了。 “我在问你一次，杨生在哪？”洛子音声音幽冷，手指不住的抚摸着手中的华阳锦。那双美艳的眸子却似是斑斓的毒蛇般紧紧的胶着在廖清身上。 廖清抿唇不语，却是有几分像在闹脾气的孩童。 洛子音淡漠一笑，手中的华阳锦却再次飞出。 “将杨生带来。”见那锦缎又覆上莫寻的面门，廖清终于崩不住，沉声说道。 “呵。”洛子音这才勾唇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将华阳锦收回。莫寻这才有些悲哀的禁闭双眸，他从未被羞辱至此，可是方才那般接近死亡的窒息感受，却让他如今连自尽都勇气都没有。 几个武当弟子应声连忙退下，动作飞快。不过片刻，便见他们押了一形容憔悴，却依稀辨得相貌的男子快步前来。 洛子音只见过他一次，然而那可憎的面孔便烙印在了她的心上，再难相忘，时时蚀骨。 “杨生。”洛子音清浅的念着，不知情的都会以为这是少女呢喃着情郎的名字。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无一不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洛子音？”杨生的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惊惧，洛子音那绝色的面容，清冷的气质，只看上一眼，却绝不会忘记。杨生突然看见了洛子音身后被囚住的莫寻，和那森然站立的几千侍卫，却是突然恍然为何自己会被带至此处了。 他想要执掌武当的权柄不能，几处疏漏却是让太上真人莫寻再次做了掌门。而他也被孤禁于石洞之中，两月不得见那天日。 可是如今，洛子音怎么有这般能力，怎可能？杨生心中惊惧尤甚，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洛子音却堪堪逼近，一双清然的眸子似是毒蛇盯着猎物，不带焦距，却令人生畏。 却在这时，廖清却足尖轻点，动作快的让人瞧不清。他倏然间便出现在了杨生身前几步处，挡住了洛子音想要上前的脚步。 “如今杨生已经带到了，还请洛阁主放了莫寻。”廖清轻抿嘴唇，眸光微沉的盯着洛子音。 “哦，”洛子音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语调微扬，摆了摆手。就在廖清松了一口气时，洛子音却突然话锋一转，她轻轻勾唇一笑，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声音也是冰冷刺骨，“若是我说，莫寻和杨生，我一个都不放呢？” 第185章 廖清闻言脸色倏然一沉，他那双诡异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洛子音，声音中也带了几分被戏弄的不满，“你这是何意？” 洛子音却笑了笑，看着他冷声问道，“你武当，是要战，还是要和？” 在场的众人皆是不明，廖清也是紧皱着眉头看着洛子音，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却是带着她这二八年华里不该有的迷雾，便是老道如廖清，也是看不分明。 “你将话说清楚些。”廖清微抿嘴唇，沉声应到。 “我站在这山门下，看你武当风景，钟灵毓秀，与千机阁有异曲同工之妙。”洛子音眸光微眯，似是看见了千机阁从前的无双景象。 廖清依旧不解，却沉着气听洛子音继续说道，“你武当中人手上染我千机阁族人的鲜血，我不灭武当，心中自是难平。” “只是拿你武当之血，却还要我千机阁子弟为祭，的确是损人不利己。”洛子音语气淡漠，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既然你武当打算退隐，我便遂了你们心意。这是这武当的名字，却是不要再用了。” “妖女，大丈夫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武当堂堂一大门派怎可轻易更名？”洛子音话音落下，便当即有人反驳道。 洛子音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千机阁之血也要你门中人来祭。每年中元节前后，你门需遣罪人前往千机阁，在我千机阁子弟面前忏悔，为期十年而止。” “要战便战，我们绝不应你这无理要求。”武当弟子反应激烈，大声喝到。 “我可以派人祭拜忏悔，只是更名一事未免太过羞辱。”廖清语气微沉。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我曾对天立誓要灭了武当，你若不更名，将置我于何地，那不如就就此开战，我三千侍卫灭了你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她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阵沉默，洛子音所言非需。武当素来清寡，弟子也寥寥数百人，总也敌不过洛子音这三千侍卫。 “武当原本便名三清道观。后人起了争名夺利之心，才拟了武当之名，角逐江湖。既是决心退隐，不若效仿先辈，绝了这尘世之心。”洛子音想起那日在凤陵城所观古籍，才了解了这一典故，否则她也不知，武当还有这般渊源。 “解了莫掌门的穴道。”洛子音一摆手，对着身后曹安吩咐道。 曹安点头，手指飞快点下，这千机阁独门秘法，只为历代阁主和护法所知。 莫寻穴道得解，虽然依旧浑身乏力，却得以言语。 洛子音侧身幽幽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不知莫寻掌门意下如何？” 莫寻扫过那武当的山门，及山门下的百多弟子，那双沧桑的眸子中竟是慢慢有了湿润。 “武当当日退隐，便是因为修道之人手上却沾满业障，此为逆天而行。如今我亦不愿再起杀戮，断我弟子退路。”莫寻微微眯起眸子，却是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甩了甩衣袖，“贫道莫寻，今日再次当着诸位同道起誓。从今往后武当不再，还名三清道观，不染尘事。我道观中弟子皆潜心修道，再不外出。” 洛子音这才勾唇一笑，对着曹安众人微微点头。几人会意，却是不再阻拦莫寻。没有了阻拦，莫寻一步步坚定的向前走回了武当山门下，然而他面前的武当众弟或愤怒，或不解，或质疑的望着他。 莫寻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自他从小入了武当山门下，便兢兢业业的为着武当奉献了一声。寻不到大道，他最后将武当当做了他的大道。只是眼前这些充满热血的少年，许是没有这份心性守着这武当山百年终老吧。 “若是你们之中，有人不愿守我道中清规。便从此下山，不再是我道门众人，以后也莫仗着道门名头行事。”莫寻微微叹息一口，语焉沧桑的说着。 “掌门。”有人呢喃，抱定主意守着自己的门派。 却也有人不愿，又一人跪在地上冲着莫寻磕了三个响头，又回首冲着武当山门磕了三个响头。便不做一声的撩起了衣摆，却是动作缓慢的将身上所着武当道服脱下，整齐的叠好放在原地，便不发一言的沿着小路离开了武当山，从此与武当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有了一个人带头，一些还在犹豫的弟子也都起了心思。学着那人的动作做了一番，只留下了一套套叠的整齐的道服，承载着他们对武当的敬意与失望，代替他们守护着武当山中岁月的更迭与变迁。 莫寻眼眶微微红润，此时那数百名弟子已经走了五分之一。然而动作的声响却是渐渐平息，再没有一个人脱下道服。 突然最前面的长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中饱含热泪，重重的说道，“贫道愿以一生微薄岁月奉于大道无疆。” “弟子愿以一生微薄岁月奉于大道无疆。”余下的弟子见状连忙紧跟着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朗声喝着，伴着丹顶鹤的幽幽鹤唳，长久的盘旋在武当山颠，经久不息。 “好，好！”莫寻连喝两个好字，却是有些哀恸的闭上了双眸。他微微缓和情绪，却是转头看向了洛子音，沧桑的声音中几分颤抖，“如此，你可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微微摇头。倏然间，洛子音手中华阳锦却是悄然滑落，带着这山巅的猎猎山风，直击向武当山门上那两个飘逸含道的两个大字。 “你！”莫寻声音痛心疾首，指向洛子音的手指不住的颤抖。各个武当弟子也都起身，直勾勾的回望，目中含血，牙关紧咬。 “莫寻阁主抽个空把这匾额换了吧。”然而不想洛子音那华阳锦却是没有击碎那匾额，反而轻轻拂过，只带下了一块边角的碎石。华阳锦飞快的被洛子音收回手中，她将那块碎石紧紧的握着。她没有真正的灭了武当，总要带样东西回去，给阿哥一个交代，洛子音这般想着，眸色微沉。 第186章 众人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然而廖清面上却是神色难辨，武当，又要变作三清了。 莫寻对着廖清身后的几名弟子微微摆手，几人会意，便押着杨生送到了洛子音面前。 “洛阁主，那便就此相别，恕不远送。”莫寻甩了甩宽大的袖袍，沉声说道。 “中元节之时，还望莫寻掌门莫忘了约定，否则洛子音定会亲自上门提人。”洛子音嘴角微勾，语气清冷。她斜觑了曹安一眼，曹安连忙将杨生押在手下。 莫寻闻言眸色微沉，却是冷声说道，“不敢相忘。” 洛子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洛子音就此别过。还望莫寻掌门谨遵誓言。”洛子音微微拱手，眸光微闪。却是倏然间又看向了安华三人，嘴角翘起一抹弧度，“三位掌门，就此别过了。” 几人微微颔首，却是齐声说道，“不送。” 洛子音没有等他们的回答，自己的话音落下，便转过身去。她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饱含杀气，森然的瞥了一眼杨生，这才迈开步子，缓缓而去。 苏离与浦晴雪众人忙跟了上去，三千侍卫中间连忙让出了一条道路。众人来的快，去时也快。不至片刻的功夫，这武当山上便只余了寥寥数百人，霎是凄清。 “莫兄，你当真如她所愿？”p洛子音走后，安华几人却是围在了莫寻身边。 “我寻了一辈子的道，却发现有半生被俗务缠住了心神。从今往后我便自守于这武当山，再不外出，诸位就此别过吧。”莫寻微微头，原本就花白的鬓发似是又白上了几分。 他话音落下，便绕过了诸位弟子，孑然一人走入了武当山门，那背影似是恍然间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廖清幽幽的叹了口气，脚尖一点，娇小的身躯却是跟上了莫寻的脚步。 武当弟子见状，也忙将地上的道服拾起，快步进了山门。 三人眼见着武当山门下又升起了浓浓的迷雾，便是连那提了“武当”两个大字的匾额也一并被吞了进去。 “这莫寻，忒执拗。”江正咬牙，恨恨的说着。少了武当，他们这门派之盟便是处在了劣势。原本就战战兢兢，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安华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她抖了抖手中的佛尘，“如今被千机阁逼迫至此，莫寻还执意退隐，怕是铁了心不再打算出世了。” 与他们二人紧张焦虑的神色不同，了改面上却是一派从容，“世间万物，自有缘法，你二人何必心急至此？” “如今这武林局势瞬息万变，指不定哪天这风就吹到我丐帮中了，你叫我如何不心急？”江正就是看不惯了改始终这一副泰山崩于眼前，却始终从容的模样，接了一言怒怼到。 安华也点点头，却是认同江正所言，“江正说的不错，如今这局势着实不能不防患于未然。只是此地不宜议事，便去我峨眉山吧。” 见二人都点头应了，安华便足尖轻点去了，江正紧跟她的身影了改却纵身一跃坐到了虎背上，老虎飞快的追上二人的脚步。 洛子音一众人马下了武当山却是又返回了驻扎的营地，一回到营地，洛子音登时便支撑不住，一下子向一旁栽倒了下去。 幸好苏离离得近，又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这才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洛子音。 “阿音！” “阁主！”众人免不了一阵惊呼，苏离眸光倏地一沉，忙将洛子音打横抱起，动作飞快，一路抱到了洛子音的营帐内。 浦晴雪跟在苏离身后，他一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浦晴雪便连忙搭上了她的脉搏。却发现洛子音脉象紊乱，体内的内力也四处流窜。 正在这时，洛子音却突然醒转，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周围浦晴雪和苏离面上皆是难看的神色，颇为不接的问道，“怎么了？” “你一月之内，连用了两次秘法？”浦晴雪面色阴沉，再不见平时的温婉。，这秘法本就逆天而行，每用一次都是损伤命脉血气。 像她这般不到一月，便两次使用秘法，对身体是不可逆的损伤。正是因为身体受不住，精血不足了才会突然昏厥晕倒。更何况洛子音的内力本就不是自己修炼所得，贸然动用秘法却是使得原本就不平稳的内力更加暴躁起来。 洛子音感觉到体内四窜的内力，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想将自己手腕收回来，却被浦晴雪紧紧的扣在了手掌下。她眸子微微的闪了两下，却是咬咬唇，轻声说道，“事急从权，没有这秘法，我也赢不了莫寻。” 浦晴雪却不欲与她多言，一张脸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她提笔飞快的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一旁站着的花秋月。 花秋月点点头，拿了药方便飞快的下去煎药了。 写好药方后，浦晴雪依旧动作飞快，题替洛子音处理起身上的伤口来。苏离眸光一闪，却是自觉的转过了身去。 “幸好这次我药材带的齐全。”浦晴雪沉声说道，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严厉和心疼。洛子音的剑伤已经凝了血，看起来却更为可怖，浦晴雪便是再生洛子音的气，此时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见苏离似是有话要对洛子音说，浦晴雪将一切料理妥当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阿雪，”洛子音却突然叫住了她，浦晴雪皱着眉转过了身，以为洛子音是身上有哪里不适，却不想正听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传来，“多谢。” 声音虽然冰冷，浦晴雪听着却带了几分暖意，她登时便忘记了洛子音如同洛子音般的百般不遵医嘱，嘴角不自觉的便翘了起来，眼中也带了笑意，阿音也不是没有感觉的，起码这一句话中她听出了阿音的感情。 然而浦晴雪却飞快的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又沉着脸色摇头道，“你下次莫在这般以身犯险劳累我，才是真的对我的谢礼。”一定要让洛子音长几分记性，下次万不可这般轻易的动用内力。 第187章 洛子音感觉到身上的疲软与体内流窜的内力，面色不由得又苍白了几分，浦晴雪走后，苏离便坐在了洛子音床侧。 “武当事了，苏宫主该启程了。”洛子音强撑起来了身子，半倚靠着床头，语气淡漠的说着。 苏离眸子倏然一冷，眼梢染上了几分落寞，“好。” 洛子音微微颔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难忍，便伸出手缓慢的揉着太阳穴，却依旧头痛欲裂，难以缓解。 “武当此事，当真了了？”苏离眸色微深，两指腹不自觉的微微摩擦。 “与莫寻一战，我已然力竭。廖清在侧，非我能敌。如今武当不再，世间惟余三清，也算不负阿哥。”洛子音放在额间的手一顿，缓缓说着。 还有一点她未言明，若是兴战，三千侍卫必不可全数而归，何必让他们在族中守望的家人，平添了她所经历的那般离痛。 苏离闻言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林家下月十五兴大婚，定会遍邀江湖势力，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本无意这些，与我千机阁无尤之事，绝不参与。”洛子音又接着用指腹轻轻揉捏着额头，眸子微闭，便少了几分平日那般的冷漠疏远。 “坐看虎斗也好。”苏离不着痕迹的轻声说着，洛子音闻言却是倏然睁开了双眼，细细揣摩起他言语间的意思。 苏离却也不想让洛子音牵扯太多，便不再言语，二人间一时无言。 “我便先行离开了。”苏离看了几眼洛子音，终于还是起了身来，眸子深处有两分不舍。然而他心底知晓，便是洛子音不这般决绝的赶他，他也是不能多留的。 秋水宫如今事务繁多，抽出两日相帮于她，已经是苏离多方统筹，能做到的极限了。此番他回秋水宫，却是需快马加鞭，一刻不停。 只是虽然心里同明镜似的，苏离却还是心中不舍，奢侈的希望能多留几日。 洛子音却一派淡然，淡漠的轻轻颔首，便闭了眸子，不再理会苏离。 她这幅毫不在乎的模样，却是看的苏离心中暗恨。他那一颗心被洛子音翻来覆去的焦灼着，这个罪魁祸首却这般淡漠疏远。 苏离的眸色越来越深，却是动作飞快的欺身上前，擒住了洛子音放在额间的芊芊玉手。 洛子音不解，忙睁开了眸子，却见苏离一张俊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就在她面前，离了不到一寸远。她能感觉到苏离那凉薄的呼吸清浅的喷洒在她的耳边，然而还不待她回过神来，便感到唇间多了一处柔软。 苏离满意的看着洛子音的眸子倏然大张，只有这般惊慌的时候，他才能看见她眸子中的层层迷雾消散，他才能透过那清澈无辜的眸子直直的瞧入她的心底。 浅尝辄止，苏离轻轻辗了两下，便起了身，不同于往日那般疏离的模样，嘴角是一抹愉悦的弧度。 苏离似是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唇角，眉尾微微一挑，却是拖长了声调，“滋味甚好。” 话音落下，不待洛子音发飙，苏离便飞快的转身离开。洛子音见着她背影消失，这才怔愣的回过神来。柳眉一竖，耳边似环绕着苏离那清浅的笑声。 “无耻之徒。”洛子音唇间还残留着苏离的温度，可惜那有罪之人却没有留在原地听她发落。一把抓过身后的瓷枕，狠狠的掷在地上，听到那清脆的一声响，洛子音心中的郁结才似舒缓了几分。 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掌轻抚在胸口，依旧是波澜不惊。她的眸子再次露出迷茫和不解，浦晴雪却在这时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浦晴雪瞧着门口这满地的瓷片，小心点绕了过去。 洛子音眸光微闪，语气带着少有的闷闷，“手滑。” “呃，”浦晴雪嘴角抽了抽，心中一阵无语。便是手再滑，也不能从床上滑倒门口吧。只是洛子音既然不愿多说，她便也不必多问。 “这是平气血的，你且用了吧。”浦晴雪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端了药碗递到洛子音面前。 那是扑鼻的药香，然而洛子音却是心中清楚，这种药汤再苦不过。如今看来，不辨食味，倒是连药汤的味道都不用忍受了，也是难得的好处。 洛子音心中动了动，一手接过了药汤，一饮而尽。她只能感觉到那温热的药汤从喉管滑入胃中，就如一杯白水，淡漠的毫无味道。然而不知为何，洛子音却觉得有一抹苦涩悄然间滑入了心底。 她眸子顿了顿，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浦晴雪。浦晴雪这时还一手拿着蜜饯，阿音喜药香，却最为怕苦，每每喝药必佐以蜜饯。这是洛子期曾经嘴角含笑，温柔的告诉她的。 只是眼前，洛子音将这苦汤药一饮而尽，却没有接过她的蜜饯，浦晴雪眸子中有些不解。 “阿音，去去苦味。”浦晴雪将手中的蜜饯又向前递了递。 洛子音却摆摆手，“有些苦，蜜饯去不了。”她的声音那般的清冷，浦晴雪光是听闻便心中一痛。 她以为是因为洛子期的缘故，洛子音心性变了，习惯也变了。怕触及洛子音心中的伤痛，浦晴雪便收了蜜饯，也没有多想。 “流萤，你且去通知各护法组织部下收整行装，整装完毕，即刻启程。”洛子音见了正在弯腰收拾瓷片的流萤，便轻声吩咐着。 流萤闻言忙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出去传达命令。 “你这身子，如何赶路？”浦晴雪闻言却是眉头紧锁，有些责备的问着。 “无妨，”洛子音微微摇头，语气依旧淡漠，“回千机阁将养，总好过在这穷乡僻壤。” 浦晴雪闻言倒也觉得有理，便点点头没有阻拦。她的东西也自有侍女收整，她便坐在洛子音的床榻细细的替她诊起脉来。 适才浦晴雪诊脉，也没有发现她味觉缺失的病症，洛子音便也放下了心，任由她动作。 这药见效很快，洛子音体内的内力渐渐理顺，只是亏空的精血却只能慢慢将养。所幸千机阁药资丰富，她也带了不少，倒是没有大碍。 第188章 浦晴雪这才放下了心来，却是缠着洛子音闲聊起来。 两炷香过后，流萤这才进来禀报，“小姐，都整顿好了，不易带走的大宗物件都丢在此处，这样回程的速度能快上几分。” “好。”洛子音点头，千机阁财力雄厚，也不在乎这些东西，省下的时间，却是多少钱资都换不回的。她缓缓从床上走了下来，虽然依旧乏力，行走却不是问题。 流萤忙上千搀扶着洛子音，走出营帐，果然见护法带着各侍卫都整齐的准备妥当。 “可安好？”见洛子音面色苍白，步履也有些虚浮，洛南寻皱了皱眉，上前问道。 “无事。”洛子音微微摇头，却是没有在骑马，反而乘了马车。 见洛子音安置妥当，曹安这才一声令下，众人这才自武当山脚匆匆回程。 三日后，一行人这才赶到了千机阁山门下，尽管洛子音吩咐了全速回程，然而众人还是考虑到她的身体，悄悄放缓了脚步。 流年与一众千机阁侍卫都早早的站在山脚下恭候，见洛子音的马车行来，忙朗声喝到，“恭迎阁主。” 洛子音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吩咐了流年今晚准备庆功宴，便先行离开了。 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先去了祠堂。 守祠侍卫见了洛子音，行礼后便悄然退到了远处。洛子音几番手势，祠堂的大门便缓缓而开。 洛子音一步一步缓缓步入其中，身后的门却随之而关。 跪在蒲团上，一丝不苟的行了三次大礼，洛子音这下伸手入了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她从武当山门上带回的碎石。 “阿哥，武当已去，独留三清，阿音能力有限，又狠心不下，你莫要怪我。”洛子音将那块碎石握在手中，缓缓的摩擦着，细细的呢喃。 她就那般跪着，从晌午跪到了日落西山。麻意渐渐席卷上了洛子音的双腿，她却毫无所觉。心中不思，口中不语，却是不知为何混沌，渐渐忘却了时间流逝。 “阁主，浦姑娘在外等候。”突然两声哑然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守祠人轻碎的声音传入了洛子音耳中。声音不大，对于洛子音来说却似是平地一声惊雷，恍若惊梦。 浦晴雪不是千机阁中人，洛子音当上阁主之后又严守祠堂，是以除了洛子音外，无人能够随意进出祠堂，守祠侍卫这才前来通禀。 洛子音恍然惊醒，攥着碎石的手微微用力，细嫩的手指便被那碎石上的尖利划出了几道不浅的划痕。 她却全然没有察觉，缓慢起了身，腿上噬麻的感觉这才缓缓的被洛子音所感知。眉头微蹙，拖着微麻的腿脚，洛子音深一步浅一步的将那块碎石放在了洛子期灵位前，一句都没有言语，便转身离开。 “阿音，晚宴便要开始了。”浦晴雪见洛子音出来，忙上前说道。 洛子音点点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祠堂中呆呆的跪立了一下午。 腿上的麻木感渐渐散去，洛子音便加快了跟上浦晴雪的脚步。 进了千机阁正殿，果然见众人都已经坐在了殿中，只等着洛子音二人。洛子音落在了首位，向下看去，眸光扫过洛南寻的位子，却是不由得大惊。 眉毛挑了挑，洛子音目光飞快的划过，却是举杯说了些场面话，便要各位小首领各自安乐。 洛子音却是步下了高台，走到了洛南寻这席面，语气讶然，“你怎么来了？” 坐在洛南寻身旁的赫然便是洛千城，洛子音万万没有想到，固守一隅的凤陵城城主，如今竟然能离了凤陵城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洛千城挑眉一笑，肆意张扬。 “几时到的？”洛子音不答反问，却是随意的坐在了洛千城身旁。 洛千城侧头看向洛子音，向后微微一靠，“今日下午，想着来给你一个惊喜。” “你来了可不算是惊喜。”洛子音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虽然如此说着，却是带了几分愉悦。 “凤陵城不日复出，江湖又多一势力，算不算惊喜？”洛千城不以为然，反而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在洛子音耳边轻语到。 洛子音闻言眸子倏地一缩，精光乍现，她偏过头看向洛千城那带着肆意笑容的嘴角，却是问道，“凤陵城固守数百年，你是如何做到的？” “洛顾阳他也是不甘被困，一早的便做了大把的准备，我稍加经营，这成果便算是我的了。”洛千城微微含笑，只是提起洛顾阳的时候，眸子还是免不了一暗。他顿了顿，却是又道，“你千机阁情报网密集些，如今可是有了他的消息？” “未曾，不过洛顾阳应是朝廷中人，或是与朝廷达成了什么合作。”洛子音不再关心洛千城是如何做到的了，淡淡的说着。 洛千城不解，洛顾阳却是从未露过于与朝廷联络的痕迹，便不由得问道，“何以见得？” “我曾在洛顾阳书房暗格中发现了一封密信，其上所用图腾应为皇室暗卫所用。”洛子音轻声说着，眸光却是倏然微眯，她顿了顿，又道，“而且那卧底我千机阁十数年，与人暗中勾结祸乱千机阁的沉柯，如今被朝廷封为了左丞相。” 洛千城眸中划过一抹深思，静默不语。 “不过话说回来，你我二人同脉同宗，千机阁与凤陵城都是洛家的势力。若是你带着凤陵城复出，怕是江湖之中免不了非议。”洛子音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洛千城，似是想要看尽他心底。 “你不必如此试探，我无意与你争权。十年来我所求便是自由二字，如今心满意足，无意争锋。”洛千城笑了笑，不在乎洛子音带着打量的目光。如今除了洛顾阳还逃窜在外，他的确别无所求，或者，他眸子动了动，却是手指转着酒杯，轻声说着，“若是你有需要，凤陵城便是千机阁之外你的第二依靠。” 洛子音眸中划过一抹惊异，见洛千城神色坚定，不由得咬了咬唇，眸子不自觉看向了别处，“多谢。” 第189章 “不必。”洛千城嘴角一勾，却是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他侧首瞧着洛子音低垂的双眸，语气轻柔。 却在这时，流年匆匆赶来站在了洛子音身旁，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倏然闪过一抹精光，便拧着眉头冷声问道，“当真？” 流年飞快的点点头，轻声应着，“应是不假。虽然与阁主所给的画像有些差距，只是探子观其气势与处事，不会再是别人了。” “我知晓了，你先回去落座吧。”洛子音淡漠的说着，手指不住的转着手中的酒杯。 洛千城见她这幅样子却是眉尾一挑，不解的问道，“是在抓谁？” “洛顾阳。有消息传来他如今人在林城，只是探子与他实力悬殊过大，被他发觉逃脱了。”洛子音将手中的酒杯放回了台面上，却是将方才流年所言娓娓道来。 “林城？”洛千城闻言也是眉头紧蹙，却是更为困惑，“洛顾阳他去林城倒是有些蹊跷。” 洛子音心中便是如此所想，林城地处西北，与凤陵城之间相去千里。而凤陵城避世不出，与林家更是不会有什么联系，洛顾阳为何会出现在林城，着实值得深思。遂只微微点头，却是沉默不语。 “林家不是要和那个什么青萝堂的劳什子圣女联姻吗？那人可是前去观礼的？”一直默默喝酒的洛南寻见二人一时沉默，却是突然插话进来。 “林家与凤陵城有联系？”洛子音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侧首看向中间的洛千城，难不成二者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闻所未闻。”洛千城却是摇着头沉声说道。 洛子音闻言眸中寒意更深，她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杯中酒。她手指紧紧攥着那杯子，指节微微发白，“此事绝非巧合。不论洛顾阳出现在林城有何目的，我都要前去看个究竟。”她声音清冷，犹如冬日里飘然而下的冰籽。 有了打算之后，洛子音便不过于深究此事，反而与洛千城二人把酒言欢起来。虽然洛子音如今已经尝不出佳酿的甘醇，却依旧喜欢那烈酒烧喉的快感。 原本洛子音偏爱度数偏低，却后劲绵延的桃花酿。然而此时她却更为欣赏北方草原上度数浓烈，辛辣爽口的烧刀酒。几杯入肚，洛子音便隐隐微醺，兴致却更胜。 “如今只要将千机阁背后的秘辛查探清楚，一报千机阁之仇，便是我余生所求了。”洛子音眸光迷离，心中所想不吐不快。 洛千城笑了笑，收了他身上张扬的锋角，却是沉稳温润，恰如洛子音心中难忘的洛子期，“我助你。”三字清浅，不知微醉的洛子音是否听了个分明。 洛子音果然不再言语，只一味的饮着杯中酒。洛千城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反而又同洛南寻谈天说地起来。二人许久未见，平日行事作风都是极为沉稳，此时却像是两个青涩的青年，同好友炫耀着自己的见闻。 洛子音提起酒壶又向自己的杯中倒着，却倒不出什么，晃了晃酒壶，这才恍然这一壶酒已经被自己喝了个干净。 她抿唇一笑，却突然发现坐在她对面的浦晴雪此时不知去了哪里。她抿了抿薄唇，浦晴雪一个人在这千机阁，终究还是太过孤单了吧。 心中有了想法，洛子音便起了身，看着这宴席中的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她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从后面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慢慢的走进阿哥曾经最爱去的桃林，隔着很远便已经能嗅到那扑鼻的花香。借着微弱的月光，洛子音果然能瞧见又一凄清的人影正孤零零的坐在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雪，在千机阁中你是不是不快乐。”洛子音缓缓坐在她身旁，轻声问道。 浦晴雪今日也像是饮了不少酒的样子，清冷的月光下却映出酡红的面庞。她目光迷离，看着微风轻轻吹落几许花瓣，“阿音，你说若是你阿哥还在，他此时会在做些什么？” 洛子音心中一怔，浦晴雪果真是醉了，洛子期是她从不与自己提及的话题。洛子音顿了顿，“许是忙着处理千机阁这些事务吧。” 浦晴雪似是想起了曾经无数次自己端着药，看着洛子期这般的忙碌，嘴角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笑容，“是啊，或者便是看着杂记，如此良夜，却是不愿入眠。”她从没有见过洛子期早睡的时候。 “阿雪，”与浦晴雪那充满怀念的声音不同，洛子音的声音冷静甚至有些冷血，“虽然你心系我阿哥，我也相信我阿哥对你也定然不是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如今已经两个月余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执念过去，念念不忘呢？” 浦晴雪闻言面上的温婉和怀念却是渐渐被悲痛欲绝的伤感所取代，她知晓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她却觉得度日如年。洛子期嘴角那抹温润的笑容和那干净的面庞，仿若昨日还从她眼前划过。 日日如梦，她都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可是醒来时，终究是一片虚无。洛子期没有许她终身，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真正的承诺。然而对于浦晴雪来说，这份年少的悸动，却蚀心跗骨，永难相忘。 两行清泪倏然从她眼角悄然滑出，没有痛苦失色，却那般的悲恸。便是洛子音如今瞧了，都像是一团棉花堵在胸口，压抑的，不知是何感受。 “阿雪，江湖之大，你许是该去瞧瞧。日日守在这千机阁中，平白的便触景生情。”洛子音伸手抚了抚胸口，想要压下那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心痛。 浦晴雪眸光怔愣，醉醺醺的她心中依然不清明，然而突然的，她心中也出现了这般想法。她突然想自私的逃离这一切，逃离洛子音，逃离千机阁。不再去思，不再去想，或许那般，心中便不会那般痛了。 只是，浦晴雪眼中的泪水越加汹涌，渐渐有些泣不成声，“阿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90章 她轻声抽泣着，肩膀不断的耸着。洛子音嘴角轻轻抿起，将手掌缓缓放在了她的肩头，有些不自在的轻抚着。 浦晴雪突然间扑进了洛子音的怀中，放声痛哭，洛子音瞳孔骤然紧锁，却是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洛子音只能将手掌微微拱起，轻拍她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 渐渐地，浦晴雪似是将自己心中的郁结疏散了干净，这才收了声，轻轻的从洛子音怀中钻了出来。 洛子音嘴角依旧不自在的抿着，过了半晌，她才轻轻抒了一口气，握住了浦晴雪的手，刻意的将自己清冷的声音放得温柔，“阿雪，如今我很好，你对我阿哥的承诺已然可以放下了。更何况，你真的从不亏欠我们洛家什么，你应该放下了。” 浦晴雪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难以理顺。洛子音却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晓你希望我平安顺遂，我对你的希望也是如此。且出去看看吧，若是不喜欢你便再回来，千机阁，永远都是你的第二处容身之所。”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萦绕在浦晴雪的耳边，原本就因酒醉发昏的头脑此时不由得更加昏昏沉沉。浦晴雪有些抗拒的摇了摇头，“阿音，我且想想，我且想想。” 浦晴雪这般说着，却是抽出了自己的手，飞快的起了身，踉踉跄跄的向自己的院中走去。洛子音眸光微闪，就这般慢慢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真的回了房间，这才罢休。 “小姐，你回来了。”见洛子音走了，流萤便也忙跟着走了出来，洛子音却让她先回来院中。这都一个时辰了，流萤守在院门，才瞧见洛子音缓步而归。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突然看向了流萤，“流萤，这江湖万般景色，你可想去瞧瞧？” “小姐，莫不是你又起了游历江湖的想法？”流萤比洛子音年长几岁，却也不过双十年华，对江湖万般景色自然心怀憧憬。 却不想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我想放你出去看看，跟在我身边，太过寂寥。” 流萤闻言却是大惊失色，忙松开了扶着洛子音的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小姐，可是流萤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流萤定然知错能改，您莫要弃了流萤。” “你说什么呢？我是不想耽误了你罢了。”洛子音皱着眉头，却是伸手将流萤托了起来。 流萤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却执拗的摇头说道，“属下是定然一步不离小姐的，自然是小姐想要去哪，流萤便跟着去哪。” 洛子音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也罢，你何时想要出去了，便来寻我好了。” 流萤轻轻点头，然而心中却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都交给了千机阁，交给了洛子音。 她替洛子音梳洗了一番，便先退下了。洛子音却是开了窗，让那月光洒了进来，这才带着满怀的心事迟迟入睡。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依旧如往常一般，带了弋阳和华阳锦去了桃林。半个时辰后，浦晴雪却缓步走来，眼睛依旧红肿，看来昨日回去，浦晴雪也依旧没少流泪。 “阿雪，”洛子音余光瞥见了浦晴雪，便收了剑势，走到了浦晴雪身旁坐下。 浦晴雪轻轻点头，眸光微闪，终究是开口说道，“阿音，我想，”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想出去看看。” 她昨日回去想了半晌，如今洛子音已经是处于了稳定的状态，便是那日她担心的洛子音会迷失自我，放火烧山。然而最终洛子音也依旧没有如此，反而在和武当对战中退了一步，放了对方，也放了千机阁三千侍卫的一条生路。如此这般，洛子音绝不是全然冷心冷血的。 于洛子音，她所能帮的已然甚少，而如今洛子音又忙于各种事务，她独自一人守在这偌大的千机阁中，心中的孤寂尤甚，对洛子期的思念尤甚。 她依旧怀念洛子期，依旧欢喜洛子期，却不愿曾经洒脱的自己，困于对洛子期的执念与迷惘之中。或许如洛子音所言，出去瞧瞧世间百态，她才能够真正的再次找回自我。 浦晴雪的这个决定，洛子音自然是全然支持的，“你能这般想便对了，若是欢喜，就多逗留些时日。若是不欢喜，便回来千机阁，或是无涯谷。” 洛子音声音依旧清冷，浦晴雪停在耳中，却觉得心中微暖。她眸光澄澈，声音微暖，“阿音，我想去看看子期。” “好。”洛子音没有犹豫的便答应了，去了祠堂替浦晴雪开了阵法，却留在了外面，让浦晴雪一人进入祠堂之中。 洛子音在外面坐着，看着院中那棵粗壮的银杏树，也不只是有了多少年头，或许与千机阁年龄一般，甚至更老，那粗壮的树干，已然是几人合抱而不能了。 浦晴雪并没有待上许久，半个时辰，她便款款而出。嘴角边带了一丝笑容，那抹弧度中是一丝暗藏的解脱。 “何时启程？”洛子音上前迎了浦晴雪，却是轻声问道。 “就今日吧。”浦晴雪垫脚摘下了一片离他最近的银杏叶，却是叠进了帕子中，动作轻柔的放在了怀中。 洛子音轻轻点头，却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江湖动乱，你挑几个侍卫跟着你吧。” 浦晴雪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拒绝了洛子音的好意，“虽然我内力不比你深厚，然而除了那些掌门长老，江湖之中能胜我之人也不多，更何况我也有医术傍身。我此番只想自己一人静静的游览，却是不想有旁人阻碍” 洛子音心中思忖了一番，觉得也有些道理。江湖中能动浦晴雪的人的确不多，那些人又几乎都知晓她的身份。无涯谷广施恩德在外，自是不会有人那般不长眼的招惹。是以她便也不再坚持，却还是轻声嘱托道，“那你此行多加小心。” “我省得的，我给祖父修书一封，你且帮我传回无涯谷吧。”浦晴雪微微点头，却是从袖口抽出了一封信笺，随手递给了洛子音。 第191章 洛子音收了信笺，一双眸子依旧冷清的没有丝毫波动。 二人相携着向祠堂外走去，却是一路无话。浦晴雪不由得心中感慨，初识之时二人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似是心中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完一样。 她轻轻一笑，二人的话的确也没有说完，只是寥寥数月，却变得如此不同。 “可都收拾妥当了？”洛子音请抿薄唇，却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我一人，孑然一身，身上所有便是全部身家，没什么好收拾的。”浦晴雪抿唇，明艳一笑。 洛子音微微点头，二人间又陷入了无言。突然她那细长的柳眉却是微微蹙起，也停了脚步，“这不是回寝殿的路。”没有人比洛子音对千机阁的一草一木更为熟悉。这是去往山门的路。 浦晴雪也随之站定，眸光温柔的望着洛子音，那双眸子清澈晶莹，似是包容了一片星辰大海，“阿音，即刻我便要启程了。” 洛子音闻言眸光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意味，红润的薄唇却是倏然抿做一条直线，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几分疑惑，“不用早膳？不备马匹？” “我想用我的双脚，感受这世间的温度。”浦晴雪微微翘起嘴角，却是柔声说道。 “至于早膳嘛，”浦晴雪语气突然变得活泼起来，她冲着洛子音眨了眨眼，“用了千机阁的早膳一月有余了，我想换个口味。” 洛子音一瞬恍惚，浦晴雪这两月都有些愁眉不展，此时却有了几分初见时的俏皮模样。被她那明媚的笑容所感染，洛子音面上的清冷寒霜也渐渐消失，嘴角便也翘起一抹弧度，“好。” 洛子音一路相送，二人便走到了山门处。 “阿音，就到此吧。”浦晴雪突然摆摆手，语气依旧活泼又带着一丝憧憬，从前跟着祖父也入过江湖中悬壶济世，只是自己孑然一人却还是头一遭。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洛子音点点头，却是停了脚步，认真的说着。 浦晴雪上前握住了洛子音的手，“保重身体，后会有期。”话音落下，她却突然转身，沿着那石阶步步而下，再不回头。 看着她那渐渐轻盈的脚步，洛子音便知晓这一路走下去，浦晴雪定然会逐渐歇下心中的重担。她眉头突然轻轻蹙起，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冷汗。 洛子音弓着腰，手掌覆上胸口，方才突然一股抽搐的疼痛，她眸子中突然划过一抹精光，那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波动。 浦晴雪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不见，洛子音便也不再久留，回了院子。 “小姐，可要去请浦姑娘来一同用膳？”流萤见洛子音一人走了进来，还以为是浦晴雪今日没寻洛子音，便出言问道。 洛子音却微微摇头，“不必了，阿雪她下山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她语气清淡，又恢复了平常的冷然。 流萤一时语塞，她已经很久都不能从洛子音的神色中瞧出什么了，此时亦然。是以流萤便也不再揣测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便点点头下去传膳了。 “丫头，可用了早膳？”却在这时，洛千城那有几分温润，有几分张扬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洛子音微微蹙眉，她原本以为洛千城那副纨绔的样子不过是他的伪装，只是随着相处，她却越发发现这幅张扬肆意的模样却更像洛千城骨子里的模样。 洛千城话音还未落下，便瞧见了他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为兄可是还未用膳，也不知能不能在你这蹭上一口？” 洛子音眉头微微动了动，洛千城论辈分也的确算她兄长，左右她不会叫他阿哥，便随他怎么说吧。她冲着流萤轻轻颔首，流萤会意，便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自他进来，洛子音一言不发，洛千城不由得多了几分揣测。 “无事。”洛子音终于出声，声音依旧清冷。 洛千城这才极为夸张的松了口气，“如此便好，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呢。” 洛千城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一众侍女才端着膳食姗姗来迟。洛子音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耳朵，在凤陵城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发现洛千城这般聒噪。 原本以为早膳来了，洛千城的嘴便能堵住了。却没有想到洛千城依旧言语不止，洛子音本就味同嚼蜡，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口中的食物越加难以下咽。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洛子音却是夹起了一只小巧的包子，手腕微一用力，便将包子甩进了洛千城的嘴里。 洛千城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包子呛个正着。 “你怎可这般粗鲁？”洛千城将那包子咀嚼咽下，这才嗔怪的瞥了一眼洛子音。 洛子音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淡淡的说着，“食不言。” 洛千城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忍不住询问到，“你只用这些？”他看着洛子音，发现她只用了一只小包子，喝了两口周粥便放下了筷子。 洛子音淡淡的点头，洛千城却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凤陵城中也有些女子为了美而少食。在他看来，洛子音也是这般，便自顾自的用起自己的来。 “不日我便要前往林城，”洛子音用绢帕细细的擦着手指，却是突然冷声说道。 洛千城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也正经起来，“定了何日？” “三日后，”洛子音将绢帕放在一旁，淡淡的说着，她顿了顿，又抬眸看向洛千城，“凤陵城何日复出？” 洛千城将最后一口鸡丝粥吞咽了下去，擦了擦嘴角，却是突然勾唇一笑，“你瞧着林家那少家主大婚的日子，是不是个好日子？”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旋即明白了洛千城的意图，也跟着微微点头，“十五素来都是个好日子。” 流萤已经将石桌上的碗碟都收拾了下去，又上了一壶清茶。 洛千城手中握着茶杯，随意的摆弄着，“那便布置一番，三日后我同你一前往林城。” 第192章 “苏僮还是没有消息？”洛子音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不断的在两指间旋转着。 站在她下首的流年轻轻颔首，面有愧色，“自那日有信传来，阁主虽然命属下撤了绝大部分侍卫，然而还是留了几个人继续探查。”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侍卫寻遍了北和城内及四周，十日来依旧一无所得。” “自那封便笺之后便再无苏僮的消息。未回秋水宫，却也没有再出现。”流年声音中带了几分羞愧，这实在是他办事不力。 洛子音闻言拧着眉头，却也无法，只能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微微摆手，“也罢，既然如此，便不留兵力了吧。既然十日过去了那人也无所需，想必是真瞧上他的医术了也未可知。” “是，”流年颔首应道，虽然依旧心有不甘，只是洛子音有了吩咐也不能不从。 这事便就这般放下了，洛子音手指请扣着塌上的小几，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日启程，我带流萤与花秋月前去，洛千城与洛南寻会与我同行。另外，你去通知花秋月挑选百名侍卫，一同前往。你便同其他三位护法暂守千机阁，听候吩咐。” “是。”洛子音话音落下，流年一一记在心底，当即应道。 春日里西北的风沙尤其猛烈，一路行来，洛子音几人都有些风尘仆仆。 “终于要到这林城了。”洛千城看着不远处那座屹立在贫土之中，颇为恢弘的城池，却是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微微感慨道。 洛子音却是拿了身后的包裹，给一行人乔装了几番。并未用上人皮面具，只在面上稍作修改，让几人的容貌不会太过惹人注目。 “侍卫们会晚两三天，分批到达。”洛子音都收拾妥当后，花秋月却是轻声禀告道。 “好。”洛子音冷声应着，她们几人先悄无声息的到达林城探寻消息，待林家举办婚宴之时，再表明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你这一出手艺当真是绝了，我要是早会你这般，想来便是不做城主，也能逃出这凤陵城了。”进了林城中，洛千城却是不由得啧啧称奇。 透过剑背上的反光，他能看清如今的自己，与原来绝对称得上大相径庭。 洛子音却没有理会他，反而去了一家有些平常的客栈，打算订几间房间。林家又要举办婚宴，一时间江湖中各路人马也是纷纷涌向林城，便是连这客栈都相当紧俏。 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差不多的客栈有几件空房，洛子音一行人这才得以修整。 “掌柜，速上几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不拘是什么，尽管上便是。”洛千城从来没有出过凤陵城，去了千机阁便是他生平第一次离开。 如今又突然换了一处地方，又是这般江湖气息浓郁，饶是洛千城心性再过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如同天真的少年般对各处都充满了好奇。 洛子音也没有制止他，这般举动的确是正常至极，倒是不会引来什么异样的眼光。 只是洛子音这一行人有三名女子，虽然容貌已经做了变化，甚是平常，然而这通身的气质却即便是隐藏的再好，还是那般的与众不同，倒是引来了不少江湖浪子肆意打量的目光。 花秋月眸子倏然一冷，便要发作，洛子音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兀自去了楼上的客房，反倒是只留了洛千城与洛南寻二人在大厅中等着酒菜。 “属下鲁莽。”一进入客房，花秋月便忙请罪道。 洛子音微微摆手，却是冷声说道，“无妨，以后注意便是。” “多谢阁主宽宥。”花秋月忙应道。 洛子音坐在木椅上，手指又不自觉的扣了起来，“这林城中如今汇聚了各路势力，鱼龙混杂。” 花秋月闻言也是附和道，“上门势力相争，却是让跳梁小丑有了可乘之机。”惯常江湖中虽有争乱，却都只是在暗中汹涌。如今不少势力都公然撕破了脸，倒是有不少的江湖痞子趁机作乱。 “且不管他们，还有用的上的地方。”洛子音突觉口渴，只是看了看手旁的茶杯，却皱了皱眉头，“如今正好我们要寻人，这些人素来消息最为灵通。许多我们不太清明的事情，他们或许知道。” 洛子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且去与洛南寻一同，想法子通过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洛顾阳的踪迹。” 花秋月轻点头，便退下了。 流萤瞧出了洛子音的不适，便上前说道，“小姐，属下去买套新的茶具寝具，您且先忍耐会儿。” 洛子音也微微点头，眉头倏然又舒展开，“你也从未来过林城。我这里暂且没有什么能用的上你的事情，你便在林城中随意逛逛，不必着急，许是也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流萤却知晓洛子音是为自己好，只是故意这般说，心中万分感动。这两个月小姐与她之间越来越陌路，除了那一般颠倒众生的容貌，流萤在洛子音身上几乎都要瞧不出一丝从前的影子了。 能突然发觉小姐心中还是有一丝自己的位子，流萤着实激动万分，当下便飞快的谢过了洛子音，自己退了出去。 二人走后，略有些逼仄的房间便只余下了洛子音一人。 她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面上晦暗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敲门声响起，洛千城那张扬的声音却是压低了传了进来，“丫头，酒菜都齐了，看着滋味好像还不错，你且下来一同用些。” 花秋月是下去用膳了，流萤却是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不知有了何事。只是洛子音却迟迟没有下来，洛千城这才上来叫道。 “不必了，你且先用吧，等下我有事情同你商讨。”洛子音没有开门，那清冷的声音却透过那房门传了出去。 “便是为了美貌，你也不能这般不用膳食吧。”洛千城不依不饶，却是再次请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如洛子音所言下去用膳了。 第193章 “我安排了花秋月同洛南寻一起探听洛顾阳的消息，只是林城地处西北，与我千机阁相距甚远，此处千机阁的据点却是不多，消息总不灵通。”洛子音手中握着的茶杯不住的转着，语气细微，若是不认真听，是决计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正所谓隔墙有耳，若是布置阵法却会太过引人注目，是以她便只能尽力压低声音，同时时刻留意着房门外的声响。 洛千城享受过这西北的美食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此时正坐在洛子音身旁。他拧着眉头，凤陵城对于外界的情况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虽然也是详尽，但是却没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是以此时颇有些爱莫能助。 洛子音也没有指望洛千城在这一途上能帮上什么忙，却是手指轻轻的扣了几下茶桌，沉思片刻，这才继续说道，“若是洛顾阳果真在这林城中，可有什么办法将他主动引出来？” “引蛇出洞？”洛千城眉尾倏然一挑，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只是洛顾阳生性狡诈谨慎，我们又没有足够的筹码，怕是行不通。” “那便只能先这般大海捞针了。”洛子音轻咬薄唇，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沉柯如今在朝堂中混的风生水起，洛顾阳又没有踪迹可寻，洛子音心中突然涌起几分挫败感，一双清冷的眸子倏然便沉了下去。 洛千城敏锐的发现了洛子音的异样，心中动了动，便知晓了是何缘由，“事情做下了便会留下痕迹，你也不必着急。” 是啊，如今她尚且二八年华，手中有着权柄，又有苏离等人的助力，此仇绝对可报。她缓缓抒了一口气，却是说道，“那就这般吧。” 洛千城抿唇一笑，却是眉头突然一皱，又接着说道，“那日我又将古籍翻阅了一遍，其中言及，极北玉骨花，可解世间百毒，食后异状缓显，你服用这玉骨花，可是有何异样？” 洛子音眸子倏地一缩，却是摇了摇头，“并无，况且你不是用了我的血，你可有异样？” 洛千城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古籍既然如此言说，便应该不会有错，只是洛子音这般说，他饮过洛子音的血，也没有什么反应，便也就信了。 “小姐，小姐。”二人正沉默无言的时候，流萤却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奥，洛公子。”没有想到洛千城也在，流萤忙先给他行了一礼。 洛子音眉头微挑还没有说什么，洛千城却先饶有兴致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这般匆忙的模样。” 流萤有些顾忌的瞥了一眼洛千城，又看向洛子音，洛子音却冲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流萤这才没有了顾忌。 她先将手中的东西飞快的放在了一旁，而后才压低了声线，轻声说道，“小姐，刚刚我在城中果真看见洛顾阳了。” 洛子音闻言眸子倏然一紧，却是微微俯身上前，“洛顾阳？你确定？” 洛千城也眉头蹙起，一双温润的眸子紧盯着流萤。 流萤飞快的点点头，急切的说着，“是。小姐您不是告诉我说，可以在城中四处逛逛吗。属下便去了茶馆，想要听一听那说书人讲些奇闻。” “我在那茶馆喝了两盏茶，便看见有一人影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属下好奇，便多留意了几眼，却发现就是那洛顾阳。”流萤飞快的将自己一下午的见闻飞快的讲完，却是突然又觉得口渴，便端起了杯茶，一口饮尽。 润了润嗓子，流萤这才继续说道，“属下发现他是洛顾阳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注意着他，只是那人便只点了壶茶，也在茶馆听起说书来。后来他和茶馆小二低语了几句，便不知为何就起身离开了。洛顾阳武功高于属下太多，我怕打草惊蛇，坏了小姐的计划，便不敢盯得太紧。不想属下出了茶馆，却失去了他的踪迹，便连忙回来告诉小姐。” 流萤似是倒豆子般的飞快说完，洛千城听完却拧了拧眉头，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流萤闻言忙摇了摇头，“不会，洛顾阳那样貌与先阁主有几分相似，属下决计不会看错的。”她同洛子音一同在凤陵城待着，也见过洛顾阳不少次，印象最深的，便是深觉洛顾阳像是年长些的洛子期。 只是话一出口，流萤便立马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巴，有些忐忑的看向洛子音，语气轻微，“小姐。” 洛子音却丝毫没有在意，只双手握着茶杯，深思着，突然抬眸看向了流萤，蹙眉问道，“你说是在茶馆看到的？哪个茶馆？” 流萤蹙眉仔细想了想，而后才恍然大悟般说道，“是四方茶馆。” “四方？”洛子音面色倏地一沉，眸中的冷意似是要喷涌而出。 “嗯。”流萤被洛子音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应道。 洛千城见状也是疑惑不已，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四方茶馆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秋水宫的暗桩。”洛子音眸光一下子变得幽深，自己总是想和苏离撇清关系，却一直有这些剪不清理还乱的联系，着实头痛不已。 此番洛顾阳不知为何专门去了四方茶馆，或者说苏离在这背后是不是也扮演了什么角色。 “秋水宫？”洛千城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秋水宫可以称得上是江湖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势力，若是让洛顾阳与秋水宫有什么联系的话，怕是会更为棘手。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瞥向了流萤，“洛南寻与花秋月二人出去还未归？” 流萤点点头，“属下来时并未看见二人。” 洛子音轻抿薄唇，苏离如今怕是还在秋水宫。轻咬了下嘴角，洛子音飞快的提笔写了一封信笺，又递给了流萤，“你将这封信交于四方的掌柜，便说是千机阁所书便可。” 流萤会意，忙拿了信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第194章 “如今便要先看秋水宫是何种言辞了。”洛子音轻轻将茶杯放回了桌上，语气清冷。 洛千城对江湖势力纠葛不甚熟悉，却也知道秋水宫与千机阁之间并没有仇怨，想来也不会在洛顾阳之事上平添阻碍，便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洛南寻与花秋月入夜了才披星而回，身上带着夜里的寒气与西北独有的风尘气味。 二人扑了扑衣衫，才推门进来，见洛子音正与洛千城正在弈棋。 “如何？”洛子音并未抬头，反而淡淡的问着。 花秋月反手关了门，将门外的嘈杂声响隔了起来，却是摇了摇头，“这些时日涌入林城的各路人马实在太多，一时间难以探查。” 洛子音并不意外的点点头，在这偌大的林城中仅凭几人寻找洛顾阳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不管多艰难，还是要继续查下去。洛子音飞快的又落了一子，单手托腮，冷声说道，“流萤在四方偶然发现了洛顾阳的踪迹。” “四方？”花秋月闻言倏然抬眸，有些不解的看着洛子音。 洛子音点点头没有解释，反而继续说道，“明日你便去四方守株待兔。今日他去了似有所求，却求而不得，想来明日应该还会前往，若是看见了你便悄悄跟着他，看他住在何处，莫要打草惊蛇。” 花秋月将洛子音的一番话记在心里，洛南寻却皱了皱眉头问道，“那我呢？” “洛首领明日便继续查下去吧，若是洛顾阳不去四方，在林城中也会留下别的痕迹。”洛子音又不假思索的落下了一子，淡淡的说道。 洛千城见状却摇了摇头，“你这般落子未免太过冒进了。” “那又如何？”洛子音将将手中的棋子都丢回了棋盒，却是冷声下了逐客令，“今日便下到这里，都早些歇息吧。” 洛千城一怔，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笑容，着实不知道洛子音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却也不欲惹她不快，便点了点头，和二人一同退下了，“那你今日也早些休息。” “小姐，”流萤替洛子音小心的梳着头发，似是想要劝一下洛子音。 洛子音却摆了摆手，止了她的话头，反而出言问道，“林清河大婚还有多久？” “今日是初六，还有八日呢。”流萤歪头想了一会儿，便应道。 “嗯。”洛子音淡淡的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言。 流萤替洛子音梳洗了一番，便也退了下去。洛子音守在窗边，这客栈不是什么上好的客栈，就连窗子也是小小的那么一扇。 洛子音将窗子打开，却是先有一股灰尘飞了进来，洛子音眉头一皱，袖子摇了摇，却依旧没有关上窗户。 清冷的月光幽幽的照了进来，一些极细的灰尘飘忽着，也被照的无所遁形。洛子音向外看了看，只是这扇小窗子也着实看不出什么，便只能作罢。 躺会了床上，流萤已经更换了新的寝具，洛子音虽有些不自在，却也能忍受。只是睡得却极其不踏实，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像是悬在空中，飘忽不定。 突然许久没有出现在她梦中的阿哥，今日便这般出现了。她看见那决绝的脸庞，不复温润，毅然决然的跳下了万仞山峰，不顾身后的自己苦苦哀求。 她看见了年轻的女子握着一女婴的手，身上团团的内力缓缓疏散，却是不知去向了何处。那女子忽然转过头，洛子音瞬间惊醒，那是阿娘，她只在画卷上见过的阿娘。 月光已经变作了日光，依旧是那么细细的一束，却足够明亮。 洛子音心中突然一阵恍惚，自解了热毒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梦到过阿哥了，而阿娘，更是自己出生以来从未出现在梦中。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那胸口的跳动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洛子音不懂，迷茫。突然房门被人打开，却是流萤端了热水进来。 “小姐，您昨日睡得可还舒坦？”流萤见洛子音醒了，便将面盆端了过来，替洛子音净面。 “嗯。”洛子音淡淡的应着，却是又问流萤，“千机阁有回信吗？” “没有。”流萤替洛子音擦了擦脸，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流萤，你知道万仞山下有什么吗？”洛子音眸光飘忽，不自觉的便问道。 流萤闻言端着水盆的手一顿，差点将里面的水洒了出来，她吞了吞口水，颇有些害怕的问道，“万仞山？小姐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个了？” “你只说便是了。”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却是一边给自己上着易容妆，一边冷声说道。 流萤忙点了点头，“万仞山是千机阁的禁地，不止是因为千机阁有门规所言，不让深入。更是因为那里杀阵遍布，迷雾丛生，一入其中，再难生还。” “可是这些年真的有人去过吗？”洛子音描着眉毛的手一顿，突然问道。 “这……”流萤突然一愣，却是摇了摇头，“有千机阁的门规限制，又没有人愿意去寻死，自然是无人去过的。” 洛子音眸光飘忽，却是将手中的东西一放，回眸看向流萤，“阿哥的尸骨在万仞山中，我要把他带回来。” “小姐，可是还从来没有人能找到去万仞山的路呢。”流萤有些犹豫的说着，“您以前也看过，从千机阁山下看，根本没有万仞山山脚啊。” 洛子音摇了摇嘴角，却是坚持到，“你让流年派人查探万仞山，我不相信找不到什么入口。” 见洛子音态度坚决，流萤便只能应了。洛子音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你将这信一起传回千机阁，加急。”将那信笺盖上了怀中的印章，洛子音才递给流萤。 “是。”流萤忙拿了信，作势便要跑出去。 “等等。”洛子音突然叫道，“易了容再出去。” 流萤恍然，任由洛子音在她的脸上四处描画，片刻功夫，便换了一个人似的。流萤照了照铜镜，却发现和昨日那相貌一模一样，这才拿着信，飞快的跑了出去。 第195章 “你说这日日这般化妆，把我这张脸都藏起来了，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洛千城手中拿了一面镜子，不断地换着角度看着。 洛子音见状嘴角一抽，洛千城在她面前已经是越来越没有遮拦，暴露本性了。亏她在凤陵城还认为他是苦心孤诣的营造出纨绔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沉稳。 “再过几天吧。”见洛千城追问个没完，让洛子音着实烦闷，便冷声回了句。 洛千城手闻言不由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指腹又摩擦了几下脸庞，才将手中的镜子倒扣在桌上。 “小姐，”流萤突然在外敲了敲房门。 “进来。” 流萤反手将门关了起来，却是上前低声说道，“小姐，四方茶馆的掌柜差人来邀请您前往一叙。” 洛子音闻言眉尾微挑，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思忖。 “这掌柜邀你作甚？”洛千城坐直了身子，侧眸问道。 洛子音心中也不清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去了便知。” “可说了什么时辰？”洛子音眸光微定，却是抬眸问道。 然而流萤去飞快的摇了摇头，“这个倒是并未言明，属下问那传信之人，也只说随小姐心意。” 洛子音闻言眉头不由得蹙的更深了，洛千城却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倒是新奇，竟也不给个时辰。” “那便午时过后再去吧。”洛子音拧着眉头想了半晌才说道。 流萤领了命便又退了出去，不是她不想在房间中伺候，实在是这屋子属实狭小，待上三个人怕是会更显逼仄。 “让我同你一起吧。”洛千城眸子转了转，却是欺身上前，离洛子音极近的说着。 洛千城那张被易容过极其普通的面庞就这般突然出现在了洛子音面前，她被逼的向后仰了仰。入目所见的不是那张与他通身气质格格不入的脸，而是那一双如水的清眸，干净的像是没有一丝杂质。 洛子音突然回过神来，却是一把将他推开。洛千城丝毫不恼，反而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她，等着洛子音的回应。 想着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洛子音便轻轻点了点头，洛千城这才满意的扯开了一抹笑容。 过了午时，二人便从客栈中走了出来，由流萤带着前往四方茶馆。 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都是在议论着如今江湖多舛的格局，和马上将要对江湖又产生影响的林清河大婚。 “小姐，那不是青萝堂圣女吗？”流萤四处看着，突然看见了什么，转身在洛子音耳旁低语。 洛子音定睛一瞧，虽然那女子以薄纱覆面，然而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和那婢婢婷婷的身姿，的确便是叶灵筠。多日不见，她依旧是那般的风情万种，摇曳生姿。便是在人群中，也一眼便能发现的存在。 洛子音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 洛千城见了眸子里倒是闪过一抹惊艳，啧啧称道，“这便是青萝堂圣女？即使是这般半遮着面容，也能窥得一二天人之姿。” 她身旁那人便是林清河吧，虽是有过一面之缘，洛子音却已经记不分明了。只是想来如今能跟叶灵筠并肩而行，举止亲昵的人便只有林清河了。 看那模样也是面容俊朗，气质舒然，温文尔雅。与叶灵筠倒是极为般配，便是走在一起也是赏心悦目，如画儿一般。 叶灵筠二人说说笑笑的同洛子音几人眼前经过，那犹如银铃般勾魂的笑声却是又传入了几人耳中。 待二人身影消失不见，洛千城才晃了晃脑袋，冷声说道，“青萝堂媚术果然名不虚传，摄魂夺魄，意志不坚定之人必是不战而败。” 洛子音微微颔首，以示赞同。她如今易容成这般模样，想来叶灵筠也是没有瞧出来吧。 几人继续向前走着，没用多久便走到了四方茶馆。阔气的门面，别样的风格，无怪乎四方这块招牌能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一入其中，便又能听见说书先生那滔滔不绝的嘹亮声音，和众人窃窃交谈的嘈杂声响。 洛子音环顾一周，正见独自一人喝茶的花秋月，却没有瞧见洛顾阳的身影。 花秋月也一眼便看见了洛子音，心中诧异便起了身，却见洛子音动作微小的摇了摇头，心中会意，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换了个动作继续喝茶。 流萤去寻了茶馆的掌柜，那掌柜精瘦，眸子中也满是精光，见了洛子音先悄无痕迹的打量了她几眼，也躬身说道，“这边请。” 洛子音点点头，便迈了步子跟了上去。洛千城与流萤作势也要跟上，却被那掌柜一拦，“几位留步，只这姑娘一人即可。”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却没有说什么算作应了。 洛千城却是拧了眉头，只是洛子音已经跟那掌柜的走远了，便只能跟流萤二人也落了座，头一次听起这外头的说书来。 掌柜将洛子音领到了二楼一间客房，便站定了身子，右手轻轻一摆，轻声说道，“姑娘，您里边儿请。”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没有犹豫的推开了房门。不出所料的果然见苏离正坐在榻上，墨发简单的束起，手中捧着一束卷轴，想来是不知何处寻来的古籍。 他微低着头，似是没有听见开门的声响。眉头微微蹙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却是遮住了那眸子中的寒冷，有一束阳光洒在了那棱角分明的侧颜上，给那本就天妒人怨的面庞又渡上了几分金色的光芒，却是柔化了那些棱角，竟然也有了几分温润。 “你来了。”苏离清冷的声音将洛子音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 洛子音却发现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也被人关上了。“嗯。”她轻轻点头，语气淡然的应了一声。 苏离这才将手中的卷轴放下，抬眸看向洛子音时，眉头却是不由得皱的更紧了，“怎么弄成这样了？”不知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什么，苏离的声音中竟然有几分嫌弃。 第196章 洛子音闻言手指便不自觉的覆上了自己的脸颊，在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后，便连忙又将手放了下来，“掩人耳目罢了，你怎知道是我？” 苏离笑了笑，却是指了指身旁的位子，示意洛子音坐下，“你那字迹太好，一眼便瞧出了是你。” “那你怎么会在林城？”洛子音也坐在了榻上，端起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 “林清河此次成婚，怕是又有些牛鬼神蛇浮出水面，总要亲眼瞧着，才格外有趣些。”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眸光温柔的看着洛子音，似是前几日洛子音将他赶走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顿了顿，又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洛子音，而后才挑眉问道，“你呢，不是说不来林城吗？怎么如今又来了，还做这番打扮？” 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抿了抿嘴角，直视苏离，眸光中夹杂几分探究，“你可有洛顾阳的踪迹？” 她曾经将凤陵城中洛顾阳与皇室暗卫互相勾结残害千机阁之事说与苏离听，是以苏离略一回想，便知道了洛顾阳这是何人。 只是苏离闻言不由得微微蹙起，洛子音的目光让他感觉十分不喜，“并无，你为何这般问？” “流萤在这四方茶馆中见过洛顾阳，他在茶馆中逗留盘旋，又与你的属下有过交流而后离开，可能是对你秋水宫别有所求。”洛子音将缘由一一道来，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隐隐的不愿去怀疑苏离。 “是吗？”洛子音话音落下，苏离的眸子却是拧的更紧了，他顿了顿，而后才冷声说道，“若是洛顾阳对秋水宫有所图谋而找上我，我定会第一时间说与你听，如今我却是不知。” 洛子音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而后抿唇淡淡的说道，“我信你。” 这三个字如同春风化雨般柔柔的洒在了苏离的心间，苏离嘴角咧过一抹弧度，却还是坚定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在林城发现了他的踪迹，就是将林城翻个底朝天，我也会帮你把他找出来。” “我担心的不只是洛顾阳，”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突然将手放了下来，冷声说道。 苏离闻言也是正色，接到，“你是指皇室暗卫？” “嗯。”洛子音再次点头，“洛顾阳当日自凤陵城中逃遁之后，便杳无音信。如今隔了月余，却突然出现在了与凤陵城风马牛不相及的林城，此事怕是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管他藏的什么狐狸尾巴，在西北这地界上都得给我露出来。”苏离却是斜斜地向后一躺，端起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洛子音这才恍然想起，秋水宫的山门除了本门人之外几乎无人能够寻到，却都知晓是在玉杨关附近的某个地界。然而秋水宫这势力却延伸的极广，在整个西北都极具威慑。 “那便多谢了。”洛子音轻抿薄唇，心中突然划过一抹怅然。自己越是急于与苏离划清界限，却越是有些事情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纠葛缠绕，思不通，理不清。 “苏僮还是没有消息。”洛子音突然想到了，一语打破了沉默。 苏离闻言却是眸色幽深了几分，他短期茶杯轻抿一口，却是冷声说道，“无事，苏僮有亲笔信笺传了回来，言明了安全，却并未言明所为何事。” 洛子音突然眸光一闪，抬眸望向了苏离，“信笺递到了四方？” “递到了四方。”苏离沉着眸子微微点头，将洛子音的言语又重复了一遍，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洛子音眉头渐渐拧起，“苏僮会将四方的秘密透露给别人吗？” “至死不会。”苏离摇头，语气坚定，饱含的是对苏僮绝对的信任。 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用手撑着桌子，眸光紧紧盯着苏离，“四方之事，江湖中还有何人知晓？” “千机阁地界，想来是没有旁人了。”苏离抿了抿薄唇，轻声说道。 他收到那信笺之时，便心有揣测，且渐渐深信不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同洛子音讲。 苏僮在信中所言疗效不错，却也有些风险。只是洛子音如今味觉已经丧失，失五感之后便是失心疯了。苏离不想让洛子音变成那般，因此一切能让洛子音变回来的方法，他都愿意尝试。 洛子音端起茶杯，大口的喝着茶，然而那端着茶杯的手却不住的抖着。 她的胸口突然有些火热，是跳了吗，还是没有，洛子音辨别的不甚分明。她的眼眶也不知为何，有些干涩，似是被风眯了眼睛般，只是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洛子音手抖着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一个不稳，茶杯却是从茶托上滚了下来，洛子音没有管，反而抬着眸子兀自问着苏离。 苏离却是眼疾手快的将那杯子扶住了，避免了那上号的瓷器粉身碎骨的悲剧。 他在洛子音那复杂的眸光下轻轻点了点头，“苏僮说，多则两三年，快则几个月，便可恢复如初。”苏离没有说的是，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原本死了的人，会再死一次。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般悄无声息的行事。”洛子音突然仅皱起了眉头，喃喃的问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是惊讶？是欢喜？还是感觉到了背叛？她用力的想着，却依旧无论如何都判断不清。 苏离见洛子音这幅样子，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洛子音身前。他伸出手缓缓的替洛子音将眉头舒展开，“他可能怕的就是你这幅模样吧，这原本就是没有把握的事，他必是不愿你再伤心一次。” 苏离的声音清冷，却沉稳有力，指腹温暖，抚平了洛子音的眉间，也慢慢的抚平了那心底中的褶皱。 伤心吗？洛子音眉头又拧了起来，她手轻轻抚上了胸口，如今这里还会有伤心的感觉吗？洛子音问着自己，却久久得不到答案。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带着她自己都不分明的意味。 第197章 洛子音眸子中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她又添了一杯新茶，缓慢的喝着。 见她平复了心情，苏离便又坐了回去，却是顿了顿，语气轻柔，“如今既然已经有了消息，你便也不必过于执念。” 洛子音不语，一双眸子没有了焦距，却是又不知将思绪飘向了何处。 苏离又轻轻唤了她几声，洛子音这才回过神来，只是面上却依旧一片茫然。苏离无奈，只得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而洛子音闻言却是眸子越加坚定了几分，她固执的摇头，心里似乎有着声音在告诉她，一路到底才是正确的决定。 洛子音轻抚手臂，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那一片灼灼盛开的玉骨花下，不断有些许冰凉的气息溢出。洛子音声音清冷，便是连眸中都带了几分嗜血的决绝，“阿哥还有消息，却并不代表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苏离能感觉到洛子音身上那同源的内力中有些微他的气息，他眉头倏然紧皱，却是伸手放在了洛子音手臂上，将那内力又逼了回去。 洛子音眸光突然清明了几分，却听苏离低沉的声音响起，“该还的是要收回来，可是你却切莫钻了那牛角尖。” “你这内力不太稳定，少些动用为妙。”苏离眉头微微蹙着，将手收回，接着冷声说道。 她体内的内力终究不是修炼所得，洛子音也明白这个道理，似是那内力中如今有了一股力量，正在暗暗的侵蚀自己。然而虽然明白，洛子音却又不得不依赖依仗这份内力。 “我心中有分寸。”洛子音眸光微闪，淡漠的说道。 苏离心中微微叹出一口气，却也不再多言。 “劳烦你帮我留意着洛顾阳。”洛子音起了身，看着苏离，语气微凉，“我便先告辞了。”洛子音一张面庞都被隐在了那平淡无奇的易容之下，只那一双眸子淡漠超然，带着幽深的漩涡，只看上一眼，便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有事寻我。”苏离收回了眸光，没有过多的挽留。 洛子音轻轻点头，便转身推门走下了楼梯。洛子音清冷的眸光四处巡视了一番，依旧没有洛顾阳的踪影。她皱了皱眉头却是冲着花秋月微微颔首，示意她依旧在此等候。 流萤与洛千城正听那说书人讲的尽兴，全然没有发现洛子音此时已经走了出来，她也不欲打扰他们，便转了身自己离开了。 见洛子音出了四方茶馆，那掌柜却是匆匆上了楼。 掌柜站在门前，轻扣了两声房门，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冷漠的声响，“进来。” “主子。”掌柜这才推门而进，又轻轻的带上了房门，恭谨的请了安。 “她走了？”苏离并没有抬眸看向他，反而专注的看着手中那未完全展开的卷轴，冷声问道。 掌柜的微微点头，应了声，“是。”只是心中却不解，也没有猜出那女子是什么身份，只是只听得千机阁，主子便这般厚待。主子对千机阁的情谊与关切，未免太过深厚了。 “她一个人来的？”苏离不知晓那掌柜的在心中默默盘算的东西，反而又继续问道。 “不是，有一男一女与那姑娘同行。”听闻苏离发问，掌柜的忙回了身，却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一男一女？”苏离闻言却是眉头微微的蹙起，抬眸看向了那掌柜。 掌柜忙将头低下的更深，精明的眸子中闪过了几分惶恐，“是。也不知那姑娘是何打算，方才自己离开了，却是将同行的二人留在了茶馆中。” 苏离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却是将自己手中的卷轴放在了桌上。眸光微动，却是从掌柜身旁走了出去，。掌柜见状忙跟了上。 “是哪二人？”苏离双手支在栏杆上，这个角度极妙，能看清处一楼绝大多数宾客的神色。 掌柜的闻言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惊讶，来不及多想，便连忙上前不着痕迹的给苏离指了指。 苏离幽深的眸光落在了流萤二人身上，带着两分探究。容貌普通，气质卓然，却似是沉浸在了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笑的前仰后合。苏离眉头倏然一皱，那男子面上的妆容手法与洛子音面上的如出一辙。 思及此处，苏离的眸光倏然间冷了几分，却是一下子被洛千城察觉。 洛千城原本正被说书人讲的笑话逗得狂笑不止，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冷，瞬间便敏锐起来。 他眸中精光一闪，却是开始打量那窥探的目光来自何方。 顺着那寒意望去，洛千城抬眸却是看见二楼那栏杆处立了两个人影。 最前方那人一身黑衣，面容却刚好隐在了阴影之中，瞧不分明。只是隔得老远，洛千城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冷然。洛千城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见他的眸子，却敏锐的知晓，身上那一束充满寒意的目光便是他投来的。冷彻入骨，不寒而栗。 洛千城眸光一闪，不知那人为何窥探，便是现在，那束目光依旧胶着在他的身上。洛千城眸子动了动，却是突然冲着那人勾唇一笑，眸子中却波澜不惊。 苏离眸光微顿，那双眸子，倒是像极了洛子期。他收回了目光，身影却是渐渐隐在那特殊的光影下缓缓消散。 “你家小姐可出来了？”见那人突然消失不见，洛千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垂下头问向了身旁的流萤。 流萤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回过神来，忙四下扫了几眼，却是没有瞧见洛子音的身影，忙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没有吧。”流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她心中觉得洛子音若是离开了便会来叫她，全然没有想到洛子音把她抛下便自己离开了。 正巧这时那掌柜正从楼梯上缓缓而下，洛千城眸光一眯，流萤却是连忙起了身迎上去，询问起洛子音的情况来。 “小姐她已经走了。”流萤这才哭丧着脸回来，急忙的说道。自从洛子音越来越独立之后，她却越来越惫懒了。 第198章 流萤心中不由得暗暗的打起鼓来。原本是她同洛子音一同整日里无所事事，成日便想着游玩便好。洛子音那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每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同流萤在一起。 可是如今洛子音的事情越来越多，流萤的作用却越来越小了。这般下去，洛子音会不会就渐渐的抛弃自己，就像今日一般。 流萤突然收了玩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惶恐，惴惴不安。 “公子，我们回去吧。”流萤心里凉了半截，沉声说着。 洛千城此时也没了听说书的心情，便点了点头，同流萤一起回了客栈。 二人推开房门，果然瞧见洛子音正坐在桌旁，不似往常一般手中握着书，却是在握着她那已经无比熟悉的弋阳。 “回来了。”二人的开门声惊醒了洛子音。她手指轻轻拂过弋阳的剑身，却是不着痕迹的又收了回来。 流萤有些委屈的轻轻应了一声，却又咬了咬嘴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 洛子音将弋阳重新别回了腰间，刚拿起茶杯，流萤却眼疾手快的拿起了茶壶，给洛子音斟了一杯新茶。 洛子音见状诧异的瞥了一眼流萤，却见流萤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心中甚是不解，却还是说道，“看你们听的尽兴，又没有什么事，便自己回来了。”话音落下，洛子音这才吹了吹，轻轻抿了口茶。 “是这样啊。”流萤心中骤然轻松了下来，小姐是看自己开心，没有要丢掉自己的意思。这般想着，流萤嘴角不由得翘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心中却也暗暗的决定，自己以后却是要想小姐所想，以后切不能这般怠慢了。 “对了，流萤”洛子音将茶杯缓缓放下，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 流萤给洛子音身旁的洛千城也斟了一杯茶，闻言不由得歪头看向洛子音，恭谨的说道，“怎么了，小姐？” 洛子音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千机阁的信函，寄回去了是吧。” “今日一早属下便去递了，小姐您说要加急，想来必定是马不停蹄的送回千机阁了。”流萤飞快的说着。 然而洛子音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可还能追回来？” “啊？”流萤一下子愣住了，见洛子音眸光闪了闪，忙低下头，却是摇头说着，“小姐便是吩咐了加急，如今大半日过去了，怕是不好追了。” 洛子音手指顿了顿，“你现在去，若是不能追回的话，便再传个口信过去，不必再探万仞山了。” 流萤虽然不知道洛子音为何这般举棋不定，犹豫反复，却对洛子音的命令服从到底。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听着关门声响起，洛子音眸子才幽幽的沉了下去，他既然瞒着自己，那便当做不知道吧。洛子音突然闭上了眸子，不再深思。 洛千城听到万仞山却也是眸光一闪，他知道些典故，只是洛子音如今全然不像心情好点模样，他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他捡了几样今日说书先生说的极好的笑话讲与洛子音听，然而洛子音却只微微地点头，算作是淡淡的回应。洛千城嘴角抿成一线，他好像还从来没有瞧过洛子音开怀笑过的模样。 “今日你去见了秋水宫的宫主苏离？”洛千城拧了拧眉头突然问道。今日那般气质的人，若是是个江湖小喽啰，那这外面的江湖世界水也太过深了。 “嗯。”洛子音轻轻颔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悄然放下。 果然如此，洛千城心中动了动，却还想不通，为何苏离会那般打量他，他从凤陵城出来，应该是无人知晓才是，莫非苏离已经察觉到了？洛千城百思不得其解，眉头越皱越深。 天色渐渐晚了，花秋月先回了客栈，洛南寻跟在她后脚不久，也回来了客栈。 除了流萤外，几人都挤在洛子音的房间，略显逼仄。 “今日一日，洛顾阳完全没有在四方露面。”花秋月抿了抿薄唇，语气柔软，却带着几分内疚。她自信已经将每一个步入四方的人打量了个便，眼都花了，却还没有见过洛顾阳。 洛南寻也是摇头，他在城门守了一日，形形色色的人看了不少，就是没有一个是洛顾阳。 洛子音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也罢，秋水宫会派人帮我们一同寻找，你们两个人找起来也的确是困难了些。” 花秋月面上又闪过一抹愧色，却听洛子音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那百名侍卫，今日便要到了吧！” “今晚酉时会分批进入城中。”花秋月点点头，飞快的应着。 洛子音想了想，又继续道，“你去安排吧，便不要将他们安置在客栈，就安置在千机阁暗桩中，秘密的一同搜寻洛顾阳的消息。过几日我们表明身份了，再将他们转到明面上来。” “是。”花秋月一一记在心里。 洛子音点了点头，轻轻摆手，冷声说道，“辛苦你些，下去布置吧。” “属下告退。”花秋月轻声说着，便转身离开。 洛子音又看向了一旁的洛南寻，却是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略带两份歉意的说道，“千机阁侍卫没有来，倒是麻烦洛首领这般鞍前马后，劳累你了。” 洛南寻还未开口，洛千城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反驳的说道，“丫头，你这是什么话？千机阁与凤陵城同宗同源，自然是互帮互助。更何况洛顾阳之仇我也尚未与他算个清楚，也不全然只是为了千机阁了。” 同宗同源四个字却是让洛南寻如鲠在喉，心中苦涩难当。他搔了搔头，面上闪过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怅然，“城主说的是，谈不上劳累。” 洛南寻喃喃的说道，嘴角却是缓缓的扯出一抹笑容。只要是洛子音所愿，他都乐于，甚至不惜一切的想要替她达成。 第199章 洛千城闻言眉头却是一挑，他看了看洛南寻，却是不解怎么古板的洛南寻变得这般顺从了。 “多谢。”洛子音抿了抿薄唇，淡淡的说道。 “走吧走吧，这么久肚子都饿了，今日听说书人说这林城有一天香居，厨子手艺极好，不如我们去尝尝吧。”天色已经晚了，洛千城想起今日听到的推荐，不由得嘴馋，忙提议道。 洛子音面上却是淡淡，没有一丝的兴趣，“帮我带两壶酒来，你们去吃吧。” 这几日洛千城也摸清了洛子音的习性，摇了摇头，叹出口气，“看来就只有我跟你了。”话音落下，洛千城便也不多留，抓着还有几分不太情愿的洛南寻便走了出去。 二人走后，洛子音又落得了一份清净，今日所得的消息委实太过骇然，她想马不停蹄的回去，却怕这一切又是一场空。 西北的天极高极广，今日却镀上了层层的迷雾，一丝月光都没有泻下。 按部就班的弄清楚洛顾阳的打算，顺藤摸瓜的找到些他和朝廷之间的联系，便当作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洛子音心思沉了沉，她这般告诉自己。 借着微弱的烛光，洛子音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流萤轻扣两下房门，得到了洛子音的允准后才推门进来。却只瞧见黑漆漆的一片，只洛子音面前有着幽若的油灯。 洛子音此时净了面，那清冷的面庞却隐在了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瞧不分明。 “小姐怎么不多掌几盏灯？”流萤脚步轻柔的走了进来，将洛千城交与她的两坛酒轻轻放在了洛子音桌前。 洛子音没有抬眸，将手中的书籍倒扣在了桌上，轻轻揉了揉眼睛，“不喜欢太过光亮，如此正好。” “这是洛公子捎回的，说是天香居最烈的佳酿。”流萤顿了顿，却是欲言又止。 “有事吗？”洛子音眸子缓缓睁开，瞧着流萤依旧杵在眼前，面上还一副踌躇的表情，不由得出言问道。 流萤咬了咬嘴唇，明知洛子音不愿被提及此事，还是忍不住劝到，“小姐，浅尝辄止，醉饮伤身，您还是少饮些酒吧。” 果然洛子音闻言眸子微微的蹙起，却是不悦的摆了摆，“我知晓了，无事你便早些休息吧。” “是。”流萤无奈，却也只能飞快的应着，缓缓的退了下去。 流萤轻轻地将房门关上，房间内又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洛子音又揉了揉太阳穴，才缓缓伸手，将一壶酒拿在手中。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不大的一壶酒，一只手刚好拿的下。 随手拔开了酒塞，霎时间那扑鼻的芳香便飘了出来。洛子音放在鼻尖嗅了嗅，可能是她的错觉吧，竟是觉得这天香居名在天下的佳酿，闻起来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香甜。 只是可惜，自己却是不能品一品，这传说中的醇厚滋味。 洛子音悠悠的叹了口气，却是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果真是烈酒，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喉咙中灼烧的感觉经久不散，一股暖流缓缓的流入腹中，这是如今洛子音仅剩的饮酒乐趣。 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缓缓的摇着酒壶，听着那酒酿在壶中碰撞的声响。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射在她的面上，那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绘的寂寥与落寞。 第二日一早，流萤悄悄的来到洛子音房间，让其替自己易容。 轻轻的敲了一声房门，“进来。”洛子音的声音响起，略带几分沙哑与清晨的凉意。 流萤一推开门，便闻到了房间中淡淡萦绕的酒香。走进来正看见洛子音面前两坛酒都被开了封，而她本人正倚在塌上揉着眉间，床上却整洁的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 看着洛子音眼下隐隐的青黑色，流萤的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她连忙上前，接过了洛子音的手，替她一下一下的按起头来。 “小姐，下次可莫这般了，您身子原本便不好。”流萤一边揉着，一边略有些责备，有些心疼的说着。 “嗯。”清浅的声音自洛子音唇齿间溢出，那般的漫不经心，显然是并未听进去。 流萤心中涌起几分无力感，却是不知如今谁还能替先阁主管管小姐。 流萤的手巧，有深有浅的按了几下，洛子音便觉得昏昏沉沉的头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她拍了拍流萤的手，微微晃了几下脑袋，便起了身拿了工具，细细的替流萤易容起来。 片刻过后，洛子音便将自己与流萤二人的妆收拾了完毕，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又出去替三人易容起来。 今日的安排仍与昨日相同，只是有了百名侍卫与秋水宫的相助，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有洛顾阳的踪迹。 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却是随意的落下一子，洛千城摇了摇头，紧咬着洛子音的黑棋不放。流萤就在一旁看着棋谱，时不时的观看几眼战局。 “昨日那酒如何？”洛千城摇了摇脑袋，突然问道。 “不错。”洛子音再次随意的落下一子，淡淡的说着。 洛千城与她不同，却是将白子执在手中，细细地思忖，许久才落上一子。 “你猜我们昨日见着谁了？”洛千城又落下了一子，却是抬眸笑吟吟的看向洛子音。 “不知。”洛子音言简意赅，并不想过多言语。 洛千城执棋的手不由得一顿，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洛子音这性子还真是要命。 他抿了抿嘴角，也不欲再吊洛子音的胃口，这便直截了当的说了，“就是昨日下午遇见的那青萝堂圣女。”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眉头微挑，却听着洛千城接着说道，“那圣女与几个同样修习媚术的女子出现在了天香居，那摇曳的身姿，” “啧啧，你是不知道，当时酒楼里的男子都看直了眼，甚是好笑。”洛千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面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容，说道那些人的表情，还摇了摇头又笑了几声出来。 第200章 “同样修习媚术的人？”洛子音闻言却是眉头皱了起来，将手中要落下的棋子又收了回来，捏在手中，疑惑出声。 洛千城不知洛子音为何疑惑，点了点棋盘，似是催着她赶快落子，“嗯，一行一动之间都带着同样的气质，想来是青萝堂同宗弟子吧。” 洛子音眸光却是倏地一闪，双指摩擦着手中的棋子，“叶灵筠是青萝堂圣女不错，只是青萝堂堂主桑榆却是广告天下，将其逐出青萝堂。” “一个废弃子弟与原宗弟子来往密切……”洛子音缓缓的说着，眸中却是闪过了不知名的意味。 洛千城闻言不由得也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上玩味的笑容散了下去，眸中也满是深思与沉稳，“可惜她们去了厢房，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不过想来，若是真的那么轻松的被人听到，那便也不会是什么有用的消息。”洛千城摩挲着棋子，淡淡的说道。 洛子音眸子一眯，看向了洛千城，“你是说叶灵筠故布疑阵，故意同青萝堂弟子行踪密切？” “如你所言，这青萝堂昭告了天下，而叶灵筠想来在这林城中也颇具名声，昨日那般毫不避讳的进出天香居，难免不是故意透露着什么。”洛千城轻轻扬了下下巴，露出了精致流畅的弧度，语气温润的说着。 “这林城的水，果真不是一般的深。”洛子音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随机又消失不见，她随手落下一子，却是淡漠的说着。 洛千城笑了笑，见她无意再说这个话题，便有一茬没一茬的又与洛子音说起别的来。 只是洛子音心中却是横亘了一条刺，这青萝堂的态度飘忽不定，若是反戈，对千机阁绝对是害处多于益处。 这般想着，洛子音突然顿了顿，对着一旁钻研棋谱的流萤吩咐着，“流萤，你去暗桩，查探一番如今这林城中，都有哪些青萝堂弟子。”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唤起了沉迷在棋谱中的流萤。她忙将棋谱放下，点点头应了声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自从有了危机意识之后，流萤便对洛子音吩咐的每一件事都格外上心。生怕哪一天洛子音觉得用不上自己了，便让自己去游历江湖了。 “便是失了青萝堂，凤陵城八百守卫，也不是吃素的。”见洛子音眉间笼罩着几分愁思，洛千城不由得出言安慰道，声音温润坚定。 然而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她心中想的并不是青萝堂的事。桑榆她此人对青萝堂的控制力不强，这样的格局是最容易渗透的，若是皇室选择了青萝堂，只怕早几年便将其四分五裂，只是，洛子音眸子倏然变得幽深，他抬眸看向了洛千城，“你说，皇室暗卫为何苦心卧底千机阁十数年，却不选择更容易渗透的青萝堂？” “为什么是千机阁？”洛子音又重复问了一遍，眸子中席卷着幽暗的迷雾。 洛千城眉头也蹙了起来，“当年千机阁只余了你和你阿哥二人，幼主当政，千机阁更容易渗透些。只是皇室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你阿哥年仅十二的时候，就能一步步将千机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 “不对，”洛子音却又是摇了摇头，“千机阁的局不是我父母亡时布下的，而是自我父母在世时，甚至先阁主在的时候，便布下了。”洛子音突然觉得一股寒气自脚下涌来，寒心彻骨。 “皇室暗卫笼络洛顾阳暗中下毒，又嫁祸我父亲至交魏闲，这一步步的算计，是从十六年之前，甚至更久之前便开始的。”洛子音紧紧握着手中的棋子，声音冷冽的没有一丝温度。 洛千城嘴角紧紧抿作了一线，这般耗时二十年的布局，的确是太过劳心费力，“这般说来，的确是以青萝堂为引子，打破江湖局面，才是更好的选择。” 洛子音轻轻放开紧咬着的红唇，饱满的唇珠上几处轻浅的牙印却是清晰可见。 “不选其他势力，偏偏选了千机阁。”洛子音眸中闪过一抹冷芒，“我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千机阁有皇室所求之物，或是千机阁有皇室想要窥探的秘辛。”洛千城摩挲着棋子的手忽然停下，语气微凉的说着。 洛子音轻轻点头，显然也是认同这个想法，“你遍阅古籍，可知晓其中一二典故？” “若是有，我早便同你讲了。”洛千城微微摇头，却是眸子一动，突然拍了下桌子，又开口说道，“凤陵城中有一禁地，非历代城主不能入，然而我任城主之后，却仍然未去窥探过。” “禁地？”洛子音轻吟着，却突然问道，“若是历代城主可入，那洛顾阳便知晓那禁地之中有何秘辛？” 洛千城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却是接着说道，“应该如此。” “从此处赶往凤陵城，以你的功力，来回也需要马不停蹄七日有余。”洛子音轻抿薄唇，淡淡的说着。“怕是会有些来不及。” 然而洛千城却是突然打断了洛子音的计较，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是来得及，我也进不去那禁地，不然你以为为何我当这城主一月有余，连凤陵城都对外开放了，偏偏没去那禁地瞧上一瞧？” “你是凤陵城主，如何还进不去？”洛子音不解，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却是冷声问道。 “洛顾阳那日逃脱，却是随身带走了一方城主私印。”洛千城嘴角抿成一线，面色也阴沉了下来，“虽然我有了长老授权，也有了城主大印，是这凤陵城的新城主。然而那禁地却是有着阵法禁制，所需关键却是那一方城主私印。”洛千城语速微缓的说着，声音中夹杂了两分歉意。 洛子音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两条眉毛几乎都连在了一起，她嘴角紧紧的抿着，身上的寒意却是不断涌出。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一处禁地，绝对有着关系到千机阁命脉的事情，只是如今，事情却是无比棘手。 第201章 “看来如今的要务还是要尽快找到洛顾阳。”洛子音眸中精光一闪，却是冷声说道。 洛千城赞同的点点头，见洛子音也没有下棋的心思了，便默默地收拾起棋盘来。 洛子音手指轻轻扣着，眸中迷雾时时涌动。 突然，流萤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小姐，有结果了。”流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这一路都行色匆匆，焦急赶路。 “先润润喉。”洛子音皱了皱眉头，给她递了杯茶水，这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想象流萤这一路有多赶。 流萤连忙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她用手擦了擦嘴角，平复了下呼吸，这才说道，“暗桩有收集到的消息，青萝堂此次是堂主桑榆带了几名亲传弟子，长老霍燕带了几名直系弟子，分次来的林城。” “哦？”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却听得流萤接着说道，“只是公子看到的同叶灵筠在一起的青萝堂弟子不知是直属桑榆堂主还是霍燕长老的。” 洛子音微微点头，“好，我知晓了。” “这次林清河与叶灵筠大婚，原本叶灵筠作为青萝堂被废弃的圣女，青萝堂应该避而远之，划清界限才是。然而如今一堂主，一长老，毫不避讳地来了林城，不得不让人深思啊。”洛子音嘴角微勾，手中把玩着那墨玉黑棋子，意味深长地说着。 洛千城避世许久，对这些江湖势力的了解都限于纸上情报，不甚了解，是以只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流萤，你再去一趟，我想要林家的详细资料。”洛子音将手中的棋子抛回了棋盒，轻扑了两下手，淡淡的说着。 流萤闻言飞快的点点头，又跑了出去。洛子音二人闲来无事，又重新开始了一盘棋局。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推开了房门，却不是流萤，而是花秋月。 “阁主，洛顾阳如今正在四方茶馆中。”花秋月上前，压低了声音飞快的说着。 “什么情况？”洛子音闻言执棋的手一顿，忙回过头看向花秋月。 花秋月清了清嗓子，而后又语速飞快的将情况禀告了一遍，“今日属下如往常一样，去守在了四方茶馆。本来一直没有什么一动，却在半个时辰之前，洛顾阳又鬼鬼祟祟的赶来四方茶馆。他的意图还不明，如今苏宫主正暗中派了人在稳着他，属下便急忙来通知您。” 听她飞快的说完，洛子音却是不急，有了苏离的相助，洛顾阳只怕是插翅难逃。 “四方对外有一层暗线，可做江湖中任何见不得人的交易。”洛子音淡淡的说着，“与秋水宫经营事物有些相同，秋水宫又时不时地进行打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江湖中人皆以为四方背后有另一个神秘的势力，却是没有怀疑到秋水宫头上。” “洛顾阳想要同四方做交易？”洛千城闻言眉头一挑，不由得出言问道。 “如今看来，便是这样。”洛子音眸中寒光冷冽，将手中的棋子随意一抛，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却是不知，洛顾阳想要换些什么？”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洛千城眸中也是闪过一抹精光，将手中的棋子悉数放回棋盒，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子音轻抿薄唇，却是起了身，“既然如此，那便去瞧瞧吧。”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抬步向外走去，花秋月紧跟其后。却听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秋月你已经在茶馆中露过面了，便去寻洛南寻，让他集结侍卫，暗中待命。” “是。”花秋月脚步一顿，便向别处走去。 洛千城眸光微闪，却是起身跟了上洛子音。 洛子音在前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动声色地进了四方茶馆，四处扫望，果然瞧见洛顾阳此时正坐在一处，面色焦急的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洛子音倏然眸中精光一闪，却是怕打草惊蛇，又飞快的敛了神色。 掌柜的见洛子音几人来了，忙亲自招呼着，给二人安排了位置。 “主子在二楼。”掌柜的趁着招呼的功夫，不动声色地看着洛子音，低声说道。 洛千城看了一眼洛顾阳，神色复杂，那是他的生父，也是背弃了他母亲，囚了他十数年的仇人。 洛子音微微点头，便起了身，向二楼走去，再没有看洛顾阳一眼。 “洛顾阳来这四方是为何事？”洛子音推开房门，见苏离与苏叶在房间中说着什么，她眸光一眯，却还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叶见到如今易容后的洛子音不由得微微一愣，然而听到这声音却是恍然，忙冲着她行了一礼，“洛姑娘。” 洛子音点点头，眸子却紧盯着苏离。 苏离却是不急，摆了摆手示意苏叶退下，“那人便是凤陵城城主？” 苏叶连忙退了出去，听得关门声响起，洛子音淡淡地说道，“前城主，如今是凤陵城逃犯。” 苏离闻言眉头一挑，却是说道，“他有一桩大秘密要换与我，只是坚持要与四方的东家见面，又拿不出什么。前几日来时，因为没有诚意，便被掌柜的打发了去，昨日你来找过我，这才多加留意，今日便将他留在了此处。你看看，你是何意？” 洛子音嘴角紧紧地抿起，“他要与你换什么？” 苏离摇了摇头，“他要见最后的东家，说只有东家才有权力决断，想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他是凤陵城中人，你的面容他或许能识得，声音却必定陌生。”洛子音眸光微闪，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你带副面具见他，我跟在你身后，看看他是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洛子音声音清冷，却是几句话之间就做好了安排。 然而苏离闻言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他起身向前几步，站在了洛子音极近之处，“洛阁主的确做的一手好打算。” “只是不知，苏离这般鞍前马后的替你筹谋，你却要拿什么来感谢苏离呢？” 第202章 洛子音鼻间萦绕着苏离身上那独有的清冷气息，闻言不由得微蹙眉头，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是抬眸看向了苏离，“不知苏宫主想要什么报酬？” 见洛子音这认真的样子，显然是真的将此事当做了一桩交易来做，苏离不由得再次挑了挑眉毛，又上前一步，“想要什么都可以？” 苏离原本清冷不易近的声音此时却是不知为何而染上了几股甜腻，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却是向后又退了一步，不想这一步却是直接倚在了门上。 “不违背江湖道义，不对千机阁有碍，自是可以。”洛子音咬了咬嘴唇，却是清声说道。 她的小动作看的苏离心中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燥热起来。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洛阁主所言，苏离记下了，还望届时不要反悔。” 苏离话音落下，却是又欺身上前一步，原本很宽阔的空间，愣是被苏离弄的有了几分逼仄。 “自然说话算话，事态紧急，还请苏宫主莫在玩笑。”洛子音转身向左移了两步，霎时间觉得眼前的空间开阔了起来。她抬眸看向了苏离，眸中一抹冷意划过，声音也是无比清冷。 苏离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却是转身上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副面具。 轻轻戴在脸上，那黑色冰冷的面具更给苏离添了几分冷峻。 “跟我来。”苏离淡淡的说道，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洛子音连忙跟了上，却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密室。 一旁的伙计眸光微闪，却是也悄悄跟了进来，沉声道，“主子。” 苏离坐定，淡漠地点点头，语气清冷，“让那人进来。” 那伙计微微点头，又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密室。 洛顾阳一人坐在桌旁，茶馆中嘈杂的声响平白地便叫他心生烦闷。见掌柜的小步走了过来，洛顾阳忙低声问道，“如何？” “我们主子同意见你，不过你最好真的有值钱的消息，否则……”掌柜的声音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却是为了打消洛顾阳心中的怀疑，毕竟前两次来，都被他打发了出去。 “自然。”洛顾阳闻言却是轻轻点头，心中释怀了几分。这四方茶馆是江湖中一股隐秘势力，有其相助，事情必会好办的多。心中这般想着，洛顾阳便跟着掌柜的轻手轻脚的去了二楼。 洛千城看着洛顾阳被引走，心中复杂的意味更胜，那依旧绘声绘色的说书声，对他而言也已经没有了吸引力。 刚上二楼，掌柜的却是递给了洛顾阳一块黑色的方巾。 “组织中的机密，不便同外人知晓，还请自便。”掌柜淡淡的说着，精明的眸子中寒气凛然。 “这……”洛顾阳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只是看这人神色坚定，怕是若是不蒙目，自己连这交易也做不成。自己内力高深，也不怕他们做些什么，洛顾阳心里这般谋算着，便笑着伸手接过来那方巾。 对折几番系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掌柜的检查了片刻见没有什么疏漏了，这才带着他去了暗室。 “你这双眸子太过显眼，你且站在阴影处，等下也莫太过打量洛顾阳。”苏离瞧了两眼洛子音，语气微凉地说着，“洛顾阳他这个年岁，又能从凤陵城中，你的手下逃脱，心机必然深沉。此番怕是有了他自己把控不住的事情，才会这般打眼。若是我们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只怕从他口中便不好套话了。” 洛子音也知晓这个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挪动了下位置，站在了阴影处。又随手按了几下自己的穴道，却是改变了几分身形。便是连那双眸子中潋滟都神色，也是收敛了起来，反而变得如一池井水般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攻击性。 苏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密室的暗门传来了声响，片刻过后，便见掌柜的带蒙着眼睛的洛顾阳走了进来。 苏离冲着掌柜摆了摆手，他便自行退下，吱呀的声音再次响起，门被关上，密室中又回归了平静，只剩下了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阁下可以摘下方巾了。”苏离敲了两下面前的方桌，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声音清冷中带了两分威严。洛子音耳朵动了动，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 洛顾阳听到那声音先是一愣，这般年轻，与他预想中的却是不同。 片刻怔愣过后，洛顾阳便伸手解开了方巾，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方密室，在高处坐着的人，带着一方黑色的面具，看起来，听声音都像是年岁不大的模样，只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却是咄咄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那男子身后有一素衣女子，却是面容隐在了黑暗之中，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 “阁下便是这四方的首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洛顾阳摆了摆袖子，却是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苏离笑了笑，清冷的声音从面具下溢出，“一介江湖无名之人，从来不需要名讳。” “倒是阁下，既然阁下找到了我，便当知晓四方的规矩。”苏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问出处，只问利益。我不在乎阁下从何而来，但是阁下带着什么目的来，却是说清楚的。” 苏离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洛顾阳内力身后，苏离夹杂在声音中的威慑对他的影响却并不大。 “我有一个事关千机阁的惊世机密。”洛顾阳轻抿薄唇，却是直接了当的说道。他那双看着温润的眸子中却是迸出了嗜血的锋芒。 洛子音闻言眸光倏地一闪，眸中寒意渐渐涌现，看来洛顾阳拿来交换的，极有可能便是凤陵城禁地内的秘密。 “哦？千机阁？”苏离闻言也是眸子倏地一眯，却还是轻勾嘴角，满不在乎地回应到，“我这四方做的是地下的生意，从不理会各大势力的事情。你所说的千机阁机密，于我四方，又有何增益？” 第203章 洛顾阳闻言却也不急，反而笑了笑，眸光扫过苏离所坐的紫杉木椅，和他身前的沉香木桌，却是淡淡地说道，“想来阁下也不想一直屈居于地下，有财却不得显吧。” 苏离不语，洛顾阳却以为是说到了他的心上，不由得上前一步，加了把劲儿，又接着引诱道，“难道阁下就不想取千机阁而代之，一举成为这江湖四大势力之一？” “呵，”苏离发出一声清浅的冷笑，原来他还觉得洛顾阳这张脸与洛子期有几分神似，如今却觉得这人较之洛子期远远不及。 “光凭你手中的一条秘密，便能助我取千机阁而代之？”苏离不屑一笑，身子微微后仰，手指扶着身旁的扶手，不时敲击两声，“阁下想的未免太过轻易了。” 洛顾阳却毫不在意苏离的嘲讽，反而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非也，非也。一个秘密自然是不能覆灭千机阁。” “那阁下便是戏耍于我了？”苏离眸子倏地一冷，冷哼一声，便是内力深厚如洛顾阳，也不由身上起了一阵颤栗。 “不敢。”洛顾阳沉下心来，眸子却是悄悄地转换了颜色。 苏离眸子渐渐转冷，身子却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洛顾阳，冷声道，“且不论你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如今我倒是好奇，你有何求了？” “我要千机阁一般的财资。”洛顾阳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只是两块糕点，他只要其中一块。 洛子音闻言眸光却是倏地一沉，手指渐渐地蜷起紧握着，身上的寒意不可抑制地渐渐散了出来。 苏离感觉到了异样，忙不着痕迹的借着宽大的袖子拉了下洛子音的手，这才使得她回过神来，只是眸中的冰冷却始终无法散去。 洛顾阳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却察觉不到来源，心中不由得微微谨慎，却也没有过分在意。 半晌寂静无声，洛顾阳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何偏偏选了四方？”苏离眸中精光不断闪现，手指一直在轻扣着身旁的扶手。 “自然是四方是我最好的选择。”洛顾阳没有理会苏离似有若无的打量，却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子中突然浮现出幽幽冷芒，却转瞬即逝。 苏离沉吟片刻，却是微微向后倚靠，冷声说道，“好，我信你，左右若是你骗我的话，也走不出这四方。” 洛顾阳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凉，却是轻轻抽动了下嘴角。 “如今你可否能同我说说，千机阁到底是有何秘辛了？”苏离倚靠着椅背，冷声问道。 幽冷的目光透着面具紧紧地盯在洛顾阳身上，似是要直勾勾地将其看透。 洛顾阳犹豫了半晌，然而上首的苏离眸光咄咄紧逼，他心中知晓，若是自己此时说不出什么，怕是很难走出这密室。 思及此处，洛顾阳心中不由得一阵暗恨，若不是洛子音和洛千城，他也不用提前进行自己的计划，以至于如今只能得到千机阁一半的财资，还不得不屈人之下。自己这堂堂凤陵城一介城主，却不想这如今被这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压制至此。 洛顾阳暗暗咬牙，眸中神色飞快的变化，终究是抿了抿嘴角，沉声说道，“千机阁洛家血脉，是前朝遗孤。” “当真？”苏离眸子倏然幽深，洛子音闻言也是惊诧不已。 洛顾阳却轻轻点头，“千真万确。” 洛子音眸子闪烁不已，一时间心乱如麻。这便是那禁地之中的秘密，可是……洛子音心中想着，苏离却已经又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即便如此，又如何能覆灭千机阁？” “千机阁山脚下万仞山，名为禁地所在，都言无处能寻入口。”洛顾阳咬咬牙，反正没有自己，这人也不可能进了千机阁，便顿了顿，又肆无忌惮的说着，“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哦？”苏离面具下的眉毛微微一挑，流露出饶有兴致的意味。 洛顾阳见状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世人不知那万仞山却是千机阁先祖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留存血脉，所设下的结界。其实不只是世人，便是历代千机阁阁主，都无从知晓。” 洛子音眸子倏然幽冷，她的确不知，想来阿哥也是不知，历代凤陵城主都知晓，却只有洛顾阳，动了这般肮脏的念头。洛子音心中寒意更胜，幽幽的寒气从手腕处传出。 洛顾阳浑然没有发觉，犹自沉浸在自己平分千机阁的幻想之中，沉声说道，“这天下只有我有一物，可破这万仞山的结界届时阁下只需在合适的时机，派出足够的人手。便可悄无声息的从万仞山峰直入千机阁，直捣黄龙，一举攻破千机阁。” “那时阁下这四方便可以从此取代千机阁，成为江湖上四大势力之一，而我所需，不过是千机阁区区一半的财资，想来对阁下应是算不了什么吧。”洛顾阳心中闪过一抹暗恨，若非是自己孤身一人，又得不到那人的支持，怎么会最后只能分到一半财资。不过自己有如此实力，又有了财资支持，过不了多久，这江湖中便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苏离一时静默不语，似是在权衡着什么。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洛顾阳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出声说道。 他没有等苏离的回答，一张温润的面庞却是转为阴狠，“我要千机阁如今的阁主，洛子音。” 苏离原本平静的眸子突然冰冷，却是冷声再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洛子音。”洛顾阳又狠狠的重复了一遍。他心中憧憬的无限美好，千机阁作为自己的垫脚石，只会让自己越爬越高。而洛子音那小丫头，便会成为自己的玩物。 只是他没有留意到的是，苏离身子微微前倾，面具下的眸子里冷雾不断的凝聚。洛顾阳说千机阁如何之时，他心中都没有什么波动，唯独提到了洛子音，他却全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第204章 苏离缓缓的起身，浑身的寒意压迫着洛顾阳，“我看你想要的，未免太多了。” 他的声音冷冽，又夹杂着内力，虽然对洛顾阳没有太大的影响，但那股压迫却是真实的打在了他的皮肤上。虽然看不分明，洛顾阳却可以想象那副面具下，该是怎么样的怒容。 洛顾阳对于苏离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却是一无所知，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怔愣。 他缓了缓，却是觉得苏离是在同他讲条件，当下便放下心来，冷哼一声，也拿起了自己的架势，“阁下说笑了，不过是区区财资，比起四大势力之一的声名，又算的上什么？” “洛子音不过是一介孤女，阁下夺权必先杀她，却不如留给我，也免得脏了阁下的手。”洛顾阳微微一笑，面色略显狰狞。 “你说这话，也是脏了我的耳朵。”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却是冲着身后的洛子音点了点头。 洛顾阳心中不解，却是看着那隐在阴影处的侍女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张略显寡淡的脸，却有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 那般姿色，与洛顾阳年少时的倾心一摸一样。 “洛……洛子音……”洛顾阳喃喃地说道，一双瞳孔瞪得极大，充满了不可置信，连声音中也带了几分颤抖。 洛子音笑了笑，那双美艳的眸子中却是带了几分嘲讽，“多谢你告知我千机阁的机密了，否则我竟是不知道，千机阁的命脉把在别人手中了这么多年。” 洛顾阳瞬间脸庞涨得通红，又隐隐发紫，他那不敢置信的声音一丝丝从牙缝中挤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子音的出现，击碎了他的全盘美梦，洛顾阳眸子突然有些灰暗，又十分的不甘心。 “自然是为了你而来。”洛子音淡淡的说着，清冷的声音却给了洛顾阳致命的一击。 洛顾阳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呵呵，”他冷笑了两声，“真是想不到，你一介孤女，竟是有如此多助你之人。果真同你娘一样，祸国殃民。” 洛顾阳喃喃的说着，他这一生唯一一次的沉沦，却是一辈子再难踏出的开始。 苏离闻言眸子又是骤然转冷，洛子音却不屑一顾，“你便是这般觊觎我阿娘，她又何曾多看你一眼。” 洛子音虽然不知，却坚信自己的阿娘必然不会看上这般心思肮脏之人。 “你住嘴！”洛子音果然一脚就踩在了洛顾阳的痛处之上，洛顾阳眸子一下子变得通红，赫赫的呼着气。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却是从容地从高台上缓缓走了下来，那双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洛顾阳，“城主私印在何处？” “哈哈，”洛顾阳突然仰面一笑，他眸子倏然眯起，却是带了几分得意，“你以为我会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来谈条件？你即便知晓了又如何？若是我死了，你永远也解不开那珈蓝结界，千机阁的命脉永远都握在别人手中。” “你不知道吧？万仞山并非只有一处入口，从结界进去，处处可入千机阁，你防不胜防，哈哈，”洛顾阳有些癫狂地瞪着洛子音，求而不得便疯魔。 洛子音闻言眸子却是倏地一眯，却听见洛顾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若是放我一条生路，我便将城主私印交还与你。” 洛顾阳紧张的看着洛子音，那双让他着迷的眸子，如今却流露着让他战栗的寒意，他怕死，终究还是命重要。 洛子音却不屑一顾，“嗤”的一声冷笑，“那又如何？我千机阁财资丰厚，便是迁了宗门又如何？” 她上前一步，幽深的眸光直盯着洛顾阳，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自她嘴边溢出，“你这条命，我要定了。” “迁宗？那是祖宗命脉所在，千机阁祠堂在那，你要是迁宗，你有和颜面面对洛家先祖？”洛顾阳眸子不甘示弱地回望着洛子音，忽而迷离，忽而清明。 “有你祭祖便够了。”洛子音冷声说道。袖中的华阳锦随声而动，直冲洛顾阳面门。 洛顾阳早早地防备着，见状忙回身一闪，却是险险地躲了过去。 却没有想到苏离从他身后一掌击向他的后胸，待他察觉之时，已经无从躲避。 苏离如今恢复了七成内力，这一掌全力击出，洛顾阳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当即便受了重伤。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望向苏离，却见他缓缓摘了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嘲弄与冷然，“在这密室之中，谁还同你讲什么江湖道义。” 苏离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他对洛子音的侮辱之言，让苏离如鲠在喉。 苏离又对洛子音十分了解，见她有了动作，想都没想的便打了配合。 洛顾阳闻言却是急火攻心，又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洛子音见状不由得默默收起了华阳锦，却是上前一步，不想却被苏离抓住了手臂。 她疑惑地瞥了一眼苏离，却见苏离代替她重重的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洛顾阳丹田之上。苏离擦了擦手，他可不想让洛子音那芊芊玉手被眼前之人玷污。 洛顾阳方才已经是身负重伤，根本来不及躲避苏离的动作。小腹处那狠狠的抽痛瞬间蔓延至了四肢百骸。洛顾阳这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半辈子努力积攒的修为，此时却全都化为乌有。 他的眸子瞬间涨红，却是连嘶吼的气力都已然没有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苏离拍了拍手，暗室的门却缓缓的开了，正见苏叶正抱着剑倚在门前。 “主子。”听见苏离的暗号声，苏叶忙开了门进来，那门随着他的动作，却又缓缓地关上。苏叶瞧见地上匍匐着的洛顾阳和那满地的鲜血，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讶然。 “搜身。”苏离淡淡的说着，苏叶一愣，却马上如他所言，对着洛顾阳摸索起来。 洛顾阳牙关紧咬，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没有。”苏离仔仔细细地上下摸索几遍，却一无所获，便起了身，恭敬地回禀道。 第205章 “我说了，你若是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放，了我，我把城主，私印给你。”洛顾阳颤抖的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惜命。他知道，洛子音也知晓。 洛子音闻言眸光微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留下了一声淡漠的冷笑，便转身离开。 苏离冷眼看了洛顾阳一会儿，却是转身回了上首坐着，任由洛顾阳自己疼痛的在地上挣扎。 花秋月与洛南寻带了几人在外等候。 “洛南寻在内，已经废了修为。你带着几人暗中将其押回千机阁。”洛子音出来后却是对着花秋月淡淡的吩咐道。 见洛千城没了这几日的张扬，反而多了几分沉稳，洛子音不由得抿了抿薄唇，“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何必。”洛千城不屑的一笑，“等他入了千机阁大狱，我再去瞧他。” “城主私印找到了吗？”洛千城突然想到了什么，侧首问道。 洛子音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回去再说。”话音落下又对着花秋月使了个眼色，花秋月便连忙进去押人了。 花秋月进去后，苏离却是与他们一同出来，“你可记住了还要感谢我。”苏离在洛子音耳边淡淡地呢喃着，却是径自转身去了二楼。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瞥了一眼被塞了嘴巴的洛顾阳，却是对着花秋月说道，“带他小心的出林城，遮掩耳目。” 见花秋月微微点头，且在掌柜的帮助下从后门走了出去，洛子音便又对一旁的洛南寻与洛千城说道，“你们若是无事便先回去，若是听戏便在此处。” 洛顾阳那番模样，看得洛千城眸子先是闪过了几分复杂，却又转瞬间变得波澜不惊，他眸光动了动，嘴角又扯起了一抹张扬的笑容，却是先转身去了前厅，听起说书来。 洛南寻微怔，却也连忙跟上。 洛子音踌躇了片刻，缓步迈上了台阶。 轻轻推开房门，正见苏离端起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见她进来了，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显然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而苏叶站在苏离的身后，洛子音进来之前似是说了什么消息给苏离。 苏离手指动了动，却是指向旁边的位子，示意洛子音坐下。 洛子伫立了片刻，却也就坐了过去，苏离便斟上了一杯茶，递给洛子音。 “我让苏叶又仔细的搜查了一遍洛顾阳，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印鉴模样的物什，却不知那城主私印是何模样？”苏离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将茶杯放下语气温润地说着。 立在一旁的苏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苏离所说的仔细搜查，可真的是从内而外一丝不留的搜查，往常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负责，今日可真真是闪瞎了他的眼睛。 苏叶虽然动作微弱，却依旧没有逃过苏离的眼睛。他眉头蹙的更紧了，便摆了摆手示意苏叶退下。 多了一个人留在这，岂不是妨碍了他与洛子音的感情发展。苏叶也隐隐猜透了主子的想法，嘴角不由得抽动得更勤了，却还是连忙欠了欠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做属下的，要懂得时刻替主子分忧。 洛子音闻言一直低眉不语，轻轻啜饮了一口清茶之后，才沉着脸色缓缓摇头道，“那城主私印，除了洛顾阳外，怕是无人见过。” 洛千城自登上城主之位后，洛顾阳便已经带了那方城主私印逃脱，也不知晓在洛顾阳当权之时，他有没有瞧上过几眼，看来回去还是要再问一番洛千城。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却是没有说出来。 “如此，便棘手多了。”苏离面色也沉了几分，拧着眉头一直在思忖着什么。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又抬眸看向了苏离，“这洛顾阳与朝廷牵扯颇深，这次若是他与朝廷密谋，那反水千机阁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为何要舍近求远，反而来寻他不甚了解，甚至江湖中人都不甚了解的四方？” 见到洛顾阳之时，洛子音便有着深深的疑虑。如今洛顾阳又说出了他的这般打算，洛子音心中的不解却是更加的深了。 苏离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敲击着桌面，发出了细小的规律的咚咚声。 “或者，洛顾阳先找过朝廷，却因为什么原因而达不成共识？”苏离眸光倏然一闪，一个想法却是自眼前划过，他语气清冷的说道。 “千机阁覆灭，对朝廷来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洛顾阳索要的一半财资，朝廷应该不会计较才对。”洛子音依旧拧着眉头，显然苏离的说法并没有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苏离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洛顾阳的条件可不止是千机阁的一半财资，莫非是有人与自己有着一般的心思？苏离眸光渐渐转做幽深，只是这种想法，是万不能对洛子音言及的。 “如今还是需要找到那方私印，否则你千机阁便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地。”苏离扯开话题说道。见洛子音果然不再纠结，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既然洛顾阳敢直接来找我，那这方私印就必然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会派人搜查一切与洛顾阳此人相关，看看他是否将私印藏何处。” 洛子音微微点头，“千机阁如今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我回去便吩咐流年严刑拷问，必得逼问出私印的下落。” “你不回去？”苏离闻言眉头倏然一挑，却是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以为出了这样的事，以洛子音对千机阁的在意程度，必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才是。 洛子音顿了顿，却是又缓缓摇头，“青萝堂堂主与长老分两批来了林城，叶灵筠又与其中一支来往密切，青萝堂恐生变故，我留下来观测一番时局。”洛子音声音清淡，听起来也似乎有理有据。 然而有一点她没有说的是，如今她知晓了他可能在任何一处地方，却没有回到千机阁。她如今，也不知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了。还是如今这般在外忙碌奔波的好，起码心中不会有莫名的抽痛，千机阁也应该无虞。 第206章 苏离敏锐地察觉到了洛子音眸中那转瞬即逝的茫然，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爱怜与心疼。 他知晓洛子音怕是想到了什么，忙扯着她的注意力去别处，“这几日林城中倒也的确是暗波涌动，那林清河对叶灵筠可是欢喜的紧，恨不得摘了天上的月亮供着。” 苏离清浅的声音果然将洛子音的神思拉了回来，洛子音想起了那日在街上瞧见二人相处的亲密模样，不由得也微微点头，“看起来的确如此。” “如今沈家覆灭，徐家也是元气大伤。林家和宁家在这次争斗中毫发无损，此时怕是都有了要争一争这第一家族名声的念头。”苏离见洛子音回过神来，便继续说道，“是以林家才会广邀江湖势力，以求打造一如当日沈家那般浩大的声势。” 洛子音闻言嘴角却是划过了一抹嘲讽，如今青萝堂这般剪不清理还乱，与林家之间纠葛不清，林清河又是个被叶灵筠迷走了魂的，指不定大婚之时多少明争暗斗，“别同沈家那般又成了一场闹剧。” “且看便知了，若是场戏，唱戏的也总要登场才是。”苏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清茶，幽幽的说道。 “话说回来，我帮你寻到了洛顾阳，又忍住了巨大的诱惑，没有被他蒙骗，你要如何感谢我？”苏离突然放下了茶杯，将头凑到了洛子音面前。 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引人沉沦的眸子，清浅的呼吸时不时喷洒在洛子音面前。不知为何，洛子音只觉得胸口突然一跳。 她眼睛眨了眨，却是眸子倏然转冷，毫不留情地将苏离推开，“这般说来，苏宫主是起过动我千机阁的念头了？” 洛子音那冷若冰霜的声音一下子便将苏离打回了原形。他无奈的笑了笑，却是有些沮丧地说道，“你知晓我的意思。” 苏离这般柔弱的姿态洛子音还是第一次瞧见，一时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怔愣。不过转念一想，苏离的确帮了她良多，也不至于真的觊觎她的千机阁。 “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且于我千机阁无碍之事，你只管说了，我帮你便是。”洛子音轻抿了下嘴唇，清浅的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苏离眉毛倏然向上一挑，眸子中却是炸开了火花，发出夺目的光晕，洛子音一时间有了几分目眩，这般的耀眼。 洛子音有些茫然的点点头，“你且说便是。”自己所言，苏离都竭尽力气的帮自己做到，自己也该这般帮他才是。 苏离闻言却微微摇头，如今洛子音这幅茫然又易怒的样子，可不是个讨要的好时机。 洛子音眸中流露出不解，却听苏离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如今秋水宫一切安好，我也一切安好，暂时还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不若便攒着下次吧，你莫抵赖便是。” “好。”洛子音点点头，觉得苏离言之有理，便应了，却没有瞧见苏离眸子中那一闪而过的。 “你再帮我留意着私印，我便回去了，千机阁的事情，还需要些布置。”洛子音顿了顿，却是起身清冷的说道。 苏离却微微挑眉，抬眸看向她，“既是这般，那便算作两件事了。” “嗯。”洛子音语气清浅的应道，同为攻守联盟，帮助秋水宫，也是帮了千机阁自己，没有什么好同他纠结的。 只是，洛子音眉头皱了皱，却是不知苏离面上怎么这么浓重的喜意。 洛子音带着不解转身离开，身后的苏离嘴角边的喜色却是越来越压制不住，一下便涌了出来。以洛子音这般认真的性子，必然是自己不提些过分的要求，她都会应允的。 片刻过后，苏离面上的喜色却又消失不见，他忍不住微微叹息出声，若是阿音没有受那般影响，如今应该也会心悦自己了吧。 苏叶瞧着苏离面色瞬息万变，忽高忽低，不由得暗中感叹，还是洛姑娘厉害，自己便是守在主子身旁一年，也瞧不见主子面上还有这么多的表情。 只是可惜，苏叶眸子中闪过一抹愁思，他一直都不甚明了，主子这般变化，究竟是是好是坏。 洛子音下来时正瞧见洛南寻与洛千城二人认真地听着说书先生所言，时不时地高谈阔论些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叫上了二人，毕竟也有些要事要告诉洛千城。 三人动作迅速地赶回了客栈。洛子音面色沉重，洛千城也收起了玩笑的意味。只是这毕竟是洛家嫡系血脉的秘密，洛南寻便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跟进来。 洛子音语言简洁的将今日之事飞快地同洛千城复述了一遍，之间洛千城眉头越皱越深，最终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字。 “前朝血脉？”洛千城毕竟不是千机阁中人，关注的重点也不尽相同。 “嗯。洛顾阳是这般言说。”洛子音淡淡的应道，便是前朝血脉，过去了数百年，如今也都失去了意义，她不知洛千城的反应为何这般的强烈。 洛千城却一直紧皱着眉头，苦苦深思而不得，过了片刻，他终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遗憾地说道，“我似乎曾经在古籍上看过一段描述，前朝血脉似是有一丝不同之处，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了。” 洛子音却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她如今十五了，除了身中奇毒之外，也没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那奇毒又是天灾，非是血脉所带，是以便毫不在意的说道，“许是你记错了也说不定。” 洛顾阳摇了摇透，也觉得自己除了比旁人俊朗些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便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根据洛顾阳所言，那方私印似是能透过万仞山进入到千机阁不少的地方。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到这方私印。”洛子音拧着眉头，私印不在洛顾阳身上，他若是不想说的话，那找到私印的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千机阁便要长时间的处于被动之中，那自己便真的不得不考虑迁宗了。 第207章 洛千城点点头，“那如今是要回千机阁中吗？” “不，千机阁暂时还无恙，我要留在这等到林家事了，看看那青萝堂究竟是什么打算。”洛子音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语气清浅的说道。 洛子音眸子中暗波涌动，她吩咐了花秋月带口信回去，如今近三千的侍卫镇守千机阁，哪怕是有人想要借道而入，在这般紧密防守下，也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落下，她又一眼瞥向了洛千城，嘴边勾起了一抹浅笑，“这次林清河大婚，来的人远比我预想之中的多，你也要留下来告诉他们这好消息才对。” 洛千城闻言也是温润地一笑，凤陵城出世，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洛子音不语，纤长的手指缓缓转着手中的瓷杯。那花纹精致华美，想来价值不菲。 洛顾阳在这林城中又接触了什么人？那私印会被他藏在何处？这是洛子音这几日苦思而不得的秘密。 “小姐，千机阁传信回来了。”流萤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短小信笺递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顿了顿，伸手接过，眉头又皱了起来。 洛千城在一旁正剥着果子吃，见了洛子音这幅忧思深重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可是有何事？”一边问着，一边将自己剥好的果子递到了洛子音面前。 洛子音怔愣片刻，却嫌弃的闭了开，如今这甘甜鲜美的果子，她问起来却不知为何有几分酸涩。 洛千城不以为然，随意的将果子收回放到自己口中咀嚼着。 “洛顾阳昨日便被押解回千机阁中，只是如今他已然如同废人一般，经不起重的刑罚。”洛子音将信笺随意地揉做了一团，渐渐在她手中化作灰尘。 她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私印未寻回，只能留着他的命，不下重刑。然而洛顾阳却以此为倚仗，只说我需放了他，才能拿到私印。如此此番，却是陷入了死循环。” 洛子音不想放洛顾阳走，如今又不能直接了当地杀死他。洛顾阳又倚仗着私印这最后一丝希望，自然也不会松口。的确两难，洛千城闻言眸色也不由得深沉了几分。 “只是可惜，如今苏离那却也没有消息。”一连几日，苏离都派人在林城之中暗中排查，却查不到洛顾阳的一丝痕迹。 “洛顾阳心思深沉，若非是他想不到苏离同你之间有些关系，只怕是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洛千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非是如此，他也不必蛰伏十数年。 洛子音嘴角紧紧地抿起，“洛顾阳混迹在林城之中，又想要同四方合作，这如此重要的私印，他不会放的太远才是。” “私印之小，一荷包便能放下。江湖之大，何处不能藏？”洛千城却是摇了摇头。 洛子音闻言眸光不由得黯淡了几分，当日她所言不过是激将法。千机阁所在是历代千机阁中人魂归之处，如何轻易能动？ 这几日的找寻渐渐地磨没了洛子音的耐心，又不能真的放洛顾阳一条生路。 他去过凤陵城的禁地，对千机阁又了如指掌。当日他对苏离所言，未必便是全部。若是他私藏一二秘密，放他生路，便是放虎归山，比不得一具尸体来的安全。 突然间，洛子音眸光一闪。私印？祠堂之中所供之物，隐在先祖牌位之下的物什会不会与那私印一般。 洛子音原本最不喜欢去的地方便是祠堂，总觉得压抑落寞。然而自洛子期去了之后，洛子音便时不时地会去祠堂一跪便是一日半日，什么都不想。 此时她却是恍然发觉，自己对那最高处的牌位有着模糊的印象。只是是与不是，还是要验证一番才是。 只是祠堂之处，千机阁中如今除了自己却是无人能入，只能等自己回去查探了。洛子音心中有了些许的豁然开朗，眸子便沉静了几分。 洛千城在一旁瞧着洛子音面上的神色忽明忽暗，变换不定。知晓她是心中有着谋算，是以便静静地没有打扰。 待得她面上的神色终究平静了下来，洛千城这才出言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嗯。”洛子音淡淡的点头应了一声。 “若是洛顾阳所言不虚的话，洛家果真是前朝血脉，那凤陵城想来便不是因为厌倦纷争，而从此避世。”洛子音轻抿一口茶水，言语一顿，又接着说道，“下来是先祖为了保全血脉，而故意隐去一支。以求千机阁在这江湖纷争中覆灭之时，先祖的血脉还能在这世上留存。” 洛千城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的蹙起，他前思后想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应道，“若是如此，你这般假设也并无不妥。” “先祖为保护千机阁血脉所设下的万仞山大阵，却将此秘密与入那大阵必持之物却一同留在了凤陵城中。”洛子音言及此处，语气中却带了几分疑惑，“如此作为，倒是有几分违背了先祖的初心。” “凤陵城历代城主都恪守着秘密，却也难保有人心中起了心思，就如今日的洛顾阳一般，与外人联合绞杀千机阁。”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了几分油光，语气冷然。 “凤陵守卫断然不会对千机阁举刀相向，然而一旦与外人联手，千机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唯有覆灭一途。”洛子音语气转为平淡，“这决计不会是先祖想要看到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在千机阁中，也有这样一方所在，能够进入万仞山大阵，甚至能够操控那大阵的？”洛千城闻言也不由得眸中精光闪现，若是这般，阴阳调和，两条血脉共生又互相牵制，才是长久发展的道理。 洛子音淡淡的点头，眸子中倏然升起了浓浓的迷雾，语气清冷如冰，“我心中有所猜测，千机阁中虽然除了那万仞山外，便再无其他禁地之说。但是千机阁的祠堂所在，却是都只有历代阁主才能进入。祠堂之中，究竟有没有那私印一般的存在，也未可知。” 第208章 洛千城闻言沉默不语，心中也是不停地思忖。 洛子音却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我与阿哥继位都是突遭变革，阿哥当年年幼，阿爹又是突然暴毙。这些事情来不来得及传于他，我却是不知晓。” “如今我也是在阿哥跳崖之后继位，阿哥于我所言，不过寥寥数语，浑然没有此类事宜。”洛子音淡淡的说着，然而不知为何，她越发觉得事情便是如她推测的这般，先祖绝不会将千机阁的命脉，毫无顾忌的放在凤陵城的管制之下。 洛千城迟疑了片刻，缓缓摇头，“这些终究还都只是你的猜测，还是需接着寻找洛顾阳那方私印。”他虽然心中也更多的偏向洛子音的想法，却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洛子音点头，“那是自然，那方私印也是不能流落到旁人手中的。” 洛千城对那方私印也是一知半解，对洛子音找到它也觉得是希望渺茫，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洛子音却是眸子微动，走向了书案，飞快的书写着什么。 片刻过后便写好一封信笺，小心地用火漆封上，洛子音却是递给了流萤，“加快传回千机阁。” 随着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落下，流萤又是飞快的跑了出去。 “若是有这物什，千机阁中每个角落都有可能存在，还是需派流年搜寻一番。”洛子音淡淡地说着。虽然她对于千机阁了如指掌，然而从前自己从未在意过这些东西，指不定便会有什么疏漏。 洛千城点头，随手捞起茶杯，抿上一口，却是不再言语。 夜色渐渐的深沉了，“小姐，今日林家邀请了如今在这林城中的各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正用着晚宴呢。”流萤从外面回来，却是拍了拍身上的寒气，随口的说着。 洛子音点点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书籍，“你可知道都有些什么人？” “这……各路的人应该都有吧，具体是都有谁，属下却是不知。”流萤皱着眉头揉了揉脑袋。 “不过属下回来的时候，倒是听到了有人议论。说是这次林家邀请了青萝堂的人，却是没有人去呢。”流萤眸子动了动，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说道。 洛子音笑了笑，“林家倒也稀奇，叶灵筠都被青萝堂逐出师门，还去请着青萝堂的人。” “谁说不是呢。”流萤不解的摇了摇头。 洛子音的眸子却是缓缓地从书上移开，不知又瞥向了何处。 “夜深了，小姐且睡吧。”流萤吹灭了一盏灯，催促着洛子音早些休息。 少了一盏灯的支持，房间中的光亮突然黯淡了几分。洛子音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清冷，“好，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流萤点点头，又将油灯吹灭了一盏，只留了洛子音面前与床头便两抹微弱的光亮。又将茶具收拾妥当之后，流萤这才缓缓退了下去。房门吱呀的只响了一声，房间便又回归了有些窒息的平静。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却是一如往日，拿起了桌边放着的两壶清酒，斜倚着塌，遥遥的望着天边，浅饮起来。嗯，这酒是塞子开过了吗，问起来越发没有味道了，洛子音一边皱着眉头想着，一边又放空了自己醉饮起来。 她喜欢看月亮，不只是因为月亮美，更是因为不论身在何处，看着的都是那一轮或圆或弯的明月。 外面的月亮真圆，又要到十五了，这般算起来，没有几月便到自己生辰了吧，洛子音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却是有咕咚咕咚的饮了一大口酒。 烈酒入喉，洛子音被呛得咳了几分。 她借着房间窄小的窗口，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地撩开了自己的衣袖。 那朵晶莹剔透的水晶兰开的明艳而不可方物，洛子音抬起另一只手，指腹缓缓地摩擦着，微微的凉意却是从皮肤下缓缓渗出。 往年生辰，自己总要饱受热毒之苦，如今应是不需要了吧，只是阿哥，今年也不能陪自己了吧。 洛子音突然觉得心中狠狠地一抽动，那平稳的心跳却是有片刻时间变得无比的缓慢，似是不会心跳了一般。就连眼眶也不知为何有了两分酸涩。 洛子音不解，拧着眉头想着，突然间，她面上的神色却变得无比冰冷，身旁的酒壶被她倏地一下掷向了窗边，“谁？”清冷的声音响起，骤然划破了房间的平静。 没有想象中清脆的声音，窗边却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片刻过后缓缓地浮现了一抹黑影，手中正拿着洛子音递来的酒壶。 洛子音紧绷的双肩在看清来人之时便放松了下来，随意的又从手边捡起一壶清酒，嘴角却是划过了一抹讥讽，“这般狭小的窗子，苏宫主都能挤进来，洛子音佩服。” 苏离闻言嘴边不由得染了几分苦涩，这窗子的确是有些小，却是刚好够他进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清酒，迈着闲散的步子坐到了洛子音身边，“这么小的窗子，洛阁主不也一样借着月色饮酒？” 话音落下，苏离也不避讳，抬起手中的酒壶，也喝了一大口。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将头默默地撇向了一旁，无声息的喝起酒来。 屋子内只有两盏微弱的油灯，清冷的月光轻轻浅浅地洒在了洛子音身上。朦胧的感觉弱化了洛子音那冷漠疏离的气质。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洛子音的面上浮现了隐隐的酡红，多了几分引诱的风情。 苏离侧着头看着，不知不觉的便沉沦了进去，不自觉地离洛子音越来越近，似是想要将那分艳丽的颜色再看的更分明些。 洛子音突然觉得耳边痒痒的，回首一看却是发觉苏离距离自己不过一指的距离，眸子倏然见扩了起来。 苏离瞧着眼前的人突然回了头，那双平日里冷漠淡然的眸子里却像是多了几分惊慌。他明明刚喝过酒，却不知为何又口干舌燥起来，不自觉地便又附身，许是想品尝一番那饱满的红唇是何滋味。 第209章 洛子音瞳孔骤然紧缩，却是在苏离靠过来之前飞快的闪了下身。右手将苏离一下子推向后方，眸子中带了几分闪躲。 苏离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下，眸子渐渐清明了几分，没有尝到自己那回忆中的滋味，心中不由得划过了丝惋惜。他口舌越发的干燥，只能拿起酒壶一饮而尽。然而那壶嘴上似乎还残留着洛子音唇齿间的芬芳，苏离的心神一下子又荡漾了起来。 “苏离。”瞧着苏离面上那患得患失的神情，洛子音却是染上了几分怒意。她如今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被轻薄的滋味始终都是不好。 洛子音清浅的声音在苏离听来却是带着几分甜腻，苏离不自觉地便沉入了其中。 自从洛子期跳崖之后，洛子音每次见他却是都唤苏宫主，淡漠而疏离。而如今带着些许的怒意与情绪唤他名字却是这么些时日里头一遭，那一声甜腻，听几遍都是不够的。 见苏离面上的神色依旧恍惚，洛子音怒气更胜，“夜色深了，多留无益，苏宫主就此回吧。” 这冷硬的话语又将苏离拉回了现实，见洛子音面上寒意凛然，苏离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洛子音那双清冷的眸子中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苏离知晓，她这是动了真气了。 “你莫生气，是我唐突了。今日我来，是有事情通知于你。”苏离眸子动了动，连忙转移了话题，他也的确是带了正事前来。 洛子音睫毛扑闪了几下，还是被苏离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有何事？” 见洛子音果真如同自己设想的一般，苏离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却是旋即又正色起来。 “你不是让我在林城中搜寻洛顾阳有关的人和事吗？这几日都没有消息，然而今日午时过后，却有消息递回。”苏离摇晃着手中的酒壶，里面已经没有清酒碰撞壶壁的声响。苏离眉头微皱，便停了下来，伸手向旁边又拿了一壶清酒。 “什么消息？”听闻是有关洛顾阳的消息，洛子音不由得上了几分心。见苏离这般吊着自己的胃口，连忙追问道。 苏离拎回一壶清酒，动作利落的开了酒塞，饮上一大口。不知是为何，越与洛子音相处，他便越发的口干舌燥。 喉咙有些润了，苏离这才继续说道，“是洛顾阳在这林城中的落脚处，一方两进的小院。他平日行踪隐秘，见过他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是以才花了这些时间来搜寻。”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离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一双狭长的眸子幽幽的看向洛子音，眸子中似是闪烁着星光，“我若是说有了发现，你可要如何感谢于我？” 苏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暖意，暧昧靡软。不知为何，洛子音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却又马上回归平常。 这般让她搞不分明的事情却是让洛子音眉头蹙的更紧了，她忽略掉苏离那眸子中的浓情蜜意，声音冷硬地说道，“还请苏宫主有话直说。” 苏离明显的发觉到洛子音有了一瞬的不同，却马上又变作了这幅疏离的样子，一点反应也算作反应，只要不是做了无用功便好。 苏离这般安慰着自己，嘴角弯了弯，却是不再和洛子音兜圈子，“消息传回之后，我便马上带人去搜查了那座院子，却是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洛子音闻言眉头紧皱起来。一般人家极少有人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建密室，而洛顾阳这座院子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所建。洛子音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是朝廷给他安排的住处？” “嗯。”苏离淡淡的点头，“朝廷的人应是还没有发现洛顾阳如今已经在我们手中，那处密室中的东西没有被销毁，有几封与朝廷往来的信笺。” “什么内容？”洛子音抬眸望向了苏离，语气清冷的问道。 “洛顾阳在来找我之前，先找过朝廷，已经言及了千机阁是前朝血脉。”苏离语气微沉，大梁皇帝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视皇位如命，纵然已经过去数百年，他也绝对不会让一丁点威胁自己统治的因素存在。不然也不会暗中布局，搅得原本平静的江湖如今血雨腥风。 洛子音心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问道，“是最近的信笺，洛顾阳才告知朝廷千机阁的秘密？” 苏离不解，却还是点点头应道，“看墨迹应是最近一月内的通信。怎么了？” “朝廷针对千机阁的局布的太深又太久远，青萝堂明明是更容易攻破的突破口，朝廷却偏偏选择了千机阁。”洛子音眸子倏然低沉，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猜想朝廷如此在意千机阁必然是为了什么，原本听洛顾阳所言，我便料定了朝廷是因为千机阁的前朝皇室身份。”洛子音顿了顿，语气突然夹杂了几分茫然，“可是如今，我却是不知了。” 苏离眸子闪烁了几分，在遇见洛子音之前他对千机阁也并没有太过上心，是以对于这些前尘旧事不甚了解。如今听洛子音这般所言，从近二十年前开始布局，舍近求远，的确是别有所求的样子。 洛子音皱着眉头深思片刻，却的不到结果，心里没来由得便烦躁了起来。 随手抓过酒壶，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烈酒入喉的灼烧感，却是让她缓缓地平静了下来，“且先不论这个了，还说了其他的什么，那私印可有找到？” “洛顾阳果然先寻过朝廷之人，以求兵力支持。只是被朝廷拒绝了，还警告他不要暗中生事。”苏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想来是因为此时，朝廷与洛顾阳之间生了嫌隙，少了联络，朝廷之人这才没有发现如今洛顾阳已经落入我们之手。” 这件事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是以洛子音没有太在意，反而又追问道，“那方私印呢？” 第210章 “私印暂时还没有找到。”苏离却是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过我已经吩咐暗卫将那院子掘地三尺，只要洛顾阳将那私印留在院子中，必能找到。”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倒也不见太过失落。 “洛顾阳和朝廷通信的那几封信笺，你可有带着？”洛子音仰头喝了口清酒，却是轻声问道。 苏离摇了摇头，“明日你同我去一遭。正巧你精通阵法之术，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嗯。”洛子音点头应着，二人默默地饮酒，无声而默契。 窗外的明月缓缓爬至了中空，洛子音略显瘦削的身躯上渡满了清冷的月光。 “夜深了，苏宫主请回吧。”不知是否是因在凉夜的缘故，洛子音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凉意。 苏离点点头，却是抬手将壶中最后一口清酒一饮而尽。 “且睡吧。”苏离的声音中带着温润地凉意，随着声音落下，他的身影却是也消失不见。 洛子音盯着那微微摇动的窗叶，眸子中却是划过了一抹她自己都辨不分明的意味。 她倚在塌上，又独自一人坐了许久，自斟自饮。直至天色将明之时，洛子音才躺倒了床上。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缓缓响起。许是酒精的作用缓缓地显现了，洛子音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 然而将近辰时，洛子音还是突然间了无困意，缓缓睁开了眸子。开着的窗子不断送进来习习的微风，已经入了春日了，不知为何，还是带了些凉意。 洛子音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梳洗完毕后，却是将流萤唤了进来。 流萤瞧见洛子音那精致的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愣，“小姐今日怎么没做易容？”以为是洛子音忘记了什么，流萤忙出言提醒道。 “不必了，明日林清河便要大婚，总要出面的，今日后都不用遮掩了。”洛子音轻轻擦拭着弋阳，却是微簇眉头，自己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晨间习武了。 流萤闻言面上不由得闪过了一抹轻快，那易容虽然轻薄，但是终究比不得自己素素净净的原来面庞舒服。 嘴角带着笑，流萤便飞快的替洛子音挽起头发来。 “丫头，我进来了？”却在这时洛千城却是敲了敲房门，熟悉的声音响起。 洛子音轻轻点头，流萤忙喊了声，“公子，等下。”话音落下，手上的动作加快，给洛子音挽好的发髻上插上了一根别致的木簪。 “公子，请进来吧。”流萤满意地端详了两眼，这才连忙去将房门打开，迎了洛千城进来。 “哟，”洛千城见到洛子音时，却是眸子倏然一亮。这些时日他瞧见的都是洛子音那寡淡的面容，总觉得不对。如今换了原本的面目，洛千城才恍然发觉，大概也只有这样精致的容颜才配的上那双夺人心魄的眸子吧。 “以后不必易容了？”洛千城回过神来，却是嘴角勾了勾，轻声问道。 “是的呢。”洛子音不语，流萤飞快的答到。见洛千城坐下，又连忙斟了杯茶递与他。 洛千城欣然接过，眸子却是不着痕迹地看向皱着眉头沉思着的洛子音。 “昨日苏离发现了洛顾阳在林城的居所，今日你可要与我一同去瞧瞧，且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洛子音握着手中的茶杯，却并不喝，她紧缩着眉头，却是突然抬眸看向了洛千城。 “左右我也无事，自然要和你一起。”洛千城却是欣然应允。 “嗯。”洛子音轻轻点头应到，私印一日没有找到，她心中的一块巨石便始终悬着。 流萤将早膳端了进来，洛千城用餐虽然姿态优雅，速度却极快，显然是喜欢这处的吃食。 洛子音手中却依旧握着茶杯，没有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洛千城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皱着眉头问洛子音。这么些时日，他见洛子音要不就是用的少，要不就干脆不用，难怪瘦削至此。 洛子音闻言却不为所动，执拗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她自发现就是不用对身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之后，洛子音便不想吃那些味如嚼蜡的东西折磨自己了。 她话音落下，却是见流萤仍站着，又轻声说着，“流萤你一起用吧。” 从前洛子音也有多次这番，流萤已然以习为常。“多谢小姐。”流萤甜甜地笑了笑，便也坐下用膳了。 洛子音就一直捧着手中的茶杯，见洛千城放下了筷子，便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走吧。” 洛千城点点头，漱了下口擦了擦嘴角，轻声应了。 洛子音却又看向了流萤，“流萤，今日你且去林家递张帖子，送份薄礼，告知千机阁众人来到。再去派人将别院收拾出来，与洛洛首领一同搬进去，往后几日便不住这里了。” 洛子音语言清淡，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流萤放下了筷子，认真的听着，洛子音话音落下，忙点了点头。 再没有其他事，洛子音便起身走出了房门，洛千城紧随其后。 洛子音出房间后，虽然以轻纱覆面，然而洛千城那俊秀的容貌一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男人嫉妒女人羡慕的目光。 四方如今仍不能被暴露，是以二人去了另一处提前约定好的茶馆。 一入其中，便能一眼瞥见那超然于人群之中的苏离。 虽然与众人坐在一起，然而苏离那身清冷的气质还是与众人截然不同。 洛千城眸子一眯，苏离这通身的气质，倒是略显熟悉。 苏离也是一眼便瞥见了洛子音二人，目光触及洛子音时，苏离眸光不自觉地便温柔了起来。然而待看清洛子音身旁的洛千城，他的眸子却是倏然冰冷，这便是那日在四方中与洛子音一同的男子吧。 虽然从洛千城的相貌上，苏离也能一二推测出洛千城的身份，然而看二人之间颇为亲密以及有些似有似无的默契，还是让苏离心中微微泛起醋意。 第211章 “走吧。”苏离起身，走到了洛子音身旁，眸子冰凉的扫过洛千城。 感受到苏离眼中的不善，洛千城眉毛一挑，目光落在洛子音身上，却是有了几分了然。想通了关节，洛千城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浅笑，颇为无奈。 洛子音却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在了苏离身旁。洛千城也忙跟了上，却是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不断的打量着二人，心中暗暗点头，这般看来，二人倒是有几分相配。洛千城眉头一挑，却是觉得二人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心中不由得默默地加了一句，天造地设。 苏离带着二人左拐右拐，却是行到了一处幽深的巷子，人迹罕至。 “便是这里了。”苏离冷声说道。 洛子音默默地打量了两眼府门，是这一条街上都相近的款式，无甚特殊的地方。 苏离轻轻一挥衣袖，那府门便吱呀呀的开了，却是没有上锁。 听见了声响，两名暗卫的身影却是缓缓浮现在了面前。 “主子。”二人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洛子音与洛千城，恭敬地对着苏离说道。 苏离点头，却是摆了摆手，二人的身形又消失不见。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这般的暗卫，却是与千机阁的不同。 跟着苏离进了院子，洛子音可见的是院中的泥土已经松动，随意的被翻在了地上。洛子音眉毛微微一挑，还果真是掘地三尺。 “一夜的时间，这院子里里外外几乎都被翻了一遍，却是没有寻到那方私印。”苏离微微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 洛千城一直在打量着这院子，听到苏离所言却是微微一愣，洛子音与苏离关系这般的亲密？私印已经可以算是千机阁的机密了，她都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 洛子音点头，一双眸子也在不停地打量着院中的结构，仔细观察是否有着隐藏的阵法。 前院并不大，虽然有些曲折，但还是一眼能望尽。 洛子音不断地来回踱着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片刻过后，仍没有发现，洛子音便放弃了探寻，抬眸看向了洛千城，见他微微摇头，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洛子音眉头蹙的更紧了，转身看向在一旁望着她的苏离，冷声问道，“那暗室在何处？”前院没有什么发现，洛子音便想先瞧瞧暗室，再探寻其他。 苏离一直温柔的望着洛子音，她的目光突然扫来，苏离却是来不及收回目光，那几丝蜜意便散了出来。洛子音是丝毫没有察觉，洛千城眼中的玩味却深了几分。 “跟我来。”苏离轻咳了一声，抬步向后院走去。 洛子音面露不解，却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洛千城却是忍着笑意，走在最后，一双不安分的眸子来回的在洛子音与苏离身上打量。 这处宅院分东西两进院子，洛顾阳却是主要在东院作息，是以苏离领着二人径直走向东院，暂时将西院放在了一旁。 洛子音一路走来，眸子都在四处观察着周围的景致，却依旧没有特别的发现。 走进书房后，苏离却是径自上前，微微用力，将深处的红松木书架移向了一旁，一扇严丝合缝的暗门便露了出来。 苏离再微一用力，那暗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打开。 洛子音二人跟着苏离穿过那幽窄却不深长的暗道，一处四方的密室便出现在了面前。 洛子音眸子扫过，这密室不大，却依旧无比空旷，只一处檀木桌子摆在正中，上面凌乱的撒着几封信笺。 洛子音上前，却是用手帕托了那信笺拿起查看。寥寥数语，与苏离所言无异。 洛顾阳果真是才同朝廷言及洛家血脉一事。这笔力，洛子音眉头轻轻蹙起，倒是有几分熟悉，却想不出是谁。 洛子音拿着那封朝廷的回信仔细端详，半晌也没想出来个结果。 深思片刻，洛子音不再纠结，将手中的信笺放下，与洛千城一同打量起这不大的一方密室来。 苏离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却是没有抱有什么期望，暗卫第一搜寻的地方便是此处了。 洛千城用脚丈量着这密室的每一寸土地，缓缓走过。 突然，洛千城眉头皱了皱，退回了方才走过的地方，蹲下身来仔细端详。 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二人皆是眉毛一挑，苏离依旧抱着双臂，冷冷地注视着。洛子音却依然快步走了快来，同洛千城一起看起来。 “可是有什么不对？”洛子音蹲下身来，语气清冷地问道。 洛千城伸出手来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仔细的抚摸着，“这处的感觉，与别处不同。”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仔细端详着，旋即眸子中却闪过一丝略微惊醒的光芒，“阵法？” “嗯。”洛千城淡淡点头，只有此处，与这房间中别处有不一样的地方，应是有阵法遮掩。 洛子音眉头紧缩着，却是慢慢地发现了这阵法的玄机。 是一个缩小版的迷雾阵，与凤陵城守城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处。想来便是因为极其熟悉的缘故，只有洛千城才能发现出这些微的不对。 洛子音心中暗暗庆幸，若是今日没有带了洛千城来，只怕便找不到这处隐秘的阵法了。毕竟她大多都是理论之学，虽然造诣高，这般小巧的阵法却说不定真能迷惑过他的眼睛。 心中闪过这阵法的推演，洛子音却是手掌像旁边重重拍了一掌。因着用了内力，那地便裂了开来。 洛子音随手捡起，又掰下了七八块大小不一的碎石子。眸子再次扫过了那一方不大的地界，心中便已然有了想法。 她将那些石子打乱了顺序，又依次摆在了那块地上。八块石子依次摆好，静待了一会儿，却瞧见那处原本凹凸不平的地界却是变得光滑起来，正是一方盒子被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地中。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惊讶，显然是没有料到。洛千城却是抿唇一笑，洛子音于阵法上的造诣果然高超。 第212章 洛子音微微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将那铁盒子扣出来，却不想被洛千城伸手制止了，反而自己将那方盒子扣了出来。 因为那盒子嵌的极紧，洛千城手上不由得沾染上了泥土和细细的划痕。洛子音眸子倏然地一缩，却是抿了抿唇便起了身。 苏离眸子却是倏然一冷，身上的寒气陡然冷冽了几分。 洛千城拿起盒子放在了这密室中唯一的那张檀木桌上。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铁盒子，甚至都没有上锁，想来是洛顾阳对自己所布的阵法有着足够的自信吧。 洛子音将那盒子随意的打开，却是倏然间面色冷冽地一把将那盒子摔在了地上。 苏离眸光一闪，余光却是瞥见那盒子中空无一物。 “洛顾阳这是布的障眼法？”苏离眸子微微一沉，皱着眉头问道。 洛子音浑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并没有理会苏离。洛千城却是微微摇头，“这阵法布置起来颇为费力，又凝缩在这方寸之间，若是障眼法，也太过耗时耗力了。” “那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苏离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声问道。 洛子音这时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却是缓慢地摇头，“这阵法除了洛家人无人能破，我破阵之前，那阵法完好如初，不像是被人动过的模样。”洛顾阳心中的打算，洛子音如今却是不清明了。 她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再去别处看看。” 话音落下，洛子音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密室，内力扩散，却是不断感知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处二进的院子虽然不大，然而洛子音三人却还是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当真说是掘地三尺都不为过。 然而洛子音面色却无比冰冷，这一番搜寻，一无所获。 洛子音银牙暗咬，心中却是有了隐隐的不安。洛顾阳这方私印，可能已经被别人拿走了。 不知道为何，洛子音心里一下子便涌现了这个念头，然而洛顾阳那日信心满满地去找苏离，又是为何？ 洛子音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这件事情的迷雾却是越来越多了。 苏离面色也不好看，废了这么大劲儿寻来的所在，却是丝毫用处没有。 洛子音眉头一直紧锁着，似是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却苦思不得，那感觉就像是一团棉花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无比难受。 “朝廷也会知道此处暴露了，此处算是弃处了。”苏离语气冷然。 “若是私印落在别人手中，千机阁怕是便难办了。”洛千城眉头一直紧皱着，温润的声音也染了几分冷意。 “明日便是林清河大婚，我也让流萤给林家递了帖子，只能等林家事了，再回千机阁。”洛子音轻抿薄唇，顿了顿，却是说道。 苏离点了点头，“想吞下千机阁也非易事，莫要先自己乱了阵脚。” “嗯。”洛子音轻声应道，回眸又扫了一眼这被翻得有些凌乱的院子，“既然此处没有发现，还望苏宫主再多费心力。” “你放心，我自会着人继续寻找。”苏离应道，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那我便先回去了，明日见。”洛子音淡淡地说着，也不待苏离有什么回应，便戴上了面纱，动作飞快地向千机阁在林城的别院走去。 洛千城朝着苏离微微拱手，没有多言，便连忙追上了洛子音的脚步。 苏离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眸子却是倏然幽深，嘴角也不自觉地轻抿了起来。 洛子音丝毫没有察觉，因为她，苏离的情绪陡然转低，反而兀自脚步飞快。她现在急需一处僻静的场所，不被外人打扰，能让她好好梳理一番心中杂乱的思绪，寻找那被她遗忘的线索。 一路飞驰，被微风轻轻掀起的面纱惊艳了无数路人。洛子音却不为所动，径直走向了别院。 虽是别院，却依旧蛮气派的，守门的正是两个千机阁的侍卫。见洛子音来了，忙打开了大门，轻声行礼到，“阁主。” 洛子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应了，却是并不停留，径直走了进去。 然而进了内力，洛子音却不得不停了脚步，她没有来过这个别院，却是不知自己是住在何处。 守门的侍卫见洛子音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解过后，却是飞快地知晓了洛子音的为难。 一个侍卫忙快步跑了过来，语气恭敬地到，“属下冒昧带路，阁主请跟上。” 洛子音欣然应允，“有劳。” “丫头。”这时洛千城的声音才不慌不忙地缓缓传来，“你走那么快作甚。” 话虽如此，洛千城脚下的脚步也丝毫不满，几息之间便跟上了洛子音的脚步。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说什么。反而瞥了那侍卫一眼，淡淡地说道，“带路。” “哎。”侍卫怔愣了片刻，便听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不及跟洛千城行礼，便连忙侧身走在前方，给二人带起路来。 因这处宅子极大，是以洛千城与洛子音皆是有着不同的院子。 “洛公子便在此处，正与洛首领一同。”那侍卫伸手一指，轻声说道。 路过这院子，正看见洛南寻在院子中做着训练，挥汗如雨。 洛南寻敏锐的感官也一下子发现了几人，目光路过洛子音时，却是多停留了几瞬，“城主，阁主。” 洛子音淡淡点头，算作回应，“既是到了，你便早些歇息吧。”话音落下，洛子音便拜了拜手，示意那侍卫继续带路。侍卫脚步一顿，连忙又飞快的走了起来。 洛千城看着二人转眼间便消失不见的背影，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抬眸看了眼日色，如今尚不到酉时，说什么早些歇息。 洛子音一路上步履不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前带路的侍卫擦了擦头上的汗滴，指了指身旁装饰精致，别有风味的庭院，似是舒了一口气似的说道，“阁主，便是此处了。”自身后不断传来的冷气，却是让这侍卫心中紧张不已。 第213章 “好，你退下吧。”洛子音摆了摆手，清冷的声音响起，便抬步走进了院子。 “属下告退。”那侍卫见状忙点头应道，飞快的又跑回去值岗。 洛子音一路行着，这处的别院带了几分西北的特色，高大宽厚，多了几分粗狂，虽然依旧是精雕玉琢，缺少了江南的那几分婉约雅致。 她瞥过了一眼，便收了心思，无暇关注这些，步履不停地向东厢房走去。一般来说，洛子音的寝室，多是在东厢房。 “小姐，您回来了。”流萤正在收拾着寝室，听见了声响，打帘一瞧，正是洛子音匆匆而回。 洛子音微微点头，借着流萤打的帘子，却是进入了房间内。 “小姐，林家对您突然赶来吃惊不已，今日晚上说是要宴请呢。已经递了帖子，您看你是去还是不去？”洛子音坐定，流萤一边动作飞快地替她斟了一杯热茶，一边禀告着。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今日却要宴请？”洛子音拧了拧眉头，颇有些不解。 流萤点点头，却又转身拿了什么，递给了洛子音，“今日依照小姐所言，去林家递了薄礼便回了别院。却不想没过多久，林家便差人递了帖子。” 洛子音接过流萤递来的帖子，打开瞧了两眼，字迹中规中矩，意思便是请江湖中各路势力众人小聚一番。 “且先放着吧。”洛子音舒展了眉头，将帖子递还给了流萤，语气清淡。林家这几日都在宴请各路势力，许是因为今日千机阁到了，这才给千机阁也递了帖子。不是什么要紧事，洛子音现在也无心处理，便暂且放在一旁。 “不只是林家，今日青萝堂听说了小姐到了林城，也差人传了信来，青萝堂堂主想要邀小姐前往一叙。”流萤又默默地将帖子收好，却是又飞快的说道。 “青萝堂？”洛子音刚刚闭起的眸子又陡然睁开，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深思。 流萤轻轻点头，见洛子音不语，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也不知桑榆是有何事情，大概是这几日叶灵筠与青萝堂来往甚密，桑榆便想要表示与她撇清关系吧。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思，手中却不断地旋转着茶杯，“你且去回了青萝堂，邀桑榆堂主过府一叙。” “是。”流萤点点头，便出去传信了，洛子音手中依旧不停地旋转着茶杯，眸中的深思不减。 房间中只剩下了洛子音，她便终于有时间将最近发生的林林总总的事情一一梳理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洛子音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她始终堪不破，也抓不住那背后的玄机。纵然她将事情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她心中所想的那条重要的线索，却依旧没有被她揪出来。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皱着，握着茶杯的手也不断地在用力。 突然敲门声响起，洛子音一个不察，竟然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进来。”洛子音将手中的碎瓷片放在桌上，不少尖锐的碎瓷片已经划破了洛子音那娇嫩的肌肤。 “小姐！”流萤不紧不慢地推开门进来，却一眼望见了洛子音身旁沾染着鲜血的碎瓷片，以及那微微蜷缩的右手上不断滴淌着的血滴。她不由得惊呼出声，连忙快步跑了过来查看情况。 流萤小心翼翼地将洛子音的手掰开，细嫩的皮肉上还有几枚碎裂的渣滓。流萤顿时心疼不已，“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洛子音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左手伸手入怀中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止血药递给了流萤，“无妨，不过是出神将被子捏碎了，你帮我上药吧。” 流萤点点头，接过了药瓶。先小心地将洛子音皮肉上的渣滓剔除了干净，而后才将那瓶中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了洛子音手上。 “你敲门是为了何事？”洛子音这才想起询问。流萤出去时自己便吩咐了她无事不要打扰，是以流萤敲门定是因着什么事情才来寻她。 流萤这才恍然惊醒，心中太过担心洛子音，竟然将正事忘了个干净。她一边动作轻柔地用手帕将洛子音的伤口缓缓包扎好，一边又语速飞快地回到，“是青萝堂堂主，小姐邀她过府一叙。递信过去时桑榆堂主刚好在府中，便跟着送信的侍卫一同来了别院，如今人正在前厅呢。” “嗯。”洛子音点点头，将流萤已经处理好了，便将手收了回来。 “你准备些茶点，我去瞧瞧这青萝堂究竟是什么打算。”洛子音将脑中混乱的想法抛诸脑后，眼下既然已经身处林城，便现将林城之事处理清楚为妙。洛子音冲着流萤语气清冷地吩咐道，便起了身前往前厅。 流萤飞快的应下了，忙跟在洛子音后头出了房间。 洛子音有意让桑榆多等一会儿，此时便步履缓慢的走着，丝毫不见着急的意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洛子音这才姗姗来迟。 桑榆此时正坐在前厅中，低垂着眉眼，面前精致的茶点一块儿未动，倒是眼前的茶杯中已然是见了底。 听见洛子音的脚步声响起，桑榆忙起了身，美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意味，声音婉转动人，“洛阁主，好久不见呐。” “桑榆堂主不必多礼。”洛子音淡淡地回应着，却是坐在了桑榆旁边。 桑榆这便又落了座，眸子微微转动了几轮，却又开口说道，“还未恭祝洛阁主大仇得报，绝了这武当呢。不过也是洛阁主仁慈，让得其又能以三清的宗名存活于世。”武当第二日便又向天下间发布了声明，是以这些事情江湖中早已经人人皆知。 她的声音依旧动人至极，开口却是先给洛子音盖了一定高高的帽子。 然而洛子音却是不为所动，拿起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清茶，语气依旧清冷，“我素来不愿意同人兜圈子，桑榆堂主有话还请直说吧。” 桑榆目光一下子瞥见了洛子音包着的右手，洁白的手帕上有隐隐的血色渗出。 第214章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落下，桑榆这才将目光从洛子音手上收回，却是动了几动，迟疑了片刻。 “洛阁主倒是直爽，那我便只说了吧。”桑榆嘴角扯过一抹笑容，伸出手摇了摇面前已经空了的茶杯，却是放弃了用那宛转悠扬的语调，语气平静地说着，“关于叶灵筠，不知道洛阁主是如何看的？” 洛子音轻轻抿下一口清茶，微微勾起一抹浅笑，“这倒是奇了，叶灵筠是青萝堂逐出师门的弟子，怎么桑榆堂主来问我怎么看？” 她的眸子淡然幽深，直直地望着桑榆，似是要透过桑榆的双眸直接窥探她的内心。桑榆心中突然有了一抹不相干的想法，若是洛子音就此修习媚功，就凭这一双世间仅有的眸子，只怕天下间的男人，都难逃她的鼓掌之中。 洛子音略显冰冷的目光定在桑榆的身上，桑榆恍然回过神来，却连忙解释道，“洛阁主应知与叶灵筠交好的是霍燕那一支。” “不管是谁，总归都是青萝堂弟子罢。如今叶灵筠身份尴尬，却仍与青萝堂众人来往过密，委实不得不让人深思。”洛子音轻轻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说出的话语气却重上了几分，冷冽地卷着冰碴。 桑榆闻言嘴角划过了一抹苦笑，眸子中闪过了一抹不分明的意味。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是我统下不力。” “这般说来，叶灵筠种种行为，都不是桑榆堂主的意愿了吗？”洛子音冷声质问道。 “自然不是，你们也知晓青萝堂历来的传统。全是女子便少不了明里暗里的各种算计，分权至此，自然非我所愿。”桑榆眸子中划过了一抹阴狠，她自小长在青萝堂，看过了这些疯狂的女子各种见不得人的算计，只是没有想到，即便自己如今已然三十了，还是跳不出这种种卑劣的谋算。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深思，她对于桑榆的疑心只是小小的一点，是以桑榆这般说辞，她心中的怀疑便被缓慢地冲断了。 只是洛子音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眸中划过一道清冷的光芒，却是抬眸看向了桑榆，“那不知桑榆堂主是如何打算的呢？” “我同意四大势力做攻守同盟，以在这动荡的江湖格局中维持自身的超然地位。”桑榆语气低了几分，却是坚定的说道。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桑榆摇了摇银牙，顿了顿，却又突然说道。 洛子音闻言眉尾微微一挑，将茶杯拿在手中细细的把玩着，全然忘记了手上的伤口便是这般玩着茶杯弄得，“说来听听。”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抹玩味。 “烦请洛阁主帮我肃清内务。”桑榆言语中透露出了一抹恳求。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霍燕等一众长老分权的存在，已经极大地影响了她的统治。尤其是在她将前圣女驱逐之后，霍燕还公然如此，其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洛子音冷笑一声，“桑榆堂主想要请我这个外人肃清内务？” “是，凭我之力不足以撼动这些长老。”桑榆不以为耻，反而语气平静的说道。她清楚洛子音的能力，也相信千机阁的势力，而且她如今已经有些明了了洛子音的为人。毕竟是一朝从不问世事的二八少女蜕变成如今这般，从前又被洛子期那般的娇惯着，洛子音绝对没有那些腌臜的心思，会趁机吞下青萝堂。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了几分不解，却也不急着说话，轻抿下一口茶，平静地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帮了桑榆堂主，千机阁可有什么好处？” “若是千机阁不出手，桑榆知道自己的斤两，必会被那些长老从这位子上拉下来。届时霍燕为首的人必会偏向林家这些家族势力，此消彼长之下，还烦请洛阁主好生思量。”桑榆轻抿薄唇，淡淡的说道。 “倒也的确如此。”洛子音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手指却轻轻蜷起，指节敲打在桌面上，发出细小的清脆响声。 桑榆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抿了抿嘴角，问道，“那洛阁主的意思是？” “四大势力做联盟，自然是不能少了青萝堂的。”洛子音淡淡的说道。 桑榆会意，嘴角的喜色溢了出来，“多谢洛阁主了。” 洛子音却摆了摆手，“先别忙着谢，事情还未成呢。不知道对付青萝堂那些长老，桑榆堂主如今有了什么打算？” 桑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洛阁主有所不知，自从徐家那徐明姝出事后，长老们便越来越偏离我的掌控，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又是徐家，来不及深思，便听见桑榆继续说道，“这次叶灵筠公然违抗祖训，要与男子通婚。虽然她是我的亲传弟子，我却依旧不得不将她逐出师门。” “却不想这符合门规之举，却遭到了门中长老的竭力反对。然而门规不可破，我终究还是力排众议，向江湖中通告将叶灵筠逐出了师门。” 桑榆眸子中的神色越来越深沉，那张美艳的面庞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她顿了顿，轻抿一口茶水，却是接着说道，“将叶灵筠逐出青萝堂后，门中的长老对我的异议却是越来越大，如今甚至公然违抗我的意愿，公然与我作对，如今甚至已经起了将叶灵筠迎回门中的念头。” “迎回门中？”洛子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江湖规矩，一日被逐，终身被逐，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被逐出师门还会被迎回来的。 “不知如此，”桑榆却是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长老们的意思，甚至是想让叶灵筠接位我这圣姑，从此成为青萝堂的堂主。” 原来如此，洛子音眸中划过一抹了然，是桑榆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这才会如此急迫的来寻求帮助。只是叶灵筠，是如何会突然赢得青萝堂长老这般支持的呢？ 第215章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幽暗的深思，半晌沉默不语。 桑榆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她也知晓这件事情十分棘手。只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偏偏信了眼前这个明明只有她一半年龄的少女，相信她有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能力。 沉默了半晌，洛子音双眸中的暗淡退散了几分，她将手中玩着的茶杯放在了一旁，认真地看向桑榆，“明日便是叶灵筠大婚，这时江湖中又声望的人大多都会到场。” “嗯。”桑榆轻声应着，却是不懂洛子音的意思。 “有着众多人的见证，却是最适合改朝换代了。”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子却是冰凉。 桑榆闻言瞳孔却是不受抑制地陡然放大，尖细的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惶恐，“洛阁主的意思，是说明日长老们会借此机会发落我？” “猜测而已，只是她们若是真有这般想法的话，过了这个时机，怕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洛子音语气清冷，随意地说着。 桑榆面上是不可抑制的愤怒，若是真的如此，当着江湖中这么多人的面，当中将她发落了，她可便是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不过洛子音所言确实有道理，霍燕此时带着长老印，可以全权代表其他几位长老的意思，自己如今身边只有两个直系弟子，江湖众人又惯会看笑话。只怕在这林家势力内，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孤立无援。 “那，那要如何是好？”桑榆银牙轻咬红唇，带着几分小心的问着。洛子音既然提及此事，想来心中便已经有了谋算。 “你是上一任堂主钦定的继承人，将叶灵筠驱逐师门是遵循祖训。没有错处能寻，便是她们当着满江湖的面，也无从发落你。”洛子音淡淡的说着，面上倒是没有太过担忧，便是青萝堂最后分裂，桑榆只能带走一半的势力，对于在这动荡中保全，也是足够了。 却不想桑榆闻言面上却是有一丝尴尬一闪而过，欲言又止， 洛子音敏锐地察觉到了桑榆的细微变化，面色却是倏然一冷，眸子眯了眯，洛子音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桑榆脸上，“除非，桑榆堂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想到小心隐藏，却还是被洛子音发现了，桑榆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眸子中不断地挣扎。 洛子音淡漠地看着，桑榆背负着一个令她羞耻的秘密，可能关系到她的荣辱，只是说与不说，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桑榆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这一刻她放弃了修习已久的媚功，身上妩媚的气息不再，反而多了几分痴情。 “我曾经犯过门规。”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桑榆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倏然回归平常。 自桑榆那般神色，洛子音便料到了这背后之事，是以听桑榆这般所言，面上却是没有异色。她想知道究竟桑榆为何犯了门规，便一直静静地听着。 “在我如你一般的年纪，我爱上了一介书生。不同于江湖武夫，他身上带着那浑然天成的书墨气息，带着独特的竹子般的正直，让刚刚闯入江湖的我，深深的着迷。”桑榆平静地说着，似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事。只是那眸子中偶尔闪过的怀缅和爱恋，洛子音虽然看不分明，然而那眸子深处深沉的悲痛，却是让洛子音清楚地知晓，桑榆如今尚且在意。 桑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互相吸引，互相爱慕，不过短短两月时间，我便与她私定终身。” 洛子音眸光倏然一闪，面上冷冽了几分。若是如此，桑榆便是与叶灵筠犯了一般的错误，她便也没有任何立场能以违反门规之名驱逐叶灵筠。长老们以此为借口迎回她，也不无可能。 “当时我是圣女，被选做继任的圣姑。一年游历期满，我却没有回到师门内。当时的青萝堂堂主，也就是我的师父便起了疑心，派人几番搜查，便找到了我的所在。”桑榆语气轻柔的说着，时不时地深吸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段过往，却不想时隔十几年，想起来依旧那般痛。 洛子音不置一词，静静地听桑榆讲述着过往，即使她只要知道桑榆也违反了门规就够了，并不需要听她赘述这段过程。然而洛子音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静静地听着，看着桑榆面上情绪的变化，一言不发。 桑榆眸中一抹悲痛闪过，“师父她轻易地便找到了我的存在，我与师父的感情极好，她不忍心降罪于我，却杀了那个找到我的青萝堂弟子，以及我一声所爱。”桑榆说着，嘴角又是止不住地抖动了起来，她永远都记得那个雪夜。银色与红色交织，她撕心裂肺地吼着，师父却这样告诉她，无爱则刚。 “但那时我已经怀有了身孕，经此一劫，胎象异动，急火攻心之下，也生了轻生的念头。师父大怒，却还是带我去了无涯谷，保全了我这条命，得以存活至今。”桑榆语气又回归平淡，就像大喜大怒之后，终究会回归淡然。 她话音落下，眸中似有隐隐的泪光闪烁。然而闭上又睁开，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落下。“我从无涯谷回来之后，师父她却突然抱恙身亡。我也从圣女，名正言顺地做了圣姑。” 洛子音听她将整个故事说完，心中似乎是有隐隐的触动，却还是抿了抿薄唇，“这件事，除了你师父，除了那被处死的弟子，还有谁知晓？” “当年我去无涯谷时，浦谷主应该能略微窥得一二。除此之外，有些关联的人大都都被师父暗中处置了。若是长老们当年知晓，那我也不会顺利地登上这堂主之位。”桑榆闭着眸子仔细地想着，却是又睁开双眼，缓缓摇了摇头。 “不得不防，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她们真的拿此事发落你，总要想好完全的对策。”洛子音眸色幽深，手指轻轻扣着，语气淡漠。 第216章 第二日一大早，洛子音便早早地起了来。 这么多天了，她终于又有了练武的场所。洛子音在院子中肆意地挥着剑，练了几套剑法，又拿出了华阳锦来，慢慢地琢磨着。 流萤起的要晚一些，一推开房门，便瞧见了院中洛子音灵动的身影。 “小姐，今日便到这吧，还要去林家观礼，早些收拾才是。”流萤看了看时辰，忙唤着洛子音道。 洛子音轻轻嗯了一声，却还是将这一套招式舞完，才换了动作。 晨起一番动作，洛子音轻薄的衣衫，却是又被汗水沾湿了。她轻轻挥舞了下衣袖，却是吩咐流萤准备沐浴的热水。 流萤昨夜便着人准备了热水，听见洛子音的吩咐，忙去将热水抬到了洛子音的房间。 一番梳洗完毕，便已然是卯时了。流萤手上动作飞快地替洛子音挽着发髻，因着此番场合比较正式，流萤便替洛子音挽了一个稍显复杂的发髻。 洛子音对着镜子，轻轻抚了抚额前垂落的发丝。自己从前也总喜欢将自己这乌黑浓密的头发变着花样的把玩，如今却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小姐，您看您穿哪套？”流萤梳完发髻，却是又忙从旁边的屏风上取了早就挂好的两套正装。 洛子音闻言转过了头，却是拧着眉毛摇了摇头，“太过繁琐，找一件轻薄的。” 流萤依旧举着手中的衣衫，犹豫不决，“小姐，这……”虽然是江湖中人，千机阁却十分注重礼仪，今日这个场合，显然要着装正式些。 然而洛子音却想着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事，这两套服装绝对会限制自己的行动。她坚决地摇着头，“快去。” “是。”流萤无法，只能飞快的在衣橱中翻找着，这才翻出来一套既不会显得太过失礼，又便于行动的衣裙。 “小姐，这套如何？”流萤捧着给洛子音瞧，洛子音点点头，这才任由流萤替自己更衣。 淡紫色的衣衫衬的洛子音越发肌肤白皙，许久没有做过这般打扮，便是连流萤都一时间看得有些微微的痴了。 洛子音却浑然不在意，仔细地将华阳锦放在袖中固定好。又做了几个动作，确保这衣衫不会成为阻碍之后这才罢休。 “去叫洛千城吧。”洛子音话音落下，流萤便跟着她一起去了洛千城的院子。 洛千城与洛南寻也早早地更换好了衣衫，此时正坐在院中不知在聊些什么。洛千城一席墨绿色衣衫，张扬俊美，洛南寻则着深蓝色，刚毅挺拔。 二人见到缓步而来的洛子音，皆是眸中闪过惊艳的神色。 洛千城嘴中啧啧的响着，“丫头，若非是你我之间有着血缘姻亲，我还真想娶你过门。” 他的话音落下，洛子音无动于衷地白了他一眼，洛南寻眸子中的亮晶晶的光芒却是倏然间变得暗淡。 “走吧，今日这天色着实不错呢。”洛子音抬眸看了一眼明媚的日光，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说着。 “是啊，这般明媚的天气，什么魑魅魍魉，都得显出形来。”洛千城赞同的点点头，却是跟上了洛子音的脚步。 洛南寻却是显得怏怏的，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 林家是这林城的大族，甚至林城都是依托着林家，才能发展起来的。是以林家少家主成亲，那称得上是林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事。 洛子音一行人刚一出府门，便瞧见了外面红艳艳的一片。 “这林家倒是好大的手笔。”洛千城啧啧称奇，入目所及，高墙上，石路上，都挂满铺满了红色的绸缎。 洛子音点点头，这盛景较之徐明姝大婚那日更胜，显然是林家连这方面，都要压过那沈家一头。只是这沈家都覆灭了，也不知道林家还同他攀比什么。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却是快步上了面前的马车。 洛南寻和洛千城连忙跟上，也进了马车。这马车内部极大的空间，便是坐着三人，也丝毫不见拥挤。 “今日你先同我一起以千机阁的名义一同进场，之后挑选一合适的时机，再宣布凤陵城重出江湖。”马车缓缓而行，洛子音透过缝隙，看着马车外的人群中激动的面孔，瞧了几眼了无意味，却是又收回了眸子看向洛千城，淡淡的说道。 洛千城应了一声，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轻狂的浅笑，“真是迫不及待了，凤陵城隔世数百年，怕是江湖中人早便都忘记了吧。” “不过不要紧，从今往后，所有江湖人，都会知晓江湖又多了一大势力。”洛千城语气张狂，却是又突然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洛南寻，“南寻，你说是不是啊？” 洛南寻兴致依旧不高，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理会洛千城的自大模样。 洛千城见状不由得微微挑眉，早上跟自己高谈阔论之时，洛南寻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般神伤了。 只是还没有待洛千城有机会一探究竟，前面赶车的侍卫的声音却是突然传了进来，“阁主，前面是秋水宫苏宫主的车架，要与您同行。” 洛千城眉头一挑，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洛南寻闻言眸中的神伤却是又厚重了几分。 “好。”洛子音淡淡的应着。 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只是身旁有多了一辆车架。 洛子音推开车窗，正瞧见隔着不远，面带笑意的苏离。洛子音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将车窗关上。 苏离透过这小窗却是看见了洛南寻与洛千城的身影，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寒意。然而洛子音却突然又将车窗关上，那令他悸动的身影被那一小扇车窗瞬间隔开，却是让苏离眸中的寒意更胜。 千机阁的别院距离林府并不远，即使今日街上行人众多，马车车速不得不放缓，却也没有用上多久，便行到了林府前。 “阁主，到了。”侍卫恭敬地声音传了进来，洛子音几人这才依次的下了马车。 第217章 林家门前车水马龙，因着今日前来的大都是各大势力的首脑，是以林远清正站在门下招呼着宾客。 洛子音绝对是人群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配上她通身冷艳卓绝的气质，仿若精灵一般空灵，生生衬得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人群中的嬉闹声静止了一瞬，众人都秉着呼吸，回过神来，才跟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似是在打听洛子音的身份。 “千机阁阁主到。”洛子音下了马车，那侍卫便连忙高声喝到。 “秋水宫宫主到。”侍卫声音落下，苏叶的声音又跟着响起。 林远清怔愣了一瞬，却是忙抛下了眼前正在寒暄的宾客，快步走了过来。 “洛阁主，苏宫主，许久不见呐。”林远清先开口说道。如今三人虽然年龄不同，然而辈分却已然并无差别。 “恭喜林家主。”洛子音二人同道，声音是如出一辙的清冷。 “多谢，多谢。”林远清摆着手，大笑道。 眸子却上下打量着洛子音，“当日一别，洛阁主如今倒是大为不同了。”自从徐家见过之后，洛子音容貌虽然未变，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眼瞧见，竟是没有认出来。 洛子音淡淡的应了一声，周围的人这才恍然，原来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竟是千机阁阁主。 “快快有请。”寒暄过后，林远清忙伸手指向府内，目光扫过洛千城与洛南寻二人，虽然有几分惊艳，却也以为是千机阁护法，便没有多问。 洛子音与苏离相视一眼，便跟着前面带路的仆从进了府中，而林远清却还要招呼宾客，并没有跟着。 林远清站在原地，面上的笑容却是陡然消失了干净，眸子中精光闪现。 “林家主，恭喜恭喜啊。”又有宾客的声音响起，林远清飞快地回过身招呼着，那消失的笑意却是又出现在了他的嘴边。 林家府内的喜庆程度较之街道上却是又高了几个程度，便是连砖瓦都是用红色的染料又粉刷了一遍。 越临近前厅，喧嚷的声音便听得越加分明。 “洛阁主，苏宫主，便是此处了。”仆从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你且退下吧。”洛子音淡淡地说道。 并没有理会苏离，洛子音便自己进了宴厅。 还尚有一半的席位是空着的，像是对于洛子音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宴会的席位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 洛子音向前走着，想要寻找千机阁席位，却正瞧见青萝堂的人已经落座。桑榆冲着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洛子音的目光却看向桑榆身旁的女子，想来这人便是长老霍燕。 青萝堂的女子大多美艳，霍燕也不例外，只是较之桑榆的妩媚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霍燕也在同时打量着洛子音，美眸深处却是涌起一股浓浓地嫉妒。 洛子音淡漠地收回了目光，向前两步，落座在了千机阁的席位上。 洛千城坐在洛子音右手边，却是俯首在洛子音耳边轻语道，“那橙衣女子身后的两名女子，便是那日我在天香居瞧见的青萝堂弟子。” 橙衣女子说的便是霍燕，洛子音点点头，她已经知晓了，是以没有过多的反应。 然而对面的苏离瞧见了洛千城这亲密的动作，却是眸子倏然一冷，心里面又悄然地打翻了什么酸溜溜的东西。 洛千城感受到了身上突如其来的冷冽，心思微微一转，便清楚了是因何而起，他眸子动了动，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向洛子音身旁挤了挤，故意地离着洛子音极近，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洛子音眉头轻轻蹙起，虽然不明白洛千城怎么突然间举止怪异，却还是涵养极好地认真听他说着。 苏离的眸光越来越冷，手中的银杯子已经被他捏的微微变形。 感觉到了不断溢出的冷冽寒意，苏叶不由得轻咳一声，“主子。” 这一声才将苏离的神思拉了回来，感受到洛千城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苏离便也知晓了他心中的算盘。不屑地冷哼一声，苏离还是在心底替他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洛千城眉毛一挑，见苏离已经不再关注自己，便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撇了撇嘴角，却瞧见自己几乎将洛子音逼到了桌子边缘，不由得尴尬地揉了揉头，自觉地又挪了回去。 眼看慢慢的近了时辰，宾客上的越来越多，空着的席位也已经越来越少了。此番是姻亲之事，少林与峨眉中人都不便参加，丐帮又是那副尊容，是以四大门派，不，如今应唤三大门派，倒是一个都没有前来。 无涯谷不理会这些琐事，便只派了人送来贺礼。宁家倒是派了人来，却是副生面孔，洛子音也识不得是谁。 林家也给徐家留了席面，却还无人落座。洛子音正琢磨着徐家会派谁前来时，便发觉大殿之中的喧闹又沉寂了一瞬。 洛子音的目光顺着众人看去，见一白衣男子缓步而来，带着那独有的温润气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此人了吧。 这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徐明桓，他的嘴边总是挂着那一抹得体的笑容，给人亲近并不疏离的感觉。 徐明桓看见洛子音，却是停步在她面前，“子音，好久不见。” 徐明桓的声音也是动听的，清脆如玉碎，眸子中也是带着温柔的光亮，不自觉地便会吸引人沉沦，不远处那几个犯着花痴的青萝堂弟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洛子音对他这般称呼自己，心中却是隐隐的不舒服，只是没有说什么，也点了点头，应到，“徐公子，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是将目光放到了徐明桓身后那男子身上。 许久未见，他面庞上的青涩不见，反而多了几分刚毅。那般如暖阳般的炙热不知为何似乎也被慢慢的消磨，多了一分阴郁。 那男子见洛子音目光扫来，他的眸子却是流露出复杂的神采。 第218章 “好久不见。”徐明齐张口，声音也多了几分沉稳。他咧嘴笑了笑，却再也没有从前那般张扬的模样。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恍惚，“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也是清冷，少了从前的娇俏。不过区区几月，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徐明桓眸光一闪，却是带着徐明齐落了坐，就在苏离旁边。他的目光扫过苏离，又是温润一笑。苏离却慵懒的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回应。 随着徐家人的坐定，宾客中的席位也大多被坐满了。徐家家主和徐夫人姗姗来迟，不断地和周围的宾客打着招呼。 林清河着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袍，面上春风得意，和她胞妹林清怡跟在林远清夫妇身后。 这是林清河？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疑虑，只是今日能穿上喜服的只有他一人了吧。可是自己那日瞧见同叶灵筠举止密切之人，又是谁？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思，才过几日，洛子音绝对不会记错，那男子身量较之林清河矮上两分，容貌虽有一二分相似，却绝不是眼前这身着喜服的男子。 亲迎之礼定在申时三刻，是以此时进午宴，午宴过后，林清河会同宾客一起前往迎亲。 林远清站在上位说着一些场面话，丝毫没有营养，洛子音都没有兴趣听上一耳朵。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洛千城认一认这江湖中的面孔来。 徐明桓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流连在洛子音身上，见洛子音的这番动作，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幽思。 “总而言之，多谢各位赏脸，来参加小儿的婚礼，也感谢青萝堂不计前嫌，前来观礼。”林远清的长篇大论终于发表完了，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看向了桑榆，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远清此话一出，大殿中顷刻变得落针可闻。桑榆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其余众人都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戏码，谁都没有想到林远清会堂而皇之的提及此事。 “林家主说笑了，武林同道都不远万里而来，青萝堂岂有不来的道理。”桑榆一瞬间又镇定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却是柔柔糯糯地说道。 林远清笑而不语，却是落了坐，就此开席。 他这般不软不硬的态度，却是让桑榆吃了好大的没脸，霍燕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思，林家这幅态度，也不知和叶灵筠有没有关系。 林清河今日心情显然是极好，不住地向旁人敬着酒，随着一杯杯的清酒下肚，林清河的面上浮现起了大片的红晕。 午宴上的一切都是暗波流转，汹涌却不显。一群人坐在一起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谁也探不出谁的口风。 “这倒是有意思。”洛千城手中握着酒杯，吊儿郎当地坐着，看着这一群人带着面具相互寒暄。 “有意思的还在晚上呢。”洛子音却不以为然，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地嗅着，也不知是林家的酒不好，还是什么缘故，洛子音渐渐地闻不出那酒香。 林清怡却是端着酒杯走到了洛子音身旁，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洛子音，“我可以坐这吗？”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她与林清怡不过是一面之缘，也不清楚这林清怡打的是什么算盘。 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深思，洛子音却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清怡也毫不客气地便坐在了洛子音身旁，“你怎么都没有动饭菜，可是不合你的胃口？” 见洛子音眼前地餐具依旧洁净如新，林清怡不由得挑眉问道。 她这番十分自来熟的模样却是让洛子音十分不自在，嘴角轻抿了两下，洛子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问个清楚，“我与林姑娘素不相识，却不知林姑娘此举为何？” 洛子音如此直白的话语让林清怡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由得怔愣不已。便是连一旁装作和洛南寻品头论足，实际上暗中偷听的洛千城都是抽了抽嘴角。 林清怡心性也非常人，转瞬回过神来，却是放低了声音，“我想同你打听叶灵筠。” “哦？”洛子音的兴趣却是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林姑娘缘何有这般想法？” 叶灵筠马上便要变成林清怡的兄嫂，她却在这成婚之日，寻找洛子音这个外人来打探，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 林清怡抿了抿薄唇，却是继续压低声音道，“你们同属四大势力，不似林家与青萝堂之间毫无往来。那次在徐家，你与叶灵筠和浦晴雪三人又是来往密切，想来你对叶灵筠也是有些看法。”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我与她不过是比林姑娘多了几面之缘，达不到交心的程度，想来也便给不了林姑娘想要的答案。”还没有想明白林清怡的意图，洛子音便模棱两可地说着。 见林清怡愁眉不展，洛子音却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带些引诱地问道，“叶灵筠与你大哥成婚，你该与她交往密切才是，林姑娘怎么跑来问我这个外人？” 林清怡咬着嘴角，眸子中闪过几分挣扎，却还是说道，“都说青萝堂女子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以勾引男子，吸取阳气来促成自身功力的长进，是不是这样？” 她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扑闪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清澈与纯真懵懂的娇羞。 洛子音一愣，这眸光像自己从前的模样，可是如今，洛子音沉默，眸子中却是涌起了层层迷雾。 “是不是这样？”林清怡没有得到答案，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因人而异。”洛子音摇了摇头，回答依旧模棱两可。虽然江湖上对于青萝堂的传言的确如同林清怡所言那般，然而洛子音却选择不予置否。 林清怡嘴角抿了起来，带着几分气馁，她扑闪的眸子扫过了正与徐明齐把酒言欢的林清河，眼中居然闪过了一抹恨铁不成钢。 “算了，既然你不知，我便也不问了。”林清怡咬了咬牙，略带不甘的说着。 第219章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眉头微挑，林清怡这幅模样，莫非是叶灵筠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不及深思，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宴会上丝竹管弦之声。 众人不由得皆是停了各自的谈论，抬眸看向了大殿门口。 “大哥，贤侄，恭喜，恭喜。今日这般喜事，我却来晚了，着实不该。”为首的男子声音清朗，身姿修长，四十岁的模样，保养的倒是极好。 “大伯，大哥，恭喜。”他身后的青年男子也微微拱手，朗声说道。 宾客目光扫过两人，又看向了上首的林远清，和有些怔愣没有反应过来的林清河，目光中都是带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洛子音眸子却倏然间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清怡，果然见她脸上迅速生起一抹忿忿，心中不由得了然，这男子却是那日洛子音瞧见的同叶灵筠举止亲密之人。 只是，若是真的这般的话，林清怡为何不告诉林家人，阻挠婚事，反而在这大婚之人，向自己一个外人旁敲侧击呢？ 洛子音心中不解一闪而过，却是压下了心中的疑虑，也和众人一同将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了林远清。 见林远清眸子中闪过一抹幽深，面上又迅速地堆起了笑容，“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情义到了即可，不必拘泥这些规矩，快快落座。” 林远清声音亲切，果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一家之长模样。 他眸子动了动，却又冲着在座的江湖众人介绍到，“诸位，这位是我二弟……” 然而林远清话音还未落下，便被人抢了话说道，“在下林远山，这是犬子林清墨，诸位有礼了。” 林远山不卑不亢地说道，语气是几分大家气度，这行径却多了几分小家子气。林远清眸色又幽深了几分，却笑着应了应，没有多说什么。 江湖众人见状也跟他一一见礼，毕竟此番在席的并非都如同洛子音他们一般顶尖势力的掌门人，更多的也是江湖中二流三流中人，还有些江湖散人。林家二当家，结识了也算是多了一分人脉。 徐明桓默默地饮着酒，时不时同身旁的徐明齐低语几句。却是在林远山出来之时，眸子中闪过一抹异彩，连嘴角的浅笑都稍稍的浓重了几分。 林远山的出现只激起了小小的波澜，丝竹之声再次响起，众人也又回归了各自的话题。 洛子音却是看着身旁有些闷闷不乐的林清怡，眸子倏然一转，嘴边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直默默关注着洛子音的洛千城心中不由得一寒，也不知洛子音心中有了什么成算，他却是觉得洛子音这般的笑容着实瘆人。 “林姑娘，今日你大哥成婚，怎么你却这般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洛子音放低了声音，语气轻柔地说道。 洛千城却是觉得身上寒意凛然，不自觉地向洛南寻的方向靠了靠。 苏离坐在洛子音对面相隔不远的地方，一双清冷的眸子也是不受控制地时时瞥向洛子音，见她嘴角那抹浅笑，苏离嘴角也不由得跟着勾了起来，她这是又打算算计人的模样。 林清怡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到同她一般年纪的洛子音此时正在套着自己的话。 然而她依旧微微摇头，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没有什么的。” 洛子音却不依不饶，摇了摇手中的酒杯，接着问道，“怎么，你不替你大哥开心吗？” “大哥成婚，我自然是替他开心的，只是……”林清怡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飞快的反驳道，只是说道后面，速度却慢慢降了下来，声音也慢慢的低了下来。 “只是我不喜欢叶灵筠。”洛子音的声音那般的令人着迷，便是同为女子，林清怡也慢慢的卸下了心防，终究还是一吐为快。 洛子音却早就猜到了林清怡对叶灵筠有意见，此时并不意味，只是这却不是洛子音真正想要探知的消息，便故意装着不解地问道，“不喜欢叶灵筠？我曾同她有过几面之缘，相交也是颇为愉快，林姑娘是为何……？” 洛子音留了话头，故意的引林清怡说下去，然而奇怪的是，林清怡却突然摇了摇头，面上有些许痛苦之色，手里不住的拧着帕子，轻声哀求道，“洛姑娘别说了。” “好。”洛子音淡淡地应了，给林清怡倒了一杯清茶，眸子中却是闪过了一抹幽思，林清怡突如其来的这般表现着实有些奇怪。 林清怡放弃了这个话题之后，接过了洛子音递来的水，大口喝了个干净，面色却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即使洛子音身上有那股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气质，然而林清怡却像是视若无睹一般，极其愿意与洛子音聊天，便是连她那略显清冷与淡薄的声音，在林清怡听来，都是无比的亲切。 是以林清怡便坐在此处，拽着洛子音聊了一二个时辰。 眼见着太阳渐渐西沉，亲迎之礼的时辰便要到了，众宾客会跟着林清河一起去别院迎娶叶灵筠，而后在回到林府观成亲之礼，共进晚宴，以示尊重。 林清河此时面红耳赤的同年纪相仿的青年高谈阔论着什么，不时加上些夸张的手势，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叶灵筠是他心仪之人，今日一开心，在加上有人不停地敬酒，便不自觉的喝多了起来，只是亲迎之礼还未行，便已然醉成这个样子，却是有些失了体统。 “给大少爷送一碗醒酒汤。”瞧见爱子这幅模样，林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幸好她早前料到了这个情景，命人早早的备好了醒酒汤。 “是。”身旁的侍女忙领了命下去。 林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又将目光落在了和洛子音不停低语着的林清怡身上，眉头却是蹙的更深了，林家和千机阁没有交情，怎么清怡和洛子音看起来倒是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 第220章 “你瞧这清怡，何时同那千机阁阁主相熟了？”林夫人心中默默地想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林远清一直在默默盘算着此番林家可以拉拢到多少势力，听林夫人此言，才注意到，定睛看了几眼，却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千机阁那丫头和清怡是一般的年纪，想来是女儿家的私事。” 林远清胸有成竹的说着，目光又扫向了别处，显然是还没有将洛子音放在眼里。 林夫人点点头，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散去，清怡这几日不知为何心事重重，可能是府中人都忙着照顾清河忽略了她，看来清河成婚后还是要好好和清怡谈一谈。 刚才匆匆离开的侍女又步履匆匆的赶来，难得的是手中端着的汤药倒是一滴没洒。 “少爷，马上到时辰了，夫人吩咐的醒酒汤。”侍女端着汤药，小心翼翼的站在林清河身旁提醒道。 林清河虽然已经醉酒，却也没有失风度，回眸看了林夫人一眼，见她点点头，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林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离着林清河不远的徐明桓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芒。 侍女端着空空的碗去给林夫人复命，那醒酒汤见效倒是极快，林清河面上的红晕慢慢的退散了下去，眸子中也多了几分清明。 “时辰到了。”林家一侍卫在林远清身旁默默提点道。 “诸位，时辰已到，还要劳烦诸位与小二一同前往迎亲。”林远清点点头，却是顿了顿起身朗声道。 与此同时，身旁的侍女却是动作飞快地将林远清手中的空杯斟满，“林远清在此谢过诸位。”他话音落下，便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乐意之至。”宾客见状也起了身，端起酒杯齐齐地敬了他一杯。 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浩浩荡荡的人群却是前往了叶灵筠所居的别院。 一路上行人驻足，这对于林城来说头等的喜事，虽然没有被邀请参加宴席，但是能观一观这亲迎之礼，沾一沾喜气，也是极好的。 出了林府，林清怡却依旧赖在洛子音身旁，肉眼可见的，她面上的不悦之色越来越重。 洛子音此时已经无心去套她的话了，临近晚宴，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 满目的红色与耳边密集的敲锣声响却是让洛子音的头越来越不舒服，有一瞬间，洛子音眼前突然失了颜色，满目的黑白，耳边也是一片寂静，全然没有声响。 洛子音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脚步一个踉跄。洛千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向前倒去的洛子音，眸中的关切之色不言而喻，“丫头，怎么了？” 苏离眸光一闪，却是微微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以原来一般的速度向前走着。 洛子音面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洛千城拉着他走向了一旁，避过了人群。 “你是不是没吃饭，饿的？”洛千城眉头紧紧的蹙起，他一直便发现洛子音用食是个问题，此时也自然而然的这般想着。 林清怡和洛南寻也跟着退到了一旁，“洛姑娘，我这有松子糖，你要不要吃一颗？”听到洛千城的发问，林清怡便以为洛子音果真是饿的，不由得伸手入袖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轻声问道。 “不必了？”洛子音眼前的眩晕散去了，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林清怡哦了一声，又默默的将松子糖收起，洛子音此时面色已经缓缓的有了红润，她便以为洛子音已经无碍了。 洛千城却是眉头始终紧锁着，再次确认了一遍，洛子音却依旧固执己见，便只能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走吧，亲迎队伍已经走远了。”洛子音缓缓地说着，却恍然看见一席墨色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 正是苏离，见洛子音无碍，苏离便又带着苏叶默默地向前走去。 洛子音心中一瞬间不知涌起了什么滋味，辨不分明，便只能将这感觉压下，抿了抿嘴唇，抬起了脚步。 苏离却在转过身后，眸子倏然间沉入谷底，他送入巫族的书信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只是洛子音如今的境况，苏离咬了下嘴唇，得想其他办法逼巫族圣女入世。 洛子音几人飞快的赶上亲迎队伍，却见众人已经围绕在了一处宅子外，想来便是叶灵筠暂居的住所了。 众人都站在门外，叶灵筠被青萝堂逐出了师门，便是少了娘家人，亲迎之礼也相对简洁了些。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瞧见林清河一席红衣背着同样身着大红色嫁衣的叶灵筠出来。 林清河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咧开的嘴角几乎便要到耳根了。人群中不断响起起哄的声音，似是想要一窥新娘的芳容。 “那可不行，这盖头要到洞房才掀呢。”林清河朗声说着，却是缓缓将叶灵筠放了下来。 那般的洋洋得意，意气风发，却是没来由得又让林清怡的神色黯淡了几分。 林清河一边说着，一边将叶灵筠缓缓放下，宽大的嫁衣遮不住叶灵筠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给叶灵筠平添了几分妩媚，看得在场的男宾客都不由得有了几分心猿意马，起哄的声音也更大了些。 “去去去，”林清河跟那些起哄的人调笑道，却是将叶灵筠小心翼翼的扶入了轿子中。 看得林清河这般对叶灵筠伤心，林清怡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众人又跟在后面步行回林家。一路上讨喜钱的孩童不少，林清河都十分爽朗的给了，大颗大颗的银锭子，还有些精致的金瓜子。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拼不到的收入，林清河却是大手笔的给了。 见林清河这般大方，周围的贺喜声源源不绝，听得林清河是更加的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赏钱又是更多了。 因为亲迎之礼简单了些，路上便刻意的放缓了脚步。等众人又回到了林家的时候，却是正巧赶上了拜堂的吉时。 第221章 林远清和林夫人坐在大堂上首，面上都挂着满意的微笑。林清河牵着叶灵筠缓步走了进去，一众宾客却是站在殿外观礼。 “一拜天地。”礼官高声喝着，林清河闻声而动，他没有选择遵礼仪，以一根红绸牵着叶灵筠，反而亲手牵着叶灵筠，足以见他对叶灵筠的珍重。 林清河小心翼翼地按着礼官的指示带着叶灵筠行着叩拜之礼。叶灵筠身姿袅袅婷婷，自生风情，宾客中霎时间充满了对林远清的艳羡之声。 然而林清怡的眸子扫过叶灵筠身上，却是一抹不易察觉的鄙视与厌恶。 “二拜高堂。”林清河轻轻扶起叶灵筠，又带着她转身，冲着林远清夫妇跪拜了下去。 “好好，快快请起。”林夫人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涌了出来，看着样子，似是对叶灵筠十分欢喜。 “夫妻对拜。”礼官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清河眼中充满神采，自他初见叶灵筠时，心中便想到了这个场景。 后来叶灵筠又突然出现在林城，与他相知相爱。纵然已经在心中排练了千遍，林清河依旧越发局促。 叶灵筠感觉到了林清河的紧张，伸手安抚了他一下，林清河的心这才缓缓地静了下来。 二人相对二拜，“礼成～”礼官略带高音的声音再次婉转的响了起来，宾客皆是鼓掌欢呼。 “送入洞房。”随着礼官略带调笑的声音响起，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林清河带着腼腆又得意的笑容挽着叶灵筠缓步走去了后院，乌压压的仆人仆从一同跟着成洞房之礼。 “还请诸位移步前殿，同吃喜宴。”林远清双手交叉着站了起来，朗声说道。 众人又在他的带领下去了前殿。 林清怡是林清河的胞妹，是以跟着林清河一行人一同去了后院。洛子音心中缓缓松了口气，林清怡在她耳边碎碎念了一个下午，也是要命。 欢悦之声响起，歌舞升平。只是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殿之中却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觉，众人谈话声音都越来越低。 洞房之礼半个时辰便行完了，就是林清河掀下叶灵筠的盖头，再由喜娘说几句吉利话。二人便要换了新衣来陪宾客用宴了。 林清河同叶灵筠相携而来，换下了大红色的喜袍，却还是用红色做了新衣。衬得林清河丰神俊朗，叶灵筠风情妩媚。 林清墨看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双手，眸子却是倏然幽深了几分。深沉地看了几眼叶灵筠，林清墨面上又勾起了一抹无害的笑容。 他的这一瞬的表现在宾客中满目的艳羡中隐藏的极好，谁都没有发现。 二人走上上首，林远清替二人斟了两杯酒。二人相视一笑，一同端起酒杯，“多谢诸位远道而来。”说上了几句场面话，二人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灵筠端着酒杯时，那一双狭长妩媚的眸子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青萝堂所在的席面。 当二人话音落下，放下酒杯之时，叶灵筠那双美艳的眸子中却是流光闪烁，声音似是呢喃，却清晰地足够被大殿之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青萝堂的人也来了呢。” 大厅中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众人目光不断在林家诸人与青萝堂众人之间徘徊。 林清河手一顿，轻轻拉了下叶灵筠，林远清眸子中也闪过一丝不虞，青萝堂不计前嫌而来，叶灵筠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桑榆面色一沉，原来是要在此处等着自己呢。她身旁的众人却是面色各异，默默不语。 林远清冲着林夫人默默地使了个眼神，林夫人会意，马上打了个哈哈，状作斥责道，“灵筠，怎的这般失礼？” “无事。”桑榆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思，接过了林夫人递来的台阶，淡淡地说道。 然而桑榆话音刚落下，却又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灵筠说的不错，的确是青萝堂有愧于她。”这女子声音婉转，却是一下子勾起了在场中大多数人的好奇心。 洛子音眸光一闪，却见桑榆面色沉了下来，“霍燕，此事轮不到你置喙。”桑榆的声音中隐隐夹杂着怒气，然而那股浑然天成的妩媚却还是被杂糅进了声音中，在场的男子不由得皆是心神一荡。 “圣姑说笑了，在下还是青萝堂大长老，手中执掌着长老印，想来还是有这个资格说上一二句的。”霍燕毫不避让，与桑榆针锋相对起来。青萝堂女子的声音都是极为动听的，便是吵架也别有一番意味。 “青萝堂之事，还是留待回到门中诉说吧。”桑榆眸光一闪，却是突然放软了态度，颇有些底气不足地恳求到。 然而她这幅样子，却正中霍燕心怀，她不依不饶，甚至还起了身，冲着江湖中众人行了一礼，挑逗的眸子四处环视一眼，撩拨了不少男子的心神。 霍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圣姑此言诧异，有件事情，虽然是青萝堂的家丑，不宜张扬。然而此时在场的都是江湖中的豪杰，自然不会议论，反而还能替我们做个论断。灵筠之事背后的别有隐情，趁着今日这大好的日子，圣姑可敢在此诉说？” 桑榆眸子中划过一抹隐忍，却是摇了摇嘴唇，没有开口。 林远清见这事情渐渐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心中盘算半晌，如今叶灵筠已经是林家的人，若是叶灵筠被逐之事真的别有隐情，那么压下此事，反而会对林家有害。林远清眸子动了动，便也坐了下来，静看这场戏。 在场的宾客大多都是男子，适才被霍燕一撩拨，心里便不自觉地相信了霍燕所说，又见此时桑榆默不作声，心中的天平便又渐渐地靠向了霍燕。 “青萝堂是江湖中执牛首的势力，自然要对江湖起个带动作用，究竟有何隐情，还请桑榆堂主跟我们严明。”有人坐不住了，突然在下面喊到，一声落下，又引起了声声支援。 第222章 徐明桓见这情景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幽深的神采，苏离却是突然瞥了一眼洛子音，若有所思。 洛子音就默默的坐着，林清怡一回殿中便又坐到了她的身旁，此时便殿中这幅情景搞得摸不清头脑，不由得低声向洛子音询问，“洛姑娘，那霍燕所言是何意？” 洛子音微微摇头，没有作答，叶灵筠却是突然换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涌上了水光，似乎眨上一眨，便要留下泪来。 “霍长老，您这是何意？因为我与林郎两情相悦，坏了青萝堂的门规。身为圣女，不能以身作则，反而深陷泥潭，圣姑逐我出师门，我自然，自然是无怨的。”叶灵筠缓缓地说着，泫然欲泣，“今日突然又见到青萝堂的人，灵筠自然是欢喜的，却更多愧疚。如今霍长老又说别有隐情，究竟是有什么隐情？” 林清河见到叶灵筠这幅模样，心都要碎了，又听叶灵筠说与自己两情相悦，心中更是对叶灵筠充满了怜惜。他不由得轻轻伸手，将叶灵筠揽入怀中，而后对着桑榆怒目而视，“究竟有何隐情，还请桑榆堂主给我夫人一个交代。” 桑榆面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咬了咬红唇，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诸位多虑了。青萝堂世代祖训，不得与男子成婚。叶灵筠身居高位，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故而我以青萝堂堂主的身份，判其脱离师门，有何隐情？今日青萝堂众人在此，不过是全了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 她的声音褪去了妩媚，反而逐字逐句尽显冷静，有理有据。一时间刚才叫嚣的人不由得都默默闭了嘴，毕竟门规大于天，青萝堂之事，的确容不得他们多言。 然而就在大殿中肃然无声之时，霍燕却“嗤”地一声冷笑出声。 众人不解地看向霍燕，不知桑榆已经这般解释了，霍燕还为何这般。 “身居高位，明知故犯，这故事，圣姑听起来不觉得熟悉吗？”霍燕那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桑榆，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桑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抿着嘴唇不做言语。 殿中的众人都是哗然，听霍燕这个意思，莫非是…… 果然，见桑榆默不作声，霍燕却是咄咄逼人，眸子中闪过一抹神采，“二十年前，这不就是圣姑曾经做出的事情吗？”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宴席中飞快地响起了窃窃私语。都说青萝堂祖训不得成婚，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连如今的青萝堂堂主，都曾经成过婚。 “圣姑以违抗祖训为由将灵筠逐出师门，自己曾经却也犯过一般的错误，如此作为，焉能服众？”霍燕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二十年前，这堂主之位便该是她的，谁知道师父居然这般的宠爱桑榆，居然将着秘密死死地埋藏着。 若非是前些时日偶然得到了这个消息，自己便要一辈子仰仗桑榆鼻息过活。虽然要拥立一个年轻的后辈，但总好过让桑榆继续做这堂主。 “霍长老您的意思是，师父曾经也……？”叶灵筠此时已经从林清河的怀中钻了出来，睁大了眸子，装作惊异地看着霍燕，眸子在扫过桑榆的时候，又闪过一抹惊恐，状作伤心的将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桑榆一直呆呆的坐着，似乎是无从辩驳，一双无神的眸子却又若有似无地瞥着殿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见桑榆始终不作言语，跟失了魂一般，霍燕心中涌上更多的快感。 “岂止是与人成婚，桑榆你视祖训如无物，不仅同他人私定终身，还暗结珠胎。”霍燕眼中闪过一抹残忍，今日她要将桑榆彻底摧毁。 又掀起了一轮热火朝天的议论，霍燕眸子中的恨意却是越来越深，她恨师父，为何桑榆有这些事情，师父还拥护她做堂主，她恨桑榆，也恨自己最近才知晓。 “不仅如此，桑榆她还饱含妒忌。眼看着灵筠的才能日益超过于她，便借着这个由头将她驱逐师门，永除后患。”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霍燕此言一出，大殿中的众人都是脑补了一出好戏，纷纷声讨起桑榆来。 眼看着争论不休，叶灵筠却是一下子又将桑榆至入了死地。 她快步上前，跪在了桑榆身前，“桑榆堂主，我与林郎是真心相爱，我甘心受罚。可是我从前只是一心为着青萝堂，从来没有取您而代之的想法啊。” 叶灵筠的声音如泣如诉，狠狠地揪着林清河的心，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叶灵筠扶起，“够了，灵筠，你不要在这样了，你又何错之有？” 徐明桓看着眼前的闹剧，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光亮，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幽深。 苏离依旧将目光放在洛子音身上，对这闹剧浑不在意，似是一早便料到了似的。 林清怡已经看的目瞪口呆，她迫切地希望洛子音能替她解释一二，然而洛子音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也丝毫没有想帮她解释的意图。 却在这时，桑榆眼中的惊恐却是转瞬间消失了干净，反而多了一抹玩味。原本煞白的肌肤此时也多了一抹红润，风情尽显。 “叶灵筠，霍燕，你们说够了没有？”桑榆语气微嘲地说着，眸子不停地打量着二人。 霍燕一愣，不知桑榆为何突然有这般变化，便是趴在林清河怀中的叶灵筠，眸子中也是划过了一抹幽深。 徐明桓嘴角温润的笑意渐渐变得凉薄，眸子扫着桑榆，似是想要看出什么。 苏离嘴角却是缓缓勾起，看向依旧平静看戏的洛子音，却是不自觉摇了摇头，终于开始了吗。 “霍燕，你口口声声说我当年与人私通，又珠胎暗结，你究竟有何证据？难不成就凭着你这般当着江湖诸位同道的面，这么红口白牙的一说，我便要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吗？”桑榆紧盯着霍燕，一字一顿地问道。 第223章 霍燕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却转瞬即逝，桑榆这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叶灵筠，却是红唇一勾，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当年你郁郁不安，想要寻思了事，却牵引到腹中的骨肉，引发了大出血的急症，却是请了医师，才保得你一条命，是也不是？” 霍燕的声音中充满了笃定，她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是十几年前的确有一次桑榆得了重症，几乎不治。只是后来却出奇地好了，又恰逢师父病逝，青萝堂长老才拥护了原本就是圣女的桑榆继承圣姑之位。 桑榆倏然一动，眼中的嘲弄之色更胜，“我有重症的确不假，却并非如如你所言什么珠胎暗结。当年为我诊治的不是旁人，便是无涯谷浦谷主，若是不信，诸位尽管去无涯谷询问。浦谷主向来刚正不阿，断不会帮我搪塞这件事。” 她神色自若，全然没有初时的慌张。众宾客不由得点了点头，暗觉桑榆所言有理。 霍燕面色却是沉了下来，不知为何，她渐渐地有种事情脱出掌握的感觉。她的眸子不自觉地瞥向一旁的叶灵筠，后者却选择避而不视。 霍燕紧咬着红唇，眸子一转，却是冷声质问道，“你莫要再为自己洗脱嫌疑，浦谷主他深居简出，哪有时间替你辩驳？”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互不相让，一众宾客此时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转太快，一开始声援霍燕的几人此时也都默默地闭上了嘴，等有了确凿的结果再发表意见。 眼看着四周渐渐沉寂了下来，叶灵筠眸子却是也沉寂了下去，她是要借势回青萝堂，甚至取桑榆而代之的。然而如今宾客都不言语，显然与她预想的不符。只是明明便是桑榆曾经坐下的事情，她怎么就这般言之凿凿地否认呢？ 叶灵筠眸子几番转动，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桑榆堂主，是灵筠违背祖训，灵筠绝无怨言，往事纠葛，堂主与长老还是不要吵了。” 她让了一步，确实想就此止住二人的话由。从此之后，桑榆此事，便会在众人心中埋下一根刺，便是今日不能如期取而代之，他日也必能掀起声势。 桑榆一双丹凤眼淡漠的扫了一眼叶灵筠，“你违背祖训，自然无怨言可说。” 叶灵筠一噎，没有想到桑榆这般不讲情面，眸子中的神色又幽深了几分。 林清河面上却不好看，他受不了桑榆这般嘲讽的语气，“桑榆堂主慎言，若是林家有何不周之处，还请桑榆堂主与我言明。” 言语之间，却是拿出林家来提醒桑榆，如今叶灵筠已经是林家的人，已经由不得桑榆如今这般训斥了。 桑榆眸中却是闪过不屑，今日叶灵筠敢起这种心思，她便要叶灵筠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尝一尝身败名裂是何滋味。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仆从，大厅中落针可闻的情形，与他预想中歌舞升平的景象着实不符。仆从有些怔愣地呆立在原地，极为显眼。 “何事？”林远清面上闪过一抹不虞，语气微沉地问道。 那仆从怯懦着，却是上前两步，躬身说道，“家主，是无涯谷浦谷主，携礼而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不知浦谷主是打的什么算盘。 “哟，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浦谷主来了，倒是能替我洗一洗这冤屈。”桑榆眸子中一丝喜意转瞬即逝，拖延了这半晌，可是等到了。 浦玄舒带着两名药童缓步而来，一入殿中却是察觉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林家主，林贤侄，恭喜恭喜。偶然途径林城，却是发现有此喜事。想着时辰正好，便想着来讨杯喜酒喝，不知林家主赏不赏这个脸啊？”浦玄舒将殿中的氛围尽收眼底，却绝口不提，反而乐呵呵的冲着林远清说道。 林远清忙起了身，“自然自然，浦谷主快快请坐。” 他话音落下，仆从忙收整出一席桌面，林远清手臂虚指，示意浦玄舒落座。 桑榆却是上前和浦玄舒行了一礼，眸光扫过霍燕与叶灵筠，语气微凉，“浦谷主来的可真真是及时，省了桑榆往无涯谷跑上一趟。” “哟，桑榆丫头，这是怎么了？”浦玄舒白眉向上一挑，对于桑榆突如其来的阻拦颇为不解。然而大殿中的众人却都在紧紧盯着二人，期待一个答案。 “不知道浦谷主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桑榆得了重症，亏得师父请来了浦谷主，才留下了桑榆这一条命来？”桑榆声音微微上挑，却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感激。 浦玄舒依旧不解，却微微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当年你不知为何身中几种混合剧毒，经脉暴乱，伤口涌血。也是亏得当时我有一颗大还丹，才能保你一命。只是事隔多年，怎么几日当着众人的面提起？” 桑榆咬了咬牙，似是受了极大的羞辱，犹豫片刻，这才狠声问道，“还请浦谷主言明，当日桑榆可曾怀有身孕？” 众人不由得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浦玄舒，想要从他一举一动之间得到答案。 浦玄舒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头，眸子中不解地颜色更深了几分。却还是微微摇头，语气坚定地说着，“自然没有，那毒深入骨髓，本就难治，若是怀有身孕，便只有一尸两命一途。便是我有大还丹，怕也无力回天。你怎么会有此发问？” 此言既出，大殿中众人哗然，此事事发突然，浦玄舒绝无可能与桑榆事先串通说辞。如此说来，便只有一种情形，便是霍燕在污蔑桑榆。 一时间众人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霍燕身上，眸子中间或间杂着一分鄙夷。就连先前那替桑榆开口的几人，此时都羞红了脸，暗恨自己行事莽撞。 桑榆眸子中一抹释然一闪而过，没有回答浦玄舒，却是狠厉地直盯霍燕，“霍燕长老，你可听清楚了？” 第224章 霍燕却是在听到浦玄舒所言之时便大惊失色，见桑榆又如此诘问自己，登时便反驳到，“定是你们串通好的，就是你私定终身，珠胎暗结。” 她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疯狂，她不相信浦玄舒所言，叶灵筠没有理由这般的骗自己，是以直到如今这个境况，霍燕还是死死地咬着桑榆不放。 浦玄舒面上顿时闪过一抹不悦，他在江湖中素有威望，听得霍燕这般质疑不由得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 “霍燕！我看你是疯魔了，这般的口无遮拦，我能从何处得知你要污蔑于我，又如何能知浦谷主会偶然造访？”桑榆身上气势顿起，眸子中是不掩饰的冷然。 她淡漠地瞥了一眼霍燕，又充满歉意地看向浦玄舒，轻声说道，“浦谷主勿怪，是我青萝堂中人失礼了。” “无碍。”浦玄舒微微摇了摇头，却又冷声说道，“只是桑榆堂主的确该好好整顿门下了。” “的确如此。”桑榆眸中划过一抹精光，冲着在座的人行了一礼，冷声说道，“霍燕身为门中长老，不顾及青萝堂名声，公然污蔑于我。不整治霍燕，难正青萝堂门风。今日桑榆劳请各位做个见证，自即日起，霍燕免除门中长老一职，终生幽闭与思过崖。” “我有长老印，你无权发落我！”霍燕突然冷声喝到，眸子中满是恨意。 “那又如何？”桑榆声音冷冽，却是倏然间点住了霍燕的穴道。虽然霍燕与桑榆旗鼓相当，然而霍燕癫狂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到桑榆的动作，被她一击得手。若要挣脱，需得花上一炷香的时间。 桑榆的眸子中满是冷意，她淡漠地收了手，眸子扫过一旁的青萝堂弟子，“带下去！” 桑榆的弟子闻声而动，霍燕的弟子却是相视一眼，眸子中满是犹疑。 “怎么？你们二人想一同去思过崖陪着霍燕？”桑榆妩媚的声音中却暗藏刀锋，那两名弟子闻言心中一颤，忙摇了摇头。 无视霍燕眼中嗜血的光芒，四人却是连忙将她抬了出去。 桑榆收回眸光，却是抬头看向林远清，倏然一笑，妩媚入骨。 “今日是青萝堂失礼了，扰了林家主喜事。”桑榆的声音软软糯糯，全然没有方才那狠厉的模样。 林远清有一瞬的失神，却转瞬间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道，“无事。” 然而却没有想到桑榆却突然收了笑意，眸子扫向一旁的叶灵筠，“叶氏灵筠公然违抗祖训，不听教诲，肆意挑拨。将其逐出青萝堂一事，绝无更改。” 桑榆妩媚细柔的声音却掷地有声，砸在了叶灵筠的耳中。她话音落下，便摇着细如柳枝的腰肢款款离开，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林家留下。 林远清面上闪过一抹铁青之色，却极快地镇定了下来，见浦玄舒还站在原地，忙堆起笑容招呼着，“浦谷主，快快落座。” 浦玄舒笑着应了，却意味深长地瞧了洛子音一眼。 叶灵筠摇着嘴角，这件事办的着实难看。自浦玄舒来了之后，叶灵筠便知晓这件事绝对成不了了。浦玄舒那般高的威望，足以让江湖中人信服于他。只是，叶灵筠将红唇咬的失了血色，浦玄舒怎么会突然过来？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徐明桓，没有丝毫意外地瞧见了他眼中那淡淡失望的意味。 徐明桓眸子中闪过一抹幽深，从桑榆变得镇定开始，他便有预感这计划失败。徐明桓目光落在洛子音身上，却是突然的，眸子划过一抹痛楚。 苏离一直自斟自饮，玩味地看着这场闹剧，直至闹剧落幕，苏离面上也不见太大的波动。 洛千城突然懂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却是给洛子音斟上了一杯清酒，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的功劳？” 洛子音不予置否，反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苏离这时面上才有了波澜，却是瞬间冷冽了几分。 林清怡已经被林夫人唤了走，洛子音却已经大概知晓她因何事厌恶叶灵筠，却还是好奇她为何不能对林远清夫妇直言。 洛子音眸子中又是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却突然浅笑起来，如昙花一现般，美艳众生。 “诸位，”洛子音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之中响起，并不大，却有着特殊的魔力，萦绕在每一个人耳边。众人的心神都被抓了过来，看向突然发声的洛子音。 洛子音依然坐在席位上，面上却是带着一抹不多见的清浅微笑，“我也有一事想要告知诸位。原本想着法发江湖通告，只是如今江湖中大多势力都汇聚在此，倒也是个好时机，只是不知，林家主会不会怪洛子音喧宾夺主？” 她的声音清冷，红润饱满的红唇一翕一合之间都那般的让人着迷。见众人这幅反应，苏离原本就冷冽的面容更加的黑如锅底。 林远清眸子倏然一沉，怎么洛子音也挑着这个时候生事。然而心中这般想着，林远清面上还是笑呵呵地道，“自然不会，不知洛阁主是有何事情告知啊？” 江湖众人也好奇不已，这几个月来，千机阁的大事实在是太多，每一件都是震荡江湖，洛子音偏偏选在现在这个时候，也足以见不是什么小事。 洛子音嘴角笑意似乎深了些，却是转眸看向了一旁的洛千城。 洛千城见她眸光扫来，不由得眉尾微挑，轻声问道，“现在？” 见洛子音微微点头，洛千城这才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收起了自己面上张扬轻狂的笑容，反而换上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咳咳，”洛千城轻咳两声，惹得众人皆是好奇不已。看他这幅模样，众人八卦的目光不断在洛子音二人身上留恋，莫非……众人都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莫非是洛阁主打算成婚了？ 苏离似是能窥探众人的心思，一张脸一黑再黑，眸子中的浓雾也越来越深。 却在这时，洛千城温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知诸位可曾耳闻凤陵城？” 第225章 席间霎时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凤陵城？”有人不解。 “听起来耳熟。”有人若有所思。 “江湖中没有这个势力。”有人摇摇头，直截了当地否定到。 洛千城嘴角依旧挂着浅笑，徐明桓闻言一双温润地眸子中却是染了寒霜。 徐明桓嘴角轻轻抿起，目光落在洛子音身上，略显复杂。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呢？徐明桓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我用力，指尖转白。 苏离却是饶有滋味的看着洛千城，原来选在了这么个时候。 席间依旧议论纷纷，眸子不断地打量着洛千城。 洛千城见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这才又轻咳了两声。众人都想听他说个明白，见他有了动作，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凤陵城先祖于三百年前选择避世不出，而今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凤陵城出世，方是顺势而为。”洛千城声音清润，如清泉一般流淌在众人耳边。 “我，凤陵城城主，洛千城。带着我近万凤陵子弟的愿景，同四位长老的附议。今日便当着诸位江湖同道之面，就此宣布，凤陵城复出江湖。”洛千城掷地有声，眸子中华光闪烁，带着不可磨灭的光亮。 然而江湖中又要多了一个大势力，这消息却似爆竹般炸在了众人耳边。霎时间席间又如同滚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洛千城？洛家人？莫非跟千机阁有什么关联？”一男子不解道。 “定然有关联，没瞧见他同洛阁主坐在一起，举止亲昵吗？”另一男子连忙说道。 “凤陵城，我想起来了，那不是数百前同千机阁一支两脉的同源亲族吗？”身后一男子恍然大悟。 “是是，我在江湖史上见过，就是如此。”不远处一男子附和道。 “诸位，别来无恙。”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洛千城带着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今晚第一次开口说道，“洛城主，可喜可贺。” 洛千城挑了挑眉，对于苏离的支持颇为惊讶。但是眸光扫向身旁安静地坐着的洛子音，眸子中又有了一丝了然。他笑了笑，忙回道，“多谢苏宫主。” 徐明桓眸子中的冷意几乎便要溢了出来，那精致的瓷杯，似乎他再用点力，就要被他捏碎了来。 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清浅地呼了出来。他早该料到这幅情形不是吗？徐明桓平复了心情，嘴角那得宜的笑容又挂了上，“恭喜洛城主。” 洛千城遥遥举杯视作谢意。 林远清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还未来得及拉拢到什么势力，千机阁与这凤陵城又联手闹出了这么一场幺蛾子，登时让他头疼不已。 “江湖势力还真是迭代频起啊，洛城主青年才俊，还真是不么多得的人物。”不清楚洛千城的实力，林远清便不痛不痒地奉承了两句。 桑榆事了，凤陵城又复出，宴席至此，席间已经没有一人将心思放在林清河同叶灵筠的婚事上了。都是围绕着这两件事非议不已，议论纷纷。 到了时辰，林远清这才宣布宴席散了，却是有几个他事先拉拢好的不大不小的家族势力，默默地留了下来。 洛子音同洛千城二人缓步向外走着。 “丫头，南寻，我方才那一番说辞如何？我想了数日呢。”洛千城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丝毫不收敛。似乎是脱离了人蛊的束缚，脱离了凤陵城的桎梏，他的性子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极好。”洛子音言简意赅。 洛南寻却是好不掩饰对他的赞赏之情，二人很快地打作一团，像极了十一二岁半大的孩童。 不知为何，洛子音嘴边便不自觉地挂起了一抹浅笑。 “洛姑娘留步。”突然温润的声音响起，洛子音眉毛微微一挑，回眸果然见了徐明桓同徐明齐的声音。 洛千城二人收了声，默默地站在洛子音的身旁。 徐明桓目光不着痕迹地将二人一一扫过，又落回洛子音身上，“洛姑娘，可否赏脸，过府一叙？”徐明桓犹豫着，即使明知道不同，甚至是对立的双方。徐明桓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洛子音溜走，拼命地想要留下些什么。 洛子音却淡淡地摇头，“天色已晚，更深露重，不便叨扰。” 徐明桓眼中细碎的亮光消失了干净，好像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却在洛子音一句话之下溃不成军。 “如此，那便打扰了。”徐明桓眸子多了几抹黯淡，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温润如玉。 洛子音轻轻点头，便看着徐明桓嘴角带着那如同被雕刻上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徐明齐却是踌躇了片刻，对着洛子音扯起了一抹似是往日般明媚的笑容，“丫，洛姑娘，”终究好长时间未见，有些生疏了。 “徐公子。”洛子音语气清淡，他那笑容似是从前，自己容貌似是从前，然而洛子音清楚，都不是从前。曾经脾气相投的二人，终究也要形同陌路了。 “你在林城，会停留多久？”徐明齐那原本沉寂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星光，自从徐明姝离开徐家之后，他的至交好友又因二人处在对立面而不得不兵戎相见。诸多变革压的他难以喘息。他见到洛子音是欣喜的，是能让他松一口气的。 “我在这林城发现不少精美的吃食，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尝一尝？”深知洛子音秉性的徐明桓不由得建议道。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酷爱美食的洛子音，如今确实累连什么珍馐都尝不得了。 洛子音迟疑了片刻，依旧微微摇头，“不必了，多谢徐公子美意，只是洛子音在林城停留不了两日了。” “虽是如此，若是你想吃了或者玩什么，便来寻我吧。”与徐明桓不同，徐明齐依旧不甘心地说道，眸子中满是希冀。 洛子音却是微微蹙了下眉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冷硬的话语来，只是声音依旧清冷淡泊，“那便多谢了。” 第226章 徐明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没有达到自己内心的期望，但如此也够了。 看着徐明齐快步离开地背影，洛千城却阴阳怪气地啧嘴，“丫头，你这桃花是一朵接着一朵啊。” 洛子音不解，蹙眉看向洛千城，他刚要解释，却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这一抬眉，正瞧见苏离正寒着脸直盯着他。 洛千城这才悻悻地息声，还极有眼力见儿地将洛南寻拉着向前走，全然没有注意洛南寻面色又暗淡了下来。 在洛千城看来，这些人中，苏离对洛子音那眼中的爱意，虽然藏得深，却是最为炙热浓烈的。他真心的希望洛子音好，自然也希望能有个真正优秀地人守护他。是以苏离对他多少不礼貌的行径，他都一一选择无视了。 “今日可谓是收获颇丰啊。”苏离又瞥了一眼洛千城挎着洛南寻离开的背影，这才收回了目光看着洛子音，语气轻柔地说道。 洛子音向前踱着步，闻言嘴角只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还要多谢你相助。” “何必言谢。”苏离轻笑出声，眸子落在洛子音身上却是出奇的温柔。 清冷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带着几分唯美的凉意。 苏离轻薄的嘴唇刚张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爽朗的声音，“你们两个倒是好生惬意，也不等等我这上了年纪的一把老骨头。” 二人回眸，却见浦玄舒嘴上这般说着，还买着稳健的步伐走来，虎虎生风，丝毫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老迈的样子。 洛子音脸上划过一抹郝然，自己果真忘记等浦玄舒了。 “多谢浦谷主不远千里来解围。”洛子音忙站在原地，等着浦玄舒上前，而后才低声感谢道。 “此话不假，这一路上，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浦玄舒也不推辞，摸了摸下颌的胡须，却是瞪了一眼苏离。 “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苏离忙赔礼道，他也的确吩咐了苏木，让他接了浦玄舒便马不停蹄地赶路，这才能在一夜一日便从无涯谷赶来了林城，没有误了时机。 “算了算了，你那点小心思……”浦玄舒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洛子音挑眉，不知浦玄舒何意，苏离嘴角却是挂上了一抹浅笑。三人缓缓地向外踱着步。 “丫头，这凤陵城之事，你瞒的可够深了。”调笑完苏离，浦玄舒却是忙收敛了神色，正色道。 “洛千城也是来林城之前才来千机阁，正巧这是个好时机，便顺势而为了。”洛子音语气清浅地说道。 浦玄舒点点头，又道，“青萝堂此番，桑榆必会大动干戈，只怕到时青萝堂未必能全听她掌控。那些长老本就势大，虽然我豁出一张老脸做了伪证，她们青萝堂的人，却未必会信以为真。”无涯谷虽然不理这些尘务，但是浦玄舒瞧事情还是瞧得极为分明。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暗中借给桑榆一些侍卫，让她便于掌控青萝堂。即便有所损耗，也总比有人吃里扒外强。” 浦玄舒闻言也是赞同，却又问道，“那你可知此番青萝堂霍燕是同谁勾结要拉扯下来桑榆吗？” “略有些眉目，还不能太过确定，还是等日后再调查清楚些再下论断。”洛子音不语，一直默默听着的苏离却是接过了话头。 “如此也好。”浦玄舒再次点头，三人却是正巧跨出了林府的大门。 “浦谷主可有落脚之处？不防便歇在我千机阁别院吧。”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定身看向浦玄舒问道。 “那我便叨扰了。”浦玄舒笑了笑，也不推辞。 洛南寻与洛千城此时正倚着马车，不知在聊些什么，见三人过来了，这才收了声。 “浦谷主车驾跟着我们便好。”到了马车前，洛子音又冲着浦玄舒淡淡的说道。 “好。”浦玄舒应到，便转头走向了他自己的车驾。 见苏离还站在原地不动，洛子音却是皱了皱眉头，“苏宫主也请回吧。” 苏离却是微微侧身，也倚上了马车，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什么忧心事一般，“说来惭愧，四方如今鱼龙混杂，却是不便我出入了，不知道洛阁主能不能赏个脸，让我也在别院借住一晚？” “那你便跟着吧。”洛子音轻声说道，便抬步上了马车。都言狡兔三窟，苏离这般谨慎的人，那藏身之处必然不知凡几。他这般说，洛子音却是不信。只是别院房间众多，也不缺苏离这一间，洛子音便也不欲与他纠缠，轻易地便应了。 苏离闻言眉头倏然一挑，不知洛子音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洛南寻与洛千城也跟着上了马车，苏离回过神来，正巧看见苏叶赶来马车，便也上了马车吩咐其跟在洛子音的马车后。 苏叶撇了撇嘴角，却是扬鞭驱马，依照苏离的吩咐，跟着洛子音的车驾。 流萤先得了消息，便在门口迎接，只是走时是洛子音一辆车驾，回来时却变成三辆，一时间有些怔愣不已。 “给浦谷主和苏宫主收拾出两间客房。”洛子音下了马车，便吩咐着流萤道。 流萤虽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得了命令，便忙飞快的下去收整。 房间还未收整出来，不能将人晾在一旁不管，洛子音便邀了二人去往前厅喝茶叙事，洛千城和洛南寻却是先回了房间休息。 “浦谷主，关于阿雪的事……”坐定之后，洛子音眸子转了转，却是先开口说道。 “雪丫头这人，性子执拗，不撞南山偏不回头。若是让她一直居于千机阁之中，怕是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浦玄舒摆了摆手，却是打断了洛子音，兀自说道。他原本也劝过浦晴雪，可是她打定了主意一个劲儿便要往千机阁钻。 浦玄舒顿了顿，轻抿一口茶，又继续说道，“如此也好，游览了世间风景，看惯了人情淡薄，不用劝，便也走出来了。” 第227章 浦玄舒的声音中带着阅尽尘世的沧桑，就是浦晴雪年纪小，才会困于心中那一方天地，迟迟地走不出来。自己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时，也是心力交瘁，后来慢慢地，便也释然了。 洛子音沉默片刻，“是我与阿哥，亏欠阿雪良多。” 浦玄舒再次摆了摆手，“何必这般说，遇见你们之前，雪丫头也未曾那般开怀过。子期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洛子音红唇微张，却是没有说出话来，她犹豫着，却还是觉得暂时不要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浦玄舒为好。 正巧此时流萤已经收整出两间院子，前来复明。浦玄舒抖了抖衣襟，便放下茶杯和流萤一起走了，“音丫头早些休息吧。” 洛子音点点头，却望向一旁岿然不动的苏离，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怎么还不走？” 苏离闻言霎时间脸上写满了委屈，“你怎么这般的绝情？”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苏离身后的苏叶却是抽了抽嘴角，默不作声地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这般浪荡无赖的人，是他的主子吗？不是吧！ “夜色深了，苏宫主若是喜欢坐着，便在此处坐着吧，我且回去休息了。”洛子音瞥了一眼苏离，却是不欲久留，提着裙摆起了身。 见洛子音丝毫不留恋地就转身走了出去，苏离茫然地睁着眸子，没有回过神来。 苏叶一个没忍住，不小心轻笑出声，苏离这才恍然，冰凉的目光却是扫在了苏叶身上。 这时来了一仆从，在殿外踱着步，想来便是洛子音吩咐给苏离带路的人。苏离眸子幽暗了下来，洛子音都走了，他在这也了然无趣味，这便同苏叶也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照常在院子中演习着剑法。 洛子音刚拿出华阳锦，却见有一侍卫匆匆而来。 “阁主。”侍卫停在院门口，恭敬地行了一礼。 “何事？”洛子音抖了抖手中的华阳锦，语气清冷。 “是青萝堂堂主，说有事同阁主相商，如今人已经在正厅了。”侍卫低垂着头，飞快的说着。 洛子音瞧了眼天色，还这般早，桑榆必然是有急事了。便忙收了华阳锦，快步向院门外走去，“我这便去。” “桑榆堂主。”洛子音快步走到正厅，见桑榆惬意地喝着茶，眉眼间虽然略显疲惫，却带着喜色，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一时间存了几分疑惑。 桑榆闻言忙抬眸，见洛子音还穿着练功服，额间还有些晶莹的细汗珠，不由得感叹，洛子音这般年岁的小姑娘，竟然也能沉下心苦修。 “洛阁主。”心中虽然这般想着，桑榆嘴上却连忙应道，声音听起来轻快无比。 “这个时辰，我原本以为桑榆堂主是有什么急事。”洛子音上前替自己倒上一杯茶，言语缓慢地说着，“只是看桑榆堂主这般，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是我冒昧了。”桑榆掩唇轻语，她也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这十几年了，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将自己这心头大患给除了。昨夜虽然一夜未眠，桑榆却是依旧神采奕奕，精神愉悦。 洛子音对于自己的日程表还是颇为看重的，今日没能遵照，心情难免坏上几分，却还是微微摆手，没有过多纠缠，“桑榆堂主有何事，还是直言吧。” 桑榆一点都没有介怀洛子音有些生疏的态度，“昨夜多谢洛阁主的人手，我才能将霍燕控制了下来，否则以我们两个不相上下的功力，着实难以收整她。” “她麻痹大意，被你点了穴道，你要谢也不必谢我。”洛子音微微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桑榆心情依然极好，妩媚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几抹明媚，“我打算尽快赶回青萝堂，即日启程，尽早将其他不安分的长老敲打一番，洛阁主的侍卫怕是还要借我用上一用。” “桑榆堂主完好无损的给我送回来便是。”洛子音手中轻轻旋转着茶杯，语气微凉。她有心帮桑榆掌控青萝堂，却也不愿她拿千机阁侍卫打前锋。 “那是自然。”桑榆面上闪过一抹讪讪的神色。 洛子音点头，便不再言语，却见桑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洛阁主，此番我没有时间同浦谷主道谢了。你且帮我传达一番谢意。” 桑榆语气带了几分感激，浦玄舒为人刚正不阿，若非是洛子音相求，他必然不会替自己隐瞒。如今有了浦玄舒的佐证，前尘往事则尽与自己无关。自己也不必因心怀愧疚与不安，而不能放开手对付长老们，才任由她们这般做大。 洛子音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桑榆嘴角溢出的喜色，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她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却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桑榆堂主，”洛子音语气微凉，眸子中也是沁出了丝丝冷意，“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于你。” 桑榆抬眸看向洛子音，却是不明白怎么突然间洛子音便变换了脸色，眸子微眯，柔声问道，“如何？” “事情是你做下的，浦谷主替你隐瞒是为时势而不得不为。”洛子音清冷的目光落在桑榆脸上，语气中不难听出警告的意味，“过犹不及，桑榆堂主还是小心行事些，莫要失了分寸。” 一番话听得桑榆面上青红交错，被一个差了一旬的小辈这般指摘，桑榆神色却是难看了些。只是洛子音所言不虚，既然霍燕与叶灵筠能知晓了此事，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进一步地刨根问底。 浦玄舒只是替自己曾经暗结珠胎一事做了伪证，昨日众人也是将目光过多的放在了此事之上。只是若是他们还能拿出自己同那人私定终身的证据，那对自己也是极其不利。更何况…… 自己竟然如同霍燕那厮狂妄自大了，桑榆这般想着，背上不由得浸出了细密的冷汗，在这春风和煦的日头里，桑榆却是感觉到了阴森的凉意。 第228章 “是我大意了，”桑榆喃喃地说着，却是恍然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冲着洛子音行了一礼，“多谢洛阁主提点。”桑榆的声音中褪去了得意，却是多了两分感激。 她久久地被长老们压在身下，一朝翻身，绝不能再被他们她们轻易地拉了下去。桑榆这般告诫自己，眸子多了几分清明。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桑榆堂主多礼了。既然打定主意要早些回去，我便也不多留你了，此番好走。” 洛子音起身，给桑榆轻轻回了一礼，声音中却是带了一分期望。 桑榆知晓洛子音想要的是什么，她想的同洛子音也一般。 微微抿唇，桑榆却是勾起了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桑榆定然不负所托，就此别过。” “那洛子音便静候桑榆堂主的佳音了。”洛子音又坐会了椅子上，语气依旧清冷。 桑榆点点头，便转身离开，背影瘦削，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比来时多了几分坚定与势在必得。 洛子音又喝了一口茶，手指却是抚上了袖中的华阳锦。当日浦晴雪建议自己寻觅些稀奇礼物送与苏离，以偿还他多次相助自己的情意。 只是这些时日事情越堆越多，不要提搜寻礼物送与苏离，自己如今欠下苏离的人情也是越来越多了。 洛子音眉头微微的蹙起，却是摇了摇头，债多不压身，左右苏离也跑不了，自己便慢慢还吧。 心中这样想着，洛子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身上霎时间轻松了许多。 “小姐。”流萤听见侍卫禀告洛子音在正厅中，便过来询问洛子音的意见，“苏宫主与浦谷主的早膳是与您一同用吗？” 洛子音自己总是不用早膳，流萤担心她的身体，便耍了个小聪明，拉上苏离与浦玄舒二人，洛子音便多少能够用些。 果然见流萤这般说着，洛子音蹙了蹙眉头，还是微微点头。 流萤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属下在偏厅备下了早膳，这便派人去请浦谷主同苏宫主，小姐先过去吧。” “好。”洛子音点点头。见她起身，流萤便赶紧退下请苏离二人了。 洛子音刚到偏厅，却见苏离已经坐在偏厅了，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怔愣。 坐在他身旁，而后才侧首看向苏离，“怎么动作这样快？” “早些时候寻你你不在，听侍卫说你在正厅会客，便过来了，正巧看见流萤，她说在这用早膳。”苏离也侧首望向洛子音，眸子中是比桌上那鸡丝粥还浓稠的甜甜蜜意。 洛子音了然的点点头，却见流萤又飞快的赶来了，“浦谷主早上习惯用药膳，属下吩咐厨房再做一分，他便不过来了。” “嗯。”洛子音点头应道，苏离嘴角却是含了一抹笑意。不得不说，浦玄舒为人虽然有些刚正不阿，不知变通，然而在帮他同洛子音创造机会上，浦玄舒却是极其优秀。 只是……洛子音如今看向这些食物的眸子中只有平淡，甚至还有隐隐的厌恶，与从前瞧见了便两眼放光是截然不同的。苏离不由得微微心疼，然而为了洛子音的身体，还是得逼着她偶尔用些膳食。 苏离夹起一只虾饺放到洛子音面前的碟子上，眸光却是有一瞬的黯淡。虽然吃不出滋味来，虾饺的口感应该还是比其他的好才是。 苏离夹起一点，洛子音便默默的用一点。二人就这般岁月静好地进着早膳，却突然有一侍卫进了偏厅。 “阁主，徐家二公子差人送了一个食盒。”见洛子音示意他禀告，那侍卫便连忙说着，“说是林城特色，滋味极好。”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苏离的面色却是瞬间黑了下来。这徐明齐，也忒会耍心机了。 徐明齐送来了，洛子音也不好再退回去，只能接受了。“便放着吧。”洛子音语气清淡，顿了顿，却又看着流萤说道，“流萤，你看看也送一份精致菜色去徐府。”礼尚往来，不欠人情，这是洛子音的作风。当然，苏离那人情一时半会儿地是还不完了，只能慢慢消磨了。 流萤忙上前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盛放着一碟糕点的碟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闻起来不错。”洛子音眉尾微微一挑，她如今连酒味的甘醇都闻得不甚分明了，却能闻到这糕点的扑鼻甘香，也是稀奇。 苏离闻言面上的冷意却是消散了，不论是谁送来的，若是能让洛子音开心地用些，便是好的。 他伸出筷子，轻轻夹起一块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果然不错，又看向那侍卫，见他点头，便知事先验过毒了。苏离这才放心地将这糕点放在洛子音餐碟上，示意她尝上一尝。 “我在这林城未见过此物，想来是哪处幽深巷子里藏着的不可多得美味。”苏离轻声说着，也夹起了一块自己吃着，食色性也，他也自然是喜欢美味的佳肴。 洛子音却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涌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般的穿街过巷寻找一口熨帖的吃食，的确是徐明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变得不多，自己却是再也没有这份兴致了。 她的笑容又慢慢敛起，细细咀嚼着苏离递来的糕点，入口细腻，虽然尝不到滋味，但是洛子音想，应该是顶好吃的。 用过膳，漱口后，流萤便将这一桌子的吃食撤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又让她上了一壶茶水，与苏离细细商讨起来。 “过了今日，你作何打算？”苏离手指微微摇动，看着杯中的茶水拼尽力气也冲不破杯壁的束缚。 洛子音眸光却是看向远处，拿了杯子出神地把玩着，“过了这些时日，也没有在林城中再找到城主私印的踪迹，想来也不会找到了。” 苏离点点头，却是沉默不语。 洛子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便打算回千机阁中了。”洛子音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迷茫，她该回千机阁，却不知为何，隐隐的又觉得自己不该回千机阁。 第229章 “何时动身？”苏离轻抿一口茶水，语气淡淡地问道。 “明日。”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声音清冷。 苏离微微点头，却听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踪迹渺茫，只是这城主私印，林城这边，还要麻烦你的人多加留意。” “自然，我走之后，人手不会撤走，定会帮你仔细留意。”苏离理所当然地说着。 洛子音手指顿了顿，又问道，“你回秋水宫？” 苏离闻言嘴角勾了起来，却是缓缓地摇头，“除了秋水宫，还有更重要的地方去。” 洛子音眸中倏然冷光一闪，随着时间的消磨，她居然缓缓地淡忘了，苏离不只是苏离，还是萧煜。 “要开始了吗？”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突然出声问道。 “等的时间够久了。”苏离摇了摇杯中的茶水，终于有一滴清茶越过了杯壁，顺着他那白瓷玉般的肌肤缓缓滑下。 苏离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却是放开了茶杯，拿起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 洛子音默不作声，如今千机阁的第一要务还是要揭开万仞山的迷雾，至于向朝廷寻仇一事，还是交给苏离拉开序幕吧。 突然，洛子音眸子又冷了几分，却是想到了什么，猛然间转眸看向苏离，“昨日在林家，过于执迷桑榆一事，我却发现了叶灵筠似是有着深藏的秘密。” 洛子音暗自懊恼，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自己竟然给忘记了。 苏离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轻声问道，“什么秘密？” “叶灵筠钟意之人，不只是林清河一人，那日我发现，叶灵筠与林家二房林清墨举止密切，形似恋人。”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韵味，却是缓缓开口说道。 “林家二房？”苏离眸子中霎时闪过一抹精光，“红颜祸水，兄弟反目。叶灵筠这是要让林家搅做一潭浑水。” “叶灵筠如今脱了青萝堂，背后已然没有依靠。若是再让林家分崩离析，那她又依靠什么呢？”洛子音眸中一抹不解一闪而过，却是倏然转冷，“除非，叶灵筠其后，另有隔岸观火之人。” “你觉得是谁？”苏离冷幽的声音响起。 “三大门派如今已经没有这般的能量，能将叶灵筠收入麾下。”洛子音推测着，眉头却是渐渐蹙起，“徐家和宁家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家族势力若是再弱掉一个，他们便难以同势力门派抗衡，想来也不会做这件事。” “这般说下来，想要逐渐蚕食江湖势力的，怕也只剩下那朝廷了。”洛子音一双清冷的眸子中冷芒毕现。 苏离也赞同的点点头，却是眸子微眯，眸光幽深，“这朝廷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 “我会派人暗中监察叶灵筠，看能不能找出她是通过什么途径与背后之人联系。”苏离手中再次握起了茶杯，冷声说道。 “嗯。”洛子音轻声应着，心中却是突然有了些预感，“沈家出事，千机阁变革，三清退隐，林家如今已然入了翁，青萝堂霍燕与叶灵筠联手逼宫，下一个，会是谁？” 洛子音心中涌起了丝丝的寒意，朝廷这是用心布了十数年的局，缜密细致，丝丝入扣，让人防不胜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过江湖就这些势力，且行且看吧。”苏离微微摇头，眸子中却是也有了几分郑重。 洛子音轻点头，精致的下巴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如今林清河已然是泥足深陷了，林清墨不知是与叶灵筠互相利用还是如何。对于林家，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推波助澜？”洛子音眸子一动，却是轻声言语道。 林家是不可拉拢的势力，存在与否对他们却是没有太大的影响。更何况如今林清河对叶灵筠那副样子，他们与林家素来没有渊源，便是想伸手也无缘由。 苏离拧着眉头，幽邃的眸光收敛起来，却是微微摇头，“静观其变，林家事情发酵的时间久一点也能为我们多拖延些时间。” “千机阁的隐患也尽快排除，否则后方不安，你在外布局总会心存不安。”苏离语气清淡的说着。 洛子音也微微点头，她有预感，那城主私印绝对是一式两份，只是即便如此，另一块流落在外还是有失偏妥，看来回去后还是要严加逼问洛顾阳。 “还有一事，”洛子音眸子微动，却是又想起了林清怡的异样，“那日林清怡突然问我对于叶灵筠的看法。我看她的模样似乎是察觉到了叶灵筠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却没有选择告诉林远清夫妇，反而让林清河与叶灵筠顺利完婚。” “还有此事？”苏离闻言也是蹙起了眉头，若是如此，林清怡这番举动可是有些解释不清楚。 洛子音点点头，“而且若是提及叶灵筠，林清怡的眼神深处，似是还有隐隐的惊恐，着实古怪。” 苏离沉吟片刻，手指轻敲两下桌案，洛子音瞧见他的动作，眸子不由得一眯，袖中蜷起的手却是不自觉的向后又缩了缩。 “我再派些人手盯着林清怡，林家的水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深上不少。”苏离沉着眸子，眉宇间带了几分严肃，语气冷冽的说道。 “嗯。”洛子音微微点头，平时清亮的眸子此时也染上了层层迷雾。 “若有消息，烦请苏宫主通晓于我。”洛子音声音清冷，虽然知晓苏离会如此，洛子音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林城的事，太过繁杂。 “你放心。”苏离唇边突然溢出一抹清浅的微笑，眸子中寒意褪去，原来也能那般的温暖。 洛子音瞬间迷惘了起来，脑海中突然空白一片，就那般沉沦在苏离那温柔的目光之中，浮浮沉沉，却难以自拔。 猛然惊醒，心跳却似是漏了几拍，“我去看看浦谷主。”洛子音这般说着，却是一下起了身，不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向前栽了下去。 第230章 “阿音！”速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苏离，此时眸子中却是霎时间染上了一抹惊恐，语气急促地惊呼出声。 他亲眼瞧见洛子音就这般软绵绵的载到在他眼前，忙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臂，将洛子音圈入怀中，这才免了洛子音跌落在地的命运。 然而洛子音跌入苏离的怀中，却是就此失去了意识，任凭苏离如何呼唤，洛子音却始终不能醒转。 苏离的面色倏然便沉了下来，眉头紧紧地簇在了一起。苏离扶着洛子音，却突然感觉到手下有隐隐的灼烧感升腾而起。 他眸子微微一动，却是犹豫了片刻，便没有丝毫避讳的将洛子音的衣袖掀开。 雪白的肌肤如若凝脂，苏离却没有心思留恋，目光紧紧地盯着洛子音右臂上那原本通体如玉的玉骨花，此时开的红火，像极了天边那绚丽的晚霞。 苏离的心倏然间便沉入谷底，这番情况……苏离咬了咬牙，忙将洛子音打横抱起，飞快地出了偏厅。 在偏厅外守着的流萤，见洛子音昏迷着被苏离抱了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忙跑上前，声音颤抖地问着，“苏宫主，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离却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冷声喝到，“快，浦谷主在何处？” 流萤怔愣一瞬，却是连忙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在前给苏离带着路。 索性这别院不大，片刻过后，气喘吁吁的流萤便带着苏离到了浦玄舒的客房。 “浦谷主，浦谷主。”苏离站在门外喊了两声，未听见回应，却一脚便将房门踹开。 正巧看见走到了外间要来开门的浦玄舒，苏离这般动作惊得浦玄舒一愣，“呦，苏小子，这是怎么了，这房门和你有仇啊，火气这么大？” 苏离却没有和浦玄舒开玩笑地心情，一边向里面走着，将洛子音放在塌上，一边飞快地皆是道，“浦谷主，您瞧一下阿音。她方才同我讲话，一起身却突然倒了下去。身上滚烫，那玉骨花也变了颜色，会不会是热毒又发作了？” 浦玄舒话音落下，这才注意到苏离怀中的洛子音，忙跟在苏离身后。 然而浦玄舒听见苏离所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应是不会，玉骨花是解毒圣品，有了它中和，怎么还会再犯？” 苏离不语，却是默默地上前缓缓地将洛子音的衣袖拉了上去，那一朵妖冶的血红玉骨花与洛子音雪白的肌肤相辅相成，映衬生辉。 浦玄舒的面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忙上前，刚要替洛子音把脉，却见她悠悠醒转。 洛子音清冷的眸子刚睁开有些迷茫的感觉，然而扑闪了几下，这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眉头微微蹙起，意识渐渐回拢，见浦玄舒伸着手站在塌前，颇为怔愣的样子，不由得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洛子音方才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却是这幅情景。 苏离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却不能全然放松，他看着洛子音轻柔地说道，“方才你醒来时突然晕倒了，昨日你跟着行亲迎之礼时是不是也是这番情形？” 洛子音依旧有些迷茫，便跟着苏离的话点了点头。 苏离眸中神色一冷，看向洛子音时，却依旧温柔，“一连两日你都如此，方才着实把我吓坏了，正巧浦谷主神医圣手，便让他替你把一下脉。” 洛子音闻言却是突然清醒过来，瞧见自己右臂上的衣衫依旧褪了上去，那方才血红的玉骨花此时只有淡淡的粉色，依旧与平日里通体玉色大为不同。 她眸子微沉，却是缓缓地将衣袖放下，微微摇头道，“不必了，我如今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不劳烦浦谷主了。” “音丫头，你这可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浦玄舒皱着眉头，依旧苦心规劝着。 “我感觉无碍了。”只是洛子音态度冷硬，自己翻身坐了起来，极力阻挠浦玄舒把脉。 “这……”浦玄舒关心洛子音，却也不能对她动强，一时间颇为进退两难。 苏离却是大概知晓洛子音为何如此抗拒浦玄舒替她诊脉，冰冷的眸色不由得又幽深了些。 “既然来了，明日想来我们便要收整回程千机阁了，不知浦谷主有何打算？”洛子音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忙转移话题说道，“若是浦谷主打算在林城待上几日的话，便留在这别院，也方便些。” “这林城哪有什么好呆的？”浦玄舒闻言却是摆了摆手，“我明日便同你一道回无涯谷了。” 洛子音闻言轻轻点头，又同浦玄舒寒暄了两句，便借口离开了。 然而苏离却是寻了个借口，留在了浦玄舒的房间。 “浦谷主，以您所见，阿音这究竟是如何了？”苏离同浦玄舒坐在一处，忧心忡忡地问道。 浦玄舒却是摇了摇头，“我这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便被音丫头给挡了回来。只是从音丫头外表看来，不像是有什么急症的模样啊？” 然而浦玄舒顿了顿，却是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音丫头那多玉骨花却是怪异的很，从前转成那灰黑色尚有典故可寻，如今这血红色，却是不知是为何？真是汗颜汗颜，老夫这一辈子，临了了竟又觉得自己才疏学浅。” 浦玄舒长叹一口气，他也算医治洛子音数年了，却发觉这热毒一次比一次难以捉摸。好不容易寻到了那传说中的圣物，却不想又生了这些变革。 苏离抿唇，眸子中幽深的神色丝毫不减，“浦谷主，您从前曾说这玉骨花与热毒中和，再加上阿音体内过深厚过精纯的极冰极寒的内力，容易形成反噬之状，却不知如今，这反噬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浦玄舒微微沉吟，却是摇了摇头，“当日我离开千机阁中时，已经察觉到音丫头体内的内力稳定了下来，而且如今音丫头较之热毒初解之时有人情味儿许多，着实是不像反噬之状。” 第231章 “而且雪丫头能离开千机阁，定然也是因为对音丫头放下了心来，才能潇洒的离开。”深知浦晴雪秉性的浦玄舒又继续说道。 “只是这段时间也可能生出了什么变故，我还要寻个机会，替音丫头好好把脉才是。”浦玄舒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只是以洛子音的脾气，说一不二，自然是不会让浦玄舒替她把脉的。 苏离与浦玄舒二人不由得头疼不已，相顾无言。 洛子音从浦玄舒的房间出来后，手指却不自觉地抚上了那多水晶兰，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若是这样的话，自己便要加快些动作才是，总不能带着遗憾离开。 “流萤，收整行囊，明日启程。”洛子音走了出来，对着门外踱着步的流萤淡淡地吩咐道。 “小姐，您无事了？”流萤见到洛子音不由得心中一喜，眸子要溢出光来，方才洛子音那副模样着实吓坏了她。 洛子音轻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在流萤看来，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她觉得洛子音身上冷冽的气质却是愈加浓烈了几分。 流萤跟在洛子音的身后，却见洛子音走的不是回房间的路，不由得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小姐？” “我有事情同洛千城二人说，你先回去收整吧。”洛子音语气清淡，细细碎碎的，像是初入冬日下的冰子。 流萤忽觉寒意涌起，在这阳春三月中却显得极为诡异。她轻点头，与洛子音分路而行。 洛子音在原地站定半晌，这才抬步向洛千城二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入了院门一瞧，便见二人正在对弈，洛千城是悠哉的喝着茶，时不时地欣赏一番自己的手为何长得这般好看，十指纤长匀称，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洛南寻却是紧锁着眉头，仔细研究着棋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素来不爱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是以对这对弈十分不感冒，若非是洛千城苦苦相求，他也不会就答应着陪他消磨时间。 洛子音脚步轻盈，二人都没有察觉，待洛子音走进了，二人闻见洛子音身上那隐隐的幽香，这才恍然抬眸。 “丫头，你怎么来了？”洛千城眉头一挑，收回了自己的手，不解的问道。洛子音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洛南寻见了洛子音这边将心思从棋局上全数收了回来，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暗藏的喜色，也是抬着眸子看着洛子音。 “明日我便要回千机阁了，却不知你们二人有何打算？是要回凤陵城吗？”洛子音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眸子扫了一眼二人面前的棋盘，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洛千城执黑子，洛南寻那白子落得堪称是惨不忍睹，洛千城只要稍加收网，便能杀得他片甲不留。只是看洛南寻的样子，似乎是全然没有发觉，还在苦苦挣扎。 说及此事，洛千城收了嬉笑的模样，眸色深沉了几分。却是沉吟片刻，而后缓缓摇头说道，“凤陵城初出江湖，我来此便也只是为了宣告此事。如今既然已经达成所愿，凤陵城尚有事务处理，自然是不能久留。” 洛千城温润地声音中夹杂了几分遗憾，洛子音听后也是点点头，“凤陵城不能久无城主坐镇，难免会让人趁虚而入，你回去也是极好的。” “嗯，若是有何事关千机阁的消息，我也自会通传于你。”洛千城微微一笑，温润地说着。 洛子音又抬眸看向了洛南寻，“洛首领呢？想必也是要一道回程吧。” 洛子音清清凉凉的声音划过洛南寻的心头，几乎让他神智瞬间消散。恍惚片刻，洛南寻这才倏然回神，却是沉默半晌。 洛南寻终究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要回凤陵城的。”他原本只是为了帮助洛子音收复千机阁而跟在洛子音的身边。事情终了之后，也是因为凤陵城中没有太大的以为而留恋江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洛南寻心中又有了让他越发难以割舍的东西，只是时间已久，他却也没有借口久留了。 洛千城浑然没有瞧出洛南寻有何异样，洛南寻话音落下之后，洛千城却是也连忙跟着附和地点点头，“南寻自然也是要跟我回凤陵城的。” “也好。”洛子音微微点头，语气简洁，声音清冷。 洛南寻闻言嘴角缓慢地勾起笑容，却是隐隐的带了几分苦涩。 “回去我会仔细审问洛顾阳，你也在凤陵城中多加留意城主私印的消息。”洛子音接过洛千城递来的茶杯，却是语气清冷地说着。 洛千城点头，“我也会在寻些其他的方法，看看有没有可能进入那禁地一探究竟。”洛千城眉宇间一抹沉重，那禁地之中究竟有何秘密，决不能片面地相信洛顾阳，还是要自己看个分明，才能安心。 洛子音迟疑片刻，却是缓缓开口道，“若是我在千机阁中寻到了同样的信物，我会拿着即刻赶往凤陵城。” 洛南寻闻言低垂着的眸子中却是涌起了精光，此时他无比地盼望着洛子音能马上寻到那什么城主私印，只为尽快地看上她一眼。 “好。”洛千城却是微微点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既然凤陵城重出江湖，便躲不了江湖纷争。虽然八百凤陵守卫已经是十分精锐，你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洛子音摇了摇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 “丫头，有我呢，你放心。”洛千城突然将手搭在了洛子音的肩上，轻声说道。他比洛子音几乎要年长一轮，洛子音却还是放心不下，这般百事忧心，亲力亲为的模样，着实是让他心疼不已。 洛千城突然的动作让洛子音一惊，猛然抬头却是一眼撞进了洛千城那双温润地清眸中。洛子音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心跳慢的几乎要停止了一般，然而不知为何，眼眶却是突然地热了起来，眸子一酸，几乎要滚下泪来。 第232章 这样的温柔的神情，这样清润地眸子，和那与他有几成相似的面孔，却是让洛子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几乎便要以为是阿哥回来了。只是……终究不可能是阿哥。 “多谢。”洛子音眉头紧紧蹙起，自己这不知名的变化让她心惊不已。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声音却是清冷。她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移开了洛千城搭在她肩头的手。 洛千城微微一愣，洛子音这冷硬疏远的模样他瞧得也多了，便没有放在心上，微微摇头不语。 “总之，小心身边人，凤陵城一旦与外界有了真正的联系，那身边人便必须要干净了。”洛子音眸子清冷的幽光流转，她吃过这种教训，难免会格外的在意，是以即便洛千城有了那般感人肺腑的话语，洛子音还是放心不下，再次提醒道。 洛千城无奈，却是摇了摇头，“丫头，我在比你还年幼的时候便已经在凤陵城中蛰伏着，暗中进行自己的布局。我心中有数，凤陵城永远都是你的助力，绝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洛千城言辞恳切，眸子清润地如同一块通透的美玉。 洛子音一愣，却是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的放下心来。 “更何况我还有南寻帮我呢。”洛千城突然勾唇一笑，又褪去了那副稳重的样子，再次显出轻狂来。 “啊？，”洛南寻此时眸子正暗暗地盯着洛子音，听得洛千城提到了自己，忙回过神来，“是，是，我自当好生辅佐城主，和，和洛阁主。”洛南寻眸子中突然闪过一抹黯然，声音却是无比坚定。 洛子音再次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洛子音却是突然觉得有些神情恍惚，有些疲惫。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一同启程，晚膳便在大殿之中一同用吧，我再派人通知你们。”洛子音起身，声音依旧清冷。 “好。”洛千城二人齐齐应道。 洛子音这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身姿轻盈。 洛南寻又不自觉的看的呆了。 “南寻，南寻，”洛千城伸出手，在洛南寻眼前晃了几晃，这才将洛南寻的目光夺了回来。 “啊？怎么了？”洛南寻猛然回神，耳朵却是悄然红了起来。生怕洛千城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洛南寻忙掩饰下眸子中的痴迷，换上了不解的目光，“千城，你有何事？” 洛千城的眉头微微蹙起，感觉到洛南寻似乎是有什么不同，却还是将这种感觉压下。 “你怎么了？神思恍惚的？”洛千城摇了摇头，直接了当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昨日没休息好，今日便提不起精神。”洛南寻随便寻了个借口，却是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洛千城不疑有他，耸了耸肩却是微微一笑，“你可别想着耍赖，赶紧的把这棋局了了。” 洛南寻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却是心不在焉的拿着棋子随意地下着，全然没有方才那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了。 流萤正在树荫下看着手中的书籍，听见轻巧的脚步声响起，这才抬眸，却正见洛子音蹙着眉头缓步走进了院子。 “小姐，东西都收整妥当了，随时都能启程。”流萤忙合上了书籍，跟洛子音轻声回禀着。 “好，通知下去，明日辰时启程。”洛子音语气依旧清淡，不在意的说着。 流萤点头，正要出去传话，却听洛子音又叫住了她，“晚上在正厅准备晚宴，再去通告苏离与浦谷主一声，我且睡了，若是晚些时候我没醒，也不必叫我了。” 流萤怔愣在原地，洛子音却是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关了房门。流萤拢了拢袖口，洛子音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怎么今日突然便要睡了，还吩咐自己准备晚宴，却不要叫醒她。 心中虽然带着怀疑，然而流萤却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压下，谨遵洛子音的命令行事。 洛子音关上房门，表情却是倏然间痛苦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汗水从洛子音额头上留了下来，就连眸子也变得通红。 洛子音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这感觉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似曾相识。她通红的眸子倏然一缩，是热毒，从前热毒发作的时候便是这般疼痛。 猛烈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冲击着洛子音的四肢百骸，洛子音咬着牙，动作勉强地撑着门，缓缓坐下，十分吃力地做出运功的动作。 就这几个平日里做起来轻而易举的动作，却是让洛子音几乎就脱了力。 强忍着体内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冲击，洛子音咬着牙，再次缓缓地做了几个动作，磅礴的内力自丹田之中喷涌而出，与那热毒隐隐抗衡。 然而突然间，原本洛子音那冰寒的内力，却似是被洛子音体内的那股邪气也燃烧的沸腾了起来。洛子音有些朦胧的意识却是倏然一紧，连忙止了动作。内力戛然而止地停止了输送，这强大的反噬却是让洛子音气血逆涌。一大口鲜血就从洛子音口中喷涌而出，沾湿了洛子音那浅紫色的衣襟。 那股邪气越来越凶猛，即使如今洛子音的经脉已经被内力滋养的十分强劲，身体也同从前那孱弱的自己大为不同。然而此时此刻，这难以忍受的折磨还是让洛子音忍不住痛吟出声。 滚滚的热浪不断地冲击着洛子音的经脉，洛子音意识不断地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在这灼烧之中彻底地迷失了自己，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你家小姐不让你叫醒她？”苏离眉头一皱，流萤来通知晚宴一事，苏离便追问了一下洛子音的情况，正巧流萤也觉得有些不对，便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苏离。苏离听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一颗心却是不知为何倏然间提了起来，语气急促地又问了一遍。 苏离这幅冰冷的样子有些吓坏了流萤，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小声又讲了一遍，“小姐说要睡觉，若是她没醒来，也不要去叫她。” 第233章 苏离闻言面色忽然一紧，顾不得再与流萤多言，便飞一般地奔向洛子音的院子。 “苏宫主，”苏离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流萤不知所措，在原地左右转了两圈之后，却是连忙冲向了浦玄舒的房间。 苏离一路上心急如焚，直冲冲进了洛子音的院子，却是站在房门前轻声扣门，“阿音，阿音。”苏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然而久久却无人应答。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嘴角紧紧地抿做了一线，终于什么都顾不得了，衣袖微微一掀，那门便应声而开。 苏离急切地迈步进来，眸子却倏然紧锁，正见洛子音晕倒在门口，已经不省人事的模样。 他连忙上前搀扶起洛子音，却不想手指刚碰触到洛子音的肌肤，便感受到那暗藏在洛子音如今红润异常的肌肤下的滚滚热浪。 “阿音，阿音，”苏离接连唤了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洛子音毫无意识的痛苦呢喃。 洛子音身上忽冷忽热，时而滚烫，时而冷彻入骨。她眉头紧锁，饱满的红唇不停地抖动着，双臂无意识的环抱，似是想要给自己一丝的温暖。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心疼，却在此时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洛子音面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身上的冷热交替也越演越烈。 “阿音，阿音。”苏离唯一能做的就是环抱着洛子音，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将她的意识缓缓拢回。 然而这终究只是徒劳之举，洛子音突然停止了呢喃，苏离眸子还未来得及溢出喜色，却见一丝血迹自洛子音嘴边缓缓留下。一滴，两滴，同先前那一大口血液融为一体，在洛子音浅紫色的衣裙上，开出妖冶的花来。 苏离见状嘴唇紧咬，却是双眸突然清明了起来，“浦谷主。”苏离刚想起浦玄舒如今正在这别院中，忙打算抱起洛子音去寻浦玄舒。 然而他动作还未行到一半，便瞧见流萤带着浦玄舒匆匆赶来。 “浦谷主。”苏离大喜，忙呼唤道。 “小姐，”流萤这才看见洛子音晕倒在苏离怀中，胸前和地毯上都是大片的血迹，不由得大惊失色，眼眶倏然间便红了起来。原本她只是有一丝不安，才会在苏离那副反应后，出于保险起见，去请了浦玄舒来，却不想洛子音变成了这幅模样。 浦玄舒面上也是倏然沉了下来，午时初见的时候，洛子音虽然晕了过去，却瞧起来并没有什么大恙，却不想这过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便成了这幅模样。 浦玄舒加快了脚步，蹲在地上，手指搭在洛子音裸露的手腕上，面色越来越难看。 “如何？”等了片刻，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的苏离急忙问道，声音急促，却冰冷刺骨。 浦玄舒迟疑着摇了摇头，面上难看的神色丝毫不减，却是收回了手，“先将音丫头放回床上。” 苏离这才恍然，一遇到洛子音的事，他便总会失了分寸。听得浦玄舒提醒，苏离连忙将洛子音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回了床上。 只是脱离了苏离的怀抱，洛子音却是飞快的缩做了一团，明明苏离摸着洛子音身上的肌肤无比地滚烫，洛子音却还像是冷的不成样子一般抱着身体取暖。 苏离眸子微动，却是坐在了床上，将洛子音抱在了怀中。看着她依旧缩成小小的一团的模样，苏离只恨不得那痛苦都在自己的身上。 “浦谷主？”苏离嘴角紧紧地抿起，却是眸光扫向了浦玄舒，再次问道。 浦玄舒轻声叹了一口气，“音丫头恐怕是被这热毒反噬了。” “热毒不是已经解了么？如何又会成这般模样？”苏离眸光倏然一冷，咬了下嘴唇，冷声问道。 “看来热毒便并未随着玉骨花的药效消散，音丫头将玉骨花服下之后，那药效便融于她的血液之中。”浦玄舒眸色沉重，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原本我们都以为那热毒被玉骨花中和掉了，却不想只是被玉骨花逼迫到了那朵水晶兰中。” 苏离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还未开口，便听浦玄舒又继续说道，“原本音丫头的情感已经被渐渐的抛却，玉骨花的药效在逐渐的增强，足以压得那热毒再无出头之日。只是不想，音丫头最近怕是又有了什么刺激，玉骨花的药力竟然在缓缓的减弱，如今才给了这热毒反扑的机会。” “如何能帮到阿音？”苏离嘴角依旧紧咬着，冷声问道。 “同原来一般，只能等这热毒缓缓散去。”浦玄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想着已经不用再担心洛子音的身体，却不想还是变成了这幅模样。“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音丫头体内终究还是有着玉骨花的药力，那热毒只能折腾一会儿，便无以为继。” 听着洛子音细碎的痛吟声响在耳边，苏离只觉得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这种深深的挫败感几乎要摧毁了苏离，他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此时却是沾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痛苦。 “若是阿音抛却了感情，会不会便不用饱受这热毒之苦？”苏离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犹豫，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把迟钝的刀锋，缓缓地搁在心口，带着无可比拟的钝痛。 浦玄舒点了点头，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如此，却也不能如此。” “此话怎讲？”苏离轻薄的红唇几乎要被他自己咬破了，他听闻浦玄舒此言却是不解地问道。 浦玄舒犹豫片刻，眸子中划过一抹沉重的哀思，“想必先前雪丫头同你说过，音丫头体内的内力都是极冰极寒的属性，又都是非她亲自修炼所得，极易影响到音丫头的心性。若是任由她这般冷心冷血的发展下去，音丫头不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冷血女魔头，也会被那浓厚精纯的内力撑得爆体而亡。也是因为这个，我才同雪丫头讲，要她尽力保护音丫头的情感，不要轻易消散。” 第234章 浦玄舒说完这些，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浊气，“只是没有想到这热毒还会卷土重来，如今对阿音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苏离紧抿薄唇，眸光幽冷，“也就是说，如今的玉骨花药力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 浦玄舒轻轻点头，却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还有一法，便是让音丫头自愿消散这一身的内力，玉骨花与热毒便会一同融和在内力中随之消散。” 然而话音落下，浦玄舒却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只是如今以音丫头对于内力的执着，想让她放弃内力，是绝无可能的。” 苏离眸子却是倏然一动，若是那人果真能找到的话，阿音也是有可能放弃内力的，只是不知道，如今受了内力影响的阿音，心中还有几番甘愿。 “除此之外，再无她法了吗？”苏离不甘心地紧抿薄唇，又冷声问道。 浦玄舒摇摇头，却是眸光倏然一闪，“你不是从巫族中取出了这圣物玉骨花吗，若是能有玉骨花详细的资料，或者再有一株玉骨花，我加以仔细的研究，应该也能寻求一二解决之道。” 然而苏离闻言嘴角却是溢出一抹苦笑，这株玉骨花，与其说是他寻来的，不如说是他盗来的，那巫族圣女如今对他恨之入骨，对他的去信也无一回应，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只是，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不论如何，自己还是要尝试一番才是。 “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联系上巫族之人。”苏离紧咬着嘴唇，语气冷冽的说着。那日之后巫族便又如同最开始一般，在极北之地杳无踪迹，看来还是要组织大批人马探查。 苏离先将此事放在一边，清冷的眸子扫向了一旁的浦玄舒，“阿音如今这热毒，多久会发作一次？” 浦玄舒缓缓摇头，“从前这热毒还有踪迹可寻，一年发作一次。如今却再无规律可查，一旦玉骨花的药力变得薄弱，也就是阿音受到了感情的影响，那么这热毒便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苏离微微怔愣，却见浦玄舒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苏宫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苏离眸光倏然间变了颜色，带了几分痛苦的挣扎，又缓缓沉寂下去。 “我知晓。”苏离语气淡淡的说着，一抹无力掺杂其中。 浦玄舒却选择无视苏离的无助，反而冷声说道，“这意味着，阿音不能再带有一丝情感，与转化为杀人如麻冷心冷血的女魔头，或者是被内力撑得爆体而亡想必，下一次热毒发作绝对比这两个来的猛烈还迅速。” “在寻找到解决办法之前，谁都不能轻易地刺激到阿音的感情。”浦玄舒再次强调了一遍。 苏离嘴角却溢出一抹苦笑，缓缓摇了摇头，“我知晓。” “只是，”苏离又顿了顿，接着说道，“浦谷主，有一件事，须得和你说明。” 浦玄舒不解地望向苏离，苏离却是半晌犹豫，这件事情洛子音绝对不会向浦玄舒提及，只是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言明了。 “洛子期他，有可能还活着。”苏离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将此事说了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浦玄舒原本略显浑浊的眸子倏然间便睁大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苏离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只是洛子期跳崖身死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就突然间便还活着了。 苏离唇边勾起一抹苦涩，“起初我也是不信的。”苏离说着，又将事情同浦玄舒复述了一遍。 浦玄舒听完还是怔愣在原地，眸子中满满地充斥着不可置信。 “若是这般，子期小子倒是的确有生还的可能。”浦玄舒说着，眉头蹙了起来，却是越想越气。 “这个小子，害我孙女伤心这般长的时间，都不得不入江湖中淡化情伤了，他却是躲着，一点口风不露。”浦玄舒吹胡子瞪眼地说着，明显的意难平。 苏离却是缓缓摇头，“这件事还是未成定数，还是先不要告知浦姑娘为好。” 浦玄舒渐渐地从这惊骇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也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却是点了点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小辈的事情，便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自己老了，跟着操不起这个心了。 苏离顿了顿，却是又说道，“阿音怕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动摇了心智，这才给了那热毒可乘之机。”苏离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原本觉得洛子音这几日变得有人情味许多是好事，不想最后却演变成了这个局面。 浦玄舒闻言眸子中划过一抹沉重的神色，也是缓缓点头应道，“若是真的让音丫头瞧见了她阿哥，只怕是那热毒会当即发作。”浦玄舒甚至洛子音兄妹二人感情深厚，此事绝对儿戏不得。 “只是我找遍了能找到的线索，却是依旧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洛子期他隐藏的极深。”苏离淡淡地说着，苏僮也是被控制地极严，居然一点消息都放不出来。 “依我猜测，洛子期如今必会藏在那千机阁中神秘莫测的万仞山大阵中，当日跳崖想来是误入其中，这才没有身死。”苏离手掌轻轻拍着不断抖着地洛子音，似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给洛子音一丝支持。听着洛子音嘴角不断溢出地细碎痛吟，苏离的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痛与冰冷。 “这……”浦玄舒眉头紧紧地蹙起，“得想个办法，先同子期小子言明此时才对。”浦玄舒微微摇头，只是不知洛子期若是见到洛子音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怕是又要不知该如何地心急如焚。 苏离嘴角紧紧地抿做了一线，“若是洛子音活过来还好，若是让阿音再次失望一场，只怕是不是热毒发作，阿音真的要变作冷心冷血的女魔头了。”这件事情极为棘手，无论如何似乎都会对洛子音造成极大的伤害，二人一时间都进退维谷起来。 第235章 浦玄舒沉默半晌，见洛子音面上的红潮渐渐退散了下去，不由得上前替洛子音把起脉来。 “看这模样，热毒像是要散了，你便先离开吧。”浦玄舒眸子动了动，沉声说着。 苏离微微一愣，却是了然浦玄舒的意图，他与洛子音之间有着藕断丝连的关联。一方面他为着洛子音会因为他心绪起伏而暗自开怀，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忍下对洛子音冰冷相对的痛楚。 他微微点头，虽然不舍，却还是慢慢松开了紧抱着洛子音的双手，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洛子音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体内经脉的灼烧感也在缓缓褪去。意识渐渐地回拢，洛子音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这才缓慢地睁开了眸子。 入目所见，却是浦玄舒那略显沉重的面容，洛子音微微一愣，却又感受到了身下的柔软。洛子音眉头不由得蹙起，她记得晕倒时是在门口，也吩咐过流萤不要叫她，却是不知怎么会到了床上。 “浦谷主。”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着，声音无比沙哑。她支着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原来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湿透。 “你怎么在这？”洛子音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虽然好了些，却依旧还有着几分沙哑。 浦玄舒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流萤听到了声响，猜测你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妥，便寻了我来，却不想你果真是出了事情。想必如今你也已经发觉了，你体内的热毒再次发作了。”浦玄舒撒了一个小谎，只是后面一句的声音中不乏沉重地警告意味。 洛子音愣了片刻，却是微微点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过房间之中，却一无所获。她在昏迷之中隐约的感觉到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以及那温柔的声声安慰，不像是浦玄舒能够做出的举动。只是房间中除了浦玄舒之外再无他人，洛子音不由得疑惑不已。 见洛子音这幅模样，浦玄舒又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出言唤道，“音丫头，” “劳烦浦谷主了，”洛子音连忙收了目光，将心思回拢，却是轻蹙着眉头，“这的确像是热毒发作，只是不知，为何又会这样？” “是玉骨花药效过淡了才会如此，你若是心绪起伏过大，便会牵动热毒。”浦玄舒对着洛子音，却是没有同刚才与苏离所言的那般详尽，只是告诫了洛子音不要有过大的心绪起伏。 洛子音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懵懵懂懂地点了头，自己最近一直都是心如止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什么心绪起伏。只是浦玄舒如此说了，她便也照着他说的应了。 “可有根治之法？”洛子音倏然眉头动了动，又突然问道。 浦玄舒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办法，便是你散了这一身的内力，热毒也会随之消散。” “绝无可能。”浦玄舒话音刚落下，洛子音便接着斩钉截铁地说道，自己这一身的内力，还要用来找朝廷复仇。若是没有了这一身的依仗，自己还要拿什么在江湖中立足。 浦玄舒闻言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知洛子音如此执拗，却也依旧要告诉她这个方法。 听得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浦玄舒又上前仔细地叮嘱道，“那你便切记不要有什么心绪波动，否则你那一身的内力也撑不过那几次热毒的发作。”浦玄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要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让我去寻找其他的办法，你如今，已然是药石无医了。” 洛子音点点头，她自然会拖延时间的，至少要等到大仇得报。 浦玄舒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好生休息吧，虽然你身体较之从前坚韧，这热毒却也是来势汹汹。” 洛子音也觉得浑身上下的筋脉都透着疲惫，许是热毒已经太久没有发作了，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以为自己痊愈了，将热毒之痛抛诸脑后，此时却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作痛。 洛子音轻轻点头，浦晴雪见状便转身离开了，“浦谷主，我便不远送了。”洛子音在他身后淡淡地说道。 直至浦玄舒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洛子音才忽然吐出一口浊气又瘫倒在了床上。方才那说的几句话，竟然已经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身上的衣衫还无比黏腻，还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息，洛子音眉头蹙起，突然又听到了轻盈地脚步声响起。 “小姐，”流萤轻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子音身上原本洁净的衣衫此时已经染上了层层的血污，流萤看的鼻子一酸，原以为小姐已经不用再遭这些疼痛了，只是不想…… 洛子音此时感觉无力感一阵阵地袭来，她动了动手，却是有气无力的说着，“流萤，帮我换身干净的衣服。” 流萤已经许久没有听见洛子音这般柔弱的声音了，眼眶倏然就红了起来。强忍着眸子的酸涩，流萤却是动作飞快地替洛子音换了一套舒适的中衣。 “我累了，先歇下了，晚宴就此取消吧。明日行程依旧，时辰到了记得叫我。”洛子音头脑中困倦的感觉越来越重，两只眼皮不住地打架。终于洛子音轻声吩咐了一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流萤轻声应了，却是觉得此时天色还亮，她想让洛子音睡得舒服些，便替洛子音仔细地掖了掖被角，又拉上了床边的帷幔，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如何？”流萤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见苏离依旧站在院中那棵老树下，身上寒气凛然，眸子中却不乏担忧。 “小姐许是累了，如今正睡得昏沉呢，便连晚宴也已经取消了。”流萤轻声地回禀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没有提起您。” 苏离眸光一闪，却是有了几分庆幸，和落寞。他站立了片刻，“好。”苏离清冷的话语碎在风中，随着他的大步离开而缓缓地消散。 第236章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没有等到流萤前来叫自己，便早早地清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昏沉也香甜，洛子音来开了帷幕，瞧着窗外刚刚蒙蒙亮的天色，却是飞快的换了衣衫，便提了弋阳与华阳锦去院中演武。 不知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得经过热毒的摧残后，自己的经脉较之从前倒是又坚韧了几分，内力似乎也越加的精纯与充盈。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竟然没有想到热毒发作也能带来这样的好处。 “小姐，您醒了。”流萤和往常一般的时辰醒来，出了房间才发现，洛子音已经在院中开始练剑了。想起昨日洛子音那般的模样，流萤心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心疼。 洛子音没有闲暇理会流萤，一套剑法演练完，这才淡淡地点头说道，“通知下去，一个时辰后启程。”她的声音依旧清冷，甚至比前几日还冷冽几分，全然没有了昨日那般柔弱的模样。 流萤微微怔愣，却是连忙点头，将手中打来的水放在一旁，便飞快地按照洛子音的吩咐去传达命令。 洛子音却是收了弋阳剑，又从袖中甩出华阳锦，再次演习了起来。随着练习的增加，洛子音对于华阳锦却是应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起来，在洛子音看来，甚至要比弋阳剑用着还顺手些。 洛子音再次演武了一遍，流萤这便匆匆赶来，“小姐，已经通知下去了，属下替您梳洗吧。” 收了华阳锦，洛子音闻言却是淡淡地点头。 “小姐，苏宫主已经离开了。”洛子音收拾妥当之后，正在喝着茶，却突然听到流萤这般回禀道。 洛子音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便蹙了起来，“他可有说些什么？” 流萤却是微微地摇头，“守门侍卫回禀，只说苏宫主一早便径自离开了，却是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洛子音眸子微微眯起，这倒是奇了，不告而别，从来都不是苏离的作风。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却是语气清冷的说道，“走便走了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有两刻钟，便是回程的时间了。”流萤语气轻柔地回到。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不再言语，不知又再想些什么。 到了时辰后，洛子音一行人都在别院大门前集合，洛子音不愿再骑马，反而选择和流萤一同坐上了马车，洛南寻和洛千城却是一人胯下一匹骏马。浦玄舒年岁大了，也不愿骑马颠簸，遂也乘了马车。 侍卫们却是已经随着桑榆去了青萝堂，洛子音这行人也只有几个侍卫跟随。 “可都收拾妥了？”洛子音轻声问道。 流萤忙点了点头，“除了小姐安排在林城，继续盯着林家的侍卫，都已经在此了。” “好，那便启程吧。”洛子音淡淡地说道，浦玄舒跟着她上了一辆马车。这路途遥远，一个人聊无趣味，自然是有人陪伴为妙。 马车飞快地向前行驶着，只是这速度虽快，却丝毫不见颠簸。 “音丫头，你感觉如何？”瞧见洛子音今日起色尚好，想来是昨日休息的不错，浦玄舒笑眯眯地轻声问着。 果然，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将一早的发现说与了浦玄舒听，“我瞧着经昨日热毒发作之后，经脉似乎宽厚了许多，内力也见长。” “哦？”浦玄舒眸子中划过一抹沉重，面上却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那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洛子音轻声应了一声，便也不再言语。 “这一路长的很，我们对弈几局如何？”过了半晌，浦玄舒觉得十分无聊，便向洛子音提议道。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微微点头，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方棋盘，与浦玄舒一边下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流萤看着二人下棋，时不时地应上几句，一路上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回程的路上，洛子音吩咐了加快速度，洛南寻与洛千城二人在中途中改道回了凤陵城，浦玄舒却是突然起了兴致，与洛子音一同回了千机阁中。 “恭迎阁主。”五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千机阁中，却见流年带着四位护法已经站在山门处迎接。 洛子音淡淡地应了，却见浦玄舒又从马车中走下，众人一时间有些怔愣，又连忙向浦玄舒行礼，“浦谷主。” 浦玄舒不在乎地随意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流年，你随我来，流萤，你带着浦谷主安置，其他人就此散了吧。”洛子音冲着众人淡淡地吩咐道。 “是。”众人连忙应道。 “浦谷主，我便先回去了。”洛子音又向浦玄舒道。 浦玄舒微微点头，便跟在流萤身后，去往洛子音替他安排的院落。 “阁主，”流年跟着洛子音直接前往了书房，恭敬地再次行礼道。 洛子音微微摆手，却是坐定后冷声问道，“如何？” 流年知晓洛子音所问是在千机阁中寻找那城主私印一事，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如阁主所言，属下已经暗中寻遍了千机阁中每一个角落，却是没有发现阁主所说的印鉴一类的物品。不仅如此，属下却是连又异样的物件都没有发现一个。” 洛子音微微点头，面上依旧是淡淡地神色，没有过多的反应，反而又继续问道，“那洛顾阳呢？” “也是一无所获，没有阁主吩咐，属下不敢擅自动用重刑，只能将其幽禁在暗狱之中。”听得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起，流年却依旧还是摇了摇头。 流年不动声色地悄然抬头，想要看一眼洛子音的脸色，生怕她有一丝不满意之处，然而在流年意料之外，洛子音的面上依旧只是一片冰冷。 “好，我知晓了。再关他一天，明日我再审他。”洛子音手指轻扣桌案，却是依旧语气淡漠的说着。 流年微微点头，“你退下吧。”洛子音却这般吩咐着。 流年应了，转身退下。洛子音却在原处坐了片刻，也起身走出了书房。 第237章 “阁主。”洛子音出了书房后径自走向了祠堂。守祠侍卫见了洛子音前来，忙躬身行礼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下巴，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侍卫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洛子音这才抬步，手指几番动作，眼前的门便缓缓而开。 祠堂是一直紧闭着的，此时骤然开门，却是扬起了细密的尘埃，在突然射进的阳光中闪烁。 洛子音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却是挥手拂了拂衣袖，似是要赶去那些在空中肆意漂浮着的尘埃。 身后的门应声关了，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久远的年代传来的召唤。只是那牌位前的长明灯却经久不灭，在这一方天地中，发出莹莹火光。 洛子音眸子轻轻一动，却是缓步上前，慢慢地跪伏在了地上，几番叩首“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弟洛子音，前来一探万人山机密。若有冒犯，扰了诸位清净，还望恕罪。” 她清冷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房间，带着几分幽远，散在了无尽的黑暗。 随着声音落下，洛子音并未就此起身，反而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才撩起裙摆，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面前是一列列整齐安放的牌位，安息着洛家所有先灵，而最后方，洛子期的牌位也赫然在列。 洛子音眸光闪烁，手指动了动，却是轻抿嘴角，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在顶层的牌位。 她沿着一旁的阶梯缓缓而上，若是那私印在此，应该会放在先祖灵前吧，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目光谨慎小心地搜寻，不放下每一个角落。 只是一番探查，却是让洛子音失望了，除了这一排排整齐的牌位外，供台上却是再无他物。 洛子音的眉头紧紧地蹙起，嘴角也不自觉地抿做了一线，祠堂是千机阁最后一处没有被搜过的地方，若是自己推测失误，此处没有另一方私印，那千机阁除了迁宗之外，将别无他法。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凝重，她紧紧地咬了咬牙，却是不甘心地再次搜找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处空白的地方，洛子音甚至冒着扰乱先祖安息的忌讳，将牌位翻动了一遍，然而最终，依旧是一无所获。 洛子音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抹空洞，带了几分的茫然，忽然不知所措起来。若是真的迁宗，那数以万计的千机阁英灵，又要魂归何处？ 洛子音眸子中是一片茫然，菡萏着朦胧的迷雾。她毫无意识地缓缓跌坐在了地上，跌坐在了那充满年代感地红木阶梯上。 洛子音的手不自觉地搭在了阶梯上，眉头轻蹙着，似是在思考破局之法。然而倏然间，洛子音眸子骤然一缩，手指突然在那有些许凹凸的阶梯上摸索起来。 她的手附上木阶的瞬间，洛子音便察觉到了一股奇异却极其熟悉的波动。是阵法，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突如其来的欣喜，双手开始有章法的在这一方木阶上细细探寻。 洛子音的眸光不断地打量着，眉头紧紧地蹙起，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案前的长明灯灯火忽然跳动了一下，洛子音眸子中却是也跟着倏然精光一闪，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是终于勘破了这阵法的玄机。 洛子音眸中精光闪烁，手指灵活地变换着动作，不断点在这方寸之间的木阶上。 随着轻微的一声响起，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在了空气中。洛子音眸中迅速划过一抹喜色，却见方才严丝合缝，不见异样的木阶突然缓缓的下落，又缓缓地再次升起。 只是那木阶再升起时，上方却是立了一方精致的红木盒子。 洛子音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将那木盒拿起，又见它下方的木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又变回了原本难见玄机的模样。 洛子音没有瞥见这般精妙的变化，反而将全部的心神放在了手中这一方红木盒子上。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开盒子，却见一方巧夺天工的玉鉴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一口浊气呼出，如释重负。洛子音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将那印鉴拿起仔细观摩。 上方是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吐云吐雾之间灵气毕现。洛子音眸子一动，却是突然想起了洛顾阳所言，洛家血脉是前朝遗孤之事。龙纹龙物，为皇族专有，他人不可得。如此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目光继续地向下扫去，下面便是一小块四四方方通透晶莹的冰种，极其珍贵的玉料。上面是古书所写千机二字，洛子音略知古字，依稀可以辨得。 这般看来，凤陵城那方私印，必是上书“凤陵”二字了。洛子音眸光微闪，手中把玩着来之不易地印鉴，却是不知，在外观上，两方私印是否有什么不同。 洛子音眸光不断地闪烁着，心中的思绪也是变化万千，看来自己，要提前去瞧一瞧那如今在暗狱中的洛顾阳了。 她嘴角轻轻抿着，面上是一派冷然，眸子中的华光，却是缓缓地回归平静。 洛子音回首忘了一眼阶梯，却没有急于离开，反而再次跪在了灵台前的蒲团上。一丝不苟地行了三个礼，又起身细细地扫过了台上的灰尘，洛子音这才满意地离开。 出来时天色已经晚了，日落西山，染红了一片天际。洛子音看着那天空中绚丽的晚霞，眸子里倒映着那或红或紫的美艳之色，却依旧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将阵法再次开启，吩咐侍卫继续守护着祠堂，洛子音这才披着晚霞，向千机阁那一片荒芜走去。 越接近暗狱，便越能体会到从中穿出地阵阵的阴寒，那般地让人不寒而栗。 洛子音却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在快抵达暗狱之时，还是停了脚步。 她伸手入怀中，却是将那一方私印缓缓拿出，又将腰间的荷包取下，郑重其事地将那私印紧紧地系在了腰间。 看着它安稳的悬挂着，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究竟有何秘密，试一试便知了。 第238章 “阁主。”见洛子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守着暗狱的侍卫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明明流年护法传告他们阁主明日才会来审讯，不知怎么今日便披着晚霞来了。 洛子音轻轻点头，示意侍卫将暗狱之中的油灯燃起，便吩咐他们离开了。 两位守着的侍卫连忙退下，却是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明明阁主长得那般的倾城绝色，他们却每瞧见一次，便更感觉到心寒几分。 暗狱中久不见日色，永远都是阴森诡异的无尽黑暗。洛顾阳在这暗无天日之中过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日时光。 原本以为云卿的死，就是撕心裂肺，痛心断肠。如今他才恍然，这看不到尽头的麻木日子，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他终究还是自私的吧，洛顾阳生平第一次居然这般想着。 就在洛顾阳不知今夕何夕，要被这无尽的黑暗逼迫疯魔之时，突然一抹熹微地烛光，幽幽染起。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绝望的惊喜，却是瞬间质问道，“谁？”已经几日不曾说话，几日不曾饮水，洛顾阳的声音，沙哑的可怕。习武之人顽强的生命力，给了他生的希望，却又让他感到孤寂的绝望。 “洛顾阳，好久不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在幽邃的暗狱中响起，似是来自那更深不见底的地方。 洛顾阳听闻她的声音，眸子中忽然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一朝行差踏错，自己竟然因为这个与云卿形神俱似的小丫头，落到了如今这般的天地。 洛顾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听着那渐渐走进的脚步声，终于在他面前停下，洛顾阳却始终不语。 “我千机阁这暗狱如何？”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中却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那棱角分明的面庞，在这幽幽烛光的照射下，更添了几抹凉意，与妖冶。 听得洛子音的话音落下，洛顾阳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再没有从前那温润机敏的模样，却更似是年近古稀的老人那般浑浊。他的嘴角干裂，上面裂了巨大的口子，此时在渗着鲜血。 洛子音不想，短短十数日不见，洛顾阳便迅速地瘦削了下来，不供水米，暗无天日，磨没了洛顾阳那初见时的丰神俊朗，反倒是变成了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形容枯槁的模样。 “名不虚传。”洛顾阳沙哑的声音在幽深的暗狱之中响起，似是指甲划上木板那般恼人的声音，有些难以忍受。 身为凤陵城的城主，洛顾阳自是熟知千机阁所有的事物。而暗狱，是先祖为了惩治那些背叛于他，暗中与朝廷勾结之人所设，穷尽凶恶，带着死亡的绝望，果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洛顾阳说着，浑浊的目光中倒映着洛子音那倾城的容颜。她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出尘绝艳。像是仍未少女的云卿，从那画中走了出来，惊艳了他的一生。 “多谢夸奖。”洛子音嘴角依旧是勾起那抹清浅的嘲弄笑容，洛顾阳这幅模样，着实也是可怜，只是洛子音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并没有一丝悲悯的神色，声音如若寒冰。 其实说来，洛顾阳半辈子都居于凤陵城中，暗中布局，过得也撑得上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什么大的劫难。 只是不想，洛子音按照洛子期的指示，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凤陵城，却是给了洛千城可乘之机，逼得他不得不入世。 然而到了尘世中，洛顾阳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又被洛子音同苏离合着摆了一道。而后坠入了这果真如同是阿鼻地狱一般的无间暗狱，等着他的是十数日难以窥见的黑暗与孤寂。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层层地击破了洛顾阳的心理防线，让原本养尊处优的洛顾阳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便要容易上许多。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手指轻轻划过腰间的印鉴。 她勾唇一笑，却是后退几步，拿了火折子，又将悬挂在石壁上的蜡烛燃起，原本幽暗的暗狱显得明亮了几许，却依旧逃不出那阴森的笼罩。 “不知道，关于那方城主私印，如今你可是有什么同我想说的？”洛子音侧身对着洛顾阳，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烛光的照耀下投下一抹剪影，出奇地动人。 到了如今，光是看着洛子音那酷似云卿的面庞，洛顾阳仍然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除非你放我一条生路，否则便会有人拿了那私印，破了那万仞山的大阵。”洛顾阳回过神来，却是眸子紧盯着洛子音，发出了桀桀地笑声。 他渴望活着，即使是处在如今这濒死的绝望里，洛顾阳仍然打算用他手中唯一的砝码，换取自己一条生路，哪怕是对着这样一张面庞。 洛子音眸光一动，却是突然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洛顾阳，突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语气凉薄地说道，“没想到你到了如今这幅模样，还守着那点秘密不撒手。” 洛顾阳沉默不语，低垂着眸子。额间却是也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在赌，赌洛子音一定会以千机阁为重，赌她一定会为了私印给他一条生路。只要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洛顾阳眸子中闪过癫狂的神色，却在突然扫到洛子音腰间之时戛然而止。 他瞳孔紧缩，眸子中是满满地不可置信。 洛顾阳那双浑浊的眸子突然起了血红之色，他拼命地上前抓住那精铁打造地牢笼，手臂拼命的摇晃着，似是想要破牢而出。 “不可能！不可能！”洛顾阳突然疯魔，癫狂似的嘶吼着，沙哑的声音刮磨着人心。 “你怎么可能拿到城主私印？你怎么可能？”几番嘶吼渐渐地消耗没了洛顾阳的力气。他慢慢的抓着铁栏滑下，喉咙中溢出了痛苦的低吼。 然而随着洛子音越走越近，那形状越加分明，洛顾阳眸中的神采渐渐地消亡。 第239章 “你怎么能拿到城主私印？”洛顾阳依旧在兀自呢喃着，眸子中最后一抹光亮却也被消磨了干净。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指不自觉地摩擦起那新得来的私印，看来洛顾阳并不清楚，这印鉴一式两份，自己只要稍加引诱，便能知晓另一方印鉴的所在。 她动作轻盈地半蹲下身子，视线与洛顾阳平齐，看着洛顾阳那浑浊的眼睛，却是勾唇浅笑，“看来你与我这新得来的饰物很相熟嘛。” 洛顾阳手指紧紧地扣着那精铁栏杆，栏杆缝隙极其狭窄，他拼了命，也伸不出一直完整的手掌来。 “他怎么能把印鉴给你，你用了什么手段？”洛顾阳浑浊的眸子紧盯着洛子音，原本被他视若天女的面孔，此时看起来竟是这般的可恶。 洛子音眸子深处寒光一现，他？原来洛顾阳已经将这印鉴托付于他人了。只是，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那人究竟藏得有多深，她与苏离二人竟是连一丝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世上没有达不成的交易，只要筹码够了，自然什么都能换回来。”洛子音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却是缓缓地起身，模棱两可的说道。她已经让洛顾阳看见了私印，只是洛顾阳与这私印终归是相伴十数年，自己还是要小心行事，不能被他瞧出什么端倪。 洛子音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动作随意潇洒，与洛顾阳如今被困于一方天地的桎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怎么能够出尔反尔。”洛顾阳干裂的嘴角再次被自己咬出了丝丝的血迹，语气依旧沙哑无比，带着满腔的恨意。 洛子音淡漠地看着洛顾阳，却是没有言语。她在等，在等洛顾阳最后的绝望。 “呵，我要他与我一同进攻千机阁，他不愿。”洛顾阳缓缓地起身，浑浊的眸子中满是悲凉与绝望。他的一生似乎是在初见洛子音之时便走到了尽头，短短数月，便经历了如此多的算计与背叛，饶是一洛顾阳的心性，也被折磨的千疮百孔，深深地无力。 洛子音眸子倏然一眯，洛顾阳此番言语，莫非他交于城主私印那人，竟是朝廷中人？只是既然朝廷中人不愿进攻千机阁，洛顾阳又怎么会放心的将城主私印拱手相让？洛子音心中极其不解，却依旧一言不发，看看洛顾阳如今还能吐出些什么。 然而出乎洛子音所料，洛顾阳竟是背靠着湿冷的墙壁，也跟着一言不发起来。幽冷的暗狱之中，只有幽幽的烛光闪烁，了无生气，带着令人绝望的寂静。 洛子音眉毛倏然一挑，却是将嘴角抿做了一线，颇有些冒险地说道，“虽然我得到了私印，却是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不肯出兵助你，你又为何冒险将私印放在他手里？”看着洛顾阳不会再主动吐出些什么的模样，洛子音便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 “去四方，是他指的路。”沉寂了半晌，洛顾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洛子音瞳孔倏然放大，这么说来…… “呵呵，没想到吧。”洛顾阳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却是颇为嘲弄的说道。一直以来都是洛子音在主导着整个对话，第一次将洛子音惊讶道，却是让他突然地自心底涌起一股愉悦。 洛子音沉默，朝廷应该是不知晓四方背后的主人正是苏离，那让洛顾阳去四方茶馆，想来便是要拉拢这四方背后的人。朝廷的目的从来都是将江湖这潭水搅浑，越浑越好。如此说来，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朝廷都能从中获利。怪不得会拒绝直接出兵，这一步棋，下的着实是妙。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嘴角不自觉地抿做了一线。 “他让我去找四方的人借兵，若是能成事，便依照我的条件满足我的要求。”洛顾阳淡淡地说着，就在刚才，他突然间就明悟了，原来自己所有的追求都是一场空，权力成空，爱情成空，便是连自己唯一能握在手中的命，如今也要成空。自己这半辈子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便连洛顾阳自己心里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说了，我便信了，不想最后他还是骗了我，也不知你给出了什么条件，让他将这巨大的利益拱手相让。”洛顾阳语气淡漠，身上突然散发着看破红尘的气息。 洛子音微微挑眉，对洛顾阳突如起来的变化表示不解。他如今这幅样子，就同那行将就木的老人，这便是话本上所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只是洛顾阳如今这幅可怜样子却不足以让洛子音原谅他的可恨之处。 她的眸子中依旧淡漠，没有意思悲悯，“他是谁？”洛子音直接了当地问着，突然不打算再与洛顾阳周旋下去。 洛顾阳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错愕的神色，竟然有些没有理解洛子音的意思，不由得呢喃着问了出来，“什么？” “他是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于洛顾阳来说，却是最后一道催命的符咒。 突然，洛顾阳嘴角涌起一大口鲜血，沿着他骨骼凸起的面庞上缓缓留下。洛顾阳眸子中却是一片麻木，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有些腥气。 洛子音依旧眼神淡漠的看着洛顾阳的种种反应，手指轻拢着袖口，眸子中是堪不破的层层迷雾。 良久过后，洛顾阳终于在这一片死寂中回过神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凉薄的笑容，“呵呵，原来如今，你也在骗我。”洛顾阳桀桀的笑声响起，在这幽暗的暗狱中，带着嗜血的繁荣。 “你谋害我父母，同朝廷暗通款曲，不论如何，都是必死无疑。”洛子音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癫狂的洛顾阳，“你若是将你所知之事全盘托出，我便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自己好生考量。” 第240章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对于洛顾阳来说，却有如魔咒，洛顾阳的头毫无预兆地剧痛起来，几乎要疼得他在地上打滚。 她话音落下，便再不理会蜷伏在地上大口呼吸的洛顾阳，反而又兀自转身，借着火光燃起了一炷香。洛子音将那柱香插在香炉中，放在牢狱前，这才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暗狱中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洛顾阳挣扎着抬起了头，却恍然觉得那在椅子上淡然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朝思暮想，奉若神女的人。 “云卿……”洛顾阳的眸子恍惚了起来，他趴在地上，缓缓地直起了身子，轻轻地呢喃着。 洛子音眸子倏然一缩，闪过一抹杀意，却是瞥了一眼那已经燃至一半的香，没有言语。 看着近在咫尺的梦中情人，洛顾阳却是倏然清醒了起来，那不是云卿，是云卿和那个让他恨了一辈子的男人的孩子。 他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却是缓缓闭上了那已经没有丝毫生气的眸子，又倏然睁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洛顾阳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那依旧沙哑无比的声音，感受着口中萦绕着的血腥气息。洛顾阳突然做了一个重要的，让他如释重负的决定，言语间甚至轻快了几分。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眉尾微微地抬起，有些不解地望向了洛顾阳，却是不知他怎么会变得如此爽快，那香都还明明没有燃尽。 洛顾阳嘴角挂着一抹轻快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晓，他为了那份体面的死法，也为了云卿，自己马上便要去看她了，总要干净些，总要有向她赔罪的礼物。 洛子音沉默片刻，却是起身移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洛顾阳，突然开口，直接了当地问道，“你将城主私印给了谁？” “太子。”洛顾阳坐直了身子，眸光温柔的瞥向洛子音，淡淡地说道。 “太子？”洛顾阳那眼神让她微微不适，洛子音抿了抿嘴角，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当朝从未下过旨意立什么太子，何况皇子们都在京都之中，你又如何接触的到？” “京都中的皇子都非太子。”洛顾阳语气依旧清淡，那浑浊的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精光。 “何出此言？”洛子音眸中深处骇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不明白洛顾阳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与我接触那人被唤做少主，朝廷暗卫只对太子如此称呼，此人必是太子无疑。”洛顾阳双手不停地交织着，眸子中突然平静了下来。“我与他在林城中见面，彼时那几位皇子还在京都中，是以太子另有其人。”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犹疑，却是不知如今洛顾阳的言语有几分可信度。 洛顾阳看出了洛子音眸子中的怀疑，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地笑容，“信不信随你。” “你可瞧见他的面容？”洛子音眸子一闪，冷声问道。 洛顾阳随即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平淡，“蒙面相见，不过那通身的气质，天下无二。” 洛子音闻言眉头却是微微蹙起，洛顾阳所言太过地笼统，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你在林城通信那人是谁？” “便是太子。”洛顾阳似是有了困意，眸色又浑浊了起来，“我与他通信后，他又来林城寻我，跟我说，让我寻找四方背后之人出兵，同时拿走了我的城主私印。” “如何解万仞山之阵？”洛子音停顿片刻，又继续问道。“你可将此法告诉了那人？” 洛顾阳抬起眸子，似是贪恋地想要透过洛子音的面容窥见云卿，却无奈的发现她二人虽然容貌相似，气质与性格却是大为不同。 他恍然回神，却是微微摇头，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具体破解之法，在我凤陵城禁地之中，想来你这一块，便是那双生印鉴。我被这黑暗幽禁了太久，竟是瞧不分明了。”洛顾阳自嘲地笑了笑，身上的生机却在缓缓地流逝。 “万仞山大阵必是得千机阁阁主或者凤陵城城主，通晓千机阁所有阵法之人，才能开启，若是传给了外人，没有精通阵法的技艺，这私印也是无用。”洛顾阳淡淡地说着，气息却是越来越弱。 “只是，即便如此，那方城主私印，你也要拿回来，”洛顾阳声音突然大了几分，“双生印鉴，合二为一，有着不可多得的妙用。”洛顾阳眸子中划过一抹向往，却是转瞬即逝。 “什么用处？”洛子音眉头一挑，追问道。 却不想洛顾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声说道，“你可真像云卿……”随着那轻柔的声音缓缓地落下，洛顾阳那双突然清明的眸子也是慢慢地阖上。他那有着老态与脏污的面孔，此时似乎也祥和了起来。 “洛顾阳？”洛子音心中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出声喝到，却是再没有应答。洛子音能够感觉到的是，眼前这具肉体的生机，此时正在不断地消亡。 自己还没有取他的命，他却已经自己放弃了生机。他执着了半辈子，却在一瞬间释然。撑着他活下去的那股劲散了，他便也挣扎不下去了。 洛子音嘴角紧紧地抿做了一线，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许多事情都问个清楚，父母的死因，那所谓的太子，都又变成了一个个谜团萦绕在她的心口。而万仞山大阵的机密，自己却是还要再去一趟凤陵城，才能弄个清楚。 她最后瞥了那如今成了一具尸体的男子，眸子中依旧是淡薄的没有一丝悲悯。洛子音淡漠地转身，人走灯灭，暗狱中又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处又多了一缕幽魂罢了。 “那人死了，找个人给他收拾干净妥当，在外找块不错的地方，就此葬了吧。”洛子音步履轻盈，却是出来后对着守在远处的侍卫，轻声地吩咐到。纵然生前诸多恩怨，自己答应了给他一份体面，总该说到做到才是。 第241章 洛子音出了暗狱之时，外面的天色已然完全黑了。 她便在千机阁漫无目的地游逛着。她袖笼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私印，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自从那日离开千机阁之后，自己每次回千机阁所待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夜间的凉风送来扑鼻的花香，洛子音伸手捻下一朵已经开了的野花，鼻尖轻轻动了动，却也只能嗅到些微弱的味道。她闭了闭眸子，无论如何用心，那所有的味道却都只存在在那久远的记忆中，难以探寻。 手指微微用力，那花便捻做花汁，随风飘零，化作春泥。 要流走的东西，终究是握不住的，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眼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快步回了房间，洛子音却是又把流年唤了来。 “阁主。”流年轻推开门，见洛子音正在闭目养神，便轻声唤到。 洛子音眼皮微微一动，这才缓缓睁开眸子，眼中一瞬间的流光溢彩，终究缓缓变作沉寂，就连身体，也越来越困乏了呢。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 “阁主可是有了城主私印的消息？”流年犹豫片刻，却是沉声问道。他是千机阁的护法首领，是以千机阁之事事无巨细，他都知晓，侍卫已经将洛子音审过洛顾阳，且洛顾阳已经身死的事情，禀告于他了。 洛子音点头，流年的权力很大，却是洛子音为数不多十分信任的人。“这印鉴为双生，凤陵城一方，千机阁一方。如今凤陵城那一方，已然落入了朝廷手中。” “什么？”流年不由得大惊失色，城主私印的重要性，洛子音已经对他言及。这随时都会对千机阁产生威胁的物件，居然落到了千机阁最大的敌人手中，情况不可谓不危急。 洛子音却是轻轻摇头，“洛顾阳虽然提及这私印只能精通阵法之人使用，朝廷拿了也无碍。只是难保他不会故意出此言语，使我们放松警惕。这些时日，你在千机阁中，还是要加强警惕，不可大意。” “是。”流年面上一抹严肃之色，立即沉声应到。 “阁主，可是又要离开？”流年顿了顿，又问道。 洛子音轻轻点头，“我得去凤陵城一趟，弄清楚这城主私印究竟有何秘密，需要个几日光景。” “可要属下安排人陪同？”流年又继续问道。 “不必了，此番我自己一人，速去速回。”洛子音微微摇头，却是不想多带累赘。 流年微微一愣，却点点头，不再多言。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各种事务依旧由你代为处理，若是有什么大事，传信于我。”洛子音轻声说着，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似乎有些倦意。 流年应了一声，洛子音却是眸子微微一动，又接着吩咐到，“此事只说与你一人知晓，若是旁人问及我的去处，只说我在祠堂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流年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谨遵洛子音的命令行事。 洛子音轻点了下巴，却是倏然将托着额间的手放下，似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 “你去调查一番，如今皇子都有何人，去向如何。”洛子音眸子中一片冷意，洛顾阳那番言语，突然让她心中划过深深的不安。朝廷究竟在筹谋着什么，她现在所见竟然还只是冰山一角，让她心中不寒而栗。 流年又是微微一愣，抬眸却瞧见洛子音满面冰霜，当即便撇去了心中的犹疑，飞快的点了点头应到，“是。” 洛子音这才似是松了一口气般，微微靠后倚在椅背上，颇有些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声音轻薄冰冷。 “阁主早些休息。”流年有些担心洛子音的身体，有些担忧地出言提醒到。却也看出了洛子音眉宇间那一丝的不耐烦，便只能俯身轻声说道，“属下告退。” 洛子音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听见吱呀一声关门声响起，却是突然地便困倦了起来。 今夜无月无星，天上是灰蒙蒙的一片，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却是起身关了窗。 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便到了清晨。 洛子音先在床上打坐片刻，进了院子，却发现流年正在门口等着。洛子音拧眉，却是固执地演练完两套剑法，这才上前。 “阁主。”等了半个时辰，流年也丝毫没有不耐，轻声说道，“属下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备了马匹，正在后山。” 洛子音点头，后山人烟稀少，可避耳目。 今日洛子音起的及早，流萤似是还在美梦之中，流年见洛子音自己回房间更衣收整，面上不由得闪过一抹郝然，“流萤她太过懒散，竟然这般怠慢阁主。” “无事，”洛子音不在乎地摆摆手，她待流萤不同，何况如今她也不愿有人在身旁伺候，便也不甚在意。 流年却是心中记下了，必要提点一番流萤。 洛子音以轻纱敷面，向后山走去，流年忙紧跟其后。一路上二人也瞧见了几个侍卫，只点头示意。 后山是千机阁中人烟稀少之处，还带着几分未开发的荒芜。一匹骏马被拴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马背上横挂着两个包裹，想来便是流年准备的日常所需之物。 流年忙上前手指灵巧的拨弄了几下，便将那结打开。他牵着马匹走了回来。 洛子音伸手接过了缰绳，动作轻盈地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书案上的信笺交与秋水宫，务必直接送到苏离手中。”洛子音用手轻抚马颈，迅速地了解这匹马的秉性。却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夜写下的信笺，便转头对流年吩咐着。洛顾阳所言一事，还要告诉苏离一声，要他帮忙打探。 “千机阁，便交与你看管了。”洛子音眸子划过一抹精光，却是双腿一夹马腹，打马而去。 “阁主放心。”流年的声音与哒哒的马蹄声交杂在一起，渐渐消散，带着承诺与坚定。 第242章 第二日日沉西山之时，洛子音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凤陵城竹林外，却见原本没有踪迹可寻的凤陵城池，如今城墙高耸，似乎能听见城内熙熙攘攘的声音。 “来者何人？”看守城门的护卫一下子便看见了打马而来的洛子音，朗声喝到。 洛子音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骏马吁了一声，也缓缓的止了步，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让这匹血统优良的千里马都筋疲力尽。 她眸光打量着眼前的凤陵城，恢宏的城门尽显古城气质，别有一番风韵。洛子音眉头微微一跳，虽然没有了幻阵的笼罩，但是凤陵城的护城大阵却并没有关闭。若是有人来闹事，必是少不得吃上一番苦头。 “来者何人？”见洛子音迟迟没有下马，守卫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枪剑，目光死死盯着洛子音。 因着凤陵城是隔了数百年突然对外开放，是以为了防止有鱼龙混杂，别有用心之人潜入凤陵城，洛千城还是吩咐凤陵城只可出，不可入，严加看管。 洛子音依旧跨坐在马上，不为所动。她淡漠的目光扫向二人，那两个侍卫当即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自心底涌起。洛子音不欲与二人过多纠缠，冷声开口道，“去找你们城主，只说林城故人来访。” 两位侍卫微微犹豫，一人强行压下心底的寒意，举着手中的剑，硬声说道，“阁主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见你？” 洛子音闻言眉头一挑，眸中寒光乍现。她突然有了动作，却是手臂微微一垂，落下一件物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射了出去。 那侍卫赫然大惊，却是在他刚刚回神之际，那物什已经在他眼前轻飘飘地落下。 侍卫吞了口口水，压下疯狂抨击着的心跳，这才定睛一看，却见一块通体晶莹的美玉，此时正悬挂在他的佩剑旁。 这玉佩是当日相别之时，洛千城给她的随身玉佩，用作前来找他的凭证，原本以为自己要带着些时日，却不想没几日就被自己用上了。 “这是信物。”洛子音清冷地声音萦绕在耳边，那侍卫却是连忙取下玉佩，飞快地向城门内飞奔，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剩下的一个侍卫，也是紧靠着城墙，眸子紧紧地盯着洛子音，充满了警惕。 大约过了两炷香，洛千城这才姗姗来迟。 “怎么，才过了几日，便等不及要见我了？”未见其人，洛子音却是先听见了洛千城那带着几分得意的张扬，却又有几分君子般温润的矛盾声音。 洛千城甩着他那宽大的袖袍，穿红戴绿的模样，却是让洛子音眸子一挑，似是初见之时的模样。 “丫头，你怎么来了？”洛千城见她不语，便又轻声问了一句，他身后的侍卫皆是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暗中揣度着二人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这幅模样？”洛千城走进了才看见洛子音如今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那好看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颇有些嫌弃地问道。 洛子音微微摇头，眸中划过一抹深意。 洛千城眉头一挑，却是转瞬间便明白了洛子音的意图，“你随我来。”洛千城勾唇浅笑，冲着洛子音淡淡地说着。 他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洛子音却是打着马，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洛子音一路上瞧着，却是发觉如今凤陵城竟是大为不同了，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洛顾阳看着如今颇为冷清的街市，不由得嘴角微勾，转头看向身后的洛子音，语气带了几分嘲弄，“初次重出江湖，大多百姓都出去瞧一瞧那外面的风景了，是不是如今这凤陵城中都有些荒芜了？” “你不怕他们走了，就不再回来了？”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冷声问道。 洛千城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根在凤陵城，怎么会不回来呢？” 二人一路上说着轻松的话题，很快地便到了城主府中。 “你可要先收整一番？”洛千城嘴角再次勾了勾，眸子中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我有要事。” 她话语一出，洛千城便也收了嬉笑的表情，正色起来。 洛子音飞快地将事情同洛千城复述了一遍。却是觉得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也是给洛千城一些消化的时间，毕竟那是他的生父。 洛千城闻言，眸子倏然间有些黯淡，又有些释然。纵使他恨极了洛顾阳，也改变不了他体内留着他的血脉的事实。 他良久沉默不语，洛子音轻饮着茶，也默默不语。 “他葬在了何处？”洛千城轻声问道。 “他去之前，我答应给他一份体面，在千机阁外，一处不错的地方。”洛子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飞快地应到。 洛千城轻抿嘴角，人死如灯灭，他闭了闭眸子，又缓缓睁开，“我知晓你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只是他既身死，能不能将他的骸骨送回凤陵城，就当你送我一份人情，可好？” 洛千城语气低沉，带着他自己都看不分明的复杂。他还恨洛顾阳，却随着知晓他死亡的消息而淡淡消散了。 洛子音眸子轻轻一闪，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在桌上，却还是点了点头，人死如灯灭，便就这般吧。 在得到洛子音首肯之后，洛千城也并没有什么欣喜，只是突然像是了了什么心事，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 “你可要去禁地之中看看？”洛千城抬眸问道，却是说起了正事。 洛子音微微点头，手指摩挲着那一方袖珍的印鉴，眸子幽然，难窥其意。 洛子音一路上紧跟着洛千城，二人沉默不语。与洛子音预想之中的不同，这禁地并非是什么荒芜人迹，杂草丛生之处，反而就在凤陵城城主府中，一座装修别致的院落。 “便是此处了。”洛千城轻声说着，洛子音以手附上院墙，能清晰地感受到萦绕在其上的那熟悉的禁制波动。 第243章 洛子音微微点头，眸子轻轻地合上，闭上眼睛，她却更能感受到那磅礴却鬼魅的气息。 “这要如何开启？”洛子音纤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缓缓睁开，却是转眸看向了洛千城，冷声地问着。 “就在这里，你看你那方印鉴能否契合进去？”洛千城指向一旁，一方细小的孔洞，隐隐散发着幽光，似是有着暗纹。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将腰间的印鉴取了下来，先拿在手中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印鉴上方的龙纹图案，似乎是刚好和这院门中的孔洞相合。 “城主私印插入其中，便可将此处开启。”洛千城也低下头看了一下那孔洞，似乎觉得可行，便又抬眸跟洛子音说着。 洛子音点点头，将手中私印龙纹之处缓缓地插入其中。 没有一丝的阻碍，那方私印严丝合缝地与那孔洞契合，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二人眉头微挑，“果然可行。”洛千城眸子中闪过一抹喜色，轻声说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静静地看着那石门的反应。 细微的风声响起，那石门却是纹丝不动，没有一似反应。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回眸看向洛千城，眸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这番情况显然也和洛千城预料的极其不同，他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是轻声辩解道，“这……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是什么情况……” 洛子音将目光收回，却是突然间，那石门发出一阵沉重地声响。 她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与洛千城对视一眼，却是屏息起来。 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石门，那石门发出声响之后，其内便不断有着齿轮运转的声音。 “吱呀”一声，原本光滑无缝的石门中间，却是突然多了一条缝隙，借着缝隙向内看去，其内是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那方私印却是突然被孔洞吐了，幸好洛子音眼疾手快的收入怀中，否则便免不了摔得四分五裂的结局。 缝隙越来越大，只是除了一片幽暗的隧道，二人却是什么也瞧不见。 洛子音瞥了一眼洛千城，二人微微点头，都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处并不偏僻，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窥见，洛子音便与洛千城联手布下一个禁制。 安排妥当之后，洛千城率先步入其中，洛子音紧随其后。 就在二人都进入其中之后，那石门却是又发出一声闷响，倏然关了起来。长廊中的壁灯突然亮了起来，带着昏黄的光亮，点明了这处长廊。 “从外面看是一处院落，却不想这里面却是这幅模样。”洛千城啧啧称奇的说道。 自己从小就对此处充满了好奇，却是从来没有机会一窥其貌。如今突然进来了，却是大失所望。 洛子音也点点头，这处禁地，与一般的暗室什么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长廊看起来幽深，实际上，却并没有多长，不到片刻，二人便走进了尽头。 尽头之处，又是一扇石门，如法炮制，二人等了片刻，才等到这石门开启。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惊异，却见石门后面藏满了卷轴书籍。 “这是什么？”洛千城眉宇间满是困惑，却是当即采取行动，大步跨入密室中，随手抄起一卷卷轴看了起来。 洛子音也颇为好奇，也随意的拿起一本观摩起来。 “是古语。”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对古语只知一二，却是不能连贯的将这卷轴读下。 “嗯。”洛顾阳轻声应着，却是一目十行的扫过手中的卷轴。凤陵城古籍众多，是以他对古语十分有研究，此时读起来并不困难。 “这一卷记载了前朝旧史。”洛顾阳飞快地将卷轴扫完，放在一旁，摇了摇头说道。 洛子音抿唇，却是将目光从这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卷轴上移开，在房间中再次寻觅起来。 只是奇怪，并没有洛顾阳所说的有关千机阁之事，以及这双生印鉴的秘密。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起，有些烦躁起来。 洛顾阳却执着于面前的书籍，他猜测着书籍是按顺序排列，是以每一个格子，他只抽取一卷研读。 “这些都是前朝旧史，按年代排列，想来就是怕城主府之人发现，才将这些与城主府那些古籍区别了开来，藏在此处。”洛顾阳一连翻阅了十数本卷轴，书籍，却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洛子音在这搜寻了半晌，却是依旧一无所获，她的眉头越蹙越深，两条细长的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 “会不会是洛顾阳将重要的东西都拿出了此处？”洛千城见洛子音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便也连忙跟着洛子音一起搜寻，只是二人都快将此处搜寻过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便不由得瞥了一眼洛子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声问道。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若是这样，洛顾阳又为何将我引向此处？” 洛千城倏然间脸色大变，眸子倏然沉入了谷底，“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你必然不放心派人来调查，定然会亲自前往。届时千机阁便少了你镇守，若是有人趁虚而入，必可势如破竹。”洛千城眸子一沉再沉，声音也带了一抹沉重。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思，自己之前做过这番设想，只是最终对着印鉴的好奇，还是驱使她来了此处。 只是，洛子音眸子眯了眯，她自己丢失了情感之后，洛子音却更能分出感情的纯粹来。 洛顾阳将死之时，是不夹杂怨念的，若是他藏了这般阴沉的算计，该不会走的那般纯粹才是。 洛子音当即头大如斗，种种思绪在洛子音脑袋中匆匆闪过，却是不能让她做出准确地判断。 “不急在一时，还是再仔细找找。”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坚定，却是瞬间下了决定。左右自己如今已经出了千机阁，再赶回去也是要两日光景。千机阁中有流年坐镇，若是真的出事，那有消息传来也只需几个时辰。 第244章 若是自己贸然回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未免太过浪费时间。洛子音心中这般的想着，便索性沉下心来，长长的抒出一口气，耐心地寻找起来。 洛千城对于洛子音的这般气定神闲却是暗自惊讶，便也耸了耸肩，也跟着她寻找起来。 只是，又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二人依旧一无所获。 洛子音眉头紧皱，这是一间没有什么内容的密室，除了那一架子古籍卷轴，便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古籍？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与欣喜，“会不会就被写在这些卷轴中？” 洛顾阳闻言也是眉头微微一挑，他刚才并没有将所有的卷轴浏览完，不过区区冰山一角，洛子音所说倒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洛顾阳他，可通古语？”洛子音上前再次翻开一卷卷轴，上面依旧是她难以看懂的古语，不由得轻声问道。 “城主府中都是古籍，他自然也是会的。”洛顾阳点了点头，也是有些倾向于洛子音的猜测来。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内敛的光芒，轻轻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要劳烦你将这些都翻阅一番了。” 洛千城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手掌抚过这堆了满满一架子的书籍，“这可要些时间。” 见洛子音眸子清冷地幽幽望着他，洛千城没来由得心底一软，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那你便在一旁等着吧。”洛千城无奈的说着，却是随意地坐在了地上，洛子音递给他一本，他便快速地扫过一本来。 因着是指找有关双生印鉴之事的，是以洛千城只是将内容一扫而过，并没有深入去读，速度便也极快，不大一会，身旁便堆了不小的一座山。 洛子音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在洛千城看完一本之后，便眼疾手快地再递给他一本，丝毫不给他喘息地时间。 洛千城极其认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书山中，想来外面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也比不上他这般用功。 只是随着时间一丝一毫地流逝，墙壁上挂着的烛火发出一跳一跳的光亮，洛子音眸子渐渐地沉重了起来，眼前的书架上只剩下了十余本古籍，已经不多了。 就在洛子音渐渐的心灰意冷之际，洛千城却是突然停止了翻阅卷轴的动作，眸子中划过一抹惊喜，却倏然间变得沉重。 “如何？”洛子音敏锐地便发现了他的变化，忙出言追问道。 洛千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几列上，眸色沉重，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找到了。”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不能算作惊喜的精光，忙低下头同洛千城一同查看，却苦于看不同上面歪歪扭扭的古语，眉头蹙了起来。 “说了些什么？”洛子音拧着眸子，冷声问道。 洛千城却是先不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沉着眸子认真地看着这卷轴。 洛子音见状便也不再打扰，按压着心中的焦急，耐心地等着。 洛千城将手中地卷轴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合上了卷轴，抬眸看向了洛子音。 “洛顾阳所言不虚，万仞山那处的确是一方大阵。”洛千城眸子中闪过一抹惊骇。 洛子音不解，不知道洛千城怎么会这般模样。 “万仞山下是万骨枯。”洛千城声音微微颤抖，“那一方大阵，是由人骨练成的，千余方头颅，分散在四处地界，汇聚了这数不清的怨念，才能形成那般令人难以承受的威力。”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讶，却是没有过多的惊骇，“没有想到千机阁曾经的这份过往。” 洛千城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些人，不是我族长老杀得。” “哦？”洛子音眉头一挑，却是颇为不解。 “是当年前朝皇室的子民，被如今朝廷暗卫所杀。”洛千城眸光幽深，言语中带着悲痛。 “先祖将所有死去的臣民，派人剥下了一块头骨，最后足足攒齐了一千二百块。”洛千城接着说着，“后来先祖成功逃脱，却是将所有的头骨汇聚成了那万仞山的大阵。” “也不知先祖是仁慈，不愿放弃每一个子民，还是残忍，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永久地守卫着千机阁。”洛千城眸子倏然一冷，又回归淡然。上位者之路，从来残忍。 原本他觉得恶心，现在亦然，只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今自己，也成了这般。 洛子音眸子中却是仍旧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而继续问道，“大阵如何进入？” 洛千城微微一愣，却是也哂然一笑，自己如今，心性倒是越发的软了。 眸子微微沉了下来，洛千城收拢了心神，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千机阁后山山门处，向东行五十步，有一石碑。” 洛子音点头，将洛千城的话默默记下，并没有出言打扰。洛千城微微停顿，又继续说道，“将石碑取出，向下挖三尺，可得头骨一。” 洛千城的语气平静，却听得让人汗毛倒立。 便是骆执意要，也是微微蹙起眉头，“以头骨为机关？” 洛千城点头，继续说道，“向北三百步，如法炮制，又得头骨一。向西十步，再行此法。向南二十步，复行此法。四块头骨尽出，则大阵现。”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思，却是将洛千城所言都记在了心底。 “那有关双生印鉴之事呢？”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却是又问道，洛顾阳曾经说过，双生印鉴合二为一，则有不可多得的妙用，让洛顾阳那般念念不忘，必然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洛千城嘴角划过一抹浅笑，眸子中划过一抹异彩，“凤陵，千机两块印鉴，都为同生龙纹。千机，与凤陵古语为反字异行。是以内凹外凸，二者可以合二为一。” “然后？”洛子音皱着眉头，洛千城说的这般幽深。 “而后会有一枚万古大还丹，滚落其中。”洛千城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245章 洛子音眸子中一抹惊异一闪而过，却是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万古大还丹？” “是，”洛千城眸子中也是那惊讶也久久没有散去，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生死人，肉白骨。” 洛子音眉头一挑，万古大还丹是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圣品药物。是数百年前，一位惊才艳艳的当世高手，搜集到了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珍稀药物，最终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制出一炉三枚万古大还丹。 “当年那位先辈，为了救毕生挚爱，花了数年时间，炼制而出万古大还丹。一枚使其有生气，一枚使其转眼醒。而后二人结伴归隐，最后一枚丹药，却是不知流向了何处。”洛千城喃喃地说着，这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传说，能将死去的人救回，足以可见万古大还丹的药性之强。 “一定要寻到凤陵私印。”洛子音语气坚定地说着。生死人，肉白骨的效用，对她来说，诱惑太大。有了这丹药，不论苏僮那结果如何，自己都有办法救治洛子期。 洛千城轻轻颔首，将手中的卷轴放下，还剩下十数本没有看完，然而洛子音全然没有再递给他的意思了。洛千城见状不由得挑着眉头，疑惑地看向洛子音。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知晓了那阵法和私印的事情，便也不需继续探查，我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千机阁。” 洛千城点点头，“你走之前，帮我把这些书搬出去，我对前朝旧史，还是很感兴趣的。”洛千城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 大梁皇帝视前朝之事若鬼怪，在大梁开国之时，便下令焚烧销毁所有与前朝有关的史书。是以市面上，并没有流传，就是城主府中，也没有这些史书典籍。 知晓自己离开后，洛千城便也没有办法再进来这处禁地，洛子音便点了点头应了，动作飞快地帮着洛千城将这满满一架子的书，都搬到了他的书房中。 “你这便要离开了？”洛千城倚着房门，轻声问道，还颇有些不舍。 洛子音那清澈的眸子中却是没有什么波动，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冷声解释道，“你刚才所言不无道理，我终究放心不下。” “也不梳洗一番？”洛千城挑眉问道，洛子音自进城主府中也没有来得及洗个脸，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如今这副尊容，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洛子音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欲多花这些时间，“给我重新准备一匹马。” 见她这般顽固，洛千城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好了，走吧。”话音落下，洛千城便直了身子，迈步向前走去。 洛子音紧跟其后，却见城主府门前，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英姿飒爽地站着，精神奕奕的模样。见洛千城又重新帮她准备了行囊，洛子音满意的点了点头，翻身一跃便跨上了马背。 “多谢。”洛子音淡淡地声音从上方滑落下来，洛千城支棱着耳朵，才给听了个分明。 “走吧，送你出城门。”洛千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上前帮洛子音执着缰绳。 回了凤陵城的洛南寻，又变得百无聊赖起来，了无趣味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千城？”洛南寻眸光随意地一瞥，却是见了洛千城牵了匹马缓缓走来，那马上坐着的，洛南寻眸光倏然一缩，是他这两日魂牵梦萦的女子。纵然洛子音面覆轻纱，形容狼狈，洛南寻还是一眼便瞧出了她。 “洛……洛阁主？”洛南寻的声音渐渐地轻了起来，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悄然间袭上了他的面庞耳根。 洛千城忙做了个止声的动作，洛子音却淡淡地点点头，没有太过在意，左右凤陵城中，没有什么旁人的耳目。 领会到了洛千城的意图，洛南寻忙闭上了嘴，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洛千城身旁，只一双眸子却像是突然间有了光彩一般，时不时地瞥向洛子音几眼，又忙赶在她发觉前慌忙地收回目光。 “后会有期。”三人出了城门，洛子音双手微握，从洛千城手中接过了缰绳。 “若是有消息，记得传信于我。”洛千城轻声嘱咐道，洛子音轻点下巴，却是没有一丝留恋地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洛南寻的眸光随着洛子音的远去，又淡淡地失了神采。那空洞的眸子却依然黏在洛子音身上，即使她已经远去了，却迟迟不肯收回来。 “南寻，南寻？”洛千城一连呼唤了几声，却依旧叫不回洛南寻的魂儿。 “啊？”洛南寻终于回过神来却是茫然地望着洛千城。 看着洛南寻眸子中那抹显而易见的怅然若失，洛千城却是渐渐地明悟了什么，眉头紧紧地簇了起来。 “洛南寻，”洛千城一张脸沉了下来，语气也微沉了几分，他眸光动了动，终于恍然自己这至交多日来神思不在，食之无味的缘由是为何了。 洛千城只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洛南寻却像是被别人窥见了内心不可告人的心事一般，面上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却是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同族。”洛千城语气微沉，出言提醒道。 洛南寻眸光有一瞬地黯淡，却又带了几分希望，“我知晓，可是凤陵城中，同族结亲，也并非没有先例。”他与洛子音血脉稀薄，原本他也知晓事情不可为，只是随着越沉沦越深，他便不自觉地满怀希望起来。 只要不是五代之内，凤陵城中洛族人都可通婚，洛千城也知晓这个规矩。 然而，洛千城的眸光还是倏然一下便沉了下来，连带着那温润地面庞也冷冽了几分，“即便如此，音丫头如今是千机阁阁主，她绝无可能嫁给一个洛族人。” 洛南寻眸子中升起的星点希望，一瞬间便破灭了，最终，连带着自己的方才上扬的嘴角，一并一丝丝的沉了下去，沉入那深不可见的幽暗谷底。他嗫喏着，却说不出什么来。 第246章 过了良久，洛千城始终冷然地看着他的反应，他不知道洛南寻陷下去有多深，只是如今看来，还是有些严重。洛千城眸子微微一动，带了几分懊恼，若是自己早些发现洛南寻存了这般想法，将之扼杀在摇篮之中，如今他也不会这般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半晌过去了，洛南寻这才怔怔地抬眸看向洛千城，眸中的痛楚不言而喻。 他怯懦着嘴角抽了抽，吭哧半晌，终于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我，我先回去了。” 他那落寞的声音落下，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城中。 “南寻，南寻。”洛千城放心不下，在身后唤了他两声，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虚无。 看着洛南寻如同行尸走肉般失了魂似的漫无目的地走着，洛千城心中苦涩，说不出什么滋味。 感情虽苦，却是牵扯的越深越苦，若是此番他能够悔悟，也未尝不是好事。洛千城悠悠地叹出一口气，也快步走回了城中。 洛子音对身后的一切一无所知，却是归心似箭，用力地打马，只为回去的速度快上一些。 一日一夜过去了，洛子音趁着晨光熹微，却是来到了千机阁山脚。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她胯下的骏马，此时马蹄都已然有些颤抖了。 洛子音悄无声息地从后山那处溜进了千机阁中，一路上没有惊扰到任何一个人。 见千机阁一派安和，还是没没有睡醒的模样，洛子音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如同她与洛千城推测的那般，千机阁生了什么变故。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了院子，洛子音梳洗过后，却是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倦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 她微微揉了揉眼眶，算下来她几乎有三日三夜没有合上眼了。躺在自己柔软的床铺上，洛子音几息之间便入了沉沉地梦乡。纤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轻轻抖动着，眉头时而皱起又舒展，似是睡得并没有多么安稳。 日落西山之时，洛子音才悠悠醒转。洛子音眸子轻柔地睁开，又缓缓闭上，冥想片刻，洛子音这才坐了起来，却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 “小姐，您醒了？”听见里面的声响，见洛子音自己坐了起来，流萤忙上前问道。 她今日来给洛子音收拾房间之时，忽然瞧见了睡着的洛子音，吓了一大跳，没有想到洛子音才闭关三日便悄无声息地自行出来了。 洛子音被流萤突如其来地声响惊了一下，微微怔愣了片刻才倏然回过神来。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一声，声音略带一丝沙哑，“什么时辰了？” 流萤忙端过来一杯热茶，递到洛子音手上，心中默默盘算片刻，才道，“酉时三刻了。”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接过茶轻抿一口，便随手放在了一旁。酉时三刻，万仞山乃是千余缕亡魂淬炼而成，入了夜之后，便不适合去万仞山开启大阵了。 看来只能明日再一探究竟了，洛子音这般想着，就沉默了下来。 流萤见洛子音又不吭声起来，忙问道，“小姐，可是饿了？属下给您传晚膳吧。”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眼下她并没有什么胃口。 流萤不由得暗中叹了口气，却突然想到什么，忙出声说道，“小姐，浦谷主两日前便回无涯谷中了，您那时闭关，吩咐不要打扰，便也没有去通禀您。” 洛子音淡淡地点头，浦玄舒原本便不会在千机阁久留，走了也是情理之中。 流萤却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浦姑娘也给您递了信了，属下给您收起来了。” “哦？”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却是在意起来，浦晴雪出去了这么些时日，还是头一回给她递信呢。 “你去拿来，再把流年唤来，我去书房等着。”洛子音淡淡地说着，又拿起茶盏润了下喉咙，便动作优雅地起身。 流萤飞快的点了点头，却是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阿音，一切安好，勿念。” 洛子音拿着这短小精悍的信笺，眉头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拿着这信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翻看了数遍，终究还是接受了只有八个字的事实。也不知浦晴雪是如何改了她那唠叨的性子，入了江湖一遭，便这般言简意赅了。 洛子音眉头依旧不展，将信笺随手放在一旁，正听到敲门声响起。 “阁主。”那清凉有力的声音，正是流年。 “进来吧。”洛子音端坐着，语气清冷的说着。 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关门声响落下，流年修长的身姿便出现在了洛子音的面前。 “这几日，千机阁中如何？”洛子音挑眉问道，声音冷淡平稳地没有一丝波动。 “一切如常。”流年低眉垂首，恭敬地回道。 “不过，”流年抬眸，顿了顿接着说到，“浦谷主说无涯谷出了些什么变故，已经赶回去处理了。” “变故？”洛子音眉头不自觉地蹙的更深了，流萤只同她说浦玄舒回了无涯谷，却没有提及无涯谷生了事，便忙追问到，“什么变故？” “属下不知，无涯谷的消息还并未传回。”流年摇了摇头，却也眉头紧锁地回禀道。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幽深，却是倏然一冷，莫非是朝廷的手，伸进了无涯谷中？ “加派人手打探，一日之内，我必要知晓发生了何事。”洛子音眸中精光收敛，却是沉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抹强硬的不容质疑。 “是。”流年感到了压力，头又低垂了几分。 洛子音紧锁的没有依旧没有得到舒展，她突然感觉到了一张无形的网，千机阁与这些江湖势力，不过是网中有待打捞的鱼虾。 她对朝廷知之太少了，洛子音眸子倏然沉了下去，“秋水宫可有回信？” 然而流年依旧微微摇头，似是有些疑虑，“属下一早便将阁主的信笺送往四方，可是如今三日过去了，还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这般晾着洛子音，着实不像是苏离的作风。 第247章 洛子音手指微微蜷起，骨节轻巧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却是半晌不语。 苏离他，洛子音眸子幽幽地沉了下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去打探一番秋水宫如今情况如何。”清脆的敲击声突然消失，却是洛子音收了手指，冷声说道。 流年轻点头，沉声应道，“是。” 洛子音随意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流年应了一声，便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并没有惊扰到陷入沉思的洛子音。 夜色虽然深了，洛子音却了无睡意，反而清醒的很，头脑中的思绪不断的变换着。 一夜无眠，又是晨光熹微。洛子音揉了揉额间，看着眼前被自己涂画的极其杂乱的一沓纸张，眸子中却尽是寒意。如今，自己必不会再让朝廷得逞了。 “小姐。”流萤在门外轻声叩着房门，眼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意味。自己一大早起来，便瞧见小姐的房中又是空无一人，便想着她肯定又是歇在了书房，只是明明自己昨夜已经提醒过小姐了，她却还是这般的不听劝阻。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却是没有唤她进来，反而起了身，伸展了下筋骨，上前开了门。 无视掉流萤满脸的怨念，洛子音淡淡地说着，“帮我梳洗吧。” 流萤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拜倒在洛子音那清凉柔和的声线里，顾不得气恼，飞快的地跑去打热水来。 “千机阁所有人，今日务必待在大殿中，可修炼可研读，只是除了大殿，千机阁余处皆不可取去。”流萤替洛子音梳洗完毕，却突然听到洛子音清冷地声音响起，却是这般吩咐着，一时不由得疑惑不已。 “小姐，可是生了何事？”流萤替洛子音细细地打理着洛子音那一头丝滑的秀发，一边拧头轻声问道。 洛子音却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冰冷，“无需多问，传令下去，务必按我命令行事。”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流萤闻言却不由得怔愣，手一抖，连簪子都簪歪了。 洛子音眉头皱了皱，流萤眸子中闪过一抹懊恼，忙抽出，重新整理完毕。 “下去吧，准备妥当了再来吩咐我。”洛子音淡淡地说着。 流萤却在原地踌躇，“小姐，是所有人？” 洛子音微微点头，“是，所有人，你便待在大殿，让流年来回禀。” 流萤不明所以，却还是飞快地跑了出去，将洛子音的命令传达下去。 半个时辰后，流年匆匆赶来了洛子音的院子，眸子中带着一抹沉重的意味。 “阁主，千机阁所有侍卫仆役，都已集结完毕，不知道阁主有何吩咐？”流年微微颔首，请示道。 洛子音嘴角轻抿，语气淡然，“我要开启万仞山大阵，恐怕届时会有异响，引起各种骚动，聚集在一处，你好生稳定人心。” 流年闻言这才恍然。忙点了点头应到，却还是颇为担心洛子音，不由得出言提醒到，“阁主，万要小心行事。” 洛子音淡淡地点头，又问道，“消息没有传回？” 流年微微摇头，“尚未。” “好，你先下去吧。”洛子音嘴角抿做一线，也没有过分苛责，冷声说道。 流年轻声退下了，洛子音却坐在椅子上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千机印鉴，这才眸光一闪，时辰到了。 洛子音起身，身形闪过，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千机阁后山山门处。 比起正山门，此处人迹罕至，颇显荒芜。 洛子音立在山门下，面朝东方，一步为二尺，东行五十步。洛子音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记忆跨出。 后山之中极为寂静，便是连那鸟鸣之声，也是几不可闻。 一块头骨启开，洛子音就已经入了那大阵之中，周遭的景象慢慢地消失，似乎是天地都化作了虚无。 洛子音眸光一闪，却是辨了方向，继续按照洛千城所言，寻找下一块头骨。 第二块头骨出来了，洛子音突然觉得耳朵一痛，嘈杂的声响不断地向她耳中涌来，洛子音尝试运气抵御，却不想那声音直接穿透了内力防护，冲击着她的耳膜。 洛子音神色痛苦地捂上耳朵，尝试着用这种方法减轻痛苦，却没有效用。幸好一刻时间过去后，那声响才渐渐消失，化作虚无。 洛子音大口喘着气，一度陷入失聪的状态下，又过了一刻，洛子音才能听见声响，却似乎是呦呦鹿鸣，清脆至极。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看向仍旧是一片荒芜的四周景致，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思，这些奇怪异象，洛千城并未与她言明，想来便是那卷轴之中并未提及，为何会如此？洛子音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一时间不由得陷入犹豫之中。 洛子音坐在原地，踌躇片刻后，终究还是起身，走向第三块头骨埋藏之处，不论如何，这万仞山大阵，都必须要开启。 洛子音将第三块头骨拿在手中，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强光涌起，洛子音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做出反应。 她将头骨收入袖中，飞快的甩出华阳锦想要遮蔽那强光，却不想那光视华阳锦若无物，直接便透了过来，射入洛子音眼睛之中。 洛子音那清亮的眸子圆睁着，然而她所见的却只是白茫茫一片，像是看见了那无尽的雪域，出除了一片银白，再难瞧见他物。 内力并没有效用，洛子音无奈之下，只能闭上眸子静静地等待着，希望这强光就如同方才那刺耳的声响一般，能够自行消失。 果然，洛子音静静地等过了一刻之后，眼中白茫茫的景象渐渐地消失，变作了一片黑暗。洛子音尝试着睁开眸子，却突然被外界的阳光刺伤了眼睛。缓过一会儿之后，洛子音这才慢慢地看见了外面，此时这处已经与方才那般荒芜的景象大为不同。 此处是一片谷底，一片绿茵。洛子音拧着眉头，看着翩翩飞舞的彩蝶，眸中却是划过一抹异样。 第248章 这处是幻境，还是历来千机阁的后山那景象是虚无，洛子音沉默，想不出一个结果。 她眸中精光闪过，却是没有过多犹豫，便快步前往最后一块头骨埋藏之处，迈出的步子不需要进行丈量，每一步都是正正好好的两尺长。 手上再次沾染了泥泞与草屑，终于在坚硬的泥土中，挖出了最后一块头骨。 然而洛子音刚将头骨拿出地面，她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划过千机阁上空。 便是在大殿中集结的千机阁众人也都是感觉到了异样，桌上的茶杯不断地打颤，;能感到明显的震感。 “这是，地震了？”一人终于忍不住，睁开眸子，颤着声音问道。 霎时间，大殿内便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窃窃私语之声层层不绝。 流年眸子中划过一抹担忧，却还记得洛子音的嘱托，忙在声音中藏上一丝内力，“止声。” 流年话语一出，大殿中缓缓地又归于平静。 “流年护法，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侍卫心中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期待流年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回答。 “无事，专心内修。”流年并没有过多解释，反而直截了当地沉声说道。 他在阁中的威严还是影响颇深的，纵然侍卫们都心存疑惑，此时却都选择相信流年，没有过多发问，只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又闭上了眸子，只是却都警觉的留意周遭的变故。 洛子音被这强烈的震感震得几乎站不住，几次摇摆后才能感觉到震感慢慢消失。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洛子音带着疑惑转身，却瞧见了一块石碑缓缓升起。 洛子音被这浩大的声势弄得眉头紧皱，洛顾阳当真想凭借这私印“悄无声息”地带兵溜入千机阁？未免也太过痴人说梦了吧。 微微摇了摇头，洛子音却继续上前，那石碑上有着和凤陵城禁地那石门上一般的孔洞。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看了几眼手中的私印，这才缓缓地嵌入其中。 又是吱呀吱呀的齿轮声缓缓响起，洛子音静静地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那齿轮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私印没有丝毫预料地便被石碑吐了出来。 洛子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私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情况，这大阵是开了还是没开？ 看着眼前没有一丝变化的场景，洛子音却是不信邪，又将印鉴嵌进去，然而出乎意料地，那印鉴却是又被吐了出来。 洛子音不解，眸子中划过一抹讶然。却是倏然间明悟了什么，或者，眼前这般，便已经是揭开了面纱的万仞山？ 尝试着上前迈了几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洛子音眸子动了动，这才定了定心，随便选了一条路，便提起弋阳来，一边开着路，一边走入了万仞山腹地。 与想象的阴森不同，此处却是欣欣向荣，万木丛生。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洛千城那般言语，再加上千机阁所传的百般传说，洛子音还以为此处是什么寸草不生之处。 洛子音用弋阳划开前面的灌丛，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口，洛子音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此处按理说人烟罕至，怎么会出现这般整齐的路来？ 这般想着，洛子音不由得暗暗警惕起来，却是捡了右手边的这条小路，继续向前走着。 一路上除了脚下的路寸草不生，颇显诡异之外，周遭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因着对万仞山了解不深，又与自己想法不同，颇显诡异，洛子音一路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到了尽头，眼前是空荡荡的一处山坡，洛子音却是皱起了眉头，此处不是千机阁任何一处地界。 洛子音走上山坡，此处看了看，除了来的那条路，便在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此处像是一座孤峰，而它前面那座，才像是连接千机阁的纽带。 她眸子动了动，却是不再犹豫，飞快的又原路返回，从另一处小路向上走去。 这一条路倒是曲折颇多，绕来绕去。万仞山的地界不大，洛子音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传说中的风险，不知是因为自己是以印鉴进来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不论如何，洛子音都还是小心行事。 小心谨慎地走着，洛子音却突然明晓此处为何会没有杂草。这是故意别人设置的路径，或者是说，从有这万仞山开始，便被设计好的路径。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阻碍，却让洛子音颇为不解，看起来明明是这般的欣欣向荣，方才也听见了鹿鸣鸟叫，只是却不知是为何，洛子音除了在开始看见的那几只翩跹的蝴蝶，一路上竟是再没有其他生物。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着，却突然行至开阔处，洛子音算了算，是山间盆地。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她一直在心中默默地算计着这炊烟绝非是来自千机阁。 收敛了气息，洛子音小心地向前方走着。 通往那炊烟所在的路径，与洛子音初来时的路径能瞧出明显的不同。 她来时的那条应该是被先祖所设，为的是阻挠此处植物的生长。否则千百年过去了，通往千机阁的路将无处可寻。 而眼前纸条小路，却是自先祖所设的路径旁，又开辟出的新路，杂乱无章，只削去了植物的茎叶，却留了根部，看起来也有星点绿色。洛子音眸中闪过一抹警惕，这看起来，倒像是新开没多久的样子。 洛子音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小心谨慎地沿着这条路走着，步履轻盈，竟是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沿着这条新开的路径，越来越进入万仞山腹地，眼前高大的遮挡视线的灌丛忽然消失，竟然有一成色颇新的木屋隐在丛林深处。 而洛子音所看见的那袅袅炊烟，正是从此处升起。 将弋阳别在腰间，华阳锦顺着袖口缓缓落入掌间。洛子音却隐在这灌丛之后，默默地注视着院中的动静，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有这么大本事？能赶在她之前，先进入这万仞山。 第249章 洛子音不动声色地伏在高耸的灌丛后面，闭上眸子，将内力运至耳部，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不论她如何探听，那座简陋至极的小院子中，始终都没有一丝的声响。 空中是静寂的一片，偶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鹿鸣鸟叫，万物的声响。只是这万仞山中似乎是并没有动物，也不知这万物声响是从何处传出的。 突然间，院内有了些微的响动，洛子音忙睁开眸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稀疏的篱笆，并不能遮挡住洛子音的视线，她清楚地瞧见一姿容姣好的女子着着粗布衣衫，从哪升起炊烟的小屋缓步走了出来，手中似是端着一碗汤药。 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心跳霎时间便停止了。 她怔愣地呆立在原地，眸子中是一片漆黑。院中的女子警觉地很，洛子音这般倏然露了气息，却是一下子便被她察觉。 “谁？”那女子娇喝一声，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猛然回头望向此处。 洛子音一下子又将她的脸看了个分明，是织羽，那随着阿哥一同跳下万仞山的织羽。 织羽将药碗一扔，却是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她大步上前，眸中闪过一抹杀机。此处乃是千机阁的禁地，若是有宵小闯入，必是要格杀勿论。 织羽大步向前，手中的袖箭却是划破了空气，直冲院外这高大的灌木丛中。 只是织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她已经走到了灌木丛处，那隐在暗中的身影却依旧呆愣的没有反应。 洛子音依旧呆立着，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已经再没有能力替她支配这具身体。 那袖箭擦着洛子音的脖子，直直地没入了身后那棵粗壮的大树，却在洛子音那纤长的脖颈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迹。 “圣女？”织羽脚尖轻轻一点，却是来到了洛子音面前，待她看清自己以为的宵小的形容，却是同洛子音一般的怔愣。 看见洛子音脖颈上的伤口，织羽这才恍然回神，忙跪倒在地，请罪道，“属下眼拙，误伤圣女，请圣女责罚。” 不知是因为织羽慌乱的声音，还是因为脖子上那深长伤口带来的痛感，洛子音这才醒转，漆黑的眸子渐渐有了焦点。 没有理会跪在眼前的织羽，也没有理会自己那不断滴着血的伤口，洛子音一步步，缓慢，又坚定地向院中走着。 她知道阿哥活着，却不愿见她。只是如今她到了他的面前，便由不得他想见或不想见了。 看着洛子音那微微发颤的脚步行过她的身边，织羽眸子中不由得涌起一抹湿气。她紧紧摇了摇嘴唇，却是不敢出声惊扰，只能默默地跟在洛子音身后，一步一顿的走着。 这是咫尺的距离啊，洛子音却不知为何能走过一生那么长久。在这一刻，她辨不清时间的匆匆流逝。她想走的快一些，可是沉重的步伐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洛子音终于行到了这座有些简陋的小院里，三四间木屋随意的排列，洛子音站定了脚步，似乎是在思忖，阿哥应该是歇在了哪一间。 织羽看着洛子音那崩的紧紧的面容，却想忍不住出声提醒。 只是织羽还没来得及张口，却在中间那间木屋的房门突然开了，一只脚先跨了出来，“我说织羽啊，你在外面神经兮兮的喊什么呢？这都半天了，药怎么还没有端进来啊，你还想不想你们主子好了？” 未见其人，先听见了那罗里吧嗦的声音，洛子音心中突然动了动，果然见略显疲态的苏僮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 “这……这……”一下子看见洛子音，苏僮却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洛姑娘？”回过神来，苏僮喃喃的说道，眸子中依旧闪烁着不可置信。 “你这脖子是怎么了？”苏僮这时眸光又落在了洛子音流着血的伤口上，不由得拧着眉头问道。 织羽忙冲着苏僮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洛子音。 苏僮眨巴了下眼睛，却是又对着织羽挤眉弄眼起来，显然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洛子音心中有了结果，也不理会苏僮与织羽在那用眉目传的什么情，便向着苏僮出来的那间房走去。 洛子音眸光低垂，紧紧地盯着那房门，她面上终于有了一抹不一样的神采，却是紧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大步跨了进去。 在跨进门的一刻，洛子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她心中划过一抹异常，洛子音却突然清楚的知晓，那是害怕，害怕她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害怕她睁开眼，看见的是她害怕看见的结果。 原来这是害怕啊，洛子音心里突然这般想到，这久违的感觉，她竟然能感觉到了。 “阿音。”那在梦中萦绕着的声音，突然没有预料的响在了耳边。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眼皮还没有睁开，却先划下了两行清泪。 就在这一刻，她又像是回到了那从前在阿哥庇护下的十几年，“阿哥。”洛子音呢喃着，任由泪水流了满脸，却是紧闭着眸子，准确地大步扑向了床上男人的怀中。 直到那熟悉的气息将洛子音全然包裹在内，洛子音才相信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梦魇，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贪婪地瞧着眼前的人。 “阿哥……”洛子音泣不成声，双手紧紧地环抱着洛子期，“你瘦了……” 的确如此，饱受病症的折磨，这近半年来，洛子期肉眼可见的便瘦下去了两圈。原本就瘦削的面庞此时已经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那温润地形容不再，反而多了几分病态的娇弱。 只有那眸子中一汪柔柔的春水，与从前一般，让洛子音瞬间又泪如泉涌。 “你不听话，”洛子期低声轻语，眸光爱怜地看着洛子音脖子上的上，眉眼间满是疼惜。他轻声责怪着，却动作轻柔的拿起他床榻边的帕子，动作轻柔的将洛子音脖子上的血迹擦去。那狰狞的伤口露出了原形，洛子期的眸色却深沉了起来。 第250章 “我听，我听的。”洛子音此时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弱，这半年来那清冷的声音却像是瞬间消失于无形。听洛子期这般责怪自己，洛子音忙摇着头反驳道，然而这般大的动作，却让原本止住了血的伤口，再次涌起了鲜血。 洛子期眸子中倏然卷起了风暴，却是连忙止住了洛子音的动作。 这时，织羽连忙上前，跪在洛子期的床榻旁请罪道，“是属下有眼无珠，伤了圣女，请阁主责罚。” 苏僮已经取了止血的药粉，这时匆匆赶来，刚要给洛子音上药，却被洛子期止了动作。 洛子期动作轻柔地将药粉均匀得洒在洛子音伤口上，这才取了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在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洛子音便安然地倚在他的怀中，像是一只柔软的猫咪，全然没有这半年杀伐果决的风范。 倏然间，洛子音眸子划过一抹冷光，她左手轻抚上右臂，那朵水晶兰此时又在发出灼人的热。没有被洛子期察觉，洛子音却是渡了内力压制住它。她不在乎之后的反噬有多猛烈，她只要现在，洛子期再见她时，看见的是从前那兔子一般的洛子音。 洛子期果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动作轻柔的将洛子音的伤口料理好，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织羽与苏僮知趣的轻声退下，将空间留给这有一堆心事的兄妹二人。 洛子音什么都不问，只安稳地躺在苏离怀中泣不成声，感受着她这半年来梦寐以求的温度。 洛子期也不言语，手掌轻拍着洛子音的后背，似是想要将洛子音这半年来的惊恐，都疏散个干净。 洛子音将这几个月没有流过的泪水流了个干净，这才缓缓抬眸，睁着那肿胀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洛子期。她知道原因，却仍忍不住再问洛子期一遍。 “阿哥打算等好了后，再去寻你的。若是好不了，何苦要你再伤心一次？”被洛子音这般盯着，洛子期心都要化了。这些时日夜夜难眠，愁思不断，明明知晓，洛子音就在他不远处，却仍要忍着不能相见的苦痛。 听得洛子期这般言语，洛子音原本清凉了几分的眸子却是瞬间又朦胧起来，又是一行泪水缓缓划下，洛子音委屈地问道，“不会，不会好不了。” “好，好，马上便能好，马上便能好。”洛子音一哭，又将洛子期哭的手足无措起来，他忙顺着洛子音的话语接了下去，眸子中满是温柔，却在深处藏了一抹不能言说的苦痛。 洛子音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地缓了过来。 “我们阿音厉害着呢，没有阿哥，千机阁倒是比从前更厉害了呢。”见洛子音不再流泪之后，洛子期连忙打算换个话头，温柔地夸着了洛子音。 洛子音也果然不客气地点了点头，短暂地封印起水晶兰与玉骨花的能量，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二八少女。 “浦谷主将我的热毒解了，”洛子音兴趣突然高涨，却是坐直了身子对着洛子期说道。虽然离开了洛子期的怀抱，洛子音还是一直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哦？”洛子期眉毛一挑，瘦削的面上染了几分喜色，“当真？阿音以后不用受热毒困扰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却是又倚在了洛子期的怀中，将他离开后这几个月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都同洛子期说了。然而，洛子音还是省下了自己如今这不知名的怪病，说出来不过是多一个人忧愁，又何必如此。 听着洛子音绘声绘色的言语，洛子期眉头紧紧地蹙着，越蹙越深。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般结束自己，竟然让阿音自己承受了这么多的苦痛。 “是阿哥对不起你，”洛子期嘴角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印，却是语气疼惜的说着。 洛子音却微微摇头，“是我从前要阿哥承受的太多，从今往后，不论如何，我都要与阿哥一同承受，阿哥有事万万不可再瞒我。”洛子音认真而执拗地说着，眸子清澈的如同幼鹿一般。 “好。”洛子期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容，轻轻拍了下洛子音的头顶，郑重其事地承诺着。只是在洛子音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子中却尽染寒意，伤害过阿音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哥，你呢？这万仞山是有什么古怪？”得到了洛子期的承诺，洛子音满意地绽开一抹笑容，却是眸子动了动，又追问道。 洛子期眸光闪过一抹幽深，跟着他的眸子，似是回到了他跳崖那天。 “我原本便时日无多，将你托付于苏离，我知晓他会好生照顾你，便也了却了心事。这才纵身一跃，从万仞山顶跳下。”洛子期眸子动了动，却是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从小便听闻无数的万仞山传说，事实上，这万仞山果真也诡谲的很，跳下来的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意识。” 洛子音眸子也是划过一抹精光，却没有打断洛子期，听他继续说道。 “原本以为我必死无疑，谁知晓我意识渐渐回拢之际，却是出现在了一片湖泊旁。”洛子期淡淡地说道，对于自己的大难不死，却是平淡地没有一丝感触。 “湖泊？”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终究忍不住问道，自己这一路行来并没有瞧见什么湖泊。 “是，就在这后方不远处。”洛子期点了点头。 洛子音这才恍然，又听洛子期继续说道，“织羽同我一同跳下，我醒来时，她也在我身旁。许是我们从山顶跳下，却意外的跌入湖泊中，又被什么带到了岸边，这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 “我原本就是将死之人，体内的经脉早已被反噬的不成样子。是以我醒来时，甚至还想着跳入那湖泊，了却此生，也不必受那反噬之苦了。然而心中这般想着，却在我运转内力之时，意外的发现我所有受伤的颈脉都已经痊愈了。”洛子期这是眸中才带了几分不可思议，语气有了丝波动的说着。 第251章 “经脉痊愈？”洛子音眸子一动，不由得轻声问道。 洛子期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再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我便又燃起了生的希望，毕竟留你自己在这世上，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放心的。”洛子期说着，低眉看了一眼洛子音，眸光温柔似水。他苦苦支撑这么久的时间，为得便是再看洛子音一眼。 “既然阿哥经脉已经痊愈了，为何还如此这般消瘦？为何还不回千机阁之中？”洛子音却是不解，眨巴着眼睛颇为可怜地问着他。 “虽然经脉受过的损伤痊愈了，然而我常年来使用秘法对内脏却也造成了极大的负荷。伤势之重，深入肌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织羽才会将苏先生请来，替我疗伤。却不想为了证明他的安全，竟然会被你猜到我的境况。”洛子期语气依旧轻柔，淡淡地说着，只是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却又染上了几抹愁绪，“只是如今苏先生却也只是有九成把握，若是这月我能痊愈，便能痊愈。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洛子期沉声说着，一双眸子却始终温柔地盯着洛子音，他感觉到洛子音有了些什么不同，然而他始终怎么瞧都瞧不够。 洛子音清亮的眸子中突然划过一抹黯淡的愁思，却固执地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会有事的。” 洛子期闻言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像是划破黑暗的亮丽的星。他嘴角那抹笑容透着甜腻的宠溺，声音温润地像是悠悠划过心间的清泉，“好。” “阿雪她，很伤心……”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抬眸看向了洛子期，似是想要从他那双温润的眸子中瞧出什么不一样的意味。 洛子期眸子果然倏然一颤，嘴角那抹宠溺的笑容渐渐地变得苦涩。他摇了摇头，却是温声说道，“是我对不起她，她现在如何？” “去了江湖，千机阁总是让她一直伤心的地方。”洛子音落下眸子，轻声说道。 “那便这般吧。”洛子期收起眸子中的落寞。 “可是，若是被她知晓，你这般欺瞒于她，阿雪大抵是会生气的罢。”洛子音眉头轻轻蹙起，此时将自己那冷心的一面封印起来，竟然也能替别人换位思考起来。 洛子期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原本就教你发觉了，若是我真的有什么变故，何必又扯得她再伤心。江湖天大地大，忘了我，便好。”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却也染上了一抹苦涩，她绞了绞手指，却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双手紧紧环抱住洛子期的腰，她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阿哥，你在万仞山中，可有瞧见过什么生物？”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却是又抬眸看向了洛子期，语气多了一丝冷意。 洛子期眸子也是倏然一紧，却是缓缓摇头，“终日听得虫鸣鸟叫，却是一样都没有瞧见过。” 洛子音下意识的将眉头紧紧地蹙起，脑中飞速地运转着，却突然感到丝丝温暖，萦绕在额间。 正见洛子期伸出手指，轻柔地抚着洛子音的眉头，“皱得这般深做什么，仔细长皱纹。” 洛子音闻言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却在突然间感觉她的一颗心，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扼住，不能喘息。她感觉自己右臂处的封印越来越滚烫，怕是时间不多了，洛子音眸色倏然一沉，心中涌起了阵阵寒意。 “阿音？”洛子期自己告诉别人不要皱眉头，可是瞧见了洛子音突然心不在焉的模样，自己的眉头却是也轻轻地皱了起来。 回过神来，洛子音却知晓自己不能久留了，虽有不舍，她却不愿洛子期瞧见自己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阿哥，此番我出来探寻，已经过了良久。流年自己在阁中压制着，恐怕会生变故。你是在此处养伤，还是回千机阁中？”洛子音收起眸子中的寒意，抬眸温柔地望着洛子期，语气轻柔的说着。 洛子期心中有所怀疑，却架不住洛子音这清澈的眸光直勾勾的望着他。 “起死回生一事，未免太过骇人听闻。还是等过些时候，苏先生将我内伤全都整治好，我再回千机阁中。这些时日，便还要辛苦你了。若是你不想理会阁中事务，便来找我，阿哥帮你料理好。”洛子期摇了摇头，轻缓地说着，眸子中满是宠溺，他始终记得洛子音不爱理会这些俗务，难为她这些时日将千机阁料理的井井有条，还做成了那许多令人惊叹的大事。 洛子音闻言却执拗地摇了摇头，“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想着玩闹，从来没有帮阿哥分担些什么。如今阿哥便好生将养，千机阁万事自有我来料理。” 洛子期微微一愣，眸子中有些欣然，却也十分心疼，终究最后都化作了一汪春水，语气万般温柔，“好。” “我且回了。”洛子音眸子始终在洛子期身上胶着，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然而体内的内力越来越暴乱，右手的印记也越来越灼热。便是百般不舍，此时却也不得不回头了。 洛子期坐在床榻上温柔地看着她，轻轻颔首，却是忍不住叮嘱道，“万事小心。” 不再犹豫，洛子音冲着他明媚一笑，便骤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时候还长，届时阿哥好全了，自己也没有了那可笑的病症，日子还会长久。 织羽与苏僮坐在院中，见洛子音出来了，不由得站起身来。 “圣女，”织羽开口道，她凭借她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能够明显地发觉洛子音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洛子音淡淡地点头，却是对着织羽行了一礼，“多谢织羽姐如此照顾阿哥。” 织羽忙上前将洛子音扶起，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属下的职责，圣女切莫出此言语。” 洛子音依旧冲着她感激一笑，看向了一旁的苏僮，“阿哥他，有劳苏先生了。” 第252章 苏僮状作高深的微微摆手，“不劳烦，不劳烦。只是洛姑娘出去后，还请跟我主子言语一声，在下如今安好。” “自然。”洛子音应承道，“如今我着急离开，阿哥的病症，还请苏先生手书，悄悄递来千机阁中。若有任何需要，尽管言及。” 苏僮轻轻点头，却是倏然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子音。 洛子音眸子倏然一缩，心中涌过一抹不痛快，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便要转身离开。 “洛姑娘留步，”苏僮却是追上前来，拦下了洛子音，眉头紧皱，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织羽不解地望着他，洛子音眸子中却闪过一抹寒意。 “我看洛姑娘这面色可不大好，可是有何不适？”苏僮再次打量了几眼洛子音，缓声说着。 “苏先生多虑了，不过是突然得此喜讯，有些恍惚罢了。”洛子音却是冷声推脱道，眸子中却划过一抹只有苏僮能瞧见的警告，一闪而过。 苏僮眨巴了下眼睛，汗毛倒竖，他清楚地看到洛子音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却是不明白乖娇的洛子音怎么会有那般杀伐的气息。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却已经远走了。 “你刚才说什么？圣女她有何不好？”洛子音走后，织羽却皱着眉头追问道。 想起方才那一瞬间的颤栗，苏僮却是缓缓摇头，“没什么，是我瞧错了。” 织羽有些不信，奈何苏僮什么都不肯说，只能作罢。 洛子音出了二人的视线内，步伐便突然摇晃起来，解了右手上的封印，一股彻骨的寒意却是自洛子音身上涌出。 一大口鲜血自她口中涌出，令人惊骇的是，竟然带了点点冰碴。洛子音眸中冷意尽染，她连忙飞身回到原来的路径上，快步向顶峰赶去。 再顾不得什么万仞山的艰险，洛子音飞身赶路，身上异样越来越强烈，忽冷忽热。洛子音紧咬着嘴唇，方才刻意压制，引得热毒怕是又要再次发作了。 一路上安然无恙，洛子音飞快的登上了山顶，眼前的景致倏然变化，她眸子动了动，原本此处是幽深的峡谷吗，突然之间，这万仞山巅却恰好同千机阁相连。先人之力，当真了得。 此处因着是天险，千机阁向来都不设防，若是被人捷足先登，其后果可想而知。 千机阁此时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侍卫们都按照她的吩咐，此时都汇集在了千机阁大殿中。 “且散。”正在大殿中安静打坐的众人，耳边皆是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声清冷的声音。 “是阁主。”众人睁开眸子，有人小声议论道，却都在此时静静地听着流年的吩咐。 “散了吧，各司其位。”流年眸子中划过一丝精光，却是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 “是。”众人应道，却是连忙起身，瞬间便走了个干净，偌大的正殿中，却是瞬间只剩下流年还有四位护法。 “流年护法，阁主她这般，是何用意？”曹安在此人中算是资历颇深，此时便也先开口，向流年询问道。 流年却是微微摇头，“阁主自有自己的用意，我们莫要妄加揣测。我先去看一下阁主，你们也都各自退下吧。”流年话音落下，便自行飞身出了大殿，速度快的只在原地留下了个残影。 “这……”四人面面相觑。 “走吧。”花秋月率先冷声说道，便也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余下三人叹了口气，也默默回去处理各自的事宜。 在听见洛子音的声音之后，流萤便第一个飞快地跑回了洛子音的院子。 “小姐，您无事吧？”流萤站在房门外，轻轻叩击着房门，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流萤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小姐应该是回来了啊。 正待流萤打算开门进去的时候，却见流年又速度极快的赶来了院子。 “阁主呢？”见流萤呆愣的站在房门前，流年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流萤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唤小姐，也无人应答，我正打算进去瞧瞧呢。” 流年退后一步，便点了点头，“那我在此处候着。” “都别进来。”洛子音突然出声，言语间似乎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她回到阁中时，便已经压制不住体内的热毒了。便只能随意的下达了个命令，自行回房中疗伤。 方才她意识已经昏迷，恍然间回神却听见流年与流萤如此言语，不想被他人知晓，洛子音忙冷声喝止住。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流萤似是听出了洛子音声音中带了几分压抑，便忍不住轻声追问道。 “无事，退下。”隔了片刻，洛子音清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是突然压抑不住热毒所带来的剧痛，洛子音忍不住低声嘶吼起来。 站在房门外的二人当即便听出了异样，流萤一下子便心急起来，却是不知所措地望着流年。 流年咬着唇，心中却谨记洛子音的命令，冲着她微微摇头。二人便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听着了洛子音在房间中痛苦的嘶吼，却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洛子音的气息越来越弱，渐渐地消失于虚无。 在房间外密切注视房内动向的流年，眸子中倏然便划过一抹惊恐。再也顾不得洛子音的命令，冲着流萤沉声说道，“快，破门而入。” 流萤早便有了这种想法，流年的话音一落，她便忙运力掌中，震碎了门上的机关。 洛子音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小小的在桌子下蜷缩成了一团。有气无力的呼吸声轻轻响起，流萤眸子中划过一抹心疼。 走上前去，更能看见洛子音胸前地上的大片血迹，流萤紧咬着嘴唇，才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 流年大步上前，探了一番洛子音的情况。心紧紧提起的同时，却也缓缓地抒了口气。 洛子音体内内力异常混乱，气息也十分孱弱，所幸的是，如今混乱的内力渐渐地收归平静，洛子音如今看来，也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第253章 流萤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环抱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上，眸子中满是心疼。 “阿哥，小姐她……？”流萤一边用帕子将洛子音身上的脏污擦拭干净，一边转头望向流年，心中没有了主意。 洛子音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虽然气息微弱，却也算绵长。流年便微微摇头，轻声吩咐道，“阁主应该无事，我且去院子中候着，你好生看护着阁主，若是有事，便再唤我。” 流萤眸子动了动，洛子音已经入睡，流年的确不适合再呆在这了。心中思忖片刻便也点点头，寸步不离地看护在洛子音床榻前，一颗悬着的心久久放不下来。 洛子音回来时，便已经天色稍晚，如今这一番折腾，外面的天色更加的黑了。 流萤瞧了瞧，想要洛子音睡得舒服些，便寻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手脚轻柔的给洛子音收拾一新，这才在床榻前眯了起来。 晨光熹微之时，刺目的阳光透着窗纱照进来时，便柔和上了许多。 只是这光亮还是有些刺眼，洛子音眸子动了动，柔柔地睁开了眼睛，眸子中是一片凉意。 她将手放在胸口，昨日在体内四处流窜的内力已经消散了大半。这对于如今的形势来说，可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洛子音眸色又深沉了几分。 她掀开衣袖，那朵诡异的水晶兰洁白的茎叶却透着诡异的红光，这是藏在她身体中的剧毒，时时发作，她却无能为力。 流萤在一旁睡得极浅，洛子音轻柔地动作便已经将她惊醒。 “小姐？”流萤眸子中闪过一抹欣喜，忙起身上前，“您可有何不适？” 洛子音微微摇头，见流萤眼下一片青黑色，眸子动了动，却是冷声说道，“辛苦你了。” 流萤忙摇了摇头，却听着洛子音这沙哑的声音，忙倒了一杯白水递了过来。 “小姐，您先喝杯水润润喉。”流萤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眸子上下打量着洛子音，瞧着她的脸色。 “嗯，你将流年唤来，我在书房等他。”洛子音结果茶杯，轻抿一口，沙哑的声音清亮了几分，却是冷声吩咐道。 流萤愣了愣，小姐刚醒却要同流年商议事情，未免太过劳累了。心中这般想着，流萤便顿了顿问道，“小姐，要不属下先帮您梳妆？” 洛子音却飞快地摇了摇头，“不必，速去。”昨日那热毒发作，已经耽误了太多的事情。 见洛子音这般坚定，流萤忙领了命，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随手披上一件外衫，又随意地将一头丝发束了起来，便去了院中的书房。 不大一会，流年便推门而入，冲着洛子音行了一礼，“阁主。” 洛子音轻点头，流年瞥了一眼洛子音，见她还有些虚弱的样子，便忍不住出声关切地问道，“阁主，您身子可安好？” “无碍。”洛子音随意地挥了挥手，眸光却倏然转冷，“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流年闻言忙正色起来，沉重地点了下头，飞快地将得来的消息转述给洛子音，“无涯谷中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个人急病，向浦谷主寻医。” 洛子音点点头，浦玄舒向来圣手仁心，有人出急症寻到了无涯谷，他匆忙赶回也在情理之中。心下稍安，洛子音又冷然望向流年，“秋水宫呢？” 流年迟疑地摇了摇头，脸色却倏然沉了下来，“秋水宫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四方茶馆在一夜之间全部关停。” “什么？”洛子音眸子中一道精光划过，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流年却依旧点了点头，面上又几分羞愧，“属下无能，却是没能探查出是何缘由。” “一点消息没有传出？”洛子音手指蜷起，轻扣着桌面，冷声问道。 “是，”流年沉声答道。 “苏离如今人在何处？也没有消息吗？”洛子音的声音越发冷冽，冷心刺骨。那日苏离的不告而别，洛子音本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可是不想，竟然就出了这般的大事。 “这个属下打探了清楚。当日我们从林城离开之后，苏离宫主便也从林城离开了，却是转道去了京都。”流年眸子动了动，沉声解释道。 “京都？”洛子音眸光再次变得幽深，苏离说有什么计划便要展开了，却是不想他竟然直接去了京都。 “是，”流年点了点头，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只是苏离宫主在京都停留不到两日，却是就直接回了秋水宫之中，再无音讯。直至昨夜，江湖中的四方茶馆一下子全部关停。” 洛子音沉默不语，流年又接着说道，“四方背后的势力在江湖中一直是极其隐秘的存在，如今骤然消失，引得江湖中人议论纷纷，如今也愈演愈烈。” 流年禀告完毕后便沉默不语，空荡荡的书房中，只余了洛子音清脆的叩击桌面的声响。 她眸子微微一动，却是有了成算，“秋水宫在何处？” “瑶城附近，无人知其踪。”流年摇了摇头，却是沉声说道。 秋水宫山门所在一直是江湖之中的又一大隐秘，所有上秋水宫悬赏杀人的人都要在瑶城中发布悬赏，等着秋水宫的杀手前来揭榜，却是从来没有一个江湖人，能够知晓秋水宫的地址。 倏然间，洛子音眸光一闪，自己也是糊涂了，如今这千机阁中，可不正是有一个秋水宫的人吗？ 只是，洛子音手指交织着，若是去寻苏僮的话，如今自己热毒刚发作完，又不能再次压制，必会被阿哥瞧出不对来。昨日让苏僮以信言说阿哥的病症，想来应是还没有送到。 心中有了成算，洛子音眸光渐渐清明起来，“明日我便出发，前往秋水宫一趟。” 苏离和秋水宫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势必会对整个江湖格局，还有洛子音自己的复仇计划造成猛烈的冲击，是以洛子音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还是要亲自去探查一番究竟生了何事。 第254章 “阁主？”流年闻言不由得怔愣不已，洛子音这可是刚从凤陵城回来，这么快便又要离开千机阁，着实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而且秋水宫山门隐蔽，根本无从寻迹，不由得出言问道，“阁主又要如何找到那秋水宫山门？” “我自有办法，此时已定。”洛子音知晓流年打算劝阻自己，却是摆了摆手，不容置疑地说道。 “是，”流年无法，只能沉声应道，却是又抬眸看向洛子音，提议道，“此番前往秋水宫，道路险阻，阁主还是挑些人跟您随行吧。” 洛子音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不同于去往凤陵城，瑶城是千机阁势力难以涉及之处，自然要带些人马随行。 “一会儿将花秋月和曹安叫过来，此次便带他们前往吧。”洛子音沉吟片刻，心中却是有了谋算。花秋月行事诡谲，曹安行事稳妥，二人相辅相成，可添良多助益。 “是。”流年心中也是这般成算，当下便应了下来。 流年顿了顿，却是响起昨日洛子音前往万仞山之事，便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阁主，您昨日那万仞山大阵，可启了？” 洛子音闻言眸光一闪，自己昨日热毒发作，未来得及料理后面的事宜，经流年一提，这才想了起来。 “如今万仞山已然现了原形，你吩咐下去，派几队侍卫在阁中探查，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旁的入口。另外在后山山门处加派人手，那是万仞山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万仞山顶如今也多了一座山桥，派侍卫多加巡防，守住千机阁这端。”洛子音语气冷然，淡漠地吩咐道。虽然加了人手巡防，但是以织羽的功力，自然是能避开这些侍卫，来去自如的。 流年点头，在心中将洛子音这一大段吩咐全都记个清楚，却是又抬眸问向洛子音，“阁主，石桥另一端，可要【派人看守？”流年还是担心有人趁虚而入，便又建议道。 洛子音却坚决地摇头，“不必，只在周围做巡防，任何人不得进入万仞山。”阿哥如今生还，还是一个机密，若是被千机阁侍卫知晓，难免会多生事端。 她的声音冷然，流年虽然惊异，却也不敢质疑，便点头应道，“是。” “此番我前往秋水宫，恐怕需十几日光景。你派人紧盯林城，暗中搜集另一方私印的消息，时刻注意江湖中的变动。若有什么，定要对我言及。”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语气淡漠地说着。她虽然放心流年，却还是免不了要嘱托一番。 流年面色沉重地点头应了，原本他醉心修行，沉迷玩乐，也从来不理会阁中这些冗杂的事务。如今却越发游刃有余，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洛子音沉默片刻，却是冷声开口说道，“有劳。” “这是属下的职责，阁主这般言语，属下承受不起。”流年眸子倏然放大，却是连忙摆了摆手，嘴角一勾说道，眉眼间似是有了往日那跳脱的神色。 洛子音瞧了也不由得展颜一笑，却倏然间觉得右臂又灼烧起来，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下去。 “下去吧，将他二人唤来。”洛子音嘴角抿做一线，却是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累，轻声吩咐道。 “是。”流年行了一礼，默默看了一眼洛子音，便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了房门，不是花秋月二人，正是流萤。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 “小姐，您用碗参汤吧。自昨日早些时候您出去了，便一直也没用些东西。”流萤动作轻柔地将双手端着的汤碗轻轻放在桌上，语气轻柔地说道。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划过一抹暖流，轻轻点了点头，将桌上的参汤拿过，小口用着。 流萤见了，这才缓缓出了口气，可算是劝着小姐用了些东西，她如今觉得小姐是越发的清瘦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又再次响起，却是曹安和花秋月赶了过来。 洛子音瞥了一眼流萤，流萤会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属下告退。” 话音落下，便转身退了下去，开门正好让二人进来。 “阁主。”花秋月与曹安二人相继走了进来，请安道。 洛子音应了，将手中并没有用上几口的参汤放在了一旁，“明日我要去瑶城，你二人各选十名亲兵随我前往。”洛子音开门见山地说道。 花秋月与曹安二人相视一眼，曹安顿了顿，却是出言问道，“瑶城？阁主可是要去往秋水宫？” 洛子音轻轻颔首，又淡淡地说道，“你二人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便去同流年报备。” “是。”见洛子音不欲过多的解释，二人便也不再犹豫，当下便朗声应了下来。 “若无他事，便退下吧。”洛子音微微摆手，淡淡地说道，又随手拿起了一旁的参汤。 曹安点头，便转身退了下去，花秋月却留了下来。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微微挑眉，“有何事？” “属下方才在阁中巡防，突然有一信笺飘落在属下面前。上面封有火漆，又写着阁主亲启。属下不敢妄下断论，便拿来交于阁主。”花秋月说着，从袖拢中拿出了一封信笺，上面四个字清秀飘逸，火漆却是颇为一般。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猜想是苏僮送来的信笺，便将参汤放在一旁，伸手将信笺接了过来。 花秋月顿了顿，却又咬了咬嘴唇说道，“属下无能，未能追查到送信者是何人。这人在千机阁中轻车熟路，属下恳请阁主清茶阁中，万不可让这人再在阁中作祟。” 花秋月义正言辞地说着，洛子音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若是旁人，在阁中这般作祟，她自然是不能饶恕。可是如今知晓是织羽了，便也不会大张旗鼓。 “不必了，此人我知晓其底细，不必过分深究。”洛子音将火漆拆开，果然见是苏僮在言语洛子期的病症，便对着花秋月轻声吩咐道。 第255章 花秋月闻言，那温婉的细眉不由得微微一挑，她原本还担心千机阁中混入了什么贼人。既然洛子音如此言说，她便不用过多担心什么。当下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 “你退下吧。”洛子音拿了信，淡淡地吩咐道。 花秋月领命便转身离开，好看的眉头却是轻轻蹙起，那个身影，看起来为何与她那般的相似。这般想着，花秋月却自己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能，那人已经跳下了山崖粉身碎骨，如何又能出现在千机阁中。 又想到那个画面，花秋月眸色一深，心中却是一痛。 轻声的关门声响起，洛子音将手中的信展开仔细研读起来。 越向下看去，洛子音眉头却是皱得越紧，洛子期的病症已经深入内脏肌理之中，极难去除。如今苏僮正以药性温和的药物，缓慢地给洛子期一点点治疗，收效甚微。 虽说这般是保守治疗，只是耗费时间却极长。虽然如此，洛子音还是觉得如此甚好，因为用药温和，是以洛子期不会再次出现生命危险，而这般久的时间，正好也给了她寻求解毒之法的喘息机会。 洛子音信中有了底，将信收起眸子动了动，却是微微叹出口气来。 她提笔顿了顿，转瞬又奋笔疾书，写了寥寥几句，待墨迹干了，这才又折了起来。 待得入了夜，洛子音又收到了一封这般的信笺，她轻轻的将其展开，待看见其中的内容之时，却是眉头向上微微一挑。 “怪不得江湖中百年来无人能窥得入秋水宫之径，原来竟在此处，当真是高深。”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子一定，却是随手将手中的信笺以一旁的油灯引燃。待看着那不大的纸张化作灰烬，洛子音眸光却倏然变得幽深起来，这一路，还长远着呢。 “阁主，都清点妥当了。”第二日一早，花秋月与曹安便在洛子音院门恭候着，见其走了出来，这便请安说道。 洛子音点点头，看二人身后再无他人，这便轻声问道，“其余人已经下山了？”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应道，“属下与曹安的亲兵共二十人，会与阁主在北和城外汇合。”因着洛子音吩咐了此番不已大张旗鼓，是以便让这一队人马率先出了北和城。 “好。”洛子音冷声应着，却是又转眸看向了一旁的流萤，“此番险阻，你便不要跟我同去了，好生帮着流年料理千机阁事宜，有任何事不能左右的便传信于我。” 流萤眸子一黯，却还是点头应了，“是。”心中却是暗自下定决心，此番定要跟着流年好生学习，不能再拖小姐的后腿了。 “阁主放心，千机阁定会安好。”流年闻言接过话，躬了躬身子说道。 “有你在，我自是放心的。”洛子音嘴角微微勾起，流年闻言，那双沉如水的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同的神采。 洛子音瞧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便启程吧。”话音落下，她便不再多留，动作飒爽地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骏马，转身打马而去。 流年冲着花秋月二人却是沉声吩咐道，“不论出现什么情况，定要保护阁主周全。” “是，”花秋月二人朗声应道，也飞快地翻身上马，追逐洛子音而去。 三人停在了北和城门不远处，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洛子音摆了摆手，“你们在此等着，我进去瞧瞧。” 洛子音说着，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通关文碟，以面纱覆面，便去了城门口。 花秋月与曹安二人虽然心中不解，洛子音不严明，二人便也没有多问，站在隐蔽之处用千机阁独有的信号联络起亲卫来。 看着北和城城门口增加的守卫，洛子音眸子不由得微微眯起，朝廷突然增了兵力，看来是决意要做出大动作了。 不动声色地混在普通人群之中入了北和城，洛子音却是直奔四方而去。 意料之中的，四方茶馆此时大门紧闭，不时有驻足的旅客惊讶不已。四方一直都是江湖中游人歇脚的重要之处，此时骤然关闭，却是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身形微微一晃，却是渐渐化作虚无，她从行人看不见之处，悄悄溜进了四方茶馆中。 然而紧锁的大厅内干净整洁异常，似乎是只要打开门便能立刻营业的模样。 洛子音四处查探半晌，却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店内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不见丝毫慌乱，倒不像是突然出了什么变故，不得已将茶馆关闭的模样。 洛子音又不甘心地搜寻了片刻，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她眉头微微蹙起，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幽然的深意。看来这些答案，只能去瑶城和秋水宫中查探了。 有了打算，洛子音便不再多做停留，飞身出了北和城门。那对别人来说高耸而不可攀的城墙，对洛子音来说，却如履平地。 见洛子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面前，众人微微一惊，却忙问安道，“阁主。” 洛子音隐在面纱下的面容却并不好看，她嘴唇紧咬着，眸色深沉。做了这些许动作，便已然有些力不从心。因为热毒发作而损失的那大半的内力，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也不知这一路上行进，究竟能不能恢复完全。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二十名侍卫。此时，侍卫们都是化作了商队的打扮，再加上刻意收敛气息，瞧起来倒是和寻常的商队没有什么不同。洛子音见状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他们一行人便不会引人注目，进入瑶城时，便也不会打草惊蛇了。 “出发。”洛子音收回眸光，却是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冷声说道。话音刚落，她便率先一夹马腹，一骑绝尘而去。 “跟上。”花秋月与曹安接着沉声吩咐着，忙也骑马跟上。众侍卫应了一声，一时间马蹄声哒哒的响起，扬起一片灰尘。 第256章 此时已经四月半，天气渐渐地燥热起来。炙热的阳光照射在西北裸露的沙土上，掀起了层层的热浪。 见不远处有个茶摊，洛子音便摆了摆手，用力一拉缰绳，停在了此处。 “歇息片刻，喝口茶再赶路。”洛子音清亮的声音，在这般难过的天气下，不由得都染上了几抹燥热。 “是。”侍卫们舔了舔已经干裂地嘴唇，连忙应道。进了西北境内，洛子音行进速度反而快了些，这倒是让他们这些在江南长大的侍卫，反倒是有些受不住了。 “呦，几位客官，来点什么？”掌柜的操着一口浓厚的西北口音，连忙上前招呼着。在这官路旁摆摊儿，像洛子音这样规模的商队见得数不胜数，是以他打量了两眼，便怕惹上什么麻烦，没有多瞧。 “掌柜的，来几壶茶水，几样糕点，按人头上。再拿些清水粮草，喂喂马匹。”洛子音不语，她身后的曹安忙说道。 “得嘞，您等着。”来往的行人几乎都是这般的要求，掌柜的乐呵呵的应了，便去给几人准备起来。 众人歇在遮阳的棚子下，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洛子音因着内力冰寒的缘故，更觉得天气燥热带来的不适，额见都起了细密的冷汗。 掌柜的动作飞快地上了几壶凉茶，花秋月端了一杯，先仔细的查探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异样之后，这才递给了洛子音。 “阁主，无毒。”花秋月轻声说道，将手中的茶杯轻柔地递给洛子音。 洛子音伸手接过，握在手中，眸子不自觉地微微一动。自己此时嗅觉也薄弱了许多，已经是辨不出什么毒不毒的了。 “掌柜的，这西北最近，可是生过什么事吗？怎么人烟这般的稀少？”曹安一边同侍卫们喝着茶，却是眸子动了动，向一旁忙着的掌柜问道。 按照规矩，掌柜的一般都不愿同来客搭言，生怕会惹出什么了不得的麻烦。 只是见曹安将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眸子都不由得直了几分。这年轻小伙出手可真是阔绰啊，这一片金叶子，足足够自己好好的生活上数年了，哪里还用来受这风吹日晒。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却没有立刻将那金叶子收起。反而在心中飞速地盘算着，这片金叶子，究竟是该拿不该拿。 曹安也不急，慢悠悠地等着。洛子音眸子虽然没有望向此处，耳朵却也时刻注意着。 她早便觉得有何不对了，纵使西北地广人稀，却也不至于在这官道上奔波几日都没有瞧见旁人。 掌柜那双精明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显示出他那诡谲的心思。也的确如此，若非是没有些靠山，没有写本领，也不能在此处支起个茶摊来。 “这您可有所不知了。”掌柜的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四处望了望，再没有旁的人后，这才敢上前将这片金叶子偷偷地收起。 “洗耳恭听。”曹安笑了笑，却是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说道。 “这些日子，西北的天都要翻了个翻，人人自危呢。”掌柜的也压低了声音，油滑的语调中却带了几分惊恐。“若非是江湖规矩，除非是有世代恩怨，否则过往行客皆不能与我们为难，这摊我都不想出了呢。” 洛子音闻言眸子倏地一闪，千机阁在西北的情报网要弱上许多，却也不至于说是西北的天翻过来都探听不到，掌柜的此话甚是诡异，那细长的眉毛不由得微微蹙起。 “哦？如何个翻天法？我们这刚从外地赶来，却是没有耳闻呢？”曹安顿了顿，见掌柜没有自己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顺着他的话问道。 果然有了人搭腔，掌柜的才心惊胆战地继续说道，“这西北统共两大顶尖势力，林家和秋水宫，这些您都知晓吧。” 掌柜的这般吊着胃口，曹安却也没有不耐，依旧好脾气地点头应着。花秋月却是听不得他这般墨迹，冰冷地眸光上下扫过那掌柜一眼，声音也是冷冽，“说些重要的。” 掌柜的倏然觉得身上冷光一闪，在这炎热的天气中竟然感觉到了凉意。意识到眼前这些人并不简单，掌柜的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卖弄。 “在西北，影响最深的还属那秋水宫。瑶城中，每七日定一次榜，请来秋水宫的杀手完成自己所请之事，这已经成了西北之中不成文的规矩。”在花秋月的恐吓之下，掌柜的语速飞快地说着。 洛子音闻言眸光一闪，自己知道秋水宫这规矩，却不知原来是每七日才行一次。 那掌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是就在几日前，又是到了一个七日的日子。有着请托之事的人不远千里前往瑶城，却不想瑶城之中秋水宫来揭榜的杀手，却是并没有出现。这是自秋水宫成立以来，数百年都没有发生过的稀罕事。” “即便如此，又和变天又和干系？”曹安依旧不解，接着问道。 掌柜的摇了摇头，“秋水宫几乎可以说是西北人民的信仰，只要交出等价的东西，秋水宫便可以替你完成等价的心愿，这是几百年不曾变过的传统。却在一夕之间，秋水宫似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原本是山门难寻，如今更是杳无踪迹了，我们西北人民自然便有了沸议。” 他飞快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却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咕咚咕咚喝下一大口水，在花秋月冰冷的眸光射来之前，这才幽幽开口说道，“若说秋水宫接应人员没有出现在瑶城，只是一个开端。” “秋水宫有了这般举动，原本有几个臣服于秋水宫的势力，突然反水起来，自立为王。他们在这西北境内争抢着那些小势力，秋水宫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原本观望着的人，便也加入了割据混战之中，这西北才是真真切切地乱了起来。”掌柜的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江湖动乱，对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57章 洛子音闻言眸光倏然间变得幽深，却是轻轻呢喃道，“反水？”她的语气淡然幽深，一边低语着，一边手指不自觉地便轻轻敲击着这茶摊旁已经有些坑坑洼洼的桌面。 “是啊，原本秋水宫，在这西北的地界是说一不二的，这些个势力，哪里敢轻易造次。”掌柜的耳力倒是极好，听见了洛子音的轻声言语，自己摇了摇头又叹息道，“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势力被压抑的太久了，此番秋水宫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他们逮着机会便想越权。” 洛子音眸子轻柔地扫了一眼曹安，曹安当即会意，便顿了顿，又转头望向那掌柜问道，“掌柜的，这西北不只是有秋水宫，还有那林家呢。便是秋水宫生事了，林家怎么不出来主持局面，就这般任由西北乱下去？” “哎呦，”掌柜的面上浮起一抹气愤地表情，却是一拍桌子叫唤道，“说起这个林家啊，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此话怎讲？”曹安继续不厌其烦地追问道。 掌柜的一直摇着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林家二房如今正闹着要分家，与正房闹得不可开交。林家那些守卫势力，在这一辈上的交待原本就有些不清不楚。如今又传出了林清河和那林清墨因为那个被青萝堂驱逐出来的女弟子争风吃醋，这下林家两房的宿怨就越积越深。” “如今这林家内部自己就打起来了，如何有顾得上旁的势力争抢地盘呢？”掌柜的深深呼出一口气，面上满是对林家的厌弃。但凡林家省事些，便也不会在此时内斗，任由西北地界乱成这样，他们这些底层人，也不会深受这些苦楚。 “要不说这红颜祸水，这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搅起了这么大的风波，真是冤孽，冤孽啊！”那掌柜的似乎是觉得说完还没有解气，又接着埋怨道。 洛子音闻言眸子却是倏地一下沉了下去，果然兄弟阋墙了吗？叶灵筠也当真是好大的本事，不过即便是江湖儿女，名节一流也是重要至极。叶灵筠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是受到了什么胁迫，竟然甘心付出这般大的代价。 这般想着，洛子音眸子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渗出丝丝寒意。 “走吧。”洛子音收敛了眸子中的神色，见侍卫们面前的糕点和茶水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便冷声说道。 “是。”曹安众人皆应道，侍卫们皆是连忙起身去将马匹牵引过来。 掌柜的眸子中这时才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原来他们这一行人，真正当家做主的，是眼前这个瞧起来年岁不大的女娃娃。 收整妥当后，洛子音一行人又踏上了行途。 “走了几日了？”众人与胯下的马匹皆是方才吃饱喝足，是以洛子音并没有要求极速前进，一行人反而晃悠在这茫茫天地中。 “五日。”听得洛子音问话，花秋月忙算了算日子回道。 “还需几日？”洛子音看了眼渐渐西沉的日色，却是眉毛轻轻一挑，沉声问道。 “以我们昨日的脚程，再有一日，便能到了瑶城。”花秋月眸子闭了闭，又极快的睁开。她的声音丝毫没有因为在这边荒芜的土地上而变得沙哑，反而依旧动人。 “好。”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冷声喝到，“全速前进。” 话音刚落下，她便率先抽打马鞭，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 千机阁与瑶城还真是远呢，便是这般全速前进，不敢耽搁，依旧足足花费了五六日光景。 日头渐渐地落了西山下，洒在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中一片灿烂的晚霞。 一行人奔波着的身影，交织那如梦似幻的霞光，成了这天地苍茫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到了第二日，又是沉西山之时，洛子音一行人才匆匆赶到了瑶城。 侍卫们一个个皆是气喘吁吁，筋疲力竭的模样，便是花秋月和曹安二人，面上都难掩疲色。 唯有洛子音，面上依旧淡然，遍布风尘的衣衫也遮不住她那出尘的气质。 虽然知晓了秋水宫的地址，洛子音却并没有打算直接前往。她对这一带的事情知之甚少，贸然行动难免会打草惊蛇，还是先到瑶城中了解一番情况为好。 交换过通关文牒，又被这瑶城的官兵细细的盘问了一番，洛子音这一行人才得以以商队的身份进入了瑶城。 瑶城中的四方茶馆依旧是紧闭着，短短几日光景，那本应崭新的牌匾便多了一层雾蒙蒙的灰尘。 路过之时，洛子音清冷的目光却是不免在上面多停留了一瞬，倏而转冷。 瑶城中驻足的行人似是格外的多，如今城外势力割据，贸然出城，难免不会成为被打劫的对象，是以除了像洛子音这一行人这般人数众多的商队，其余行客大多驻留在了瑶城，等待着秋水宫出面主持大局，或是风波自行渐渐平息。 这给洛子音一行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客栈中皆是人满为患，他们竟是没有了歇脚的地方。索性曹安带的财资丰足。用了几片金叶子跟当地人置换了一处现成的宅院。虽然少了探听消息的便利，倒是也落得了个清净。 这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二进小院，洛子音与花秋月每人各有一间房，其余的人则是或两人，或三人歇在一间房中。 洛子音进院子后先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随意的将那一头墨发挽起，回眸正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花秋月。 “如何？”买下院子后，洛子音又吩咐花秋月去探查一番瑶城内的消息，此时一边递给她一杯清茶，一边问着花秋月打探到了什么。 “多谢阁主，”花秋月连忙伸手接过，不顾形象地大口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才擦了下嘴唇顿了顿，躬身禀告道，“瑶城中此时鱼龙混杂，天南地北各处的人都有。这些人来此大多只为一个目的，便是秋水宫每七日一次的揭榜日。” 第258章 洛子音微微点头，这放榜日前因后果，已经停了那卖茶翁说了个分明，便也没有多问。 她眸子微微一动，却听花秋月喘息片刻，又接着说道，“属下方才打听过了，上一次放榜正是七日前，按照旧历来说，秋水宫将会派人在明日午时于瑶城城东揭榜。只是上一次秋水宫便已然缺席，又杳无音讯足足七日，明日会否有人揭榜，已经成了如今这瑶城中人人热议的问题。” “明日午时？”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却是冷声反问道。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 洛子音眸子中的冷意缓缓收敛，又接着问道，“反水的势力都是哪些，可打探清楚了？” 花秋月闻言连忙回禀道，“属下刚刚探听到的消息，是秋水宫昔日的四大麾下势力中的马帮与曾家率先有了异动。” 洛子音眸色又倏然冷了几分，又听花秋月接着说道，“这两个势力在放榜日第二天便各自举旗，宣布自此之后退出秋水宫，而后不断对周边的三流势力或用武力镇压，或用财资笼络，言语游说，已经拉拢到了数目客观的势力。” “他们两家是各自为政，还是暗通款曲？”洛子音坐下后，手指便又不自觉地瞧着桌面来。 “各自为政，属下听来的消息是两不相帮，至于暗中有没有其他什么来往，还要再探查一番才能知晓。”花秋月犹豫片刻，却是微微摇头，沉声说道。 “好。”洛子音心中闪过一抹成算，却是又突然问道，“除了马帮同曾家，秋水宫麾下的其他两个势力，是何态度？” “除了马帮和曾家外，秋水宫最为得力的两个势力便是方家和瑶族，这两家势力都是在观望，既没有举旗自立，也没有与马帮和曾家同流合污。对于秋水宫究竟是何态度，如今却是看不分明。”花秋月微微摇头，沉声说着。 “瑶族？”洛子音闻言却是眉头一挑，颇为感兴趣的说道，“这瑶族和瑶城，是何关系？” “在秋水宫兴起之前，瑶族是这瑶城中唯一的大族。溯其根源，瑶城便是瑶族人建立而来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瑶族渐渐落魄，成了二流势力，也再也看守不住日益繁荣的瑶城，这才甘心居于秋水宫之下，受其驱使。”花秋月眸子动了动，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一说与洛子音听。 洛子音微微点头，思绪飞快的运转着，嘴上却接着问道，“还有旁的消息吗？” 花秋月面上闪过一抹羞愧，却是垂手说道，“属下无能，再无旁的消息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收集到这些，已经很优秀了。”洛子音却是摆了摆手，称赞到。只是即便是称赞的语气，洛子音说起来，还是带着几抹凉薄。 见花秋月还是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洛子音便冷声说道，“你先下去梳洗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早些休息。” “是。”花秋月的神色放松了几分，却是连忙应到。 “路途劳顿，今日所有人就此休整，养精蓄锐。我倒要看看，明日这秋水宫放榜日，是个什么光景。”洛子音眸子倏然一冷，声音也无比冷冽地说着。 见洛子音再没有别的吩咐，花秋月便领了命退了下去。 空荡的房间只剩了洛子音一人，一股倦意却是突如其来的自洛子音心头涌起。 她微微蹙起眉头，知道了阿哥安好之后，自己却是越来越懈怠了。 不仅如此，洛子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又是倏然一冷。 一直以来都有着苏离帮她排兵布阵，分析局势，探查消息。如今苏离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杳无音讯，无人站在她身后的时候，洛子音竟然觉得有些迷茫，这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她似是无论如何都拨不分明。 右臂上的印记突然又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烧感，洛子音眉头倏然皱起，这些迷离的心思却是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 连日的奔波，饶是洛子音看起来精神尚好，身体却也有些遭不住了。 她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将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多翻梳理后，便也渐渐地觉得有些累了。 窗外又是一片星夜的颜色，带着疏冷的月光，洛子音定睛瞧上了几眼，将窗子开的大些，便躺上了床榻。刚闭上眼睛，倦意便一股一股的涌来，片刻过后，房间中便只剩了微弱的风声和洛子音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明月渐渐地升到了中空，夜里突然起了狂风，没过多久，大颗大颗的雨滴便滴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洛子音睡觉睡得轻浅，这般的声响一下子便将刚歇了两个时辰的洛子音倏然惊醒。 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骤然睁开，里面是久久不化的冰霜。 从进入西北开始，便觉得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却不想这在江南马上便能下下来的雨，竟然积攒了这么多天才落下。 不过，总算是落了下来。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幽深。却是躺了片刻，便起身上前，将开着的窗子关紧。在江南可以听一听雨打芭蕉的情趣，在这却只能听出一片荒芜的寂寥。 这般折腾过后，洛子音的思绪却是清明了起来，再无睡意。 关了窗子，房间便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洛子音缓步上前，点起了一盏油灯，放在了桌案上。 那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只够照得桌案附近的光亮。 洛子音拿了几张纸，眸子动了动，却是提笔飞快的写着什么。一页一页的纸张从左面递到右面，飘逸灵秀的字体在上面勾勾画画，满是人名与势力。 她接着这种方式梳理着脑中繁杂的思路，当油灯爆出最后一抹火花，最后一滴灯油也跟着燃了干净，窗外的天色也渐渐地亮堂了起来。 这雨来得及，去的倒是不急，直到晨光微曦之时，才算散去。洛子音揉了揉发涨的手腕，在她右手旁，摆了厚厚一沓纸张。 第259章 洛子音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眸子中一片淡漠的清明。 她垂手起身，走到一旁将窗子打开，一股夹杂着清新的泥土气息与淡淡花草香气的湿气便扑面而来。 雨后初晴，洛子音透过那山窗子似是能看到遥远的天边，她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吸进那清新的气息，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浅笑。 想起来许久都没有演武了，洛子音便转身在床边拿起了弋阳剑和华阳锦。她眸子动了动，如今阿哥回来了，自己竟然忘记了将弋阳剑物归原主了。这般想着，她微微摇头，下次便还与阿哥吧，反正近日阿哥也用不到。 随手又拿起华阳锦，那柔软的触感在掌间停留，洛子音眸光又是一闪，原本自己还不愿接受苏离的这份礼物，如今用起来，却是越来越顺手了。自己欠着苏离的这些人情还没有还上，如今却联系不上他了。 眸中划过一抹深深的冷意，洛子音将华阳锦缓缓收起，却是再没有演武的兴趣。 洛子音在床上打坐起来，眸子缓缓闭上，身上内力流转。自己这几日连日奔波，没有内修，因此体内的内力只回拢了六七成。既然不想演武，洛子音便索性这般在床上打坐了一个上午。 当敲门声响起，她才睁开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经过这几番气息轮回，洛子音的内力又修回了一成。 “进来。”洛子音起身站立，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开门声随即响起，正是花秋月走了进来，“阁主，要到时辰了。” 午时秋水宫之人还要在城东揭榜，洛子音透过窗子看了眼日色，果然快到午时了。 “走吧。”洛子音缓缓地说着，随意地整理了下形容，又举起手将面纱的带子在耳后系拢。 “阁主，您可要用些吃食？”花秋月却是小心地问道，洛子音吩咐了午时之前不要打扰，只是这半日，也没见洛子音用些什么。 洛子音却微微摇头，“不必了。”话音落下，便向门外走去。 花秋月无法，只能快步跟上。 曹安立在门外等候，见到洛子音出来，忙躬身问好道，“阁主。” 洛子音眸子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微微挑眉，“其他人都去了？” “是，”曹安连忙点头回道，“为了掩人耳目，属下已经吩咐他们混在人群中分次前往了。属下也已经做好了安排，届时阁主有何吩咐，侍卫们也能在第一时间聚集。” “好。”洛子音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轻声说道，“带路吧。” 巧的是，洛子音置办的这处宅子也正是在城东，离那放榜之处并不远，三人不行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她根本瞧不见眼前的情况，花秋月所说的那处台子，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除了一个个后脑勺，洛子音什么都瞧不清。 听着耳边涌起的嘈杂声响，以及身后也在向此处涌来的人群，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却是用内力，动作轻巧地将人群推开。 “哎呀，谁啊？” “挤什么挤啊，挤我也进不去。” “秋水宫都没人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来等着？” 洛子音的动作引起了一大片叫骂声，他们回头想要寻找罪魁祸首，却根本找不到是谁推了自己。 无视这些人嘈杂的声响，洛子音动作飞快且敏捷地挤上了第一排，花秋月和曹安见状也连忙跟上，一左一右的护住洛子音，让其免受人潮的拥挤。 站在第一排，洛子音才得以看清楚这处站台的全貌。这是一方三丈见方的方形木台，高出地面三尺，用料倒是上好的檀木，也倒的确是大手笔了。 在那处木台上有一小箱子，众人便是将自己想要杀的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以及交换的条件写在一根竹签上，投掷于其中。等待着每七日来一次的秋水宫之人。 秋水宫的人到了此处，会将箱子内的竹签进行整理，选择合适的项目，按照编号将竹签挂在那巨大的木牌上，进行为期三日的公示。 众人只需要看着那巨榜，若是自己的竹签被选上，则需要在三日内将物品写上编号再次送往此处，秋水宫才会派出杀手执行任务。 在悬挂着任务的巨榜旁，还立着一副规模小些的木牌，上面所挂着的也是任务，不过是进行失败的任务。当秋水宫不能完成任务，便将任务书写在那木牌之上，并将财资退回。 将进行失败的任务书在那木牌之上，并不代表秋水宫从此次以后再也不会接触这个任务。相反的是，秋水宫会一直派人进行没有被完成的任务，直至将其完成，将其从木牌上拿下。 是以，在那小一点的木牌上，挂着的是为数不多的木牌，洛子音定睛瞧了瞧，秋水宫都进行失败的任务，着实是令人惊骇。 洛子音定睛一看，刺杀皇帝赫然在列，见此状，她不由得微微摇头，果真是苏离的作风。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公然挂在这上面。 至于在此处交换的物品，却是从来没有人敢于染指一下。也偶尔有不长眼或者不懂规矩的，却是拿到了东西，没有来得及花掉，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暴毙。久而久之，在台子上摆放的东西，便再也无人敢染指。 洛子音眸光微微一动，眸子落在木台一旁的日晷上，已近午时了，秋水宫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秋水宫的人，今日怕是也不会来了吧？” “看来这西北当真是要变天了。” “如今可是马帮和曾家的天下了。” “嘘嘘，午时了，午时了，都小声些。” 人群中对此议论不停，却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日晷的那阴影渐渐地指向了午时，人群中议论的声响却是渐渐地弱了下来。洛子音见状不由得眸子微微一动，很难想象，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那般嘈杂的环境，竟然变得这般安静了。 第260章 看来即便是秋水宫的消失许久，在这些人的心中还是有如此大的威严。 想到这，洛子音眉头却是轻轻蹙了起来，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何在无人放榜的第二日，马帮和曾家就揭竿而起了呢？莫非是苏离果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洛子音眸色渐渐深沉起来，呼气却越加清浅。 倏然间，她眸中精光一闪，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一道破风声响起，尖锐异常。 还未来得及回眸看上一眼，便有一身影立在了木台上。 好快的身法，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眸光向上扫去，却是倏然紧缩。 眼前这人，一袭黑衣，气质凛然。洛子音一眼便看见了那双令天边的星辰都黯然失色的眸子，和那双眸子中渗出的森森冷意，正是苏离。她眉头紧紧地蹙起，心中却是免不得盘算起来，苏离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见着他安好，洛子音心中闪过了一抹她自己根本都理解不了的庆幸，和越演越烈的愠怒，明明都没有事情，却像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熊熊怒火，却是咬了咬嘴角，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苏离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了眼前的众人，却在洛子音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虽然以面纱覆面，然而洛子音那双灵动的眸子却一直闪烁在他心间，念念不忘。 只匆匆瞥了一眼，苏离便知道，那是洛子音。他心中忽然划过一抹暖流，没有想到洛子音竟然为了他连日赶来了瑶城。 然而虽然心中暖流划过，苏离眸中还是一片清冷，便是连声音都是冷冽异常，“我听闻，秋水宫隐世的这几天，瑶城甚至这西北的地界，都是热闹得紧呐。” 虽然底下的众人有些都看不分明苏离的神色，然而那冷心透骨的声音，却依旧让他们不寒而栗。众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眸子中皆是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眼前这人俊美若谪仙，却还是有不少人不知晓他的身份，也不明白他怎么敢有那个胆子站上木台。 “今日本来该有杀手揭榜，不过既然秋水宫已经破了一次规矩，再破一次便也无妨。我苏离，便趁着今日诸位都在，不妨好好清理一番门户。”苏离冷声说道，眸子中的冷意层层渗出。 他话音刚落，却又见几个黑衣人破空而来，洛子音眸子动了动，正是苏叶等人。 苏叶手中甚至拿了一把椅子，他将椅子轻轻放在苏离身后，躬声说道，“主子。” 苏离微微点头，向后坐了下去。 底下众人这才是恍然大悟，苏叶等人穿的都是秋水宫的服饰，他们自然是认得，又突然回想起苏离的言语。 “苏离？秋水宫宫主？苏离宫主竟然也来了？”人群中突然又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我就说堂堂秋水宫怎么会突然消失。”有人自鸣得意。 “清理门户，刚才苏离宫主说的是什么清理门户？”有人疑惑不解。 “不会是马帮和曾家那些吧。他们这些日子这般折腾，苏离宫主都已经看不过眼了。”有人摇头深思。 议论声此起彼伏，便是洛子音听得也不由得耳朵微微一动，心中也不停地思忖着苏离是何用意。 苏离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苏叶立马上前冷声说道，“诸位且止声。” 此言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立马收了声。秋水宫的人行事狠辣，江湖中可是人人都有所耳闻。众人都不想触苏离的眉头，是以人群中嘈杂的声音立时间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见人群中静了下去，苏离这才向椅背上微微倚靠，修长的手掌拍了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苏叶紧跟着点了下头，便见两个黑衣人足尖一点又退了下去。 众人皆是眉头蹙了起来，不知晓苏离是何用意，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不出片刻，那两个离开的黑衣人又破风而归，不同的是，却是一人手上提了一个被面罩蒙头，五花大绑的男子。 “主子。”那二人躬身说着，一边将二人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苏离轻颔首，那两个黑衣人便将地上绑着的人面罩揭开，又动作飞快地退到了苏离身后。 看清了二人的面容，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果真就是马帮的马复和曾家的曾琦吗？众人眸子中划过一抹了然，与周围的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却是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虽然昨夜下过雨，今日午时的太阳却依旧极大。马复合曾琦面上的面罩一下子被撤了下去，却被那刺目的阳光晃了眼。 待得终于回过来神的时候，二人这才看清了坐在二人面前的苏离，忙跪起身来，跪行到苏离面前。 “宫主，属下知错，属下知错，属下鬼迷心窍，属下再也不敢了。”二人鬼哭狼嚎着跪倒在苏离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说着，声泪俱下，闻者都不由得黯然神伤。 然而苏离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冽非常。 “哟，你们前几日不是风光的很吗？”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是语气嘲讽的说道。“再说二位什么身份，不是早就另立大旗了，苏离可不敢当二位的宫主，你们也不必对我自称属下。” 苏离冷冽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响在马复和曾琦耳边，二人面上的涕泪下的更加汹涌起来，“宫主，属下……” “嗯？”苏离眸子中依旧是阵阵寒意，却是自鼻间发出轻轻的一声。 二人闻言不由得皆是打了个哆嗦，曾琦忙改口痛哭道，“小人错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宫主。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马吧。” 曾琦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咚咚的声音响起，不大一会，他额间便渗出了丝丝血色。然而他依旧似是不知疼痛的磕着，因为他知晓，磕头是轻的，若是不这般求情，等待着他的，将是更加惨无人道的处罚。 第261章 见曾琦这般，马复也学了起来，用力地将头磕在地上，一句句求饶喊着。在场的众人此时都瞠目结舌，这几日来威风八面的曾琦和马复，竟然落得了如此凄惨的境地，现场的气氛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冷寂。 只是即便二人说得这般的痛心疾首，苏离的眸子中却始终是一片冷然，他淡然地看着二人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表演，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你们不是说罪该万死嘛吗？怎么如今反倒又跟我求起不死啦？”苏离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与二人平视，他眸中森然的冷意将曾琦和马复包裹起来，“说该死又不想死，我却是不明白，你们是何用意？” “这……”苏离这话问的二人哑口无言，却是转瞬之间回过神来。 曾琦又动作蹒跚地向前跪伏一步，又一次开始了哭嚎，“宫主，小人不想死，求宫主饶命。小人一时被那猪油蒙了心，受了旁人的挑唆，宫主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呵，”苏离鼻间出了一声冷哼，缓缓起身，似是耐烦了二人地哭喊。他眸子微眯，原本这二人便是烂泥扶不上墙。在秋水宫的庇护之下，又因为身为嫡子才能身处主位。平时二人虽然能力有限，却也坏不了什么大事，苏离便也懒得费心调教。 却不想就这般，一有点风吹草动，这二人的主意又是大的很了，想都不想的便跟着反了。 “够了，”苏离冷喝一声，他身后的侍卫忙上前将二人的嘴重新塞住。 苏离淡漠的瞥了二人一眼，旋即起身，无视他们从二人身前走过。 “曾琦和马复，”苏离眸子短暂的瞥过洛子音，而后又转向众人，对着众人冷声说道，“趁我秋水宫休整之时，联合内应，举旗造反，祸乱我西北地界，其罪该杀，罪无可恕。” 苏离这清冷的声音对曾琦和马复来说，无疑是阎王下的催命符，二人原本哭的通红的脸庞霎时间变得全无血色，那双方才还时不时滴溜溜转的眼睛，此时也染上了一片绝望。 短暂的怔愣之后，马复飞快地挣扎起来，嘴中含糊不清的呜咽着。 因为嘴已经被堵上，众人听不清他的意图，但是心中都知晓他依然还想求情。 只是秋水宫之人向来行事杀伐果决，更何况人称冷面无双的宫主苏离。苏离最后瞥了他二人一眼，眸子中是道不尽的嫌弃与冷漠。 “带下去。”苏离收回目光，随意的摆了摆手，像是处置什么无关紧要的杂件一样。 “是。”见苏离有了动作，苏叶连忙吩咐两个侍卫将曾琦他们二人带了下去。 洛子音见状眸光微微一闪，苏离对她向来都是柔情蜜意的模样，这般的言辞果决的样子，她极少见到。不知为何，洛子音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手臂上再次燃起滚烫的灼烧感，迫使洛子音忙收拢神思，眸子中的醉心再次被冷意取代。 正当众人疑惑为何片刻过去了，苏离再没有说过什么的时候，那两个退下的侍卫却又回来了，并且呈上了两个托盘。 都是见过了江湖风雨的人，此时都对那托盘中的物件有了隐隐的猜测。 苏离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一步，微微点头后，苏叶才上前将盖着的两片红绸掀开。果不其然，上面正是曾琦与马复死不瞑目的人头。 这血腥的场景给见过了风雨的江湖浪子都留下了阴影，众人心底无一不涌起阵阵的寒意。 花秋月一呕，连忙伸手似是想要将洛子音的视线遮住。然而洛子音微微摇头，示意她将举起的手又放下，眸光却是倏而一闪，从她这个角度，刚好什么都瞧不到，恰到好处地被苏离遮挡了个完全。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苏离便微一摆手，侍卫又将这二人的人头拿了下去。 “江湖人行事都讲究道义，秋水宫虽然不是什么江湖正派，道义二字却也讲得个分明。”苏离清冷的声音再次萦绕，抛开声音包裹着的寒意，听起来也是如同天籁一般，和苏离那副皮囊一般的赏心悦目。 “前些日子，秋水宫生了内贼，便关了山门内部清查，却不想有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苏离淡漠地眸子一一扫过在台下的众人。今日来的也并非全是发布任务之人，还有隔岸观火，看看能不能秋水宫究竟生了何事，想要趁机捞上一笔的别有用心之人。 苏离每一次清冷地眸光划过身上，都让他们由衷地感到恐惧。与此同时，却又有了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如同那两个蠢货一般，直接便举旗造反，否则下场不必多说。 “今日，当着诸位同道的面，苏离就此清理门户，曾琦和马复不过是个开端，但凡背叛秋水宫的人，无一放过。”苏离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的一般，幽冷森然，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众人透过他的声音像是就能看见那血淋淋的场景一般，惊悚异常。有胆小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 “呵，”苏离嘴角又是勾起了一抹浅笑，却是带了几分放肆的张扬。他在西北便是王，其影响力丝毫不亚于，甚至隐隐高过朝廷。这般放肆的笑容，想来也只有苏离这般有底气的人面上才会出现。 “今日苏离占用各位时间够久了，秋水宫如今内患已除，却要肃清门户，是以今日这放榜日，怕是也要让众人失望了。”苏离嘴上这般说着，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根本瞧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众人闻言皆是飞速地摇了摇头，却是无一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既然如此，苏离便不打扰诸位雅兴，就此告退了。”苏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飞快地消失了不见。 众人一时间还不敢有何动静，直到秋水宫的人全部离开，又静静地过了片刻，才有人不堪重负似的跌倒在地。 第262章 秋水宫的人又走了，除了一片恐慌，和木台上的点点血迹，什么都没有留下。 众人小心翼翼地离开，内心却不断地盘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做什么背叛秋水宫的事，究竟有没有同那些叛贼产生过丝毫的瓜葛。 有了答案的人，面上或如释重负，或满面绝望。 洛子音没有理会身后这场闹剧，反而看向一旁的花秋月，飞快地丢了一句，“你们先回去。” 她话音还未落下，便已经破空而去。方才她得到了苏离的传音，此时便要去寻他问个清楚。 留在原地的花秋月与曹安二人面上一片茫然，相视一眼微微摇头，便也一同离开。 看着眼前还没有开张的四方茶馆，洛子音眸光微微眯起，却是悄无声息的避开人群从后院潜入了进去。 虽然没有开张，里面却依旧整洁如新，像是每日都有人定时洒扫一般，空着的桌面上，都没有积上一丝的灰尘。 眸光微闪，洛子音径自去了二楼，一扇门悄然打开，洛子音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跨了进去。 “你来了。”苏离嘴角勾着一抹浅笑，不同于方才当着众人面的冷笑，这一抹浅笑却是发自心底的，连带着那眸子中的万年寒冰在瞥向洛子音的时候也化作了柔柔地一潭春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洛子音无视苏离这清冷中带着几抹甜腻的语气，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问道。 洛子音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将房间中暧昧的气息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苏离略一怔愣，却是微微摇头，原以为洛子音为了他不远万里而来，心里还是给他留了位子的，却不想见了面了依旧是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苏离指了指身前的椅子，语气也清冷了起来，“你且坐下，我同你说个分明。” 洛子音敏锐地知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却辨不分明究竟是什么不一样，便只能咬了咬嘴唇，带了几分愠怒的坐在了苏离面前。 苏离斟上了一杯茶递到了洛子音面前，也不多说，如洛子音所愿的开始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原本出了林城之后，我便打算开始我的计划，是以我便先去了京都。” 洛子音跟着点了点头，流年得来的消息，也是说苏离前往过京都。只是她顿了顿，语气微冷的说道，“我原以为你会小心行事一些。” 千机阁能收到消息，别的势力想必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以苏离的本事，若是不想被人发现，那么绝对无人能探其踪迹。而既然有人发现了，那么便只能说明一点，是苏离故意这般做的。至于为何，洛子音却是不明，想要苏离解惑起来。 “原本我也想要小心行事，只是小心了这么久，要开始了，却忍不住给他个警告了。”苏离微微摇头，也是对自己当时那不成熟的心理有几分哑口无言。自己竟然如同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关注一般，也想要让朝廷知晓，他苏离，他萧煜，回来了。 洛子音眸子一动，一抹茫然划过，她想起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突然理解了为何苏离会有如此幼稚的举动。她轻咬了下嘴唇，想说什么，却被手臂升起的灼烧感止住了。 苏离眸子盯着眼前杯中起伏的茶叶，没有瞧出洛子音的异样，便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只是就在我要有所举动的时候，苏叶却突然传与我一封密信。” 洛子音的眸子渐渐回归清冷，不发一言地静听苏离说道，“苏禾自反，秋水宫内讧。如此情景之下，我不得不终止我的计划，飞速的赶回秋水宫处理这些事宜。” 苏离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洛子音闻言却也是眸光微微一颤，她想不到向来以铁板一块，绝对统治着称的秋水宫，居然也会有人背叛苏离。 尤其是，苏禾？洛子音眸光微微一动，却是不解，她与苏禾交往不多，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苏禾是那种可以为了苏离付出生命的人，她着实想不通苏禾究竟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叛变。 “是为了宫主之位？”洛子音眸光幽幽转冷，却是倏然开口问道。她想知晓，苏禾是不是同那白意和沉柯一般，为了权谋。 “不是。”苏离缓缓摇头，苏禾不亚于他的左膀右臂，此番她背叛自己，对苏离还是影响不小的，是以苏离的声音中清冷中夹杂了几抹沉重。 “那是为何？”洛子音眉头蹙了起来，直接了当的问道。 “她不肯说。”苏离眸子中再次划过冷意，却是微微摇头，接着刚才说到，“得到消息后，我便飞速赶回秋水宫。然而那是秋水宫已经乱做了一团。我带着苏叶在外，苏禾便是秋水宫当时的绝对领导者。” “苏禾一直执掌着杀手堂，威望极深，我回到秋水宫之后，秋水宫已经接近分崩离析，我甚至不能迅速地收拢权力。”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容，他一直绝对信任苏禾，给了她极大的权力。如今这事实却是告诉了苏离，信任这东西，还是太过奢侈。 洛子音知道那种感觉，被信任的人背叛，千机阁当时也几近分崩离析。是以她对苏离所言深信不疑，还深有感触，全然没有瞧见苏离眸子中划过的一抹小小的心机。 苏叶此时正站在门外守着，苏离那略带忧愁的清冷声音却是隐隐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苏叶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 原来主子的厚脸皮已经修炼到如此地步了，当日的确是情况危急，苏禾的背叛也的确给主子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不过那只是稍微的影响了计划的进行，以及让主子更加不愿意信任别人了而已。 主子当日可谓是出手狠辣，丝毫不留情，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功夫便制服了宫中的那些乱党。主子所说的什么分崩离析，什么不能收回权力，秋水宫的权力一直都是牢牢地握在主子手里好吗？ 第263章 苏叶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再次感叹起主子天资聪颖，便是连修炼脸皮都如此迅速。 全然不知门外苏叶在腹诽着什么，苏离却是幽幽地叹息一声，似是累极了的模样，“不过苏禾的叛变，对我来说却也是另一个契机。” “原本秋水宫这些年权力固化，有些人依仗着权力，心里便滋生了别的心思。此番我示弱，秋水宫七日未有举措，已经足以让这些人有些盘算。”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森然的冷意，正如他所说，背叛秋水宫之人，罪无可恕。 “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按兵不动，任由他们做大，还放出消息说秋水宫生了大事，便是要让他们相信秋水宫真的生了什么无可救药的大事？”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愠怒，他没有想到苏离有了计划还不告知自己一声。她撇下千机阁中的事务，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赶来，却不过是如那些蠢人一般，一同落入了苏离精心设计的局中。 见洛子音眸子中冷意升起，便知晓她又动了气，苏离面上不由得划过一抹委屈，幽幽地说道，“当时我在秋水宫中真的是孤立无援，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个办法能够将损失减少的小些。你给我的传信都被苏禾截下了，我也是昨日才知晓，想着有些结果再通知于你。” 苏离前面说的都是为了博取洛子音的同情，后面却是真话，也是因为昨日审问苏禾之时，她不小心吐了个口，他才知晓原来苏禾还拦下了千机阁来的信笺。正是这样，他对苏禾的怒气才更盛一筹。 话音落下，苏离眸子中的委屈却突然消失，随即升腾起来的是一抹小心翼翼的欢喜，他身子微微前倾，离着洛子音近了些，却是语气轻柔地说道，“何况，我事先也没有料到，你会为了我，日以继夜地赶来瑶城。” “阿音，我不知道，你对我，原来也有这份心思。”苏离轻声的呢喃在洛子音耳边轻柔地萦绕着，像是一张看起来柔软，实际上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的将她的心束缚在其中。 洛子音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在这一瞬，她也无法听到自己那平静而规律的心跳声。 苏离看着洛子音那清澈的眸子中渐渐涌起了迷雾，似雾似霭，幽深空灵，一眼望去，便再难自拔。 像是突然看清了洛子音的心思，苏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他低首靠近，看着洛子音那饱满红润的双唇，想要一亲芳泽。 然而倏然之间，洛子音眼中的迷茫消失不见，面上的表情有隐忍克制的痛苦。 “阿音，怎么了？”苏离一瞬间便慌乱了起来，他是秋水宫冷面无情的宫主，却在接触到任何有关洛子音的状况时，都能让她手足无措。 洛子音只感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不断在她右臂上灼烧着，那是不断燃烧撕裂，痛到极致的痛，痛的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阿音，阿音，”苏离不停地唤着洛子音，却得不到回应，清冷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起来。 “主子，可是有何事？”苏叶在门外听到了异响，忙瞧了瞧门，急声询问道。 “退下。”苏离冷声喝到，一双清冷的眸子紧盯着洛子音，顿了一瞬，又开始唤起洛子音来。 他这是才恍然想起，浦玄舒对他的叮咛。他记得，才会在当日不告而别，而他如今忘记了，却是因为发现了洛子音的心思忘形所致。 洛子音此时意识无比的清醒，她不断的用内力冲刷着那印记，似是想要用她的冰寒内力扑灭手臂上那不知名的业火。 几番尝试之后，洛子音才成功地将手臂上的灼烧感消失。她掀开衣袖，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肌肤，和那朵卓然盛开的水晶兰。 此时那朵水晶兰上染着丝丝的红晕，像是灼烧过后留下的疤痕。洛子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不断滴下大颗的冷汗，在木板上砸出灿烂的水花。 苏离在想清楚事情原委之后，眸子中流露出挣扎于痛苦，却最终汇合在一处，归于一片虚无的平静。 他收回前倾的身子，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满目的浓情消失不见，或者不是不见，而是被隐藏在了那无尽的冰霜之中，任谁都再也瞧不分明。 “抱歉。”洛子音皱着眉头，一颗心却是渐渐的沉了下去，热毒再次没有缘由的便发作了。 苏离此时却是一派冷然的模样，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无事。”听着他清冷的声音，洛子音的眉头却是蹙的更深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洛子音觉得苏离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微微摇了摇头，收起了这无聊的心思，洛子音拿出手帕将额上的冷汗缓缓擦去，“今日突然身体抱恙，便不过多打扰。明日此时，还有事情同苏宫主相商。” 洛子音顿了顿，将帕子随手放在了桌上，轻声说道。 “好。”苏离冷声应道，声音冷然。 洛子音轻点头，便转身离开，身子踉跄了一下。 苏离见状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有什么动作，最后却生生地止住了。 看着洛子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见，苏离手掌却是缓缓覆上了洛子音随手丢下的那方丝帕。 何其可笑，阴差阳错，苏离眸子中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一闪而过，带着坚定和果决。他拿起那方丝帕细细的摩擦，最终放回了自己的衣袖里。 “苏叶。”清冷的声音响起。 “主子。”苏叶闻声动作飞快地开门进来，躬身请安道。 苏离微微颔首，空气中的温度似是一下子低上了几分。他随手拿起一杯清茶，放在手中旋转着，却并没有饮上一口。片刻过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何了？” “马帮和曾家的人全部都被控制了起来，等着宫主的吩咐。有几个参与争斗的小势力已经被苏一杀鸡儆猴，自此消失了。”苏叶低垂着头，恭敬地说道。 第264章 “和曾琦和马复的有关系的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苏离将茶杯轻缓地放下，眸子中一抹寒意一闪而过，“其余的人便放了吧，再选一个领头人便是。恶战在即，还是不要再大动干戈了。” “是，”苏叶默默记下。 “苏禾她还没有吐口？”苏离眉头微微蹙起，再次冷声问道。 “属下并没有得到消息。”苏叶微微摇头，沉声回复到。 “好，我知道了。”苏离轻轻颔首，瘦削的下巴在空中划出一道精美的弧度。“看着她的人，再盯得紧些，直到她吐口了再作罢。” 苏离冷声说道，只是这声音中却多了几分低迷。 “是。”苏叶再次点头应道，他能明显的察觉到此时苏离心情十分不好，便小心翼翼地抬眸问道，“主子，可是要回秋水宫中？” 苏离却是沉默片刻，空气中的气氛再次下降到了一个冰点。 “不必了，我今日歇在此处，你回宫中将事情处理好便是。”苏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秋水宫如今也归于平静，却是不需要他过多操劳了。反倒是洛子音，苏离的眸子又划过一抹晦暗的光亮，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苏叶应下，见苏离再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离开。 苏离一个人在房间中，天边一片云彩缓缓飘过，连带着屋内的光亮都暗沉了几分。 洛子音皱着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中，花秋月见洛子音回来了，便也跟了进来。 “阁主，属下方才打听过了，秋水宫已经在这西北境内广发通告了。马帮和曾家的人也都被其控制起来听候发落，连带着几个闹得最盛的小势力，已经被秋水宫的人就地歼灭了。”花秋月飞快地说着，将她方才打探到的消息都一一禀告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魂不守舍的点点头，随意地应了一声。 花秋月顿了顿，“主子，既然秋水宫无碍，我们可是要启程回千机阁？” “不急于一时，你先下去吧。”洛子音微微摇头，却是缓声说道，眸子依旧迷离。 “是，”花秋月微微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轻声的关门声响起，洛子音却望着窗外久久回不过神。 浦玄舒曾说，因为自己心思不稳，心绪波动，才会引发热毒发作。她知晓面对阿哥是会如此，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面对苏离时也是如此了？自己，可是对苏离，生了什么情愫？ 洛子音眸子中闪烁着晦明不定的幽光，嘴角却是紧紧地抿做了一线。 她轻轻闭上眸子，想要将这莫名的心思剥离干净。然而谁承想，苏离那人神共愤的俊美面庞却是不经意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洛子音慌乱地睁眼，紧紧咬了下嘴唇，她感觉右臂上有升起了灼热感。 别无他法，洛子音只能上床打坐起来，试图以一遍遍的内力运转来压制这蠢蠢欲动的热毒。 果不其然，这方法行之有效，只是随之被压下去的，还有洛子音对苏离那莫名的，说不清的情愫。 洛子音再睁开眸子之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月色，她的眸光中似是也被这幽冷的月光衬的越加的冰冷。 房间内黑漆漆的，虽然能借着月色勉强看清，却也看不分明。 她浑然忘记了方才对苏离的那份纠结，苏离得面庞也再没有随着她眸子流转而出现在她眼前。洛子音悠然地伸展了下筋骨，如今的内力倒是恢复到了九成，已经影响不大了。 她缓缓起身，却是依旧没有掌灯，反而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那渐渐转缺的半圆月亮。 月明星稀，在这皎皎的月光下，洛子音坐在了窗边琢磨起来。 秋水宫如今事了，苏离便会继续进行他的计划。而此时凤陵城私印还流落在外，阿哥的病症若是有了那万古大还丹会不会好的快些。洛子音思绪不断地飘着，却是突然从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她眼皮打着架，挣扎了两下，终于还是缓缓地闭上，就这般趴在窗框上睡着了。 入了夜，凉风阵阵，虽然清凉，却也带了丝丝寒意。 洛子音却浑然不觉，秋水宫无事，她的心中却像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负担骤然的减轻。这一放松，洛子音便睡得香甜，昏昏沉沉。 便连一片阴影打在她的身上，洛子音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苏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他不放心洛子音的情况，又怕突然造访，打扰到她，是以便挑了这么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却不想正看见洛子音靠着窗框睡得香甜。 在洛子音瞧不见的时候，苏离的眸子中又露出了那浓浓的蜜意。 他看着洛子音红润的面庞，知晓她应该是没有大碍，便放肆的站在窗前，贪婪地看着她。 不知是因为洛子音体内有着源自苏离的内力，还是因为对洛子音来说，苏离的气息已经太过熟悉。对于苏离的到来，洛子音丝毫警惕性也无，就那般兀自沉迷于自己的黄粱一梦之中。 倏然间，一阵凉风轻轻袭来，洛子音眉头动了动，眸子却依然没有睁开。 她虽然睡得香甜，这姿势却想来是极其不舒服的。苏离眸子微微一动，却是绕到了房门处，双手灵巧的一动，紧闭的房门便轻轻打开。 他缓步走到洛子音背后，轻手轻脚地将她温柔地抱起，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一件世间罕见的珍品。或者对苏离来说，洛子音便是这世间最罕见的珍品。 洛子音依旧没有丝毫察觉，不只是因为这几日耗尽心神，还有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差的体力。苏离刚一将她放在床榻上，洛子音便自觉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眸子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苏离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方面庆幸洛子音没有察觉，另一方面却又暗暗皱起了眉头，她的警惕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若是有人不怀好意，岂不是一击便得逞？苏离却是没想，他自己就是那“不怀好意”的人。 第265章 窗外温暖的日光柔柔地照射了进来，洒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悠然醒转，待意识渐渐回拢，她眸子中的茫然却是倏然退散，一下子警醒起来。 自己记得昨日累极了，便在窗边趴着睡下了，怎么如今却睡到了床上。 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手指微微蜷起，抓着床上的丝绸。 昨日梦中，自己朦胧间似是感觉回到了从前，像是阿哥那温暖的怀抱，如今看来那不是梦，而是确有其事了。 洛子音眸中划过一抹森然的冷意，自己这些日子未免太过倦怠，日后还是要警醒些。 只是虽然自己累极，却能不惊醒自己，又不贪图什么的话，应该只有那一人吧。 摇了摇脑袋，洛子音不再深思，不论是谁，所幸那人也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以后自己警醒一些，不能再给别人可乘之机了便是。 洛子音疏散了一下筋骨，却恍然发觉自己的内力竟然已经回复完全了，她眉毛微微一挑，这倒是省下了事了。 拿了弋阳剑同华阳锦，洛子音便在这不大的小院中肆意挥舞起来。 凌厉的剑锋划过树上新长成的树梢，嫩绿的树叶，带着含苞欲放的骨朵儿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 待洛子音演武完，地上倒像是铺上了一层新嫩的毯子一般。 “呼，”洛子音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身上的筋骨又松了几分。 正在这时，花秋月快步走进了院子，冲着洛子音微微行了一礼，便忙沉声说道，“阁主，林家出事了。” 洛子音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她一边将弋阳仔细的擦拭干净，一边拧着眉头问道，“何事？” “林家大房和二房正式决裂，现在在林城之中，有东林家和西林家。东林家是林家大房，西林家是林家二房。”花秋月垂手，语速飞快地回禀到。 “叶灵筠呢？”洛子音眸子中寒光划过，却是冷声追问道。林家因叶灵筠而起事，她自然也尤其关心叶灵筠的行踪。 花秋月瞥了一眼洛子音的面色，微微一顿，而后缓缓说道，“叶灵筠已经与东林家决裂，此时随了林清墨回了西林家。”她语气中带着一抹鄙夷，叶灵筠这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子，当真是令人不齿。尤其是还弄得林家鸡飞狗跳，兄弟阋墙。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讶然，她没有想到叶灵筠当真是什么脸面都不顾，竟然真的跟林清墨苟且到了一起。叶灵筠莫非也是朝堂之人，故意搅和的林家不得安宁？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心中有了谋算。 “如今林城情况如何？”洛子音顿了一顿，便又冷声问道。林城与瑶城相隔虽不远，却也不近，此处又没有千机阁的据点，既然花秋月能收到消息，想来林城已经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林城周围附属的小势力已经纷纷表明了心迹，不过属下没有预料到的是，西林家竟然也有近一半的势力支持，已经能够与东林家分庭抗礼。”花秋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声应道。 洛子音闻言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奇怪的，西林家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必然也不会这般公然给东林家难堪，也不会撕破脸皮到现在这个局面。” 话音落下，洛子音却又微微一顿，她那双幽深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深思，“西林家怕是早就有了这种谋算，只是却正巧碰上叶灵筠这件事才倏然爆发，倒是值得深思。”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渐渐转弱，思绪飞快地运转着。花秋月抬眸瞥了一眼洛子音有些冷漠的面容，也垂下头不停地思忖着。 一时间这小院内除了娑娑的风声，竟是有些静得可拍。然而过了片刻，洛子音幽冷的声音却缓缓地撕开了这寂静的帷布。 “青萝堂，对此事反应如何？”洛子音突然问道。 花秋月却是缓缓摇头，沉声应道，“林家虽然不睦已久，然而这决裂却是昨儿才发生的事情，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西北的边界，青萝堂中人，怕是还不知晓此事。”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叶灵筠绝不甘心做个什么林家的夫人，放着林家继承人林清河夫人的位子不做，偏偏又勾搭上了林清墨，说是叶灵筠瞧上了林家的权力，洛子音是不信的。 毕竟如今林家已经一分为二，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林家想要问鼎江湖顶尖势力，怕是再没有这个实力了。她就不相信，叶灵筠二十年都是青萝堂的继承人，如今被逐出门，她会真的甘心放弃青萝堂？ “你继续搜集消息，我出去一趟。”洛子音眸子中冷光一闪，却是随即便向着院门外走去。虽然还不到同苏离约定的时间，但她知晓，苏离此时必定会在四方之中。 花秋月微微一愣，却也知晓洛子音应该是寻苏离去了。这般想着，她端庄的面庞上不由得微微勾起一抹浅笑，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人的心思啊，偏偏只她自己看不分明。 洛子音一路上行色匆匆，刻意的收敛踪迹，路上来往的行人竟是没有一人能够发现她。 她行踪隐秘的来到了四方中，房门依旧紧闭，洛子音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大厅。却见整齐排列的桌椅上遍布了一层细密的薄灰，看来昨日，四方之中却是没有人洒扫了。 洛子音直截了当地进了二楼，果然见其中一间房间的房门是紧闭着的，而此时苏叶正守在门口。 “洛姑娘。”苏叶瞧见洛子音，不由得十分惊讶，原来洛姑娘的武功已经这般高超了，直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自己猜有所察觉。若是自己闭上眼睛，只怕是即便洛子音走到眼前，自己也不会发现吧。 洛子音微微点头，冷声问道，“苏离呢？可在里面？” 苏叶微微一愣，茫然地点了点头，“在。”却又瞬间眸子骤然紧缩，惊呼道，“洛姑娘，您且等等！” 第266章 在得到苏叶的回应后，洛子音便大步向前，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苏叶的惊呼声响在耳边，洛子音却浑然不顾，然而就在门开启的瞬间，洛子音瞳孔倏然放大到了极点，面上一下子染上了层层红晕。 “砰”地一声，那打开的房门倏然间便被大力甩得关了起来，力道之大，连带着这二楼的地板都震上了一震。 “主子在沐浴……”苏叶略带尴尬的声音这才幽幽的传来，见洛子音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危险，苏叶不由得捎了捎头，默默退后几步，“您太快了，属下拦您来着……” 洛子音恼怒地瞥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下了楼梯。 苏叶嘴里苦涩，完了，自己把洛姑娘逼走了，主子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洛子音去了一楼大厅，却是没有开门离开，反而紧抿着嘴角坐在了整齐排放的桌椅上。 坐下的瞬间，洛子音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回来了，却是突然间变得极快。 洛子音缓缓地伸出手，抚住心口，脑海中却是不停地出现自己开门时所见的那一幕。 苏离那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挂着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缓缓留下，划过那白皙却精壮的胸膛，流过那纤细却有力的腰间。微微错愕间，他略带惊异的抬眸，带着迷蒙的水雾，是那般致命的吸引。 洛子音忽然觉得有些有些不自在起来，心跳有一搭没一搭的跳着。她眸子中素来的沉稳，此刻都化作了无比的慌乱。在见识到那般场景之后，自己要如何心平气和的与苏离商讨事宜。 她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运气平复了心跳之后，却是作势起身，便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正在这时，苏叶略带慌张的声音传了下来，“洛姑娘，主子等您呢。”见洛子音仍在下面，苏叶不由得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自己这层皮倒是保住了。 洛子音向外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咬了下嘴唇，默默地深呼吸一口，面上又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此时倒是长了记性，虽然苏叶说是苏离已经在等她了，但是洛子音还是放心不下的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苏离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 洛子音手指微微一顿，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苏离此时已经穿上了衣衫，一席纯白的寝衣，越发衬的他肌肤如玉，那双眸子也越发显得幽深。 他的一头墨发此时还微微的滴着水滴，带着别样的诱惑与吸引。 只是他的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与疏离，便是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冷然的味道，“洛姑娘此来何事？” 苏离这幅不以为然的模样让洛子音微微惊讶，然而旋即她便也放松了许多，面上的表情也有略带尴尬的拘谨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林城的事，你可知晓了？”洛子音收拢了神思，便飞快地有了计较，冷声问道。 苏离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淡，虽然他希望洛子音不要因为他有情绪波动而引发热毒，然而洛子音这般快的放下了此时却还是让他心中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失落。 “略有耳闻。”心中虽然划过了万千的思绪，苏离面上却藏得滴水不漏，声音越加的多了几分疏离。 洛子音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眉尾却是微微一挑，一双清冷灵动的眸子望着苏离，“不是略有耳闻这般简单吧？苏宫主可是有何打算？” “林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东林家与西林家，都是我秋水宫在西北扩张中的阻碍，如今这幅局面，对秋水宫倒是有益的很。”苏离端起一杯茶水，随手递给洛子音，凌乱打湿的墨发随意地被他束在耳后，别有一番邪魅的风姿。 “你就不怕朝廷扶植其一与你抗衡吗？”洛子音伸手接过茶杯，却拿在手中转了两圈，抬眸问道。 苏离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带着极其张扬的自信，“我秋水宫在这西北称首了近百年。便是林家合二为一之时，秋水宫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如今林家已经分做了东西两家。” 洛子音这才点了点头，苏离所言不错，倒是她多虑了。 只是，洛子音微微一顿，而后说道，“若是我们能拉拢来其中之一，与朝廷抗衡，也是极好。” 苏离却缓缓摇头，“不必多此一举，如今叶灵筠一事已经闹得天下尽知。东林家与西林家又有世代累积的恩怨，如今只怕早已结成了死仇，任谁投靠朝廷，另一方都会与其不死不休。” 洛子音缓缓地点了下头，轻抿一口茶水，“那叶灵筠，我总觉得她对青萝堂仍旧是别有用心，任谁都不会这般甘心的放弃青萝堂。” 苏离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给桑榆去一封书信，提点她一番。桑榆虽然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却还是个行事不灵光的。” “好。”洛子音轻声应下。二人之间的沉默下来，洛子音看着苏离那仍在微微滴着水珠的墨发，眼前便又不自觉地出现了那副场景。 摇了摇头，将苏离那副几近于一丝不挂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洛子音忙又寻了个话题，“你秋水宫中可是都安置妥当了？” “是。”苏离鼻间轻轻地嗯了一声，却又缓缓摇头，“只是苏禾无论如何却不愿松口，也不知她背后究竟是有何人？” 提及苏禾，苏离的眸色又幽深了几分，作为他手下的一员大将，苏离了解苏禾的个性，她绝不会为了什么权柄来反水秋水宫。正因为苏离太过了解苏禾，此时想不通她叛变的由头，苏离才格外的难受。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想起了那日自己醒来，与苏禾对峙的场景。她又轻抿一口茶水，却是犹豫着说道，“不如我去试试？”她也着实是好奇，那般眼底有着执着与光亮的人，究竟是会为了什么缘由，而背叛了自己再此长大，为之守护的秋水宫。 第267章 “你？”苏离眉头微微一挑，认真地瞧了洛子音两眼，却是有些不确定的迟疑到。 洛子音却并不急迫，她不过是有几句可问可不问的话罢了。若是能问了，便算解惑，若是问不了，也没什么损失。 然而苏离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应了，对于洛子音，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更何况说不定，换个人讯问，苏禾便会全盘托出了呢。 只是苏离面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冷硬地微微颔首，声音清冷的道，“苏禾此时正关押在秋水宫，你什么时候和我一同前往？” “若是你无事的话，便现在吧。”洛子音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缓声说道。 “好。”苏离应了。 洛子音便一直坐在原处等着，然而等了半晌除了那句回应，苏离却是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她见状不由得微微蹙眉，不解地望向了苏离。 苏离嘴角抽了抽，极力地绷住自己冰冷的面容，然而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无奈。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了许久，互相都不清楚各自的意图。 苏离终于绷不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前倾，冷声说道，“我要更衣，你还要在这瞧下去吗？”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哑然与错愕，旋即目光落在了苏离那身洁白的丝绸寝衣上。 虽然飞快地别开眸子，苏离却清晰的瞧见她面上慢慢升腾而起的红云。 洛子音不发一言地倏然起身，慌张的夺门而出，眼前又不可控制地出现了那暧昧的一幕。 慌张出来的洛子音让苏叶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捎了捎头，却是不清楚他家主子这是把洛姑娘怎么了。 洛子音双手紧握着栏杆，不断运气平息着自己着莫名的心悸。 层层冰冷的内力自洛子音体内渗出，便是连那以坚硬着称，连普通刀剑都留不下什么痕迹的硬木，在洛子音的掌下，竟然出现了冻裂的痕纹。 苏离再次开门时，已经是焕然一新，一袭规整的墨袍更衬他疏冷的气质。方才还有些湿津津的发丝，此时被他整齐的束在脑后，更添几分凌厉的英姿。 洛子音此时面上的红晕已然退散，见苏离出来了，便一言不发的转身下了楼。 苏离见状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洛子音离开后，她身后的栏杆也现出了形状，此时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裂纹。这是因为……，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嘴角也微微抿了起来。 “苏宫主？”洛子音在大厅中等了半晌，也没见苏离的下来，便抬眸询问道。 “嗯。”苏离清浅地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飞身翩然而下。 “烦请苏叶先生去通知我侍卫一声，免得他们有不必要的担忧。”苏离二人下来后，洛子音却是看向了苏叶，冷声拜托道。 “这……”苏叶迟疑片刻，眸子却是悄悄看向了苏离。在得到苏离的首肯后，苏叶忙朗声应道，“是。” 洛子音给出了地址，苏叶便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对了，我已经寻到苏僮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安好的很。”见到苏叶离开的背影，洛子音却突然想起了苏僮嘱咐的话，便忙说道。 苏离微微一愣，自从他断定苏僮是因为洛子期而消失之后便不再担心，此时洛子音这么说，那是不是代表…… “洛子期他……？”苏离顿了顿，却是忍不住询问道。 “他安好。”洛子音嘴角微微扯起了一抹弧度，展演一笑，温柔了那一刹那的时光。然而或许美好的东西总是存留的时间太短，苏离还没有记下个分明，洛子音的嘴角便旋即又回归一条直线。 苏离眸子中又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这世间的男子，可能也唯有洛子期一人，能让她这般不觉的温柔吧。 “走吧。”见苏离不知为何又站着不动了，洛子音便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苏离一言不发地想着四方的暗门走去，洛子音微微怔愣却是也忙跟了上去。 原来在这瑶城中的四方，却是与别处不同，想来是因为临近秋水宫的缘故，苏离便命人在此处开辟了一处地道，能够直接通向城外隐蔽之处，而不被任何人发觉。 二人行走在幽黑的密道之中，虽然墙上挂有壁灯，可是还是免不了透露出来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洛子音坦然地行走着，原来自己怕入夜，怕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便是连睡觉之时都会在床头掌一盏灯，确保自己的眼睛能看见光亮。而现在她却明白了，人之所以害怕黑暗，是因为害怕坠入其中，而当她的生活早已被无边的黑暗包裹吞噬之后，这见不得光亮的地道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一件事我未来得及问你。”听着二人传来的轻巧，却带有丝丝回音的脚步声，洛子音却是眉头微微蹙起，浅声问道。 “嗯。”苏离鼻间出了一声，没有问洛子音是何问题，却是直接示意她开口询问。 “为何你在秋水宫出事之时，同时宣布关停四方，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要有心人稍加思考，便能推断出四方与秋水宫之间的联系吗？”洛子音原本就清幽的声音，在这密道之中显得更为空灵。好听的，似是那天外之音。 苏离微微沉浸其中，想到什么之后，却是转瞬回神。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略带深意地说道，“原本我就在想着四方不能一直藏于暗处，这对我势力的调动终究会产生不便。而若是直接宣告四方为我苏离所有，那秋水宫未免会过于点眼，引发不必要的纷争。所以在苏禾叛变之时，我却是觉得契机来了。” “此话怎讲？”洛子音突然明悟了什么，只是苏离昨日对她所言那副无力的样子，应该是不能做出什么完全的应对之策才是。她眸子微微一动，幽然若古井的眸光便落在了苏离身上，莫非昨日那些言辞都是欺骗自己，只是苏离为何要对自己撒那些谎呢？她百思不解，便直言问道。 第268章 苏离自然是不知道洛子音心中已经起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反而嘴角带了一抹冰冷的笑容，“既然苏禾敢叛变，那我便闹得江湖中人尽皆知。将四方推给苏禾，最终却由我缴获，岂不是名正言顺？”他的声音寒冷入骨，从小的经历告诉他，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从来都是要不吝利用。 洛子音的心中泛起了一阵的冷然，苏离步步为营，在被背叛之时，还能想到如此万全的计策，让苏禾反倒做了他的垫脚石，如此心思，深不可测。 之时苏离为何要跟自己示弱呢？是在图谋千机阁什么？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寒意，她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苏离不过是为了博取些她的同情，才把自己描绘的那么惨而已。 而苏离自然也是绞尽脑汁都不会料到，自己昨日那一番玩闹之举，竟然给洛子音埋下了不信自己的祸根。 暗道虽然幽长，洛子音二人的脚程却也极快，片刻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暗门。 苏离上前不费力气地推开，那道石门发出了沉重地声响，想来必是不轻。 石门开了够一人出入的空间，苏离便停了手，此时有隐隐的日光照射进来，多了急死光亮。 洛子音先跨步走了出去，才发现原来这石门通向的是一处隐秘的自然山谷。 如此人算加上天时，都足以显示苏离他的心思深沉。 苏离出来时，见洛子音对着那山洞口望得出神，神色似是微微有异的样子，不由得蹙眉上前问道，“怎么了？” “无事，继续带路吧。”洛子音的眸光中多了几分闪躲，微微摇头，便一言不发的跟在苏离身后。 直觉告诉苏离，洛子音此时是有了什么不对，然而他却是不知为何洛子音就突然有了变化。 微微摇了摇头，苏离无奈之下只能放下此时，走上前去带路。 二人离开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洛子音一早便知晓了秋水宫所在之处，却还是紧紧跟着苏离的步伐。 苏离带着她一路穿过荒林，来到了一座雪山。 山下是四季变化，无甚不同，然而没有向上多久，便是林海雪原，饶是如今已然近夏，此处这雪山却经年不化，气候极其恶劣。 江湖人建宗门都讲究建在福地之处，少林，三清，峨眉的选址无一不是钟流毓秀之处。是以任这江湖中人如何去猜去想，也不会想到秋水宫竟然敢将宗门建在如此恶劣条件下的玉林雪山之中。 “便在此处了。”苏离带着洛子音穿过丛林，渐渐向上，便出现了皑皑白雪的痕迹。 “你像是一点都不惊讶。”苏离眸子微微一动，在这四月的烈阳里，说出的话竟然已经起了白雾。 洛子音紧跟着苏离的步伐，听到他的言语却是顿了一顿，才冷声回到，“我问过苏僮了。” “原来如此。”苏离微微点头，面上神色微凉。 洛子音却知晓自己这么做可能已经触及到秋水宫的机密了，她怕连累苏僮受罚，便抿了抿唇解释道，“彼时我传信于你，却久未得到回应。而后又收到四方茶馆悉数闭店的消息，我怕秋水宫中出了什么变故，这才寻了苏僮去问地址。” “苏僮原也纠结是否能告知于我，是我百般要求他才不得不为之。”洛子音轻语着，清冷的声音在这片凉薄的天地中更添了几分寒意。 然而苏离还是听出了洛子音言语之中隐藏着的对苏僮的维护，心中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暖意，洛子音还是这些举措是不是已经无声地言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然而苏离想到了什么，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冷意，有了一丝松动的面容又冷硬了起来，声音却带了一抹温柔，“无妨，于你本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是直接问我，我也会告知于你的。” 苏离的言语令洛子音微微一愣，她眸子微微一动，便也不再言语，继续跟着苏离的脚步向前行进着。 皑皑的白雪越积越深，金色的阳光上面，激起一层金光闪闪的涟漪。 本就正是炎热的天气，洛子音衣衫穿的淡薄，此时走在这山巅之上，不由得感受到了阵阵地凉风。 苏离踌躇了片刻，还是将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洛子音的身上。 洛子音微微怔愣，却是睁着眸子不解地说道，“我不怕冷。” 苏离嘴角抽了抽，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着，走了好远才听得两个生冷地字从他牙缝中挤了出来，“我热。” 他此时心中纠结极了，一方面害怕引起洛子音的情绪波动，另一方面却觉得洛子音这副模样真的是不会起这些弯弯绕绕的波折心思。 洛子音果真什么都没理解到，无奈的耸了耸肩，苏离的衣袍宽大及地，披上之后便将她包裹在了其中，果真少了些寒风的侵袭。 然而这冷硬地风，却还是生生刮得洛子音脸疼，她快步上前追上苏离的脚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般恶劣的天气，秋水宫怎么会选在此处建宗门？普通弟子能受得住这般天气？” 像洛子音苏离这些内力深厚，又属冰寒之人，自然不惧在这中寒风下生活。秋水宫中虽然也没有弱手，但是那些内力也就够阻挡这些寒风几个时辰罢了。若是年年月月生活在此，只怕会落得个一身的毛病。 苏离闻言嘴角却是倏而勾起一抹浅笑，并不回答洛子音的问题，反而神秘地说道，“等到了秋水宫，你便明白了。” 洛子音不喜欢被这般兜圈子，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又一言不发地跟在了苏离身后。 二人飞快地在茫茫白雪中行进着，除了偶尔略过几抹倩影的白狐，二人仿佛成了这苍茫大地下的唯一生物。 就在洛子音眸子被这雪地的反光，和眸光没有聚焦之处所带来的不适隐隐作痛之时。苏离却突然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山谷，清冷的声音悠然响起，“便是此处了。” 第269章 站在此处，周遭的风似是都静止了一般，不知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如何，竟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丝丝温暖。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斜睨了苏离一眼，苏离嘴角带笑，冲着她微微点头。 她收回了目光，向前微微跨出一步，柔嫩的手微微前伸，向前触碰着。 “翁”地一声响起，洛子音被一张无形的网带来的波动向后击退两步。 见此，洛子音眸子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惊异，挑着眉问向苏离，言语中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结界？” 苏离含笑点点头，洛子音却是上前，不甘心地仔细瞧着，却无论如何都瞧不出那变换地结界，眼前只是如常的一片皑皑白雪。 “竟然如此隐蔽？”洛子音啧啧称奇道，这般阵法造诣，竟然令她望尘莫及，亏她还以为这世上之阵法已经无她不可破的了。 苏离上前，手指轻柔地一点，又是“翁”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走吧。”看着洛子音露出的不解的神色，苏离心中却是有隐隐的得意闪过。 洛子音犹豫着，却见苏离如无物一般穿过了方才阻挡着她的结界，她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将信将疑地也跨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除了有阵阵地挤压感自四面八方传来，洛子音一下子便穿过了那张无形的结界。 眼前一阵白雾闪过，洛子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眼前却是一派山清水秀之景，与在外面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凄凉荒芜之景截然不同。 “鬼斧神工。”洛子音眸子中再次闪过那抹惊叹，啧啧称奇道。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声音却是依旧清冷地说道，“这结界，其实是祖师与百年前请的一位千机阁阵法大师所做。” “如此说来，千机阁与秋水宫之间还是有些渊源的？”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她丝毫不怀疑这处阵法出自千机阁之手，毕竟阵法是一门玄学，而江湖中除了千机阁之外，对此道了解颇深之人甚少。只是她想不到千机阁中人会同秋水宫之人还有这般渊源，看来自己回到阁中要好好的翻阅一番阁中典籍了。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柔情，转瞬即逝，“自然是有渊源的，以后渊源还会更深呢。”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浅，细弱到后半句便随风消散了。 “嗯？”洛子音没有听清苏离的言语，不由得挑眉看向他，轻声疑惑道。 “无事。”苏离眸子中再次闪过的却是冷光，声音也冷硬了起来，现在这个时机，却是不是表明心迹的时候了。 洛子音无谓的耸了耸肩，穿过结界，立时便觉得热了起来，苏离的大衣披在身上，便更觉得热了。她随手将衣袍褪下，递给了一旁的苏离，“我也热了。” 苏离接过，鼻尖若隐若现地萦绕着洛子音身上独有的雪莲般的清香。 “我原以为此处会像杀手据点一般，只是看起来却更像是世外桃源。”眼前的景色透着独有的烟火气，丝毫没有杀手般那种无情无义的冰冷。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被远处的炊烟吸引，向前走着。 “小心！”见洛子音毫无防备的向前迈步，苏离不由得大惊失色，快步上前一把将洛子音拉了回来。 没有丝毫防备的洛子音一下子便被苏离大力拉回了怀中，冲的苏离都向后退了两步。 洛子音心跳又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瞪大了眸子地望着苏离。 苏离一向平稳地心跳，却在此时幽香满怀之时，不由得心猿意马了起来，心跳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越来越热的呼吸喷洒在洛子音的面上，让她觉得痒痒的，有隐隐的不适，忙挣脱了苏离的怀抱。 那清香一下子变得悠远，苏离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心中划过一抹苦涩，瞬间便收敛了神思，冷声解释道，“秋水宫此处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杀机，你且跟在我身后，不可踏错一步。” 洛子音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划过一抹懊恼，自己似乎在苏离身边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没有警惕性了。 苏离一眼不发，面色冷硬地大步走在了前面。 洛子音一双眸子紧紧追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动了起来。 苏离不时回眸看向洛子音两眼，只觉得那灵动空灵的身姿看起来更加的赏心悦目。 二人终于从结界之处穿过了这一片平原，来到了洛子所见的世外桃源般的独立村落。 虽然看起来无比温馨，洛子音却能隐隐嗅到其中暗藏的血腥和隐隐杀机。这才像是她想象中秋水宫的模样，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 “宫主。”两名守着村门的侍卫见了苏离的身影，忙上前目不斜视地请安道。 那两名侍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似是洛子音这个大活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洛子音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那两名侍卫，不由得感叹苏离对这些侍卫的训练有素。 “嗯，”苏离淡漠地应了一声，便带着洛子音穿过了大门，那两名侍卫便忙回了自己的位子，心无旁骛地守门起来。 一路上二人看到不少行色匆匆的杀手堂中人或是巡守，然而无一例外地，众人皆是冲着苏离恭谨地行过一礼，便各司其职，没有一人对洛子音的身份表示好奇，甚至没有一人施舍过洛子音一个眼神。 洛子音对此惊奇不已，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为又领了，只能被苏离一人看见。 这村落之中，却是与洛子音设想的世外桃源不同，方方面面的布置，都更像是一个军事化的阵营。军事化?洛子音眸子动了动，想起了苏离从前的身份，便对此表示了理解。只是不知道，在苏离执掌秋水宫之前，秋水宫是否也是这般军事化管理的模样。 “你觉得如何？”秋水宫的管理模式自然是与千机阁大为不同，苏离瞧出了洛子音眸子中流露的惊异，不由得轻声询问道。 第270章 “与千机阁中大为不同，好虽然极好，只是千机阁中怕是应用不了这般制度。”洛子音慢步跟在苏离的身后，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响起，顿了顿，便摇了摇头说道。 苏离嘴角动了动，微微点头后，便也不再多言。 “去见苏禾？”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她第一次来到秋水宫，也不知是苏离将她引向了何处。只是按照一般宗门设计来说，再往前走，也不像是关押犯人的牢狱。 “先要去见一个人。”苏离摇了摇头，冷声回到。那人向来行踪缥缈，好不容易回到了宫中，自然要带着洛子音去拜一拜才是。 “哦？”洛子音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却是不知苏离此举何意。 二人步履不停，穿过了整个秋水宫，最后停留在了一片竹林外。悠扬的笛声透过葱绿的翠竹幽幽地传了过来，在这有些显得凉薄与杀意的秋水宫中，极其独特。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好奇，能居住在此，引得苏离亲自前来拜见的，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吧。 “是我师父。”苏离见洛子音眸子中了流露出的疑惑之色，便替她解惑道。 然而苏离说完，洛子音却是更为不解了，她蹙着眉头，轻声说道，“我来秋水宫是为见苏禾，你带我见你师父作甚？” 苏离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幽光，轻声哄骗道，“师父他毕竟是秋水宫坐镇的长辈，你为千机阁阁主，来了秋水宫，总不好不来拜见一番吧。” 苏离所言虽然不虚，只是不知道为何，洛子音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还不待洛子音想出什么言辞反驳，悠扬的笛声却突然在兴致高昂之时戛然而止，“你们两个小辈，不进来行礼，在竹林外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呢？” 略带沙哑的沧桑声音极富穿透力的自竹林之中传出，苏离瞥了一眼洛子音示意她跟上，洛子音这才皱着眉头默默跟了上来。 穿过曲折的竹林，一间古朴的竹屋伫立其中。一黑衣白发老者正斜倚在木椅上，左腿屈起，手臂随意的搭在膝盖上。一管玉笛被随意地放在他身旁，惬意风流的姿态浑然天成。 “师父。”苏离垂手，恭谨地说道。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讶然，可能眼前这人是这江湖中为数不多的苏离对之恭敬的人了吧。 “千隐前辈。”洛子音收敛心中的神思，也跟着苏离一同行礼道。“终日听得前辈威名，今日终于得缘一见。果真应得那句老话，百闻不如一见，前辈只风姿，较之苏离更胜几分。” 洛子音的声音空灵又清冷，便是说着奉承之话，听起来却没有半分谄媚的意味。她所言却也不假，虽然苏千隐如今以生华发，浑身的棱角也像是随着时间被渐渐磨平，身上再没有那传说之中锋芒毕现的模样。然而苏千隐通身的气度，却是丝毫不减当年。 苏千隐爽朗一笑，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下洛子音的高帽子，“什么百闻不如一见，在那竹林前，你这小丫头可还不想见我呢。” “额……”洛子音面上闪过一抹错愕，显然没有想到苏千隐会跟她一个小辈这般较真。 苏离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自己师父的秉性，他最是熟悉不过了。 “师父，”苏离轻咳了两声，连忙提点道，显然是不想让苏千隐过于为难洛子音。 “戚，”苏千隐不屑的冷哼一声，显然是猜透了苏离的意图，却还是遂了他的意，抬眸问道，“你是千机阁的小姑娘吧？” 第一次看见这样一双眸子，带着洞彻世事的沧桑，又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极其世故与极其纯真浑然结合为一体，显得那双眸子无比的清澈明晰，丝毫不带有年近古稀之人的浑浊不清。 洛子音微微讶异之下，却像是被那双眸子蛊惑了一般，顺着他的问题点了点头。 苏离见状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声音又提供了一个度，“师父！” 那种奇异的感觉瞬间消失，洛子音这才觉得神思回拢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更为惊骇，这般蛊惑人心的能力，竟然让她于毫无防备之间便被蛊惑住了。 苏千隐满不在乎的努了努嘴，“我不过是同这丫头开个玩笑罢了。” “师父他蛊惑的功力较之青萝堂那些人更胜一筹，一不小心便会着了他的道。他于你并无恶意，你也莫要在意。”苏离无奈的睨了苏千隐一眼，出言解释道。 “千隐前辈之功力果然名不虚传，洛子音一瞬也抗不过，着实惭愧。”洛子音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她的内力也算是世间罕见了，却不明白此刻怎么会这般的不堪一击了。 苏千隐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年岁，就有这般深厚的内力，已经是天资卓越了。我不过是仗着你毫无防备，以巧取胜罢了。” 苏离嘴角抽了抽，看着二人在这相互恭维，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你这丫头，和云卿那妮子长得倒还真是像。”苏千隐突然拿过玉笛，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我瞧过了，丫头不错，你们退下吧。”苏千隐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双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深思，他摇了摇头便下了逐客令。 随即拿起玉笛放在嘴边，悠扬的笛声再次响彻竹林。 洛子音皱着眉头，听不懂苏千隐的意图，瞧过了？说自己不错？为什么要瞧自己如何？而且听他的言语，似乎是说他认识自己的母亲，难道他和阿娘之间有什么关系？ 心中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耳边却萦绕着沧桑的笛声，听乐辨人，苏前辈的人生想来也是百般波折吧。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心中挣扎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刚想要开口询问，却被苏离轻柔地拉了一下，微微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讲。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摇了摇嘴唇，却是跟着苏离无声的又退出了竹林。 第271章 “你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出了竹林后，身后的清幽低声渐渐低沉了下来。洛子音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离却一问三不知的摇了摇头，状作糊涂的模样，“我师父他素来秉性怪异，我也不知他为何出此言语。” 不知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为何，竹林中的笛声却是倏然一顿，而后才又悠扬地响了起来。洛子音怀疑地瞥了苏离一眼，却也不打算过多追问。 苏离却是知晓，苏千隐是真真切切地停下了吹奏，因为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一句低沉地声响，“你个臭小子，这般在背后编排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走吧。”苏离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眸子微微一动，却是冷声对着洛子音说道。 洛子音有些犹豫地又瞥了一眼身后的竹林，苏千隐同千机阁的关系……洛子音心中涌起了阵阵地迷雾，只是看苏千隐同苏离的意思，怕是不会轻易的告知自己。 咬了咬唇角，洛子音又飞快地跟上了苏离的步伐。 “秋水宫的幽牢，怕是不同于千机阁之中，你若是不喜欢，我便派人将苏离带去殿中，由你审问。”苏离大步的走着，笔挺的身子格外的动人。 洛子音闻言却是微微摇头，“不必如此麻烦，更何况出其不意才能问出心中所想，若是提前告知苏禾，难免会让她心生戒备。”她心中满不在乎，自己如今也是什么样的场景都见了个完全，千机阁暗狱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幽森，自己可不见得会害怕秋水宫这幽牢。 即便洛子音说出这番话，苏离却面上却依然没有放松的神色，只是洛子音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他便顿了顿，冷声应道，“好，若是你觉得不妥，再告诉我便是。” 洛子音依旧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跟着苏离向前行进着。 二人一路上再无言语，路上不时遇到侍卫冲着苏离行礼，依旧对洛子音视而不见。 渐渐地，路上的侍卫便少了起来。洛子音心中难免腹诽几句，看来这所有的势力都会将自家的牢狱安置在人烟罕至之处啊。 在进入秋水宫这如同世外桃源的村落之中，洛子音便已然能感受到如同外面暖阳一般的温暖，然而不知是因何缘故，越往前走，洛子音身上的温度却渐渐地低了起来。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看来这秋水宫的幽牢倒是的确有些神秘之处。 再往前时，出乎洛子音意料之外的，人烟竟然又渐渐的多了起来。 两侍卫对着苏离行礼路过后，洛子音不由得挑眉看向苏离，眸子中很是不解。 “此处是秋水宫获取情报的重要之所，被抓回之人，几番大刑伺候下去，一般便也没有什么问不出的话了。”苏离眸子中是森然的冷意，他并没有看向洛子音，却像是知道了洛子音的疑问一般，冷声替她解释道。 洛子音心中一寒，千机阁的暗狱形同虚设，那些刑具更是多少年都没有沾上过新鲜的鲜血。果然是杀手出身的秋水宫，行事这般的狠辣。 离得更近时，阵阵哀嚎不绝于耳，听得人心中不寒而栗。 苏离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却是小心的看向洛子音，“你若是不喜欢，便换个地方。” 虽然有些与预想的不同，洛子音还是摇了摇头，固执地坚持到，“不必了。”毕竟她如今也不是那半年前半点血腥看不得的无知少女了。 然而一跨入那幽森的牢狱之中，一股浓烈带着腥臭的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 洛子音咳了两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苏离连忙递上了一方随身携带的帕子，带着他身上幽若兰香的清雅味道。 只是对于苏离的好意，洛子音却是眸子微微一动，摆了摆手，并没有接过丝帕，反而运起内力屏息起来。在洛子音看来，即便是用了丝帕，也难免会有这恶心的气味流窜入口鼻之中，倒不如用内力封了这呼吸来的干脆，反正她内力深厚，便是一时半会也憋不出什么毛病。 然而洛子音这般简单的想法，却有些微微的刺伤了苏离。他眸子中划过一抹难以言说的落寞，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随手又收了丝帕。 他没有同洛子音一般封住气息，却依然镇定自若的走在这浓厚的血腥气味之中。这番场景，对于杀手出身的苏离来说，简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习以为常。 “主子，您怎么来了？”听了小侍卫的禀告，正在讯问的苏叶忙从一旁飞快的赶了过来，见洛子音也跟在了苏离身旁，苏叶微微一动，又躬身请安道，“洛姑娘。” 洛子音微微颔首，这倒是在这秋水宫中唯一一个冲她行礼的了。 “苏禾如今情况如何？”苏离眸子瞥过了一眼地上微微渗出的血迹，不经意间问道。 因为始终怕吓着洛子音，是以苏离二人进来之时，苏离悄悄比了动作，所有人便都停止了讯问，牢狱中这才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反而阵阵抽泣声却是不绝于耳。不论在江湖中是多么冷血冷心，百折不屈的汉子，在秋水宫中却总有一样刑罚能够撬开他的嘴。 苏叶轻轻摇头，“苏禾她心里承受能力极强，又一直没有上刑具，是以直至今日，也依旧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方才属下先行一步前来又问过一遍，却还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苏离微微点头，面上瞧不出是喜是怒。他顿了顿，又指向了一旁的洛子音，冷声说道，“洛姑娘想要代为审讯，你带她去关押苏禾的牢房。” 苏叶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原本只当是洛子音说笑的，却不想她竟然真的打算来秋水宫中询问苏禾。只是洛姑娘看起来并不懂讯问之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日后可就是真的半分情报都从苏禾口中撬不出了。 “是。”然而苏叶犹豫片刻，还是躬身应道，毕竟苏离那冷硬地目光，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272章 “洛姑娘请跟我来。”趁着起身的空档，苏叶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密冷汗。方才自己不过是稍微表示了一下怀疑，便被主子瞧得锋芒在背，当下收敛了神色，连忙说道。 “有劳。”洛子音微微颔首，冷声说着。 苏离这才收回了目光，又落在了洛子音身上，“我便在此处等你，若是有何需要，同苏叶说便是。”苏离的声音依旧是冷硬无比，那藏在最深最深处的柔情，怕是除了苏离自己，便再无人知晓。 洛子音只轻点了下头，精致的下巴划过一抹清冷的弧度，便转身跟着苏叶一言不发的走了。 被关押着的囚犯身上此时还有着淋漓的鲜血，虽然停止了讯问，然而那些已经遭受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少。 他们抱着血淋淋的身躯，蜷缩在牢房中幽暗的一角，呆滞的目光看着在这牢狱中随意走动的洛子音二人，却是染上了绵延无尽的恨意。 嘶吼声，抽气声，哭喊声接连不停地响起，在这幽森冷冽的暗狱之中，交织成了一曲奇诡的音乐。 饶是以洛子音如今的心志，看到如此场景，心中都不由得发毛起来，不寒而栗。 “洛姑娘，”见洛子音这般，苏叶不由得小声问着，“您可还好？”苏离如今将洛子音托付自己，若是洛子音出了什么差池，他这身皮也别想保住了。 “无事，”洛子音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己大风大浪也见过了，这种血腥景象看过两次便也没什么值得惧怕得了。 然而洛子音心中却还是隐隐地好奇，她眸子微微一动，从一血淋淋的肉团上将目光挪开，“这里可是每日都这般？” 苏叶沉默，片刻过后才回到，“是。” 洛子音心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她说不清是对是错，每一个人想必都有他们必须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可是或许他们也有不必出现在此处受这些折磨的机会，只是每个人选择不同。他们做出了选择，便要承受。 心中突然有些沉闷，苏叶却也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 “洛姑娘，到了。”苏叶恭谨地说着，指向了前面一间单独的牢房。 透过一块方寸之间的孔洞，洛子音能看见昔日意气风发的苏禾此时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铁链束缚在了这牢笼的一角。 她衣衫褴褛，形容不整，身上脏兮兮的，原本丝滑的头发都被脏污弄得一缕一缕。令洛子音印象最深的那双充满光亮与希望的眸子，此时却紧紧地闭着，洛子音瞧不出，那里现在究竟藏着什么情绪。 心中微微一动，洛子音下巴却是轻轻点了点，“打开，我要进去。”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牢房中的苏禾依旧是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苏叶犹豫片刻，生怕洛子音会被苏禾伤到。然而他转念一想，不说如今苏禾已经被精制的玄铁铁链束缚，洛子音那也是有着和苏离不相上下的功力。苏禾想要伤她，不亚于是天方夜谭。 这般想通了之后，苏叶便放心的用特制的钥匙将这厚重的牢门打开。 沉闷的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洛子音缓步踏入其中。苏叶顿了顿，也想跟进来，却被洛子音伸手制止住了。他眸子中流露出一抹犹豫，在看到了洛子音表情坚定之时，还是生生止住了向前迈出的脚步，咬了咬牙，又退了出去。 开门的声响与洛子音微乎其微的脚步并没有搅扰到苏禾，她就那般安静地靠着自己的手腕，眸子紧紧地闭着，像是陷入了一场不知多久的沉睡。 “苏禾姑娘，别来无恙。”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又上前了几步，居高临下的望着苏禾，她那一身洁白的衣衫与出尘的气质与这牢狱的脏污与诡异格格不入。 苏禾的眸子倏然睁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次望向洛子音，直至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的眼睛流泪不得不闭上之时，苏禾才接受了真的是洛子音出现在她身前的事实。 “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苏禾嘶哑的声音响起，清秀的眸子中满是浓浓地恨意，若是洛子音能遵守自己的诺言远离苏离，若是洛子音根本就不曾出现在苏离的视线里，自己是不是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苏禾咬着牙，不断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带着绵延不绝的恨意，经久不息地萦绕在这幽暗封闭的牢房里，“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闪过了一抹异色，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我以为就这个问题，已然同苏禾姑娘讨论过了。” “讨论你是如何背信弃义，如何自己许下的诺言又全然忘记？”苏禾眸子中依旧是浓浓不减的恨意，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为何如此惧怕我接近苏离？”洛子音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不解，似是自一开始，苏禾便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敌意，那次更是借着带自己回千机阁的名义，逼着自己发下了誓言。 半年在无涯谷清醒后，的确也有意的疏远苏离，履行自己的诺言。然而她与苏离之间的纠葛却越来越深，几乎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 自己如今对苏离除了合作之外，也没有什么旁的情谊，虽然依旧是愧对于与苏禾的誓言，然而她一直认为自己和苏离之间是秋水宫宫主与千机阁阁主两门之主之间的往来，绝不带有任何洛子音同苏离之间的感情，是以她倒也是问心无愧。 然而洛子音却是不解，苏禾为何有如此深的执念想要将自己与苏离分开，甚至……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了一抹精光，莫非是因为自己，苏禾她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惧怕？”苏禾闻言嘴角划过一抹哂笑，半疯半癫地冷哼一声，眸子中怒气不断地盘旋升腾，旋即她身上的气质陡然大变，厉声喝了出来，“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 第273章 洛子音闻言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苏禾的咒骂之语，而是并不能理解她所言之意。 苏禾挣扎着起了身，她在这个一方寸土之间已经坐了几日，一动不动。此时骤然起身，不由得多了几分踉跄。然而她还是大步踏上前，眸子凶狠地紧盯着洛子音。 她手上的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停在洛子音面前两尺之远，却是再难向前行进一步。 “若不是因为你，主子他如何会变成现在这般？”纵然身体已经不能不能再上前跨上一步，苏禾最终却依旧响着凶狠之语。 “苏离如今好好的，什么叫因为我变成哪般？”洛子音拧着眉头，眸子打量了一眼墙壁上被绷的紧紧的铁链，冷声问道。洛子音心中却突然微微一动，苏禾如今还尚愿意称呼苏离做主子，显然是从来都没有想要背弃过苏离，那又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苏禾才会走到今天这步的？ “呵，”苏禾像是放弃了挣扎，方才用力的行进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一般，她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她冷哼一声，略显脏乱的面容勾勒出了一抹不屑与厌恶的笑容。 苏禾眸子微微闭上，却是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从我来到秋水宫之日起，这幽牢之中的嘶吼与尖叫声便从未停止过。” “嗯？”苏禾突然的话语令洛子音不解，她眸子微微一动，却是轻声疑惑着。幽牢之中此时寂静无比，方才还能听到的痛苦的呻吟，此时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 “不用想我也知道，定然是因为你要到来，主子便命人停止了审讯。千机阁的大小姐，果然是好大的排面。”苏禾冷嗤一声，恍然睁开的眸子中划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羡慕，像是嫉妒。 洛子音闻言沉默不语，苏离的确为了她停止了讯问，只是她没有想过，这竟然是数年来头一遭。 苏禾嘴角下垂着，清秀的面容此时略显狰狞，洛子音眸子动了一动，却是在她面前也缓缓地坐了下来，冷声问道，“我注意到，你仍然愿意唤苏离做主子。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背叛于他？” 苏禾被洛子音问得微微一愣，眸子中倏然划过了一抹怅然的失落，便是连方才略显凌厉的语气，此时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背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主子。” 洛子音不解，她眸子中划过一抹光亮，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追问，便听到苏禾又继续说着，“主子的路走偏了，我替他正一正路罢了。” 苏禾的声音中带着不被理解的失落，与近乎疯魔的癫狂，沙哑的，却极具感染力的。 “路偏了？”洛子音还是不理解苏禾言语中的意思，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眉头紧蹙地问着。 苏禾看着眼前的洛子音，牢房中幽暗昏黄的灯光并不能夺去她身上的半分光彩，那般精雕玉琢的容颜，空灵出尘的气质，无怪乎苏离那样在她心中近乎天神一般的男子，会为洛子音倾倒。 她自嘲的笑了笑，心中的疲惫感却是阵阵涌来，一波强过一波。她坚持了数日只字不提的倔强却突然在洛子音面前轰然崩塌，她突然涌起一股一诉衷肠的欲望，看着洛子音那双清澈幽然的眸子，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在我年幼之时，”苏禾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从她年幼之时的事情讲起。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虽然不解，却也听得聚精会神。 “镇北王被诬陷谋反，我的父亲为了保护镇北王丢了性命，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丢了性命。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逃出京都的，只记得一路的血腥与残肢。”苏禾说着，缓缓闭上了眸子，一滴不易察觉的晶莹泪水却是缓缓地划过了她略显脏污的脸颊，悄然流进了她的颈窝里。 洛子音默然，苏禾那个时候，应该还比苏离小上两岁，原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迫见证这样的残忍。 倏然间，苏禾眸子中的悲伤褪去，燃起了带着晶莹的光火，冉冉升起，“就在我被逼地走投无路，也要成为追杀之人的剑下亡魂之时，突然出现了一批黑衣人将我救下。后来我知道，他们是秋水宫的杀手。” “我留在了秋水宫中，接受着杀手的训练，当我从同批的幼童中脱颖而出之时，我见到了我的少主，如今的主子。”苏禾不管洛子音是否在听，她只是将这数年来埋藏在心底的柔软展示出来。 在主子心中，她是坚强的人，是以她从不允许自己有着一丝一毫的懦弱。这几日来的审讯她只字未提，即便是用了刑罚，她也不会从嘴里说出一个字。然而在洛子音面前，她却不想伪装了，她该知道自己从来，从来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背叛主子的心意。 “当年也不过才十岁的主子，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力不小的杀手，我从那时起便开始跟着他，跟着他一步一步将偌大的秋水宫掌控在手中。”苏禾缓缓说着，这些久远的记忆啊，已经在她心中酿出来一瓶佳酿，带着她自己能体会到的醇香与浓厚。 “我父母一辈子都是镇北王忠实的手下，而我也将主子的使命看的高出我的生命。”苏禾说着，眸子中燃起了坚定的光，一如洛子音初见苏禾之时，年方十八的杀手总领，眸子中是坚韧不屈，一往直前的坚定信念。 然而倏然间，苏禾眸中的神色变了，变作对洛子音浓浓的恨意与厌恶，“然而自从主子开始去往徐家之后，他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复仇，颠覆大梁皇室。可是遇见你之后，主子却越来越偏离轨道，他不再将复仇当做第一要务，反而时时刻刻周旋在你身旁。你的喜怒哀乐，身体康健，对主子来说甚至已经超过了复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你调整计划。” 第274章 洛子音哑然，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倏然升起了阵阵地迷雾，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轻咬了下嘴角，原来苏离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吗。 “我身为属下，自然是不能看着主子日渐堕落。”苏禾嘴角抿做一线，幽然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以我同你做了交易，甚至不惜冒着违抗主子的风险，也要逼你许下再不相见的诺言。”苏禾说着，却是狠狠地瞪了洛子音一眼，“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那等言而无信的小人，便是连许下的诺言也可以视而不见。” 洛子音咬了咬嘴唇，再次默然。 “主子三番五次为你以身犯险，越演越烈，原本早就该进行的计划却迟迟没有推进。我忍无可忍之下，才趁着主子外出，夺下了宫中的权柄，想要替主子走下第一步，这样即便最终我死了，主子也不得不继续正视计划，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犹豫不决。”苏禾说着，又是一滴眼泪缓缓划下，再次睁开眸子之时，眸子中正是一片清明。 洛子音眉头蹙了起来，冷声说道，“苏离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不该将你的这些想法加诸在他的身上。” 然而她的这句言语，却像是一下子将苏禾点燃，她原本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的激动了起来。 “我的想法？大梁皇室逼迫的我们失去父母，失去故乡，逼迫的主子小小年纪变承受这样的痛苦，此等深仇大恨，主子如何能够不报？”苏禾几近怒吼着，嘶哑的声音几乎划破了空中。 “若不是因为你，我们此时便已然冲向了京都，甚至可能一取狗皇帝的首级。”苏禾冷声喝到，一双癫狂的眸子紧紧盯着洛子音，“可是就是因为你，我才等了一日又一日，却迟迟等不到主子的一声令下。” 洛子音张口，刚想反驳道，苏禾却是摇了摇头，沉重的铁链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多说无益，我失败了，便是失败了。只是洛子音，” 苏禾第一次提起了她的名字，嘶哑的声音中却带了希冀与警告。 洛子音不解，皱着眉头看向她，显然还不能清楚苏禾的意图。 “你若是有些良心，便不要再拖累主子了。”苏禾说着，口中满是苦涩，她从小开始心中的天神，却被洛子音折磨的夜不能寐，身负重伤。 “主子为你取药，身子便被拖损了尽半，几次三番的主子皆是因为你而身负重伤。”苏禾说着，眸子中又渐渐的染上了失意。“主子他是我们的主子，他身上背负着死去人的鲜血与荣光。复仇，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他不能再因为你而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规矩。” “洛阁主，你从小长在温室之中，不懂我们这些在黑暗中挣扎，苦苦前行的痛苦与折磨。主子他，一路行来不易。”苏禾说着，对洛子音的怨恨却突然消失了，她自己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可是若是能以此来警醒洛子音，能帮助主子重回正轨，她的计划，便可以说是成功了。 洛子音心中狠狠地一颤，她知晓苏离几次三番的帮助与她，助益良多。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苏离会将生死置之度外，会这般不计后果的救她护她。 她心跳渐渐地再次失衡，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不断地运气来压抑自己狂乱的心跳。 苏禾不停地说着，洛子音却几乎要渐渐地压抑不住自己，“我罪孽深重，主子也以为我背叛了他。不论如何，我此行必死无疑。只是我若是直言相劝，同主子说上这些，他必然是不愿意听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够惊醒主子的机会。只是我最终也没有想到，还是要由你来完成这些。”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寒光，正是她不断运气地结果。她心神渐渐平静下来，眸子中的神采却也越来越弱。 “你多此一举了，”洛子音淡淡地说着，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什么？”苏禾眸子中的伤怀渐渐褪去，却是不解地问道。与此同时，洛子音身上的清冷气息越聚越多，逼得苏禾不得不向后默默地退了一步。 “苏离已经开始了计划，若是没有你从中阻挠，此时他计划的第一步，应该已然展开了。”洛子音不带感情地缓缓说着，此时她冷心冷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言，对于苏禾来说是多么残忍的晴天霹雳。 “什么！”苏禾眸子倏然间瞪大，难以置信地快步向前，她想要抓住洛子音问个清楚，却被紧紧绷起的铁链束缚了脚步。她不知道洛子音所言真伪，却知晓洛子音没有理由骗她。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成为苏离前路上的绊脚石。 “我以为他去林城，全都是为了你。”苏禾喃喃地说着，眸子中满是难以置信地神采。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蹙，似是不喜欢苏禾这般用词。她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去，心止如水。“苏离已经改道去了京城，却因为你反水，他又不得不迅速赶回。”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对于苏禾来说确实致命的一击。她双腿渐渐无力，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砰”地一声，沉重的铁链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怎么会？怎么会这般？”苏禾喃喃地说着，一双眸子中满是迷茫，呆滞的看着自己被紧紧束缚住的双手，言语间满是无助。 洛子音看着她跌落在地上，一双清冷的眸子依旧是波澜不惊，“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搅乱你们什么计划，苏离与我向来都是互帮互助。我承了他的情，也自然是要还他。” 苏禾却依旧沉浸在自己遭受的巨大打击中难以回神，她怔愣地看向洛子音，喃喃地问道，“是我，拖累了主子？” 洛子音沉默，片刻不语，她似是不愿再看到苏禾这幅模样，她心中的疑问此时也有了答案。洛子音默默地转身，清冷地声音却随之留在了空中。 第275章 “你不必担心，此番我于你承诺。我与大梁皇室同样有着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覆灭大梁皇室，同样是我洛子音，是我千机阁追求的目标。” “我不仅不会拖累苏离，相反的是，我还会尽我所能助他复仇。” 洛子音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了厚重的铁门后，她清冷的声音才渐渐地随着那光亮消失在了空气中。 苏禾眸子中的惊讶渐渐转变成释然，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划下，带着夺目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嘴角那抹浅笑，在她略显脏污的面容上却熠熠生辉。可惜的是，这样一副绝美的景色，除了那墙壁上幽幽闪烁的微弱烛光，竟是没有一人有幸能够看到。 洛子音身上带着阴森的冷气推门而出，与来时带着微微浅笑的模样截然不同。 “洛姑娘，如何？”苏叶一直在牢房外面守着，然而洛子音与苏禾二人交谈的声音一直不大，他也不敢动用内力冒犯洛子音，是以他虽然在外面却什么都没有听清。 洛子音只轻轻地从鼻尖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言语，她体内压制的内力已经渐渐不支了，心咚咚咚地跳着，让她有一瞬间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她的心脏。 苏离此时正坐在幽牢门口，手中紧握着一只茶杯，眸子中没有丝毫神色溢出，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 洛子音身上的寒气越聚越浓，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苍白。心跳忽快忽慢，内力已经渐渐压制不住她体内的热毒。洛子音紧咬着嘴角，是苏禾那一番言论再次搅扰了她的心境。此番热毒来势汹汹，她恐怕再难压制。 “阿音！”苏离微眯的眸子中突然出现了洛子音踉跄着的身影，她原本如玉般白皙的面容，此时却苍白如纸，一丝红晕也无。 苏离大惊，忙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个不稳，那茶杯缓缓倾斜，却是沿着桌边滚落而下。“砰”的一声，精致的骨瓷便摔得四分五裂。 洛子音也像是突然间失去力气了一般，再难有气力支撑着她，向前前行一步。她直愣愣地向前栽倒，眼见着便要摔在幽牢那冰冷血腥的石板上。 苏离却眼疾手快的将洛子音捞了起来，一把带入了怀中。入手的是极致的冰，冷心彻骨。然而寒冰退散，苏离却又感受到了下面暗藏着的极致的热，滚烫异常。 “阿音，阿音，”苏离呼唤着，洛子音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幽牢中此起彼伏的呻吟与抽气声，此时却像是交织成了对苏离的最大的嘲笑。 洛子音的意识已经渐渐地消散了，她只模糊的看见了苏离那俊美的容颜，眼前却一点点地黑沉了下去。 苏离忙将洛子音打横抱起，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正是苏叶此时方才姗姗来迟，他面上神色凝重，还带着一抹说不清的惋惜与哀痛。“主子，苏禾她，自尽了。” 苏离闻言转过身，眸光冷冽地看向苏叶。苏叶他这时才看清了苏离怀中面色难看的洛子音，不由得大惊失色，“洛姑娘，这时怎么了？” 苏离飞快地摇了摇头，“尚不清楚，苏禾一事过后再说，你速去唤医官来我房间。” 随着他清冷的话音落下，苏离的身影便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苏叶微微怔愣，也连忙飞快地跑了出去。 唯有苏叶，在这不见天日的幽牢里灼灼盛开了她最后的一抹绚丽的光彩。 “冷，冷，”洛子音无意识的呢喃着，苏离将耳朵凑近了，才能听得清她在低声说着什么。 然而此时洛子音身上无比滚烫，便是苏离摸上一抹，都感觉炽热。为何洛子音她仍然觉得冷，苏离无从得知，只能手足无措地将被子紧紧地盖在她的身上，以期能够带给洛子音一丝一毫的温暖。 只是做了这些依旧还是徒劳，洛子音仍然在呢喃着，“冷，”带着令人心碎的无助。 苏离的一双眸子中都充上了血色，她不知晓苏禾与洛子音之间有了什么样的对话，为什么洛子音变成了这般的模样，而苏禾也在牢房中自尽。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跟在洛子音身后，去听个分明，又什么不妥，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去阻止她。 苏离心中地自责越演越烈，洛子音身上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她额间滚落，那双饱满的双唇此时却无助地抖动着。 就在苏离无措的要逼疯了自己的时候，苏叶终于带着医官匆匆赶到。 “主子，”医官的礼刚刚行了一半，便被苏离匆忙打断。 “你快看看。”苏离冰冷地声音响起，带了一抹焦急。眼前的医官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行医经验丰富，却比不上苏僮，更别说浦玄舒。 对于浦玄舒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苏离此时却只能抓着眼前这人，问出个一二三来。他不奢求眼前的老者能够救治洛子音，起码也要让洛子音的痛楚舒缓几分。 医官表情凝重地快步上前，背后的衣襟却被冷汗全都浸湿了。在秋水宫行医数十年，他再清楚不过苏离的秉性，看苏离这般焦急的模样，若是这女子有了什么差错，只怕第一个陪葬的便是他自己。 医官小心翼翼地上前替洛子音诊着脉，只觉得手指刚一搭上洛子音的脉搏，便被她狂乱暴动的经脉吓出了个好歹。 他手一抖，怎么可能有人的脉搏乱成这个模样。医官惊恐地瞪大了眸子，吞了吞口水，接着替洛子音诊治起来。 他越来越心惊胆寒，额上冷汗的流淌速度丝毫不亚于忍受着折磨的洛子音。 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隐隐带着黑气，显然，显然是活不长了啊。 医官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苏离的脸色，却被他满面的焦急与寒意吓得再次低下了头。他尝试着再次替洛子音诊脉，然而与方才的暴乱不同，此时洛子音的脉搏已经接近无声，那若有似无的跳动，全然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第276章 看着医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苏离的嘴角也一点点微沉了下去。他半晌不敢开口回话，苏离眸子微微一眯，便冷声问道，“如何？” 苏离突如其来的清冷声响将医官的手吓得微微一颤，他瑟缩着收回了手臂，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主子，属下，属下无能，请主子恕罪。” 医官的声音颤抖着，灰白的胡须也一直抖动着。 苏离眸子中升起的星点希冀顷刻间便化作了虚无，他无奈地摆了摆手，竭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手上的青筋尽显，“退下吧。” 医官像是如蒙大赦一般急忙跑了下去，苏离怔愣着来到了洛子音身旁，看着她被冻得乌青，又顷刻间烧得火热的面庞，却是无能为力。 苏叶见苏离此时神思全无，不由得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一声，便跟着那医官的背影也退了下去。 “啊……”洛子音难耐痛苦的呻吟声响起，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在了苏离心上，刀刀见血。 “阿音，”苏离在洛子音身旁坐下，手掌微拢，将洛子音此时冰凉的小手放在掌间。 苏离小心翼翼地向洛子音体内渡入一丝内力，却立马被她此时经脉中暴动着的内力排斥在外。若非是苏离及时将这一丝内力抽出，便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暴动。 再不敢轻举妄动，苏离心中却是越发焦急起来，洛子音此时已然是意识全无，不自觉地梦呓着。 清浅地声音自洛子音嘴角逸散而出，苏离俯首，几乎将耳朵贴在了洛子音嘴边，才听清楚洛子音口中的呢喃究竟是什么。 “阿煜，”两个轻柔的字，砸在苏离心中却重若泰山。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洛子音的在乎而感到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他第一次希望洛子音能够不要将他放在心底，若是只要忘了他，洛子音便能痊愈，那苏离一定咬着牙毫不犹豫地将洛子音关于他的记忆抹除。 洛子音的呢喃声越来越频繁，“苏离，你何必？”她紧锁着眉头，眉目间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哀愁，似乎是在苏离，又像是在问自己。 苏离心中狠狠地一颤，他不知道洛子音此时究竟在想着什么，似乎是一直在想他。 “阿音，”苏离在洛子音耳边轻轻地呢喃，想要这样将洛子音唤醒过来。 似乎是苏离的声声低浅的呼唤起了作用，也似乎是洛子音体内的热毒还是没有同洛子音一绝到底的能量。她身上忽冷忽热的症状渐渐的消散了。 苏离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变化，眉目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欣喜。浦玄舒曾经说过，若是阿音能挺过去，便是无碍。 只是即使洛子音身上没有了那极端的温度变化，体温却还是偏低，苏离用被子将洛子音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又吩咐着人在这大夏天的燃了几个火盆供她取暖，这才微微放心了下来。 洛子音梦呓不断，苏离听着她时时呼唤着自己，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见洛子音的状况渐渐稳定了下来，苏离一颗紧紧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虽然洛子音还迟迟没有醒转，但是情况已经不会恶化，苏离便也能松口气来处理别的事情了。 他眸中寒光一闪，却是冲着房间外唤道，“苏叶。” “主子。”苏叶闻言忙闪身进了房间，恭谨地行了一礼，静候吩咐。 苏离正打算起身，然而躺在床榻上依旧昏迷的洛子音却无意识的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丝毫不放松。 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柔情，便也不再挣扎，反而就顺势坐了下来，左右洛子音如今情况不好，他也不太放心。 “苏禾她，自尽了？”苏离收回了眸光，再望向苏叶时，却又沾染了几分寒气。他眉头紧缩着，便连声音也多了几分紧绷。 苏叶心中霎时间又涌起了一抹悲哀，他从年幼时便与苏禾一同训练，辅佐苏离，感情也是深厚。 说苏禾叛变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却不想今日苏禾却在牢房中自尽，苏禾的骤然离世，让苏叶的心中都染上了一层迷雾。 听到苏离的问话，苏叶怔愣片刻过后忙定了定心神，沉声应到，“是，洛姑娘离开后，正见到苏禾她气沉丹田，引爆内腑而亡。属下察觉到她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无力回天了。” 苏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苏禾的这般死法最是凄凉。虽然于外表看起来，她何睡着了无异，然而她的五脏六腑却都已经化成了血水。没有巨大的勇气，承受脏腑丝丝化作血水的痛楚，绝对不敢用上这种自尽的办法。 苏离闻言也是沉默，苏禾向来行事果决，是他手下不可多得的能手，只是苏离也没有想到，到头来，苏禾也会用这般狠绝的方法结束自己。 “你可知道阿音与苏禾之间说了什么，怎么阿音出来变成这般，苏禾选择自尽身亡？”苏离眸子中寒光一闪，却是冷声问道，他不知事情原委，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苏叶面上浮现出一抹憾然之色，却是微微摇头，沉声应到，“洛姑娘与苏禾交谈之声甚小，属下只偶尔听到两声似乎是苏禾辱骂洛姑娘之语，只是那两次声音虽大，却也马上就平静了下来。没有洛姑娘的吩咐，属下也不敢贸然打扰。却不想由此却生了差池，请主子治罪。” 苏叶咬了咬牙，沉声请罪，然而苏离却是面色沉重地微微摆手，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苏禾不是那等没有教养的疯妇，阿音又与她素来没有仇怨，怎么会无端端地辱骂阿音？” “你可听清，说了什么？”苏离抬眸望向苏叶，冷声问道。 苏叶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被苏离护在身后，并不能看的分明的洛子音，沉声应道，“像是什么扫把星，言而无信之类的言辞。” 第277章 苏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扫把星？苏禾缘何会说出这样的言辞。 他清冷的眸光落在了睡得并不安稳的洛子音身上，写满了不解。 “属下也只是听得一知半解，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苏叶看清楚苏离眸子中逸散而出的不解神色，却是缓缓摇头，沉声说着。 苏离闻言只得缓缓地点了点头，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得等到洛子音醒来，才能见分晓。 “主子，苏禾她……”苏叶见苏离沉默不语，便微微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瞥向苏离，见苏离面上并没有不耐或者其他什么异样的情绪，这才鼓足了勇气接着问道，“要如何安置？” 苏离嘴角轻轻抿起，眸子微眯，“寻处风水好的地方，葬了吧。” 不论苏禾究竟与洛子音之间如何，又对秋水宫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然而人死如灯灭，既然她已经身死，前尘往事便也一笔勾销。毕竟相伴了这么多年，苏禾死后，也的确要给她一份体面的哀荣。 “是。”苏叶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欣慰，共事近十年，如此自己也不算负了这一份情谊吧。 “你先退下吧。”苏离随意地拜了拜手，语气冷冽的吩咐着。 然而苏叶离开后，却还是听见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微弱的叹息声。 “苏……苏离？”洛子音悠悠醒转，却正见苏离倚在塌上浅寐，修长的左手中却正握着自己的右手。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飞快地将手抽出，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 她记得自突然间体内内力狂躁，之后自己便浑然失去了意识。瞧外面的天色，自己似乎是已经昏迷一夜了。那苏离他……洛子音眸子中精光一闪，寒气凛然。 苏离原本就是浅寐，洛子音这连番的动作自然是将他惊醒。 “阿音，你醒了？”苏离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欣喜，忙起身问道。 “嗯。”洛子音依旧紧蹙着眉头，冷声应道。 洛子音顿了顿，气沉丹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聚拢的内力再次离散了许多，眸子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异色。冷声询问道，“我可是热毒又发作了？” “嗯，休息了一夜，热毒也慢慢的退散了。”见洛子音态度倏然间便变得这般啊的冰冷，苏离的眸子中划过一抹黯然，却也是飞快的将自己的情绪收拢，声音越来越冷。 苏离仔细地打量了几眼洛子音，见她面色仍然有几抹纸色，心中不由得微微担忧，便连忙问道，“可还有不适？”只是心中虽然担忧异常，声音却依旧清冷，一双冷冽的眸子中此时也不夹杂着丝毫的情感。 洛子音并不言语，只微微摇了摇头。 苏离这才放下心来，却是转身出了屋子。 “那你收拾一番，我在偏殿等你。”清冷的声音被留了下来，洛子音眸子却倏然微眯。 苏离走后，便进来了两个侍女，二人皆是不发一言的替洛子音收整面容，更换了整洁的衣衫。待洛子音收整一新之后，才心事重重地走入了偏殿。 此时苏离已经泡好了一壶新茶，刚巧给洛子音斟上了一杯，便见洛子音踱步进来的身影。 “坐。”苏离的声音依旧冷硬，再也听不出一丝往日的柔情蜜意。 洛子音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分别，反而更自在一些。 “昨日苏禾与我说清楚了原委。”洛子音轻轻啜饮一口清茶，却是缓声开口说道。 苏离闻言眸光倏然清冷，却是抬眸看向了洛子音，微抿嘴角，沉声说道，“苏禾她，自尽了。” “什么？”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面上虽然依旧毫无表情，她的嘴角却是缓缓地压了下去。 苏离轻轻颔首，印证了洛子音的疑惑。 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语气中带了一抹遗憾，“她可以不必如此的。” 苏离闻言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十分不解地问道，“如何？” “苏禾没有叛变，也没有与人勾结。若说是犯错，就是擅自违抗了你的命令，假意进攻，虽然有罪，却罪不至死。”洛子音手指蜷缩着，眸光中再次有了一抹松动。 苏离默然，却听洛子音将事情原委仔仔细细的同他讲了一遍，却是省去了苏禾怨憎苏离这般卖命的为自己。在想到苏禾所言种种之时，洛子音冰封的内心又有了一丝松动，却还是飞快地被她自己压抑了下去。 “她不过是执念过深，又急于复仇，最终才乱了方寸。”洛子音幽然叹息一声，紧握地手指又轻轻地放开。 苏离默然，眸子中闪过划过一抹哀痛，毕竟是辅佐了他十年的苏禾。 良久过后，苏离清冷的声音才幽幽传出，“苏禾她心高气傲，在秋水宫中闹出了如此大的风波，又擅自言反，日后必然也不得重用，如此思量，又得到了你的承诺，她才会自尽于牢中吧。” 洛子音嘴角紧紧地抿做一条直线，眸子中是天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寒冰，“我既然答应了苏禾，她的这般结果，或多或少都有着我的原因，我总要替她报仇，第一步棋，你打算如何行进？” 苏离闻言也是微微点头，虽然痛失了手下的一员大将，四方如今却也成了秋水宫名正言顺的麾下势力，原本的计划却是不得不再改一改了。 苏离手指微微蜷起，轻轻叩击着桌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本我一时冲动，想要昭告天下。如今看来，还是过于鲁莽了些。”苏离微微摇头，冷声说着。眸子中华光闪烁，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 洛子音闻言不语，她相信苏离的决定，无论苏离选择以何种方式宣战，她都支持苏离。 然而苏离却是停顿片刻，叩击地声音依旧，苏离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林城的动乱，反倒是给我了一丝启示。原本秋水宫便在西北有着举足轻重的身份。如今不如便直接趁着这个机会，一统西北，就此割据，从此与朝廷分而治之，之后再剑指朝堂。” 第278章 苏离清冷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 洛子音闻言眉头倏然一挑，“一统西北？” “嗯。”苏离再次沉声应道，简短的语句中却夹杂着他沉重的信念。 “如今西林家与东林家割据在林城，只要能说服其中之一臣服，再凭着秋水宫原本就在西北非同凡响的影响力就此一统西北。”在得到了苏离的肯定之后，洛子音眸子中也是划过了幽幽的冷芒，脑中也在飞速的运转着。 苏离微微点头，却是接着洛子音的话继续说道，“东林家与西林家殊死相争，两不相让。谁都没有了再占据顶尖势力的实力，不臣服，便唯有覆灭一途。” “只是东林家与西林家究竟要选哪一支呢？”洛子音眉头再次挑了起来，语气千转百回的问道。 洛子音抬眸看向苏离，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同样的答案，异口同声地轻语道，“东林家。” 苏离嘴角的浅笑不变，却是轻手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才继续道，“东林家与西林家其一必有朝堂扶持，西林家行事诡谲，叶灵筠又跟随西林家而动，我们决不可扶植西林家，是以，便只能扶持东林家了。” 洛子音闻言也是飞快地点了点头，“没错，从哪一点看来，东林家都是更好的选择。” “要不了多久，这天下便又会只余一个林家了。”苏离冷哼一声，幽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天边的审判。 “可要动身去往林城？”洛子音也轻抿一口茶水，微微挑眉问道。 苏离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自然，做好准备了，总要自己下棋才有趣。” “既然如此，我回去了，动身之时再来寻我。”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眸子中幽幽不变的寒冰。 “好。”苏离浅笑，低语轻吟，语气中似乎又沾染了一抹柔情。 然而随着洛子音窈窕的身影缓缓消失，她那清冷的声音才幽幽传出，“苏离，合作愉快。” 合作吗？苏离嘴角的浅笑缓缓地化作了一抹苦笑，他眸子中划过了苦涩，身影却是也缓缓地在偏殿中消失。明日去林城，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呢。 洛子音在苏叶的协助下出了秋水宫，却是步履不停地赶往了瑶城。 这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的人，或是行路的商队，或是潇洒的行客，总之，秋水宫再次安定之后，这西北都像是定了心一般。 洛子音眸子飞快地略过这些行人，心中却是又有了打算，秋水宫的影响力比自己想的更加深厚。如此看来，若是秋水宫在西北掌权，也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吧。 洛子音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脑中却是飞快地盘算着。 自从昨日与苏禾有了那些交谈，洛子音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之所以会如此频繁的因为苏离触发热毒，便是因为苏离于自己的恩情太多，多到近乎还不完的地步。 正是因为心中时时地对苏离有着这些亏欠的情绪，洛子音心中迟迟不能安定，才会如此轻易的受热毒的影响，若是自己能够将苏离的恩情还清，自己不用再觉得亏钱苏离什么，这热毒便也不会发作的这般频繁了吧。 随着越发的心止如水，洛子音眸子中寒光一闪，却是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阁主，您终于回来了，可是生了何事？”洛子音刚一进入别院，便见花秋月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 曹安也一脸焦急地跟在她的身后，面上满是担忧之色。洛子音一夜未归，且音信全无，二人寻遍了瑶城也没有得到丝毫消息，这才心中焦急难安，一向行事沉稳的二人才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无妨。”洛子音摆了摆手，一路上匆匆行进，再加上热毒发作，身体又未完全痊愈，此时竟然有些微微气喘起来。 曹安与花秋月二人相视一眼，却是越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忙让出路来，“阁主您先请。” “嗯，”洛子音轻声嗯了一声，缓缓地走入了正殿，花秋月命人将一早备好的茶水点心端了上来。 洛子音却无视眼前的点心，只倒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在这西北的地界上疾驰，倒是觉得口干舌燥地紧。 “阁主，您昨日？”见洛子音休息的差不多了，花秋月这才轻声问道。不是她打听洛子音的隐私，而是她怕洛子音出了什么差池。 洛子音也知晓花秋月没有窥探的意思，便也如实说道，“热毒突然发作，我便找了个地界休息了一夜。来不及告知你们一声，倒是叫你们担心了。” “阁主您如今可是无恙了？”花秋月眸光一闪，忙关切地问道。洛子音却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花秋月与曹安二人听得热毒发作，先是心中一紧，又见洛子音真的没有什么大恙，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苏叶说了洛子音同苏离有事相商，二人也知晓苏离不会对洛子音做出什么危险之举。 然而一夜未归，二人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此时洛子音平安回归，他们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来。 “瑶城如何了？”洛子音再次喝了一杯清茶，觉得喉咙微润之后，才冷声询问起昨日的情况来。 “秋水宫的回归对瑶城的安定起了极大的作用，如今秋水宫麾下虽然失去了两大势力，在瑶城之中的地位却依然不可撼动，昨日一日，瑶城的秩序便又建立了起来。”听得洛子音的问话，花秋月顿了顿忙飞快的说道。 “不只是瑶城，属下收到消息，整个西北的地界，除了还在动乱的林城，都已经回归到原来的模样了。”待花秋月说完，曹安却又接着补充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这倒是与自己预料的不差，如此看来，只要秋水宫自己画地为王，怕是西北中大多数人都不会反对。 “那四方呢？”洛子音突然想起了苏离所言，不由得眸子微眯，接着问道。 第279章 “在瑶城与西北的四方大多都已经重新开业，想来其他的地方的也应该都是如此。”花秋月闻言微微歪头，却是连忙应道。 “属下还听说了一则有关四方的流言。”曹安抬眸望了一眼洛子音的脸色，却是迟疑着究竟要不要说。 洛子音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却还是微微抬眸问道，“什么流言？” 曹安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这流言正是从瑶城中传出的，说是四方是秋水宫原杀手堂统领苏禾所创，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自立门户。只是却被秋水宫宫主苏离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其控制住，如今这四方也是渐渐地被苏离掌控了起来。” 曹安飞快地说着，又看了一眼洛子音的脸色，“阁主，您同秋水宫宫主素来来往密切，这四方如今，可是真的归了秋水宫所有？” “此言不虚。”洛子音点头应道，看来苏离的动作蛮快，如今已经先一步将流言扩散了开来。 花秋月与曹安他们并不知道四方原本就为苏离所有，洛子音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同他们解释。正巧如今有了这些流言，她也就顺水推舟，如此说与二人听。 “如此说来，经过这些时日的动乱，秋水宫的势力，反倒是不减反增了。”花秋月眸子微微一动，却是冷声说道。 “秋水宫与我们千机阁同属攻守联盟，如此这番，对我们千机阁也是助益良多。”曹安闻言沉思片刻，接着缓声说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冷芒，原来在千机阁自己的人心中，秋水宫的助力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了。 “阁中情况如何？”洛子音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随之想起来的是她独特的，清冷的声音。 “一切如常。”花秋月代为应道。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幽光，便只手指敲着桌面，不再言语。一双清冷的眸子微眯着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 “阁主，那下一步？”曹安见洛子音再次陷入了沉默，不由得再次提醒道，“如今这西北已经安定了，可是要就此回到阁中？” 洛子音闻言微微摇头，冷声道，“不必，我在西北还有安排秋月明日随我前往林城。曹安你便带着一半侍卫赶回阁中。” “是。”曹安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连忙应道。 洛子音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曹安现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缓缓摇头，沉声说道，“阁主的心思越来越难猜透了。” 花秋月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猜阁主的心思作甚，只管照着吩咐行事便是了。” 她冷冷地瞧了一眼曹安，便转身离开，只留了那略带凉意的声音在原地。 曹安闻言微微一怔，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嘴角涌起一抹苦笑，无奈地也离开了原地。 洛子音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内力又因压制热毒而消散了大半。此时她没有旁的事情，便飞快地到床上打坐，回复起内力来。 然而体内的真气在洛子音经脉中行走了两个周天之后，洛子音眸子却是倏然间睁开，划过了一抹冷芒。 这是怎么回事？洛子音面上带着不解，方才自己有着一丝微弱的感觉，似乎现在她回复内力的速度，已经慢上了不少。 洛子音眸子中一抹幽然寒光一闪而过，她咬了咬薄唇，却是再次运转起真气来。 又是两个周天过后，洛子音再次睁开眸子之时，眸中却是带上了几分沉重的神色。果然如她所想一般，自己的内力恢复似乎是受了什么限制。 只是究竟是如何导致的这般，洛子音心中却是没有答案。 她眉头紧紧地皱着，将心神收拢在经脉之中，却依旧什么都发现不了。 苦苦沉思而不得，洛子音只能先将此事放下，心中却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地不安。 虽然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她并不知道是如何造成的，也不知道对于其他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显着影响。 带着这样的疑虑，洛子音再次闭上了眸子，待她体内的内力恢复了五成之时，天外已经是星夜漫天了。 洛子音眉头越蹙越深，这远比她自己想的耗费了更多的时间。紧紧恢复五成内力，便用上了三个时辰，看来自己还是要抽时间去一次无涯谷，问问这究竟是如何一番情况。 突然想起来无涯谷，那张明媚的面庞也突然的出现在了洛子音脑中。说来已经许久过去了，江湖路远，也不知浦晴雪她一路行过，情况如何。 洛子音心中的挂念只维持了一瞬，便马上破灭了。她无所谓的撇了一下嘴角，却是踱步到了窗边。 那里有两坛清酒，是洛子音吩咐人准备的。她掀开瓶封，却是只能闻到若有似无地淡雅香气。 那些扑鼻浓厚的香醇，自己已经许久都不曾闻到了吧。 洛子音眸子中并没有闪过什么惋惜之类的情绪，反而平淡的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她拿起酒坛，大口大口的喝着，所幸那入喉的辛辣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刀割火烧一般的快感，似乎只有这样还在提醒着洛子音，她并非完全感觉不到这人间的美味。 这清酒度数不低，洛子音有喝的凶猛，一个不注意，便被大口的酒呛个够呛。 “咳，咳，”洛子音不能控制地咳嗽着。然而咳着咳着她却突然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玲琅动人。 一滴连洛子音都没有察觉到的清泪自她眼角缓缓划下，于不经意处，溅起了一片水花。 她终于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心中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留不住。 不知食之味，不闻世间香。便是连心跳都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只偶尔间，因为这样那样的情况，她的心跳会有一阵阵的波动。然而这样的感觉需要代价，一次次的热毒发作几乎就要掏空了她的身体。 洛子音大口的饮着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如从前一般的感受。 第280章 月色微凉，带着世人看不透的迷雾与疏离。 洛子音的眸子也被这如幻交织着的月光沾染上了几抹迷离。 或许是夜色太醉人，或许是太过放肆的饮酒，洛子音的意识渐渐的又消散了。 她就这样抱着酒瓶，在窗边又一次睡着了。 凉风习习，一道身影缓缓在窗边显现。 空气中酒香浓烈，便是微风时时吹过，都不能抵散分毫。 苏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还是放心不下洛子音，才趁着事情都料理完了，披星戴月的赶来。 却不想站在窗外，竟然看见这样一番景象。 洛子音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抱着酒坛，面色酡红，嘴角似是还有着一丝丝晶莹。 苏离嘴角扯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心疼又好笑，自己这是第二次在窗边捞洛子音了吧。 微微摇了摇头，一阵微风吹过，苏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洛子音身后。 他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怀中抱着的酒瓶拿了下来。 然而洛子音却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般，就是不想撒手。 苏离嘴边扯起了一抹宠溺的笑容，用了一股巧劲儿，却是动作轻柔的便从洛子音怀中将酒坛抢了下来。 猛然失去了抱着的东西，洛子音虽然没醒，但是却是不自觉得呜咽了一声。 那柔柔糯糯的声音听得苏离心中一软，动作无比温柔地将洛子音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洛子音一躺倒床上，便自行抱着被子滚作了一团。 苏离好笑的看着，眸子中的柔情，渐渐化作了淡淡的哀伤。 他伸出手，轻柔地将洛子音细嫩的手腕握于掌中，仔细探查了一下洛子音体内的情况，见她已经恢复了五成内力，这才放下心来。 苏离随意地坐在了床边，贪婪地看了几眼洛子音安稳的睡颜。 她似乎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边挂着的是那抹已经消失了不知多久的开心笑颜。 在洛子音身上地酒气渐渐地退散之后，苏离这才沉下心来，转身离开。而这时，窗外的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 许是连日来来的疲惫，与心力的日渐透支，在酒精的作用下，洛子音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梦中的洛子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这才恍然惊醒。 一见窗外，日色已经耀眼。洛子音眸子紧紧地皱了起来，今日还与苏离有着约定。 洛子音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体内真气几次流转，才将宿醉过后的疲惫通通消失。 她这才睁开眸子缓缓回忆着，看着自己身上抱着的薄被，眉头微微一挑。自己喝醉了竟然还这般懂事，还知道自己回床上睡着。 体内酒气尽散，神清气爽之后，洛子音这才起来，飞快地收整了一番。 洛子音打开门，正见花秋月在院中踱着步，看到她的时候，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惊喜。 “阁主，你醒了。”花秋月忙上前请安道。她已经在房间外徘徊了近一个时辰了，洛子音却迟迟未醒。她几乎都要以为洛子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破门而入了。 洛子音看了眼日色，自己的确是睡得太久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花秋月却是接着上前回禀道，“今日一早，曹安便带着十名亲卫返回千机阁了，属下也先一步将消息以信鸽传回千机阁了。” “好。”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疑惑的问道，“可有秋水宫的人来？” “并没有。”花秋月摇了摇头，有些不解，却还是飞快地问道。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是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花秋月连忙退了下去，洛子音回到房间却是陷入了沉思。 昨日她明明与苏离约定的今日赶往林城，怎么这都近午时了，苏离还没有派人前来呢。 以苏离向来雷厉风行的形式风格，不应该拖到这个时候，洛子音越想眉头皱的便越紧，莫非是秋水宫又出了什么变故？ 洛子音摇了摇头，如今有苏离坐镇，苏离的师父苏千隐也在秋水宫中，怎么可能会出事。 略微放下心来，洛子音却是连忙抓紧时间恢复起内力来。 又调息了一个时辰，内力恢复了一成，花秋月的敲门声才响了起来。 洛子音真气飞速地运转了一个周天，这才收了气，上前开门。 “阁主，秋水宫派人传信，与您一刻钟后在城西汇合。”门刚打开，花秋月便连忙回禀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问道，“可都收拾妥当了？” “是，随时皆可出发。”花秋月躬身回禀道。 洛子音微微点头，反身回到房中将弋阳与华阳锦收拢好，便冷声吩咐道，“出发吧。” “是。”花秋月应道，二人便向院外走去，十名亲卫此时也已经候在前院了。 “你们各自赶往林城，莫要暴露身份。”洛子音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却是冷声说道。 “是。”众人领命，四散离去。 一刻钟后，洛子音与花秋月出现在了城西，苏离与苏叶二人已经等在城外。 “怎么这么晚？”洛子音一见到苏离，便直接了当地问道，“可是又出了何事？” 苏离清冷的眸光撇了一眼花秋月，又重新放回到了洛子音身上，他轻点了下头冷声道，“一些小事，已经处理好了，就出发吧。” 洛子音眸子一动，点了点头，应了。 苏叶再不远处却是眉头一挑，有些欲言又止，明明秋水宫什么事都没有啊。 苏离警告地瞥了一眼苏叶，秋水宫的确无事，他却是知道洛子音宿醉，今日必然不会起的太早。因为担心自己派去的人打扰到洛子音的睡眠，他这才拖到这个时候。 只是这些事，洛子音却是不需要知道的。 众人再次翻身上马，一行四人快马加鞭地向着林城的方向行进。 没过两个时辰，日色便西沉了下去，四人便也寻了个合适的地方，驻扎了起来。 花秋月与苏叶二人负责拾一些干柴，和打一些猎物。洛子音和苏离二人却留在了原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第281章 “此去林城还需多久？”洛子音随手拨着身旁的树叶，冷声问着。 苏离眸子望向远方，定睛看了看，旋即又落在了洛子音身上，“明日再一日，日落之时便能到林城。” 洛子音轻轻点头，又接着问道，“我在这西北消息总是不太灵通，如今这林城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受了叶灵筠刺激一事，林清河倒是有些一蹶不振，如今东林家所有的事务，都是交给林远清他一人处理。林清河，他如今已经担不起少家主的责任了。”苏离眸色微深，倏然间扫过一旁发出细碎声响的灌木丛。 正是苏叶与花秋月相伴而回，花秋月怀中抱满了干枝树叶，苏叶手中则一手提了只野鸡，一手提了两只兔子。 “主子，洛姑娘。”苏叶见苏离冷冽的目光扫过，忙行礼到。 苏离淡然地点了点头，二人便忙升起火，烤起野味来。 淡漠地收回了目光，苏离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与其相反，有美在怀，林清墨倒是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已经从他父亲林远山手中接下来了大多数权柄，能够独当一面了。” 洛子音闻言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林清河倒是用情至深，没想到会被打击到如此程度。”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在林家的庇护下，什么挫折都不用遭受。如今这稍微有些变故，他便经不住事了。” 有些人会越挫越勇，有些人却只能跌落泥潭之中再也爬不起来。而林清河，正像是后者。 “若是这般，那林远清的观念根深蒂固，怕是合作臣服一事，不好展开了。”洛子音眉头越蹙越深，林家的事情，倒是比她想的要棘手不少。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却是缓缓摇头道，“不然，林家可不止林清河一个后备子弟。” “哦？”洛子音微微挑眉，不解地问道，“林家嫡系，便只有林清河了。莫非你想要从旁支过继一个继承人？” 话说出口，洛子音却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观点，“这般混淆血脉的事情，只怕林远清更不会为之。” 苏离却只是嘴角含笑不语，一阵阵诱人的肉香传了过来，苏离眸子动了动，留了个悬念，“等到了林城，你便知晓了。” 洛子音眉头依旧紧蹙着，她十分不喜欢这般的被人吊着胃口。 然而正待她追问的时候，却见花秋月递了一直烤的焦香的兔子过来，“阁主，已经烤好了，您先吃。” 突然出现的兔子吓了洛子音一跳，她眉眼间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花秋月的手艺应该是极好的了，瞧这兔子烤的色泽也是不错，定然是香气扑鼻，可是如今自己却闻不到，尝不出了。 洛子音眉头紧蹙着，浑然忘记了想要追问苏离的问题。她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冷声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用吧。我要恢复内力，莫要搅扰我。” 清冷的声音化作一颗颗细微的冰珠落在地上，消散在空中。 她话音刚落便紧闭上眸子，体内真气流转，身上也若有似无地萦绕起淡蓝色的流光来。 花秋月眸子中露出了一抹不解，她感觉到了洛子音心中有了明显的不悦，只是她却不清楚究竟什么惹得洛子音不悦。 苏离见状眸子中划过一抹心痛，对着花秋月微微摇头。 花秋月会意，忙将举着的兔子拿了回来，自己小口的用着。 三人很快将野味都消灭了干净，只有洛子音一直闭着眸子，身上流光闪烁。 “主子，我值夜，您也歇息吧。”苏叶将残物都收拾干净，苏离微微点头，靠着洛子音也倚靠的那颗树干，闭上眼睛浅寐起来。 然而苏离的意识却是一直默默地放在洛子音身上，生怕洛子音有什么变故。 天边渐渐出现一抹鱼肚白，洛子音觉得体内的内力渐渐恢复到了九成，这才轻轻睁开了眸子。 苏离那双清冷的眸子也随之睁开，值夜的苏叶听得二人有了轻微的响动，忙上前请安道，“主子，洛姑娘。” 苏离轻轻点头，洛子音却无动于衷。看着眼前依旧微微跳跃的焰火，显然苏叶这一晚上都未眠。 苏叶的声音也将浅寐的花秋月惊醒，见苏离与洛子音先醒了一步，花秋月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郝然。 四人飞快地收整了一遍，又用了些早膳。然而洛子音除了喝了几口甘泉外，依旧没有用任何东西。 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冷的寒意，洛子音这般可不行。虽然如今内力已经深厚了，对于吃食却还是有着必需要求。他眉头轻轻蹙起，深思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洛子音对食物不那么厌恶。 四人很快地收整妥当，苏叶灭了那燃的已经将尽了的篝火，便冲着林城地方向继续行进。 一路上马蹄飞扬，带起了地上的灰尘，将四人的身影席卷在其中。 又是日落西山之时，四人这才接近了林城。 恢宏高耸的城门，在带着紫霞的落日余晖中，显出了几抹道不尽的落寞。 洛子音正要继续打马向前，却被苏离拦在了前方。 他冲着洛子音微微摇头，冷声说道，“城门多有防守，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混入城中。” 洛子音眸子一动，却是恍然会意，在自己的行囊中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苏叶看的新奇，作为杀手，自然也是精通易容之道，只是洛子音拿出的这些东西，他却是有些从未见过。 花秋月却是见怪不怪了，初次来林城之时，便也是由洛子音给他们一行人易容的。 洛子音现在自己面上飞快地涂涂画画，片刻功夫，自己的面上便出现了一副浑然不同的面容。 苏叶啧啧称奇，洛子音又飞快地替他涂抹起来。 两刻钟后，一行人焕然一新，少了几分潇洒俊逸的出尘，反而变得有些泯然众人的平庸。 只是洛子音四人，所需要的就是这种不被察觉的平庸。 第282章 不费吹灰之力地便骗过了林城的守卫，洛子音却是察觉到，除了几个官服的亲兵之外，倒是还有些林家侍卫打扮模样的人。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暗暗地记下心来。 四人又避过了人群，一路上都没有留下什么踪迹地来到四方。 四方之中虽然刚刚重新开业，却是又恢复到了之前一般的人声鼎沸。四人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避开众人耳目地来到了二楼。 “在那城门与官兵一同值岗的是哪家侍卫？”洛子音与苏离刚坐定，洛子音便皱着眉头问道。 “西林家？”苏离还未回答，洛子音又拧着眉头再次冷声问道。 苏离点了点头，同样声音清冷地回到，“西林家。” “这么说来，西林家已经投靠朝廷了？”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手指不自觉地敲击起桌案来。 苏离瞧着她这没有意识的小动作，不由得眉头轻挑，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浅笑。 洛子音却浑然不觉，兀自思忖着，“昨日你说东林家还有旁的掌权人，如今可是能告诉我了？” 苏离笑了笑，微微摇头，面上却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晚些时候，你便知晓了。” “……”洛子音默然，斜睨了苏离一眼，面上划过一抹不悦，却是收了手，也不再言语。 苏离见好像是有些把洛子音惹毛了，忙试图挽回一些，接着说道，“我约了那人来四方一叙，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洛子音闻言眸子一动，面上依旧如霜如冰。 正在二人沉默的时候，却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苏离说还有半个小时，莫非现在便已经来了？ “主子，膳食到了。”然而让洛子音失望的是，苏叶的声音却是随即响了起来。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皱，却是起身冷声道，“我没什么胃口，先回去休息了，那人来了，你便叫我吧。” 她刚向前迈出了一步，却被苏离抓住了手腕。 “时间还早，你陪我用些吧。”即使洛子音眸中冷光闪烁，苏离却依旧握着不放手，说话的声音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恳求。 洛子音眉头紧皱着，却鬼使神差地微微点头，又做了下来。 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意味朗声对着门外的苏叶唤道，“进来。” 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响起，正见苏叶一手提了一个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这是今日苏离早些时候特意提前传回林城的消息，吩咐四方大厨备下的精致吃食，专门为了洛子音做的。 苏叶动作麻利地将不大的桌面铺了个满。或圆或方的精致骨瓷上乘着各色瞧起来便精致诱人的吃食。 香味自苏叶刚打开食盒的时候便逸散开来，只是洛子音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了无趣味地随意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八样。 将吃食摆好后，苏叶便默默地退了下去。苏离抬眸看向洛子音，嘴角带着一抹疏离的笑意，“随意备了些吃食，你尝一下。” 洛子音眉头一皱，却是缓缓摇头道，“不必了，你用便好，我在这等着那人的到来。” 苏离却是不依不饶，随手夹起了一块糕点放在洛子音盘中。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一块桂花糕，原本也是她偏爱的吃食，只是少了桂花那独特的甜腻芳香，这桂花糕吃起来怕是也了无趣味了吧。 只是苏离盛情难却，洛子音也的确是几日未进米食，胃中空荡的很。 是以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洛子音还是用筷子轻轻夹起了一块，放入了口中。 在那桂花糕入口的一瞬间，洛子音眸子却是微微一动。入口绵软，转瞬即化，带着丝丝的凉意，在口中交织出了别样的触感。 她眸子中闪过一抹欣喜，这尝起来比从前那些如同嚼蜡一样的吃食好吃了太多。 只是少了桂花的芳香，却多了别样的口感，洛子音尝了这一口之后，便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又有了饿的感觉。 “如何？”苏离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这是他今日行路是想出来的法子。洛子音只是味蕾失去了感觉，并不意味着她的舌头也失去了感觉。 虽然尝不出是甜是咸，在口感上多下些功夫，总会让洛子音有些别样的感觉。 果然，苏离夹给她的那一块糕点已经被吃完了。洛子音迟疑着点了点头，眸子却是微微一动，“多谢。” 苏离心中划过一抹欣喜，面上却是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不必如此，不过是厨子用些心思讨好我的，你若是喜欢便多用些。” 他的声音带着冷冽和不可一世，洛子音心中微微荡起的一丝涟漪便很快的消失不见。 他这般说着，洛子音心中便也没有了芥蒂，自行伸出筷子夹了几块不同的吃食，或是爽脆可口，或是绵软细腻，都在口感上做到了极致。 几块下去，洛子音便感觉到了明显的饱腹感，她眉头微微一挑，却是放下了筷子。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洛子音都没有过这种饱腹感了。 见洛子音停下了筷子，苏离便也放下了筷子。 “再用一些？”苏离的声音依旧清冷。 然而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味道虽好，她却也用不下了。 苏离点了点头，又唤了苏叶进来收拾。 苏叶动作飞快地将桌上的碟子又收回了食盒里，又摆上了一壶新的茶水，这才提着食盒又退了下去。 茶水不冷不热，温度正好，洛子音眉头一挑，不由得对苏叶佩服至极。 这是对苏离的习惯研究熟悉到了极致吧，才会做的如此一丝不苟。 然而苏叶刚刚退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洛子音眸子一动，果然听见苏叶沉声说道，“主子，到了。” 苏离瞥了一眼洛子音，冷声回道，“小心请进来，注意避人耳目。” “是。”轻飘飘的言语落下，苏叶的身影已经在门外消失。 片刻过后，一道窈窕动人的倩影却是随着苏叶来到了这阁楼上。 第283章 苏叶动作小心地推开了门，那倩影随即便走了进来。 待她头上的幕离褪去，洛子音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惊异。 “是你？”洛子音语气清冷地惊呼出声，她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瞧了瞧苏离，实在是想不到苏离所说的可以接替林家的竟然是此人。 “洛姑娘，苏宫主，好久不见呐。”婉转微凉的声音响起，幕离笼罩下的倩影正是林家嫡女林清怡。 洛子音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林清怡较之林清河大婚之时消瘦了不少，原本爆满的略带婴儿肥的面颊此时已经微微凹陷了先去。 虽然她身姿瘦削了几分，洛子音却觉得那瘦弱的肩膀上承担了更多的东西。 “好久不见。”洛子音同样清冷的声音响起，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她对林清怡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婚宴上的聒噪，只是这才多少时日过去，她便有了现在这般想要挑起林家的勇气。 果然，突遭变革，有人堕落沉沦，有人幡然奋起。林清河是前者，林清怡应该是后者吧。 “请坐。”苏离眸色清冷，伸出手来指了指眼前一早留出的空位。 林清怡面上带着适宜的笑容，从容地点了点头，面对着苏离与洛子音二人坐了下来。 她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轻抿一口，而后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苏宫主是想要一举拿下西北？”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讶然，显然没有料到苏离连这些都同苏离说了。 然而苏离心中却是清楚，他只同林清怡说了可以帮助她对抗西林家一事，并没有言及自己的计划。如此看来，倒是眼前这看起来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自己所想，能与他与洛子音不谋而合，倒是有趣。 “不错。”既然已经被林清怡看破，苏离便也不绕圈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漠。 林清怡却是旋即想也不想地便点了头，“好，只要你能助我灭了那群罪人，我便带着林家归顺于你。” “哦？”苏离眉头微挑，没有想到林清怡有如此豁达，这般直爽。 洛子音也是惊讶不已，她已经无法将眼前这人同前些日子见过的林清怡联系到一起了。 “想不到林小姐这般果决。”苏离端起一杯清茶，轻轻吹散了上面漂浮着的几丝茶叶，看着其起起伏伏。 林清怡原本清澈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是蚀骨灼心般的恨意。洛子音将这一抹细微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倏然一颤，这般模样，是不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林小姐如今已经是林家的掌权人了吗？若是推你上位，还需要一番功夫。”苏离啜饮一口清茶，旋即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与林清怡交谈之时，林清怡还说了林远清的诸多阻碍，自己还筹谋着要如何推翻林远清，而让林清怡名正言顺的当上林家家主，只是如今听得林清怡的意思，倒像是已经说服了林远清，一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模样了。 苏离话音落下，林清怡那双略带恨意的眸子却是倏然间充斥了哀伤，她嘴角微微抖动着，眸子中突然多了几分晶莹。 “苏宫主与洛姑娘应该知晓，我大哥他因为那个妖女，为情所困，终日借酒消愁。”林清怡说着，嘴角便微微下垂了几分，带着隐隐的心疼，以及几分不易察觉的恨铁不成钢。 洛子音赞同地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几分瞧不起林清河。身为一名男子，家中兄长，这是家族中处于危难的时候，他却兀自沉迷酒精，浑浑噩噩，反而要自己刚及笄的胞妹来承担这些，属实是太过没有担当。 林清怡只微微一顿，握着茶杯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红润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白，“大哥他是指望不成了，然而父亲他昨日，却突发急症，咳血不止，找了郎中却也什么都瞧不出来。” 她一边说着，嘴角一边微微颤抖，显然是恨极了的模样，“我瞧着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急症，分明是有人蓄意下毒。那些行事鬼祟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林家人。” 林清怡的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恨意凛然。 苏离与洛子音闻言皆是眉头一挑，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惊异。二人相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林家主他，情况如何？”苏离收回了目光，却是投到了林清怡面上，想要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林清怡紧咬着嘴唇，却是微微摇头，“病症紧急，找了几个郎中都无济于事。如今消息暂时被我压下了，只是如今林家内部也是动荡，只怕用不了啊啊多久，就会流传出去了。” “而且下毒之人，也必然已经知晓父亲他如今已经不好。还没有将消息散布出来，不过是等着我林家内部越加崩坏罢了。”林清怡面上一抹沉重一闪而过，却也对西林家中的人恨之入骨。 “所以还是要请苏宫主帮我收敛权柄。”林清怡眸子中的恨意缓缓消散，然而并不是消失，而是被她压在了眼底深处。 苏离沉吟片刻，而后英挺的眉毛微微一挑，“那是自然。不过你同我说过，你试图从你父亲那接管一些事务，而你父亲虽然没有立即同意，却也没有拒绝。不过你林家中却有几个人反对，你不妨把这些人告知于我。” 林清怡闻言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叠好的信笺，“我早有准备，有劳苏宫主了。”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讶然与赞赏，显然没有想到林清怡已经想事情想的如此周到了，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苏离却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伸手接过了林清怡递来的信笺，展开看了一眼，娟秀的字迹写上了几个名字。 随意地将信笺放在桌子上，这才微微点着头，轻声清冷地道，“你且放心，不出两日，这些人必定再难成为你的阻碍。” 第284章 “如此，那我便回府中静候佳音了。”林清怡说着，便起了身，如今林远清依旧抱恙在床，即便此时她已经得到了苏离的承诺，却依旧不能完全放心下林府中的事宜。 话音落下，林清怡便已经作势要向外走去，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拖拉。 洛子音见状却是眸子微微一动，忙跟着起身阻止道，“林姑娘止步。” 苏离一双幽冷的眸子不经意间瞥向了洛子音，心中却是不停地思忖着洛子音的用意。 林清怡闻言身形微微一顿，却是收回了已经迈出的左脚，恍然回眸。眸子落在洛子音身上片刻，她便已经知晓了洛子音的用意。 她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深思，沉吟片刻才道，“我知晓你要问什么，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洛子音微微点头，旋即又抬眸看向了苏离。 苏离闻言眉头却是微微蹙起，见洛子音望了过来，却也会意的点头。 “我且出去。”清冷地声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苏离的身影便旋即消失在了原地。 林清怡怔愣片刻，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了洛子音，“苏宫主待洛姑娘，倒是极为不同。”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心中加了一句，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呢。 洛子音没有听出林清怡的话外之音，见她复又坐定，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那日你兄长大婚之日，你便瞧出了叶灵筠有些不对吧。”她没有使用问句，因为她觉得事情便是如此。 果不其然，林清怡嘴角扯起了一抹苦涩，又带着浓浓地恨意，“是。”这一个字几乎是她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你为何……”洛子音闻言眉头却是紧紧地蹙了起来，然而还未待她一句话问完，便被林清怡略带冰冷的声音抢过了话去。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同大哥说？为何不同父母说？为何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了那个贱人，是吧？”林清怡一字一顿地说着，那恨意深入肌理，沁入了每一个从她牙缝中蹦出来的字中。 然而洛子音听着，又带着几抹悲伤的自责。 她点了点头，听见了林清怡苦笑一声。 “在大哥大婚前几日，我便发现了林清墨与叶灵筠这两个奸夫**来往密切，只是那时候大哥深爱着那个贱人。”林清怡说着，面上又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地恨铁不成钢，“我也同大哥旁敲侧击地提点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却认为是因为有了那个贱人之后，他对那人的关心多过了我，我耍大小姐脾气，才弄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默然，心中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评价其林清河来，看起来丰神俊朗的男子，竟然被所谓的爱情蒙蔽到了如此程度。 “提点大哥失败之后，因为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向父亲告发。又是从旁提点父亲，然而父亲却并不在乎叶灵筠究竟如何，那是叶灵筠已然被青萝堂逐出了师门。然而她却同父亲说，已经有了办法能够将青萝堂堂主之位夺回来，并让青萝堂日后成为林家的助益。” 林清怡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原因，父亲他幻想着有了青萝堂相助后，如虎添翼一般的成为如今的家族之首，逐鹿江湖。他完全被那个贱人蒙骗了，根本听不进我一丝一毫的提醒。” 洛子音听后不由得更加无语，原来这林家之中，除了林清怡外，便没有个清醒的人了。 “这些都是我后来知晓的原因，当时父亲训斥了我一顿。我原以为他是觉得我说些没有证据的事情，是在捕风捉影，是以有一次林清墨与那叶灵筠幽会，被我恰巧看见，我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林清怡说着，手指十分用力地蜷缩了起来，指节已经攥的发白。 洛子音双手中捧了一杯清茶，眸子倏然间微微一动，以叶灵筠的身手与缜密的心思，该不至于被当时不谙世事的林清怡发现才对。 果不其然，林清怡深吸了一口气，略微颤抖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却不想，叶灵筠早就发现了我的异样，这是她事先布置好的诱饵，专门为了等我上钩。” “我来到了他们幽会的那所客栈之中，一进入那隔壁的房间，便被一股幽香迷昏了过去。”林清怡咬牙说着，心中恨林清怡，也更恨当时年少不经事的自己。 “后来呢？”见林清怡迟迟没有回应，洛子音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待我醒来之时，还是在那间客栈中，身上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林清怡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而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身上的内力也被消耗一空。”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林清怡这种在江湖世家中长大的嫡女，自然从小便受到这方面的熏陶。她的武功洛子音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想来也是不差的。 “我这时才察觉到了不妥，忙运气一周，便发现我丹田之中多了一样东西，是被人下了蛊。”林清怡说着，眸子不自觉的微微一眯，一抹冷芒从中一闪而过。 “蛊？”洛子音眸子也是倏然一动，蛊术素来是江湖罕见，那叶灵筠是青萝堂弟子，虽然青萝堂精通迷惑一道，却并没有听说过精通蛊术。 这巫蛊之物，必定是从别处而来。 洛子音脑中突然回想起来在凤陵城中，洛顾阳也是对洛千城施展了人蛊之术。却是不知道他那子母蛊的来源，与叶灵筠这蛊虫的来源，究竟有没有关联。 林清怡微微点头，肯定地说道，“就是蛊，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后来想将叶灵筠之事说与大哥听得时候，才感觉到那蛊虫不停地钻蚀我的丹田，那痛苦蚀骨灼心，极其难捱。即便我想要拼着疼痛，将此事继续说给大哥听，然而我却发现我根本便说不出什么有关叶灵筠的坏话。” 第285章 “还有如此蛊术？”洛子音闻言不由得惊讶不已，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博闻广识了，却从未听说过这种诡异的巫蛊之术，“当真是闻所未闻，更别提相见了。” “不错，我当时也是震惊不已。不论我想要用什么方法将叶灵筠一事告诉其他人，那蛊虫就仿佛能够猜透我的心思一般，疯狂的噬咬着我的丹田。”叶灵筠微微摇头，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蛊术。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沉，却是将这种蛊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洛千城对这些事情向来颇有研究，自己还是要传信给他一封，看看他有没有头绪才好。 林清怡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在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之后，我便放弃了想要以自己之力揭发叶灵筠。这也是为何那日婚宴上我会同你搭讪，便是想要看看你对叶灵筠究竟了解多少，能不能揭露她那张美貌皮囊下暗藏着的丑陋的嘴脸。” 洛子音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林清怡那日的种种异样，才都有了解释。 “后来我也想了，叶灵筠当日不杀我，是怕我的死会影响到她的婚宴，也怕事情暴露引火烧身。如此用蛊术，不着痕迹的封了我的嘴，倒是一举两得，十分高超。”林清怡说着，眸子中便划过了一抹冷意，这个仇，她不得不报。 “既然她给你下了蛊术，那么后来，你又是如何解了这蛊术的呢？”洛子音眸子倏然微微一动，心中却是有些不解。林清怡如今已经能肆无忌惮地谩骂叶灵筠，说明那蛊虫如今已经不在她的体内了。可是这闻所未闻的蛊术，她究竟是如何解开的呢？ “这蛊术并不是我解开的。”林清怡摇了摇头，声音中带了几抹沉重。 洛子音闻言眉头再次蹙了起来，一双精致的凤眸中带着隐隐的不解。 “前些日子，这蛊术自己就消除了。”林清怡眸子中也隐隐透露出一抹沉思，她沉吟片刻，这才继续说着，“我思来想去，想来那叶灵筠事先便已经打算好了。她原本也只需要困住我一些时日，她同林清墨之事公诸于众之时，再封住我的口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蛊虫的特性便是只存在一段时间便会消失？”洛子音眉头微微舒展开，清冷的眸子望向了林清怡，“而叶灵筠知晓这蛊虫的特性，才对你施加这个蛊术？”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只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林清怡动作轻微地抿了一口茶水，语气颇有些不确定的说着。 “你体内的蛊虫当真是全部消散了？”洛子音依旧半信半疑，虽然林清怡说得有理，只是她却依旧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清怡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用真气遍寻体内经脉各处，却是浑然没有发现那蛊虫的踪迹，几番如此，我才相信了是那蛊虫自行消散了。” 她虽然这般解释了，洛子音却依然将信将疑。 见洛子音流露出了这样的神色，林清怡咬了咬嘴唇，却是出言道，“我在徐府见你之时，你还没有如此多的内力。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体内的内力超出我许多，却是事实。” 洛子音闻言眸子倏然一动，她恍然明白了林清怡的意图，有些惊讶于林清怡此时的想法。 “或许是我内力不够深厚，并不能发现体内蛊虫的踪迹。若是洛姑娘愿意出手的话，不妨再替我好生检验一番。”林清怡微微犹豫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眸色清澈的望向了洛子音，隐隐透露出她沉思之后的考量。 “你我素来没有什么交往，林姑娘便如此信任于我？”洛子音眸子中的诧异不减，却是微微一动之后，冰冷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调侃。 任由别人的内力注入自己体内，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毕竟人体内部极其脆弱，若是洛子音起了歹念，不用一息，林清怡便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便会直接身亡。 林清怡也知晓自己这样做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却还是无谓地耸了耸肩，眸子中一如既往的清澈，“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同洛姑娘一见如故。何况洛姑娘如今武功这般高超，想取我性命，也不只有向我体内注入内力一途吧。” 她说的坦坦荡荡，然而洛子音却知晓，林清怡这般不过是为了表示她的诚意罢了。 既然林清怡自己都这般坦然，洛子音便也不扭捏，她笑了笑，“林姑娘说笑了，我要林姑娘的性命有何用处？且将手递给我，我再帮你探查一番便是。” 洛子音原本就对林清怡体内的这蛊虫十分好奇，有如此奇诡的功能，又能够自行消失，实在是生平未见。 林清怡微微点头，将手腕搭在了桌子上。 洛子音看了她一眼，也冲着她微微点头，这才伸出手指，搭在了林清怡那如同皓玉一般洁白的手腕上。 一缕寒气自洛子音之间缓缓溢出，林清怡被她这样冰寒的内力激得浑身一颤，而后便感觉那缕内力如同一条滑腻冰凉的幼蛇一般滑入了她体内的经脉之中。强压着那丝异样的感觉，林清怡控制着自己体内的内力不要与洛子音送进的相撞。 洛子音的眸子闭上，凌厉的眸光不再，她那副无双的面容发更少了几分攻击性，越加的我见犹怜。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内力，在不伤害林清怡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发觉那蛊虫的藏身之所。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一周天寻过，洛子音依旧一无所获。 林清怡身子被她的内力冰的微微瑟缩着，洛子音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一点点将自己的内力渡出。 “正如林姑娘所言，空无一物。”洛子音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自己检查过后，便也信了几分，只是却依旧解释不了自己心中的那抹异样感觉。 第286章 洛子音的内力溢出，林清怡这才感觉到了身体的温度，方才那感觉，属实像在寒冬中行了一周。紧紧一丝内力，便能做到如此地步，林清怡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洛子音的内力之精纯，她自叹弗如。 听得洛子音如此说后，林清怡心中却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她原本也觉得那蛊虫的消失别有阴谋，只是连洛子音如此精纯身后的内力都查寻不出，那想来那蛊虫便真的消失了吧。 “多谢洛姑娘了。”林清怡嘴角微微一动，扯出了一抹笑容。 洛子音微微摇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今日已然不早了，如今父亲情况不好，我不能离开林家太久，便先回去了。”林清怡柔柔弱弱地说着，语气虽然清糯，却带了莫大的力量。 洛子音点了点头，跟着她站起身来，“林姑娘请便，我便不多送了。” 林清怡微微点头，这次便真的直接走出了门。 她的身影被那道木门隔开，洛子音眸光幽然地再次坐下了身，眸子紧盯着手中的茶杯，却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过后，苏离又推门而入。 “你觉得那蛊虫是为何物？”见苏离坐定，洛子音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虽然苏离并没有在房间中，洛子音与林清怡二人交谈之时却并没有隔绝声音。而以洛子音对苏离的了解，虽然听墙角不是什么君子之举，却像是苏离会做出的事情。 果然，听洛子音如此说，苏离面上却丝毫没有茫然的意味，反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思着。 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听到苏离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蛊术奇诡异常，闻所未闻。我方才安排了苏叶去搜寻相关消息，只是在我看来，查到的希望过于渺茫。” “不错。”洛子音赞同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琢磨着，果然还是要给洛千城传信一封，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见多识广的洛千城来办。 “你不是已经替林清怡验过经脉，可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见洛子音陷入了沉默，苏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问道。虽然洛子音对林清怡说着一切无碍，只是她如今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像是没有异样的模样。 洛子音闻言却是微微一顿，犹豫片刻，才迟疑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顿了顿，又迟疑着说道，“只是我心中总有些隐隐的预感，这蛊虫还是有着什么不对的地方。” 苏离闻言微微挑眉，却是相信了洛子音的直觉，千机阁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甚至有传言，千机阁先人有精通预言之术的能人。虽然如今这预言术已经失传了，但是洛子音对于奇怪事情的敏锐预感，想来应该还是可信的。 尤其是如今是关键时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苏离沉吟片刻，接着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多派些人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洛子音微微点头，欲言又止。凤陵城洛千城所中的人蛊，与如今这不知名的蛊虫究竟有没有相通之处，洛子音如今还处在迷茫的状态，还是先问过洛千城之后，再同苏离商量。 “林家的人，你要如何处理？”心中这样想着，洛子音便打算暂时先将这件事情压在心底，反而又问起了旁的。 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眸子中也是一抹幽光闪过，然而最终他却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着，“我自有办法，无需担心。” 洛子音嘴角抽了抽，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那我也静候佳音了。” 外面的天色越加的黑了，墙壁上的烛火时不时地跳动着。 “天色已晚，便先歇息了。”洛子音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天上那璀璨的星爷冷声道。 苏离微微点头，却又出言问道，“你内力消耗，可是全数恢复了？” 洛子音摇头，“恢复了八成，已经无碍。” “好。”苏离这才放下心来，却是唤了苏叶进来。 “你的房间收拾妥当了，跟苏叶去吧。”苏离话音落下，便不再瞧洛子音一眼，冷声说着。 洛子音没有察觉到苏离态度突如其来的冷淡，便淡漠地瞥了一眼苏叶。 苏叶对苏离的态度却是疑惑不解，主子宝贝洛姑娘就跟宝贝自己的眼珠子一样，怎么就突然态度变成这样了。 只是在洛子音眸光袭来，苏叶却是没有时间思忖了，忙向外走去，“洛姑娘请跟我来。” 待洛子音转过身去，苏离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她婢婢婷婷的背影上。他的眸中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明明已经这么离得如此之近了，却因为那热毒而不能相近。 洛子音丝毫不知晓苏离在她背后的波动的心思，出了苏离的房间便一路跟着苏叶来到了一早准备好的客房。 “洛姑娘，便是此处了，您且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便告诉属下。”苏叶将房门打开，退后两步，以便让洛子音尽揽房中的模样。 洛子音却毫不在意的随意地点了点头，走进房门看了一周，“我很满意，不必麻烦了。” “那属下便告退了。”苏叶转身离开，洛子音这才将房门关上。 一个人独处之时，洛子音脑中的思绪便纷乱了起来。她自诩的聪明机敏，显然已经慢慢应付不了如今的事情了。 洛子音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幽深的黯然，浓浓的疲惫感再次从心中袭来。她咬了咬牙，心中却是知晓，如今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如今也不知道阿哥情况如何了，苏僮依旧没有回到秋水宫，阿哥便是还没有痊愈吧。洛子音心中突然一阵阵痛，右手也倏然间热了起来。 洛子音忙运气压制，努力的不再去向阿哥的事情。几息之后，洛子音才将又躁动的热毒压制了下去。紧咬了下嘴角，她的眸子动了动，提笔飞快地写了一封信，写完之后用火漆封好，打算明日传回凤陵城。 第287章 第二日，洛子音早早地便起来了。 她夜里习惯开着窗子，到了这个地方，还是如此。 虽然四方在城中，但是洛子音丝毫不担心开着窗会有什么麻烦，不说她自己的武功，单单是四方这块招牌，也足够威慑城中宵小。更遑论如今四方已经公开归属秋水宫，江湖上想来便更没有哪些鸡鸣狗盗之辈敢在四方撒野了。 是以洛子音晚上睡得颇为安稳，直至街道上的喧闹声透着窗子隐隐传了进来，彰显这座城池中的生机时，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动作利落地飞快梳洗完后，洛子音便打算出去。 不想她刚打开门，正瞧见苏离一袭黑衣，丰神俊朗地，站在房间门口。眉目如画，眸中带着一抹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起来的柔情。 洛子音见状心中一颤，微微挑眉，“苏宫主，站在这里作甚？” 苏离收敛了眸子中的深情，流露出疏离的淡漠。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固执地争辩道，“路过罢了。” “……”洛子音一阵无语，她这间房，是在二楼的最深处，又没有楼梯能够通往大厅，苏离好端端的怎么会路过此处？ 虽然搞不清楚苏离的意图，洛子音依旧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真巧。” 苏离面上微微一抽，却还是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既然这么巧，不如洛姑娘便赏脸一起用个早膳吧。” 他昨日想了半夜，发现了洛子音的一个神奇的特点。那便是冷着面容对待洛子音的时候，便从不会惹得她触犯热毒，即使是与她共同用膳，或者别的一些也有些亲密的事情，只要苏离一副冰冷的面孔，都不会让她热毒发作。 这个发现虽说没有让苏离欣喜若狂，却也足够欢呼雀跃了。 毕竟只是需要冷冰冰地对她，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让洛子音知晓是自己帮她做的便好了，却不需要远离她。 有了这样的发现，苏离自然是一改前些日子处于保护的目的疏远洛子音的情况，反而一大清早便站在了洛子音房间门口，等着她用膳。 洛子音原本就是个十足的口腹之欲主义者，只不过后来味觉嗅觉接连消失之后，她才不得不放下这个昔日最大的喜好。 然而昨日苏离吩咐人准备的那些糕点菜肴，却像是唤醒了她的另一个味蕾一般，让她颇为难忘。 再加上正巧还有事同他相商，洛子音便点了点头，“你等我片刻，我还有事同属下吩咐。” “好，我回房间等你。”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喜色，面上冰封住的表情却纹丝不动。他挥了挥衣袖，清冷的声音飘落而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洛子音多瞧了两眼苏离的背影，直觉告诉她，苏离同平日像是有什么不同。 然而她看了两眼，便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了一旁的房间。 “砰砰，”敲门声响起。 “何人？”房间内传出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洛子音收了手，立在门外，声音清冷，独一无二。 花秋月闻言忙上前拿下门闩，打开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阁主，”她打开门后，微微侧开身子，以便于洛子音进入。同时出于警觉地向门外望了望，见空无一人。想了想应该是有了他们入住的缘故，四方的老板才没有在这边安排客人。 洛子音进入房间后，便从袖中将昨日写好的信笺递给了花秋月，“你将这信笺传回凤陵城，务必尽早。” “是。”花秋月将信笺收入怀中，却同时又拿出了另一封信笺，上面带着的便是千机阁独有的火漆标志，“阁主，今日阁中传来的消息，您且过目。” 洛子音接过，以独特的手法打开信笺，这是千机阁一种较为高级的加密手段，为了防止有人截获信笺，获知里面的消息，便在这火漆中混入了一种腐蚀性的药物，若是不能正确打开，腐蚀性药物便会流出，销毁信笺。 用上了这样的加密手段，说明发生了较为紧急的事情，洛子音心中不由得添了一抹沉重。 果然看过信笺中的内容后，洛子音的面色便倏然沉了下去，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她将仔细看了两遍，将手中的信笺揉作一团。 “阁主，这是？”见洛子音面色这般凝重，花秋月不由得也正视了起来。 “桑榆死了。”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冷光，声音也更添了几分冷冽。 花秋月眸子骤然一缩，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桑榆堂主？阁主不是派了人协助她收拢青萝堂吗？” “不错，那些留下的侍卫，也死了。”洛子音声音又冷了几分，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花秋月默然，心中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明明霍燕已经废了，收拢青萝堂已经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怎么会发展成为这个样子？ “是生了何事？”花秋月轻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子音不语，将手中的揉成了一团的信笺又递给了花秋月。她仔细的展开，一目十行的浏览着，面上的表情也渐渐地凝重起来。 “青萝堂如今已经是废棋了。”花秋月语气中划过一抹惋惜，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洛子音轻声应了，白嫩的手掌轻轻拢成了拳，“青萝堂之事，我们千机阁便不要再管了，如今先拿下林城再说。” 她声音清冷，淡漠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思量，“你将我的意思传信回去，那些侍卫的家属好生安顿。”她微微一顿，又接着嘱托道，“尽快将信送往凤陵城。” “是。”花秋月应着。 洛子音拿回信笺，又细细地看了两眼，随即手中升起一阵内力，那信笺便化作了阵阵灰烬，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切都吩咐妥当之后，洛子音这才起身，今日这件事情，还是要同苏离商量过才是。 花秋月的身影在房间中一闪而过，却是出了四方，按照洛子音的吩咐行事。 第288章 桌上又是摆满了精致的糕点菜肴，难能可贵的是，居然同昨日那些样式还不尽相同。 只是洛子音此时已经没有意趣来欣赏眼前这些美食，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离惊异于洛子音面上的变化，便也不急着让她品尝，反而倒了一杯清茶于她，“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幅郁郁寡欢的模样？” 他的声音冷冽，却带着关切之意。只是藏的颇深，洛子音丝毫没有听出。 洛子音微微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桑榆身死，青萝堂归于叶灵筠名下了。” “哦？”苏离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洛子音的这幅表情可不像是说笑的模样，只是，苏离又蹙了蹙眉头，歪了下头，侧眸道，“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秋水宫的情报网遍布整个江湖，不至于说是千机阁得到了信息，秋水宫却没有收到。 “青萝堂内部刚发生变故，消息应该还没有传递出去。”洛子音眸子微沉，端起了眼前的茶杯，算是解释了苏离的疑惑。 她轻轻啜饮了一小口，而后才轻声说道，“那日林家婚宴过后，我借给了桑榆一批亲卫，以助她收复青萝堂。” “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收拢权力顺利地进行，我派去的侍卫也分批赶回了千机阁，只留下了几个，以防止不测。”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却不想，就在前日夜半，青萝堂突然遭遇袭击。有许多实力极强的不知名高手突袭青萝堂，桑榆没有防备之下，已经身亡。” 苏离闻言眸子倏然一眯，心中却是思忖不定，不知名的高手。这江湖中能有实力派出不知名高手袭击青萝堂，甚至取了桑榆性命的，也就只有皇室暗卫了吧。 “我派去留在青萝堂的侍卫也大多直接身亡，只有一人拼死带回了消息。堂主身死，青萝堂剩下的两个堂主反而都不争夺权柄，要迎回前圣女叶灵筠继任堂主。”洛子音语速飞快地说完，又啜饮一口清茶。 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如此看来，那两位长老与叶灵筠怕是早就狼狈为奸。否则以青萝堂一个宗门之力，即便是有人突袭，也不会被这般悄无声息地攻下。” 洛子音轻轻点头应道，“想来便是如此。” “如今青萝堂失手，我们要尽快收复林城才是。”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了清脆地一声轻响。 “我已经派人开始了，你莫要担心。”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语气依旧冷冽。 洛子音依旧心事重重地点着头，如今的局势着实谈不上乐观。 “青萝堂在势力中的实力原本也不算过于优异，只不过是依靠着那媚术在江湖中横行罢了，不足为虑。”苏离见洛子音依旧愁眉不展，便夹起一颗肉丸放在她的碗中，冷声宽慰道。 洛子音也知晓其中之理，只是自她掌控千机阁之后向来行事皆是顺风顺水，运筹帷幄。想要什么，还没有拿不到的时候。此时骤然失利，难免心中会有失落。 深吸一口气，洛子音心中的杂念才缓缓排出。眸子中的偏执突然明悟了起来，自己的心境波动怎么这般强烈？似乎是有什么在影响着自己。 洛子音没有理会苏离的话语，反而手指不自觉地隔着衣衫覆上了右臂上的那印记。 莫非自己的心境也受到了玉骨花或者是这热毒的影响，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洛子音咬了下嘴唇，自己还是要及时寻找到方法，消除这些东西带给自己的影响。 苏离见洛子音迟迟没有应答，一双清澈的眸子变得微微茫然起来，苏离眉头一皱，不由得再次出声唤道，“阿音，阿音。” 听见了苏离清冷的声音，洛子音这才恍然回神，这时一双眸子里已经再次澄澈了起来，“我知晓了。多谢。” 苏离依旧觉得洛子音怪怪的，眉头微微蹙着，却还是摇了摇头，冷声道，“不必。” “都要凉了，早些用吧。”苏离再次夹起了一只虾饺放在了洛子音碗中，声音淡漠地听不出丝毫情感。 思绪理清之后，洛子音便又对眼前的食物有了兴趣。在苏离对她态度如此冷淡之后，洛子音反而心中少了些负担，便顺从地拿起了筷子，小口的吃了起来。 苏离嘴角这才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对洛子音这般的顺从十分的满意。 二人无声地用过了早膳，花秋月便来回信，将事情都办妥了。 洛子音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林家的事都由秋水宫一手包办了，千机阁中人此时不由得都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苏离用过早膳也只歇息了片刻，便离开了，想来也是为了林清怡写下的那份名单。 洛子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只是倏然间，人群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洛子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颗人头滚落而下。轱辘轱辘地顺着街道从一旁滚向了另一旁。 “啊！” “杀人了！” “快跑啊！” 街上的惊呼声接连不停，此起彼伏。或匆忙赶路，或闲来逛逛的人，都是被这突然的景象吓得惊魂失魄。 杀人之人手法极快，那颗头颅已经滚出去了老远，被杀之人的身躯却还是停留在原地不动，丈高的鲜血喷涌而出，这惊悚血腥的一幕，将成为在场众人难以抹去的噩梦。 众人没有瞧到杀人之人，洛子音却瞧了个清楚，一袭黑衣，手法独特，是秋水宫杀手吧。 那具没了头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渐渐汇聚成了一条条血流。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看着街道上的人群兵荒马乱般地逃跑着，血红色的脚印踩满了那条街道，几息过后，街道上便空无一人，只那一颗孤零零的头，和那没了头的躯体，在这街道上无处安放。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泛着死寂的光。 第289章 远处的街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洛子音眼神清明的瞧见了不远处赶来的官兵。 她眸子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却是缓缓推上了窗子。 在关上窗子的一刹那，街上又响起的纷乱声，一下子便消失了干净。 洛子音又坐回了塌上，运气打坐起来。她内力已经回复了八成，今日无事，刚好可以借机将内力恢复完。 午时过后，天气渐渐的闷热了起来，房间中黏腻的空气似乎已经在宣誓着夏日便要到了。 洛子音周围升腾起了阵阵的水雾，正是她冰寒的内力，碰撞上炽热的空气所形成的。 “呼……”洛子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紧闭着的眸子倏然睁开，一抹精光自她眸子深处一闪而过。 如此，自己的内力才回复完全。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热毒最近还是不要发作了为好，否则每发作一次，自己便要花费时间重新回复，委实太过耽误工夫。 “阁主。”正在这时，清脆地敲门声却响了起来，花秋月柔中带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洛子音起身下榻，伸展了下筋骨，才轻声应道，“进来。” 门没有上闩，花秋月轻轻一推，便走了进来。 “怎么？”洛子音将筋骨都拉伸了一遍，这才抬眸看向花秋月。她已经吩咐了无事不要打扰，既然来了，必定又是有了什么事情，这般想着，洛子音眸子一动，面色沉了几分。 “是浦姑娘来信了。”花秋月从袖中拿出了一封精致的信笺，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阿音亲启”四字。 洛子音眉尾微微一体，伸手接了过来，却听花秋月接着说道，“浦姑娘几日前寄往阁中，阁主那时已经离开很久，在路上转圜甚久，颇费了些时间。” “哦？”洛子音眸子一动，自己前几日还想着阿雪许久没有来信，不想那时她原来已经给自己写了信，倒是心有灵犀呢。 信封只是用简单的火漆封上了，洛子音动作轻巧地掏出了里面的信笺。足有十数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洛子音看得不由得一愣，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将信笺放回到了桌案上，却是抬眸看向了花秋月，冷声问道，“可还有何事？” “无。”花秋月摇了摇头。 “嗯。”洛子音微微点头，冲着她摆了摆手说道，“你先退下吧。” “是。”花秋月躬了躬身，便默默地转身退下，动作轻巧地关上了门。 洛子音这才做下，倒了一杯茶水，拿起了桌上的信笺，一边喝着茶，一边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洛子音的嘴角便毫无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淡淡地弧度，若有似无。 浦晴雪行走在大山大河之中，尽揽了世间的景色，从风雨江南到大漠孤烟，她将这一路的见闻仔细地记下，这才写了这般多的纸张。 洛子音透过这些灵动的文字，似乎看见了浦晴雪驰骋在江湖中的洒脱身姿。曾几何时，自己的梦想便也是做这无边江湖中的一只孤鸥，从南到北，自由驰骋。只是如今，自己也只能透过这些丰盈的字迹，来看看浦晴雪见过的江湖了。 一杯清茶饮尽，洛子音才看了五页信纸。这些是浦晴雪一路走过的点点滴滴，自然也能瞧出她一路上的情绪变迁。 她的低落失意在江湖的广袤之中被无尽地稀释了，从第四页纸张的记载中，洛子音便能瞧出浦晴雪渐渐地开怀起来，语句话语也都灵动起来。 虽然还是没有初见时的明媚与洒脱，但是她已经渐渐地活回了她本该有的模样。 洛子音又倒上了一杯清茶，接着慢慢地向后面看了下去，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抹弧度。 她能看见浦晴雪的状态已经很好了，这次一行，大概她已经便将阿哥彻底放下了吧。 洛子音幽幽地叹出一口气，阿哥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浦晴雪为好。何况，如今在浦晴雪的信中，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宋怀安，洛子音眸子倏然一动，思绪却是又回到了自己与浦晴雪在淮城中游玩遇到的那个纨绔子弟。 洛子音对他印象不错，因为他行事虽然轻狂跳脱，心地却是不错。不想此次浦晴雪在江湖中游历，竟然恰好又碰上了那个人。 浦晴雪说他是死乞白赖非要跟着自己，然而洛子音看来，通过浦晴雪的记载，这一路上，二人倒是相处也甚佳。 只是，阿哥他，洛子音眉头不自觉地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如今阿哥身体便要好全了，可是阿雪她可能已经不再等着阿哥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这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还是要他们自己理清楚才好。 信笺写到了浦晴雪二人行至漠城的时候而至，漠城是在东北之地，与林城相离千里，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行到了何处。 她缓缓地将信放下，便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种种情缘，终归是他们自己要经历的劫难。要如今对这些没有一丝一毫情感的洛子音来替他们想一个解决之道，属实是太过为难。 将信仔细地收了起来，洛子音却在想着，要不要拿回去给阿哥看一看。 门外响起了沉稳却轻微地脚步声，洛子音耳朵微微一动，眸子却是倏然望向了门外，“谁？” “是我。”苏离冰冷地声音响起。 洛子音眉毛倏然一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才方过午时，苏离的速度很快嘛。 “办妥了？”洛子音上前开门，挑眉问道。 眸光却在接触到苏离身上大片的血迹之时，倏然冷了起来，“受伤了？”洛子音冷声询问道。 苏离今日着的是一件天青色的长衫，是以那血色格外的显眼，大片大片，她知晓应该会有浓重的血腥气息，然而此时她嗅觉也已经消失了，什么都闻不到了。 苏离顺着洛子音身侧走了进来，却是微微摇头，语气颇为自得的说着，“那些人，还没有让我受伤的资格。” 第290章 洛子音方才只看见了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听得苏离这般言语，忙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苏离的衣衫上并没有划破的痕迹。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在暗中松了口气，却是拧着眉头问道，“那怎么弄成了这幅形容？” 苏离在看清了洛子音眸子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放松之后，心中却是微微雀跃，不能从言语上接近，便只能想这些奇招来试探洛子音的心思了。 他回来之时也想过要不要更换过衣衫后，再来看洛子音，只是他忍不住试探一番洛子音对自己的心意，这才这幅尊容的跑了过来。 洛子音虽然言语上冷冰冰的，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苏离生了不一样的情意，然而那下意识的紧张与放松，还是让苏离心中火热热的。 “无事，亲自处理了一个林家的人罢了。”心中虽然雀跃不已，苏离却还是一丝都不能流露出来，他冰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自己便落了座。 “林家的事妥了？”洛子音见苏离这般，便也在他身旁落座，却是端起了一杯茶，又再次问道。 “嗯。”苏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鼻间轻轻出了一声。 洛子音挑眉，“这才半日，倒是神速。” 苏离却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颇有些不屑地说道，“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为了那点权力争来斗去，哪里见过什么真正血腥的场面，不过稍加恐吓，便从了。有些硬骨头，也不必留着。这样处理起来当然是快上许多。” “今日早些时候，那也是你的杰作？”洛子音忽然想起早上透过窗子看见的血腥场景，便挑眉问道。 “嗯。”苏离再次轻声应着。 “我瞧着官兵来了，如何处理的？”洛子音对后续显然还是有些好奇。 苏离却轻轻啜饮一口茶水，冰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嘲弄，“在西北，什么事还轮不到官府做主。”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的确，她笑了笑，“日后，官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主子，洛姑娘，”洛子音话音刚落，却听见苏叶有些焦急的敲门道。 洛子音与苏离相视一眼，苏离冷声道，“进来。” 苏叶连忙开门而入，见了苏离这满身的血迹，他却是没有丝毫惊讶。 “林家小姐回信了。”苏叶说着，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 苏离眸子一动，动作随意地伸手接过，却是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苏离又将信笺递给了洛子音，“你传信给她，阻碍已除，尽快上位。” 洛子音看过信后，却是微微沉默，林远清也算是正值壮年，却不想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兄弟手上。 “林远清身死，倒是给林清怡腾了位置。”洛子音将信放下，却是冷声说道。 苏离沉吟片刻，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幽光，“正巧我们先行一步，如今林清怡继位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洛子音微微点了下头，只要除掉西林家，林城的局面变也算豁然开朗了。 说起西林家，洛子音突然皱了皱眉头，“西林家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颇为怪异。” “叶灵筠赶往青萝堂了，又以为给林远清下过毒后便万无一失，只想等东林家内乱之后而坐收渔翁之利，这才如此安静。”苏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精致的面庞上渗出了丝丝的冷意。 “原来如此。”洛子音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嘴角却是微微地垂下了一点，“看来叶灵筠到青萝堂之后，便会在江湖中公布这个消息了。”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命回到青萝堂。”苏离眸子中却闪过了一抹冷冽，声音中透露出一抹森然地冷意。 洛子音眸光倏然一闪，却是明晓了苏离的用意，“你派人伏击她？” “不错，叶灵筠此番即便不死，也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青萝堂还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苏离淡漠地说着，手指轻敲着桌案。 洛子音默然，说到底，她与叶灵筠还是有些交情，只是最后，变成了如今的对阵为敌的局面。 苏离衣衫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干成了血咖，在这炎热的天气下，慢慢散发出了腥臭的气息。 虽然秋水宫出身，苏离身上总是免不了沾染鲜血，然而不必要的忍受着血的腥臭味儿，却不是苏离的性子。 他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显然已经忍受不了被这样的味道环绕周身。 然而洛子音依旧是一派镇定，似乎全然没有闻到。事实上，洛子音如今的世界里，只有她从前所闻到过的寡淡的空气气味，再无其他。 苏离见状眉头蹙的更紧了，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眸子中倏然变得冰冷，一抹不易察觉的大惊失色一闪而过。 他紧咬着嘴唇，牙齿几近颤抖地吐出几个字，“阿音，我似乎闻到了橙子的清香，你可有闻到？” “嗯。”洛子音丝毫没有察觉出这是苏离的试探，虽然她的世界里一片寡淡，洛子音还是顺着苏离的话，点了点头。 苏离一双眸子骤然紧锁，面色缓缓地沉了下去，如今阿音，连嗅觉也失了吗。如今这房间中只有那血液的腥气，何来清甜的橙香？ “这衣服穿得着实难受，我便先回去了，今日应该无事，你若是喜欢的话，便出去逛逛。”苏离强忍住心痛，依旧用他那冷漠疏离的声音说着。 洛子音依旧丝毫没有察觉的点了点头，她却是并没有打算出去逛逛，而是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苏离冲着她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想到如此快的时间，洛子音不仅味觉尽失，连嗅觉都已经消失了干净。 “主子，您找我？”苏叶对苏离如此急迫的传唤自己十分不解，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巫族寻找的如何了？”苏离直接问道，冰冷地声音令这夏日的燥热都降了几分。 苏叶一愣，却还是缓缓摇头道，“自从上次主子寻回玉骨花后，巫族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第291章 苏叶不解，苏离前两日刚刚问过这问题，怎么现在又提起。 苏离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拍在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都已经两月之久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事关洛子音，苏离不可遏制的暴躁了起来，“废物！” “属下无能，请主子息怒。”苏离的暴怒来的毫无征兆，苏叶心中一颤，忙单膝跪地请罪道。苏离盛怒之下，内力便向外扩散形成了威压，苏叶面上沁出了滴滴冷汗，手心也被冷汗浸湿。 苏离急躁地在房间中踱着步，然而他的暴怒，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过后，苏离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他明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无济于事，便摆了摆手，冷声道，“你先起来吧。” “多谢主子宽宥。”苏叶这才感觉浑身骤然一轻，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听得苏离这般吩咐，忙拱了拱手，起身道。 苏离此时才突然想起来，那巫族的圣女曾经对他说过，玉骨花，并非是只有极北之地才有。外人只知只言片语，才会对玉骨花印象如此。 而在巫族的记载中，曾经有一任巫女，在极西雪山上，也发现了一株玉骨花。 苏离眸子中精光一闪，既然消失无踪，那我便引你出来。 “你传出消息，便说极西雪山之地，发现了一株形似玉，状若雪莲之奇草。采摘时有迷雾，不可得。”苏离声音冷冽，却是将玉骨花的特征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知这般，究竟能不能奏效。 苏叶虽然心中不解，却连忙躬身应道，“是。” 苏离无声地摆了摆手，示意苏叶退下。自己却转身站到了窗外，眸子望向那极北之所在。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尽快寻到巫族之踪迹。 在苏离离开之后，洛子音却是端坐在榻上，她眸子中闪过了一抹寒光，缓缓闭上。她面上划过一抹隐隐的试探，引导着自己的内力缓缓流向水晶兰印记之处。 她一直苦于热毒的侵扰，总觉得一直像是一颗随时会发作的雪崩一般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而自己一直能做的，却只是顺从热毒的习惯，不让她发作。 这样的被动，着实不符合她的性格。是以她才会想着趁着今日时间充裕，想要试探一番，究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彻底地消灭这热毒。 洛子音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内力向水晶兰印记涌去，水晶兰中存在的热毒却像是感觉到了一般，变得有些狂躁了起来。 她已经能感觉到，右臂上的体温，已经在缓缓地攀升。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又放慢了引入内力的速度，她如今只是想要试探热毒，并非想要刺激的热毒发作。 一丝内力在手臂上的经脉附近不断盘旋，洛子音咬着牙，努力控制着那内力分出一丝热毒出来。 这般对内力的精细操作，大大地耗费着洛子音的心神，不到片刻，洛子音的额上与鼻尖便沁出了丝丝的冷汗。 在几番尝试之后，洛子音终于分离出了一丝热毒。 即使只是这株水晶兰中的小小一滴，却也在洛子音手臂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丝热毒不停地蚕食着洛子音分出的那一丝微弱的内力，几息时间，便将她的内力同化的带有毒性了。 洛子音只觉得原本燥热的空气又热了几分，额上一滴汗珠，顺着她精致的面庞缓缓地低落进了衣襟中。 她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即使只是这一丝的热毒，便已经让自己疲于应付，洛子音额上的汗更密集了些。 因为已经引起了热毒的敏感，洛子音并不敢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注入手臂中来抵御热毒。 然而这一丝热毒却来势汹汹，不停地同化着她的内力。 洛子音极力地控制着内力，与那一丝热毒做着不停的周旋。旋即，洛子音眉头缓缓舒展开，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引导着那丝热毒，使其离水晶兰越来越远。终于，那丝热毒虽然同化了洛子音的许多内力，却被她引入了丹田之中。 有这样源源不断地内力压制着热毒，不出片刻，它便化作一股浊气，被洛子音缓缓地呼了出来。 洛子音眸子再次睁开之时，带着隐隐的喜色，热毒的量是一定的，虽然它会同化内力，但被同化内力不过是炽热属性的内力，而并非转化成热毒。 如此说来，只要自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这般引导，那么终有一日，自己可以不必再忍受着热毒的困扰。 洛子音嘴角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却是在闭上眸子，故技重施起来。 这一次虽然依旧破费心神，然而洛子音的操作却是熟练了一些，花费的时间，也少上了不少。 又消耗了两丝热毒，洛子音便不得不睁开眸子，停止这番举动。 虽然这样能够不停地消耗热毒，洛子音却没有如此多的心神，支撑着她不停地引导后净化。 不过区区三次，她便已经感觉筋疲力竭。若是再继续的话，必定引火烧身。 洛子音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眼前有一抹眩晕。洛子音将右臂的衣袖缓缓掀开，虽然只是极其细小的一点，但是洛子音依旧能够感知到，那株水晶兰的一片叶尖已经缓缓消散。 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后，洛子音便再难忍住那筋疲力尽之后的沉沉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阿音，”洛子音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这才倏然间睁开了眸子。 再次睁眼之时，房间内已经是一片黑暗。洛子音眸子一缩，如此消耗热毒，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些。仅仅那么一点，便让自己昏睡如此之久，想要全部消耗，不知还要花上多久。 不过想来后来两次自己已经越来越熟练，想来之后再进行引导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与心力应该便越来越少，越来越轻松才是。 洛子音心中的思绪杂乱纷飞着，然而门外的呼唤声才再次地响了起来，“阿音。” 第292章 “阿音，”正是苏离那清冷地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洛子音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原来没有幻听，忙收拢了神思，轻声应了一下，“嗯。” 话音落下，洛子音这才起了身，燃起了一盏油灯，不紧不慢地去开了门。 苏离心中的焦虑这才放下，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声响，屋子中又是黑漆漆的一片，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苏离不禁怀疑是不是洛子音的热毒又发作了起来。 当看见房间内的油灯亮了起来，而后洛子音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苏离心中突然有一丝细微的感动。他一直在患得患失地担心洛子音会不会出事，此时见她安然无恙，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想要的从来都是这般的简单。 “怎么了？”苏离后几声敲门声能听出明显地急切，此时又紧紧地盯着自己，洛子音一时间茫然不已，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离看着洛子音此时如麋鹿般澄澈的双眸，不由得心生摇曳。他迫切地想要上前紧紧地环抱着洛子音，告诉她看见她无事真好。然而最终苏离却还是生生地止了步，语气也犹如寒冬腊月一般冰封寒冷，“没什么，该用晚膳了，来唤你一声。” 洛子音丝毫没有察觉出苏离此时内心地挣扎与痛苦，反而了然地点了点头。 方才也的确是消耗了不少她的体力，此时身上也颇为无力，用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也是极好。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便点头应道，“多谢你了。” 苏离冷硬地从鼻间嗯了一声，而后便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却是关上了房门跟了上去。 她进来之时，苏离已经落了座。洛子音眉毛一挑，落入眼中的依旧是别出心裁地一桌佳肴，即便是她没有味觉，也知晓此时这屋子应该是芳香萦绕。 她顿了顿，便在苏离身旁坐下，面前的碗中已经有几样苏离夹进来的食物，堆得已然冒了尖儿。 洛子音微微一愣，抬眸望向苏离，却见苏离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地自顾自用着饭。 她这时才恍然惊觉，苏离如今怎么这般的，洛子音眉头蹙了蹙，别扭。对，没错，就是别扭。自打自己与苏离相遇之时，无论什么样的处境，苏离都是随性飘逸，怎么如今看来却这般的别扭呢？ 见洛子音一直久久地盯着自己，苏离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便轻指了一下洛子音眼前的碗，冷声说道，“快些用吧，都已经冷了。” 洛子音嘴角微微一动，眼前的食物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哪里就冷了？ 她是个心中藏不住什么事情的人，有了想法便想要很快地知道答案，是以洛子音举起了筷子，却并没有用来夹食物，反而握在手中，轻声问道，“苏离，你这些日子，可是练了什么旁的心法？” 苏离被洛子音问得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颇为不解地问道，“并无，何出此言？” 洛子音握着筷子，踌躇了片刻，这才说道，“我听闻有些旁门左道的心法会影响人的心性，像是什么辟邪剑之类的。你这几天表现便颇怪异，不会是偷练了这些心法吧。” 因为洛子音原本便感知不到感情，是以她说起话来也冷冰冰的，这般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言论，让苏离的嘴角狠狠的一抽。 修习辟邪剑的人会举止女性化，行为偏激怪异。他知晓洛子音言语中没有调侃的意味，然而就是那一副正经的模样才更让他无语。 苏离久久沉默，在洛子音有些忍不住，想要再次提点他之前，却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没有。” 苍白无力的反驳却更加让洛子音将信将疑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两眼苏离，张了张口，刚待说些什么。 苏离便冷声喝到，“食不言。”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乖觉地点了点头，果真无言地用起眼前的菜肴来。洛子音没有发觉的是，或许是找到了一种能够彻底摆脱热毒的方法，她的心情都开朗了一分。 两刻钟后，苏叶来撤下了桌上的残羹，却也带来了一条消息。 桌面再次整洁一新的时候，苏离与洛子音却在桌前边喝着茶，便筹谋起来。 “明日林家行大丧，林清怡她便要在此时继位？”洛子音瞥了一眼杯中沉浮的茶叶，嘟起红嫩的嘴唇，轻轻一吹，却是缓缓地问道。 苏离眸光一闪，收回了刚才放在洛子音嘴上的目光，放在了桌上苏叶刚递来的林家请帖上。 “嗯。”苏离轻声应了。 洛子音却是哂然一笑，“林清河一介男子，竟是不如林清怡经得起事。” 苏叶方才来传，林远清的丧事由林清怡来主持，却是只字未提林远清。他只一味的沉迷在被所谓的爱人背叛的痛苦中，却是浑然不知身边事。 虽然如今这也是洛子音与苏离希望的局面，然而洛子音却还是难免唏嘘。 “林远山他会赶往林府吗？”洛子音轻轻啜饮一口，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便再次问道。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却是肯定地说着，“必会前往。” 洛子音眉毛一挑，面露不解。 苏离却手指轻扣着桌面，轻声解释，“分割成东西林家，原本便不是林远山心中所愿。他想要的是整个林家。只是因为叶灵筠一事，才加速了他计划的进行，不得已之下与林远清公然撕破脸面。” “然而此时，却是一个拿下东林家，合二为一，执掌权柄的大好时机。林远清身死，林家的长辈便是林远山了。林清河兀自消沉，林清怡又是一介女流。再加上今日突然死去的那些人。林远山必定认为，东林家已经没有可用之人。”苏离微微停顿，眸光深邃。 洛子音闻言微微挑眉，却是接过了苏离的话头，接着说道，“是以，林远山不仅会前往，还会带兵前往，借机发难，顺理成章地将林家收于囊中。” 第293章 “不错，”苏离微微点头道，“只是虽然他这算盘打得不错，我却也不能遂了他的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明日过后，林城中便会只剩下一个林家。” 第二日巳时。 洛子音耳朵动了动，向窗外看去，见不只是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城的天气，也如同今日的局面一般，山雨欲来。 “哗啦”一声，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间变成了倾盆大雨。大滴大滴的雨水溅落了进来，不大一会儿，便在窗子旁边汇集了一滩水渍。 洛子音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原本喧闹的城中，竟然静得有几分离奇。不只是这倾盆大雨阻挠了行人的脚步，昨日那当街杀人一事，也让这城中不明真相的百姓人人自危。 “阁主。”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压抑的雨声中也显得细小了许多。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这才伸手将窗子关上，只是白嫩的手上却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溅落而来的雨水。 随意地用绢帕微微擦拭了下，洛子音这才不急不缓地将门打开。 花秋月立在门外，身上已经被雨水打了个尽湿，就连她站的那脚下，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也已经有了一洼水迹。 洛子音眸色一深，却是微微蹙眉，“没有用内力护体？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花秋月微微摇头，没有解释，反而从怀中递过来一封信笺，“凤陵城给阁主回信了。” 她身上被雨水打湿，唯有信笺依旧如新，只是她捏住的那一方信角，有了褶皱的痕迹。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上下打量了眼花秋月，却是想到了原因。今日林家之丧，想来花秋月是为了保存内力，这才没有以内力护体吧。 “去换件衣服，热水沐浴，喝杯姜汤，去了寒气之后来复命。”洛子音声音冷然，旋即关上了门。 花秋月看着洛子音动作利落地消失在了视线中，却是微微一愣，她似乎听见了那隐隐藏在冰冷声音下的关切之意。因此花秋月便也不犹豫，忙转身退去。 洛子音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响起，这才拿着信坐了下来。 自己曾给洛千城写信请教林清怡所中蛊术一事，想来这便是回应吧。 她眸子微微一动，将信封撕开，只有薄薄的两页纸。 “此蛊术名曰无言，是上古失传的蛊术，在古籍中有载。无言，以不能说之语告知蛊虫，蛊虫入人体中，谨防宿主心中所念，口中所语，笔下所言之物，不可沾染一丝一毫不能说之语。否则蛊虫吞噬丹田，犹如万箭穿心。” 洛子音眸色倏然一沉，原来这般神奇的蛊术果真存在，只是上古失传的蛊术，叶灵筠怎么会有。 她手指微微一顿，又接着向下看去。 “蛊虫为天赐，稀少不易得。凡入人体中，二十日后尽无形，隐于丹田中，外力不可探。” 这蛊果然没有消失，洛子音眸子中一抹冷芒划过，拿起下一页纸继续看了起来。 “再二十日后，蛊虫吸食丹田之力，此时现形，破体而出。宿主身亡，蛊虫可再用。” 洛子音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信纸，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几条褶皱。这般说来的话，可能要不了几日这蛊虫便会自林清怡丹田之中破体而出了。 然而洛子音眉头却是倏然一挑，她眸光扫过了洛千城接下来的言语，“无言亦为蛊术，玉骨花可破人蛊，或可尝试破此蛊。” 洛千城曾经说过，玉骨花乃是万蛊相克之物，或许自己可以用血液来帮助林清怡清退蛊术。 她眸子微微一动，心中打定了主意今日便帮林清怡尝试一番。 然而心中虽然有了底，洛子音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洛千城最后一句留言颇为严肃。 “有要事相商，闲时速来。” 洛子音手中升腾起一股内力，那几页纸张便连着信封一起化作了偏偏灰烬。 她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眸子中流露出了一抹不解。虽然洛千城有时会有那副纨绔的模样，然而洛子音却知晓他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那么洛千城所说的要事，又会是什么呢？ 正在洛子音思忖着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阁主。” “进来。”洛子音眸子一动，花秋月这么快的梳洗完毕，想来也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仔细去除寒气。 门被推开又关上，花秋月换了崭新的衣衫快步走了进来。 “还有何事？”洛子音摸了摸茶壶，还有些温热的感觉。洛子音随手倒了一杯清茶递给花秋月。 看着洛子音递来的茶杯，花秋月微微一愣，那被茶水上还升腾着的阵阵水雾，她的心中依然似有暖流似的缓缓划过。 “还愣着干什么？”然而洛子音面上却依旧一片冰冷，她皱着眉头，一副颇为不耐烦的模样。 花秋月诚惶诚恐地将茶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阵阵暖流划过心底。 将茶饮尽之后，花秋月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眸底的暖意收起，花秋月连忙正色了起来。 “阁主，流年护法有信传来，万仞山中似乎是有异动。”花秋月忙拱手说道，洛子音临行前吩咐流年镇守万仞山，花秋月也知晓万仞山对于千机阁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以有了消息便连忙禀告洛子音。 “他可有说什么异动？”洛子音眸光微微一闪，阿哥的伤势还没有好全，此时不是暴露的时机。 花秋月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似是有人活动的痕迹，流年护法他有次经过之时，察觉到了种种痕迹，只是阁主吩咐过不能贸然进入万仞山。流年护法他担心会引起异样，是以先请示阁主，看如何行事。” 洛子音沉吟片刻，却是缓缓摇头，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万仞山事关千机阁命脉，没有我的印鉴进入会有危险，你回信给流年，任何事情都等我回去再说。” 第294章 “是。”花秋月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应道。 “今日午时，你与我一同前往林家，几名亲卫埋伏在林家周围，看信号行事。”见花秋月再没有旁的事情，洛子音瞧了眼日色，已经渐进午时了，她眸子动了动，却是起了身来。 花秋月微微点头，跟着洛子音出了房间。 “咚，咚，”清脆地敲门声响起，洛子音瞥了一眼花秋月，她便会意，转身去安排亲卫。 “进。”而房间中慵懒又带着几分冷然地声音响起，洛子音迟疑片刻，便推门而入。 苏离侧卧在榻上，右手握着一本书，左腿屈膝，左臂搭在上面，倒是一副清闲潇洒的模样。 见洛子音走了进来，苏离随意地将手中的书放在身侧，“都收拾妥当了？” 洛子音不施粉黛，一身白衣，飘飘然似云中仙，一双淡漠清寡的眸子更添几分绝世独立。苏离的眸光胶着在她的身上，久久难以自拔。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也跟着打量了一眼苏离。 这几日苏离的墨发都是简单的束在脑后，今日却规整了许多，用墨玉簪将墨发挽在头顶，多了几分英气。 一身玄衣如墨，衬的他那双眸子越加的难以揣测，深不见底。虽然他坐姿随意，不过显然也是收拾妥当了，随时都能出发的样子。 只是在去林府之前，洛子音却还是觉得有必要将林清怡蛊毒一事同苏离说清楚。 是以，她款步上前，坐在了左边，言简意赅地将今早凤陵城来信同苏离转述了一遍。 苏离的身子缓缓地坐直了起来，眉头微微地蹙着，漆黑的瞳仁里散着幽冷的光。 “这世上竟还有此物？”苏离闻言也是震惊不已，洛子音内力与他旗鼓相当，竟然都没能检测出那蛊虫不过是隐藏起来，而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叶灵筠竟能拿到这样的蛊虫？” 上古蛊术？苏离眸光却是倏然一冷，如今在江湖中，寻常的蛊术都不常见，更何况这种闻所未闻的上古蛊术。而据苏离所知，如今江湖中仍与蛊术联系密切的便只有那巫族一族了。 莫非那巫族也是佯装隐居，事实上与江湖中却还是有着若有似无的联系？苏离脑中飞快地划过了几缕思绪，眸光却是越来越冷，幽幽地沉入谷底。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见苏离疑问出声后，便迟迟地没了言语，洛子音眸子一动，以为苏离有了什么不一般的想法。 然而苏离却是缓缓地摇头，巫族一事，苏离还不愿说与洛子音听，是以便冷声说道，“无事。只不过你说你体内的血液或许可能克制那蛊术，这法子对你可有何伤害？” 洛子音微微摇头，“不过是取些血罢了，一盏足以，无需太多。今日便可试上一试。” 苏离沉吟片刻，虽然他不愿采取这个方法，然而目前看来，他们对这蛊术只有片面地了解，所知晓的也不过是玉骨花能够克制蛊毒罢了，看来只能试上一试才知分晓了。 “时辰不早了，走吧。”苏离瞥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此时淅淅沥沥的下着些毛毛细雨。 “嗯。”洛子音收敛了眸子中纷飞的思绪，起身跟在了苏离身后。 “主子，洛姑娘。”苏离二人出来正碰上赶来的苏叶，苏叶微微俯身，向两人请安道。 苏离微微颔首，“布置得如何？” “按主子的吩咐，林府四周都布下了暗卫。同时西林府中也布下了暗卫，只待信号一出，便可同时行事。马车也已经在后门等着了，主子可是要启程？” 苏离对苏叶的布置颇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应着，“嗯。” 苏叶在前带路，有碰见了匆匆赶来的花秋月。 她冲着洛子音微微点头，示意按照她的吩咐将亲卫布置妥当。洛子音微微颔首，“你跟在我身后，同我一起进林家。” “是。”花秋月应道，忙跟在了洛子音身后。 马车宽敞无比，即使容纳了四个人也丝毫不显拥挤。街上都是还未干涸的雨水，马匹行起来便也脚上不自觉地打起滑来。 “吁，”马匹的嘶鸣声响起，洛子音原本毫不准备地在打着坐，此时一个不稳，冷不防便被扔向了车厢旁。 苏离眼疾手快，手臂微微一拢，将洛子音捞了回来，却是直接撞进了他的怀中。 扑鼻的幽香传入了口鼻之中，苏离不由得心神一颤。 洛子音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眼中带着几分茫然，她方才打坐回气，此时这一震，却是震散了她体内一周未运行完的真气，让她胸口中似乎臌胀了一团棉花，极其难受。 “属下无能，主子恕罪。”马车渐渐趋稳，外面驾车侍卫的请罪声传了进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忐忑。 然而苏离心中此时正心猿意马，便也来不及怪罪他，轻应了一声，却是冷声说道，“多加小心。” “是。”那侍卫如同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 洛子音这时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恍然惊觉自己还倚在苏离的怀中，眉头不由得紧紧地蹙了起来。 “方才你将要跌倒，无意冒犯。”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松开了怀抱着洛子音的手臂，冷声说道。 花秋月与苏叶此时都是目不斜视地透过窗缝看着外面飘忽的小雨，主子们的事情，他们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好。 “多谢。”洛子音却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面色平静地从苏离怀中钻了出来。只是她的眉头依旧紧皱着，心中那股浊气还是没有消散下去。 “你方才运气被打断了，在逆行调息一番便好。”苏离一眼便瞧出了洛子音的端倪，便将目光看向了别处，声音冷冽地说着。 洛子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时听苏离一说这才恍然，忙点了点头，按照苏离的指示，逆行调息起来。 她的眸子闭上之后，苏离这才将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 第295章 马车一路上在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苏离落在洛子音身上的目光克制而隐忍。 然而当马车停了下来，洛子音的眸子也倏然睁开之时，苏离眸子中的那么温柔却是又被深深地埋藏在了眸子底。 花秋月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苏离这种情绪的转化，眸子中闪过一抹不解。 然而她还来不及深思，便听见马车外侍卫沉稳地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到林府了。” 苏离轻声应了，花秋月和苏叶动作极快地先一步下了马车。 而后苏离和洛子音才不紧不慢地也下了马车。 苏离目光扫过林府，上次来参加林清河的大婚之礼时，他便已经将林府的构造熟记于心。此时他眸光瞥向的几处，都是暗卫隐身之所。 林清怡也着了一身白衣，肩上带着一块麻布，面色冷若冰霜，更添了几分寡淡。 多日未见的林清河此时却是站在了他妹妹的身后，面上胡须参差不齐一副颓废潦倒的模样，再没有了当日大婚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洛姑娘，苏宫主。”林清怡看到二人，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意，上前点头问好。 而她身后的林清河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兀自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石阶，也不知究竟在思忖着什么。 苏离与洛子音二人皆是轻轻颔首，便被仆从引着前往大厅吊唁去了，并没有同林清怡有着过多的接触。 洛子音却因为洛千城的言语，而多瞧了林清怡几眼，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如何，林清怡似乎是憔悴了几分。 来林府吊唁的大多都是林城的权贵，或是西北境内些林家属下的小势力，洛子音大多没有见过，人群中便也没有熟脸。 事发突然，林清怡又报仇心切，便也没有给其他势力下帖子，是以这大厅中除了苏离与洛子音这两个顶尖势力来人，其他势力多是飞鸽传书以表哀思。 秋水宫与千机阁是傲然与江湖中的顶尖势力，在场的人或是有幸在林清河大婚之日窥得二人的容颜。此时二人甫一迈入大厅之中，众人便各个都噤若寒蝉起来。 洛子音与苏离二人却也浑不在意，苏叶与花秋月各给二人点了一炷香，他们将香插在灵前的香炉中，也算是表达了对死者的敬意。 时间差不多了，宾客大多都已经到齐了，林清怡这才带着林家仆从来到大厅中。 林夫人也从内院赶了过来，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面上还有肉眼可见的泪痕，鬓角的白发也多了片片。 林清怡上前扶住了林夫人，林清河却依旧丢了魂似的跟在二人身后，曾经丰神俊朗的少年，此时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场中宾客看得摇头不已。 “都说娶妻娶贤，这古话不无道理啊。”有人唏嘘。 “啧啧，唯一的嫡子成了这幅模样，林家的招牌还要如何撑得起来？”有人质疑。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 林清河面上的神情又黯淡了几分，然而却依旧充耳不闻，兀自消沉。 林夫人面上划过一抹不光彩的神情，林清怡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冷意。 “哎，别说了，别说了。”见自己的交谈似乎被林家人听了进去，那人便连忙摇着头，止了声。 洛子音眸子扫向了四周，却发现西林家的人并没有出席，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苏离。 苏离理会了她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 “诸位都是亡夫生前所交，”见众宾客都止了声，望向了她，林夫人略微收敛了下哀思，便开口说道。 “……”然而她刚开口说了一句，门外便响起了推推搡搡的声音。 林夫人语气一滞，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旁扶着她的林清怡。如今林远清不再了，林清河又指望不上，她却是想不到，原本娇滴滴的女儿竟然成为了她的主心骨了。 林清怡冲着她微微摇头，眸子中却是划过了一抹冷意。 “你放开，我大哥的丧仪，我身为他的胞弟，如何能不来略尽一番哀思。”林远山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透过前院传了进来。 宾客们微微摇头叹息，孤儿寡女的，着实是撑不起这林家了。 林清怡本就有意放林远山入内，是以在前院安排的守卫本就没有多少。 而林远山又带着拿下林家的心思来的，带了他手下一半的侍卫，是以没过片刻，林远山便带着众人熙熙攘攘地出现在了大厅中。 “小姐，属下无能，拦不住了。”林家的侍卫都对林远山颇有微词，恨恨地瞥了一眼洋洋得意的林远山，旋即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林清怡却是微微摆了摆手，侍卫会意，没有退下，反而上前将林夫人几人护在身后。 “林远山，你这个不孝子弟，都已经分家了，你怎么还有脸来？”林夫人自然也是知晓林远清是被下毒致死，此时看见林远山那略有些得意的形容，一时间不由得怒火中烧，当下便指着林远山鼻子骂道。 “哟，夫人可慎言。”林夫人此话一出，林远山面上却是闪过了一抹不赞同地意味，忙摆了摆手，嘴角却是倏然勾起一抹冷笑，“我姓林，也是林家的嫡子，自然有资格在此。倒是你一个外姓妇人，没资格同我指手画脚吧。” “哼，”林远山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他身后的侍卫忙会意，上前拔刀，死死盯着林夫人，似乎是大有她不降手伸回去，他们便拔刀相向的意味。 “你……你……”林夫人见状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远山，却是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林清怡眸子中冷芒闪烁，却是上前轻轻拍了拍林夫人的肩膀，以作安慰。 “将夫人扶回去休息。”林清怡温婉中带着坚毅地声音响起，有些情形她却是不愿让母亲瞧见。 林夫人虽然不愿，却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不过是多添阻碍，何况自己如今倒是的确气短胸闷得很，便顺从她的心意，任由侍女将她扶了下去。 第296章 林夫人离开后，林清怡通身的气势却是陡然凌厉了起来。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如今林家已经分家，你还来此作甚。”林清怡眸子中闪烁着幽幽冷光，虽然林远山按照辈分来说是她的长辈，然而林清怡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声喝着。 被一个晚辈，又是一介女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地下了他的面子，林远山面色倏然间便沉了下来。 “哼，”林远山冷哼一声，他大步上前跨了一步，眸光不屑地瞥了一眼林清怡，和她身后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林清河。 “当着林城诸位同道的面，我便也不同你废话，就明说了吧。”林远山的耐心已经渐渐耗尽，便不愿同林清怡多费口舌，“今日我来，是为了接管你东林家一事。” 林清怡眸子中一抹冷光划过，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地笑容，“接管林家，你开什么玩笑？林二爷怕不是还在梦中，没睡醒呢吧。”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林远山怒极反笑，他眸子死死地盯着林清怡，“如今林远清他已经身故，你大哥又是个不成事的，你们林家已经没有了掌权人，只有交到我手上这一条出路。” 林远山面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张狂，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林清河，显然没有将他这个如今林家唯一的男性放在眼中。 林清河自见到林远山之时，眸子中地悲愤便愈演愈烈。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林清墨，紧接着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叶灵筠。 他悲痛欲绝的抱着头，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那般的美好，然而现实却让他撕心裂肺，痛心蚀骨。 林远山口中不停地啧啧着，“瞧瞧，看他这幅样子，林家的基业放在他的手中，哪一个林家子弟能愿意。”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卫，阴阳怪气地说道，“是不是啊？” “家主说的对，不能将林家交给这种人。”他身后的侍卫当即会意，忙朗声喝到。 众位宾客见状皆是表情各异，他们本事受邀来吊唁林远清，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这林远山对林清怡逼宫，本来就是林家的家事，倒是让他们这些外人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苏离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见林清怡望了过来，便冲着她微微点头，同时对着身后的苏叶使了个眼色。 林清怡得到了苏离的暗示，便收回了目光，望向了眼前不可一世的林远山。 “本来你若是不来这里狂吠，我便多给你留些日子苟活。只是你放着日子不过，跑过来自寻死路，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林清怡的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眸子中一抹狠厉一闪而过。 林远山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怎么眼前装得好好的小白兔突然就亮起了獠牙来。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却依旧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黄口小儿，本事没有，倒是，好大的威风。” 他早就打探过了，林清怡为了自己能够在林家有话语权，便暗中杀害了几个林家比较倚重的长老，如今林家的高手本来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人暗中拨给他的一批势力，林远山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地笑容，今天这林家大宅，他要定了。 “有没有本事，你试试便知。”林清怡不屑于再同林远山争论，修长的手掌伸出来轻拍两下，大批的林府侍卫皆是身披软甲，手握兵器一下子涌了进来。 原本还有些同情林清怡这么一个小姑娘因为家中没有男子当权而被欺压至此，心中还泛起了同情的水花。 然而突然间，这么一副场面，让他们心中对林清怡霎时间改观，原来这是早有准备啊。 林远山看着他，眸子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诧，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倒是小瞧了这丫头片子了。 “呵，即便如此又如何，我说过了，今日这林家终究要到我手中。”林远山依旧不屑地摇了摇头，看了眼慢慢涌上的侍卫，面上却依旧无比镇定。 林清怡轻咬了下嘴唇，他这幅模样，看来底牌还未亮出来啊。 “林……林小姐，你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在林远山带来的侍卫，与林府中的侍卫对峙的时候，宾客之中一位在林城中颇有脸面的权贵率先开口说道。 眼看着这两家都要打起来了，他们这些外人已经是不好掺和了，毕竟刀剑无眼，这是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的事。 林清怡当下对着众宾客俯身行了一礼，而后便语气抱歉地说道，“诸位轻便，今日是我林府招待不周，来日必有重礼请罪。” 宾客闻言皆是微微抱拳，便飞快地离开了林府，生怕战火烧到他们的身上，至于林清怡说的重礼，他们都是在心中微微摇头，今日过后，这林城中能剩下哪个林家，还是未定的事呢。 宾客散去，站满了宾客的大厅霎时间空荡了起来，原本隐在众宾客之间的洛子音苏离四人，此时也露出了身形来。 林远山眸子向后一瞄，却是倏然一沉，“苏宫主，洛阁主，二位这是……？” 他们二人怎么在这？林远山心中划过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苏离甚至都不屑于好好地瞧上一眼林远山，那冰冷的目光似乎是在瞧一件已经死透了的物品。 林远山也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心中通透的很。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苏离的意图，一颗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苏宫主这是，要帮助林清怡了？” “东林家此时已经不敌我西林家，她林清怡给您开出的条件，我给您加一倍，只求您束手旁观，您看如何？”林远山面色缓缓地沉了下去，思绪却运转的飞快。他一双狡猾的眸子微微一动，便计上心来。在他看来，苏离同林清怡不过是达成了一笔交易。苏离如今只要不动，便能得到自己这更丰厚的利益，他该没理由再帮林清怡才是。 第297章 只是让林远山失望的是，苏离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依旧淡漠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即使苏离江湖地位显着，然而这般的被轻视，林远山心中却依旧窝了一团怒火。 “既然苏宫主不愿，那就别怪林某不客气了。”林远山眸子中划过一抹狠厉，就算是苏离又如何，自己原本就是要取秋水宫而代之的，如今正好，先拿苏离打出个声响来。 自己有那人的照拂，便是苏离，也要往后让几步。林远山心中思绪涌动，旋即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 洛子音闻言眉头倏然一挑，看来这林远山身后是有所依仗啊，连苏离都这般的不放在眼中。 双方侍卫持剑相向，大厅中的气氛剑拔弩张，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等着自家主子的一声令下。 林远山率先打破了僵局，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点了点头，动作飞快地从衣袖中拿出一枚信号弹，“砰”的一声，朱红色的烟粉在空中爆开，林远山面上透着胜券在握的笃定和沉稳。 苏离精致的下巴也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苏叶连忙加快了动作，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竹哨，放在口中稍加吹气，独特的旋律便随风飘扬，尖锐悠远。 洛子音看着空中爆开的朱红色烟粉，眸子中确实啊划过了一抹精光，原来林远山背后倚靠的便是那朝廷中人。 如今叶灵筠在赶往青萝堂的路上，林远山在林宅中，想必西林府，就只剩了林清墨一人看守了吧。 洛子音的思绪并没有飘散太久，便听见破空声划过，树冠中，高墙后，一个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瞬间却是窜出来了数十道身影向大厅中涌来。 那不属于任何一派的武功套路，果然是皇室暗卫。 暗器四处飘落，不用林远山和林清怡下命令，底下的侍卫便战作了一团，逸散而出的内力真气在大厅中坚硬的木桩上划过了一道道划痕。 有不少已经冲出大厅中的，在院中也打做了一团，庭院中刚刚修剪过的花枝与盆景，都被刀光剑影划拨的七零八落，好不凄惨。 秋水宫的杀手也很快从四面八方赶来，与皇室暗卫缠斗在一起，难分上下。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眸光一闪，果然以前是小瞧了朝廷，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暗中留有这样一批势力。 能借给林远山用，便说明不是什么精锐势力，只是即便如此，竟然还能在与秋水宫杀手的争斗中，虽人数略少却占据了微弱的优势，看来朝廷的水果然不是一般的深。 林远山也是从腰间抽出了大刀，林家人大多偏爱用剑，更显士族子弟的婉约与潇洒。然而林远山却是林家的一个异类，一双大刀耍的虎虎生风，便是在江湖之中，也是称得上的高手。 林清怡不过是家族中的娇贵子弟，与武功上的造诣本就平平，林远山此时又完全没有让着林清怡的意思，她自然是被林远山压着打，颇为吃力。鬓发已经散落，衣衫也被刀光割得褴褛，显出微微的血迹。 林家侍卫原本就比林远山带来的少上许多，此时皆是无力支援。 洛子音眸光冷光一闪，手腕微微一动，华阳锦便从衣袖中滑落而出，击偏了林远山原本直冲林清怡要害而去的左手刀。 林远山的左手被震得微微一抖，手中的宽刀险些脱手而出。他眸子中划过一抹惊异，旋即便沉了下去，洛子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在江湖中这些日子传起来的名声虽大，他却一直认为不过是夸大之词，然而方才那一招相对，他便感觉到了洛子音那磅礴的内力，绝对不在他之下。 洛子音旋即飞身而来，却是将林清怡护在了身后。林远山同她相对而立，面上带了一抹郑重的表情，却是旋即狠狠地咬了一下嘴角，今日之战，不得失败。 他眸光中划过一抹冷然，旋即便大喝一声，右手提刀划过洛子音面门。 洛子音足尖不动，身子微侧，动作灵敏地同那刀擦身而过，幽冷的刀光映射在她的面上，那清冷的眸光中冷意更甚。 华阳锦自她的手中滑出，带着森然的冷意缠绕上林远山的手腕，洛子音手腕轻拉，林远山挥舞的刀法便霎时间凌乱了起来。 苏离随意地在地上捡起了一把不知是谁掉落的长剑，身形微微一动，他便出现在了前院中。皇室暗卫与他秋水宫的杀手大多都是在此处缠斗，此时秋水宫的劣势已经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他随意地挑了一名皇室暗卫，看似动作悠闲的上前，然而就在下一息，他的身影便突然出现在了那暗卫身后。 手中的长剑劈向那暗卫的腰间，暗卫眸子一动，连忙从与秋水宫杀手的争斗中脱离出来，手中的剑快速挡在腰间。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想象中清脆的剑鸣，和火花四溅的声音却是没有发生。就在苏离手中的剑要与他的剑发生碰撞之时，突然生生地改了位置，向着暗卫的颈间划去。 红色的血花喷涌而出，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那侍卫才幡然回神，带着眸子中的难以置信和惊悚不已缓慢地向后倒去。 有了苏离的加入，局势基本上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面。在绝对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无谓的挣扎。 而洛子音原本便缺少实战的经验，在林远山面前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只是一旦她了解透彻了林远山的套路，这打都便也无需再进行下去了。 洛子音眸子中冷光一闪，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她不必再用林远山增加实战经验了，只需要速战速决了。手中的华阳锦瞬间祭出，那喷薄的内力便不是林远山所能抵抗的了。 林远山手中的双刀瞬间被击飞出去，华阳锦顺着他的手腕转眼间便将他的手缠绕在了身后，任凭林远山无论如何挣扎都始终挣扎不出来。 第298章 “你……”林远山眸子中划过了一抹难以言说的惊恐，从他的双刀脱离他手中的时候，他便知晓，自己今日恐怕再无胜算了。 他的气息慢慢地沉了下去，前院中的打斗声也渐渐地停息了下来，林远山挣扎地向大厅正门忘了一眼。 进来的是衣衫整洁，连鬓发都没有散乱几分的苏离，林远山眸子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渐渐地消沉了下去。 “如何？”洛子音手中的华阳锦又束拢了几分，抬眸看向了苏离。 苏离微微摇头，“有几人逃了，我没有派人去追。”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淡漠，对那几个逃窜的暗卫并不关心。 洛子音闻言微微点头，“留个人回去通信也好，即便留下了想必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她语气微凉的说着，毕竟那些暗卫必然是经过训练的，他们不敢也不能透露任何有关皇室的秘密。 林远山眸子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缓缓消亡，皇室暗卫都逃了吗，今日真的是他的死路了吧。 林清怡此时缓步走了过来，眸子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即便是身上受了不轻的伤，林清怡还是尽快地结束了调息，来看林远山如今这幅落魄的模样。 “林远山，你想不到吧。”林清怡嘴角划过一抹嘲弄，居高临下地望着此时如一条虫子在泥中挣扎着的林远山。 “交给你处置了。”洛子音手中的华阳锦从林远山手上脱落。 林远山眸子中的喜色还没有闪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地感觉到了丹田处传来的冰冷地寒气。正是华阳锦挟裹着洛子音精纯的内力击打在了他的丹田之上。 “噗。”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林远山体内的内力飞速地逸散，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林清怡看着这像一滩泥一般摊在地上的林远山，眸子中划过一抹嗜血的幽冷，她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对着侍卫冷声喝到，“将他带下去，以泥和水银灌注，让他永远跪在我父亲灵前忏悔。” 领命的侍卫身上抖了一抖，却是旋即点了点头，将林远山带了下去。 “清怡，清怡，我是你二叔，我是你二叔啊！”林远山一边叫喊着，一边用力抓着什么，光秃秃的手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你这般残忍，你不得好死啊！”终于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林远山被侍卫用力地拖了下去，他带着阴毒的怨恨声音透过院中幽幽的传了进来。 林清怡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不屑地笑容，不得好死？如今不得好死的可是他林远山。 洛子音听了林清怡的言辞不由得也是微微挑眉，如今这林清怡蜕变的也是很快，如此做法，说是心狠手辣倒是也没有冤了她。不过这是杀父之仇，如何来报都不为过。 “多谢苏宫主，洛阁主相助，否则今日仅凭林家之力，怕是真的会遂了那老贼的心意。”林清怡突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眸子倏然间却是又闪过了一丝冷芒，“今日那些人十分难缠，想来便是朝廷中人吧。” “嗯。”苏离鼻间轻应一声，嘴角却是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举手之劳，林小姐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承诺便好。”他淡漠的声音中不难听出隐隐的警告。 林清怡闻言却是飞快地单膝跪地，即使是大幅度的动作撕扯到了她身上的刀伤，林清怡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今日我大仇得报，得益于苏宫主的助益，从今之后，林城只有我东林家，西北我们只认秋水宫。”林清怡字字铿锵的说着，她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得知了西林家背后原来还有朝廷的助力，那她的杀父之仇便只算报了一半。跟着林家颠覆朝廷，才能告慰她父亲的在天之灵。 苏离面色淡漠地微微点头，手指微微一动，却是分散出了一抹内力，轻轻托着林清怡起了身，“如此甚好。” “林姑娘，你是何时发现你体内的蛊虫不见了的？”洛子音却是突然想起了蛊毒一事，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林清怡沉吟片刻，“七日前。” 洛子音微微点头，洛千城所说二十日光景，如今才过了一半不到，想来蛊虫对林清怡身体的损伤还不是太大。 “可是洛姑娘知晓了什么？”见洛子音低眉沉思，林清怡眸光一闪，不由得轻声问了出来。 “我们借一步说话。”洛子音点头，只是眸子扫向大殿，四处肢体四横，血腥满地，着实不是一个说此事的好时机。 林清怡刚点头，却在这时，有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神色焦急地说道，“小姐，公子他，不见了。” “什么？”林清怡闻言倏然抬眸，眼底一抹冷意划过。她目光在大厅中环视一周，的确没有了林清河的身影。 当时情况复杂，竟然一时间没有能顾得上林清河。如今他情绪依然萎靡不振，此番也不知去了何处，林清怡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如何不见的？” “有人说，看见公子他出了府门，只是当时战况缠身，难以脱身，这才没能及时阻止。”那侍卫垂着脑袋，犹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若是林清河出了什么差池，便是他们的罪过了。 “出了府门？”林清怡眉头蹙了起来，兄长他这几日跟个深闺小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非今日吊唁父亲，恐怕都不能见上他一面。 此时出了府门，那便是……林清怡眸子倏然紧缩，“去西林府。” “是。”那侍卫忙领命退下，如今公子他神思不定，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池。 就在这时，又一个黑衣人破风而来，林家侍卫警觉之时，那人却冲着苏离躬身请安道，“主子。” 众人这才放下了警觉，原来还是秋水宫的侍卫。 苏离淡漠地点了点头，“如何？” “如同主子所想，西林府兵力薄弱，瞬间便被击破。”那侍卫顿了顿，“不过，林清墨他……” 第299章 “林清墨被林家公子杀了。”那暗卫迟疑片刻，飞快地说道，冰冷的声音中却暗含了一分忐忑。 主子的吩咐是要留活口的，皇室暗卫训练有素，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但是林清墨这种公子哥可不一样，说不定便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你说我大哥，他如今在何处？”林清怡听到暗卫禀告，顾不得什么便直言问道。 那侍卫微微一怔，抬眸看了苏离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迟疑片刻才将当时的情况描述出来，“属下接到信号便率领众暗卫围攻西林家，不就西林家便全线溃败，便连林清墨也已经受了重伤。” “只是……”那侍卫微微停顿，而后才略带不安的说着，“主子下令要留活口，然而属下没有想到林公子会突然出现一举击杀了林清墨，而后却形神失措，不知所踪。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罪。” “不知所踪？”林清怡咬了咬嘴角，却是抬眸看向了苏离，眸子中带了一丝歉意，“苏宫主勿怪，我大哥他，是报仇心切。”林清怡说着，眸子中也染上了一抹怨恨，若非是林清墨和叶灵筠那对狗男女，她大哥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 苏离却是无谓地微微摇头，眸子带着一抹毫不在意，“无妨，也省得留他一条性命多生变故。”如今对苏离来说，区区一个林清墨，虽然可能带些情报，但是显然没有林清怡重要。 “如今西林家既破，接下来整合林城，便交付林家主了。”苏离清冷的声音响起，如今称呼林清怡便是以林家主相称了。 “林清怡定不负苏宫主所望。”林清怡眸子中闪过一抹触动，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温柔的声音中透着一抹坚定。 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个林府仆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那仆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捋顺了气好好说。”林清怡眉头蹙了起来，却是冷声喝到。 “是公子，公子他……”那仆从微微顺气，便等不及地手指向南方，“他去南华寺出家了。” “什么？”林清怡眸子中闪过一抹冷意，上前一步双眸紧紧地盯着那个仆从，想要从他眸子中看出一丝他说谎的痕迹。 仆从额上急的满头大汗，挂满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汗珠。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已经有侍卫去阻拦了，只是公子他心意决绝不听属下们的劝呐，小姐您还是快去吧，公子他已经要剃度了。” 林清怡迟疑地看了一眼洛子音，方才洛子音显然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然而林清河是林家仅存的嫡子，是血脉的传承，若是真的出家了，林家便断了传承。 看着她眸子中显而易见的焦急，洛子音忙冷声说道，“林姑娘速去，待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来寻我。”她方才已经知晓那蛊虫才隐藏七日，便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 “苏宫主，洛阁主，请恕失陪。”林清怡忙点了点头，足尖一点，便也顾不得身上还没有料理的伤口，就飞去南华寺阻止林清河出家了。 洛子音与苏离相识一眼，旋即便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正在擦拭着地上血迹的仆从，她知道这大厅中一定飘散着一股浓浓的无法散去的血迹，只是她却什么都闻不到。如今看来，可能失去嗅觉，也有这一丝好处了吧。 苏离倒是闻着血腥味闻得真切，虽然他也在死人堆里待过，如今却不必这般地折磨自己，“走吧。”苏离清冷地声音落下，随即也没有等洛子音，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还是很快地跟了上去，花秋月跟在了洛子音身后，苏叶却留了下来和秋水宫杀手一起处理死去的同泽。 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四方中，洛子音便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离没有跟来，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将林清怡扶起来便万事大吉了，他还有许多的准备要去做。 花秋月倒是跟着洛子音走了进来。 “今日伤亡如何？”洛子音刚一坐定，便冷声问道，今日那些皇室暗卫倒是始料不及的难缠。 “两人身死，其余负伤。”花秋月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痛惜，沉声回道。 洛子音怔愣，沉吟片刻，才冷声说道，“火葬了吧，骨灰带回千机阁。”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不论在何处身死的千机阁中人，只要有条件，都会被带回故里。 “准备一下，林城如今事了，不日我们便赶回阁中。”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意，苏离要将整个西北收入囊中，洛子音留下所能帮助的事情便有限了。将林清怡身体中的蛊毒清除后，她便打算回千机阁了。 花秋月闻言点了点头，忙应道，“是。” “下去吧。”洛子音微微点头，便随意地摆了摆手，眸子中带了突然涌上了一抹疲意。 房间中重归静谧，外面一直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停了。天边倏然间便放晴了，若是没有地上依旧没有干涸的雨水，仿佛今日那雨似乎没有下过一般。 终于雨过天晴了吗，洛子音站在窗边，感受着微风送来的丝丝凉爽。 街上的人群渐渐地多了起来，人从来都是健忘的动物，在这样清朗的天气下，似乎昨日那震惊四方的杀人案没有发生过一般。 轻吐出一口浊气，洛子音心中却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转身回到了床榻上，纤长的手指缓缓将衣袖掀起衣袖，也不知究竟还要多久这一株盛开的水晶兰才能消失无际。 轻柔地闭上眼眸，将眼中那一抹潋滟的颜色缓缓地沉入心底。 她再次按照上次的方法，从丹田中运出一丝内力，引出一丝热毒之力，再带到丹田处进行消耗。如此反复三次，洛子音便感觉到渐渐地心力交瘁，只是如今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咬着牙，强忍着筋疲力竭的感觉，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尝试。 第300章 洛子音微微气喘地倚在榻上，强忍着丹田处的隐隐灼热感，虽然她第四次也成功地引过一丝热毒并成功的吞噬了它，然而这个过程却并没有她想象般的轻而易举。 这次能消化四缕热毒便是她的极限了，洛子音眸子中带着一抹迷离，动作轻柔地将衣袖掀开，却见原本有一片缺了角的叶片，此时的光亮又暗淡了不少。 她眸子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却见外面的日色已经隐隐地昏暗了下来。 洛子音幽然的叹了一口气，那抹欣喜又暗淡了下来。虽然这个方法有用，只是照这样的速度，自己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体内的热毒彻底消散。 而她如今体内的玉骨花的药性，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异变。若是没有了热毒在体内制衡，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像他们所担忧的那般，变成一个五感具失的冷血怪物。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她给洛千城用带有玉骨花药性的血去除过人蛊，为何洛千城无事，体内的血液也没有和玉骨花的药性相合。 莫非是自己用了整株玉骨花，才会变成这幅模样？洛子音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从前她不管不顾地只想替阿哥复仇。然而如今知晓阿哥没有身故，她的心中便有了纠缠。 就在洛子音胡思乱想的时候，窗外的日色又暗淡了几分。 “阁主，林姑娘邀您前往林家。”敲门声突然响起，花秋月的声音传了进来。 洛子音上前将门闩拿下，“她回林家了？”她眉头微挑，轻声问道。林清怡为了林清河一事赶往南华寺，没有想到如今已经几近傍晚她才回府中。 “嗯。”花秋月跟着洛子音走进了房间，轻声点头应道。 “如何？”洛子音此时气息才缓缓地平复了下来，身上却依旧有些乏力。她端起一杯清茶放在嘴边，却是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花秋月摇了摇头，略微低沉的声音中却带了一抹惋惜与不屑，“林公子他还是出家了。” “连林清怡去劝都不管用吗？”洛子音微微挑眉，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清浅的脆响。 “林姑娘赶去的时候，无业法师刚要给林公子剃度。后来林姑娘苦劝了林公子一个多时辰，然而却都是无用功，林公子执念已深，最终拿起剃刀，削了自己的一头墨发。”花秋月语速飞快地将探听来的消息说给洛子音听，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林姑娘也心灰意冷，当众以家主身份宣布，将林公子逐出了林家，从此林家再无此人。” 洛子音默然，沉默片刻，才缓声说道，“备马车吧，这便前往林家。” “已经备好了。”花秋月忙应道。 “嗯。”洛子音轻轻点头，便跟着花秋月向四方后门走去。四方的一楼是一如既往的喧嚣，苏离的房间依旧是紧闭着的。洛子音眸子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林府门口。 “洛阁主。”见马车驶来，门口站着的侍女忙上前迎接道，“我家小姐在后院中等您。” 洛子音下了马车，轻轻点了点头，花秋月温柔却略冷的声音响起，“烦请带路。” 那侍女做了个请的动作，便略侧着身走在前面，步履不急不缓地向府中走着。 洛子音跟在她身后，眉头微微一挑。午时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前厅和前院已经焕然一新了，便是被刀光剑影削去的那些凌乱花枝，也被再次整整齐齐地修剪了一番。 林府虽大，侍女却车轻路熟地带着二人走了小路，片刻的功夫便到了林清怡如今的院子。 “洛阁主，便是此处了。”那侍女先跟洛子音请示道。 见洛子音微微点头后，这才连忙上前，轻扣了两声房门，“小姐，洛阁主请到了。” 清浅的脚步声响起，林清怡神色颇为憔悴地开了房门。 看见洛子音，她扯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洛阁主，请进。”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对着花秋月吩咐道，“你且在此等候。” “是。”花秋月没有丝毫诧异，点了点头，便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立在了院中，纹丝不动。 “杂务缠身，不能亲自造访，还要劳烦洛阁主来我府中，实在抱歉。”将洛子音请了进来，林清怡便忙请罪道。 洛子音看着她显然是刚处理好的伤口，房间的桌案上还堆起了一叠的信笺，微微摇头道，“无妨，都是一样。你大哥的事……” 林清怡闻言却微微摆手，面色略带沉重和痛惜，却十分坚定地说道，“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嗯。”洛子音微微一愣，林清怡面上情绪虽然多番复杂，却是没有一丝怨恨，她与林清河之间的感情应该也是极深的吧。 “不知洛阁主今日所说有事相商，是同我体内的蛊虫有关？”洛子音今日欲言又止，因着出了林清河一事才拖延至此，林清怡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这才在回了林府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将洛子音请来。 她请洛子音坐定，递上了一杯清茶，便连忙问了起来。 洛子音伸手接过，眸子中却是微微地闪过了一抹迟疑。她沉吟片刻，这才缓缓点头，“不错。” 她将洛千城对她所说的无言之蛊的前情后果全都又与林清怡讲了一遍，林清怡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眸子中闪过了一抹难以抑制地惊恐。 她原本以为那蛊虫已经消失无踪了，却没有想到原来是悄无声息的又在她体内蛰伏了七日吗。 “洛姑娘是说，你的血液，能够克制这蛊虫？”只是，林清怡最终却微微皱眉，忍不住问了起来。 “嗯，”洛子音将手中的清茶放下，微微一顿，而后又解释道，“玉骨花的药性在我体内留存了起来，我曾替人以这种方法祛除过同样一种上古蛊术，只是终究蛊中有差异，也不能断定，我的血液一定能祛除你体内的无言之蛊。” 第301章 “至于尝试与否，决定权便在林姑娘手中了。”洛子音眸子中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平静而波澜无惊。 房间中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洛子音不至于这般无聊，用蛊虫一事来唬她。那么她体内的蛊虫，便一定是确实存在。 然而林清怡她踌躇着，生饮人血未免有些可怖，而这却是对抗她体内蛊虫的唯一方法。虽说不知效果如何，但也别无选择了。 洛子音也不急，只这般静静地等着。 “请洛阁主试上一试。”林清怡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咬着牙说道，不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好。”洛子音微微点头，“林姑娘叫人拿只玉盏吧，以保玉骨花药性不散。” 林清怡轻轻点头，便按照洛子音的要求去吩咐侍女寻来一只白玉盏。 片刻过后，敲门声响起，林清怡随即便带了一只造型精美，洁白无瑕的玉盏进来。 “洛姑娘，你看这只玉盏可好？”林清怡用手轻轻托着玉盏，递到洛子音面前。 “可以。”洛子音轻点头，伸手接过了玉盏，仔细地端详了两眼。这只玉盏通体晶莹，是质地上佳的白玉，可以保证血液中的玉骨花药性不散了。 林清怡轻抿嘴唇，语气颇有些忐忑，“那便劳烦洛姑娘了。” 洛子音解下腰间的弋阳，明晃晃的剑光划破了房间中略微昏暗的场景，林清怡眸子微微一动，“这便是弋阳吗，果真是名不虚传。”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手掌自弋阳锋利的剑刃上划过，霎时间，鲜红的血迹便染红了刀尖。 林清怡看得心中一颤，对洛子音又多了几分歉意。 洛子音将右手握成拳，移到了玉盏上方，滴滴鲜血顺着她白嫩的掌心顺流而下，片刻功夫，便将玉盏接了大半满。 “够了。”她面上瞧不出丝毫的痛色，见血液接的差不多了，便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了止血散来。 “我来。”林清怡伸出手，想要结果那瓷瓶替洛子音上药。 然而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你快些驱蛊吧，时间长了，药性便散了。” 林清怡深处的手微微一顿，却是转手上桌上拿了那装满鲜血的玉盏来。 捧在手中，林清怡又是微微一愣，寻常人的血液都是温热的，洛子音这一盏却带着微微的凉意。 略淡的腥气混合着一股幽然的药香，林清怡将玉盏拿在手中，放到了嘴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鼓起勇气一口喝下。这是生血，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必须要做这种茹毛饮血的野蛮恐怖行径。 然而当她余光瞥向洛子音的时候，见她用一只手勉强的给自己上着药，包扎着伤口。 这是掌中血，虽然没有指尖血那般精纯，只是如此多的剂量，已经让洛子音原本就白皙的面庞，越发苍白。 林清怡狠了狠心，洛子音都甘愿用血液来帮助自己，自己还在这矫情个什么呢？ 她双手捧起玉盏，虽然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是大口将盏中的血液一饮而尽。 她喉间响起的吞咽声却让洛子音手指微微一颤，如此直观地看着别人喝下自己的血液，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腥甜微凉的气息在林清怡口中徘徊不散，她将玉盏拍在桌上，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洛子音此时已经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番，又拿出帕子，将弋阳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清怡，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洛姑娘，这是……？”过了片刻，林清怡体内依旧是一片平静，丝毫没有什么蛊虫作乱的迹象，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洛子音见状也是微微摇头，林清怡此时面色平静，身上的内力也没有波动，莫非是洛千城寻找到的典籍有误，那蛊虫真的消失不见了？还是说，自己的血液如今已经起不到任何效用了？ 就在洛子音兀自思忖，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林清怡的时候，林清怡眸子倏然一缩，身上的内力暴乱起来，额上霎时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林清怡此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处有了隐隐的破碎感，甚至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啊……”林清怡双手紧紧地抓着腹部，似乎那里有一双巨手在肆意地揉捏。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森然的冷意，如此看来，那蛊虫的确是潜伏林清怡的体内，收到了玉骨花药效的影响而苏醒了。 只是，洛子音眸光中带着一抹隐隐的不安，这些玉骨花的药效也不知能不能克制这蛊虫。 不过作为万蛊之王的人蛊都能被它克制的消失殆尽，想来消去这无言之蛊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洛子音心中思绪飘转着，一双清冷的眸子却紧紧地钉在了林清怡身上。 她此时已经跌落到了地上，蜷缩做了一团，面色涨得通红，甚至隐隐发紫。 洛子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 而林清怡却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体内甚至穿出了阵阵地虫鸣，嘶哑又筋疲力竭。 这种感觉十分恐怖，就像是感觉着自己的骨头被虫子不断啃噬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甚至直接响在了她的体内。 一股清凉的内力在她身上流转，渐渐地汇聚到了丹田之处。 她能感觉到那虫鸣声越来越撕心裂肺，丹田之处传来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 林清怡只能“嗬，嗬”地喘着气，甚至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她牙关打颤，嘴角不听地抽动着。 林清怡用尽浑身仅剩的力气，运转丹田中的内力，将那股盘旋着寒气引入其中。 “哟，”一声尖锐的虫鸣响起，林清怡口中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污血，还带着黑紫色的血块。 林清怡匍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上涨得紫红色这才在缓缓地消散。 洛子音拧了拧眉头，看着那满地的脏污，终于还是跨了几步，将侍女叫了进来。 第302章 “啊！小姐！”那侍女进来，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难言的腥臭味，离得近些，才发现林清怡趴在了脏污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呼了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快步向前将林清怡从脏污中拉了起来，同时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洛子音，也不知道洛阁主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将自家小姐变成了这幅模样。 洛子音眸光依旧放在林清怡身上，见她面色除了略微苍白，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便略微放下心来。 侍女将林清怡直接扶到了塌上，洛子音上前一步，想要探测一下她的脉搏。 那侍女却不着痕迹地拦在了林清怡的面前，阻止了洛子音上前的脚步。 “青宁，不得无礼。”林清怡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那叫做青宁的侍女这才犹豫着让了开来。 “洛阁主恕罪。”青宁一边请罪道，一边退到了一旁。 洛子音不在乎地微微摇头，抽出一缕真气进林清怡体内探测起来。果然她丹田处完好无缺的表面下，此时却见了一处细长的虫洞，想来便是那蛊虫隐身之所。 洛子音眸光动了动，仔细地将林清怡体内探查了一番，实在瞧不出什么问题了，才将内力吸出。 她冰寒的内力让林清怡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当内力抽出之时，她才又感觉到初夏夜里的闷热。 “蛊虫应该已经驱除了，你身体应该便没有大碍了。”洛子音收回了手，语气冷冽地说着，“你丹田处的裂痕，需要仔细滋养，将养个一月半月，想来便能好全了。” “多谢洛姑娘。”林清怡充满感激地说着。她此时虽然丹田破损，却觉得身子比前些时日要轻上许多，想来便是那蛊虫在丹田处作祟，如今蛊虫消除，她也感觉到神清气爽起来。 若非是洛子音，可能直到那蛊虫破体而亡，她才能感觉到原来那蛊虫存在在她的体内。是以虽然身子依然不便，林清怡却挣扎着想要起身给洛子音行上一礼。 洛子音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意地止了林清怡起身的动作，“无须多礼，你多歇息，我便先回了。” “青宁，送一下洛阁主。”林清怡眸子中溢出浓浓地感激之情，微微点头，对着身旁站立的青宁吩咐道。 “有劳。”洛子音微微点头，冷声说道。 在青宁的带领下，洛子音与花秋月二人很快便走出了林府，亲卫正坐在马车上守在路边等候，瞧见了洛子音二人出来的身影，忙上前迎了过来。 夜色已经深沉了，街上的行人稀疏了许多，马上便是宵禁的时候，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亲卫驾驶着马车飞快地行驶着，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四方。 说书人恢弘又带着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大厅中坐着三三两两闲来无事的行客。 洛子音瞥了一眼，便步履匆匆地上了二楼东厢。苏叶此时正守在楼梯口，见洛子音过来，忙上前一步回禀道，“洛姑娘，主子等您许久了。” 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又想起自己也有事情要同苏离商讨，便点了点头，回眸瞥了花秋月一眼，便转身向苏离的房间走去。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洛子音立在房门前，纤长的影子投射在了木门上。 “进。”苏离慵懒又带着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洛子音停了一停，便径自推门而入。 苏离倚在榻上，低垂着头，面前叠了一摞厚厚的信笺，他手中动作飞快，像是在批示着什么。 听到轻轻地关门声响起，扑鼻而入的是洛子音身上甜腻的香气，和一抹若有似无的腥甜，熟悉而陌生。 苏离眉头微微蹙起，这才抬眸看向洛子音。然而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洛子音缠绕着丝帕的右手，看着那丝帕上渗出的隐隐鲜红斑点时，眸光却倏然一冷。 “你在等我？”洛子音在桌前坐下，随手倒了一杯清茶，挑眉问道。 苏离放下手中的信笺，大步上前坐在了洛子音身旁，“林清怡体内的蛊虫去了？”他的眸光依旧若有似无的缠连在洛子音手上，暗中似乎是在汹涌着什么别样的情绪。 “嗯。”洛子音端着茶杯的左手微微一顿，放在桌上的右手也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你要回千机阁了吗？”苏离一眼便看出了洛子音的意图，他收回眸光，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倏然冰冷。 “嗯。”洛子音轻轻地放下茶杯，发出了清浅的声响。 苏离眸光倏然间暗淡了下来，再看向洛子音时却又回归了平常。他微微点头，“也好，西北这面自有我来料理，你留在此处，也不过是消耗时间罢了。” “何时启程？”苏离随手倒了一杯清茶，淡漠地问道。 “明日吧。”洛子音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深思，旋即顿了一顿，便冷声说道。 苏离点头不语，房间中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洛子音左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明白心中突然有的一丝丝犹豫是由何而来。 “有几个皇室暗卫逃了回去，恐怕会将消息泄露出去。”房间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洛子音瞥了一眼苏离，突然想起了什么，拧着眉头，冷声说道。 苏离闻言却是端起了桌上的清茶，微抿一口，面上丝毫没有变化。 “无妨，西北如今已经稳如泰山，便是朝廷想要再伸手进来，怕是也没有这个本事了。”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浑然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 或许在中原还要顾虑一二，然而这时西北，是秋水宫的势力所在。 洛子音闻言也定了定心，想来苏离如今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倏然间幽幽的叹出一口浊气，如今终于到了要向朝廷将那些血仇血怨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时候了。 “迫不及待了吗？”苏离似乎是瞧出了洛子音眸子中那一抹深藏的迫不及待，嘴角一勾，语气清冷地说着。 “嗯。”洛子音松开了握着的茶杯，像是松开了什么心结一般，云淡风轻。 第303章 “就快了。”苏离幽冷的声音在略显昏黄的房间中响起，带着蚀骨的凉意，宣告着曾经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带着这一身的鲜血与杀伐，正是归来。 洛子音眼中划过了一抹潋滟，微微点了点头。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苏叶沉稳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主子。” 洛子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想着苏叶和苏离应是还有事相商，便作势要起身离开。 却不想她刚刚起身，便被苏离抓住了她微垂下来的左臂。宽大的手掌上略带凉意的温度，透过夏日轻薄的衣衫隐隐传了进来。 洛子音觉得只觉得左臂上痒痒的，她从上而下望去，只见苏离那指节分明的手指，弯曲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洛子音心中本能地抗议，她微微动了动手臂，不着痕迹地从苏离手中抽了出来。 苏离只觉得那滑腻的肌肤从他指尖一丝丝地溜走，眸间倏然冰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指尖，却让苏离觉得心中走过了那般地漫长。 他装作无谓的模样，随意地将手收了回来，“准备了晚膳，一起用吧。” 苏离没有等待洛子音的答复，清冷地声音便响了起来，“进来。”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苏叶动作飞快地将手中两个食盒的菜肴都摆在了桌上，又动作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微微蹙着眉头，看着苏叶的快速动作，和桌上摆满了的精致菜肴，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 果然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吗？看到喜欢吃的便迈不动步子了？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然而洛子音坐下后，刚拿起筷子，才发现自己右手上刚割开的伤口，此时还没有好全。 苏离眸光瞥了一眼她包裹着丝帕的手掌，眸光中的凉意深了几分。 “用左手吃吧。”他随手递给了洛子音一只调羹，用起来更方便些。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伸出左手接了过来。 就这样，洛子音的目光在哪里多停留了一瞬，苏离便伸出筷子来帮洛子音夹到碗里。 洛子音心中一抹别样的情绪荡漾开来，却在还没有来得及漫向四肢百骸之时便回归冰冷。 二人不紧不慢地用着最后一餐晚膳，明日过后，江湖中便会开启新的征程。 在洛子音二人气氛融洽地用着晚膳之时，却有几道匆忙的身影在官道上疾驰。 “少主，暗卫回信，西林家破了。”房间中一团影子缓缓汇聚成了人形，显现出身影来。他沙哑的声音响彻在昏暗的房间中，令人汗毛倒立。 坐在桌前的白衣男子，却似乎是对身后这样奇异的景象见怪不怪了。 如豆般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男子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他轻轻点了下头，温润地声音却随之响起，“如何？” “是苏离和洛子音。”黑影沙哑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白衣男子闻言微微一愣，却是转过身来，“洛子音？” 清浅的声音带了一丝丝的诧异，洛子音又同苏离混到一起了吗，男子抬起了低垂的头，那般精雕玉琢的面容，正是徐家大公子的徐明桓。 “是。”黑影轻声应道，却是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道，“他们突然二人带着手下出现在了东林家，似乎是早便同东林家暗中勾结。林远清丧礼之时发难，反而是遂了他们的意。” 徐明桓沉吟片刻，却是并没有将黑影的话听进耳中，反而是在想着，洛子音此行来了西北，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他显然没有想到，洛子音竟然成长的如此迅速。 他再次低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黑影见徐明桓久久没有言语，沙哑的声音中不由得划过了一抹焦急，“少主，如今这四方也变成秋水宫的麾下势力了，秋水宫在西北的威望原本就如日中天，如今又和林家暗中勾结，形势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我知道了。”徐明桓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与他那副温润的面庞似乎是格格不入。 “您心中有什么打算，主子他可是不知晓的，如今出了这般大的差错，主子那，您怕是不好交代吧。”黑影见徐明桓依旧无动于衷，原本躬着的脊背渐渐地挺直了起来，沙哑的声音竟然不难听出一丝暗藏的警告。 徐明桓眸子中闪过了一抹不虞，冷哼一声，他紧盯着那黑影，直至对方不自觉地感觉到阵阵的威压后，才缓缓收回目光，“果真是应了那句固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他的话音落下，便见那黑衣人露出的面容上青一下红一下的闪过。 “记住你的本分。”徐明桓淡漠地声音再次响起，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那黑影一眼。 黑衣人微微一顿，如今徐明桓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了，自己还是不要将他逼得太急才好。 他眸光中闪过一抹阴骘，旋即又躬身道，“既然如此，奴才告退。”他沙哑卑微的声音如同他的身影一般缓缓地在房间中消散。 徐明桓这才再次抬起眸子，深不可测的眼中却是写满了算计。他摩挲着手中一方印鉴一般的玉器，既然林家已经拿下，你便也没有理由在林城再待下去了，是吗？ 昏暗地灯光将洛子音的影子拉的细长，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月色如雾。 用过晚膳她便没有在苏离房间中过多停留，毕竟苏离还有一大叠层层堆积的事务要处理。 只是回到房间中，原本有些累极的洛子音，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窗外夜色微凉，一片静默，只有远处隐隐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 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千机私印。另一方私印的下落至今不明，若是久久不能寻到的话，回到千机阁中便要修改一番万仞山的阵势了。 心中思绪转变万千，她将头轻轻地靠在窗边，任由月色铺满了全身，这才不知在何时便沉沉睡去。 第304章 天边第一抹鱼肚白悄然翻了上来，洛子音紧闭着的眸子微微一动，颤了颤，便睁了开来。 正好瞧见远处那一抹熹微的紫光，带着新生似的希望。 怎么在这睡着了？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起来之后身上那酸麻的感觉才缓缓地涌了上来。 她起身舒展了下筋骨，见日色还早，便坐到了榻上，再次一丝一毫地分解起体内的热毒来。 随着次数的渐渐增加，洛子音的动作也越发行云流水起来。只是如今便要赶路回千机阁，路途遥远，一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变革，她还是要多留着些体力应对才是。 是以洛子音只消化了两丝热毒便停了动作，她掀开衣袖再次查探起那株水晶兰来，只见一片叶子又微微黯淡了些。 虽然这两次车轻熟路，消耗的时间少了些，然而窗外此时还是大亮了起来。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便转身出门。 “咚咚”，敲门声响起，洛子音站在门前，听着屋内的声响。 “何人？”花秋月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洛子音纤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了下。 清浅的脚步声随之响了起来，门旋即便被打开，花秋月让出门前的位子来，“阁主。” 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前吩咐了一句，“通知他们几个速些收整，辰时启程。” “是。”花秋月连忙应道。 洛子音没有停留，又继续向前走去，见苏叶守在了苏离房间前。 “洛姑娘。”苏叶目不斜视，却还是冲着洛子音请安道。 “苏离他可起了？”洛子音轻颔首回应，旋即问道。 “嗯。”苏叶回应着，心中却是想着，何止是起了，根本就是一夜未眠啊。 只是心中这般想着，苏叶还是动作飞快地敲了敲房门，“主子，洛姑娘来了。” 洛子音微微一愣，她只是路过此处，随便的问了一句，并没有想要进去找苏离。 然而来不及她有什么别的想法，苏离清冷略带疲倦地声音便响了起来，“进吧。” 苏叶闻言动作飞快地将房门打开，侧身拦住了洛子音前行的路。 洛子音无奈之下，便也只得走了进去。 关上房门后，苏叶嘴角才扯过一抹得意的笑容，身为下属，合该为主子分忧才是。 苏离似乎是一夜没有动过地方，依旧倚在榻上，小桌上堆叠的信笺似乎丝毫未见减少。 “来了。”听见洛子音清浅的脚步声响在了身侧，苏离却是头都没有抬一下的轻声言语道。 “嗯。”洛子音轻轻点了下头，在桌前坐下。 “什么时候走？”苏离随手又拿了一封信笺看了起来，一边冷声问道。昨日他和洛子音便有了交谈，得知洛子音今日便要离开的心思。 洛子音手指突然不知为何轻轻蜷缩了一下，“辰时便启程。” 苏离批示着信笺的手突然一顿，饱满的墨迹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了一大块污迹。 他装作全然无事的将毛笔放在一旁，任由着空气中的燥热将那星点墨迹自行烘干。 苏离抬起头时，洛子音这才发现苏离果真是一夜未睡的样子，白皙的皮肤上眼下的青黑色显得格外显眼。 “这般急着离开吗？”苏离似是在问洛子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向沉稳有力的声音，此时竟然透露出无奈来。 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愣，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的破碎开来。 她眉头微微蹙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有一方私印流落在外，心中总不太放心。” “也好。”苏离似是而非地说着。 洛子音见苏离嘴角似乎是有些干裂，想来他是一晚上没有挪动地方，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她试探着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还有些温热，便倒上了一杯清茶，上前递给苏离。 苏离清亮的眸子中突然化开了一抹浓情蜜意，愣了一瞬，才伸手接过茶杯。 手指却不期然地碰上了洛子音滑嫩的玉手，丝丝微凉的触感却顺着指尖直入心底。 洛子音心中没来由得又是一慌，旋即抽回了手。 幸好苏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茶杯，否则他还没拿稳，洛子音便将力气撤回，这茶杯免不了分身碎骨的悲剧。 苏离若无其事地将只有些温热的清茶一饮而尽，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缓缓流过身体，绵延而向四肢百骸。 因为害怕惹得洛子音热毒发作，他这些时日都是无比地克制着自己心中那些杂乱的情丝，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打破了洛子音那迟钝的感知，惹得她情绪波动。 然而此时，知道洛子音离开在即，他甚至自私的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全数告知洛子音，哪怕是惹得她分身碎骨，万劫不复。 幸好，这想法只是在苏离脑中滚了两滚，便被他压在了心底。 玉骨花的假消息他已经散步出去了，也派遣的搜集情报的暗卫日夜彻查相关的解救之法。办法一定会有的，迟早都可以破了如今的困局。 苏离这般想着，眸光却倏然沉寂了下去。 洛子音虽然惊异于苏离面上隐忍不外显的面色变化，却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坐在了一旁。 “西北安定之后，我便会进军中原，届时再去千机阁寻你。”苏离的声音清浅，却带着重如泰山般的力量。 “好。”一出言一回应之间，便是一个承诺的起始。 左右也是无事，时间也还尚早，洛子音便这么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苏离批阅眼前各地而来的密报。 是秋水宫的要务，苏离却不会避讳着洛子音，若是有什么于千机阁有关联的事情，苏离还会念出来，问过洛子音的一间。 二人之间的气氛，岁月静好，时间便这样一丝一毫的飞逝。 苏离抬眸便能瞧见洛子音如画般的眉眼，他甚至自私地想着，若是没有血仇加身，若是没有责任使然，和她就像这般的岁月静好，是不是就是人间至美了呢？ 第305章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二人之间流转着的微妙气氛。 苏离的眸子倏然间一冷，旋即又归于平静。 “阁主，辰时了。”花秋月温婉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洛子音眉头一挑，瞧了一眼窗外，果然已经接近辰时了。 “好。”洛子音轻声回应着，旋即抬眸看向了苏离。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见苏离起身从榻上下来。 “我送你吧。”苏离清冷的声音响起，只看了洛子音一眼便自顾地走到了前面打开了门。 洛子音微微一愣，快速地跟上了苏离的脚步。 花秋月见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苏离，面上多了一抹错愕。 “都准备好了？”洛子音出来时，清浅的声音随之响起，花秋月这才收回了神思。 “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花秋月低垂下眸子，轻点了下头。 苏离出来时却像是对着苏叶吩咐了什么，苏叶眸子瞪大了几分，瞥了一眼洛子音，旋即重重地点了下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便跟着花秋月一道去往了隐秘的后门。 四方中同样的热闹非常，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洛子音隐隐听到，似乎是在讲述着苏离的故事。 纤长的眉毛微微一挑，洛子音投在苏离身上的目光便带了一丝饶有兴味。 苏离显然也听见的自己的赫赫威名，又见洛子音这样玩味的目光，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了下。 “苏宫主不会是借着四方的便利，来宣扬自己的声望吧。”洛子音终于忍不住调笑道。 “我的声望向来都不需要宣扬。”苏离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面上虽然能瞧出几抹谦逊，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的不客气。 洛子音一时间哑口无言，心中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一个情况，毕竟自己初出江湖之时，也是听见说书人这般称赞苏离的。 几人穿过曲曲绕绕的小路，便来到了四方鲜为人知的后门。 几名暗卫装扮妥当，在此等候。 见到众人过来了，忙动作整齐划一地行礼道，“阁主，苏宫主。” 洛子音微微点头，作势便要上马车。 然而不期然的，身后却是多了一抹力气拉扯，她定睛一看，苏离不知因何原因拉住了她的胳膊。 夏日的衣衫穿的本就淡薄，苏离手心中微润的汗珠似乎隔着衣衫碰触到了洛子音的肌肤上。 “怎么？”洛子音不解地回眸望向苏离，却用了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将自己胳膊拉出。 “等一下，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苏离清澈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失望，旋即又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衣袖。 “哦？”洛子音闻言，眸中却是划过了一抹不解地神色。 正在二人说话间，苏叶带了一名面色冷然的青衣少年匆匆赶来。 “主子，洛姑娘。”苏叶连忙给二人行礼道。 苏离微微点头，却是指向了他身后的少年，“这是四方的掌厨，你喜欢吃他做的菜色，便叫他同你一起回千机阁吧。” 那面色冷淡的少年听得苏离这般讲，眉头一簇，却还是按照苏叶方才的称呼，上前唤了一声洛姑娘。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诧异，但是也的确这少年做的吃食她能用的下去，旁人所做大多却是难以下咽。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便点头应了下来，“多劳你费心了。” 她没有多做推辞，反而这般快的应承了，苏离嘴角不由得含了一抹笑容。 洛子音瞥了一眼花秋月，后者会意，连忙将那掌厨带下去安顿在队伍之中。 见再次收拾妥当之后，洛子音便冷声喝到，“启程。” 话音落下，苏离突然毫无预兆地上前一步，将她拢入了怀中。 洛子音的眸子倏然睁大，平稳地心跳霎时间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隔着轻薄的衣衫，她能听见苏离那强有力的心跳，也能感觉到那隐藏在他衣衫下的如玉般微凉的肌肤。 她伏在苏离的怀中，一双清澈晶莹的眸子忽闪着，显然是心跳的失常让她忘记了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周遭的暗卫皆是瞪大了眼睛，自家的阁主被苏宫主轻薄了，他们到底要不要上前解救下阁主。只是阁主对苏宫主又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若是贸然上前，会不会打扰了阁主的好事。 花秋月几人皆是踌躇不已，苏叶却是啧啧称奇，沉寂了这么些时日的主子，终于主动出击了。 洛子音回过神来后，身上的气质倏然间变得冰冷起来。 苏离却在洛子音身上的怒气越演越烈的时候轻轻松开了紧抱着她的手。 “苏宫主。”洛子音连忙从苏离怀中挣脱出，微凉的声音中却夹杂了一分愠怒。 “等我。”无视她身上越来越浓烈的寒意，苏离却是含情脉脉的盯着洛子音说道。声音少了他惯常的冰冷，却多了一丝难言的不舍。 不知为何，就在苏离这样专注又神情的注视下，洛子音身上的寒气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地消失了。 洛子音依旧清冷着面容，却在苏离那少了迷雾的水一般的眸子中悄然沉沦。 如此寂静，悄无声息，甚至骗过了她自己什么都看不分明的内心。 “嗯。”洛子音拧着眉应道，便不再看上苏离一眼，快步上了马车。 花秋月随后对着苏离与苏叶轻轻颔首，便也跟着洛子音一同上了马车。 “启程。”花秋月温婉的声音透过马车清晰的传了出来。 苏叶上前将角门打开，方便着车队出去。 马车吱呀呀的行驶了起来，洛子音却倏然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车窗，向外望了一眼。 不想正看见苏离那样一双澄澈幽深的眸子，洞彻人心的目光，此时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在牵扯着她的心神。 心上再次颤了一颤，洛子音连忙将目光收回，闭目平复起心情来。 苏离看着洛子音一行人飞快地消失在了视线中，他的目光这才倏然间冷了下来。 第306章 “速派人跟上。”苏离面色回归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连声音也让着炎炎夏日多了几分冷意。 “啊？”苏叶怔愣在原地，一时间没能理解苏离此举是何用意。 苏离站在远处，眸光悠远，“一路道阻且长，莫让些不长眼的拦了路。” 幽冷的声音落下，苏离便收回了目光，转身回了阁楼。 原地的苏叶这才明白苏离的用意，忙去选了几个在林城的杀手，暗中保护着洛子音替她扫清道路。 一路上洛子音果真走的风平浪静，两日的时间便赶到了西北的边境。 日落西山之时，最能体会西北的大气磅礴。 紫红色的晚霞大面积的晕染在了西边的天空上，别样的风情，令人目眩神迷。 洛子音遥遥望向身后，自己日后或许也不会再踏足西北这片土地了吧。 “在此处停了吧。”日色渐晚，洛子音收回了目光，对着外面赶车的侍卫吩咐着。 “是。”侍卫沉稳的声音从车门外传了进来，马车再行驶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那侍卫倒是选了个极为适合的落脚点，洛子音四处打量了几眼，便点了点头。 侍卫们见状便各司其职，花秋月倒是和洛子音闲坐在了一旁。 “谁。”洛子音突然察觉到了一抹陌生的气息，冷喝了出来。 花秋月虽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是洛子音这般说着，她闻言便也忙抽出腰间的佩剑警惕着四周。 洛子音衣袖中的华阳锦也悄然滑落了下来，萦绕在她的指尖。 “洛姑娘，别来无恙。”一人影倏然间从远方飘落，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温润的声音世间无两，正是徐家大公子徐明桓。 他缓步而来，面色沉稳，仿若眼前这刀剑相迎的阵势不存在一般。 “徐公子？”洛子音眸色倏然一动，袖中的华阳锦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她冲着花秋月微微点头，后者这才将剑又收回了剑鞘中。 “这荒郊野外的地方，竟是没有想到能够碰见徐公子。”洛子音语气淡然，抬眸看向徐明桓时，眼神中透出了几抹打量。 徐明桓温润一笑，落日的余晖洒满了他玉色的面庞，平添了几抹暖意。 他既不说明来意，也不问洛子音的行迹，反而顺着洛子音的话，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说道，“的确巧得很。”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徐明桓反倒极有礼貌地站在原地，见洛子音迟迟没有动静，这才勾唇浅笑，“明桓久行，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洛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徐公子客气了。”洛子音微微点头，却是声音清冷地说道。 听见洛子音这般言语，徐明桓嘴角扯过了一抹清润的笑容，顿了顿身形，便缓步上前，坐在了洛子音的身旁。 花秋月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视线却还是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徐明桓。对于这个徐家的大公子，他知之甚少，此时出现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自然是小心些为好。 洛子音心中也有着和花秋月一般的疑惑，自从徐家和沈家一战元气大伤之后，徐家便较少的出现在江湖的视线中，便是上次去林府参加林清河的婚事，徐家众人也是低调行事，没有了往日第一世族的风范。 不只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得这次再见之时，徐明桓没有了从简见面时的那一丝丝拘谨的感觉，反倒多了些随意。 事实上，洛子音这种想法倒是没错，徐明桓身上，的确少了诸多的桎梏。随着手中权力的增多，徐明桓越来越想抓住一些曾经他抓不住的东西。 在徐家的时候，即便洛子音离他那么近，他却还是不敢触碰那条界限。 而如今，他不管他们中间横亘着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管如今洛子音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甚至还没有留下一丝他的印记，他也依然想要紧紧地伸手抓住他。 是以他才在得知洛子音要返回千机阁的消息时，这般追了上来。 “洛姑娘此行，是要回千机阁？”徐明桓抬眸温润地望着洛子音，一双如水般动人的眸子，似乎是想要将洛子音的想法悉数套个干净。 他平淡的语气，并不好奇洛子音为何出现在这茫茫西北境内，反倒是问起了洛子音的归处来。 洛子音眸色一深，她来西北的行迹隐秘，徐明桓也不知是真的偶然遇见，还是别有目的。 只是如今有了朝廷这个共同的敌人，世族和势力之间的界限原本就不那么深了。虽然如今徐家还保持着中立，一时间不能让人猜透他的想法，洛子音还是对徐明桓以礼相待。 “嗯。”她轻声回应了，然后话锋陡然一转，“徐公子此行又是为何？” “林城生了这样的事，难免让人惋惜，我昔日同林清河有些交情，听闻他的事情，便赶来安慰，只是没想还是晚了一步，他于红尘已经了无牵挂。”徐明桓温润地声音响了起来，平淡中却像是道尽了林清河的结局。 洛子音点点头，觉得徐明桓所言也不无道理，想来他也是知晓自己也无力回天，这便也打算打道回府了吧。 “洛阁主。”在一旁准备膳食的掌厨此时已经做出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倒是难为了他有这样的手艺。 洛子音道了声有劳，便打算将掌厨递来的膳食分一些给徐明桓。 然而还未来得及又什么动作，便见那人连忙阻止道，“不可。” 洛子音与徐明桓二人皆是微微一愣，那掌厨冷着面，却是有些吞吐地说着，“属下按照阁主的口味所做，难免会冲撞他人的胃口，阁主请自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端来了几样平常的菜式，看起来倒像是其他侍卫在一旁烤着的野鸡野兔什么的。 洛子音见状皱了下眉头，这样子未免太过失了礼数，而且他所言却是无甚道理。自己用苏离同吃一样的菜式，也没有什么冲撞口味之说，怎么到了旁人这便成了这般。 第307章 见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徐明桓倒是无谓的摆了摆手，拿起了一只烤兔来，动作优雅地一边撕着，一边吃了起来，“这兔子烤的倒是极其入味，多谢洛阁主款待了。” “失礼了。”徐明桓这般的坦然，洛子音便也不再多计较，浅笑了一下，冷声说道。她轻点了下头，示意那掌厨退下，眸光却是轻轻地扫过花秋月。 花秋月会意，微微摇了下头。 虽然是苏离送来的人，每餐之前，还是会检测一番有毒无毒。只是既然无毒，当真是个人口味不同，那掌厨才如此执意要让自己一人享用吗？ 洛子音心中有了些想法，只是此时毕竟徐明桓在此处，便也不好说什么，等下还是要查看个清楚。 心中存了这样的疑问，原本还有些喜欢的菜品，此时竟然也少了些意味。 用餐的时候，洛子音与徐明桓都没有言语。 徐明桓倒真像是一副饿极了的模样，来在洛子音这营地寻找吃食来的。他虽然动作优雅，却十分快速地将眼前的烤兔和馍馍消灭了干净。 洛子音有些讶然的看着他，这样子有些失了风度的徐明桓倒是第一次见到。 “见笑了。”徐明桓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有些许不妥，他摇了摇头失笑道。 “不会。”洛子音却微微摇头，从前总觉得徐明桓是个完美至极，一丝不苟的人。如今突然有一点点跌落神坛，倒是让洛子音有一些始料未及。 篝火噼里啪啦地跳动着，发出躁动的声响。 “徐公子有何安排？”见徐明桓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丝毫没有离开的意图，洛子音不自觉地便微微蹙眉，冷声问道。 徐明桓闻言好看的眉头也微微地蹙了起来，面上竟然挂了一抹委屈的神色，他幽然叹息一声，“洛姑娘是在赶着明桓离开吗？” 洛子音并没有如徐明桓所料想的那般顺着他的言辞多加挽留，反而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此行直接回千机阁中，怕是与徐公子并不顺路，何况同行一路，难免也会有诸多不妥，不如就此别过。” 徐明桓闻言一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洛子音竟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也对，若是她真的和自己一般向来循规蹈矩的话，恐怕也不会对他有这般致命的吸引了吧。 看来有些东西，要提早亮出来了。徐明桓眸光微微闪烁，手指却是顺势滑向了腰间，把玩起一块玉坠来。 “嗯……洛姑娘所言，倒是也不无道理。”徐明桓吞吞吐吐地说着，把玩着玉坠的动作，又大了几分。 洛子音觉得奇怪，便顺着他指尖的动作看了过去，眸子倏然间变得幽暗森冷。 那一方玉坠，洛子音眸中寒光闪烁，手指也不自觉地覆上了腰间的玉坠，看起来与自己的私印倒是十分相配。 她从来没有见过凤陵私印，但是洛千城说过，这私印制式古怪，与其相似的玉坠，只怕是人间罕见。既然如此，徐明桓腰间那一方，便是凤陵私印了？ 见洛子音面上的神情有了变化，徐明桓却是倏然起身，抚了抚衣角，状作遗憾地说道，“既然洛姑娘不愿多留明桓，那明桓便也不过多叨扰了。江湖路远，有缘相见，就此别过了。” 他的一番言语一下子惊醒了洛子音，不论究竟是不是凤陵私印，都要探一探才是，决不能这般放任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徐公子，且留步。”洛子音清冷地声音中略染了一丝焦急，却是飞快地阻止了徐明桓向前迈出的脚步。 “哦？”徐明桓装作不解地回眸看向洛子音，低垂的眼眸中暗藏了一抹笑意，“洛姑娘还有何事？” “时候尚早，徐公子时间若是富裕的话，不如坐下聊一聊。”洛子音仿若全然忘记了方才赶徐明桓离开的模样，极力地劝说道。 徐明桓倒是记仇的很，瞧见洛子音这个样子，心中也是好笑，面上却多了一抹诧异和不解，“我原以为洛姑娘有要事缠身，又不欢迎明桓，才要就此别过的。” 不知为何，洛子音竟然从他温润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隐隐的忧郁，一时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面上却还是要强颜欢笑地道，“哪里哪里。” “既然如此，月色正好，洛姑娘想聊些什么？”徐明桓也不想过分地惹怒了洛子音，见好就收，浅笑着又坐回了洛子音身旁。 洛子音却是当即便转换了脸色，面上闪过了一抹冷然，她方才又打量了几眼那方玉坠，果然像极了丢失的那方凤陵私印。 “不知道徐公子，可否将腰间那玉坠借我一观？”洛子音声音冷然，眸子中也带了几分冷意暗暗地瞥向了他腰间。 徐明桓心中闪过一抹了然的意味，面上却依旧装着不懂。他手指轻轻挑起玉坠，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困惑，“洛姑娘说的可是这枚？” “想不到一方小小的玉坠竟然能入了洛姑娘的眼。”徐明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玉坠接下，递给了洛子音，“不知道这玉坠可是与洛姑娘有何渊源？” 洛子音先微微摇头，而后将玉坠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果然那上面隐隐暗含的龙纹，和下面两个古语大字凤陵，正是那方被洛顾阳遗失了的凤陵私印。 只是这方私印，如何会出现在了徐明桓手中。洛子音纤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私印，心中隐隐泛起了一抹不安。 “洛姑娘？”见洛子音久久不言，徐明桓不由得轻声再唤了她一声。 “可是这坠子有何不妥？”洛子音回过神来，徐明桓便侧眸望着她，轻声问道。 洛子音将玉坠握于掌心，全然没有再交还给徐明桓的意味，徐明桓似乎并不知道这私印是何物，才会这般佩戴在身上，只是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她迟疑片刻，还是直接问道，“不知这玉坠，徐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第308章 “这玉坠？”徐明桓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思，似是真的在思考着玉坠的渊源。 “那日在林城中，明齐说要领略一番林城风貌，便拉着我去了街市上闲逛。”徐明桓眸光清澈，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我在一古玩处发现了这玉坠，成色极佳，图案也是不可多得的龙纹物。” 徐明桓说着，嘴角倏然勾起一抹哂然的笑容，“说来惭愧，虽然龙纹之物，除朝廷外用不得，但是朝廷近些时日的作风，倒让这些个规矩不复存在了。我瞧着新奇，便同摊贩买了下来，佩戴在腰间。” “怎么，洛姑娘可是知道这玉坠有什么渊源？”徐明桓说着，略带打量的目光又扫向了洛子音，带了一抹饶有兴致的意味。 洛子音摩挲着玉坠的手指却微微一颤，“是我千机阁被盗的物件儿，不知道徐公子可否割爱？” “哦？竟然是千机阁的东西？”徐明桓眉头一挑，旋即摆了摆手道，“洛姑娘说笑了，既然原本就属于千机阁，自然应当完璧归赵，哪来的割爱一说。” “那便多谢徐公子了。”洛子音轻笑一声，随手将那玉坠放回了袖笼。 “不过……”徐明桓看着洛子音这样的动作，却是倏然间话锋一转。 洛子音清亮的眸子看着他，眉宇间多了几抹沉思。 “徐家在北和的生意，我想去瞧瞧，一路上独自一人，难免寂寥，若是能与洛姑娘同行，想来会极好。”徐明桓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装作凄苦的说着。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若是徐公子不介意的话，自然极好。” 洛子音向来不愿欠人的人情，刚收下徐明桓的礼物，若是就这般将他赶出去，未免太失礼。 “多谢。”徐明桓闻言温润的面上闪过了一抹明亮的笑容，含笑着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徐公子早些歇息吧。”天边的月亮渐渐升至中空，又是一轮明亮的圆月。 “好。”徐明桓笑着，也不多挑剔，便倚着粗壮的树干浅寐起来。 昏黄的火光映衬着皎洁的月光，在徐明桓一身白画一般的衣衫交织，勾勒出了动人的颜色。 纤长的睫毛投射在脸上一扇细密的影子，洛子音回眸望上一眼，心中一动，闭上眸子的徐明桓像是卸下了防备一般，安静疏离。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倏然收回了目光，却是全然没有瞧见徐明桓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微微的笑意。 “阁主。”花秋月见洛子音冲她使了个眼色，便跟着洛子音快步走到了一处远离营地的空旷处。 “你尝尝这个。”洛子音微微点头，将手中的一块的糕点递给了她。 花秋月微微一愣，旋即伸手接过，心中却还是奇怪不已，这不是那厨子做的东西吗，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心中划过一抹隐隐地不安，应了洛子音的命令飞快地咬了一口。然而只这一口下去，花秋月面上的表情却是诡异了起来，这般充斥口鼻间的刺激味道，方才阁主是怎么吃下去的？ 洛子音见她这般反应，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冲着她指了指一旁的草丛。 花秋月并不喜欢虐待自己，当即飞快地去吐了出来，然而却依旧感觉舌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感激地接过洛子音递来的水囊，连漱了几次口，然而那诡异的味道却像是始终萦绕在舌尖上，无论如何都消退不了。 “什么味道？”洛子音眸光幽冷，见花秋月那模样，便知晓味道定然是不好。 花秋月闻言微微一愣，心中却来不及多想，便苦着脸飞快地描述了起来，“辛辣有之，苦涩有之，麻人口舌，难以下咽。” 字字珠玑，像是针尖一般扎在了洛子音的心上。 每一次，都让洛子音的心跳慢上一分。 洛子音呼吸慢慢沉重了起来，心上刀割似的，充斥着她难以理解的滋味。 “你下去，将那掌厨带来。”洛子音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直至冰冷的内力运转了全身，洛子音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花秋月见洛子音情绪不对，却也不敢多言，忙按照洛子音的吩咐，飞快地将那掌厨带了过来。 洛子音对着花秋月微微点头，后者便忙退开了数十步，在外围巡视起来。 掌厨冰冷的面色上带了一抹了然，似乎已经知晓洛子音寻他过来的理由了。 “你叫什么？”洛子音转过身，背对着他，冰冷的寒气溢出了全身。 “苏靖。”那人冷声说着，平静刚硬的声音恰合那副冰冷的面容。 “苏靖？”洛子音眉头倏然一挑，转过身来，冷眼看着他，“秋水宫的人？” “是。”苏靖点了点头，目不斜视。 “你吃过你自己做的东西吗？”洛子音清冷地双眸直勾勾地看着苏靖，即使苏靖高了她一头，气势上却隐隐高过了他许多。 “嗯。”苏靖闻言目光依旧平静，果然是为了这个而来。他静静地点了点头，面色不温不火。 “多加了什么？”洛子音的声音随着内力的运转也静静地平静了下来，在这静谧的夜中，更添了几分冷意。 苏靖犹豫片刻，终究觉得还是瞒不下去了，便打算全数交代，“一味长信草，无毒无害。” “长信草，清热化毒，辛辣干涩。”洛子音喃喃地说道。 苏靖点了点头，却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以合理的剂量加入菜蔬中，却有奇效，可数倍放大食物的口感，只是长信草本身的口感却无论如何也中和不掉。” 洛子音原本平静的眸子中掀起了风暴，心中也再次起了涟漪，她咬着牙，冷声问道，“在四方之时，你做与我和苏离吃的，是一般的吃食？” “是。”苏靖再次沉吟片刻，才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主子偶然得知这个方法，便叫属下多加练习，事成之后，却怕洛阁主瞧出端倪，因此素来都是同洛阁主享用同样的吃食。” 第309章 洛子音眸子中倏然席卷起了无形的风暴，身上的内力加速流转，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她躁动的心收归平静。 “你返程吧。”洛子音冰冷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心酸，她不想去想，苏离与她不同，他有着挑剔的味蕾。然而三番几次，与她同吃同食，那么平静的面容下，是在忍受着这般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吗？ 洛子音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喜欢亏欠苏离，更不喜欢苏离为了照拂她的心意将她区别对待。 苏靖闻言却是面露难死，苏离给他下的可是死命令。 他咬了咬牙，心中又没有旁的方法，只能一撩衣摆，单膝跪地，随即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平稳地举在了胸前，冷声说道，“主子有言，若是不能一路上照顾洛阁主的吃食，当提头来见。既然洛阁主有意遣返，便多行个方便，送属下一程。”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中的短刀向前递了几分。 洛子音眸子中已经聚集起了森然的寒意，以命相逼，可不是她喜欢的戏码。 “明日若是让我再瞧见你在我队伍中，我便真的不介意送上你一程。”洛子音上前两步，一双冰冷地眸子紧盯着苏靖。眸中寒意涌动，被她只瞧上一眼，苏靖便如坠冰窖般冷心彻骨。 她的声音也像是裹杂了细小的冰粒一般，每说出一个字，洛子音身上的寒气便重上几分。 话音落下，洛子音又神色冰冷地望了一眼苏靖，眸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洛子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就连她走过，带起的空气，都让人感觉到格外的幽冷。 苏靖在这夏日的夜中甚至打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冷颤，洛阁主方才的样子果真像极了盛怒中的苏离。 无怪乎主子竟然为了她费劲这么多的心力，只是如今恐怕这些心神都要白费了。 苏靖依旧半跪在地上，面上划过一抹左右为难的苦笑。 主子只料到了洛阁主若是知晓，必然会勃然大怒，可是也没有料到，即使自己以死相逼，洛阁主却全然不在乎啊。 他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短刀，眉目中的忧思，显示出了他陷入了浓浓的深思。 这才两日不到，自己便被洛阁主驱逐出境，若是就此回了秋水宫，主子还不定怎么活剐了自己。 可是洛阁主又那般言辞，看那模样也不是什么说笑的样子，搞不好明天早上果真会送自己一程。 思来想去了半个时辰，苏靖还是跪在原地，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 洛子音可没有理会在心中天人交战的苏靖，反而兀自死气沉沉地离开了此处。 花秋月见到她的时候，便能直接了当地感受到萦绕在洛子音周身的冰冷寒气，心中不由得一寒。 忙上前问道，“阁主，您这是……？” 洛子音却只是迟钝地咬了咬头，心中的思绪纷乱不已，难以理清。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一眼花秋月，那清澈的眸光中染上星点迷雾，竟然是那般的让人心疼。 “阁主，”花秋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竟然第一次在洛子音身上感觉到了这股类似于伤心的气息，她只能无谓的唤了一声洛子音，却不知继续该说什么。 洛子音此时心中却是被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她有预感，热毒就要发作了，然而这一次，还是为了苏离。 徐明桓此时正在营地中，自己若是回马车中休息，那么热毒发作之时，必会惊扰到他。 如今这还是极少数人知道的事情，洛子音不愿泄露秘密，只能不停地用寒气镇压着热毒，对着花秋月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自己，旋即便向这密林深处走去。 花秋月此时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上，心中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洛子音步履虚浮，此时全身心地用寒气压制着热毒，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密林之中，几次险象环生。 洛子音手指不期然地摸上了腰间的玉坠，然而她紧接着咬了下舌尖，一股她只能感觉到略带湿热的气息蔓延开来，洛子音神思稍稍回拢了些。 她如今已经将两枚玉坠悉数寻回，如果洛千城找到的典籍正确的话，那么这其中，必回藏着一颗能生死人的万古大还丹。 洛子音的热毒，想必也会迎刃而解。 然而洛子音只摩挲了两下便悄然伸回了手，即便真的有万古大还丹，她如今也不能服用。阿哥的病灶，还不知是何结果。 就这般想着，洛子音的神思又渐渐地飘散了出去，“莫传出风声。” 洛子音清冷细碎的声音，伴着清浅的痛吟声，传入了花秋月耳中。 她不知晓洛子音这是出了何事，却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风声，定会动摇千机阁的根基。 花秋月咬了咬嘴唇，看着洛子音倚在树干便蜷曲着身子，身上逸散出的丝丝寒气，竟然将叶片冻出了薄霜。见洛子音身体不停地抖动，花秋月连忙将外衫脱下来披在了洛子音身上。而后眸光便一直警惕着四周，丝毫不敢让任何东西接近。 洛子音娇弱的身体本能地抖动着，此时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消散，任由那股热毒和寒气在她细弱的经脉中冲撞。 她身体上的颜色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转变，天边洒下的月色也越来越朦胧。 花秋月焦急地守在一旁，时刻神经紧绷着观察着四周的声响，丝毫不敢有任何放松。 然而天边日色渐渐泛白，洛子音却全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不禁让花秋月担心不已。 好在是此时洛子音呼吸虽然微弱，却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身上也不再散发着那冰冷的寒气，倒是稍微地让她松了一口气。 当天边真的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林间又不时地响起幽幽鸟鸣的时候，洛子音蜷缩着的身体才微微动了一下，花秋月心中一揪，却见她睫毛扑闪了两下，睁开了眸子。 第310章 见洛子音睁开了眼睛，花秋月眸子中忙闪过了一抹欣喜，身上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 “阁主，”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与欢喜，却是快速上前，搀着洛子音的手臂。隔着轻薄的衣衫，她感觉到了洛子音身上渗出冰凉的寒意。 “嗯。”洛子音声音中带着一抹喑哑，黑夜中的痛苦让她止不住地低吟。 洛子音这才看见了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衫，又抬眸看见花秋月身上单薄的中衣，心中隐隐一动。 “多谢。”洛子音轻抿薄唇，在花秋月的搀扶下起了身，却是随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衫扯下，又递还给了花秋月。 “属下应尽之责，阁主勿出此言。”花秋月嘴角微勾，接过了衣衫，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洛子音面无表情的轻点了下头，却是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冷着眸光望向了花秋月，“今日之事，切勿对他人言及。” “是。”花秋月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忙松开了洛子音的手臂，双手握拳，以示心意。 她一撤力，以洛子音如今身体的虚弱程度，却是身子摇了一摇，几乎要倒了下去。 花秋月大吃一惊，忙动作飞快地接住了洛子音，同时语气低沉地请罪道，“属下失职。” 洛子音无谓地微微摇头，托着自己娇弱的身体，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扯过了一抹苦笑，自己方才恢复完全的内力，此时竟然又全数消失了。这热毒，果真是害人不浅。 在洛子音心绪平静之后，她此时已经全然想不起为何会因为苏离之时摇动心境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厨子，既然苏离费心，她便再多欠他一份人情，日后还他便是。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眸光不自觉地动了动，也不知道那苏靖，是不是听从她的言语，此时已经回身返回了秋水宫。 想到此处，洛子音往营地走着的脚步微微一顿。 “阁主，可是有何不适？”花秋月温婉的声音中带了几抹焦急，见洛子音突然停下了脚步，以为又是什么病症发作了。 洛子音却微微摇头，“去看看苏靖还在不在那里。” 花秋月闻言一愣，旋即才了然，苏靖说的便是昨日那掌厨，微微迟疑，便带着洛子音往昨日与他见面那处走去。 天色越走越亮，刚走到那处，便见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了起来。 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的出来，洛子音却清晰地看见了苏靖那傲然的身影此时仍旧以昨日那姿势跪在原地，似乎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洛阁主。”见洛子音走了过来，苏靖点头行礼，却依然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洛子音心中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苏离手下竟然都是如此执拗之人。 只是虽然心中略有触动，洛子音面上却依旧一派冷然，“你还在此处，不怕我当真送你一程？” 洛子音语气清冷，此时竟然染上了隐隐的杀意。 苏靖嘴角扯过一抹苦笑，“洛阁主若是执意如此，属下甘愿赴死，只因主子之命，不可违逆。” 洛子音闻言眸光倏然一冷，沉吟片刻，却冷声道，“苏离一番好意我收下了，你便留下吧。” 清冷的声音随着洛子音缓慢远去的脚步渐行渐远，苏靖这才松了一口气，歪在了一旁。 饶是以他的功力，这样跪上一个晚上，也当真是难过至极，不过幸好如主子所言一般，洛姑娘的心，终究是软的，舍不得杀他。 洛子音在花秋月的搀扶下缓步走回了营地，一直在浅寐的徐明桓却是倏然睁开了眼睛。 “洛姑娘。”徐明桓嘴角勾着一抹清闲温润的笑容，像是天边那抹灿烂升起的阳光。 洛子音心中微微一颤，却是微微点头回礼道，“徐公子。” 徐明桓点头一笑，没有多问，以徐明桓的功力，他肯定是一早便发现了她不在营地之中，甚至一夜未归。甚至以徐明桓的功力，也足以看出她此时的虚弱。 然而徐明桓只是那样清浅的笑容，没有去窥探洛子音做了什么，也不问洛子音因何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只微微蹙了蹙眉头，眉宇间似乎是带上了一抹隐隐的心疼，“晨间风寒，洛姑娘多着些衣衫。” “多谢。”洛子音微微一愣，徐明桓这般温润不张扬，丝毫不触犯她的关心，的确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否则以徐明桓的机敏，自己的确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来解释。 徐明桓又是温润一笑，洛子音却在花秋月的搀扶下回了马车中，如今身子乏得紧，急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马车倒是十分宽敞，洛子音先打坐起来，内视一番自己的经脉。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自己的内力又全数消散了，这般要再聚集起来，只怕还要花上不少时日。 洛子音气急，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又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那株水晶兰不知为何，却是有一片叶子又暗淡了几分。 原来热毒也并不是全然无损的吗？这般连续数日发作，竟然也让热毒有了消耗。洛子音眉头倏然一挑，眸子中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 花秋月守在车门前，看着洛子音这样几抹不经意的表情变化，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出言问道，“阁主，可是还好？” 洛子音微微摇头，“无事，半个时辰后便启辰，我歇息片刻，不要吵醒我。若是徐公子想要跟着的话，给他一匹马。” 她的声音清冷，却是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上前将洛子音的头发散开，让她歇息的舒适些。而后便转身出了马车，按照洛子音的吩咐行事。 却不想她刚下马车，竟然看见了一瘸一拐，走得极其不利索的苏靖正缓缓向营地行来。 “你如何惹得阁主这般生气？”花秋月眸光一冷，上前问道。 苏靖并不理会他，只冷着一张脸，无视着从她身旁路过。 “你……”花秋月气急，然而身上还有着洛子音的吩咐，便冷冷地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飞快地去安排事宜。 第311章 马车吱呀地向前行进着，虽然一路平稳，却也免不了偶尔摇晃。 突然一阵颠簸，熟睡中的洛子音旋即睁开了眸子。 “唔……”洛子音无意识地呜咽了一声，揉了揉有些微胀的头部。 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便是被过滤的颜色，马车内仍然这般明亮，想来她也没有睡了多久吧。 只是既然已经醒了，洛子音便也不打算再继续睡下去了。 她在马车中随意地伸展了一下筋骨，便打开了车窗，看看外面的情况。 “你醒了？”徐明桓此时正打马跟在马车旁，不急不缓。见洛子音探出头来，他原本有些冷峻的面容不自觉地便挂了一抹浅笑。 洛子音一愣，旋即想起是自己答应徐明桓跟着，又吩咐花秋月给他准备一匹马的，这才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果然此时日头正在头顶，刚过午时的模样。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脸上还有些热辣的感觉。 洛子音不自觉地便眯起了清冷的眸子，不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正是徐明桓加快了脚步，贴上了马车，将那刺目的阳光挡在了身后。 逆着光打马而行的徐明桓，像是正踏着阳光走来，带着刺目的温暖，却并非是那种足以灼伤人的热烈。 “阳光刺眼，少看为妙。”徐明桓嘴角依旧是那抹不变的温润浅笑，声音清凉的，洗刷掉这夏日的灼热。 就像是一抹清泉一般，缓缓地流过了洛子音心底。 “嗯。”洛子音怔愣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在搜寻着花秋月的身影。 “可感觉好些了？”见她全然没有退回马车的意思，徐明桓也不急，反而悠闲地跟洛子音闲聊起来。 洛子音依旧是微微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徐明桓功力果然名不虚传。马车行驶得虽然平稳，速度可是并不慢。徐明桓打马跟在一旁，速度也是可想而知。他一边打马前行，一边这般气定神闲地同自己闲聊，如玉的面容上甚至一颗汗珠也没有，这功力着实是让人羡慕。 徐明桓打量了洛子音两眼，见她面色果然是红润了起来，便也放下心来，不再深究。 “骑马颠簸，我看洛姑娘的马车宽敞得很，不知道可否容纳明桓一坐？”徐明桓眸中精光流转，却是转眸看向洛子音，语气温润。 洛子音微微一愣，这马车的确宽敞，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避开旁人，因为玉坠一事，自己又欠了他的人情，此时也不能这般小气。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也只是过了一瞬，洛子音微微点头，便上前敲了敲马车门，“停车。” “吁~”马车平稳地渐渐停了下来，花秋月打开车门，有些不解地问道，“阁主，可是有何不妥？” 洛子音摇了摇头，此时徐明桓也打马停在了马车旁，身姿矫健地从马匹上翻身而下，动作说不出地恣意潇洒。 “多谢洛姑娘体谅。”徐明桓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在花秋月微微诧异地目光中踏上了马车。 “徐公子多礼。”洛子音却是不觉得有什么，无所谓的说着。 待徐明桓坐稳之后，洛子音这才又吩咐启程，马车又平稳地向前行进着。 洛子音打开一旁的暗格，拿出了一只茶杯斟满茶水，递给了徐明桓。 徐明桓微微点头，伸手接过，浅饮一口便称赞道，“好茶。” 洛子音自己也斟上了一杯，却是面无表情，好与不好，她如今是品尝不出来，不过想来苏离准备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那玉坠可是我昨日给你的？”徐明桓眸光扫过了洛子音腰间，微微一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见徐明桓眸光划过，洛子音握着茶杯的手指蜷缩了几分，轻点了下头，却是不想同徐明桓解释太多。 她这样的反应，让徐明桓眸子中不自觉地划过了一抹失落和冷意，他知晓玉坠的渊源，洛子音不过是在敷衍他。这样的疏离，徐明桓眸子一眯，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快。 然而只一瞬间，徐明桓心情便又回归平常，嘴角依旧是那抹温润的笑意。 “可要对弈几局？”洛子音想要扯开话题，便从一旁的抽屉中抽出了一方墨玉棋盘，摆在了小桌上，歪头看着徐明桓。闲来无事，正好消磨时间。 “好。”徐明桓微微点头，却是伸手拿起了白玉棋子。 洛子音一愣，此时却恍然发觉，徐明桓此人，恰似那白玉般温润动人。 洛子音棋艺极差，即便是徐明桓有意相让，还是被他杀得惨不忍睹。 “洛姑娘的棋艺，倒是让明桓大开眼界。”在洛子音又极其惨烈地输了第三局之后，徐明桓嘴角抽了抽，要是摇了摇头浅笑道。 “难为徐公子如此放水了。”洛子音也是呵呵一笑，却是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即便她棋艺不佳，却也能够看得出徐明桓让得有多辛苦。 夏日的天长，临近傍晚之时，微风习习，倒是少了白日的燥热感。 洛子音失去了下棋的兴趣，便随手将棋盘收了起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徐二公子他如今……？”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便饶有兴趣地抬头问向徐明桓。 徐明桓眸色一黯，洛子音对徐明齐的在意，竟然都已经高过了他。 只是他面色却依旧不变，“明齐他经历了沈家之事后成长了许多，如今人正在淮城中，帮助父亲料理家族事宜。” 洛子音闻言却是微微一愣，料理家族事宜？在世族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只有下一任家主才能帮助家族料理事宜，这是为了防止兄弟阋墙。家中次子，一般都会选择从商，或者发展自己的爱好，为了避嫌，根本不会染指家族生意。 而徐家，竟然是徐明齐染指了家族事宜，是徐家真的不在乎这些规矩，还是说已经将徐明齐定为下一任家主了？只是徐明桓这样的天纵之才，徐家为何会选择徐明齐？ 第312章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思，心中却是拿不定主意，徐明桓说得这般的坦荡，倒是也不像是被从既定家主之位推下去的模样。徐家的意图，洛子音竟然有几分参不透了。 “阁主，可要休整？”窗外的天色黑了下来，花秋月敲了敲马车门，温婉的声音传了进来。 洛子音应了一声，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便缓缓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出了西北的境内，去往千机阁却还需要几日的光景。花秋月寻了快湖地浅洼以作休整，空气倒是别样的清新。 马车停下后，洛子音便跳了下来，坐了一日，身上总是乏得很，又没有内力傍身，疲倦的感觉便更重了些。 她下车随意地做了几个动作，伸展了一下筋骨，这才感觉身上的骨头又重新变成自己的了。 “徐公子与我们一同去北和吗？”洛子音见徐明桓也下了车，便又问道。 徐明桓点点头，面上却是划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怎么，洛姑娘觉得明桓厌烦了？若是如此的话，明桓便也不过多叨扰了。” “哪里，一路上有徐公子同行，极好。”洛子音飞快地摇了摇头，徐明桓见识极广，与他交谈总是受益匪浅。 而且他温润的语言，丝毫不带有攻击性，也让洛子音与他相处的时候，觉得如同清泉洗涤灵魂一般，舒服至极。 徐明桓这才展颜一笑，温润的气质更浓郁了几分。 苏靖准备了食物，递了过来，却依旧是只给洛子音准备了一份。 “只一份？”洛子音眉头微微一皱，昨日徐明桓突然造访，苏靖只给她做了一份便也罢了，然而今日竟然还是只做了她这一份，难免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属下只会做这一种。”苏靖微躬了下身子，却是不卑不亢地说着。主子对洛姑娘的心意，几乎是全秋水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 瞧着眼前这徐公子的模样，显然也是别有用心，只怕与主子之间免不了各种不对付。若是让主子知晓，自己还给他供给吃食，他身上难免会少上一层皮。 “不妨事。”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极为好脾气地拿过了侍卫们打的野味，自己动手烤了起来。 “我的手艺也是极好的，洛姑娘要不要尝上一尝？”徐明桓眼梢微勾，温润地面上此时却带着夺目的风情。 洛子音微微一愣，徐明桓这样谪仙一般的人，身上突然多了烟火气，自己烤着吃食，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然而她还是微微摇头，有了苏靖做的特殊吃食，洛子音此时也不想为难自己的胃口。 不论徐明桓手艺有多好，少了那意味药材，对她来说，终究是味如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徐明桓也不气馁，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穿在树枝上的鱼，心中泛起了隐隐的涟漪。自己从前，从来没有这般开怀地为自己而活。他温润的眸子悄然搭上了洛子音，心中闪过难言的悸动。 苏靖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看这情形，自己像是无意中帮了徐明桓一把。 “北和城中何时有了徐家的生意？”洛子音一边吃着，心中突然一动，突然想起来徐明桓昨日所言。北和城中向来是千机阁掌权，不可能说是徐家瞒着千机阁在北和城中有了什么生意交往，除非是，徐家也有一个四方一般，潜藏已久的势力。 徐明桓手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将烤鱼一条条撕下，“从前没有，如今却是有了这个打算，洛阁主不会不许吧？”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却是嘴角一勾，“徐公子说笑了，千机阁哪有什么许不许的。倒是如今北和城中的市场已经成熟得很，徐公子此时想要做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她这般说着，心中却总是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徐明桓跑去北和城做生意，徐明齐却是去了淮城料理家族事宜，徐家如今的情形，当真是怪异的很。 徐明桓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既然敢说给洛子音听，便是做好了准备，不怕她深究。是以他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的，慢条斯理地吃着那味道不错的烤鱼。 之后便是无言，朗月疏星，夜色正好，偏偏染上了迷醉的颜色。 不知道洛子音身上是有什么该死的吸引力，自己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便越难以自拔。徐明桓温润的眸子悄悄凝视着洛子音，心中却在思考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他眸光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冷意，这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无论如何，都要牢牢地握在手中。 察觉到洛子音的眸光回望过来，徐明桓眸子中褪去了冷意，又换上了温润的玉色，他褪下了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在了洛子音的身上，“夜里风凉，小心些。” 洛子音微微一愣，身上的衣衫，似乎还带着徐明桓身上的体温，不知为何，让她觉得些微地不适。 她连忙伸手，将那外衫又拿了下来，递还给徐明桓，“多谢徐公子好意，我便回马车中了。” 徐明桓一愣，面上温润地笑意不减，“也好。”他伸手接过，却在洛子音没有瞧见的地方，重重的用了力，轻薄的衣衫上，霎时间便遍布褶皱。 月明星稀，明日倒又会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洛子音这样想着，沉沉的睡意又缓缓袭来。她关上窗子，不期然又撞上了徐明桓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 洛子音就这样同徐明桓相处了一路，这几天来，徐明桓面上始终带着那抹如沐春风般温润地笑意，身上带着善解人意的温柔气质，没来由得便让人放松了警惕，不自觉地便会心生好感。 几日相处，洛子音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没有了一开始时的冷然，此时倒像是相交久远的好友一般。 甚至于，这几日与他相处的侍卫，都无意间称赞起他的人品来。只有苏靖，坚定地拥护着苏离，将徐明桓在心中狠狠地批得体无完肤。 第313章 洛子音一行人驶入了北和城境内，扑鼻的花香被夏日的暖风送至鼻尖。浓烈的日光下，一路上的野花都开的无比的娇妍，想来味道也该是极好。只是洛子音鼻子动了动，除了扑入鼻尖的暖意，什么沁人的味道都再与她无关。 从此世界只剩下了颜色，却少了味道，洛子音心中没来由得便有了些烦闷，“啪”地一声将车窗关上了。 “怎么了这是？”徐明桓彼时正倚在另一边看着夹层中摸出来的杂记，而眸光却悄悄落在洛子音身上。见了她突然的这幅反应，眸子中染上了一抹不解。 洛子音烦闷着摇了摇头，随手也拿出了本杂记，却无论如何也定不下心来看进去一个字。离千机阁越来越近了，她也越来越害怕被阿哥知晓了自己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徐明桓眸子见状眸子中也闪过了一抹幽深，洛子音身上，是不是还有他没有调查出来的秘密。 马车不期然地行驶到了北和城便，便悠悠地停了下来。 “阁主，北和城已到。”马车停稳之后，花秋月温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洛子音将手中的杂记扔到了一旁，抬眸看向了徐明桓，“徐公子，北和城到了。” 徐明桓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动，也是缓缓抬眸，嘴角温润的浅笑中却是带上了一抹淡淡地不舍，“时间流转，如此果真是就要就此别过了。” “嗯。”洛子音眸子中却依旧是一片平静，似乎什么都不能在她清浅的眸子中留下。 “这几日与洛姑娘同行，身心愉悦，多谢照料。”徐明桓将手中的书卷上留下的褶皱认真地抚平，眸子中含住了一汪春水，温柔的看着洛子音。 “也算是全了徐公子归还千机阁信物的情分，无需多礼。”洛子音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微摇头说着。 徐明桓见状也不再多言，收敛了眸子中的神情，便转身推开了马车门，大步跨了下去。 洛子音也不再马车中停留，也跟着徐明桓跳下了马车。 马车就停在了北和城城墙下，城中守卫着的官兵还是照往常多了些。洛子音眸子清冷地瞥了一眼，却是没有过多的在意。 “江湖路远，就此别过。”洛子音收回目光，对着不远处和她相对而立的徐明桓抱了下拳，清冷的声音朗声说道。 “路途虽远，定会再见。”徐明桓也随之回了一礼，面上却带着温润又笃定的笑容。 洛子音一愣，却是回之以一个淡漠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再言语。 徐明桓眸光沉寂了几分，心中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他再次对着洛子音扯出了一抹温润地笑容，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洛子音一行人只看见他如同霁月一般明亮的背影，却没有瞧见他转过身后渐渐在脸上沉寂的冰冷笑容。 “启程。”洛子音眸光闪动了两下，却是转身又跳回了马车。 此处已经离千机阁不远，想来天黑之前，便能到千机阁了，想到此处，洛子音心情又是免不了的复杂。 马车又再次行驶了起来，车窗半开着，微风拂面。 洛子音眸光微眯着，一路上行来夜色渐深，面前的景致却越来越熟悉。 经过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千机阁大门处。 “来者何人？”黑夜的朦胧中，只能看见一辆马车匆匆行来，守着山门的侍卫忙警惕了起来，手中拿起了利剑，冷声喝道。 “是我。”离得近些了，花秋月微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一块令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令牌上的丝线稳稳地挂在了那侍卫的剑尖上。 上面“秋月”两个大字映入了侍卫的眼帘，马车缓缓地在山门前停了下来，离得近些，花秋月的身形也依稀可见。 侍卫忙收了剑，将玉佩小心地取下，递给了坐在马车前的花秋月手中。 “秋月护法。”侍卫恭敬地说着，同时身后几个守着的侍卫也一起将山门让了出来。 花秋月轻应了一声，又打马继续行驶。 洛子音轻轻关上了马车窗，窗外的景色在木杏色的镂空中渐渐消失。流年做的果然不错，千机阁的防卫的确是加强了许多。 有了侍卫的通传，马车一路上畅通无阻地便直接行到了洛子音的院子。 侍卫们各自寻找自己的护法首领禀告示意，流萤与流年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此时都站在院门前等候。 “阁主。”洛子音缓缓地走下马车，流年与流萤忙躬身请安道。 “嗯。”洛子音轻应了一声，向书房内走去。 流年与流萤相视一眼，流萤便连忙给洛子音收整起马车上的东西，流年却是跟着洛子音的脚步，进了书房中。 “阁主，”洛子音此时已经坐在了墨色的木椅上，流年只瞥了洛子音一眼，面色却勃然大变，“您这是……？” “出了些事情，无妨。”洛子音知道流年是在担心自己的内力一事，却是摆了摆手，没有解释。 流年心中虽然有隐隐地担忧，只是洛子音一派淡然的模样，他便也不过于追究此事。 “叶灵筠已经顺利地回到了青萝堂。”流年顿了一顿，却是将刚收到的信息飞快地转述给了洛子音，同时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件。右下角赫然是青萝堂的印鉴。 “这是？”洛子音眸色倏然一眯，微微俯身上前。 “是青萝堂广发江湖的信函。”流年面上闪过了一抹郝然，有些惭愧地说道。 “叶灵筠顺利回去，我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青萝堂都发过来信笺了，你才得知此事？”洛子音面上的神色倏然转冷，只淡漠地瞥向流年，却不曾伸手接过那封信笺。 洛子音身上虽然已经没有了内力，气势却丝毫不减。在这样的气场下，流年额上渐渐地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双手稳稳地托着信笺，“属下失职，请阁主降罪。”流年声音沉重的声音响在寂静地房间中。 第314章 洛子音眸光依旧冷冽，却是伸手接过了信笺，书房中的气氛这才有了些微的松动。 流年心中缓缓地出了一口气，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悄然滑下。 书房中依旧静悄悄的，只残留着洛子音展开信笺的轻微细碎的声响。 她一双轻灵的眸子飞快地扫过了信笺上的短短几行字迹，叶灵筠接掌青萝堂堂主一事，已经木已成舟了，明日便会举行继任典礼。 如果苏离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成功地将叶灵筠留在途中的话，那么她背后倚靠的人，便是朝廷无疑了。 洛子音眸子轻眯，却是借了桌前的火舌，将手中的信笺一角燃烧。 看着熊熊燃起的火将信笺即将吞噬干净，洛子音这才松开了手，随意地放在了一盏装了水的茶杯中。 “无涯谷如今情况如何？”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看着火花熄灭，才又出言问道。 流年当即沉声回应道，“青萝堂出事后，属下当即派人去查明了无涯谷的情况，一切安好。” “好。”洛子音心中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既然青萝堂已经事成定居，那么无涯谷则再不可生出别的差错了。 “徐明桓来了北和城中，你派人查探一番所为何事？”洛子音眸光流转，徐明桓嘴角那一抹浅笑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那日所言非虚，北和城可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好去处，徐明桓此行，怕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还有徐家如今的情况。”洛子音随手又拿起了一只别的茶杯，轻旋了下杯口，眸中冷芒一闪，“自从徐沈之战过后，江湖中已经许久没有徐家的消息了。” “是。”流年连忙沉声应道。 “这次的事情，务必办好，否则这两次的责罚，你便一并领了吧。”洛子音抬眸瞥了一眼流年，冷光一现，又缓缓落下了眸光。 流年心中一紧，却是忙上前行礼，语气坚定，以表决心，“属下定不负阁主所托。” “下去吧。”洛子音不再看向流年，淡漠的声音传来。 流年微点头，放缓了脚步，便悄然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随手拿起了桌案上堆积的信笺，她知晓这些都是流年已经处理完全的事宜，只是她还是要再看一遍，才能安心。 “小姐，夜深了，您可要休息？”油灯爆出了一朵灯花，流萤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如今虽然已经入了三更，面前的堆积的事务，她却还没有看完。 左右也没有困意，她顿了一瞬，冰冷的声音便传了出去，“不必，你且睡去吧。” 站在房间外的流萤微微一愣，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划过了一抹心疼。然而甚至洛子音秉性的她，只能微微叹息一口，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一夜无眠，洛子音终于将堆积的事务悉数看完，算是对千机阁如今的境况有了深入的了解。 流年处理其事务来还是有些优柔寡断，少了些雷厉风行的气势，看来从前那般的习性还是束缚了她。 清晨日光射进了屋子中，洛子音看着眼前被她重新分门别类的信笺，却是陷入了沉思。 清脆的敲击桌案的声音响起，在千机阁不稳定的时候，流年的确是起了稳定军心的作用。 然而如今与朝廷的交战即将正式拉开，流年这般行事方法，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花秋月行事沉稳，狠辣，还有……织羽…… 洛子音细长的眉毛倏然一挑，自己也是糊涂了，既然织羽没有大碍，那么由她来料理千机阁的事情，她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窗外晨光正好，悠悠鸟鸣不绝于耳。 洛子音提了剑，便走向了桃林之处，此时桃花已经谢了，桃树上结出了大大小小的桃子，长势倒是极其喜人。 错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今年的桃花酒倒是没有着落了，也不知桃子酒尝起来味道如何？ 洛子音一边舞着剑，心中的思绪却是飘了极远。 只是体内没有了内力加持，只两套剑法舞下来，洛子音便累得微微气喘了起来，她独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眸光看向眼前，却是始终没有焦点。 洛子音想了半晌，终于起了身，却是径自向后山走去。 “阁主。”后山上也多了几名看守的侍卫，这么早看见洛子音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都是不由得微微惊异，却还是连忙行礼道。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继续向前走着，穿过这几位侍卫，便是连接着万仞山的吊桥了。 那几名侍卫相视一眼，其中那个看起来是头头的侍卫忙上前问道，“阁主，您可是要去万仞山，可要属下陪同？” 洛子音此时面上的神色可称不上什么好气色，几乎有些惨白了。眼下又是一片青黑色，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不必，仔细看守在此处。”洛子音眸子始终没有放在几人身上，知道走到了这吊桥处，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如何同阿哥说自己的事情。 自己已经不能喝再用内力遮掩压制了，何况自己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内力。 洛子音不再理睬那几名侍卫，只兀自向前走着。 她既然已经发了话，那几名侍卫当然不敢阻拦，更加不敢跟上。 然而洛子音这样丢了魂一般的模样，却让他们心中始终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侍卫头头忙对着最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飞快地跑回阁中，通知流年去了。 洛子音一步一顿地过了索桥，沿着小路向林中木屋的方向走去。 她手中捏紧了一只瓷瓶，那是昨天夜里，她将两枚玉坠合二为一，在暗格处取出的一枚万古大还丹。 通体莹白，泛着清冷的玉光，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寻常的模样，只是洛子音如今嗅觉丢失，闻不到药香，自然也无法辨明药性，还是要拿过给苏僮看了，才能放心。 若是这果真便是那古籍中所载的万古大还丹，那么不论如何，阿哥都定然能够安康，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第315章 洛子音紧咬了下嘴唇，看着眼前突然的一片开阔土地上的一座院落，眸子中满含着复杂的神色。 她不知迎着日光在那处站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阳光渐渐的变得毒辣了起来。 她终于迈动了向前的脚步，怀揣着不知何样复杂的心情走进了院子里。 没有内力的洛子音刚一靠近，便惊动了织羽。织羽警惕着出来，见是洛子音，才放松了警惕，只是洛子音这幅丢了魂儿似的面容，却是又让织羽心中隐隐地担心起来。 “圣女，”织羽快步向前跑了两步，挑着眉头跟在洛子音身旁，“昨日是没有休息好？” 织羽清亮的话语这才惊醒了洛子音，她动作有些迟缓地遮了遮眼下的青黑色眼圈，“昨日刚回阁中，有不少事务要处理。” “您这内力是……？”织羽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洛子音原本那浩如烟海般的内力如今竟然全数消失不见了，身体中空荡荡的，难免会有这种行尸走肉般的错觉。 “不碍事，我修为不济，休息心法被反噬了一次，这才耗尽了内力。调整一番便会回来了。”洛子音微微摇头，眸色清冷。 织羽迟疑着点了点头，倒是的确只看起来眼中些，没有什么伤及根本地模样。 只是看起来这般……织羽无奈地抿了下嘴唇，“圣女，您还是跟属下来收整一番吧，这幅模样，阁主该担心了。” 洛子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在了织羽后面，走进了她的房间。 比不得千机阁中的寝室豪华，却别有一番温馨的模样。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色的小玩意儿，倒是像极了普通女儿家的卧房，却是与织羽那千机阁第一杀神的气质有些违和。 洛子音进来时，便不自觉微微一愣，织羽却是浑然不觉，连忙将洛子音推向了梳妆台旁，手指轻巧且熟练地在洛子音脸上又涂又抹了起来。 洛子音思绪又飘了起来，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织羽手上在她的脸颊上动作。 片刻功夫后，织羽才满意的收回了手，左右挪了一下洛子音的脸，不由得微微点头，“如此看着有气色多了。” “多谢。”洛子音也瞥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眼下的青黑色被织羽用什么给遮了起来，面上又扫了胭脂，嘴上涂了口脂，的确是有气色多了。 只是，她摩挲了一下衣袖中的瓷瓶，眸色倏然一动，“阿哥他情况如何？” “好得很，苏僮那方子有效，再多一个月光景，阁主便能恢复如常了。”织羽笑着将桌上散乱的东西再次收归妥当。 “苏僮如今人在何处，我有事情问他。”洛子音闻言心中便安定了下来，却还是捏紧了下手中的瓷瓶，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织羽微微一愣，“圣女不去看过阁主？”她眼神隐晦地打量着洛子音，总觉得曾经在洛子期庇护下成长起来的娇女，如今变得全然不同了。 “先问过苏僮再说。”洛子音手指轻轻在袖笼中捏作一团，冷声说道。 “您在此处等着。”织羽再次打量了几眼洛子音，她也是看着洛子音长大的，她如今这幅变化，让她说不出的欣喜却也隐隐心痛。她一边快步出去，一边摇了摇头，心中隐隐叹息，洛子期若是知晓了，定然是要心疼的。 片刻过后，苏僮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织羽地房门，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洛子音面前，“洛姑娘，您找我？” 无论如何，这都是织羽的闺房，是以苏僮一直低垂着眸光，行事收敛了许多。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从袖中掏出了那小瓷瓶来，“你听说过万古大还丹吗？” 苏僮原本还小心翼翼的模样，听到洛子音这把言语，面色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洛子音递来的瓷瓶，双手微微颤抖，“洛姑娘的意思，这其中是万古大还丹？” 洛子音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若是无差错的话，就是如此，只是我分辨不出药性，还得有赖于苏先生帮忙辨别。” “苏僮有幸，能够得见此等传说中的药品。”苏僮眸子中精光迸现，贪恋地看着手中的瓷瓶，如同对着爱人一般轻轻抚摸着。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这是万古大还丹，能医百病，是所有医者的追求，若是如今果真有一枚万古大还丹摆在他的眼前，那么他就十分有可能窥见其中的秘辛。 苏僮抿了下嘴唇，喉结上下涌动了下，这才几近颤抖地伸出手，将那瓷瓶上的封口拔了下来，只一瞬，便药香四溢，直入心底。 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苏僮便认定了手中的药品便是传说中的万古大还丹。毕竟他只是放在鼻尖闻了一闻，便感觉到一股舒缓的气息缓缓地顺着鼻腔，流入了五脏六腑，舒缓了他这几日来的疲惫，霎时间便神清气爽起来。 苏僮一瞬间瞳孔便瞪得极大，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瓷瓶瓶口微微向下，对准了手掌心。 一颗萤光流转的药丸，便顺着瓶口缓缓滑落，平稳地落在了苏僮的掌心中。 那芬芳的药香更甚，苏僮只用鼻尖浅嗅了下，便闻到了其中扑鼻的雪莲药香和落栀子的响起，这两味药草极其难寻，便是秋水宫中，也仅存有一颗，而这两味药草的气味却远不及其他几位来的醇厚，想来是作为副药添加其中的。 苏僮眸子动了动，也更加的相信这是万古大还丹了。 洛子音闻不到药香，只是见苏僮面上这时而惊喜和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便也有了些论断。 其实，这枚丹药，是不是万古大还丹，对于洛子音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只要能让阿哥康复，永绝后患，对于她来说，便是世间最神奇有效的丹药了。 “苏僮公子，如何？”洛子音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起，眸光深处染上了一抹隐隐的期待。 第316章 苏僮认真地将这枚丹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只见这枚丹药表面光滑至极，从任何一面瞧来都是一副模样，绝对是出自大家之手。 听得洛子音相问，苏僮又将万古大还丹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瓷瓶中，眸光中蕴含着浓浓的贪恋。 “实不相瞒，苏僮才疏学浅，并不能断定这是不是上古所传的万古大还丹。”苏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瓷瓶递还给了洛子音。他所言不虚，单凭外表和药香，的确不能完全断定一枚丹药。 洛子音眸光微冷，然而苏僮顿了顿，却又接着说道，“然而苏僮认为，这枚丹药有八成的可能是万古大还丹。若是洛姑娘所得来的渠道值得相信的话，便足可以试上一试。若是这枚圣品还不是那古籍中所载的万古大还丹，那么苏僮真的不知，那枚传说中的丹药，又该是何风貌了。” 苏僮说的云里雾里，似是而非，洛子音接过了瓷瓶，却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枚丹药对于阿哥的病症，究竟有没有帮助？” “洛姑娘要给洛阁主用此丹药？”苏僮微微一愣，他还以为洛子音寻这枚丹药，是为了医治自己的病症来着。 洛子音不语，然而眸子中的坚定，却是已经告诉了苏僮她的想法。 苏僮无奈地微微摇头，声音有些惋惜的道，“这丹药的确能够解了洛阁主的疾病。”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一抹难以压制的喜色溢了出来，当即便将那丹药递给了苏僮，“有劳苏僮公子了。” 然而苏僮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此丹药对于洛阁主来说，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苏僮如今已经有了医治洛阁主的法子，不出一月，洛阁主自会痊愈。” 洛子音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她却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非是洛子音不信任苏僮公子，只是洛子音想要阿哥即可痊愈，不想有半分闪失。” 苏僮闻言心中一动，面色流露出动容，然而他依旧没有接过，反而再次规劝道，“洛姑娘可知晓，您的病症为绝症，只有这枚丹药或许有一二分救治的可能。” “我已经有了法子。”洛子音手臂已经僵持在半空中，她清冷的眸光流转，冷声说道。 苏僮微微一愣，却是想不到有什么能解决她体内怪病的法子。苏离对于洛子音的心意，苏僮当然不可能不知晓。若是他这般放任洛子音让她放弃救治自己的希望，那他日后也没有脸面再去见苏离了。 二人就这样僵持不下，洛子音身上的寒气却是越来越重。 苏僮迟疑片刻，如今还能劝住洛子音的，想来也只有洛子期了，无奈之下，苏僮只能搬出洛子期来说项，“洛姑娘，即便您将洛阁主医治痊愈，可是您自己状况堪忧，洛阁主他如何会不心生焦虑，届时生了心病，可是什么灵丹妙药都医不了的。” 洛子音一愣，一双夺目的眸子中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愁，她何尝不知晓，只是…… 苏僮见洛子音意动，便又相出了个这种之法，“洛姑娘您看这般可好，万古大还丹能生死人，肉白骨。不如洛姑娘给苏僮一月时间，若是不能将洛阁主身上病灶全数去除，再用此灵药也不迟。” “如此，也好。”洛子音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再等一个月吧。 见洛子音应下，苏僮这才松了口气，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十足的信心，一月之内，定会药到病除。 “有劳苏僮先生了。”洛子音声音依旧清冷，悬在空中的手臂终于不再僵持着，放了下来，也将那瓷瓶再次收回了袖笼中。 苏僮忙摇了摇头，心中却在隐隐雀跃，若是此次能够帮到洛姑娘，那么日后他在主子身旁的日子岂不是美滋滋了。 敲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洛子音一直悬着的神经也缓缓地放了下来。面上虽然依旧清冷，却也并非是一开始那般的冷漠疏离了。 她同苏僮一起离开了织羽的房间，织羽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守着，见二人出来了，这才起身相迎。 洛子音对着她微微点头，便径自去了洛子期的房间。 洛子期此时正一手执了书，半倚在床侧，头上墨发没有束起，反而随意地飘散下来，身上也只是着了简单的中衣，一副清闲洒脱的模样。 她身上那独特的香气自她进门起，便隐隐地传入了洛子期的口鼻间，他低垂下的眸子中不由得染上了一抹清润的笑意。 随意地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面色温柔地抬眸看向洛子音，“方才便听见你的声响了，这么久了，可是去忙了什么？” “苏僮同我说了一下阿哥如今的情况。”洛子音微微沉吟，上前坐在了桌子旁，声音清冷的说道。 洛子期微微一愣，自洛子音出声开始，她还从来没有用这么清淡的声音同自己说过话。 “不出一月，阿哥便能痊愈了。”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将疑惑埋在了心底，反而笑了笑，语气轻松的道。 “嗯。”洛子音轻应一声，嘴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意。没有内力的镇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从前那副模样了。 二人之间第一次相顾无言，洛子期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洛子音，见她今日竟然出奇地在唇上染了口脂，面色也红扑扑的却不像是皮肤原本的红润，便挑了挑眉，“怎么今日还涂抹脂粉了？” 洛子音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洛子期能够看出来，不过让他瞧出来这个，总好过瞧见自己那副行尸走肉般的形容。 “织羽说她得了些新奇的东西，便要拿我做个试验。”洛子音面不改色的说着，如今这些谎话什么的简直是信口拈来。 洛子期也不疑有他，反而摇了摇头，嘴角带了一抹无奈又意味深长的笑容，“自从我们到了这里后，许是少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织羽便发了迷似的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第317章 洛子期提起织羽时，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温润的面庞上染上了一抹轻柔的笑意。 洛子音见状眸光微眯，心中却是微微一动，阿哥这幅神情，从前都是从未见过呢。 “阁中事务如何？”洛子期从床榻上起来，站到了洛子音身旁，步履之间便能瞧出他如今身子的虚弱，“你若是有不想料理的事情，便拿过来，有我在呢。” 洛子期说着，抬手抚摸了下洛子音的头顶，墨发顺滑，划在掌心微养，又有些毛茸茸的。 他唇角依旧是那抹宠溺的笑意，就那般在洛子音身旁站着，反复即使是天塌下来，也自有他顶着一般，如天神一般保护着洛子音不受任何侵扰。 洛子音冰封的内心悄然间划过了一抹暖流，眸子中突然有些什么冲破了桎梏，在眼底深处荡漾开来，如同春日平静的湖面上跃起了一片涟漪，久久未能再次平静。 然而最终，随着心跳的又一次起伏，那抹暖流也没有流过洛子音的四肢百骸，只在悄然划过心尖之时，又结上了另一层冰封。 眸子深处的涟漪也戛然而止，换上了层层幽深，难以跨越的雾霭。 “一切安好，阿哥大可放心。”洛子音没有抗拒覆在头顶上的宽厚温暖的手掌，然而出口的声音却清冷淡漠。 原本还在微微抚摸着洛子音秀发的手一顿，洛子期面上闪过了一抹落寞的表情。 “阿音长大了。”洛子期温润的声音中突然多了几抹寂寥，他一直都将洛子音一直用力地护在身后，然而就好像突然之间，一直被他呵护着的幼苗长大了，变成了森然的苍天大树，从此他的怀抱都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这样不被需要的感觉，让洛子期怔愣地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洛子音只能听出他声音中的细微变化，却并不能知晓是何缘由，淡漠地点了下头，二人之间又相顾无言。 “阿音，”洛子期面色终于忍不住严肃起来，目光直视洛子音，“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跟阿哥说谎。” 他的温润的声音中藏了一抹怒气，紧握着茶杯的指尖也隐隐发白。 洛子音不明所以的微微点头，对于洛子期，她的确不应该隐瞒什么。 终究还是从小看着洛子音长大，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处时间，便足以让洛子期惊觉如今的洛子音不仅仅是经历变革成长了那般简单，她身上笼罩着的那抹淡漠疏离的气质，让洛子期心生惶恐。 似乎曾经围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洛子音已经蹦跳着渐行渐远，再也不复存在。 洛子期深吸一口气，覆在茶杯上的手指却悄然用力，“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很大的事情，大的这般隐瞒阿哥。” 他身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眸子却从洛子音身上划过看向了别处，即便是心生怒火，他还是不忍心冲着洛子音发作。 “我……”洛子音眸光微微一顿，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万般借口到了嘴边，然而舌头却像是打了个结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哥若是信我的话，就别问了吧。”即便到了如今这般模样，洛子音不愿意让阿哥再心生烦闷，却又实在不能欺骗阿哥，只能这样似是而非的说着。 洛子音抬眸看向了压抑着怒气的洛子期，眸子突然在他鬓角上定格。 阿哥今年方才二十七岁吧，如今鬓角竟然已经生出了几根不显眼，却格外戳向洛子音心间的白发。银色的，亮晶晶的。她心中没来由得微微一酸，呼吸停滞了一瞬，又回归平常。 洛子音的声音虽然依旧清冷，却突然软了下来，声音深处带着一抹恳求。 从来没有对洛子音发过脾气的洛子期，此时更是一下子就泄了气一般，怒气瞬间便消失的悄无踪迹。 “阿音，你只需知道，无论如何，阿哥都在你身后。若是真的有你处理不好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怕，只来找阿哥便好。”洛子期幽然地叹出一口气来，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温润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宠溺，却又不知为何，染上了隐隐的不安。 洛子音乖巧的应了，心中却知晓，自己身上的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与阿哥知晓的。 若是一个月后，苏僮能够将洛子期彻底治愈，那么有了万古大还丹的助力，她或许还会考虑同阿哥通一声气儿。然而，若是一旦苏僮失败，那么万古大还丹，只能用来救治阿哥。 她便只能依靠一丝一毫的将热毒抽丝剥茧，看看自己和热毒之间究竟是哪一个先灯枯油尽。这时，自己的病症便只能永远地烂在她的心里。 洛子期心中依旧有着隐隐的担忧，然而他也是熟知洛子音的性格，这幅模样，怕是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自己只能先将养好身体，再派织羽去打探一番。 二人又闲聊了些题外话，不紧不慢地说着，气氛也渐渐的融洽了起来，日头渐渐的大了，不一会儿便到了正午时分。 洛子期终归身子虚弱，只闲聊这一会儿，如玉般的面容上竟然已经隐隐的犯了青色。 洛子音眸色倏然一冷，忙上前将洛子期扶回了榻上，“日头毒辣，阿哥身子不适，便午睡片刻，略作休息。” “千机阁中事务自有我来料理，阿哥不必担心。此次阿音在千机阁只能逗留半日，还需赶往凤陵城一趟，待阿音归来时，再来瞧阿哥。”洛子音声音面色虽然清冷，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带上了一抹隐隐的温柔。 她用手帕将洛子期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细心地擦拭干净，又将自己恢复的为数不多的内力注入了一旁取凉的冰桶中。等到桶中微微化开的冰水，再次结成了坚硬的冰块，洛子音这才嘴角动了动，收回了手。 “届时阿哥若是身子好些了，便回到千机阁中，不必再在此处受苦。”洛子音眸子中精光微闪，冷声说道。 第318章 “好。”洛子期嘴角含着笑意，看着洛子音前后忙着，待得她终于闲下来，坐到了他的身旁时，洛子期什么都没想便应了。 对于江湖人来说，如今他是一个已死之人，贸然出现在江湖之中，难免会引起大的波澜，比如如今已经退隐江湖的三清。 而且即便如今的千机阁中，那面还是有着心机叵测之人，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难免会成为洛子音的拖累。等一切安定之后，自己再去帮阿音，如此也甚好。 洛子音微微点头，便拿起了方才洛子期一直在看着的书册，也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在阿哥身旁，即便什么都不做，洛子音也能感受到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安心。 困意缓缓袭来，洛子期疲累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了，眸子动了两下，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子音倚在床头，听得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这才放下了书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院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人，药方中有着青色的烟缓缓升起，想来是苏僮在煎着新药，织羽不知去了何处，可能也是在房中浅眠。 洛子音将房门轻轻关上，没有惊扰一人的悄然回到了千机阁中。 刚过了索桥，却见流年站在那侧，神色肃然的看着尽头。见洛子音的身影出现在索桥这侧，流年忙快步跑了过来，“阁主。” “你怎么在这？”洛子音眉头一皱，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他身后两个看守的侍卫，眸中冷光闪现。 被洛子音这样子冷冰冰的盯着，侍卫心中不由得暗暗打鼓，面色忍不住的犯苦，“属下多嘴，见阁主精神不济，怕生出事情，便通知了流年首领，请阁主降罪。”侍卫向前跨出一步，连忙请罪道。 洛子音再次淡漠地瞥了一眼那侍卫，冰冷的目光瞬间让那侍卫觉得在这炎炎夏日中如坠冰窖。 “念在你初犯，此次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必定重罚。”淡漠地声音响起，让那侍卫身后浸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多谢阁主宽宥。”侍卫忙开口说道。 洛子音没有多留，看了一眼流年，冷声说道，“跟我来。” 流年忙跟上洛子音远去的脚步，二人一路走到了千机阁书房中。 这是洛子期素来喜欢办公的处所，洛子音却是一直都是在院子中的书房，此处倒是来的十分少见。 书房中还保留着洛子期一如既往的习惯，洛子音眸子微动，坐在了那一把檀木椅子上。 “徐明桓的事，查探的如何？”洛子音手指微微蜷起，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清脆的叩击声缓缓传来。 流年闻言忙上前一步，将得来的消息回禀道，“北和城中尽皆是我千机阁的眼线，今日辰时便传回来消息。徐公子在城东处置办了一间别院，同时与北和城中醉香楼的老板进行了接洽，似乎是有要盘下醉香楼的意图。” “醉香楼？”洛子音眉头缓缓地蹙了起来，醉香楼是北和城中还不错的酒楼，虽然日进颇丰，但是远没到令人眼红的地步，怎么会引来徐明桓，不远千里的奔赴北和城中，只为了这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面？ “正是醉香楼。”流年听出洛子音言语中的不解，却是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然而虽然徐公子看起来像是真真正正来做生意的模样，属下还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流年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了洛子音。 洛子音闻言眉头一挑，却是收起了蜷缩着的手指，书房中清脆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什么？” “徐公子在有意无意的接触着北和城中的家族势力。”流年微微迟疑，却还是出言说道。 “此言确凿？”洛子音眉头倏然间皱了起来，若是如此，徐明桓的来意恐怕是不简单了。 “是。”流年再次肯定到，“虽然徐公子行事隐蔽，然而北和城到底还是我千机阁的本营，耳目众多。还是有探子观察到徐公子连夜入了几个家族之中，还有……官府。” “官府？”洛子音眉头蹙的更紧了，凡是只要同官府扯上了关系，那么便是复杂无比，在这个当口，徐明桓怎么会同官府产生关系。敲击桌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知晓了，继续派人密切注视徐明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徐明桓功力终归还是超出了千机阁暗卫太多，若是打草惊蛇，惊扰到了徐明桓，那么得回来的消息，就真的是真假难辨了。 “是。”流年连忙应道。 只是如今徐明桓在北和城中，意图不明，若是自己不能镇守在千机阁中，心中难免会放心不下，去往凤陵城的事，看来要放一放了。 洛子音沉吟片刻，眸光流转，她提起笔来，飞快地写了两页信，吹干了墨迹，放到了不同的信封里。 “一封送往秋水宫，一封送往凤陵城。”洛子音将金漆在烛火上微微一过，浇在了信封上，再以千机阁的印鉴盖上，轻轻吹了下，这才递给了流年。 “是。”流年伸手接过。 “下去吧。”洛子音摆了摆手，冷声道。 流年领了命令，便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地带上了房门。 洛子音眸光却是冷光微闪，心中一直在揣测着徐明桓的意图。徐明桓一路上表现的一切如常，若是真的想要在北和城中做出什么悄无声新的大事，该避讳她才是，而不是跟了自己一路。 她有些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徐明桓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一般，她无论如何都参不透。 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洛子音眸子中冷芒一闪，打算静观其变，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流萤此时却一脸沮丧地坐在院子中，从小到大，她和小姐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然而如今，她和小姐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她心疼于小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小姐，然而令她心神沮丧的是，对于这些，她却是无能为力。 第319章 就像是今早，小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却什么都不知晓，也什么都帮不上。 流萤黯然神伤地轻吐出一口气来，一抬眸却正看见洛子音翩跹的身影。 “小姐，您回来了。”流萤立马起身上前，面上的一抹黯然却是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去。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眉头一挑将流萤来不及收敛的一抹异色收入了眼底。 “怎么了？”洛子音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语气清冷的问道。 没想到自己小心隐藏的情绪被小姐发现了，流萤忙回拢了神思，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今日起来发现小姐已经不在房中了，心中有些担忧。” “嗯。”洛子音不疑有他，轻点了下头，便也不再言语。 “小姐，苏靖先生已经备好了吃食，如今正在灶上热着，您可要用膳？”流萤语嫣清浅的说着。 苏靖跟来千机阁后，因为日常都是要照顾洛子音的饮食，便被安置在了洛子音的院子中。只是洛子音这座院子大得很，今日也没能与苏靖碰上面。 洛子音也是许久没有进食，被流萤这样一提点，便感觉肚子有些饿了，遂点了点头，“好。” 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效用又回来了，流萤脸上的阴霾当即一扫而空，雀跃着跑了出去。 洛子音被流萤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弄的一愣，微微摇头便径自走向了房间。 流萤的效率极快，当洛子音刚刚坐定，还未来得及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水，便见流萤提着两个食盒步履匆匆，却异常平稳地跑了进来。 “苏靖先生做的菜也好生精致呢。”流萤一边给洛子音布着菜，一边由衷地感叹道。 因为洛子音没有味觉，是以苏靖在食材上的考量总是要以吸引洛子音为准，造型的别致，以及添加长信草追求极致的口感，便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是以即便是见惯了精致菜式的流萤，此时也不由得被苏靖所做的菜肴打动，暗暗吞了下口水。跟在洛子音身边，流萤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你吃不惯这个，若是喜欢，便叫苏靖先生做些别样的给你。”洛子音瞥了一眼流萤，语气清冷的说道。 “多谢小姐。”流萤闻言当即面上展开了笑颜，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喜色，自己是多虑了吧，在小姐心中，自己还是有些许席位的。只是，流萤心中仍旧闪过了些许的好奇，她和小姐的口味素来相仿，不知怎么这个便不和了自己的口味。 洛子音嘴角轻微的动着，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当感觉到八九分饱的时候，洛子音便歇了筷子，“撤下去吧，若是无要紧事，一律不见。” “是。”流萤心中叹了口气，小姐又要将自己困在房间中不知多久了。她动作飞快地将残羹冷炙收了下去，又再次给房间中熏了香。 洛子音虽然已经闻不到香气，但是凝神静气的作用却对她依然有效。 心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便去了塌上打坐起来。 一连三日，洛子音除了偶尔吃食，剩余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打坐调息中度过。消散的内力恢复了七八成，倒是也不辜负她这两日没日没夜的苦修。 徐明桓这两日极其安稳，只是在北和城中吃喝，不过他倒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醉香楼当真改头换面成了徐家的产业。 洛子音短暂的休息后，又开始了调息，然而内力流转刚过了一周天，便听见房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阁主。” “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洛子音体内的真气再次运转了一周后，便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进。”洛子音从榻上起身，走到了桌前，斟上了一杯茶后，清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推门声应声而起，流年快步走了进来，“阁主，凤陵城城主已到。” 洛子音闻言手中握着的茶杯微微一顿，挑眉看向流年，“已经到了？” 若是信使一日将信送往了凤陵城，那么洛千城必是连夜启程，夜以继日，才这般快速地到了千机阁中。 只是……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洛千城这般的火急火燎？ “人在何处？”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声音清冷。 “音丫头，音丫头。”还没有等流年回答，洛千城略显沙哑却依旧中气十足地由远及近传了进来。 流年颇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躬身回到，“已经到了。” 洛子音有些无语地白了一眼流年，却是不紧不慢地起了身。 洛千城见门开着，便直接推门进来，流萤追在他身后，口中还不停地喊着，“洛城主，您等等。” 然而此时洛千城已经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看着洛子音。 流萤忙低着头，嘟囔着请罪道，“小姐恕罪，属下实在阻拦不住。” 洛子音随意地摆了摆手，眸光扫过流年与流萤，“你们二人先退下吧。” “是。”二人应道，这便连忙退了下去。 洛子音这才将目光放回了洛千城身上，只见原本一身墨绿色的衣衫此时已经被尘土掩盖，显然是这一路跑马，风尘仆仆。 俊逸的面容上如今也是灰头土脸的模样，额上的墨发有些已经粘连在了一起，洛千城却浑然不觉地一屁股坐在了桌子前的锦凳上，也不用杯子，拿起茶壶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洛子音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实在是想不到方才两日光景，洛千城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渴死我了，这一路上，我真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洛千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然而袖子上满是灰尘，这样一擦，倒是显得嘴角泥泞无比。 “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心急如焚？”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芒，洛千城种种表现，让她心中隐隐地不安。 “你可知晓，明日便是五五端阳了？”洛千城听到洛子音提及此事，再顾不上贫嘴，忙冷着脸正色道。 第320章 “哦？倒真是如此。”这些日子来时间总是匆匆流转，洛子音从来没有留意过时间的变换，如今听洛千城提及，才恍然惊觉，一转眼，又到了五月了。 “提这个作甚？端阳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情？”洛子音眸子动了动，面上却是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洛千城，若是他因为这个而风尘仆仆地赶来，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洛千城却是丝毫不介意洛子音眸子中的嘲讽，反而面色郑重，甚至带了一抹心痛的怜悯，“你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洛子音自然是皱着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洛千城闻言却叹息了一声，将这些时日来他在凤陵城中研究古籍的事情细细讲述了出来。 原来那日他与洛子音二人发现了禁地之中的一堆古籍后，出于兴趣，也是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洛千城便将书籍悉数抱回了书房中，没日没夜地研究了起来。 洛千城研究古籍中记载的前朝生活，都是些纪实的史事，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但是终究还是不同于当朝的风貌，也是让洛千城得以沉醉其中。 然而，有一日，在洛千城饶有兴致的研究着古籍的是后续，他却突然发现了一桩毛骨悚然的前朝旧事。 “你知道前朝之人能够遇见未来吗？”洛千城一张花脸上的那一双眸子却是无比清澈，此时荡漾着迷蒙的水雾，似是瞧见了什么事情。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却是缓缓摇头道，“我向来以为所为预言之术是妄言，难道是确有其事？” 洛千城缓缓地点了下头，原本他同洛子音有着一般的看法，然而那日他在史书上，却恍然惊觉，原来先祖当真会预言之术。 因为在那一本古籍上，便已经预言了故国不再，千机当立。 前朝的长老早在三年之前便预感到了前朝的灭亡，他做了种种的努力，然而无论如何，灭国之事依然无数次地出现在了他的梦中。 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暗中寻好了宝地，顺应天命，建立了千机阁。这样在灭国之时，大梁皇室的暗卫才能追击到千机阁之处，便丢失了他们的痕迹，甚至直至现在，他们还固执地认为已经将前朝遗孤悉数消灭了干净。 “既然不能逆天改命，预言之术又有何意义？”洛子音眸色倏然一冷，却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顺应天命，是万物的宗旨。逆天改命，何其之难，更何况想要避免灭国的命运，那是逆天改了无数人的命运，如此有违天道之事，如何能够成功？”洛千城却是悠悠叹息一声，这些经验，是那位先祖失败了无数次总结下来的经验。 洛子音不语，却又听得洛千城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们洛家之人，因为血脉的原因，每隔些年月，便会出现能够预知天命之人。” “既然如此，千机阁数百年来，为何就没有出现过预知天命之人？”洛子音眸子中怀疑不减，却是挑了挑眉问道。 “千机阁嫡系血脉无一人不擅长推演之术，这便是血脉的力量，你如何不信？”洛千城瞧出了洛子音眸子中的怀疑，连忙辩驳到。 然而洛子音却依旧无谓地耸了耸肩，“即便是如此，还是无一人能预知天命。” “那是因为在那位前辈终于明悟天命不可违逆之后，觉得有愧于族中众多死去的亲族，在我族脱离了危险之后，却自觉了经脉，以告神灵。”洛千城口中悠然叹息一声，口中忽然又有几分口渴，然而摇了摇茶壶，里面已经空无一滴茶水，言语也就此停了下来。 “流萤，上茶。”在兴头上，洛千城忽然止了话头，洛子音心中一急，忙对着外面冷声喝到。 “是。”流萤应答地声音响起，不大一会儿，便提来了一大壶茶水，这才又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洛千城忙斟上一杯，飞快地用内力消热后，一饮而尽。 他发出了满足地叹息，这才又继续说道，“然而却不想，那先辈的这番操作，最终居然改了天命，也当真是讽刺。” “因为如此，洛家数百年来才没有再次能预知天命的人出现？”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疑问。 洛千城微微点头，“从那之后，每个洛家后代都在推演一途上有着极深的造诣，却再也没有人能够预知天命。想来天命不可违逆的原因，便是天机被泄露了出去。” “若是只有那一丁点儿微弱的感知能力，所做的一举一动，却还是能对往后的事情变换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 “你说这些，与端阳究竟有何干系？”洛千城啰里啰嗦地说了一通，也不过就是交代了那位先祖的结局和洛家人天赋的来源。然而一开始令他心急如焚的端阳一事，洛千城却只字未提，这不由得让洛子音凝眉质问了起来。 “那位先辈临死之前，做了最后的预知，就发生在明日端阳之时。”洛千城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地笑容，面色隐隐发青地看向洛子音。 “何事？”洛子音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冰冷的声音在喉咙中滚动了下才缓缓吐了出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他预言到，两百年后的端阳之时，千机阁阁主，会被重新赋予预知未来的能力。”洛千城看向了洛子音，眸子中说不出是何种复杂的意味，“先祖死时的两百年后，便是明日。” 因为隔了一年，大梁皇族的政权才真正的建立起来，是以洛千城便也不紧不慢地让洛子音得闲时再去凤陵城中寻他。 然而前几日他突然福至心灵，再次推算了下时间，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少算了一年，而此时离先祖预言的时日已经相去不远了。说来也巧，他刚打算启程，便恰好收到了洛子音得来信，这边立马就马不停蹄，幸好赶在了今日将前因后果说给洛子音听。 第321章 预知未来，听起来像是极其有用的天赋，然而熟读了那位先祖的手札之后，洛千城心中此时却只有酸涩。 这样的能力，对于洛子音来说，真的不知是福还是祸。 命运赋予你的东西，早已被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先祖做了那么多努力，最终依旧不能逆天改命，最后心中愧疚献祭而死。 可见预知天命，并不是什么如意的算盘，天命让你知晓了，你便也改不掉了，只有徒劳地等待着发生，宿命只将轮回运转，诸遭变革，却都将不复存在。 洛子音闻言眸子冷光倏然乍现。洛千城只知晓千机阁的阁主是她，洛子音。 然而她自己知晓，阿哥从来没有从阁主上卸任，如果他所言不虚的话，那么她和阿哥都有可能被赋予这种天赋。能预知天命，在不改变天命的时候趋利避害，是他们洛氏一族得以繁荣昌盛，数百年政权不倒的依赖；然而泄露天机，因缘际会，过度地预知天命，最终牵扯了数以万计的人的命数，而无力回天，也是他们走向灭亡的因缘。 洛子音的手掌紧紧地握了起来，却又听得洛千城语气凝重地说着，“一予一取，是自然生存之道。世间万物，难逃如此法则。” “预知天命，是与神明交换而来的天赋，既为交换，每一次预知之后，都会直接或间接地付出同样的代价，而这种代价，却是那位先祖所未言及的。”洛千城虽然面上灰头土脸的，眸子中的情谊却是热烈而真切，“音丫头，那预知天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我知晓。”洛子音只淡漠地应了，眸子中只有一片徐徐升起的迷雾，氤氲着，飘散着。 “你在今日，”洛千城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摸了摸下巴，沉声说道，“弃了这阁主之位吧。” 洛子音原本平静如迷雾般的眸子却霎时间掀起了风暴，“不可。”且不说如今阿哥从来没有行过退让之礼，他也依旧是千机阁的阁主，自己一旦退位，那预言便会直接降到阿哥头上。 更何况这是千机阁，她是千机阁一阁之主，如何能够说退就退。 洛千城幽然地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是不知道各种道理，只是他也的确是没有旁的办法了。 “如今只能期望是那手札胡言乱语，而我又魔怔地信以为真了。”洛千城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他这般宽慰着自己和洛子音，然而眸子中的担忧之色却是丝毫未减。 洛子音面色又回归了平静，波澜不惊地湖面下是怎样的起伏不平，只有湖底的生物知晓。 “除了这事，可是还有旁的？”洛子音手指摩挲着茶杯，音调没有丝毫起伏地一路到底。 洛千城微微一愣，这般大的事情，怎么到了洛子音这里就这样云淡风轻了？ “嗯。”洛千城无奈之下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洛子音火急火燎般的急切。 “好，那我知晓了。”洛子音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微微点头后冷声道。 “连夜奔波，舟车劳顿，也是辛苦至极，流萤想必已经备下了沐浴热汤，你好生休息一番，明日的事，明日且看着吧。”洛子音语气不徐不疾，清冷淡漠。 然而不知为何，洛千城心中的阴霾，却在这淡如水般的声音下被缓缓洗去。眉宇间渐渐舒缓了，心中的焦虑也被吹拂了下去。疲惫缓缓袭来，洛千城果真顺从了洛子音的心意，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既然如此，我便下去休息了。”洛千城缓缓地晃了晃脑袋，这才起了身来。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便唤了流萤将洛千城带了下去。 倒是也难为他了，如今步履之间虚浮无比，似乎只要轻轻一推，便能将他一个八尺男儿推倒在地。 一个人在房间中，洛子音的眉头却倏然越蹙越深，她握着茶杯的手越握越紧。 “咔嚓”一声，茶杯碎裂地声音响起，破碎的瓷片将洛子音的手掌划出了深深的口子，鲜红的鲜血点点晕染开来。 洛子音却“哗”地一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径自冲出了房间。 “小姐，小姐，”流萤刚将洛千城安顿妥当，回来瞧见洛子音眼神迷离地出了院落，不由得出言唤道。然而一连几声，洛子音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毫不犹豫地离开。 流萤站在原地有些气闷，只能摇了摇头，回了房间去。 守着索桥的侍卫讶然于再次出现的洛子音，然而有了上次的警告，此次自然是什么都不敢多言便让开了道，让洛子音进去。 她轻盈的身形在索桥上几次轻点脚步，几息之间便出现在了另一头。 遗憾的是，洛子音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洛千城却是没能看到。 片刻功夫后，洛子音便出现在了万仞山深处的山谷中。 炎炎烈日下，一路步履匆匆的洛子音额上自然也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洛子音步履不停地进了院子，见织羽正在院子中弯腰侍弄着花草。 听见她清浅的脚步声，织羽忙抬起了头，“圣女。” “嗯，阿哥他休息了？”洛子音原本想要直接推门而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停下了脚步，转眸看向织羽问道。 “阁主在里面看书呢。”织羽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身上杀伐的气息在这日益平静的生活中被缓缓地洗涤，此时浑然散发着一股娴静温婉的气息。 “好。”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却是犹豫了一下才向前走去。 走到房门前，手指微微一顿，刚想开门，却见门突然打开，洛子期那温润的面容没有预料的便出现在了眼底。 “听见你的声音了。”见洛子音眸底一抹惊讶划过，洛子期温润的声音这才轻轻响起。他嘴角微微勾起，从袖中拿出手帕将洛子音额上的汗珠擦拭干净，这才微微侧开了身子，将洛子音迎了进去。 第322章 洛子音眸光打量着，见榻上果真放了一本半开着的书籍，被倒扣在了榻上，在这幽谷中的生活，想必是全然没有趣味吧。 桌上还有一碗没有喝完的汤药，还有一缕缕升起的热气，想来也是刚煎好没有多久。 见洛子音的眸光停留在了药碗上，洛子期当即便没有犹豫地上前将药碗端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想来那药汤的滋味是极苦的，因为洛子期的眉头已经隐隐得皱了起来。 “苏僮先生刚端来的，还没有来得及喝。”洛子期放下了药碗，似乎是怕洛子音担心，嘴角勾起了一抹宠溺地笑容，柔声解释道。 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的褐色印记，洛子音心中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却依旧没有言语。 洛子期的眸光一黯，他总觉得，如今与阿音之间有了若有似无的隔阂，阿音与他如何都亲近不起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洛子期还是亲手给洛子音倒了一盏凉茶，引着她坐了下来。 “可是阁中出了什么事吗？”洛子音的面容一直绷着，嘴角也没有丝毫的笑意，洛子期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声音温润地问道。 洛子音伸出手来想要端起茶杯，这时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才露了出来。 血迹在这闷热的天气下已经干涸成暗红色，在她一双嫩白的手上格外的显眼。 洛子音毫无所觉，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茶杯，便被洛子期一把握在了手里。 她讶然地抬眸看向洛子期，只见他的眸子中此时已经全无笑意，眸子中的黑色越聚集颜色越深，隐隐地便要爆发出来。 “阿音，”洛子期的嘴角压了下去，声音冰冷，目光紧盯着她手上的伤口。 洛子音这才恍然惊觉，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她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能从洛子期温厚的手掌中将手抽出。 “你太胡闹了。”洛子期似乎是真的动了气，声音再也不复温润，他冷着面容放开了洛子音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洛子音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有些无奈地看着手上的伤口，想来是刚才茶杯碎在手中划伤的，只是这样子的小伤，她都没有感觉，怎么阿哥就这么大的反应。 片刻过后，急匆匆地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原来是洛子期拽了苏僮进来。 苏僮此时低眉耸眼的，一副浑然没睡醒的模样。 在看到洛子音手掌上虽然看起来眼中，但并没有什么大事的伤口时，嘴角更是忍不住抽了抽，然而没有办法，洛子期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洛子音更是主子心尖儿上的人，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将这小打小闹的伤口认真对待。 苏僮仔细地将药粉敷在了洛子音的伤口上，在给她细细包扎的时候，手指却不经意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样子的脉搏跳动，苏僮手指微微一顿，眸子倏然紧缩，神色也大变了起来。 因为苏僮背对着洛子期，是以虽然他动作慢些了，但是表情变化却没有落在洛子期的眼中。 然而洛子音，却将他的惊骇表情收入眼底。 洛子音不紧不慢地将手抽回，一只手灵巧地挽上了一个结，“多谢苏僮先生费心。” 无论是冰冷的眸光，还是暗含警告的声音，都让苏僮如同锋芒在背一般坐立难安。 “洛姑娘客气，苏僮那还有些别的止血良药，洛姑娘走时莫忘了带着。”苏僮装若平常地收回了手，然而心中却是砰砰地打着鼓，若是主子知晓了她如今的状况，岂会不疯魔？ “好。”洛子音眸光一闪，思忖片刻，冷声应了。 苏僮退了下去，洛子期虽然心中有异，却也看不分明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哑谜。 “以后切莫如此，自己的身子，无论如何都得在意着。”洛子期面色依旧冷着，说出的话却让洛子音心中隐隐的波动了几分。 “叫阿哥担心了。”洛子音面上划过一抹浮于表面的歉意，换了只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洛子期鼻间轻出一声冷哼，面色缓和了几分，“你这般不管不顾的赶来，究竟是有何要紧事？” “无事，只是来瞧瞧阿哥，阿哥不让吗？”洛子音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是最终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咽了回去。 终究只是一半的概率，若是那血脉在她身上觉醒，那便也不需要告知阿哥，徒增烦忧。 若是在阿哥身上觉醒，明日再告诉阿哥也不迟。 否则以阿哥的性子，定会不管不顾地重出江湖，将她赶下阁主之位，杜绝一丝一毫让她受到侵害的可能。 她方才也是魔怔了，竟然没想明白这些，可千万别教阿哥瞧出来什么不对才好。 洛子音眸子偷偷打量起洛子期来，不期然地却撞上洛子期满目的笑意。 这些日子一直苦苦困扰着洛子期的就是洛子音如今对他毫不亲近的态度，那样若即若离的冷淡让他黯然神伤。总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才造成了洛子音对自己的态度这般冷漠。 当洛子音那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洛子期心中的笑意便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怎么会不让？”洛子期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满眼宠溺地看着洛子音，阿音与他还是亲近的吧。 然而洛子期终究还不是傻子，他眉头微微蹙起，“只是阿音方才那副模样，倒是让阿哥不由心生担忧。” 洛子音心中一愣，却是微微摇头，嘴角也硬扯出一抹笑意，“前些日子内力逸散，如今几日修炼回来了，身子却有些疲惫，这才有些心神不宁。” 洛子期不是好打发的人，她还是得交代些什么，才能不让洛子期刨根问底，左右如今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也不怕阿哥在担忧了。 果然，洛子音此言一出，洛子期面上只有隐隐的担忧，他自动地将洛子音这几日的异样归咎于内力的逸散，只安慰般地摸了摸洛子音的头，再没有追问下去，“叫阿音受苦了。” 第323章 洛子音又陪着他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将近些日子千机阁的状况说与他听，也是宽了洛子音的心。 日色渐渐西趁，洛子期精神不济，又睡了过去，等他睡得熟了，洛子音这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洛子音眸子中的柔顺这才缓缓消散，变成了森然的冷光。 她脚步微微一顿，踩着落日的余晖，敲响了苏僮的房门。 被洛子音的身体状况困扰着，苏僮在房间中是坐立难安。此时听见了敲门声，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他连忙开门，面色沉重地将洛子音迎了进来。 “洛姑娘，您……”苏僮关上房门，刚开口说道，却不想便直接被洛子音打断了。 “我的身体我知晓，你只管保证不要给我说漏了出去，若是让阿哥知晓了我的情况，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洛子音挥了下手，打断了苏僮的话语。 她眸子中冷光闪烁，威胁警告的意味不难看出。 “洛姑娘……”苏僮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应道，“我自然不会说与洛阁主知晓。” “只是，”苏僮话锋倏然一转，眸色凝重了几分，“你应当知晓，你身子已经等不及一个月了。” “若是再晚些，只怕那万古大还丹都没有效用了啊。”苏僮说着，忍不住急切了几分。 他们谁都不知道万古大还丹的真正效用，能生死人肉白骨，也只是对破损的身体肌理有效用。因此拖上一拖，医治洛子期的身子倒也无碍。 然而对于洛子音来说，她体内的血液已经渐渐地药化，玉骨花的药性和热毒的毒性二者不断地摧残着洛子音的神经。 “我用内力将热毒抽丝剥茧，一月之内，热毒将不会再对我的身体构成威胁，自然是等得。”洛子音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冷声说道。 “洛姑娘啊，”苏僮被她这幅冷清的样子气的直摇头，“如今你的身体不只是热毒，那玉骨花的药性在渐渐地蚕食你的血液神经啊。” 洛子音心中倏然一动，眸光沉寂了下去，原来是这样吗，因为玉骨花的原因，自己才失了味觉嗅觉，身子才越来越疲乏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您的身子只会被玉骨花蚕食的越来越多，最后失去神识，慢慢地真正变成一株玉骨花啊。”苏僮急切地说着，洛子音绝不能变成那般，否则以主子的脾性，真不知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时苏僮才恍然惊觉，瞳孔倏然紧缩，玉骨花，美人为骨，玉骨生花。玉骨花的药性，是这般世代传承而下的吗？ 洛子音闻言面上清冷的神色不变，瞳孔中的冰霜却多了几分。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必须先将阿哥医治好，万古大还丹绝不能挪用。” “洛姑娘，属下以性命担保，已经找到了医治洛阁主的方法。您等了也是徒劳，白白地延误时机啊。”苏僮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他单膝跪地，比出了三根手指，试图以发誓来逼迫洛子音。 然而洛子音就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固执地摇头，“我意已决，你只管先将阿哥医治好。” “还有，”洛子音上前扶起了苏僮，目光渐渐与其平视，眸子中的冷艳冰霜，让苏僮不寒而栗，“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与第三人知晓。” 洛子音的内力不断涌动着向苏僮施加压力，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是。”苏僮吞咽了下口水，这才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 洛子音再次警告地瞥了一眼苏僮，便冷着面容转身离去。 苏僮怔愣在原地半晌，身上凝固的血液这才缓缓流动开来，慢慢地也有了知觉。 他咬了咬牙，快步跑向桌案前，提笔飞速地写下了一封信，拿起风干了墨迹，便快步跑出去，寻找织羽。 “哟，苏僮先生，怎么脸色这般苍白？”织羽仍在慢条斯理地侍弄着花草，见苏僮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不由得挑眉调笑道。 苏僮擦了擦额上成流的冷汗，嘴角忙扯出一抹笑意，“天气太过燥热，身子难免有些虚浮。” “身为医者，更该仔细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织羽笑了笑，又低下头侍弄起花草来。 过了半晌，苏僮还扭捏着站在一旁，织羽不由得再次抬眸，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将苏僮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苏僮先生，可是阁主他有何不妥？” 织羽眸子中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苏僮却连忙摇了摇头，呵呵笑了两声。 “不是，不是，洛阁主好的很，”苏僮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笼中拿出了刚写好的那信笺，“只是苏僮离开秋水宫甚久，该同宫主报个信了，织羽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哦？”织羽伸手将信笺拿过，还未行封，似乎是丝毫不怕织羽看到什么。 “织羽自会帮苏僮先生送出。”织羽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收入了袖笼。如今苏僮是洛子期的救命恩人，这样的举手之劳，织羽还是不介意帮上一帮的。 “那便多谢织羽姑娘了。”苏僮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盼着宫主能够尽快收到消息，否则只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洛子音步履匆匆地又回了千机阁中，心上的阴霾又多了一层。 日色已经完全的西沉了下去，盛夏的夜还是有些闷热，流萤便在坐在院中吹着若有若无的凉风，以作消暑。 “小姐，您回来了。”洛子音的身影刚出现在了院子中，流萤便连忙起身相迎道。 “嗯。”洛子音收拢了神思，轻声应了，旋即眸子扫向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洛千城他安置妥当了？” “是，千城城主午时便睡下了，许是连日奔波太过辛苦，到现在还没有醒。”流萤点了下头，跟在洛子音身后，语气轻柔地说道。 洛子音点头不语，流萤又问道，“如今有些晚了，膳食一直在热着，小姐用一些？” 第324章 “不必了。”洛子音走进了房间，却是摇了摇头，冷声道。今日的消息太过繁杂，她如今着实是没有什么胃口。 流萤进来后便斟了一杯凉茶递给洛子音，听得洛子音这般回答，心中也没有什么惊异，小姐的胃口一直不好，这几日有苏靖先生料理膳食，倒是能吃下一些了，却不想这才多久，便又不吃了。 她心中幽幽地叹息一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拍了下脑袋，飞快地说道，“小姐，今日您不在房间的时候，流年来寻过您，有事情禀告。” 洛子音已经举到嘴边的茶杯微微一顿，而后她还是轻抿一口，这才说道，“唤他过来，我在书房等他。” “是。”流萤应了声，飞快地退了出去，洛子音在房间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书房。 只见桌案上不止有流萤新上的茶水，还端上了几碟点心，一如既往的细心。 只是洛子音依旧是没有什么胃口，只倒了一杯凉茶握在手中，细细地摩挲着。 片刻过后，敲门声响了起来，洛子音这才回过神来，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进来。” 流年闻声后连忙推门进来，立于书案前恭敬地请安道，“阁主。” “何事。”洛子音抬眸瞥了一眼流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苏宫主回信。”流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笺递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眉头一挑，忙伸手接过，她将徐明桓出现在此处的消息和他在北和城之中的种种怪异之举说给了苏离听，想要询问一番他有何见解。 “不与深交，西北已定，择日而往。”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苏离传来一封信笺，不过是这寥寥数语，若是自己等到他来北和之后再做打算，未免也太迟了些。 洛子音上下翻看两遍也瞧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便将信随手放在了一旁，“徐明桓有何动静？” 流年微微摇头，“属下已经安排人去刺探那些家族的口风，然而不论如何刺探，众人给出的答案却都只是寒暄之交。徐公子这几日将醉香楼盘下来后，一直在重新整修，据说两日后才会重新营业。” “如此看来，到真的像是来做生意了？”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淡漠地弧度，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对徐明桓的印象并不差，然而徐明姝一事，徐家的冷心冷血，已经徐明桓的态度……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你去准备一份贺礼送往醉香楼，监管的人撤了吧，正常收集消息便是。” 洛子音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语气清冷。 “是。”流年虽然暗自吃惊于她的决定，却还是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还有其他事无？”洛子音微点了头，又冷声问着。 流年微摇了下头，洛子音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流年走后，洛子音又拿起了苏离的信笺看了起来，字如其人，苍劲有力。 夜色渐渐深沉，洛子音走出了书房，流萤还在院子中候着。 “小姐，可要休息？”流萤快步上前，轻声问道。 “我出去转转。”洛子音摇头，清冷的声音留在了原地，身影却是很快地出了院子。 流萤微微摇头，走进书房，果然看见了一块未动的糕点，不由得又是叹息一声。 洛子音漫无目的地在千机阁中闲逛着，她生命的前十五年都行色匆匆，恍然飘过，而过去的不到一年中，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不知不觉间，她又来到了祠堂，这里日夜都有人看守，当守门的侍卫见到洛子音披星戴月而来时，不由得有些诧异，“阁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洛子音微微摇头。 那侍卫却还是连忙让开了路，向远处走了几步，守在一旁。 洛子音上前手指在祠堂前的阵法上几番动作，“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火光亮起，成了这漫漫黑夜中的光亮。 牌位林立，点点星火，在这黑夜之中难免不会显得有些诡异。 洛子音却是缓步上前，洛子期的牌位竟然还一直在最后一排立着。 虽然知晓了阿哥没有葬身于万仞山，然而这些日子杂事不断，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将其取下。 她对着众多先辈的牌位行了一礼，这才动作轻柔地将洛子期的牌位取了下来。 她抱着那牌位，对着洛家的先祖盈盈地跪拜了下去，“先祖在上，后辈不孝，误生乌龙，饶得先祖安息，还望怪罪。” 洛子音口中默念着，又叩首三次。 时间像是在此刻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洛子音这才从地上起身。 她动作依旧轻柔地将牌位放在了一旁，双手合十，眸光虔诚地看着面前的供台。 “先祖有灵，若是预知天命之事确有其事，后辈洛子音在此相求，将此天赋觉醒于后辈之身。阿哥他幸存一事鲜有人知，阁主之名早已名存实亡。后辈洛子音行过册封之礼，广而告之，是千机阁如今名副其实的千机阁阁主。”洛子音一双眸子紧闭着，面色平静却蕴含着力量。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眸子睁开看了一眼洛子期的牌位，又闭上眼睛，再次说道，“阿哥德才过人，后辈才疏学浅。预知天命是福是祸，先祖必有论断。” “只求后辈能够得偿所愿，不为我族招致祸患。”洛子音幽幽地说着，双掌打开，再次跪伏于地。 三叩首之后，洛子音再次直起了身子，却没有转身离开。 她站起身来，又上前拿起了祖训族规，以及一同供奉着的经文。 洛子音重新跪在蒲团上，一字一句地诵读着，声音微弱清冷，却虔诚有力。 昏黄的长明灯，将洛子音跪伏着的身影拉的老长。 她的声音一直不急不缓地响在长夜里，然而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洛子音的声音气息却越来越微弱，不知在何时，她突然没有了意识，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第325章 千机阁的祠堂建造的便密不透风，关上厚重的大门，窗外的阳光便丝毫的照射不进来。 祠堂内，昏黄的长明灯照射下，洛子音陷入的昏迷，窈窕的身影躺在地上，面色平静却隐隐地渗透着诡异。 而祠堂外，流年与洛千城在祠堂外焦急地踱着步，然而祠堂所在，除了历任阁主，没有人有进去的方法，便是明明对千机阁了如指掌的洛千城，对此依旧是毫无所知。 洛千城再次上前，想要破门而入，然而不出所料的是，他又被无形的光罩挡了回来。 他昨日睡得昏沉，今早想起那预言之事，一个鲤鱼打挺便起来，然而他大张旗鼓地问过流萤后，这才知晓洛子音一夜未归。 心中无比的焦急下，洛千城便通知了流年在寻找洛子音的下落。 祠堂轮换的守卫得到消息，一行人这才知晓洛子音在祠堂中呆了整整一夜。 几人轮流在门外几番呼叫未果，祠堂的门始终紧紧地关着，众人皆是不由得担心起洛子音的安危来。 “你确定阁主一夜待在祠堂中，没有出来？”在几番呼唤后，祠堂内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流年便再次看向了那侍卫，沉声问道。 那侍卫忙不迭地点头应了，“通往祠堂的只有这一条路，属下一直在守着。而且属下一直看着，祠堂的门始终紧紧地关着，从未开启过。” 因为洛子音进入了祠堂，是以那侍卫对祠堂中的情况格外注意，此时流年问道，他自然是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见那侍卫回答不似作假，流年和洛千城的面色却缓缓地沉了下去。 若是真的这般的话，那洛子音迟迟没有回应，便是只有一种可能，她在祠堂中出事了。 洛千城心中不由得焦急了起来，他不知道那血脉觉醒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未知的永远最可怕，如今还和洛子音失去了联系，这不由得让他心中向着最坏的打算去想。 “洛城主，您可有办法破了祠堂大阵？”流年眸光微闪，看向洛千城问道。 虽然此举大逆不道，然而事急从权，洛子音如今在里面生死未卜，破了那阵法，便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了。 “可以一试，但是却需要些光景。”洛千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几个时辰半日的光景，他怕是破不开这阵法，毕竟千机阁先祖合力而造的阵法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流年闻言咬了咬牙，道，“只能如此了，属下再派人暗中调查。” “好，我便在此推演，莫叫人打扰我。”洛千城说着，便上前一步，闭上眸子，手掌轻柔的覆在空气中，周遭光波涌动。 流年只撇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转而看向一旁战战兢兢地侍卫，“阁主之事，切莫同他人言及，否则唯你试问。” “是。”那侍卫心中一颤，忙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流年警告的眸光又在那人身上徘徊半晌，直将那侍卫盯得心里发毛，这才作罢。 “这两日你轮换去守万仞山，下去吧。”流年摆了摆手，冷声说道。若是留他在阁中，难保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但是万仞山统共就几个侍卫，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李斯，你怎么来这儿了？”守着索桥的侍卫见李斯来了，忙迎了上来问道。 李斯却谨记着流年的警告，摇了摇头，苦笑道，“流年首领临时起意，让我来守上两天，哪还有缺儿？” “呶，里面无人，你去吧。”侍卫见李斯不愿多言，便努了努嘴，指向了索桥那侧，轻声说道。 李斯点了下头，便快步向里面走去。 索桥这一端果然无人，李斯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长出了口气。 他向来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此时见没有人，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吐为快。 “阁主这在祠堂中被困了半夜了，看那洛城主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阵法，若是阁主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只怕也为时已晚了。”李斯一边踱着步，一边摇头叹息道，“阁主若真有不测，这千机阁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李斯将心中的想法吐露而出，面上的神情倏然便轻松了许多，然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灌丛中一片衣角闪过。 织羽今日出来帮苏僮送信，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她没有立即去禀告洛子期，反而动作隐匿地去往祠堂一探，果然见洛千城正面色凝重地破解着阵法，织羽的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她不再逗留，又动作迅速地反悔，片刻功夫便又回到了万仞山中。 千机阁中如今只有洛子音的内力高过她，能够察觉，此时洛子音不在，织羽自然是来去如风，无人察觉。 时间一丝一毫地悄然流逝，流年吩咐人暗中在千机阁中搜寻了一圈都未果，洛子音有九成的可能，就是在祠堂中发生意外了。 日头在头顶高悬着，紧张的气氛一丝丝地弥漫着，洛千城额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悄然从眉目间滑落，滴在地上，消失无踪。 流年焦急地踱着步，这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洛千城却仍旧一点眉目都没有摸索出来，他只怕洛子音，没有时间在等下去了。 突然间，一阵风声划过，流年浑身汗毛炸起，腰间的佩剑瞬间便被他拿起到了手中。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千机阁重地？”流年眸光中幽然的冷芒划过，心中却是打起了估，如今洛子音在祠堂中情况不明，千机阁可经不起什么变故了。 流年话音落下，便见一白衣，面容隐藏在罩衫后的男子，和一戴着幕离的女子翩然而立。 与此同时，周遭的侍卫如同潮水一般喷涌而上，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侍卫首领忙上前两步，沉声请罪道，“这二人行踪飘忽，捉摸不定，是属下无能，让此二人惊扰首领。”侍卫顿了一顿，看向被围住的二人，又冷声道，“该如何处置，还请首领吩咐。” 第326章 织羽眸光流转，她自己来此处自然是全然没有踪迹。只是如今洛子期功力尽失，带上他同行，竟然被侍卫们发现了，生出了这样大的波澜。 只是他二人在江湖众人看来都是将死之人，千机阁中难免也混入了别人的耳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在这样子紧要的关头，织羽还是说服了洛子期隐蔽行事，这才做了如此打扮。 隐在罩衫下的洛子期轻点了下头，织羽当即便会意。 她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些时日，流年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声音，“流年，别来无恙啊。许久未见，怎么搞了这么大阵仗？” 织羽依旧低着头，清凉婉转的声音却穿过了那层幕离，回荡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流年只觉得周遭的声音突然全部都消失干净了，只留下了织羽那字字听起来陌生又熟悉的音节。 他心底深处一直紧绷着的弦倏然间被人拨弄了起来，放在袖笼间的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你吗？”流年眸光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眸子中似乎有着隐隐的晶莹划过。他嘴唇颤抖着，抑制住想要上前将幕离掀开的冲动。 织羽只微微点了点头，流年便好像透过那厚重的幕离看清楚了她的形容。 “退下。”流年大手一挥，朗声喝到。 那侍卫头领一愣，只是看这幅模样，这二人似乎是流年首领相熟之人，便犹豫片刻，带着手下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千城在被人打扰后，却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出方才察觉到的一丝线索，此时面上不由得有些气急。 “织……织羽……？”在众人退下后，流年却才不确定地上前一步，想要掀开幕离，手却停留在了半空中。 如今周围已经没有了旁人，织羽自然也不怕了，随手一动，厚重的幕离便被拿在了手中，露出了她精致温婉的面容。 流年眸子中一下子升腾起了水雾，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身子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这是……阁主？”流年语气中的酸涩，只有他自己知晓，话音刚落，便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划下。 如何能不惊喜？ “嗯。”清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洛子期轻声应了一声，身上的罩衫却依旧没有脱下，面容依旧被隐藏在帽子中，难辨神情。 洛千城在听得此言的时候，眸子中却倏然间划过一抹错愕，此人是洛子期，不是已经身死了吗？他拧了下眉头，怔愣在原地。 洛子期却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大步走向了祠堂处，洛子音如今身陷其中，他可没有时间在解释什么。 “让开。”洛子期清冷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地驱赶着此时正站在祠堂门前无计可施的洛千城。 洛千城嘴角动了动，心中却是完全的相信了这人就是洛子期，这般的语气，简直是和洛子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洛子期隐在罩衫下的面容冰冷，他动作飞快地上前手指在那厚重的大门上轻点几下。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缓缓地开启，洛子期忙不迭地闪身进去，便见洛子音晕倒在了蒲团前。 看着自己牌位被放在地上，洛子期眸光一闪，却来不及多想，忙大步上前，将洛子音拢入了怀中，“阿音，阿音，” 洛子音此时的身体温度低的骇人，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洛子期眸子中倏然划过冷芒，洛千城和流年织羽也连忙跟了进来。 “阁主，交给我吧。”织羽也看见了那牌位，眸光也是一动，却是快步上前，半跪在地，想要接过洛子音。 “你速去将苏僮请来。”洛子期却冷着脸摇了摇头，此时洛子音的体温低的骇人，不知是生了什么症状。 织羽轻点了下头，便连忙闪身退了出去，洛子期却将洛子音打横抱起，想要将他抱回房间。 “我是凤陵城一脉，给我吧。”洛千城见洛子期还是一副步履虚浮的模样，便上前询问道。 洛子期淡漠地瞥了一眼他，看着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终究还是将洛子音交到了他的手上，如今阿音需要的是尽快休息，而不是他的逞强。 洛千城眸光一挑，显然没有想到洛子期能信任于他，微怔一瞬，洛千城却是连忙伸手接过，飞身将其抱回了房间。 祠堂中便只余下了洛子期与流年二人，流年此时也看见了地上立着的牌位，显然是昨日洛子音将其取下的。 “阁主，属下这就将其收起来。”流年上前，忙洛子期的牌位双手捧起，恭敬地说道。 洛子期只淡漠地瞥了一眼，微点了下头，便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一路上流年护在洛子期身后，倒是也让阁中巡防的侍卫暗暗猜测。 洛子音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洛子期眸子中的冷意也越来越深，“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素来温润的声音此时染上了一股森然的凉意，这是他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怎么就成了这样脆弱无助的模样。 “阁主她……圣女她……”流年这时才感觉到称呼有些不对，忙改了改口，才继续说道，“昨日与属下交代过事务后，便去了祠堂，今日属下来寻圣女时，才发现圣女已经在祠堂中呆了整整一夜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属下实在不知。” 流年此时已经从洛子期还活着的惊异中清醒了过来，此时洛子音变成了这幅模样，他的声音中不由得染上了一抹沉重。 “你是……？”洛子期眸光微闪，又看向了一旁的洛千城，冷声问道。 “凤陵城主，洛千城。”洛千城眸子中也是一抹沉思，此时洛子期已经将罩衫脱下，如此看来，两人倒是的确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无怪乎洛子音长长会望着自己出神。 方才流年的称呼倒是让洛千城脑中划过一抹思绪，他低眸看向了坐在床边的洛子期，冷声问道，“你今日可有感觉到何异常？” 第327章 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眸子划过一抹不解，却还是微点了下头，声音清润，“无。” 洛千城眸光微闪，面上一派了然，既然洛子期同洛子音都为阁主，那么洛子期没有感觉到异样，那事情就很有可能发生在洛子音身上了。 想到此处，他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何出此言？”洛子期见了他面上的变换，心中便知晓洛千城定然知道些什么，眸光一冷，倏然起身，清冷的眸子正对着洛千城，冷声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洛千城刚张口，想要同洛子期道清缘由，却不想门外一阵熙攘，却是织羽带着苏僮快步赶了过来。 “苏僮先生，烦请看下。”洛子期再顾不得其他，忙拉开洛千城，将空位倒了出来，方便苏僮诊治。 苏僮只来得及点了下头，便一言不发地快步上前，眸光在扫到洛子音之时，便多了几抹沉重。 洛子期死死地盯着，看着洛子音越来越苍白地面容，心中止不住地抽痛。 从小到大，她都受了太多的苦楚。 苏僮手指搭上洛子音的脉搏，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面上闪过一抹错愕。 他原以为织羽火急火燎地将他带来，是因为洛子音体内的平衡被打破，状况堪忧。 他第一眼看到洛子音之时，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当手搭上洛子音的脉搏之时，苏僮才知晓自己错了。如今洛子音脉搏平稳，丝毫不像是体内平衡破坏的模样。 苏僮皱着眉头，几番诊断，都只能得出相同的结论。 几番如此，苏僮只能摇着头站起身来。 洛子期当即便凑了过来，关切地眸子扫了一眼洛子音，便忙冷声问道，“如何？” 苏僮面上表情诡异，微微摇了摇头道，“洛姑娘她一切都好，身体并无异常。” “什么？”洛子期眉头当即便蹙了起来，上前坐下，握紧了洛子音的手，依旧冰凉滑腻，“那阿音怎么会昏迷不醒，身上又这般冰冷。” 苏僮面色闪过一抹沉重，却还是摇了摇头，“苏僮不知，洛姑娘她如今身子并没有大恙。只需休息一段时间，便会清醒。而至于洛姑娘身上温度为何如此异常，苏僮……”他摇了摇头，便不言语，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洛子期闻言面上一片冰霜，然而冰封的面下却压抑着熊熊地怒火，他眸光紧盯着苏僮，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暴躁，“你是医者，你如何不知？” 苏僮默然，洛子音如今的情况的确诡异的很，让他束手无策。 然而洛千城这时却犹豫着，上前两步，瞥了一眼洛子音之后，沉声说道，“我或知一二。” 洛子期眸光一眯，旋即巡视一周，四周的人连忙会意，轻声退了出去。 他的手一直紧握着洛子音冰凉的小手，“请讲。” 洛千城上前，语速飞快地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就是这样，既然那预言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想来便是再音丫头身上应验了。”洛千城语气微沉，声音微凉。 “预知天命？”洛子期眸光一闪，这个事情他倒是第一次听闻。 倏然间，他眸子又扫向了洛子音，想起她昨日心事重重的模样，难不成便是想同自己说这件事情吗？ “傻丫头，”洛子期心中倏然间又暖，却又隐隐地心疼，“古籍上可有言明，那预知天命以何种形式而来，又产生何样的影响？” 洛千城却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这正是我连日里担心的事情，音丫头如今这模样，八成可能便是由此导致的。” “既然医者已经言明，音丫头她身体上并无大碍，那么等她清醒，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不必如此忧心。”洛千城见他眉头紧锁，便出言宽慰道。 洛子期闻言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缓解，只是轻点了下头，眸光冰冷地扫了一眼洛千城，“若是你不介意的话……” “自然。”洛千城会意了他的意图，关切地看了一眼洛子音后便转身离开。 这场景是如何的相似，洛子音告知他热毒已解，洛子期还以为她从此便不用受这些苦痛，他也不必忍受这样的煎熬。洛子期眸子中一抹冷芒闪过，却是侧身坐在了她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织羽，你们这是……？”流年与织羽众人出了洛子音的房间，流年便忙不迭地问道。 “是啊，织羽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和阁主已经……”流萤说着，已经泪眼朦胧。 织羽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日子详细的过往细细讲述了出来。 “阁主如今情况还是不大好，圣女怕生了什么波澜，这才隐瞒下此时，倒也是极好的决定，等阁主身子全然好全之后，再复出江湖。”织羽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沉静。 “天佑阁主，命不该绝，你和阁主都是吉人天相。”流年激动地说着。 织羽轻笑着，微微点头，却还是轻声说道，“此事还是不要宣扬出去为好，待阁主身子好些。” “流年知晓。”流年闻言面上当即划过一抹凝重，他方才便发现阁主如今是武功尽失了，若是此时消息泄露出去的话，对千机阁不利。 “你如今倒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老手了，从前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毛头小子呢。”织羽摸了下流年的头，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欣慰，又有一抹隐隐地心酸。 为什么所有的成长都要以苦痛为代价，若是千机阁没有生出那样的奸细，没有经历那样的变革，他们很多人，还是会按照从前的诡异，一如既往地走完一生吧。 流年却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从前流年什么都不懂，如今只求着能帮阁主多分担一些，尽好分内之责。”流年说着，声音便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旋即又十分心疼地摇了摇头，“只是阁主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些，很多时候，我竟是能力都不够了。” 流年幽然叹息一声，流萤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也无比赞同他的看法。 第328章 日色西沉，洛子期恍然惊觉，眸子倏然睁开。 这些时日他一直精神不济，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也能昏睡过去。 洛子期神思回拢，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洛子音一直在安静的躺着，洛子期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比正常人体温依旧略低，然而较之今日早些时候，显然应该是已经恢复正常了。 洛子期不由得缓缓的松了口气，他一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倚在床榻一侧，此时刚一稍微放松下来，身上的僵硬和酸麻的感觉便接踵而至。 “阁主，”轻声地敲门声响了起来，洛子期再脑海中回忆半晌，才猛然惊觉是流萤的声音。 “进来。”洛子期瞥了一眼依旧沉睡着的洛子音，皱了皱眉头，语气清润地说道。 流萤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手中却还提着一个食盒，“阁主，用些东西吧。” 洛子期身上的僵硬感有些缓解，闻言却是微微摇了下头，“没什么胃口，退下吧。” “是小姐平常爱吃的呢，您用些吧。”流萤却是咬了下嘴唇，她甚至洛子期的秉性，是以拿来的都是洛子音平日用的膳食。 “拿来吧。”果然，洛子期听了这话便松了口，轻点了下头，轻声说道。 流萤心中松了口气，忙端着食盒，拿了小几，在洛子期面前摆了几样。 果然瞧起来色泽诱人，本来洛子期没有什么胃口，此时也想要尝一尝了。 他随手拿起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想也没想地便放入了口中，然而却没想，刚一入口，面色却勃然大变。 “荒唐！”洛子期冷声喝到，旋即想起了一旁沉睡着的洛子音，声音又压低了些，却是难以掩饰声音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这是哪个厨子做的？” “阁主息怒，”洛子期素来极少发怒，此时见了他这般模样，流萤心中没来由得便是一慌，连忙请罪道，“是阁主带回千机阁中，小姐吃不下旁的吃食，只有苏靖先生做的还能用些，可是有何不妥？” “你自己尝尝。”洛子期冷哼一声，面色难看至极。 流萤微微一愣，却是顺从洛子期的言语，拿起了一块也放入口中。 然而那苦涩难当，滋味怪异的口味在味蕾中炸开之时，流萤只觉得自己的五官都要皱到了一起，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偶尔还垂涎不已的美食竟然是这个滋味。 “阁主，这……”流萤慌乱地将口中的糕点吞咽下去，然而那诡异的味道却迟迟不能消散，流萤面露不解，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 “阿音素来可有异常？”洛子期眸光倏然间变得幽冷，冷声问道。他一早便觉得不对了，此时看来倒是十分有必要问个清楚了。 流萤踌躇片刻，若是同他讲了，小姐肯定是要生气的。世上人有千万，小姐最不想让他担忧的那个人，便是洛子期了。 然而此时，洛子期眸色森然，何况小姐种种怪异的举动，流萤咬了咬牙，却是倏然跪了下来。 她这幅反应，让洛子期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小姐自从清醒过来，脾气便越发怪异了。”流萤瞥了一眼洛子期，小心翼翼地说道，“每日小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常常出神，不知再想些什么。” “小姐她似乎，是从清醒过来后，便秉性大变了。”流萤面上一片心疼，“而且小姐似乎时时饱受着身体中什么折磨，这般昏迷，已经不是一次了。” “不是一次？”洛子期眸光倏然幽冷，握着洛子音的手不自觉得便用上了力。 “嗯，”流萤眸光心疼地瞥了一眼昏迷的洛子音，又将洛子音种种心酸悉数说了出来。 洛子期心中只觉得有一把顿锐的刀，时时割着，刀刀见血。 “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洛子期面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眸光瞥过面前的食盒，声音冷然的问道。 “小姐原来食欲不振，经常连日的不吃东西，那日自秋水宫回来后，便带着苏靖先生一起。苏靖先生做的吃食，小姐虽然也用的不多，但是能够时时用了。”流萤摇了摇头，语速飞快地说道，“只是属下并不知晓这般味道是为何。” “你起来吧，”洛子期心中此时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他现在精神差到了极点，感觉随时都要昏过去，只是一口怒气强撑着他不让他晕倒。 “将那个什么苏靖，给我叫来。”洛子期声音下难掩怒火，冷硬如冰。 “是。”流萤忙起了身。 却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竟然醒了过来。 她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心中不由得疑惑重重，自己一直在祠堂中，怎么会在自己房间中醒过来。 还有着宽厚有力的手掌，洛子音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阿哥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阿哥，”洛子音喃喃道，初醒时语气中还有些沙哑，听起来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洛子期惊讶的转头，眸光中闪过一抹欣喜，“阿音，你可感觉有何不适？” 流萤见状也是惊喜不已，忙倒了杯茶递给洛子音，“小姐，喝口水。” 洛子音意识缓缓回拢，却突然想起，方才隐隐约约听到阿哥要唤苏靖过来。 “阿哥，您唤苏靖做什么？”洛子音端着茶杯，低垂着眸子，眸光中一抹心虚的意味闪过。 流萤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洛子期冰冷的眸光制止了。 他转头望向洛子音时，便换上了温柔的模样，“没什么，你醒的刚巧，流萤正送来吃食。” “我瞧着精致至极，却不记得千机阁有哪个厨子的手艺是这般的，便忍不住问了问，你可要尝尝？”洛子期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语气却温柔至极。 洛子音心中缓缓地松了口气，面前便已经出现了洛子期递来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嗯，”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吃了一口点了点头，“是我从外带回的厨子，做出的口感有些独特，阿哥莫要尝试了，” 第329章 “哦？”洛子期眸子中明灭不定，隐隐怒火似是要喷涌而出，“阿音喜欢吃的东西，阿哥怎么会不喜欢呢？” 洛子音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微微一定，眸子黯然了几分，“你下去吧。”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流萤，冷声吩咐道。 流萤抬眸瞥了一眼洛子期，见她冲着自己微微摇头，心中会意，便连忙退了下去。 房间中幽黄的烛火摇曳着，一片寂静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洛子音才缓缓开口，语气淡漠，“你已经知晓了吗？” 洛子期心中一痛，一把夺过她手中紧握着的糕点，丢在地上。 “阿音，你究竟还隐瞒着什么？”洛子期冷声喝着，双手紧握着洛子音瘦削的肩膀，强迫她那清冷淡然的眸子看向自己。 洛子音心突然间砰砰地跳了起来，面上闪过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紧咬着嘴唇，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阿哥，别问了，”洛子音似祈求似呜咽一般的声音如同将洛子期的心凌迟了一般。 看着她小小地缩成了一团，洛子期此时心中也已经知晓了个大概，也隐隐地能够推测出来。这样巨大的痛苦加诸在洛子音身上，只让他更加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是我不好。”洛子期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沉的懊悔，若是他没有想当然的自绝与万仞山，而是一直守护在洛子音身旁，是不是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上前一步，动作大力地将蜷缩做一团的洛子音拥入怀中，动作粗鲁，却在双手碰到洛子音时，还是放柔了动作。 “阿音，别怕。”洛子期语气轻柔地说道，像是从前一次次守在洛子音榻前，看着她忍受热毒的折磨却无能为力的呜咽。 “以后都有我呢，”他宽厚地手掌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不论如何，不论有什么代价，阿音都会变得如从前一般，阿哥保证。” “阿哥保证。”洛子期再次呢喃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柔，却带着千斤的力量。 洛子音也在他的这缓缓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而心跳虽然放缓了下来，像是平时所有的时刻一般波澜不惊，洛子音却也感受不到洛子期传递来的厚重又温暖的爱意。 她眼神空洞的伏在洛子期怀中，这是她熟悉的怀抱，却越来越陌生。 洛子音闭上了眸子，躺在洛子期怀中，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然而洛子音没有预料到的是，一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倏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妖冶的血花，大片大片地在洛子期纯白色的衣衫上绽开。 洛子音瞪大了眼睛，细细地看着，那涌动的鲜血中似乎还夹杂着黑红色的内脏碎片。 她只能无助的看着，他的四周空无一人，身上没有伤口，却不停地吐血。终于他没了力气，依靠着床边的栏杆，面色苍白如纸。 门外吵嚷的声音传了进来，洛子音竭尽全力的去听，却也听不分明。洛子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看见的画面也随之戛然而止。 “不！”洛子音拼尽了全身地气力喊了出来，抱着她的洛子期被吓了一跳。 “阿音，怎么了？”洛子期面色凝重地看着怀里的她，却不想洛子音只出了一声，便又陷入了寂静的沉睡。 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然而此时洛子音身体上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他摇了摇头，便只能将洛子音轻柔地放在床上躺平，又轻抚了下她的额头，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阁主，”流萤一直守在房间外，见洛子期走了出来，忙上前问道，“小姐她……？” “又昏睡了过去，你去仔细照料着，醒了便通知我。”洛子期声音清冷地吩咐了一句，旋即又问道，“织羽和流年呢？” “都在书房呢。”流萤点了下头，忙回到。 洛子期闻言便大步走向了书房，而流萤也动作轻柔地打开了房门，照看起洛子音来。 “阁主。”见洛子期推门而入，流年与织羽忙止了交谈，起身行礼道。 洛子期摆了摆手，上前随意地拿起了一封信笺，冷声说道，“从今往后阁中事务，皆由我来处理。” “阁主，不可，苏僮说过，您不能再劳心费神。”织羽闻言却面色大变，忙摇了摇头，厉声阻止道。 然而洛子期那双清润地眸子中却倏然间冷光一闪，面无表情地看着织羽。 “若是如此，请允许属下为您分忧。”半晌过后，织羽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她摇了摇头，妥协道。 然而此时，她虽然语气无奈，却也带着不容转圜地坚定。 “好。”洛子期也是深知织羽的性子，不欲与她纠缠，便冷声应了。 二人说话间，洛子期便坐到了椅子上，手掌轻揉了下额间，消散去缓缓涌上的疲惫感，这才看着流年冷声说道，“将我离开后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都说与我听。” 流年微微一愣，却连忙点了下头，从头讲起，一夜无眠。端阳节就这般悄然过去了，外面世界的张灯结彩，却与千机阁无关。 熹微的晨光顺着窗棂柔暖地照射了进来，洛子音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缓缓睁开了眸子。 流萤撑着头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浅眠，洛子音眸子睁开又闭上。 昨日那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场景成了如今她心中的阴霾，久久挥散不去。 洛千城说，昨日端阳，千机阁阁主会获得预知天命的能力。 天命不能改，若想变动，一予一取，必得给出同等的代价以作交换。 自己看见的阿哥那个场景，洛子音虽然闭着眸子，眉头却紧紧地蹙在一起。 阿哥身上没有伤痕，那么便不会是被他人暗害。 而自己又隐隐看见的那些脏腑碎片，是苏僮的药方终究不好用，无力回天了吗？ 洛子音禁闭着的眸子倏然睁开，“唰”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这样大的动作一下子将浅眠的流萤惊醒，睡意全无。 第330章 “小姐，可有何不适？”流萤忙起了身，关切地看向洛子音，轻声询问道。 洛子音眸子中的寒意缓缓收敛，阿哥如今一定密切地关注着自己，她不能贸然将苏僮找来，然而此事，却也拖不得了。 洛子音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应，流萤心中不由得焦急不已，忙又大了些声音唤了她一声。 “无事。”洛子音这才回神过来，随意地敷衍道。 流萤放下心来，却听到洛子音冰冷地质问声响在耳旁，“你昨日同阿哥说了什么？” “小姐恕罪，”流萤闻言脸色大变，忙跪下来请罪道。 洛子音冰冷的眸光却在她身上徘徊，她知晓流萤对她绝对没有坏心思，只是这样就将她的事告诉阿哥，惹得阿哥郁郁不安，自己却是不能轻易地原谅了她。 “你是我的侍女，本该同我一心才是。”洛子音抬眸望了一眼流萤，眸光淡漠而疏离。 “属下知罪。”流萤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不停地请罪道。 洛子音眸光几经闪烁，终究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了，就此一次，若是下次你还这般，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她声音清冷，眸光冷冽地扫在流萤身上。 “多谢小姐宽宥。”流萤这才抒了口气，却是没有力气起身，依旧跪伏在地上，声音中也带着释然和隐隐的虚弱，“属下绝不敢再犯。” 方才洛子音对她的语气虽然还没有太重，但是这已经是从流萤服侍洛子音以来，她用过的最重的语气了。 她不怕洛子音如何责罚她，却真的惧怕从此之后洛子音不要她守在身旁。 “下去吧。”洛子音揉了揉眉间，冷声说道。 “是。”流萤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找回了自己的腿，连忙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洛子音半依靠在榻上，却是在思考着如何将自己的万古大还丹给洛子期服下。 就在洛子音还是没有思绪的时候，房门却倏然间打开了，洛子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阿音，”洛子期见她安然地坐着，面色微红，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不由得放下了心来。 洛子音微微地点头，与洛子期相反的是，她的眉头却是缓缓地蹙了起来。洛子期的脸色简直是难看的吓人，一片死人般的青白色，眼下还有大片的黑眼圈，唇边还有隐隐的青黑色的胡茬，完全是一副疲劳至极的模样。 “阿哥，你怎么这幅模样？”洛子音避开了洛子期伸来抚摸她额头的手，反而眸光微眯，冷声质问道。 洛子期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一夜都在听流年禀告事务，还没有来得及休息。 “昨日没有休息好罢了，不碍事的。”洛子期见她的面色越来越冷，忙随意的摇了摇头，宽慰她道。 洛子音面色依然不好，流萤却在这时递了吃食过来。 “用一些吧，”洛子期看着这样精致的吃食，面色不由得一愣，却旋即摇了摇头换上了温润的笑容。不论洛子音究竟是为何会喜欢这这样的食物，如今这都是能让她用一些的唯一办法。 不用多久，自己一定要让她变得与从前无异。 洛子音眸光也是微闪，顺从洛子期的心意用了一些。 当洛子期递来第三块糕点时，洛子音却忙摆了摆手，她实在是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 “阿哥，睡一觉吧。”看着洛子期面上显而易见的疲态，洛子音蹙着眉头冷声说道。 洛子期原本还想拒绝，然而看着她执拗的目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自己总要留着这条命，护着阿音更久一些。 “好，等我醒来再看你。”洛子期笑着点了下头，便走了出去。这院子他熟的不能再熟，也不用别人引领，自己便找了一间空房修整了起来。 “将洛千城请来。”待洛子期走后，洛子音眸子中微光闪烁，冲着流萤冷声吩咐道。 片刻过后，洛千城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他可是有着大把的事情，想要同洛子音问个清楚。 “音丫头，你无事了？”洛千城还没进来，洛子音便先听见了他那独特的音色。 洛千城对着洛子音左瞧右瞧，见她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下了心来，“你可吓死我了。” 洛子音沉默不语，洛千城却顿了顿，嘴巴却丝毫不停地又说了起来，“那便是你阿哥吗，难怪你初见我之时盯着我瞧了那么久，和我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吗。” 洛子音嘴角动了动，没有理会洛千城那些疯言疯语，反而说道，“昨日端阳，我或许是获得了预知天命的能力。”只是看见的天命，却不是洛子音希望瞧见的。 不过她在此时，却是格外的感谢先祖赋予下的能力，让她能够帮助阿哥避免劫难。无论这将会让她付出什么条件交换，她都甘之若饴。 洛千城闻言收敛了面上嬉笑的神色，他竟然一时忘记了那预知天命一事。 “你可感觉有何不妥？”洛千城上前在床榻旁的小凳上坐下，眸光明灭不定。 洛子音摇了摇头，“只看见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不像是梦魇，想来便是你所说的那预知天命了吧。”洛子期一事，她还不想说与别人知晓。 “昨日你昏迷在祠堂，苏僮来并没有诊治出什么身体上的毛病，想来就是因为那预知天命一事导致的吧。”洛千城思忖片刻，沉声说着。 洛子音闻言点了下头，却是眸光微闪，“苏僮在千机阁？”她昨日醒来片刻便又昏睡了过去，竟然不知道原来苏僮已经在千机阁中了。 “是啊，你可不知道，也不知你阿哥是如何知晓你在祠堂中昏迷了，就在我如何都打不开那阵法之时，你阿哥突然出现，三俩下就打开了，”洛千城说着，一边还发出啧啧的声响，“他一看见你昏迷在祠堂，便什么都不顾，连忙唤人将那个苏僮不知从何处请了过来，那般着急的神色，果真是血脉至亲啊。” 第331章 洛子音眸光微微闪动，原来是这样，若是苏僮在此处的话，自己正巧同他商讨一番要如何以万古大还丹给阿哥入药。 洛千城一番话说完，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半晌过后才开口说道，“有关预知天命一事，我们知之甚少，只是如今你既然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倒是可以先放松下来。” “嗯，”洛子音鼻间轻出了口气，轻声应道。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再久留了，回去我尽可能再寻些古籍，看看还能否找到别的信息。”洛千城旋即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便要走了？” “啊哈，”洛千城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却在此时突然间变得浮夸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一般，一下子而便从小凳上跳了起来，“我便知道你没有面上看起来那般薄情，心中定然是舍不得我的吧。” 洛子音嘴角抽了抽，看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却是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来将其一把推远。 “一路顺风。”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从嘴角溢出，洛千城闻言脸色不由得瞬间跨了下来。 “行了，我知道你最是嘴硬心软了。”洛千城撇了撇嘴角，也不与她多加争辩。 洛子音嘴角微动，不予置否。 洛千城伸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又圆又大的苹果，手腕微微一抖，那苹果便在手中滑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之又落回了手掌中，“晚些时候我便直接启程，你多些休息，我便不来打扰你了。” “好，一路顺风。”洛子音眸光微闪，轻点了下头。 “承你吉言。”洛千城嘴角勾起，扯出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一边挥着手，一边咬着苹果转身退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正灿烂，他逆光而行，正成了一片瑰美的景色。 “小姐，千城城主是要离开了吗？”流萤端了新茶进来，正看见洛千城离开的背影，便轻声开口问道。 “嗯，”洛子音轻应了一声，接过流萤递来的热茶，“阿哥他歇下了吗？” “已经歇下了，属下瞧了一眼，睡得正熟呢。”流萤点了点头，知晓洛子音是担心洛子期没有休息好，不由得出言宽慰道。 她四下看了眼，见日头大了起来，便走向了窗边，将窗纱轻轻拉了下来，这样温暖的阳光能够照射进来，却不至于那么刺眼。 听闻流萤这般说，洛子音也的确心情放松了些，她将喝过一口的茶杯又递还给了流萤，再次轻声问道，“织羽呢？” “同流年一起出去办什么事了，像是今天早上阁主方才吩咐过的。”流萤歪着头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飞快地应道。她也是只知晓一知半解，便只能这么同洛子音禀告道。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芒，这样忧心忧虑，难怪自己会预知道阿哥此病不愈。 “你将苏僮唤来吧，记得避开旁人。”洛子音坐直了些，手指有意无意见缠绕着一缕丝发，冷声说道。 流萤闻言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何洛子音要闭着旁人，然而有了昨日的教训，流萤此时深刻地认为，自己只需要做洛子音要求的事情，什么都不必问就对了。 “是。”心中这般想着，流萤忙一溜烟儿地便跑了下去。 洛子音心中思绪闪动，流萤带了苏僮偷偷摸摸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僮面上一脸无奈和不解，显然没有想到流萤搞出来这么一出是为何。 “洛姑娘，您这是？”流萤将他带到便退了下去，苏僮面露不解地向前询问道。 洛子音清冷的眸子直视苏僮，冷声说道，“我要把万古大还丹给阿哥入药。” “洛姑娘，”苏僮面露惊异之色，忙飞快的摇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约定好了的，一月为期。” 他刚将消息递给苏离，若是在这之前洛子音将自己最后一丝希望斩断，那么苏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你的法子根本不能将阿哥治愈。”洛子音却是唰的一下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幽冷的眸光紧盯着苏僮，她嘴角微微颤抖着，那副血淋淋的场景又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洛姑娘何出此言，苏僮有九成把握绝对可以救治洛阁主。”苏僮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洛子音那幽冷瘆人的眸光，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有一成的可能呢？”洛子音牙关紧咬，冰冷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了一丝微微的颤抖，“还有一成失败的可能，你如何给我保证？” 洛子音冷笑一声，苏僮张了张口，却是哑口无言。 “是不是你要我看着阿哥被那一成的概率击中，肺腑全数丝化变成碎片，你才甘心？”洛子音步步紧逼，那双幽冷的眸子像是毒蛇一般不带有丝毫感情。 “苏僮绝无此意，”苏僮摇了摇头，语气却一点点低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九成的可能便足够放手一搏，然而他却想错了，九成终究还是有可能百密一疏，如今要如何行事，他真的不会了。 “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万古大还丹都在我手上，我只需找个时间，便能让阿哥服下。”洛子音眸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这才又坐回了榻上，“可是若是给阿哥直接服用，出了什么差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你。” 她清幽的眸光紧紧地盯着苏僮，直让苏僮觉得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缠住了一般。 苏僮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心中也是游移不定，若是让主子知晓了，他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的啊。 不过洛子音所言的确非虚，毕竟万古大还丹在她手中，即便她不给洛子期使用，届时便是死活不吃，自己也无法奈何得了，这些终究就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只可惜主子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前来，如今洛姑娘已经执意要将万古大还丹给洛子期服用，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第332章 哎，苏僮幽然地叹出一口气来，只盼着届时主子的怒火，不要太过猛烈才好。 洛子音半倚在床榻上，看着苏僮面上的表情明灭不定，“怎么样，苏僮先生，您可想好了，说还是不说？” “洛姑娘言尽于此，苏僮又如何能够不说？”苏僮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无奈道。 洛子音心中却是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缓缓勾起，“只当我欠苏僮先生一个人情吧。” “苏僮哪里敢收得洛姑娘的人情？”苏僮闻言忙不迭的摇着头，洛子音这哪是给自己送人情，明明是送灾祸。 “只希望届时若是有了什么法子医治洛姑娘，您不要再推脱才好。”苏僮再次叹了口气，声音中夹杂着几抹苦涩。 “有劳苏僮先生费心了。”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眸光微闪。 苏僮依旧是微微摇头，终究还是咬了下嘴唇，沉声说道，“佐以参汤，直接服下。”这次可真是将主子得罪惨了。 洛子音手指微微蜷起，轻柔地点了下头，“多谢。” “洛姑娘若无他事的话，苏僮便退下了。”苏僮叹了口气，微微拱手说道。 “且慢，”出乎苏僮预料的是，洛子音却在这时将他拦了下来，“我的事，不要同苏离讲。” 洛子音心中也不知是为何，她只是本能地不想被苏离知晓。她眉头微微蹙起，若是苏离知晓了的话，只怕会生出许多波折吧。 苏僮一愣，轻点了下头，然而却在心中扼腕叹息，洛姑娘已经是说完了，只怕如今主子已经收到了自己寄过去的信件了。 果然如同苏僮设想的那般，如今秋水宫中，苏离正拿着他那封信笺眉头紧锁。 “主子，可是苏僮出了何事？”苏叶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不知是为何，主子一展开这信笺，周遭的气压便越来越低，生生地将这炎炎夏日变得凛冬已至。 “西北已定，剩下的事务交由苏万处理，其余部署按兵不动，静听号令。周无为，让他带兵向西北边境行进，分散行事，先不要引人注目。”苏离将手中的信笺揉作一团，身上冷光闪过，那信便化作细细的灰烬，从他指缝间流过。 “我即日前往千机阁，你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往千机阁寻我。”苏离眸光幽深，冷声吩咐道。 苏叶一愣，也不知苏僮传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看主子这般反应想来便是只同洛姑娘有关了。 他不敢出言调侃，只能在心中暗中腹诽几句，面上却无比正经地点头应了下来。 日头渐渐爬上了中空，天气也越来越燥热起来，洛子音原本就喜寒畏热，此时房间中也不由得用了大量的冰桶来减轻燥热感。 苏僮离开后，洛子音手中攥着装有万古大还丹的瓷瓶，想着晚些时候便随便的找个借口，让阿哥喝下便是。 有了洛子期将千机阁的事务里里外外的打点了妥当，流年与织羽又不知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洛子音倒是难得的清闲了下来。 手腕微微一翻，瓷瓶便又被洛子音收入了袖笼中，她缓步起身，却是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身后事。 她如今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清楚的认知，自己绝对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阿哥有了万古大还丹之后，想必便能恢复如初，也可以协同苏离一起，将朝廷颠倒过来，只是可惜，自己应该是没有这个可能瞧上一眼了。 又想起苏离，洛子音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起来，自己亏欠苏离良多，怕是也还不上了。 “阁主，”洛子音的思绪在听闻门外流萤轻柔的声音响起时倏然回拢，她嘴角动了动，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冰冷的模样。 “阿音，”洛子期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洛子音一抬眸正望上他那温柔似水的眸光。 他睡了三个时辰，又收整了一番，此时看起来虽然还有些虚弱，却有精神了不少。 “阿哥使唤流年和织羽去做什么了？”洛子音倚在塌上歪着头，轻声问道。 洛子期笑了笑，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意，“徐明桓这般惬意地在北和城中来去自如，我不过是给他施加点压力罢了。” 洛子音闻言身子不由得坐直了几分，手指不断地圈着一缕丝发，“怎么？阿哥觉得徐明桓他有何不妥？” “非是不妥，”洛子期欠身坐下，斟了一杯清茶，缓缓吹动着茶杯中沉浮舒展的茶叶，“只是无论如何，引狼入室，都不是个明智之举。北和城中已经足够安定，百姓也够富庶，有无他徐家，都无甚不同，何须将其养在眼皮子底下，他日成患？” 如今徐家的态度不定，虽然整个江湖抗争朝廷是大势所趋，却难保徐家会不会生了旁的心思。徐明桓眸子中一抹冷意划过，无论如何，这个险他都是不愿意去冒的。 洛子音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此时心中却没有什么触动。 她与徐明桓，交情甚浅，不过是不讨厌罢了。 若非是那日从徐明桓拿来的另一块玉坠，洛子音也不会这般痛快地放了徐明桓进来。 想起那块玉坠，洛子音手腕微微一抖，一方精致的瓷瓶便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中。 洛子音细细摩挲两下，此时未免太过突兀。 她眸中冷光一闪，那瓷瓶便又顺着手腕回了袖笼。 “怎么，可是有何不妥？”洛子期微微挑眉，见她面色沉重的久不言语，不由得轻声问道。 “自然不是。”洛子音忙摇了摇头，又说起了旁的来，“阿哥可是要就此复出？”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清冷的眸光下蕴含着一抹深沉的担忧。 “不是，”洛子期嘴角漾出了一抹苦笑，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洛子音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暗暗坚定了几分。 她心情有了几分放松，说话的语气便也没有那么冷冽了，和洛子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转眼就到了傍晚。 第333章 天色渐晚，流萤便又来敲门询问要不要传膳。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眸光微闪，“准备两碗参汤吧。” “怎么了？”洛子期忙上前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关怀。 “没有，你昨日没休息好，我陪着你补一补吧。”洛子音忙躲开了洛子期伸来的手，强扯出了一抹笑容，语气依旧清冷。 然而在洛子期听来，却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洛子音的动作并没有让他收回手，反而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宠溺道，“好。” 流萤得了命，便连忙下去将晚膳传了进来，因为参汤是洛子音临时起意，一时半会儿倒是还呈不上来。 “阿哥，你不必和我一同用这个的。”洛子音看着他面色平静地夹起一口菜蔬，毫无波澜地咽了下去，眸色不由得深沉了几分。 洛子期笑了笑似乎是并不觉得这几乎所有有味觉的人，都会觉得无比难以下咽的东西有多么的难吃。 “阿音喜欢吃的，我也喜欢。”洛子期嘴角勾了勾，嘴角微微勾起，笑容中带着宠溺。 他说的云淡风轻，然而只有他自己心中深沉地知晓，只有自己谨记这个味道，才能知晓阿音如今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 洛子音咬了下嘴唇，眸光深处划过了一抹浓稠不分明的迷雾。 她胃口原本就小，此时又不想洛子期陪着自己吃下这么难吃的东西，洛子音只用了两口便停了筷子。 流萤飞快地将残羹收了下去，又换上了一壶新茶。 此时外面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隐隐能听到夏蝉幽鸣的声音。 “等下叫人将夏蝉都打下来，省得扰了你的睡眠。”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掀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 洛子音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轻抿一口清茶，柔声道，“听着蝉鸣，才能有些盛夏的气息，这几日精神不济，睡得倒也昏沉，不必多此一举了。” “也罢，便听你的。”洛子期无奈地笑了笑，抬手饮了口清茶，声音清润了几分。 “小姐，参汤。”洛子期话音刚落，流萤便端着一托盘，步履稳健地飞快走了进来。 “好。”洛子音眸光微微一闪，手腕微微抖动，那瓷瓶便滑落到了掌间。 流萤轻点了下头，忙将两盏参汤放在了二人面前，一人一盏。 洛子期随手端起了一盏，正要顺从洛子音的心意一饮而尽，却不想右手被她轻拉了下。 “怎么了？”洛子期将茶盏放下，转眸不解地看向了洛子音。 洛子音手腕一翻，洛子期正瞧见她莹白的手掌上托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便皱了皱眉头，“这是何物？” “是浦谷主给我的丹药。”洛子音清冷的眸子微微一转，说辞张口便来。 说成是浦玄舒所赠，他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怀疑了，“阿哥这几日神色颓靡，用了这药或可好转一些。” 洛子期不疑有他，便接过瓷瓶，将里面成色极佳的药丸。 刚一揭开瓶塞，洛子期顿时觉得一股清新药香扑鼻而来，霎时间便觉得神清气爽，这几日来的疲惫感都消失不见。 这般神奇的药效，不由得让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如此神奇？” “浦谷主新研制出的药方，便给了我这一瓷瓶，药效十分不错，下次还要厚着脸皮找浦谷主再讨一些才是。”洛子音嘴角轻勾了一下，神色淡然地说道。 她越是将这丹药说的不值一文，阿哥吃下的可能才越大，若是将这丹药的背景悉数托出，那么阿哥绝对会固执地将这万古大还丹留给自己。 果然，听得洛子音如此言语，洛子期心中的抵制便少了些，虽然他也觉得如此丹药不会轻易得到，但他毕竟不通药理，不知晓此物究竟是如何的难得。 他轻轻将丹药捏起，越离得鼻尖进了，洛子期越能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只觉得浑身都舒缓了些。 轻薄的嘴唇微微张启，小巧的丹药便顺着滚入舌尖。 入口即化，清亮的气息在唇齿见荡漾开来。 洛子音眸子深处一抹显而易见地欣喜传来，她一边端着参汤递给了洛子期，一边冲着站在房门处的流萤微微点头。 流萤见了她的动作，便忙跑了出去。 洛子期唇齿之间的清凉感觉久久不散，他接过了洛子音递来的参汤，浓厚的参汤，带着舌尖化开的丹药，顺着喉间缓缓而下，变成了一道浓烈的热流。 他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却是丝毫没有怀疑洛子音。因为不论洛子音给他奉上什么，哪怕他明知是穿肠入骨的致命毒药，洛子期也会想都不想的一饮而尽。 洛子音面色依旧淡漠地盯着洛子期，然而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自觉得便微微蜷起的手指，都暴露出了她心中隐隐的不安。 先祖没有理由会坑害后辈，苏僮也肯定了这丹药服下去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然而毕竟是仅此一颗的难求之物，服用之后究竟会有什么症状谁都无从考证。 洛子期面上迅速升腾起一片酡红，额上也凝聚了细密的汗珠。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洛子音此时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他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阿哥，怎么了？”洛子音心中瞬间变得焦急不安，忙上前扶着隐隐打着颤栗的洛子期，焦急地问道。 洛子期此时的意识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身体也不瘦他的控制，他甚至不能抬一下手，意识也浑浑噩噩地什么都分辨不明。 他只能听到耳边有隐隐地嗡嗡的声响，目光中也能看到洛子音模糊的面容上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然而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听不清她究竟对着他在说些什么。随着热流流向丹田，洛子期的意识便消散了。他轻微地翻了下白眼，便一下子晕了过去。 “阿哥！”洛子音大惊失色，手上微微用力便将洛子期安稳地扶在了怀中。感受着他身上越来越高的温度，洛子音面色却越来越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 第334章 只片刻的功夫，洛子期便从刚服下丹药的清爽感觉，变成了如今这样地毫无知觉的模样。 这般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了洛子音心惊不已，她只能将洛子期扶到床榻上，眸光微微闪动，便伸出手来，打算以自己冰寒的内力帮他降下皮肤滚烫的热度。 “洛姑娘，万万不可。”就在这时，苏僮喘着粗气匆匆赶来。 洛子音一早便吩咐了流萤，只要给她使眼色，便将苏僮请来。苏僮得到消息后，是当即便跑了过来，没想到正撞见洛子音想要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便忍不住沉声喝到。 所幸他喊叫的及时，洛子音眉头微微皱起，却还是闻言飞快地收回了手。 “怎么会变成这般？”洛子音站起身来，一双清冷的眸子紧盯着苏僮，他并没有讲过，会有如此副作用。 “洛姑娘莫急，且容我诊一下脉。”苏僮依旧喘着粗气，却是忙飞快地上前，同时出言宽慰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也顺从苏僮的意思，微微侧身，让了出来。 苏僮便半蹲在床侧，面色凝重的伸出手指，微微侧头，仔细分辨着洛子期的脉搏。 半晌过后，就在洛子音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苏僮便收回了手，面色有着隐隐的放松，和深沉的不易察觉的担忧。 “洛姑娘宽心，万古大还丹正是以这种方式在重塑洛阁主的肺腑，苏僮已经替洛阁主诊治过脉搏，实属正常，无需担忧。”苏僮从床侧退了出来，嘴角微勾，笑着说道，他也是有幸能够一瞻万古大还丹的神奇效用了。 然而旋即，苏僮又是眸光一闪，垂着的眸子下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只是如今，洛姑娘将如此神奇的丹药让与洛子期，她自己的时日，却是已然无多了。 洛子音丝毫没有察觉到苏僮身上突然涌出的悲伤低沉气息，反而心里放松了些，既然是正常反应，阿哥无事便好。 她轻咬了下嘴唇，看着此时身体已经通红的洛子期，再次问道，“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洛姑娘只记得切莫再将内力渡与洛阁主了。洛阁主内属炽热，您却属冰寒，两相接触，必得损伤。”苏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多谢苏僮先生。”洛子音心中这才划过一抹侥幸，幸好方才苏僮及时制止了自己，才没有酿成大错。 苏僮微摇着头，躬了躬身子说道，“洛姑娘不必如此。洛阁主并无大碍，苏僮便先告退了，洛姑娘若有何疑问，尽管来问苏僮便是。” “好。”洛子音轻声应道，清冷的眸光划过了苏僮，只停留了微微一瞬，便紧紧地盯在了洛子期身上。 苏僮俯身，便退了下去。 夜色深沉，窗外的蝉鸣格外的恼人，只让洛子音越发地烦闷起来。 “流萤，安排几个人将这些夏蝉给我打了去，声音恼人得很。”洛子音坐在小凳上，倚在床侧，认了半晌终究是忍不过了，便直了下身子，冲着房外值守的流萤冷声喝道。 “是，”流萤回应的声音传了进来，伴有轻微窸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院子中数道人影上来下去，片刻功夫，便又恢复的寂静无声。 “小姐，都打下了。”流萤站在房门口，小声禀告道。 洛子音轻声出了口气，嗯了一声。 原来这蝉鸣，也不是时时都听着有趣。 一夜无眠，洛子音目不转睛地看着洛子期裸露的皮肤由通红的绯色，转变为清润的玉色。 窗外熹微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洛子期的肌肤更犯了几分莹白之色。 一丝丝内力流转于他的肌肤之上，洛子音见状眸子深处不由得荡漾开来一抹惊喜的意味。 原本洛子期的脏腑受损，丹田中便也留存不住内力，而如今内力盘旋，便是他体内的暗伤都已经好转了？ 洛子音拿不定主意，只能默默地看着。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阳光悠然照射进来，她的眸间霎时间变得一片灰白。 她看见了面色凝重的阿哥，坐于千机阁大殿之上，大殿之下立着千机阁三千侍卫。 流年和织羽带着四大护法站于前侧，面色是一样的凝重与沉寂。 洛子音如同世外之魂一般飘荡在空气之中，真正是个局外人一般目睹着这一切。 洛子期突然间勃然大怒，搭在那椅子上的手掌紧紧握起。 洛子音眸光微闪，只看见那玄铁打造的扶手倏然间变了形状。 众人皆惊，系数跪伏在地，嘴唇张合着，洛子音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突然间眼前又变得一片漆黑，洛子音闭了闭眸子，再睁开之时，便见到洛子期身上流转的内力在丝丝地向着丹田处涌入。 洛子音眸光微眯，那是玄铁打造的扶手，刀剑不破，若是没有内力加持，阿哥绝不可能将之毁坏。 如此说来，定然是万古大还丹起了效用，阿哥日后必当无碍。 只是阿哥那沉重的表情究竟是为了什么？三千侍卫又为何立于大殿之中？难道不久之后，千机阁便要同朝廷开战了吗？ 她眸光闪动，一时间心绪乱如麻。 旋即摇了摇头，看着洛子期面上由内泛出的健康的红晕，洛子音嘴角微微勾起，左右阿哥的天命，如今是改了的，自己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面前。 然而就在这时，洛子音却突然间觉得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咽喉，呼吸变得无比困难。 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瞪了起来，想要挣扎着挣脱，却无从下手。 “嗬，嗬，”洛子音只觉得头脑缓缓地发昏起来。 虽然这般，洛子音的意识却格外的清醒，她突然间想起洛千城所说的一取一予，自己将阿哥的天命改了，所以自己是要付出什么呢？这条命吗？ 想到这儿，洛子音挣扎着扭转头，再看了一眼在床榻上平稳安静的躺着的洛子期，眸光流露出些许贪婪，若是真的就此殒命，也要多看阿哥一眼。只是可惜苏离，那些情谊自己已然还不清了。 第335章 “小姐，小姐，”流萤听闻了异动，忙进了房间。却见洛子音趴在地上，双手抚摸着脖颈，神色痛苦地模样。流萤不由得大惊失色，不由得惊呼了出来。 洛子音却依旧徒劳地挣扎着，此时她已经不能呼吸了，若非是内力深厚，她早便会晕了过去。 然而有着清醒的意识，却更为致命，洛子音只能看见流萤匆匆跑来，却根本不清楚扼住自己咽喉的那抹无形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 流萤嘴唇大张大合，洛子音耳边却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小姐，您怎么了？”流萤看着洛子音在地上挣扎着，只觉得毛骨悚然，却无能为力。 洛子期此时躺在床榻上毫无知觉，洛子音又趴在地上神色痛苦，洛千城昨日又辞呈，此时洛子音的院子里竟是没有能做主的。 倏然间，流萤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跺了跺脚，焦急地跑出了房间，“快将苏僮先生和织羽护法请来。” 流萤对着院中的小侍女厉声喝道，便忙又回了房间。 洛子音此时趴在地上，流萤低下头，只见她原本莹白色的面容此时已经涨得通红。 口中呜咽着，似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般，然而任凭流萤如何看，洛子音的脖子上只有她自己的手掌。 流萤咬了下嘴角，试图上前将洛子音的手拉下，却不想自己刚碰到洛子音，便被一股大力弹射了出去。 无奈之下，流萤只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洛子音身旁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圣女这是怎么了？”织羽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苏僮，一紧房间见了洛子音这幅模样，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属下不知，早些时候属下在门口听到房间中的异动，进来时便这样了，属下想拉开小姐的手，却被撞得退了出去。”流萤绞着手指，眸子中隐隐含着泪光。 织羽眸子一动，却是不甘心地上前一步，想要试试究竟能不能将洛子音紧紧抓着脖颈的手给拉开。 然而织羽还未来得及碰到洛子音，果然如同流萤所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得后退了两步。 “竟然如此怪异。”织羽眸子中闪过了一抹异色，声音低沉了几分。 流萤见状不由得更加焦急，眸子瞥向苏僮却见他也是无计可施的模样。 “不能诊脉，苏僮实在是无能为力。”苏僮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之色，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洛子音此时的面色已经涨得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口鼻处甚至还能看到丝丝的血迹，与她那双莹白色的手对比极其强烈。 “嗬，嗬”地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中格外诡异，流萤三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不寒而栗。 织羽四下看着，眸光这才瞥向床榻上，见洛子期在这般大的声响中还能睡得安稳，不由得眸子一缩，“阁主这是怎么了？” 苏僮飞快地将万古大还丹一事说明，旋即上前看了看洛子期，道，“洛阁主面色红润，怕是很快就能清醒了。” “不能让阁主看到这幅场景。”织羽咬了咬薄唇，冷声说道。 苏僮赞同地点点头，洛子期瞧见定然心急如焚，那万古大还丹的功效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流萤，你将阁主带到隔壁房间休息，叫流年过来看着，若是阁主突然醒来，定要将他想办法拖住。”织羽轻抿了下嘴唇，眸子微微一动，连忙说道，“圣女这里，我和苏僮先生看顾。” “是。”流萤也知晓自己在这也是无用，便点了点头，一边应着，一边将床榻上的洛子期抬了起来。 虽然洛子期人高马大，又昏迷不醒，但是流萤身上也是有着内力加持，搬运起来倒也不废力气。 洛子音此时甚至依然是清醒的，虽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着阿哥离开了房间，她心中也松了口气，自己这幅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能教阿哥知晓。 她一双清冷地眸子此时也充了血，在织羽与苏僮看来，尤为可怖。 织羽依旧试图上前同那股无形的力量抗衡，然而不论如何，不管从哪个方向接触洛子音，那股力量都会将织羽摒弃在外。 就好像是如今洛子音这小小的一团外面，加了一层无形的保护罩。 “苏僮，这……”织羽眸子深处不由得也染上了几抹焦急，斜了一眼看向一旁呆呆站立着的苏僮。 苏僮眉头微微蹙起，洛子音如今蜷作一团，双手掐在自己脖子上，此时眸子已经闭上，苏僮也看不见她眸子充血的模样。 只是让他尤为不解是的，若是按这般的力气，洛子音的双手该起了青筋才是，怎么会这样就如同搭在脖子上一般随意呢。 而若是不是洛子音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又是什么东西？ 苏僮百思不得其解，织羽见他这幅模样，眸光倏然一冷，便也不再理会于他，反而又琢磨起有什么法子能够解救洛子音的。 与二人的担忧不同，洛子音此时已经感觉那股无形之力缓缓地从咽喉中退散，流向了四肢百骸。 自己有什么等价的东西交换的呢？洛子音心中不由得发出了阵阵的疑问。 就在这时，那力量流入体内，却突然被自己体内的真气包裹住了，丝丝冰蓝莹白的气息，正是带了玉骨花的药性。 洛子音心中隐隐一动，只见自己体内，已经融于血脉之中的玉骨花药性，竟然被那无形的力量抽离出来，化为湮灭。 这样子骤然失去玉骨花的支持，洛子音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右臂上盘缩着的热毒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在莹白的玉色消失了一半的时候，洛子音身上骤然一松，那股无形的力量不知道消散在了何处。 “呼，呼”洛子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上充血之色渐渐散去，身上却越来越热了起来。 “圣女。”织羽见到了一动，忙不顾那反弹之力，上前一步，不想此次竟然没有了力量的阻挡，直接触碰到了洛子音那滚烫的身体。 第336章 苏僮见状也忙上前一步，替洛子音诊起脉来，然而感受着洛子音那杂乱的脉搏，苏僮的心却一点点地沉寂了下去，“热毒又发作了。” 正如苏僮所言，此次热毒来势汹汹，洛子音又受了不少的折磨。 在这巨大的痛苦中，洛子音的意识渐渐的被剥离，浑浑噩噩地昏迷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正看见洛子期眉头紧锁地守在床侧，手中还拿着一封信笺，桌子一旁也堆起了厚厚地一叠。 “阿哥，”洛子音张口唤道，声音喑哑，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 洛子期连忙转过头来，眸光看向洛子音是隐隐地心疼，“阿音，醒了？”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上是针扎般的疼。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眸光一闪，深处有寒流划过，轻声问道。 “未时了。”洛子期说着，端了一杯茶递给洛子音，“昨日你昏迷了一夜，苏僮说是疲劳所致。” 洛子音无法起身，就这样就着他的手，浅饮了一口，干涸的嗓子被茶水滋润，她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清晰地知晓自己是热毒发作，幸好苏僮没有说出来，引得阿哥更加担忧。 “嗯，的确是有些累极了，阿哥，我还想再睡一下。”洛子音轻声说着，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亮。 “好。”洛子期轻声应了，旋即将床边的帷幕再次拉下，遮蔽一下阳光，便又坐在了小桌前看起了信笺来。 洛子音闭上了眸子，却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困了，热毒发作后，洛子音便全然失去了意识，她此时想要看清楚在这段时间，自己体内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那股力量将自己体内玉骨花的药性抽走了一半，这才引得自己热毒发作。 只是自己身体各处皆是如同针扎一般的疼，又是因何而起。 洛子音缓缓放平呼吸，气沉丹田，内视起来，这才发现，这次热毒，不仅是将自己通身的内力消耗了干净，还一路侵蚀了经脉脏腑。 没有了玉骨花药性的中和，此次热毒的威力根本不是洛子音能够抵抗的。 果然一取一予，自己救回了阿哥一条命，过不了多久，自己这条命便要被还回去了。 自己如今只怕是等不到变成下一株玉骨花，便先要被热毒焚烧的灰飞烟灭了。 即便是没有一块牌子将自己的寿数写在上面，洛子音此时也清楚的知晓，如今她已然时日无多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又落寞的笑容，如今体内的玉骨花药性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竟然也微微地感伤了起来。 洛子音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却是不打算就这么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浪费了。 牵了牵嘴角，洛子音扯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换取之道也非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最后这些时日，自己是不是可以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去生活。 “阿哥，”洛子音强忍着身上针扎似的痛楚，撑起身子，轻声地唤着，声音中竟然带了几分久违的撒娇与依赖。 洛子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事务，跑过来拉开了床边的帷幕，露出了洛子音那一张楚楚可怜的美颜。 被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和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依赖目光盯着，洛子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开来。 “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洛子期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说要睡了还不睡？” 洛子音缓缓摇头，丝毫不再抗拒他伸来的手，“阿哥，我饿了。”她低声说着，语气中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额，”洛子期微微一愣，也是感觉到洛子音额头上温度正常，便随即揉了揉她睡得有些散乱的头顶，充满宠溺地说道，“好，阿哥陪你用膳。” “嗯。”洛子音笑了笑，露出一排小巧的牙齿。 洛子期心中微动，自己似乎像是很久都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了。 他激动地连忙唤了流萤传膳，旋即又回到洛子音身边，那模样像极了十几年前第一次听洛子音叫他阿哥的时候。 洛子音靠在床榻上，缓缓地呼着气，她如今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她被灼伤的经脉，疼痛至极。 “阿哥，刚才在瞧什么呢？”洛子音再次轻吐出起来，状作轻松地说着。 洛子期将桌边的信笺拿了过来，一边接着批阅，一边跟洛子音解释着，“前日我吩咐流年给徐明桓制造了些麻烦，却不想被他软绵绵地挡了回来，此子年岁不大，心机却是不浅。” “阿哥这话说的，倒跟自己是个糟老头子一般。”洛子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明他也不过比徐明桓大了几岁，那语气却像是大了几轮一般。 “你啊，”洛子期微微一愣，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来阿哥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旋即有些惊喜的说着，洛子期的生日早她一个月，如今算算日子，倒是没有多久了。 洛子期对自己的生辰不甚在意，只是洛子音这般问了，他便也认真地盘算了片刻，果真只剩下二十日光景的模样。 “的确倒是不远了，阿音也要过生辰了，”洛子期倏然一笑，嘴角清润的玉色荡漾开来，“此次生辰，阿音也不用受那热毒侵扰，又是二八及笄，可是要好好地办上一遭呢。” 洛子音眸子倏然一缩，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可要多要些礼物才好。”只是她心中却清楚地知晓，自己怕是等不到生辰那日了。 “好。”洛子期却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常，今日洛子音突如其来的顺从乖巧已经足以遮蔽了他的心智。 二人相视一笑，这些时日因为洛子音的冷淡而导致的疏离全然尽散，两个人似是又回到了原来亲密无间的时候。 “阁主，”流萤敲了下房门，想来是带了吃食进来。 “进，”洛子期再次伸手摸了摸洛子音的头顶，这才对着门外朗声唤道。 第337章 流萤果真提了两盒食盒匆匆进来，却在进来之后忙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阁主，秋水宫苏宫主来访，此时正在山门处等候。”流萤上前行了一礼，眸子不经意间瞥向了半倚在床上的洛子音，显而易见，苏宫主是为了小姐而来。 洛子期闻言眸子倏然一缩，眉头缓缓地皱了起来。 “苏离？”洛子音却是眉头一挑，微微疑惑，苏离怎么都没有给自己传信，便来了千机阁。不过既然他来了，西北应该是已经安定了吧。 洛子音心中一动，此时也无力去迎接苏离，便只能轻点了下头，“请他进来吧。” 她言语中对苏离的熟稔，和随意的语气，却是让洛子期心里有了几分不对。 虽然自己临终托孤之时，将洛子音托付给了苏离，然而如今见洛子音对他全然没有介意的模样倒是让他心中酸酸的。 流萤还站在原地，犹豫着，毕竟洛子期还没有发话。 “请他进来吧。”洛子期压下了心中微微地酸涩感，也轻点了头沉声说道，如今自己身体已经恢复，自然是该敲打敲打苏离了。 流萤这才应了，连忙跑了下去，却将食盒忘在了桌上，没有摆开。 洛子期倒也是丝毫不介意，反而上前布了菜。 洛子音此时身上还是疼痛难忍，全然是为了让洛子期放松才强装到现在，可是要到桌子上用膳，绝对会被洛子期瞧出来端倪。 她眸子微微一转，却是突然瘪了瘪嘴，“阿哥，我身子乏得很，可不可以在床上吃嘛。” 突如其来的软糯声音像是将洛子期的心温柔地抚摸过一般，洛子音这样跟他撒娇，一下子就让洛子期找不着北了。 “自然极好。”洛子期一边说着，一边搬了小几放在床榻上。 洛子音向床的里面挪了一挪，却霎时间疼得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洛子期端了几样放在小几上，一眼瞥过洛子音却是蹙了下眉头，“怎么了？” 他拿了帕子轻柔地将她额间的汗珠擦拭干净，声音温柔宠溺。 “没有，许是太热了些。”洛子音眸光中有些许闪躲，却是将话题差了过去，“对了阿哥，你服用了那丹药，身子如何了？” 洛子期闻言果真不再在意，反而一边给洛子音夹着菜，一边声音温润地道，“浦谷主无愧于第一圣手，这丹药也有着奇效，不仅将我的暗伤治愈了，我还觉得此番内力回复后，会更上一个境界。” “如此说来，阿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欣喜，果真如此的话，阿哥定会带着千机阁更进一步，阿爹阿娘的仇就交给阿哥了吧。 洛子音随手夹起了一口菜来，却在筷子放入口中，那略微苦涩的感觉，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自己竟然能尝到味道了？洛子音眸子倏然放大，忙不顾失仪地又夹了一大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果然，那一丝酸苦涩然的感觉在舌尖荡漾开来，这般令人难以下咽的感觉，却在此时让洛子音甘之如饴。 “怎么了这是？”洛子期瞧着她吃了两口便眸子微微湿润了起来，心中不由得一紧。 洛子音只来得及摇了摇头，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却听见流萤匆匆跑了进来。 “阁主，小姐，苏宫主已经到院门处了。”流萤上前一步，躬身回禀着。 洛子期眸光微闪，洛子音却微微点头，应着，“直接让他进来吧。” “嗯。”洛子期也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洛阁主？”苏离瞧见洛子期不由得微微挑眉，声音略微沙哑道。 只是眸子中却并没有十分惊异的表情，看着模样应该也是早就知晓了。 洛子期这般想着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神色温润地回了他，“苏宫主，好久不见，不知这一副奔波模样是为哪般？” 洛子音在听到苏离那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之时，心便不知为何，突突地跳了起来。 只是听得洛子期这般说着苏离，她心中不由好奇，恰好苏离此时缓步走了过来，洛子音这才抬眸看清了苏离的形容。 他此时面色苍白，唇下有隐隐的青黑色胡茬，原本便轻薄的嘴唇此时都有几分干裂开来，一席黑袍上面满是灰色的尘土，像极了苏僮那日连日奔波来的狼狈模样。 “一路山高路远，是苏离失仪了。”狼狈的形容并不能遮掩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苏离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洛姑娘，”苏离看向洛子音，眸光闪烁，声音低沉了几分。 收到苏僮信笺，他便匆匆赶来，果然见了洛子音如今这幅并不太好的模样，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苏公子。”洛子音一时看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疏离，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轻点了头应道。 苏离的声音喑哑，洛子音便对着一旁站着的流萤使了个眼色。 流萤这才连忙反应过来，动作麻利地给苏离斟了一杯清茶。 苏离接过大口大口地饮尽，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知为何，洛子音看着他上下涌动的喉结，一颗心居然跳的更快了些，她大惊失色，忙低垂下眸子，不敢再正视苏离。 “既然洛阁主如今已经无恙，我那属下苏僮如今身在何处？”苏离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眸光微闪，轻声问道，他还要同苏僮将这事情问个详细出来。 “苏僮先生如今正在千机阁，这些时日都有劳苏僮先生费心了。”洛子期嘴角微微上挑，勾起了一抹温润的笑容。 “洛阁主过誉了，苏僮有多少斤两，苏离心中自然是无比清楚。洛阁主如今恢复的如此之后，想必不只是苏僮的功劳吧。”苏离隐于衣袖下的手掌微微握成拳，冷声说道。如今他全然感觉不到洛子期的虚弱，那内敛而深厚的内力，绝不像是重病的样子。莫非是……苏离眸光倏然一冷，面色也沉了几分。 第338章 “虽然还有浦谷主所赠丹药之故，苏僮先生也是依旧功不可没。”洛子期眸光微眯，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苏离为何会这般在意。 苏离闻言，衣袖下的手倏然成拳，紧紧握了起来。在不为人知的眸底，也掀起了惊涛骇浪，果然，苏僮所说的那丹药已经用在了洛子期身上吗，那洛子音又要倚靠何物医治。 他的面色倏然间变得低沉又可怖了起来，他眸光略微冰冷的看向洛子音。洛子期心中费解，洛子音却大惊失色，莫非是苏离知晓了什么？ “苏宫主这是……？”洛子期面色微微一变，却是倏然起身，遮住了苏离身上隐隐逸散而出的低气压，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 洛子音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忙略带祈求又有些慌张地看着苏离，微微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苏离如今清楚了事情的多少，却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守口如瓶。 在洛子音这样柔弱的目光注视下，苏离收敛了可怖的神色，缓缓吐了一口气，却是嘴角扯起了一抹生硬的笑容，“连日没有休息，倒有些神思恍惚，惊扰到洛阁主和洛姑娘了。” “原来为客，没有招待好苏宫主是我千机阁的疏忽。既然苏宫主神思不济，还是休息一番为好。”洛子音眸光微闪，冷声说道。苏离方才那般模样盯着洛子音，显然已经触犯了他的忌讳，便毫不留情地出言送客道。 苏离眉头微微一挑，眸子却是不经意间看向洛子音。 洛子音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又轻点头。意思是要他收拾妥当，晚些时候在过来。 苏离会意，便也起身，声音清冷，“既然如此，那便谢过洛阁主的美意了。” 洛子期并不言语，冲着流萤点了点头，苏离便跟着流萤的脚步退了下去。 “阿音，你和苏离……？”洛子期踌躇着，全然没有了用膳的兴趣，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离助我千机阁良多，阿音一直亏欠于他。”洛子音微微蹙眉，没有理会洛子期的意图，低垂着眸子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心跳又微微快了几分。 洛子期幽然一探，从洛子音的字里行间中，他也能听出她对苏离的信任与依赖。 当时将阿音托付给她，实属是无奈之举。苏离，他背景复杂，属实不是良人啊。 不过，洛子期眸光微闪，既然已经决意与朝廷开战，那么自己从前的担忧倒也无从说起了。 洛子期心中幽然叹息一声，自己含辛茹苦十六年养大的这么美若天仙的妹妹，就要被苏离那个浑不知事的猪给拱了，说不生气都是假的。 “阿哥，阿哥？”洛子音看着他面上明灭不定，忽哀忽恨的表情，心中不由得费解。 “无事，用膳吧。”洛子期忙回过神来，不论如何，自己要做的都是保护阿音不被伤害。洛子期指了指面前有些微凉的菜肴，面色宠溺。 洛子音皱了下眉头，却不想再吃了，方才喜极而泣，是因为自己的味觉又回来了一些，如今想起来却只觉得眼前的吃食难吃得紧，自己实在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舌头了。也是难为苏离和阿哥这些时日陪着自己用这些了。 “阿哥，我吃不下了，让他们做些平常的吃食来吧。”洛子音犹豫着，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还是对自己的舌头温柔些吧。 “可是觉得难吃了？”洛子期诧异不已。 “嗯，吃腻了。”洛子音重重点了下头。 “好，听阿音的。”洛子期笑了笑，便动作飞快地将那些食物都撤了下去，若非是陪着阿音用膳，这些东西他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的。 却在这时，织羽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中，站在门口，轻扣了两下开着的房门，“阁主，流年有事与您商讨。” 洛子音与洛子期闻言皆是眸光一跳，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回道，“等我片刻。”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了洛子音，“阿音，你先休息片刻，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好。”洛子音乖觉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地思忖，也不知流年究竟带了什么消息，是喜是忧。 洛子期笑了笑，今日的洛子音像是让他活在梦里一般，无比的贴心。 “乖。”他语气充满了宠溺，揉了揉洛子音的头，这才一步两回头地跟织羽退了下去。 洛子期走后，洛子音的眸光却倏然间变得怅然，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过多久。 洛子音双目无神地瘫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自己却什么都抓不住。 片刻过后，流萤匆匆赶来。 “小姐，”流萤一边说着，一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食盒，“阁主说您想吃些平常的，属下给您带了来。” 洛子音闻言忙挣扎着起了身，虽然身上剧痛无比，却也绝对不能阻止自己品尝美食的心。 “快拿过来。”洛子音飞快地说着，语气轻快。 流萤眸光一闪，连忙按着洛子音的指示，将几样糕点摆在了小几上。 洛子音两眼放光，极其具有仪式感地拿起了一块放在嘴中细细品尝。 虽然自己依旧品不出它十分的味道，甚至于只能品出两三分，然而对于如今的洛子音来说，却也不亚于是仙家菜品。 流萤看着她这番动作，心中偷笑不已，今日的小姐格外不同，似是从前的小姐回来一般。心中这般想着，流萤面上的欣喜便如何都藏不住了。 “你吃的倒是香甜。”幽然地声音从流萤身后传出，带着丝丝的冷意，激得流萤和洛子音皆是浑身一颤。 流萤慌忙回头，却见方才狼狈的苏离，此时已经整顿一新，面色冰冷地站在门口，二人对他的到来竟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糕点本就有些噎人，被苏离这么一吓，洛子音一下子便呛到了，咳咳的咳了起来。 流萤大惊，手忙脚乱地端了一杯茶水来给洛子音顺着气，这才使洛子音免于先被噎死的灾祸中。 第339章 苏离心中虽然急切，却还是十分地生洛子音的气，是以看了她这幅模样，还面色清冷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倒是洛子音，顺过气来后，没有好气地白了苏离一眼，语气竟然罕见地带了一抹娇嗔，“怎么你也不出个声，吓死个人。” 少女嗔怪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般轻轻拂过苏离的心间，撩拨得他心潮涌动。 苏离的眸光微闪，却还是强忍住心潮的澎湃，绷着个脸，默不作声。 洛子音见状眸子转了转，缓缓放下了手中地糕点。 抬眸看了一眼流萤，流萤会意，忙将小几连着上面的几样糕点搬走了去。 “你先下去。”洛子音用丝帕擦了擦手，对着流萤轻声说道。 流萤迟疑地看了一眼苏离，苏宫主这幅煞神的模样，可不要对小姐有什么失仪的举动才好，“小姐……”流萤犹豫着咬了咬嘴唇，不情愿地说道。 “下去。”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见流萤仍站在原地，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如今体内少了一半的药性，洛子音的心情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是。”见洛子音有些生气了，流萤哪里还敢违逆她的心意，忙点了点头，飞快地退了下去，却留了个心眼儿，门微微被错开，能听见里面的声响。 洛子音这才抬起眸子，眸光幽深地望着苏离，却缄默不语。大有你不开口，我便也不理你之势。 过了良久，苏离终于在洛子音那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中败下阵来。 他将眸光微微错开，不愿再沦陷在她幽深的眸光中，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便忘了她那样的任性之举。 “你当真将那万古大还丹给了洛子期？”苏离转眸片刻，这又冰冷地看向洛子音，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他还没有找到巫族之人，那颗丹药是洛子音如今唯一的希望，可是她宁愿直接交于洛子期服用，也不愿等上一个月，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苏离此时恨不得扒开洛子音的心瞧瞧，里面究竟塞满了多少损己利人的想法。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眸光深处却划过一抹了然，苏离果然是知晓了此事，“是苏僮告诉你的？”她眸光微凉，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了，怎么就还是告诉了苏离。 她此时浑然忘了，苏僮本就姓苏，是秋水宫的人，在洛子音与苏离中间选择，洛子音自然是一点赢得机会都没有。 “你知不知晓，那是你的希望，你怎么就这般轻易的给了别人？”苏离越想越气，如今洛子期倒是伤痛全无，生龙活虎的模样，洛子音却成了现在这样虚弱至极，内力全散的模样。 “那不是别人，那是我阿哥。”洛子音却在这时眸光倏然转冷，若说是刚才她还愿意好声好气地同苏离解释一二，在听得这样的话之后却一瞬间拉下了脸，不欲与他多言。 “况且那万古大还丹，本就是我洛家传下来的灵药，用在阿哥身上，与用在我身上又有何意？倒是苏宫主，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洛子音嘴上依旧不饶人，说出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刀刀搁在苏离心尖。 苏离面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眸子中聚集的黑雾也是越来越厚重，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你为什么不愿意等上一个月？届时洛子期痊愈，你也可以以万古大还丹入药，岂不是皆大欢喜？” 他嘴角下垂，身上的气压也越来越低。他始终都想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洛子音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洛子音却丝毫不为所动，眸光微闪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我自有我的道理。” 苏离闻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捉了洛子音的手腕，一张俊美的容颜几乎便要贴在了洛子音脸上。 洛子音只感觉一瞬间地愣神，手便被苏离捉了过去，禁锢起来，看着他突然在眼前放大的容颜，以及那眸光深处隐隐跳动的熊熊怒火。 不知为何，洛子音心中忽然便本能地慌乱起来，她用力地挣了挣手腕，却根本没有办法与如今全盛的苏离抗衡。 “你……你放开我……”洛子音不敢再直视苏离，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她甚至能感受到苏离凉薄的呼吸喷洒在她面上。 洛子音眸光闪躲，低声说道。 那样婉转的声音，让苏离心中狠狠一揪，怒火似是被一股清泉从头浇灭，熄灭了个彻底。 苏离面上划过一抹无奈，对于洛子音，他从来都是这般的无可奈何。 “阿音，你这般选择，要我怎么办呢？”苏离声音中突然染上了一抹无力，她伏在洛子音肩头，似是呢喃，似是低吟。 洛子音心中一颤，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还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洛子音便放开了她的手，面色低沉地坐回了桌前。 苏离气急的时候，用的力气也是极大，洛子音揉了揉被他抓出红痕的手腕，张了张口，终究还是解释道，“苏僮的办法是错的，一个月后，即便是万古大还丹，也不能够再救治阿哥的性命。若是此时不用的话，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哥深受折磨死去。” 她轻声说着，不自觉地便呜咽了起来，又是想到了那副让人绝望的场景，一滴清泪顺着洛子音眼角缓缓滑下。 “你如何知晓？”苏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洛子音说的言之凿凿，只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够知晓。 洛子音抿了抿薄唇，却是言简意赅地将预知天命一事说与苏离。 “阿哥服下万古大还丹痊愈之后，那景象才从我脑海中真正的消失。”洛子音说道此处，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此事我没有与告诉阿哥，他询问我时，我也只是自己没有感到丝毫异样，预知天命之事不过是无稽之谈。阿哥便也信了。”洛子音笑了笑，却抬眸恳切地看向苏离，“我知晓欠你良多，你再帮我一次，此事不要说与阿哥知晓。” 第340章 苏离心中划过了一抹酸涩之感，洛子音从来都是这般，不管不顾地为着洛子期着想，却不知将她自己还有他置于了何处。 “好。”苏离强忍着心中的苦涩，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他也只能按照她的意愿来行事。 洛子音闻言心中这才缓缓抒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划过了一抹放松的笑容，“苏离，你的情谊，我感激不尽，定当奉还。” 她轻声言语，语气淡然，却重若千斤。 苏离嘴角却是闪过一抹自嘲的笑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洛子音这索取过什么。若说是有的话，不过是完完整整一个她罢了。 “即使你没有服用万古大还丹，你身体也该保持平衡才是，怎么会变得这般虚弱？”苏离眸子打量了一眼洛子音，他方才握着洛子音手腕之时，便察觉到她的脉搏异常虚弱，连经脉也受了不同程度的灼伤，着实令人费解。 “天命可以预知，逆天改命，却是要代价的。”洛子音倒是不在乎地耸了下肩，毫不在意地说着。 苏离眸光倏然间幽深了起来，逆转天命，以命换命，可想而知，洛子音付出的是何样惨重的代价。 “你放心，不论你付出什么代价，不论有没有万古大还丹，我苏离都势要保你无恙。”苏离起身缓缓上前，面朝洛子音，微微俯身，眸光深情而专注的望着洛子音。 洛子音一颗心倏然间便砰砰地跳了起来，苏离的眸子太过幽深，她只瞧了一眼，便要溺在其中。 “你……你退后些……”洛子音咬了咬嘴唇，身子变得软糯似水，动上一动都不能。 将事情说开之后，苏离心中的怒火不再，反而是对着洛子音有着浓浓地怜惜。 此时见洛子音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蜷缩在自己身下，眸光闪躲，又带着几分迷离的风情。 苏离心中一荡，几乎难以把持自己。 这时苏离才恍然间发觉，今日的洛子音似乎是格外的软糯，与平常的冰冷疏离全然不同。 “阿音，”苏离眸光迷离，却是伸手抬起了洛子音精致的下巴，强迫她那飘忽的眸子与自己对视。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慌乱，洛子音眸子中浓厚的情感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融化开来。 她知晓此时自己该躲开，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身子却已经全然不停自己的使唤。 “苏离……”洛子音声音软糯，虽然带着隐隐的抗拒，然而那微微上转的语调，却在苏离听来更像是欲拒还迎，邀约他一尝芳泽。 苏离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欲火，低头便俯身向洛子音吻来。 却在这时，流萤大力地敲门声响了起来，“小姐，阁主吩咐给您送来了一碟点心。” 流萤不同寻常的声音传了进来，旋即又响起了重重地脚步声。 苏离眸光一暗，却是不为所动，动作飞快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洛子音却一下子被流萤的声音惊醒，忙一把推开了苏离，面上划过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流萤端着一碟点心放在桌上，看着洛子音与苏离之间的暗潮涌动，暗自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 苏离手指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薄唇，上面似乎是还残留着洛子音身上雪莲香气。 苏离的动作更加让洛子音心生恼怒，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又被苏离轻薄了去。 “苏宫主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洛子音声音中夹杂了一抹羞恼，眸子低垂，躲避着苏离热烈的目光。 苏离清浅一笑，手指却依旧忍不住在唇上流连，“晚些时候，苏离再来叨扰。” 略带张狂的声音响起，苏离迈着大步便离开了房间。 洛子音却暗生恼怒，咬了咬嘴唇，示意流萤将糕点端来，便拿着这碟糕点当做苏离撒起气来。 苏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却见洛子期双手紧握，面色阴沉的站在房门口。 他看见苏离走来，阴沉地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头向书房走去。 苏离回眸看了一眼卧房，眸子微眯，却是跟着洛子期向书房走去。 洛子音背着手站在书案前，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影此时的肩膀却向下垂着，生出了几分无能为力地落寞之感。 “你都听见了？”苏离眸光微闪，声音清冷。 “是。”洛子期咬了咬唇角，紧闭着眸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一早便跟流年交代完了事务，匆匆赶回看洛子音时，却见流萤站在房间前，房门虚掩着。 流萤见他来了，面色闪过一抹慌乱，却是忙行礼道，“苏宫主来寻小姐。” 洛子期这便让流萤不要出声，生平第一次，他堂堂君子洛子期，竟然听起了自己妹妹的墙角来。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听来的消息，却是这般地让自己心如刀绞，痛心断肠。 “那便装作自己不知晓吧。”苏离眸光微闪，冷声说道。 原本还答应了洛子音不说出去，却不想先被洛子期全部听到了。 洛子期心里钝钝地疼，痛苦地闭了闭眸子，这才转过身来。 他当然知晓要装作浑然不知情的样子，不能辜负了洛子音这一片心意。 “阿音究竟身体如何？”洛子期眸光冰冷地紧盯着苏离，他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苏离却缓缓摇头，“我既然答应了阿音，便不会与你多说。” “你不说，我又如何能够替阿音寻求解决之法？”洛子期咬牙切齿，此时他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年长洛子音一轮，如今却要洛子音以命相护。 苏离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眸光却幽深，他不能与洛子期说病症如何，却能和他一同研究解决之道，“阿音身上玉骨花症状是来源于巫族，我已经放出消息以新生玉骨花引诱巫族之人。这些日子已经有了些许成效，相信要不了几日，便能将巫族圣女引诱上钩。” 话音落下，苏离的眸子中倏然划过一道冷芒，巫族圣女，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人。 第341章 “巫族圣女？”洛子期闻言眸底划过一抹凉意，自己为了寻找玉骨花，也曾派人查探过，最终是在巫族得到了消息。 只是当日突遭变革，自己没能够亲自将玉骨花寻回来，倒是托了苏离的手。苏离说的不错，玉骨花是巫族圣物，巫族圣女，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稻草了。 “有什么需要千机阁的，我绝不推脱。”洛子期轻咬了下嘴唇，温润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苏离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你与朝廷之间，可是要就此动手了？此番来千机阁，又是为何？”洛子音之事光是着急是急不来的。是以即便洛子期如今心急如焚，他还是先暂定下心，细细地盘问起苏离来。 大局不定，他又如何能够保洛子音安稳。 “是，如今西北皆被我收入麾下，十万精兵，也有了与朝廷抗衡之力。原本打算，再过几日，便正式同朝廷宣战，只是如今阿音情况如此不好，还是再拖些日子。”苏离轻抿薄唇，声音清冷。 洛子期闻言眸子一动，他曾经问过苏离，是要阿音还是要江山，如今便是他的回答了吗。 “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布置，一切如常便可。朝廷虽然看起来风雨飘摇，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需小心行事。若是因为阿音，你贻误战机，被朝廷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起了防范，那样非但救不了阿音，反而还会害了她。”洛子期沉吟片刻，却是微微摇头，缓缓说道。 苏离不语，然而眸子中的坚定之色，却也透露出他的意图。 “苏宫主做到心中有数便好。”洛子期摇了摇头，也不再固执相劝。 “阁主。”二人沉默无言，却在这时流年匆匆赶来，敲了敲房门，声音颇有些急切。 “进来。”洛子期眸光一闪，冷声应道。 流年见苏离也在书房中，眸光却并不惊讶，反而飞快地上前，将一封信从袖笼中抽出，“朝廷来信。” “朝廷？”洛子期有些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眸光倏然转冷。 苏离闻言眸子中也是冷光流转，朝廷从来没有给他们传过信笺，此举却是不知是为何。 洛子期游移着伸手将信笺接了过来，目光瞥了一眼苏离，却也是毫不避讳地便打开了。 如今千机阁与秋水宫既然算是攻守同盟，信息自然也是共享的，更何况因为洛子音的缘故，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避讳苏离的。 眸光飞快地扫过那短短地信笺，洛子期的眉头蹙的越来越深。 “你秋水宫中，应该也收到了这样的信笺。”洛子期将信之间递给苏离，摇了摇头冷声道。 “这倒是稀奇。”苏离接过信来，只看了一眼，眸光便倏然幽冷。 “京城是江湖势力向来鲜为踏足之地，只偶有些江湖过客，游历停留。此番朝廷竟然广邀各大势力之首，共赴皇族邀约，奇哉怪哉。”洛子期眉头紧蹙着，眸光忽明忽暗。 流年微微一愣，原来朝廷来信是为了这般吗？ “难不成他是打算弄一出鸿门宴，将我们这些势力一网打尽？朝廷的胃口不要太大了些。”流年也接过信笺，上下翻看了一眼，这才沉吟片刻，冷哼一声。 他永远忘不了沉柯背叛千机阁，如今却在朝堂中混的风生水起。 “是鸿门宴还是如何，去了看看便知晓。”苏离倒是无所畏惧，朝廷如此提议，在他看来倒是刚巧，武林势力皆赴京城，江湖中必会再生乱象。 如此境况，对他排兵布将，倒是平添了许多助益。 “只是如今朝廷广为邀传的，是势力之首，洛阁主若是前去，怕是不太方便。”苏离眸光微闪，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洛子期轻抿薄唇，苏离的意思他自然是清楚，如今对于江湖众人来说，自己洛子期，是已死之人。若是贸然出现在江湖之中，定然会惹得议论纷纷。 “从前我内力尽失，才一直隐藏着身份，如今既然内力已经恢复，自然无需再躲躲藏藏。”洛子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身子好全是费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回的。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武当会借机复出。”苏离眸光微闪，却是冷声说道。 武当，也就是如今的三清，是在洛子音的逼迫下，才被迫退隐，从此避世不出。 而若是洛子期并没有因他们而死，那么三清此时，完全可以再复出江湖，而千机阁与三清之间的梁子已然结下，只怕会当即便被朝廷收入麾下。 “小小武当，不足为惧。”洛子期眸光转冷，若非是沉柯白意，与他们里应外合，自己又被秘法反噬，千机阁怎么也不会落得当日那个光景。 “既然如此，此宴定于时日后，还是需尽快打算才是。”苏离闻言也点了点头，他也乐得见洛子期重掌千机阁之事，省得洛子音劳心劳力。 “阿音是必要同我前往京城。”洛子期沉思片刻，却是突然说道。 苏离当即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二人都是要前往京城赴宴，若是将洛子音留在千机阁，难免会心生担忧。 “阁主还是需多留些侍卫镇守，难免朝廷打的是声东击西的打算。”苏离眸光微闪，冷声说道。 洛子期却不屑一顾，如今千机阁大阵不破，又有万仞山天险之阻，若是朝廷敢来，定然也是叫他有去无回。 苏离挑眉，洛子期此言，看来洛子音那私印已经将万仞山的阵法收为己用了，只是不知，她的私印都是如何得到的。 苏离这般想着，眸光微闪，那日洛顾阳找他之时，他也听得他说了有关万仞山的只言片语。 徐明桓，苏离心中微微一动，旋即眸子冷了下来，徐明桓与洛子音同行数日，旋即洛子音便取出了万古大还丹，莫非是徐明桓手中拿着了洛顾阳的那方私印？ 苏离眸光闪烁不定，看来还是要同洛子音问个清楚。 第342章 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便收拢了心神。此番既然朝廷不是针对千机阁发出的请柬，那么他便也需要在秋水宫中布置一番。 “洛阁主不妨打听一番其他势力是如何应对，苏离便不叨扰洛阁主办公了。”苏离眸光微闪，精致的下巴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随意地瞥了一眼洛子期，淡漠地说道。 洛子期轻点头，苏离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阁主，您当真打算重出江湖？”苏离走后，流年这才上前一步，低沉的声音中隐藏着一抹担忧。 洛子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眸光幽深，“阿音接过这风雨太长时间，该由我来替她遮挡着才是。” 流年默然，沉吟片刻这才抬眸问道，“是要广发江湖通告吗？” “好。”洛子期转身向着桌案后走去，清澈的眸子中渐渐地笼罩上了层层的迷雾。 明日过后，洛子期便是真正的又属于了江湖。只是他忘记的是，在这偌大的江湖中，还有一个人以为他已然身死，还在黯然神伤。 苏离离开了书房径自寻了苏僮。 “主子，”苏僮彼时正在房间中钻研着医术，看能不能在这其中翻出些洛子音病症的解决之道，此时见了苏离推门而入便忙放下了医术，站起身来，“您终于来了！” 苏僮语气欣喜不已，等了苏离这些日子，终于将他等了过来。 “阿音她，病症如何？”苏离轻点了些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苏僮闻言声音却是低沉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洛姑娘她，时间只剩不到月余。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 苏僮说着，苏离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若是此行去京城，她可能受得住舟车之苦？”苏离狠狠地咬了下嘴角，冷声问道。 苏僮沉吟片刻，却是缓缓点头应道，“洛姑娘身子，只是需顾念着热毒之苦。若是热毒不发作，洛姑娘当与寻常无异。” “你可有何解救之法？”苏离眸光瞥了一眼桌上半开着的医术，眸光微闪。 “解铃还须系铃人，洛姑娘这体内的症状，怕是只有巫族之人解释的清。”苏僮微微摇头，轻声叹息。 苏离闻言面色却更冷了几分。 苏僮感受到了房间中越来越低的气压，却是忙躬了躬身子，表情诚恳，“属下这些日子必将殚精竭虑，为洛姑娘寻求解决之法。” 苏离心中却并未因此感到放松，却是摆了摆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大步上前，拿了书案上的毛笔飞快地提了一封信来，亲自吹干了墨迹，放在了桌上，“将这封信传回秋水宫。” 话音落下，苏离便转身离开，如今苏叶还没有赶来，这些事情倒是还要交给苏僮了。 洛子音身上依旧困乏的很，趁着下午无事之时，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上了一觉。 再次醒来之时，房间中已经点上了烛火，洛子期正坐在桌前，不知为何，桌子上又堆起了一叠厚重的公文。 洛子音眸子睁开又闭起，梦境中的那副场景在她脑海中久久盘旋不散。 然而她始终都参不透，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 她颇为头痛地揉了揉额间，又睡了一个下午，身上倒是没有那么疼了，经脉似乎也被缓缓流过的药力修复了几分。 这轻微的动作却是没有逃过洛子期的耳朵，温润的眸光投来，果然见洛子音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阿音，醒了？”洛子期倒了杯清茶，强压住心中的苦涩，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 “嗯。”洛子音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洛子期，见他面上温暖的笑容不变，这才放下心来，苏离果然说到阻挡，没有同阿哥乱说些什么。 心中这样想着，洛子音便放下心来，伸手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阿哥，今日流年是有何事？”洛子音眸子动了动，随手将茶杯放到了一旁。 洛子期原本不想将这些事说与洛子音，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决意带她一同赶往京城，这事情便也没有必要相瞒了。 是以，洛子期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和洛子音说了清楚。 洛子音对于去不去京城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阿爹阿娘的仇总都是要报的。 更何况沉柯此人还在京城中逍遥度日，即便阿哥生还，却不代表他的罪行就可以被原谅。 “只是，”听完洛子期所言，洛子音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阿哥是打算公布江湖了吗？”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旋即伸出手，揉了揉洛子音睡得有些毛躁的头顶。 “那阿雪，却没有同她说上一声。”洛子音咬了咬红唇，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游移。如今浦晴雪还因为阿哥之事在外游历疗伤。他们却并未告知浦晴雪之事，难免有些不妥。 洛子期闻言眸子一缩，心中被揪一般的痛。 “已经过去了这般久，便各安天命吧。”洛子期摇了摇头，声音中带了一抹苦涩。 虽然如今他已经无碍，却还是没有心思将浦晴雪追回来。 洛子音默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别想这个了，”洛子期笑了笑，却是将所有的苦涩自己压在了心底。他又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语气温润，“饿了吧，我让人传膳。” 洛子音笑了笑，轻点了下头。 洛子期起身出去片刻。便又马上回来了。 洛子音却已经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动作十分轻的走了两步。 然而终究身体经脉损伤太过严重，加上在床上躺了一日多身子有些乏了，她刚迈出一步，身子便忍不住地摇晃，踉跄了两下，便要向旁边摔去。 幸亏她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旁的帷幔，这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阿音，你怎么下来了？”洛子期眉头一蹙，大步跨了过来，将洛子音又扶回了床上，“想要什么你同我讲便是。” 见她差点摔倒，洛子期忍不住责怪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润。 第343章 洛子音却是无辜地扁了扁嘴，眸子中竟然便涌现出了一抹迷雾，少了玉骨花药性的限制，她反而变得情绪较之之前都复杂了几倍。 然而洛子音终究只是情绪波动了下，没有真的滚下泪来。 她努了努嘴，眸光望向了一旁。 洛子期眉头微蹙，顺着她的目光向那看去，却见自己素日佩戴的兵器，此时被悬挂在壁上，正是绝世神兵，弋阳。 “阿哥，如今你既然已经身子好全了，弋阳便也要物归原主了。”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光清澈，见底。 “你若用惯了，便送给你了。”洛子期却是收回了眸光，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若是洛子音喜欢，第一神兵又如何。 洛子音却飞快地摇了摇头，“我有了趁手的兵器。” “苏离委托了班翁，打造了华阳锦，我用来极好，只是却没有想到要如何还上他这份恩情。”洛子音似乎是极其懊恼的模样，微蹙着眉头，轻声说着。 又是苏离，洛子期眸子微微一动，却是微点了下头，“没关系，阿音欠下的，便是千机阁欠下的，想不出的话，由千机阁偿还便是。” “嗯。”洛子音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法子，便点了点头，又转眸期待地看向洛子期。 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洛子音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上前拿起弋阳。 熟悉的触感握在手中，毕竟是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兵器，洛子期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将其从鞘中拔了出来，冷芒一闪，他似乎能感觉到弋阳发出的欢鸣。 即使阔别了半年多的时间，他与弋阳之间那独特的情感链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割舍的。 洛子期眸光深处一抹柔软的光亮一闪而过，指腹轻抚剑身，这才又将弋阳收回鞘中，别在了腰间。 “果然连弋阳都想阿哥了呢，”洛子音也听到了弋阳发出的欢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说着。 洛子期笑而不语，手指又不自觉地覆上了弋阳的剑身。 恰在此时，流萤轻扣了下房门，“阁主，小姐，可要传膳？” 洛子期闻言这才上前，将房门打开，侧了下身子，方便流萤和她身后的侍女鱼贯而入。 一大桌精致的菜式，洛子音鼻尖轻动了动，也能隐隐地问道那诱人的香气，不自觉得便口舌生津。 “小姐，是阁主一早便吩咐人备下的，您若是胃口好，可得多吃一些呢。”流萤一边上前搀扶着洛子音，一边抬眸看先洛子音，调笑着说道。今日洛子音性情颇似从前，倒是让流萤又和她之间的相处随意了些。 “哦？”洛子音闻言果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斜眸看了一眼流萤，又温柔地望向洛子期，“那可真是不能辜负了阿哥的好意，我要好好尝上一尝呢。” 流闻言不由得垂眸浅笑，这样的气氛已然许久未曾有过了。 窗边的烛火微微摇曳，洛子音与洛子期二人的剪影被印在了窗前，倒是好一幅温馨娴静的景象。 不紧不慢地用着膳，时间倒是流转地飞快。 当天边一层轻薄的阴云将中空的明月遮挡住的时候，洛子期便离开了洛子音的房间。 如今既然洛子音已经醒转，毕竟男女有别，洛子期也不能总守在她的床侧不是。 然而洛子期走后，洛子音沐浴净身之后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毕竟过了未时，她又睡了几个时辰，此时自然是全无睡意。 半晌未能成眠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颇为烦躁的起了身来。 心中思绪百转，看着阴云散去，再次露出身影，抛洒而下的皎洁月光，洛子音眸子中精光一闪，却是忍不住起身上一旁的架子前走去。 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容器，洛子音随意地挑选了两坛。她原来难以入睡之，都会饮上一坛两坛清酒入睡。是以在她的房间中，总会备着各式样地酒。 洛子音嘴角微勾，自己从前饮酒，只能感其辛烈，如今倒是可以品出其之甘醇了。 她上前两步，又从着原来那般趴在窗前，赏起窗外的月色来。 圆月如玉轮一般，周遭笼罩着轻薄朦胧的雾霭，像极了此时洛子音晦暗不明的人生。 掀开坛封，洛子音几乎要将鼻子埋在酒坛中，才能闻到些许淡淡的青杏香气。 虽然味道寡淡，洛子音却依旧满足地喟叹一声，这是她多久都未曾亲闻的香醇。 烈酒入喉，青杏的酸甜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在洛子音舌尖荡漾开来，回味悠远。 “深更半夜，你倒是有如此雅兴。”就在洛子音一口口浅饮着青杏酒，兴致盎然之时，上面却突然传来了幽幽地声响，一方阴影也随之打了下来，遮挡住了朦胧的美景。 洛子音握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虽然她有些微醺，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倒是格外的熟悉。 眸光微闪，洛子音顺着看去，果然见苏离那人神共愤的容颜。 他似乎是方才沐浴过，身上带着轻薄的香气，洛子音鼻子动了动，对这种气息颇为喜欢。 “可要一起？”洛子音眸光带着微微地迷离之色，抬眸看着苏离清冷的面容，却是展颜一笑，右手摇了摇手中地酒坛，清酒与坛壁碰撞的声音，倒是格外的动听。 苏离眸色一瞬间暗沉了几分，似乎有着隐隐的情绪在其中流窜。洛子音抬臂之间，她右臂上那朵卓然盛开的水晶兰带着莹莹玉色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洛子音原本清冷的容颜在月色中更渡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迷雾，微醺后的娇憨，依旧浑然不觉地撒娇语气，都让苏离本就不太平静的内心更加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苏离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洛子音却微微后退几步，将窗子的位置让了出来。 她歪着头看向苏离，苏离眸光一闪，身形微微一动，便翻过了窗子，站在了洛子音身旁。 “你大病初愈，为何饮酒？”苏离虽然被洛子音浑然不自知的风情迷惑，却依旧皱了皱眉头，冷声责问道。 第344章 洛子音闻言却是飞快地摇了摇头，面上洋溢着显而易见地欣喜。 “苏离，我能闻到花香酒香，也尝到酸甜苦辣了，”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起手臂，含着一口清酒在口中，感受着它在自己口中地味道冲撞，却始终也舍不得吞咽下去。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挑眉看向洛子音，“当真？” 洛子音这才将口中的清酒饮下，欢喜地点了点头。 苏离眸光微闪，却还是冷着面容，“便就此一次吧，你终究要顾着些身体。” “你怎得说这般扫兴的话，”洛子音白了一眼苏离，又在窗边坐了下来。 那一眼风情万种，苏离心中心神激荡。他幽然地叹了口气，却也默默地在洛子音身旁坐下。 他随意地拿起一坛酒，手掌微微用力，那坛封便应声而落，扑鼻地香醇气息涌入鼻尖，苏离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酒。” 洛子音闻言转眸看向苏离，眸子中带着亮闪闪地晶亮，“是我酿的呢，自然是好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苏离吃惊于洛子音如今情感变化之丰富，心中却突然担忧起这是不是洛子音久病之后地回光返照来。 在洛子音充满期望的眼光下，苏离抬起酒坛，浅饮一口，再次赞道，“醇香深厚，滋味悠长。” 洛子音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夸奖，唇角当即便扯开一抹笑容，“我便知晓你是个识货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美滋滋地自饮一口。 她似乎是醉了，许是没有内力滤除酒精的影响，一坛杏酒下去，洛子音便浑然不知归处了。 她眸子中闪烁着迷离的光亮，看着窗外漫天星空，“苏离，你说人死了，会去哪？” 苏离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似是突然被一把利刃划了一刀。 “阿哥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地星星。”洛子音抬眸看着，声音似是呜咽，似是呢喃。 旋即，她兴趣似是又高涨了些，嘴角微勾，轻声笑道，“你瞧这绚烂地夜景，是不是最终化作天边一颗星辰，也是不错的归宿呢。” 苏离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握着坛口，声音冷漠又坚定，“你不会有事的。” 洛子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又开了一坛新酒，低头浅饮。 许是酒精麻醉了味蕾，舌尖的滋味又寡淡了些许。 “若是我成了那无边天际中千千万星辰中地渺然一颗，你还会认出我吗？”洛子音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苏离，轻飘飘的语气似是羽毛一般划过苏离的心间。 洛子音的眸子中此时闪烁着莹莹的水雾，瞧起来格外地楚楚动人。 苏离心神一荡，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有事的。” 洛子音对于这个回答却是不甚满意，她转过头来撇了撇嘴角，“我知道你能认出我的。” 她笃定地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子中闪烁着星光，“阔别八年，你一样把我认出来了。” “你一定会认出我的，对不对，阿煜？”洛子音突然认真地看向苏离，执拗中带着笃定。 苏离心中狠狠地一颤，那是她从不曾提起的过去，自己同她坦白之后，她却像是逃避般的避而不提。他以为，她是怨他的。 怨他的不告而别，怨他的再次相骗。 “是。”苏离在洛子音殷切地目光下重重地点了点头，“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论怎样，我都能找到你的。” 洛子音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不知是酒精地作用，还是苏离的声音太过好听，亦或是其中的情谊太过绵浓，她只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在其他感官比削弱地情况下，这声音格外的震耳欲聋。 洛子音是应该庆幸的，若非是热毒才大发作过一次，时间太短，还没有能再次卷土重来，以她如今的心绪波动，只怕早便被那热毒折磨的晕厥过去。 她对此浑然无觉，却是闭了闭眸子，大口地灌了一口酒，沁人心脾地凉意削减了身体的躁动，心跳虽然依旧还快了许多，却也是洛子音能够接受的程度了。 “这一生，我没有阿爹阿娘，却有阿哥，代替他们给了我全部的爱，”洛子音眸子瞬间朦胧，她借着酒意，肆意地挥洒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若是在我和阿哥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我定然是要选阿哥活的。” 洛子音轻声呢喃着，苏离却在此时眸光倏然转冷，他一口将坛中剩余的酒饮尽，这才压抑住了自己的心火。 “我知晓你心中是埋怨我的，我欠你许多的还不上了。”洛子音幽然叹息一声，明明少女还带着些许青涩的声音，此时却让人听出了洞彻世事炎凉的淡薄。 “你不欠我，我从来也没有指望着你还。”苏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一旁的酒架，又拿了几坛烈酒。 “苏离，”洛子音迷离的眸光此时清明了几分，她将手中的酒坛放在一旁，神色郑重地看着他，“你再应我一件事可好？” “我知晓你要说什么。”苏离笑了笑，依旧是那抹略带嘲弄地笑容，这世上唯一能够让洛子音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个洛子期罢了。 洛子音站起身来，却依旧要微微仰头，抬眸看着苏离，“帮衬阿哥一二可好？” 即便苏离说他知晓，洛子音却还是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眸光恳切又执着。 苏离用力地将酒封掷在地上，纵然心中苦涩，却还是点了点头，沉声应承了下来，“尽我所能。” 洛子音清楚的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也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 “若是有来生的话，我便等等你吧，我亏欠你的这些恩啊情啊的，总是要还上的。”得到了苏离的承诺后，洛子音便松了口气。只是她一边说着，眸光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闪躲，她连忙转身坐下，面朝着窗外的满天星河，躲过着苏离灼灼的目光。 第345章 苏离将洛子音清浅的呢喃悉数收入耳中，眸子中突然升腾起一簇跳跃地火苗，“你说什么？” 他有些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带着缠绵情意的言语，竟然是从洛子音的空中说出的？ 苏离喉间无意识地吞咽，突然低下头，充满期待地又问了一遍。 然而洛子音却连忙摇了摇头，举起酒坛掩饰局促，“没听到便罢了。” “阿音，”苏离却是不肯就此放过洛子音，他忙将手空出来，一把抓住洛子音瘦削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你可是，可是对我有情意？” 苏离不安地问着，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哪怕人生中什么样地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此时也不由得坐立难安了起来。其实说来苏离也不过年方二十，纵然平时是年少老成的模样，这是却又变成了毛头小子一般。 他紧张地盯着洛子音微微抖动着的嘴角，生怕她说出什么让他伤心蚀骨的话来。 被苏离这样热烈又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洛子音面上霎时间便升起了一团红晕来。 她眸光闪躲，身上用了力气，想要挣脱苏离那双有力的大手。 然而苏离已经等得时日太久，此时便偏要让洛子音说出个答案来，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愿放手。 “应，应是的吧。”洛子音细小如蚊般怯懦地说着，面上红晕燃烧地越来越大，一下子便升腾到了而后。 这声音在苏离听来却不亚于天籁，他心中似乎是骤然松了一口气，又升腾了莫大的欢喜，“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你是欢喜我的。” 苏离一张嘴几乎要咧到了耳根后，面上得意的形容已然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 他口中不停地重复中，眸子温柔地望着洛子音，想要将她就此融化在自己的眼底心里。 然而他每重复一遍，洛子音心中的羞恼却要加剧几分。 当面上已经如同后猴屁股般燃烧地通红的时候，洛子音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恼羞成怒地挣脱起来。 苏离心中光忙着欢喜，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松了几分。 洛子音却不知晓，只当着他已然用着里，是以自己挣脱起来，也是用了极大的气力。 却不想这一下就直接冲破了苏离地手中，一个不稳，身子便要向后栽去。 “啊，”身后空无一物阻拦，苏离又神思恍惚，眼看着她便要摔在地上，洛子音不由得闭上了眸子，惊呼起来。 想象中冰凉坚硬的地面没有碰触到自己的脊背，她却是落入了一只有力地臂弯之中。 苏离略一用力，便轻易地将洛子音拉入了怀中，跌在了他胸膛上，“阿音，你从来都不欠我，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是你的欢喜。” 他趴在洛子音肩膀声，声音沙哑中又带着几分苦涩。 何其不易，八年寻觅，一年作网，终于她没有逃过他苦心编织的这一张黏腻的网。 洛子音缓缓睁开眸子，苏离的怀抱可真暖和啊。原本以为他是同自己一般的冷血之人，却不想呆在这里，却是这样的热烈，炙热。 苏离的清浅呢喃就响在耳边，洛子音心中微微一动，却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环在了他的腰腹之间。 “我欢喜你。”她微微侧头，凉薄的呼吸喷洒在苏离地脖颈之中，酥酥麻麻，难以言喻。 洛子音这般直白地表达，苏离呼吸都停了刹那。 他更加用力地环抱住洛子音不堪盈盈一握地腰间，恨不得将她掰开揉碎，混入自己血肉身体之中，再不分离。 时间都好像就在这一瞬间静止了，窗外明月又穿过了一片遮挡的乌云，清冷的月辉挥挥洒洒，似梦似幻。苏离紧紧地抱着洛子音，一瞬间也不舍得分开。二人之间再无一言，却交织了一曲动人华美的乐章。 就在苏离百转千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情难自禁之时，却突然觉得怀中地娇躯软了又软，耳边也渐渐响起了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苏离呼吸一滞，原本饱含着神情与暗藏苦涩地眸子，此时却除了错愕之情，没有别的神采。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头来，果然见洛子音趴在她肩头昏昏入睡起来，面色安静祥和，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晶莹隐隐顺着嘴边滑下。 苏离见状，嘴角也是不可遏制地微微抽动起来，旋即心中升腾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无名怒火来。 自己在这心思百转，感天动地的时候，怎么这个就没良心地大睡特睡了起来。 闻着空气中飘散来的酒气，和洛子音呼吸中带着地若有似乎地酒味，苏离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忐忑不安起来。 莫非洛子音今日是酒后胡言，明日醒酒之后便又会什么都不认起来？ 眸光不听得闪烁着，心中也升起了不止一次想要将洛子音叫起来问个清楚的冲动。 然而最终，苏离还是缓缓地叹出一口起来，那般安静美好地睡颜，世间怎么会有人舍得叫醒？ 即便明日洛子音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认了，那也没关系，左右一生，时间还长。 时间还长，洛子音心中酸涩，用力地搂了搂怀中的洛子音，在她泛着微微红晕地面上，印下清浅的一吻。 他伸出手来，从后拖住洛子音的头，一手穿过腰间，一用力，便将洛子音打横抱了起来。 榻上的一酒坛随着压在了苏离的衣摆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便被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清脆地声响在摔在地上，苏离地动作不由得一僵。 然而他低头向下看去，却见洛子音依旧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苏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间是哭笑不得。 月色正好，美人在塌，苏离心中却丝毫旖旎地心思都没有生出来。他只是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替她脱去鞋子，又将衾被盖好。 他从袖中掏出帕子，将洛子音嘴角无意识流出地涎水擦拭干净，眸子中满是宠溺之色。 又上前印了一吻，苏离将碎的瓷片收拾起来，这才转身又从窗子跳出了房间。 第346章 苏离走后便将窗子掩上，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走后，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便睁了开来。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地笑容，自己也真是酒精迷了心智，才会那般胡言乱语起来。 若非是临时想到了装睡这一招，她又装的十分相像的话，怕是也不得轻易地哄骗了苏离去。 洛子音双目无神地紧盯着房顶，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抽痛了起来。 自己应是欢喜苏离的吧，只是自己也却是时日无多了。 心中杂乱的思绪纷扰，许是人间的美梦太长，洛子音此时竟然也便不想这般轻易地死去了。 可是世事无常，这样连浦玄舒都束手无策的症状，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茫然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地苏离唇间的温度，眸光中的悲哀之色深沉了起来。 原本心中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方只是空空地麻木着。 如今有了感觉，洛子音才知晓，原来是这般地抽疼。 她又这般在榻上辗转难眠，直到晨光熹微之时，洛子音似乎才睡了过去。 等到天色大亮之时，流萤才动作轻微地进来洛子音房间洒扫，却不想这一下子方一打开门，她便闻到了浓烈地酒气。 待看清窗子旁地榻上摆满了各样的酒坛之时，流萤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 这一晚上，小姐便喝了如此多的酒，若是让阁主知道了，小姐必是要挨训斥的。 这样想着，流萤连忙开始打扫了起来，只是酒坛是瓷质的，一拿一放之间便有了清脆地声响。 洛子音睡得本就不熟，这点声响一下子就将她惊起。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揉了揉眸子，掀开帷幔，露出一颗小脑袋来。 她咳了咳嗓子，宿醉带来的沙哑感，让她的嗓子尤其地不适。 “小姐，已经巳时了。”洛子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流萤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便连忙到了一盏茶一边递给洛子音，一边飞快地说道。 洛子音接过茶水来，顾不得是昨夜地凉茶，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时再润了润嗓子，才觉得好了些。 “去收拾下浴房，我要沐浴。”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也是闻到了自己的一身酒气，旋即抬眸看向了流萤，“阿哥他呢？” “是，”流萤先应了下来，而后才歪了歪头，“阁主今日一早便传了流年去正殿书房中，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洛子音闻言眸子一动，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吗？ “好，我知道了，你再叫两个小丫头来把这收了吧。”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等用午膳地时候问问阿哥便好。 “是。”流萤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这才揉了揉有些发涨地脑袋，没有了内力，昨日睡得时间又少，喝了这么些酒，便让自己头疼不已。 流萤效率极快，不一会儿便来通知她收拾妥当了，洛子音拿了干净的衣衫便跟着她一同去了。 当洛子音收拾一新回到了房中地时候，便闻不到满屋的酒味，只能问道淡淡地沉水香味，倒是淡雅的颇为好闻。 茶水糕点也上了新的，洛子音撩了撩裙摆坐了下来，一头的湿漉漉地墨发被头巾卷号，束在脑后。 流萤上前，站在洛子音身后，去了棉巾，给她细细地绞着头发。 洛子音随手斟了一杯茶水，脑中却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昨夜那场景。 她眸子微微一动，轻抿了下薄唇，“苏离他，歇在哪了？” 流萤手指不停地一边帮她顺着头发，一边轻声说着，“在西厢呢。” “西厢？”洛子音眸光微动，原以为阿哥能给他单独安排一间院子，却没有想到居然就安排在了她院子里。 “是。”流萤轻点了下头，“只是属下今日早些时候，看见苏宫主也去了书房，想来是和阁主有什么要事相商吧。” 说到此处，流萤心中也是迷糊，只是看他二人这般大的阵仗，只怕是这事情也那么简单。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原本以为是千机阁的事务，不成想竟然连苏离都叫上了。 洛子音放下了茶杯，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打着。 昨日自己一时能将苏离躲了去，然而那些羞人地言语都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自己今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离。 流萤见自家小姐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便也闭了嘴不再多言，只轻轻地绞着头发。 如今天热，是以虽然洛子音一头黑发如瀑，不到半个时辰地光景，便也干的差不多了。 没有挽成繁复的发髻，只用一根丝带，将那一头丝滑的墨发简单的束在脑后。 如今千机阁的事务都不再交于洛子音打理，她此时倒是也落了个清闲，便无所事事起来。 过了午时，洛子期众人还在书房中迟迟没有出来，她眸子动了动，“流萤，拿上几盒点心，去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虽然阿哥有意不想劳累自己，然而既然那时打定了主意不能只做依附于阿哥背后的废物。 洛子音此时便也不想让他们给自己遮挡风雨，自己却浑然无知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自己都有权力，也必须要知晓。 “是。”流萤飞快地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提了两个精致地食盒跑了进来。 自打洛子期回来后，洛子音的院子里又时时地都备着吃食了。 洛子音身子依旧没有好全，只从院子走到正殿那不长不短的路程，便让她微微气喘起来，身子不听使唤般的走不动了。 “等下，”洛子音喘息着说道，拿出帕子擦了擦汗珠，待气息平息了，这才又向着书房走去。 她在门口处又歇了半晌，等面上瞧不出异样了，这才轻扣了几下门响。 作为千机阁顶级机密之所，隔音自然是极好，洛子音站在房门处，隐隐听见些嘈杂的声响，却无论她如何用力辨别都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咯吱一声厚重地开门声响起，流年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洛子音，“圣女，您来了？” 第347章 自打洛子期回来后，她便从阁主，又变作了圣女。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她身子微微前倾，想要看看里面究竟在做什么，只是流年挡得严严实实的，却是叫她什么都瞧不清。 她微微侧了身子，想要绕过流年直接进去，却不想流年眸子微闪，也跟着她动了动身子，依旧把书房中的事情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让开，”洛子音眉头微微一簇，却是皱着眉冷声喝道。虽然这些时日她秉性的确好转了许多，然而那冷心冷血的形容却也没有就此消失。 流年微微垂首，却是硬挺着身子，丝毫不让一步，没有办法，洛子期他们谈论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晓啊。 “是阿音来了吗？”洛子期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洛子音不答不应，就面色清冷地站着，眸光紧盯着流年。 流年只觉得身后霎时间起了细密的冷汗，忙转头回道，“阁主，是圣女来了。” “那怎的站在门口，还不进来？”洛子期没听到她的回应，便猜想她应是生气了，就踱了步走了过来。此时一见那冷冰冰的样子，果然是气的不轻。 “我也不知阿哥是在里面谈论什么见不得我的事情，就叫人在门口这般拦着阿音。”洛子音这几日情绪波动极大，方才还一副冷漠的样子，此时说了两句，竟不由得越说越委屈，眸子中竟然升腾起水雾了。 这还了得，流年一见，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属下失职，阻拦了圣女，请圣女责罚。” 流年嘴中说得恳切，心中却是犯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被夹在了圣女和阁主中间。 流萤在身后提着两个食盒，在自家哥哥跪地请罪，心中不由得微微心疼。 “小姐，”流萤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想要开口替他开脱。 洛子音原本便没有想要如何责罚流年，若是没有阿哥的指使，他又如何敢将她拦在门口。 “行了，原本就不是你的不妥，轻易的请罪成何体统。”洛子音皱了皱眉头，眸子却依旧紧盯着洛子期。 她也终究是当了好些时日的阁主，如今却是与从前那软软糯糯的模样真的不同了。 洛子期微微摇头，却是侧了身子，将洛子音请了进来。 她原本还别扭着不想伸腿，然而在洛子期那般温柔的目光下，终究是什么脾气也化作虚无了。 正殿此处的书房，较之洛子音院子中的大了几倍不止，她却也是鲜为涉足。 此时一进去定睛一看，这书房可真是热闹非凡，苏离苏叶，连带着织羽和四大护法，这阵势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洛子音眸光扫过苏离时，面上难以自抑地便升腾起一片红晕。 只是不知为何，苏离却是一眼都没有瞧她，只坐在茶桌旁，手中一直把玩着精致的茶杯。 他低垂着头，面上表情难辨。 洛子音的眸光只在他面上停留一瞬便转过了头，“阿哥，你们这是在谈什么呢？” 她眸光微闪，语气平静，却是直接了当地问道。 洛子期眉头微微一挑，神色却也坦然，“昨日朝廷给江湖各势力皆下了请柬，共邀往京一举，我同苏离正在商讨如何布局。” 桌上是展开的舆图，边上又几散开的信笺，洛子音眸光微微一闪，便看清了信的内容。 只是虽然就这般看来，阿哥不像是欺瞒自己的模样，她却不知为何，心中还有着隐隐担忧。 她终究不能将阿哥当做犯人来审问，更何况周遭还有这么多的人。 洛子音展颜一笑，指了指流萤身后提着的两个食盒，“如今已经过了午时了，阿哥却呆在书房迟迟不肯不出来，我这才吩咐了流萤准备了吃食，都用上一些吧。” 流萤随着洛子音的声音，动作飞快地将手中两个食盒，共近十样点心，悉数摆了出来。 “多谢圣女，”织羽带着众人异口同声道，苏离与苏叶二人还是默不作声。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洛子音摆了摆手，却也毫不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吱呀的关门声响起，那扇厚重的大门像是隔绝了书房外的所有喧嚣。 “阁主，”织羽眸子微微一动，却是有些担忧地上前问道，“圣女她，会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洛子期思忖片刻，却摇了摇头，“以我对阿音的了解，若是她真的知道什么的话，绝不会这般轻易地离开。” “苏离，你的消息来源确定准确吗？”洛子期咬了咬牙，冷眸看着苏离，声音平静，却带着痛心。 “我见过巫族圣女，探子提供的画像无误，她定然是去了淮城。”苏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倏然间冰冷了起来。 “淮城是徐家之所在，巫族圣女此去淮城定然是同徐家有什么关联。”洛子期眸光微闪。 “徐家同千机阁的关系并不明朗，若是直接要其交出巫族圣女的话，也绝非是易事。”织羽在一旁接着说道。 从卯时起，苏离便接到了有关巫族圣女的消息，这才又通知洛子期，众人勘验舆图，收集消息，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方推断出巫族圣女所行的方向，正是淮城。 “再有两日，便要出发前往京城了。”洛子期眸子中闪过一抹沉重，“若是等宴请后再去徐家弄个清楚，阿音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苏离手指紧缩，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尖泛白。 “给徐家写信，不论什么代价都要联系到巫族圣女，不论什么条件，都要让她将阿音那玉骨花的诡异情形解释一遍。”苏离眸光倏然幽冷，像是盘踞了一条剧毒的毒蛇一般。 洛子期面上也是划过一抹冰冷，旋即提笔按照苏离所说，飞快地写了一封，他转头看向织羽，点了点头，“速发淮城。” 织羽将信收入袖笼，便忙退了下去。 书房中气氛几近凝固，众人喘息都不敢大声，却只有苏离抬手捻起了一块糕点，香味醇厚，软绵细腻。 第348章 “阁主，无涯谷来信。”门外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流年上前查看，却是带回了一封信笺，交到了洛子期手中。 洛子期眸光微动，动作迅速地展开信笺，字里行间洋溢着的是浦玄舒对于他大难不死的恭贺。 朝廷自然也传信给了无涯谷，只是浦玄舒年岁大了，无涯谷又素来不理会这些杂务，他便就推脱了，此次上京，无涯谷是不出席的。 “无涯谷不出席也好，若是朝廷真的起了什么声东击西地阴谋，无涯谷少了浦谷主镇守，怕是便唾手可得了。”苏离喝下一口清茶，冲淡了口中的甜腻感。 洛子期也是点了点头，却在眸光扫过浦玄舒最后两行子时倏然一颤，“雪丫头已去云游江湖，自在得意，你二人之间若有缘则相聚，若无缘便就此江湖两相忘。” 他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将那页纸蜷缩地有些褶皱。若是无缘的话，那便相忘于江湖吧。 洛子音出了书房之后，心情却一直不好，总觉得苏离与洛子期像是有什么事情联合着骗自己似的。 她心事重重地走回了房间，炎炎夏日，也幸亏是千机阁中绿植繁复，得以减轻几抹燥热。 “你出去吧，无事不要寻我，谁来都不要打扰我，晚些时候我再出来。”洛子音径自关上了房门，也不理会一脸怔愣的流萤，一下子便将房门关上了。 洛子音坐到了床榻上，她如今经脉灼伤，想要恢复内力绝非是易事。然而不论是花秋月四人凝重的神情，还是织羽的欲言又止，洛子音知晓，如今江湖动荡飘摇，自己决不能成为阿哥的拖累。 心中有了计较，洛子音便不顾伤势，想要强行恢复起内力来，每一周天的运转，都带给经脉极大的负荷，洛子音却全然不顾，拼了命一般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的回复内力。 原本洛子音体内少了一半的玉骨花药性，也随着她内力一点点的恢复，而渐渐增加。 体内的内力每运转一周，洛子音的肌肤便多一分玉色。 两个时辰匆匆流转，洛子音体内的真气方才行了两个大周天。虽然疼痛难耐，不过总归是恢复了两成内力。 许是她体内内力散去又恢复的太过频繁，洛子音已经不需要如同旁人一般耗费几个月甚至更久来恢复体内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透着一股蓝黑色的诡异感觉。 洛子音缓缓睁开眸子，眸光一瞬间也是冰蓝的玉色，一闪而过，却并未消散，反而留藏在了眼底。 玉骨花的药性恢复了一般，已经对洛子音的神智又产生了新的影响。 洛子音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却不想胸口一痛，竟然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不同于正常血液的鲜红色，带着棕褐色的血块洒在了地上，洛子音喉间口鼻间都充斥着这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 “流萤，”洛子音咳了两声，却是冷声对着门外唤道。 “小姐，”流萤应声赶来，推门而入却不想看见了这幅场景，顿时大惊失色，“您怎么了？” 洛子音连忙摇了摇头，眸光冷冽，示意她不要声张。 流萤会意，回首关上房门，这才快步跑来检查其洛子音来。 “您是哪里不适，怎么会呕血？”流萤给洛子音顺了顺气息，焦急地手足无措起来。 洛子音微摇了下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便听见流萤又连忙道，“属下去将苏僮先生请来。” “不必，是前日的旧疾，一直郁结在胸口，如今咳出来身子轻多了。”洛子音忙伸手抓住了流萤的衣袖，摇了摇头说道。 流萤将信将疑地止了步，给洛子音斟了杯清茶让她漱口。 “等会儿叫人给小姐做些补血的吃食。”流萤心疼地看着洛子音，小声说道。 洛子音无谓地点了点头，接过茶杯的手却顿了一顿，“阿哥和苏离可曾来过？” 流萤眸子动了动，“阁主先前来过一次，只是小姐当时说过都不见，属下跟阁主说小姐困乏，歇下了之后，阁主便离开了院子。” 她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苏离宫主回了院子之后，便径自去了西厢了，还未曾来过。” 流萤一边说着，一边转眸看向洛子音的表情。 只是她面上一片平静，轻点了下头，“你去唤阿哥来同我用膳吧，苏离那里，便也送去一份晚膳。” “是。”流萤快步退了下去，片刻功夫又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小姐，这毯子应是洗不出来了。” 洛子音眉头皱了皱，“库房可有一模一样的？” 流萤摇了摇头，“只这一块雪狐皮，给小姐做了毯子。” “那便寻个差不多的吧。”洛子音摆了摆手，阿哥左右也不会注意这些，便是注意到了，随便寻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流萤抱着这块旧的飞快地退了下去，一炷香后，才也拿了块雪白地皮子跑了进来，“小姐，您看这块如何？” “嗯。”洛子音轻声嗯了一句，流萤便忙俯身铺了起来，洛子音这才打眼瞧了瞧，满意地点了点头。 流萤又拿了熏香，将房中地血腥气息熏了熏干净，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洛子期这才姗姗来迟。 “阿哥，”洛子音眸子动了动，上前迎着，只是语气却没有这两日那般热络了。 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将心底的异样压了下去，面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关切地问道，“下午可是身子不适？” “到了夏日，身子总是困乏，这才多睡了些时间。”洛子音笑了笑微微摇头，“等晚些时候托苏僮先生开些消暑的方子便好。” “嗯。”洛子期轻点头应道，眸子却落在了塌前铺着地那块毯子上，“怎么换了块？” 洛子音眸光微眯，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回到，“有些脏污了，便寻了个新的，好看吗？” 洛子期倒是果真不疑有他，笑着伸手摸了摸洛子音毛茸茸的头顶，满眼宠溺地道，“你喜欢的都好。” 第349章 洛子期刚进了房间，流萤便吩咐侍女上了晚膳。 二人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着，洛子音却是眉头微微一动，抬眸看向了洛子期，“阿哥如今体内的内力应是已经回复了七八成了吧？” 洛子期微微点头，伸出筷子夹了一个蛋饺放进了她面前的碟子中，“是七成半了。” 果然如此，洛子音眸光微闪，洛子期体内的内力波动她都能有所感受，然而许是因为玉骨花药性的缘故，她体内恢复的内力却并不能被洛子期看到。 “此次前往京城，我们要何时启程？”洛子音将口中的食物缓缓咀嚼咽下，便歇了筷子。 “后日辰时，几日光景能抵达京城，还要留上两日在京城布局。”洛子期用了两口也停了筷子，轻抿一口茶水，这才回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各势力可有给阿哥回信，都要往京赴宴吗？”洛子音起身坐在了榻上，拿起放在小桌上的扇子，在手中轻摇着。 “浦谷主给我回了信，此次无涯谷不会出席。探子打探到青萝堂必会往京赴宴，至于旁个势力，距离倒是有些遥远，还没有消息传回。”洛子期也起身坐在了榻上，斟上一杯新茶，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意。 洛子音手中的扇子微微一顿，“宁家徐家，与我们千机阁相交甚浅，消息得来倒是要费些力气。” “你无须操心这些，将养好身体便是，这些琐事自有我来费心。”洛子期皱了皱眉头，却是不想让她忧思过甚。 “好。”洛子音笑了笑，嘴角却只是缓缓勾起，较之前两日的明媚，少了几分颜色，填了一抹清冷。 “阿哥跳崖却并未身死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江湖了吧？”洛子音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抹倩影，便将扇子放下，抬眸认真地看向洛子期。 洛子期双手团握着茶杯，此时闻言，皆是一颤，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续，眸子轻垂，“嗯，这江湖中从来就藏不住什么消息，必定是风刮似的快。” “那阿雪她，”洛子音眸光微闪，紧盯着洛子音，“可有来信？” “江湖路上迢迢，来不来信的，且看天意吧。”洛子期说着心中却是一痛，世上缘分便是如此巧妙，阴差阳错，从来都在错的时间上错过。 洛子音猜想，许是今日浦玄舒对他还说了别样的话，遂只幽然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言语。 夜色渐深，二人的剪影投落在西窗上，烛火偶尔蹦出一抹火花，时不时地跳跃一下，除此之外，房间中却是陷入了寂静之中。 洛子期没有在停留多久，便离开了她的房间，洛子音也不知晓，他是回去休息，还是事务缠身。 流萤给洛子音准备了更换地衣裳，夏日酷暑，没有内力运转，便是什么都不懂，也出了些汗渍，贴在衣服上，黏腻地很。 浴房已经备好了热水，洛子音解了衣衫，赤裸地进了浴桶中。 温热的水划过全身，解去了一日地湿腻。 洛子音用手鞠起一捧水，扑在了身上，神情渐渐变得放松了起来。 然而倏然之间，她便觉得丹田处隐隐颤动，一股冰凉的冷意从中袭来。 洛子音骤然一惊，面色大变，她想要快速地起身穿衣，却不想丹田处冰冷地寒气袭来，几乎冻结了她四肢的经脉，令她动弹不得。 原来这才是反噬吗？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原来呕上一口血真的算不得什么。 她此时的丹田破损的如同漏斗一般，恢复的内力突然留存不住，在体内四散。 这是极冰寒的内力，一瞬间蓬勃而出。 浴桶中原本还升腾着热气的水，倏然间就结起了冰碴。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慌乱，忙用了仅存地力气，用力的向外唤道，“流萤，” 几声呼唤刚落，洛子音的面色就极为难看起来，一张脸已经被冻得没有血色，嘴唇也被冻得青紫。 流萤站在门外，隐隐听见了洛子音呼唤的声响。 虽然小姐素来不喜欢被打扰，只是此时流萤实在放心不下，便推门走了进来，“小姐？” 刚走进内室，流萤便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急切，这酷暑之日，怎么会这般冷。 流萤心中慌乱不已，急忙绕过屏风，却见洛子音紧闭着双眸哆嗦地躺在浴桶中，湿漉漉地发丝上已经结了冰碴，浴桶中的热水也有了肉眼可见的冰块。 “小姐！”流萤大惊失色，忙捡了一旁地棉巾上前将洛子音抱起，却不想洛子音此时身上的温度，低得比那冰晶更甚。 流萤手指在碰到洛子音裸露的肌肤时，忍不住一缩，那般低得温度，从她身体中不断涌出。 握了握有些没有知觉的手指，流萤咬了咬牙，用力把洛子音从浴桶中抱了出来，放在一侧的榻上。 “小姐，属下这就去寻苏僮先生。”流萤忍着哆嗦给洛子音穿好衣衫，在洛子音耳边轻声禀告着。 “不要……不要告诉阿哥……”洛子音颤抖的睫毛又抖了抖，无意识却呜咽地说着。 “苏僮先生，苏僮先生。”流萤用力地拍着房门，神色焦急。 “怎么了？”苏僮还未出来，苏离却是听到了动静，开门问道。 流萤咬了咬牙，心想小姐只说不能告诉阁主，却没说不能告诉苏公子。 这般想着，流萤忙焦急地将情况和盘突出。 苏离闻言，一双墨黑色的眸子倏然间变得更幽深了些，他快步上前，一脚便踢开了房门，将还在穿着衣衫地苏僮下了一跳。 “主……主子，”苏僮瞳孔倏然放大，表情怔愣。 苏离见他已经穿好了中衣，也不算失礼，便面色一沉，冷声喝到，“拿上药箱，动作快些。” 苏僮闻言也顾不上在系衣服前的结扣，忙提了药箱跟在苏离身后。 三人匆匆赶来了浴房，空气中的温度已经下降到了冰点，洛子音此时已经浑然失去了意识，躺在榻上，浑身无意识地抖动着。 第350章 苏离眸光扫过一旁，此时浴桶中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阿音，阿音，”苏离面色阴沉地上前想要唤醒洛子音，却得不到回应。 苏僮进来房间之后，便打了个激灵，困意全无。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忙上前拿了洛子音的手，想要替她诊脉。 然而此时洛子音就像一个巨大的冰块，苏僮刚一触碰到她的皮肤，便觉得之间一凉，似乎没有了知觉。 “主子，这样属下诊不了脉啊，”苏僮焦急地说着，即便他忍着寒意强行诊脉，却也只能双手被冻得麻木，一样还是什么都诊断不出来。 苏离面色再次沉到了谷底，上前一步将洛子音拢在了怀中，用自己身体的热毒温暖着洛子音。 他不能使用内力，他内力也属冰寒，此时用内力，必将会更加助长洛子音身上的寒气。 “你速去将洛子期叫来。”苏离咬着牙，冲着流萤冷声喝到。 “可是，可是小姐她不让告诉阁主啊，”流萤此时急的快要哭了，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想违逆洛子音的命令。 “你再晚些，你家小姐便要死在此处了。”苏离冷喝一声，眸光森冷，洛子期内力温润，应该适宜。 流萤身体一颤，咬了咬牙，忙拔腿跑了出去。 苏离却动作飞快地将洛子音身上地衣服拢好，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 他一直用手抓着洛子音的手腕，自己的手已经冻得毫无知觉却全然不知，待换了只手感觉温度升高了些，便忙抬眸看向苏僮，“你快些诊脉。” 苏僮不敢大意，面色凝重地将手指搭在了洛子音的手腕上。 苏僮眸光微眯，只片刻便得出了答案，“洛姑娘体内丹田破损，真气流窜。” “应该是太过急于求成，经脉还未恢复好，便想要恢复真气，却不想遭到反噬所致。”苏僮将手收回，忙两手搓着取暖，想要恢复知觉。毕竟他是医者，这一双手，可是他的命了。 “要如何做？”苏离眸光微凉，迷雾交错。 “阿音，”苏僮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见洛子期破门而入，面色焦急。 洛子期素来沉稳的面容此时是显而易见的慌张，洛子音此时面色乌青地躺在苏离怀中，嘴唇不停地抖动着。 沾湿的墨发此时也结成了冰凌，眸子痛苦地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阿音她怎么了？”洛子期眸子中聚集着慌乱与愤怒，明明他离开之时洛子音一切都好，怎么突然间又成了这个模样？ 或许……洛子期心中涌现出了浓浓的自责，或许自己离开的时候，阿音便不好，若是自己察觉到的话，便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了。 苏离瞥了苏僮一眼，苏僮会意，便连忙开口，“洛阁主您内力温润，且先运力于掌，将洛姑娘身上的寒气驱除，然后再由主子以冰寒内力引导，将这些内力重新收于洛姑娘丹田。” 洛子期忙点了点头，此时即便是苏僮要了他的命，他也会想到不想地答应。 聚气于掌中，洛子期的手掌上缓缓地汇聚上了一层暖玉色的薄膜。 苏离将洛子音抱起，让她坐在他的怀中，将后背露给了洛子期。 洛子期将手掌缓缓地覆在洛子音的背上，肉眼可见地霎时间便升腾起一股水雾。 “有效果，”苏僮眸光一闪，有些惊喜地说道。 洛子期见状也是眸光一喜，手掌中地内力却不敢增多，只如涓涓细流一般小心翼翼地温暖着洛子音如今冻僵的身体。 苏离此时浑身也被冻僵了，已经察觉不出洛子音身上的温度变化，却可以看见她睫毛上和墨发上的冰凌已经缓缓消散。 “可以了，”苏僮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要确保洛子期的内力恰好缓解洛子音被冻僵的身体，又不会进入她体内与她自身的内力冲撞。此时洛子音身子再次变得柔软，苏僮便连忙说道。 洛子期眸光微闪，缓缓停了动作，面上也有一瞬间的苍白。 说来容易，这个过程却花费了洛子期太多的心神，此时面色已经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主子，”苏僮冲着苏离微微点头，苏离会意，手掌运气，接过了洛子期的位置。 与洛子期不同的是，他手掌上覆着的是一层冰蓝色的薄膜。 他与洛子音的内力本事同宗同源，只是如今洛子音自行修炼过，终究还是有了些许不同。 是以苏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他的内力，在洛子音体内流转，一丝一丝地引导着她体内如今遍布四肢百骸的闲散真气。 只是当内力流经丹田之时，却倏然间又逸散了出来，苏离这才恍然，此时丹田破损，已然不能存续内力。 苏离眸光微冷，又注入了更多地内力，如同编织戏法一般，一点一点地修复洛子音的丹田。 时间一丝一毫地流逝，已经入了深夜，烛火微微一挑，爆了灯芯，流萤忙上前拿起剪子轻柔地剪了一截灯芯。 苏离额上缓缓沁出汗珠，终于将洛子音的丹田修复完全。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离才将洛子音体内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内力一丝一毫地收回了丹田中。 “为何阿音还没有醒转？”苏离收回了手，却是抬手轻拢了一下洛子音散乱的发丝。 “洛姑娘应该透支了体力，需要休息片刻才好。”苏僮皱了皱眉头，忙上前再次诊了下洛子音的脉搏，此时脉象平稳，倒是没有什么异动。 洛子期闻言这时才放下心来，然而面色却又沉了下来。 方才心急之时还没有觉得，此时才发现苏离的举动是多么的不妥。 “苏公子还是将阿音交给流萤吧。”洛子期眸光一闪，却是冷眼觑了一眼流萤。 流萤会意，忙上前结果洛子音。 苏离微微一愣，方才他也是心急不已，没有时间感受。 此时却是觉得软玉温香在怀，心中倏然间躁动不安。 他抿了下薄唇，便将洛子音交到了流萤手中。 第351章 流萤抱着洛子音回了房中，洛子期与苏离都没有跟上，反而是去了一旁的书房。 “阿音已经没有时间等了。”苏离眸光冷冽，声音更像是含了一泓清泉。 “徐家回信了。”洛子期闭了闭眸子，面上表情略带挣扎。 苏离眉头微微一皱，却是向前跨了一步，眸子微眯，“如何？” “巫族圣女与徐家有关联，徐明桓同意其给阿音医治，但是阿音她，必须留在徐家。”洛子期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苏离，却是旋即坚定了目光。 “徐明桓他……？”苏离心中一惊，忙抬起头，幽深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 “徐明桓想要迎娶阿音。”洛子期闭了闭眸子，在睁开时便无所畏惧地望着苏离，“这是他给阿音医治的条件。” “荒唐！”苏离一拂衣袖，冷声喝到。 “正如你所说的，阿音已经没有时间了，”洛子期却毫不相让，上前一步，眸光紧盯着苏离，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苏离原本怒极了的眸子中一下子失去了神采，是啊，没有时间了。 巫族圣女不是好相与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她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了江湖，却与徐家有了瓜葛。 “苏离，你是个良人，”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划过了一抹隐忍的落寞，“可我只盼阿音活着。” “若是从此，她活得便不开心了呢。”苏离微微闭了闭眸子，嘴角缓缓垂下。 “世间的快乐，从来便不是只有情爱一种，”洛子期摇了摇头，却是转过身子，背对着苏离，“千机阁亏欠你良多，你若是有何要求，我绝不推辞。” “呵，”苏离嘴角微勾，哂然一笑。 “苏离，你也该知晓，这是阿音如今，唯一的生路了。”洛子期忍着心底的痛楚，依旧在苦苦劝说着苏离，“你若是真的为阿音好，便放了她吧。” 若是秋水宫从中作梗，洛子期和徐明桓的约定，便不会轻易地达成。 “只要有了巫族圣女，便有了出路，怎的这徐家变成了唯一的出路了？”苏离用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诚然如此，可是如今，巫族圣女，便是在徐家手中。徐家无意争霸，无意权柄，你又甘心用你寻仇的兵马，为了阿音去将巫族圣女寻来吗？”洛子期心中此时也是怒极，他转过身来，眸色冰凉地看着苏离，句句诛心。 苏离哑口无言，眸子中又升腾起的火焰再次熄灭了下去。 “算我求你，”洛子期看着他，声音中都带了几分恳求。 苏离心中自然是百般挣扎，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拖延下去，之后白白废了这一张好的弓弩。 可是阿音……苏离掩在衣袖下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 “这几日同行，你便与阿音道个别吧。只是你莫忘了阿音身子的特殊，对她来说，你和徐明桓，没有什么分别。”洛子期摇了摇头，却是狠心说了谎话，虽然他能瞧出阿音待苏离是不同的。 苏离心中一颤，玉骨花药性的确特殊，这几日她体内药性淡薄，才有了小女儿的姿态。 那么她所说的欢喜，是他理解的那份欢喜吗，苏离心中针扎似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碾过了一般。 他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像是一只斗败了的老虎，低垂着头，身上再也没有了那凛然的气势。 “主子，”苏叶守在门外，见苏离这幅模样推开门走了出来，一时间大为失色，他跟在主子身旁八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挫败的神情。 苏离依旧一言不发，双目无神地径自想着洛子音地房间走着，苏叶眉头皱了皱，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书房中地门又吱呀吱呀地关上了，洛子期用力地将手中地信笺揉捏成团，眸子中满是狠厉，低声呢喃，“若是你不能救回阿音，我便是拼了千机阁，也要踏平你徐家。” 走到洛子音房间之时，苏离却恍然回神，流萤不知为何正走了出来，迎面撞上苏离，“苏宫主，小姐醒了，您可要进去看看？” 苏离一愣，喃喃道，“醒了吗？” “嗯。”流萤点点头，应了，心中却是在腹诽，怎么苏公子今夜变得有些傻傻愣愣的。 “都好了吗？”苏离抬了抬脚，却是没有抬起，想了想，又站定在原地。眸光一瞬间回归清冷，面上也带了几分冷然。 “小姐精神不错，苏僮先生瞧过了也说没有大恙。”流萤又点了点头，眸光却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苏离。 “好。”苏离笑了笑，却只是嘴角动了动，眸子深处反而没有一丝笑意。 他只说了个好，驻足看了一眼，只是房间中虽然灯火通明，他却也看不清她的影子，想来还在卧床休息吧。苏离低垂着眸子，便转身去了西厢院。 苏叶在他身后不解其意，只能连忙跟了上去，却也不敢靠得过近。 流萤看得更是一头雾水，摇晃着头又回了房间。 “茶呢？”洛子音见她空着手进来，便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流萤这才一拍脑袋，方才便是为了添茶才出去的，只遇见了苏离，自己竟然便给忘了，“小姐恕罪，属下这便去取。” 还不待洛子音说话，流萤便一溜烟儿地出去，又一溜烟儿地回来了。 她动作麻利地给洛子音斟了杯茶，端到了床榻旁。 洛子音起身接过，却是一边放在嘴边轻轻吹着，一边问道，“我方才像是听到了苏离的声音，他来过了？” 流萤点点头，“属下出去添茶的时候，正见苏宫主正从书房出来呢。属下说您醒了，要不要陪您说说话，他便问了两句您的状况，听得无碍了便放心离开了。” 洛子音闻言拿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却是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撇起茶叶来。没有进来也好，自己昨夜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昏才同他那般讲话，此时正是两相尴尬的时候，还是不见面为好。 第352章 流萤却咬了咬嘴角，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属下瞧着苏宫主今日地样子，却是有些怪呢，魂不守舍的，像个失魂落魄的普通人一般。”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一簇，却是亲抿一口茶水，并不打算费心。 “阿音醒了？”洛子期温润的声音传了进来，伴随着清浅的脚步声。 洛子音这才抬眸，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阿哥。” “可还有什么不适？”洛子期点点头，上前抓住洛子音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他虽然不同药理医术，却也能判断出她脉象平和。 “苏僮先生说没有大碍了。”洛子音不着痕迹地将手腕抽出，她还是担心时间长了，洛子期也能发现出不妥。 “下次切莫这般了。”洛子期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却是皱了皱眉头警告道。 洛子音眸子低垂了几分，看不出神色来，“阿音省得了。” 洛子音此时又比着昨日少了几分灵动，变成了副冷清清地模样。二人一时间又是相对无言，洛子期犹豫着，还是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与她。 “天色不早了，你便早些休息吧。”洛子期目光微闪，扯出一抹温润地笑容来揉了揉洛子音地头顶，温声说着。 “好。”洛子音也抬眸，冲着他微微一笑，便乖巧地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缩在了被子里。 洛子期哑然一笑，心中一处没来由得一软，他温柔地替她掖好被角，便转身走了出去。 洛子音果真是累极了，闭上眸子，没一会儿便睡得香沉。 流萤动作轻柔地上前将茶杯拿走，将房间中仔细检查一番后，这才吹灭了烛火，小心地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之时，却有一道身影翻窗而入，在洛子音床边留下了一声低沉地叹息。 洛子音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缓缓睁开眸子，却觉得鼻尖似乎缠绕着一抹若有似无地松柏气息。 出行的日子推迟了两日，时间如淡云流水一般匆匆而逝，直至出行前夕，洛子音都再没有瞧见过苏离。 他并没有离开，却一直窝在西厢房中闭门不出。 洛子音这两日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地日子一般，辰时看看阿哥练剑，闲来侍弄一番院子里的草药。 洛子期也是将她保护地极好，这两日，她都再没有听见什么江湖上的消息传入耳中。 “小姐，时辰到了。”流萤匆匆忙忙地打点好行装，见洛子音又在窗边发呆，便上前提醒道。 “是吗？”洛子音这才像是恍然回神一般，清冷的眸子中纯净地不含一丝杂质。 流萤应了一声，正巧这时洛子期也从外面赶来，“阿音，该启程了。” 洛子期看着她的眸光依然温润，然而就在眸光深处，却暗含了一抹深沉的无奈与抉择。 “好。”洛子音轻点了点头，有些木讷地将眸光收回。 洛子期见状眸中更是含了一抹心疼，这才两日的光景，阿音便已然成了这幅模样，偶尔怔愣着发呆，神思涣散。 过了一会儿，洛子音眸子这才回转了清明，却是对自己的状况还浑然无知。 马车就停在院门前，有一辆是洛子音惯常所乘的。 身后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耳边却是响起了已经仿若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声音，“洛阁主，洛姑娘，” 她回眸看去，正见苏离俊逸的面容。只是两日不见，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憔悴。 “苏宫主。”洛子期冲他行了个礼，温润地回道。洛子音却只点了点头，径自便上了马车。 苏离的眸光只有一瞬的时间在她身上停驻，旋即眸光微深，便冲着洛子期也点了点头，也上了后面的马车。 洛子期眸光扫过苏离，虽然不清楚二人之间这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正是他所喜闻乐见的。 “启程。”洛子期也上了洛子音这辆马车，待坐定后，便推开车窗，对着骑马跟在一侧的流年吩咐道。 “启程！”流年收到指令后，一扬马鞭，朗声喝道。 接着便响起了整齐划一地打马之声，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恭送阁主，圣女，苏宫主。”织羽带着两名护法与众多侍卫站在山门两侧，见车队缓缓行来，便齐声说道。 洛子期这时也推开了车窗，对着织羽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独有的默契，让织羽不用言语，也知晓了他的意思。 没有过多地停留，马车驶过山门后，车速便加快了些，已经推迟了两日，此时却是需挤出时间来。 马车不免有些颠簸，只是倒还在能承受的范围之中。 “阿哥，苏离与我们同行吗？”洛子音伸出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眸子动了动，便轻声问道。 “嗯。”洛子期点了点头，事关苏离，他却不愿过多的解释。 洛子音眸光微闪，心中只动了动，便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洛子期看她这幅淡然的模样，心中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没有感情，断起来便也轻松，忧的却同样是没有感情，对自己怕也是同样。 千机阁与京城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洛子期一行人日夜赶路，这才在三日后来到了京城近郊，此时距离朝廷举办的晚宴，也不过两日了。 “停下吧。”洛子期瞥了一眼天色，却是冷声说道。 一直跟在马车旁的流年忙点了点头，朗声重复了一番洛子期的意图。 洛子音眸光微闪，京城素来便被朝廷控制地滴水不漏，任何江湖势力皆是不能染指。 朝廷与江湖之间的关系又如此为妙，千机阁自然没有打算入住朝廷提供地场所。 出于安全考量，自然也是不能在此时大批人马一起入城，今夜看来还是要在外面风餐露宿一晚了。 流年也料到了阁中关节，便对着洛子期说道，“属下这便进城，寻一处适宜的宅子。” “曹安与你同去。”洛子期点了点头，又指向了一旁的曹安，温声吩咐道，“朝廷所在，小心行事。” 第353章 “是。”曹安与流年同时应道。话音落下，便化作两道剪影，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中。 洛子音不发一言地坐到了一旁，依靠着树上。 从此处向远方看去，便能看到京城外恢宏高耸的城墙。再往远些，高墙中的红砖绿瓦便映入眼帘，正是屹立在这城池中近千年的皇宫。 从前朝之时，便是这座皇宫，梁帝即位，也只是略加修葺，却没有重建。 京城的规制终究是要比旁的高些，光是看起来便有那么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味。 也无怪乎在江湖中闯荡的京城人，经常自诩是皇城根下的非凡命之人。 洛子音想到了此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舒然间天色便要昏沉了下去，远处层叠的紫霞，交织在金红色的宫墙上，绮炫瑰美，难怪能够引得无数英雄折腰。 “在瞧什么？”耳边响起一声清冷的声响，洛子音耳尖微微一动，回过头来正看见苏离面色仍旧有些冷硬地坐在了她身旁。 洛子音抬手指了指远处高耸地宫墙，“瞧那红转绿瓦，” 苏离闻言眸光微闪，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冷冽地光辉，“你喜欢？” “不喜欢。”洛子音摇了摇头，声音细碎冷艳如冰凌。 “宫墙之中多幽魂，没什么好瞧得。”苏离面色一松，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却是不知为何出言警告道。 洛子音虽然不解苏离为何出此言语，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总怕苏离会突然提及那日酒醉乱语的事情。 然而苏离就好像也浑然不记得那日的事情，或者将其变作二人心底深藏的秘密，闭口不提。 二人就这般静静地坐着，虽不言语，气氛却也融洽。 洛子期看着二人，眸光微闪，表情凝重。他足尖向前微微一动，却还是生生地止了步，停了下来。看着二人之间流转着的平和气息，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夜色深沉了许多，天边瑰美地晚霞不知何时散去，化作一团灰白色的乌云。 “明日便要入京了。”苏离从旁捡了根树枝，一边拨弄着一旁的篝火，一边沉声说着。 他低垂着眼眸，认真望着跳跃的火焰，神情便隐藏在那忽明忽暗的光影后，让人瞧不分明。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面上也是表情清冷，瞧不出喜怒。 从前她还憧憬着话本子中描绘的黄金遍地，歌舞升平的京城生活是如何的，但是得知沉柯他得以混迹在朝堂中，得道升天的时候。她便只觉得那其中混着肮脏的血，和充满扭曲的的灵魂。 “到了京城，秋水宫可有自己的行动，可与我们住在一同？”洛子音清冷的眸子中映衬着窜动的火苗，一张雪莲般的清冷面容，也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苏离心中倏然间针扎似的疼，他轻咬了下嘴唇，声音冷冽，“秋水宫会单独行事，想来你千机阁也有别的安排。” “哦？”洛子音细长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阿哥倒是未曾与我说过千机阁有何安排。” 苏离默然，这样的事情，洛子期自然是不会同她讲。 “若是你阿哥，要你做你不喜欢的决定，你可愿意？”苏离倏然间眸光微闪，抬眸认真地瞥向洛子音，面色沉静如水，却又隐隐地混迹着波澜。 洛子音一愣，没有想到苏离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远处的洛子期心中却是狠狠地一颤，眸光突然地便冷了下来。若是苏离越界的话，他决计不会饶恕了他。 “阿哥不会逼我做我我不喜欢的决定，”洛子音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旋即又突然笑了笑，嘴角微微勾起，一瞬间的阳光明媚，驱散了这夜的黑。 “若是真有的话，我如今时日也无多了，勉强一下自己，又有何不可呢？”洛子音随手捡起了几片树叶，抛进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火舌噌地一下燃起，吞噬了那几片翠绿的叶子，片刻功夫便化作了灰烬。 苏离怔愣在原地，眸光冰凉，他淡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洛子期，不发一言地便起身离开了。 洛子音挑了挑眉，虽然想不明白苏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不作他想。 坐在远处的洛子期面色复杂，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一般，五味杂陈。 他知晓苏离是故意引了阿音回答说与他听的，只是这个决定，是他不得不做下的。 阿音必须要先活着，才能选择自己究竟是不是快乐。 远处聚集的侍卫沉沉的低语响入耳边，洛子音身边火焰燃烧地猎猎风声，和噼里啪啦的声响，便再无其他。 洛子期心疼地看着，却也迈不开脚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当二人心中都各自装了足够多的秘密，便好像是无论如何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阁主，都安置妥当了，城东本就有许多宅子在出售，属下便挑了一处事宜的，也没还价，就直接定下来了。明日在去官府走个契约，便可以了。”流年和曹安这时却匆匆赶来，打破了洛子期心中的惆怅哀思。 洛子期正色起来，微微蹙眉，冷声问道，“可都瞧过了，没有什么不妥？” 曹安与流年相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属下们都仔细打探过了，就是身家清白的普通商人。” “好。”洛子期这才点了点头，却是起身跟着二人说道，“跟我来。” 洛子音眸光动了动，可能是阿哥又与二人有什么安排了吧。 不知为何，她心中倏然便烦闷了起来，便是流萤带了这几日她都喜欢用的吃食前来，也突然间没有了胃口。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没有理会怔愣在原地的流萤，便兀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苏离也不知是因何缘故，也不见了踪影。洛子音偶尔地打开车窗，向外面看着，却再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抑或是听见他那清浅的声音。 第354章 在马车上总是睡得不甚踏实，更何况昨日洛子音心中不知是为何生了些闷气。 一大早，天边刚刚泛起光亮之时，洛子音便睁开了眸子，在马车上随意地伸展了下筋骨。 许是她的动静有些大了，这便惊扰到了窝在一角浅睡的流萤。 “小姐，”流萤见洛子音已经醒了，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示意她不必起身，“昨夜有些吵嚷，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皱着眉头问道，昨夜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声响，却是懒得起身查看，便又睡了过去。 “是苏宫主，”流萤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洛子音的神情，“昨夜苏宫主与苏叶苏僮先生趁着夜色便走了。” “是吗？”洛子音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昨日苏离不知为何和自己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语。 流萤瞧不出她面上的喜怒，只能默不作声地轻点了下头。 洛子音笑了笑，却也没有在多问，“你再歇会儿吧，我出去走走。” 流萤显然昨夜也没有休息好的样子，眼下还是青紫，洛子音瞥了一眼，便淡淡的说道，转身下了马车。 “多谢小姐，”流萤点点头，她话音还没有落下，便见洛子音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于洛子音的秉性熟知的流萤，便也放心地又睡了起来。 洛子音出了马车，却是径自朝着营地外走去。 “圣女，”值岗的侍卫见了，忙上前一步阻拦道。 “我闲来无事散散心，你若是不放心，跟着我便是。”洛子音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绕过二人身边，向丛林深处走去。 侍卫二人相识一眼，那方脸侍卫点了点头，便远远地缀在洛子音身后，既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又不会打扰了她。 对于身后的尾巴，洛子音视若罔闻，她也的确只是散散心，不知是为何，她觉得从今天跨入京城之后，她的生活便会全然不同了。 她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自己的身体中还有着预知天命的血脉。 洛子音眸光倏然一眯，说起预知天命，那日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场景，却是再也没有再浮现过了。 她皱着眉头，却是倏然间走到了路的尽头，一挑溪流横贯山间，阻拦了洛子音的去路。 那副场景，自己也还没有参透意图，也不知自己仅剩的那些日子，能不能再帮阿哥趋利避害。 头顶的日头渐渐的大了起来，城门下已经聚集了些许赶往京城中的旅人，等待着城门大开的时间。 洛子音瞥了眼日色，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回了营地。 远处地侍卫见状忙避让到一旁，待洛子音走到前头，这才又缀在了后头。 “阿哥，”洛子音眸光微眯，见洛子期已经起了身，坐在一旁看着众人收点行装。 “大清早的，山林间正是湿气重的时候，怎么便跑出去了？”洛子期见她裙摆下沾染着露水，眸光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心疼。他现在尤为关心洛子音的身体，恨不得捧在手中藏在怀里，这样便能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洛子音却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娇惯的。” “在阿哥这，怎么娇惯你都不为过。”洛子期却是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洛子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明艳妩媚。 “这便要去京城了，小时候不是一直吵闹着要来京城瞧瞧吗？”洛子期与洛子音二人坐在马车中，看着缓缓后退的周遭景物，洛子期却是突然间感慨起来，摇着头说道。 洛子音眉毛微微一挑，像是也突然想起来幼时自己的顽劣，浅笑不语。 终于行到了马车下，守城门的侍卫只检查了一番通关文牒，知晓了是千机阁中人，却也没有太多好奇，便放行了。 只是洛子音眸光微眯，见了一守卫悄悄离开，不知是向谁禀告去了。 进了京城之中，便像是进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喧嚣吵闹之声不绝于耳，与城外的寂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这一路上倒是少有女子露面，便是大家闺秀出门，只下马车那匆匆一晃，也都是面覆轻纱，不能被别人瞧见了芳容。 马车一路飞驰，却也半晌过后，才穿过街市，来到城东。 又穿街过巷半晌，这才稳稳地停在了一座瞧起来不错的院落前。 “阁主，到了。”马车外赶车侍卫的声音传入车厢内，洛子期回应了一声，便带着洛子音下了马车。 这别院瞧起来虽然不错，却照着千机阁中的景致差了不知多少，是以洛子音也只是饶有兴致地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将匾额换了，便书洛府。”洛子期也是没有什么兴趣，只指了指身后，淡淡地吩咐道。 “是。”流年连忙应道，也是昨夜太过晚了，没有匠人，才拖到了今日。 洛子音自然是分得一座独立的小院，伺候她的侍女除了流萤外，倒是还有两个从千机阁带着来的小丫头。 流萤使唤着二人手脚麻利地将院子收拾起来，洛子音却乘着树荫坐在院中。 这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似是长了数十年光景，形成了一片极大的树荫。 “圣女，”洛子音低垂的眸子倏然一动，一抬眸竟是看见了花秋月。 “是你啊，倒是好些日子没有瞧见过了。”洛子音指了指身旁的石凳，示意她一同坐下。 花秋月也是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都是洛子期执掌事务，她自然也没有了瞧见洛子音的机会。 “宴席是在何时？”洛子音抬眸看向花秋月，轻声问道。 洛子期不喜欢同她说这些，洛子音倒是也不多问，是以直到今日了连宴会时间都不知晓。 花秋月当即回到，“明日戌时。” 洛子音了然地点了点头，花秋月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心中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怎么了？”洛子音皱了皱眉头，瞧出了她的纠结，便冷声问道。 花秋月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微微摇头，“没什么。” 第355章 花秋月这般说，洛子音便也没有再多问。 恰巧此时流萤带着两个侍女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妥当，花秋月略坐了下，便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倒是洛子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微眯。 洛子期再前院安置妥当之后，便来了后院看望洛子音，“你觉得这京城如何？” 洛子音却是没有多大的兴趣，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名不虚传，热闹至极。” “中午睡个午觉，日头小些便带你出去瞧瞧。”洛子期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墨发。 “好。”洛子音柔顺地点了点头，虽是应承了下来，面上却并没有透露出一丝欣喜与期待的意味。 她这般平淡的反应使得洛子期眸光黯淡了几分，手掌也微微一顿，紧接着便从她头顶拿了下来，“那你便休息吧，还有些事情，晚些时候我再来带你出去。” 洛子期声音有些低落，洛子音却是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目光清澈却执拗地望着他，“阿哥，你会有事情骗我瞒着我吗？” “不会，”洛子期心中一颤，眸光倏然一冷，却是微微摇头。 只是他话音落下，却又顿上一顿，眸光不自觉地瞥向了一旁地小几上，“阿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 “我知晓。”洛子音柔柔糯糯地一笑，倏然间放开了他的衣袖。 宽大的衣袖拂过桌案，又落回了身旁。 洛子期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知是为何，向来稳重的步履多了几分慌乱。 洛子音坐在桌案旁，手掌轻轻托起一盏茶，没有抬起饮下，却是放在手中，把玩半晌。 流萤在一旁感受着暗流涌动，心中却是心惊不已，素来感情深厚的阁主与圣女二人，怎么突然间像是有了隔阂一般。这样惊悚的发现使得流萤惊慌失措，却不敢多言。 过了午后，空气中的燥热反倒是更甚了，京城的日头也是毒辣得紧，烤得人心烦意乱。 这样烦闷的天气，更叫人昏昏欲睡起来。 洛子音安然的躺在床上浅眠，流萤将四处的窗子都打开，穿堂风轻轻撩拂起洛子音床侧旁的帷幔，更衬得美人如画般。 待她再悠悠醒转时，窗外的日头便小了几分，此时出去，想来也不会苦闷了。 “阿哥来过？”洛子音轻撩开帷幔，探出头来问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酣然。 “来瞧过一眼，见小姐还睡着，便说等小姐醒了再去寻他。”流萤款步上前，一边将帷幔收拢好，一边轻声说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便由着流萤给她更换了衣衫，又梳了发髻，这才去了前院寻洛子期。 “……沉柯如今位列左丞相，正是如日中天之势。如今千机阁进城的消息只怕是已经传回了京城，他必会对我们多加提防。”这处宅子的隔音便没有那么好，洛子音走在院中，隐隐听到了曹安的声音传出，便覆内力于耳，以便听得更清楚些。 洛子音止了步，流萤便也连忙跟着停了下来，只是她却不敢同洛子音一般光明正大地偷听。 一旁守着的侍卫虽然瞧见了洛子音，但是洛子音示意他们不要多言，便也不敢出声。 “他心中有鬼，自然是百般提防。”织羽冷哼一声，冷声接过了曹安的话。对于沉柯，她只恨不得拨他的皮，抽他的筋。 花秋月却是沉吟片刻，接过了说道，“暗杀之事不易行，在京城腹地，还是需小心行事才是。” 流年这些日子来行事也是稳重了许多，虽然也报仇心切却也是清醒地附和道，“的确如此，更何况如今朝廷此举意味不明，江湖中鲜少有人知晓此时，我们当下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洛子音不清楚书房内的局势气氛如何，却听得洛子期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沉柯此事暂且先放上一放，明日朝廷宴请方才是重中之重。更何况，阿音的事……” 洛子音皱了皱眉头，想听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再没有声响传出。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打开，洛子期看见站在院中的洛子音与流萤二人眉头微挑，转眼看了守门的侍卫一眼。 侍卫有苦难言，低垂着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禀。 “怎么站在日头底下了？”洛子期也不苛责二人，忙上前站在了洛子音身旁，虽然流萤打着伞，晒不到洛子音什么，他却还是觉得隐隐心疼。 “没什么，只站了片刻罢了。”洛子音将方才的疑问压在了心底，抬眸冲着洛子期柔柔一笑，“阿哥可料理好事务了？不是说要出去瞧瞧吗？” 洛子期怔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无奈地想要伸手去揉洛子音头顶，只是看着她头上精致的发髻，还是生生地收回了手，“好，这便去。” 流年一早便吩咐人准备好了马车，此时已经停在了大门口等候着二人。 洛子期二人上了马车，流年与流萤坐在马车前，织羽等人却是不知晓又被布置了什么任务，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即便依然还有些闷热，却丝毫没有减少京城的繁华，喧闹的街市上满上来往的行人。小贩的叫卖声，与行人吵嚷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分浓厚的烟火气息。 只是这街市虽然较之其他城市繁华喧闹些，却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特殊的，洛子音只被吸引了一瞬的目光，抬眸看了片刻，便无甚兴趣了。 倒是流萤，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心中显然是兴奋不已。 二人下车之时，便吸引了这条街上一大半的目光，洛子期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引得不少闺秀面纱下的脸庞都悄然红了起来，而洛子音虽然以轻纱覆面，只露出了一双眸子，但那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眸子，便足够让人心神摇曳，坐立难安。 街上的行人都是不由得对二人行起了注目礼来，也有人开始猜度起二人的身份，不知是那一家的大户里出落了这么出色的公子哥和美佳人。 第356章 洛子期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那些人赤裸的目光定在洛子音身上。 “哼，”洛子期鼻间轻出一声冷哼，一股压力随身释放开来。周遭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此时压力加身，不由得皆是心神一颤，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洛子期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才又收回了内力。 周遭行人身上骤然一送，额上却是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待缓过来时，皆是不敢再看向洛子期二人，间或有人瞄上一眼，也都是充满了敬畏。 佳人虽好，却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瞧出了洛子期二人十分不好惹之后，自然都避让起来，再也不敢多加招惹。 洛子期这才满意地带着洛子音继续向前逛着，一路上都是大方非常，只要是洛子音多瞧上两眼感兴趣的东西，都吩咐流年拿上付钱。 是以这一路的小贩开始还有些惧怕，现在知晓了这是招财树之后，都使了浑身解数想要吸引到洛子音的注意。 “姑娘，您瞧瞧，这簪子正配您的气质，”有人手中摇着木簪，喊着洛子音。 也有手艺人不甘示弱地挽留洛子音。“姑娘，小老儿照着您的模样捏个泥人儿您瞧瞧可好？” 只是任凭他们吹嘘的天花乱坠，洛子音都没有瞧上一眼。 “嗤，神气什么呢，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摆这么大的谱。”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言说道，语气傲慢，不屑一顾。 洛子期这样的男子自然是惹得不少闺秀只瞧了一眼便暗自倾心，是以对着洛子音便不知为何充满了敌意。 这一声嘲讽声响并不小，洛子音众人又皆是习武之人。 洛子音抬眸看去，见一铺子前站了一黄衫女子和粉衫女子比肩而立，身后站了四个侍女。 抬眸向上看去，锦玉轩三个漆金的大字写的倒是风姿挺拔，听起来像是个首饰铺子。 洛子音淡漠地瞥了二人一眼，倒是无从判断是谁说出的，只是她的眸光扫过，粉衫女子眼神躲避，黄衫女子倒是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来。 洛子音哂然一笑，如此便是清楚了。 “你说什么？”洛子音对此不以为然，流萤却受不了有人这样说她的小姐，便一脸怒容的上前，冷声喝道。 洛子音不欲生事，她毕竟是当过阁主的人，自然是不会与这两个瞧起来便是闺中长大的小姑娘一般见识。她皱了皱眉头，便轻声提醒道。 她声音一出，周遭看热闹的人只觉得心间划过了一抹清泉，倏然间便消减了这盛夏的暑意，又沁人心脾，让人暗然生醉。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你们买的净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却装成多了不得一般。”黄衫女子身后的一名圆脸侍女当即便也站了出来，不屑地瞥了一眼流萤。 “走吧，”洛子音自始至终都再没有正眼瞧过二人一眼，此时自然也不愿花这些时间争辩，抬眸看了一眼洛子期，轻声说着。 虽然那两名女子说的言语让人心生不喜，只是洛子期是见惯了厮杀的人，这件事情却是也不足挂心，便轻点了下头，跟着洛子音上前走去。 “哎，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这么没有礼数。”周围这么一群人瞧着，洛子音却就这样不理会她径自走了，霎时间让那黄衫女子觉得颜面扫地，登时一怒，便追了上来，挡在了洛子音身前。 “元月，”黄衫女子突如起来的动作将同伴吓了一跳，只是她阻拦的声音刚出，还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已经两步跑到了洛子音面前。 “元月姑娘？”洛子音挑了挑眉，冷声问道。 “如何？”黄衫女子冷眼瞧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满是高傲。 洛子音收回了眸光，冷笑一声，“也不知元玉姑娘有何礼数，这般拦着人的去路。” “你……”黄衫女子气急，伸出手指了指洛子音，又狠狠地甩了下去，“我在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哎呀，这不是元月郡主吗？”人群中突然有人拍了拍脑袋，有些怔愣地说道，那粉衫女子口中的元玉，再联系一番黄衫女子这般的霸道，便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野蛮霸道的宁王府的掌上明珠，萧元月。 “正是我们家郡主。”萧元月身后的侍女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一边从腰间拿出了一块令牌，举给众人瞧，一边朗声说道。 “见过郡主。”众人定睛一看，果真是宁王府的令牌，便忙俯身说道，毕竟围观的百姓大多都是白身，见了萧元月，是要行礼的。 萧元月冲着众人摆了摆手，众人便直起了身子。 “大胆，你们见了郡主，怎么不行礼？”那侍女见洛子期几人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不由得大怒，朗声喝到。 萧元月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也是微微眯了起来，眸光划过了一道冷芒。在这京城之中，已经太久没有人敢于挑战她的权威了。 “让开。”流萤眸子中精光一闪，冷声喝道，流年也忙将手中的包裹一手拿起，另一只手悄悄地抹上了腰间的佩刀。 他们可不管什么郡主，公主，在他们眼中，主子只有一个，就是阁主。 “哎呦，这是从外面过来的小姐吧，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看着洛子期一行人的眸光中不由得夹杂了几分悲悯。 “是啊，得罪了元月郡主，哪能来的好果子吃。”一人似乎是不忍心瞧了，微微摇了摇头，啧啧道。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向后面退了几步，一边想看着热闹，一边却也怕惹祸上身。 这声音就像是助燃的酒精，噌地一下点燃了萧元月的熊熊怒火。他们说的倒是的确不假，惹了她萧元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萧元月眸光一闪，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她摆了摆手，侍女会意，动作飞快地从衣袖中拿出了个哨子吹了起来，倏然间，一声尖锐的哨声划过了天际。 第357章 洛子期温润地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已经破坏了他与阿音闲逛的兴致。 随着哨声响起又落下，几道人影嗖嗖嗖地不知从何处落下，“参见郡主。”为首的一名黑衣男子向着萧元月行了一礼，声音沙哑。 “宁王可真是疼爱这元月郡主啊，连暗卫都给了她驱使。”四周围观的众人眼睛一亮，有些羡慕又感慨地说道。毕竟有些人，就是命好，生来就坐拥了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奋斗一辈子都无法享有的权力与财富。 “可不是吗，这几个人可惨咯。”旁边的人也是小声地附和着，眉目之间充满了同情，却又夹杂着两分幸灾乐祸，“也是可怜了这俊秀的公子和水灵灵的小姐。” 众人细碎的谈论传入了萧元月的耳中，她眸中不由得闪过了几分得意。她就是要让人知晓，得罪了她，会有什么后果。 “将她给我拿下，”萧元月眸光一闪，下巴轻轻一抬，指向了洛子音，傲慢的姿态尽显。 黑衣人这才转眸看向了洛子音，那一双眸子顾盼生姿，似乎隐匿了浩瀚星辰，让人如痴如醉。 只是暗卫到底是不同于常人，只略微愣神片刻，这便回过了神来。 在转头看向洛子期之时，暗卫首领眉头蹙了一蹙，这人瞧起来倒是眼熟。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见暗卫竟然愣起神来，萧元月柳眉一竖，娇喝道。 “元月，算了吧，”这时那粉衫女子才走到了萧元月身旁，忍不住拉着她的衣袖劝道。 “动手！”萧元月却是无动于衷，眸光微微一眯，再次冷声喝到。 暗卫忙点了点头，旋即就有了动作。 只是周遭的人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便见先动手地那个暗卫首领先飞了出去，紧接着其他几人也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这男子这般厉害？”周遭的人皆是不明所以。 “笑话，”洛子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却是冷哼一声。皇家暗卫又如何，若是被这么几个人绊住了去路，他这千机阁阁主之位，早便该拱手让人了。 萧元月一双凤眸瞪了起来，心中的怒气更上一筹。 只是萧元月虽然行事莽撞，却也不是个傻子，洛子期能这般轻易地击败她的暗卫，想来也是个厉害的人。 “你是什么人？”萧元月眸光微眯，竟然收敛了面上的怒气，渐渐平静下来。 洛子音见她这样的反应，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在皇室中混迹的人，终究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阿音，走。”洛子期却并没有理会萧元月，反而是瞧了一眼洛子音，声音温润。 话音落下，便也不理会在原地的萧元月是什么表情，拉着洛子音便从一旁离开。 “我倒是要问问父王，她口中的以一当十的暗卫，怎么就这么不顶用。”萧元月甩了甩衣袖，将怒气发泄在了横七竖八跌在地上的暗卫身旁。 “属下无能。”暗卫面色一苦，却是忍着痛上前请罪道。 围观的众人此时早就如同鸟兽作散般不见踪影，毕竟他们可是看了萧元月的笑话，若是被她逮着，哪会有什么好结果。 萧元月面色平静地看着纷纷四散离开的众人，眸光中却是掀起了层层的迷雾，“将这几个人的来历，给我调查清楚。” “是。”暗卫首领点了点头，便连忙离开了。 粉衫女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萧元月身后，眸光却是不可控制地忘了一眼洛子期离开的方向，面纱下的脸庞也悄悄红了起来。 “阿哥，我们回去吧。”走了片刻，洛子音却是停了脚步，抬眸看向洛子期。 洛子期眸光一冷，“被那些人扰了兴致吗？” 洛子音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罢了。” “如此，那便回去吧。”洛子期见她眼角眉梢也藏了一抹惫态，便就也点了点头，只是眸色却是暗沉了几分。 “洛阁主，洛姑娘？”就在二人打算回去之时，却见徐明桓带着一名侍卫向此处走来。 “果真是二位，倒是许久未见，洛阁主也是福星高照。”徐明桓嘴角挂着一抹温润的笑容，上前在二人身旁站定。 “徐公子。”洛子期眸光微眯，冷着面容点了点头。洛子音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轻点了下头。 “二位可是在京城中游玩，不若一同罢？”徐明桓似是没有察觉到洛子期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反而提议道。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我与阿哥正要回去，徐公子若是有兴致的话，便自己瞧瞧吧。” 徐明桓微微一愣，被洛子音这么拒绝倒是也不生气，只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这样的话，那便明日见吧。” 正在这时，流年驾了马车前来，洛子音与洛子期相继上了马车。 坐定之后，洛子期打开车窗，却见徐明桓依旧站在原地，面上带着温润却笃定地笑容。 见洛子期看来，徐明桓笑了笑，旋即嘴唇微动，似是说了什么，却并没有声音传出。 洛子期眸色微冷，却是倏然关闭了窗子。 徐明桓对他的举动也不恼怒，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渐渐地沉寂了下去，“查一查苏离如今在何处。” “是。”身旁的侍卫闻言，便点了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洛子期与洛子音又没有停留地一路回了洛府，才出来半个时辰，就打道回府，也是极其败坏了兴致。 “今日那人，是宁王之女？”洛子期回了书房，眸光扫过一旁的流年。 “是，”流年方才已经收集了详细地资料，此时便一一说与洛子期知晓。 “宁王是梁帝的胞弟，因为平日里不贪权贵，只爱诗词歌赋，是以梁帝对他也颇为忍让。而近日那女子，萧元月，便是宁王唯一的嫡女，宁王对她十分喜爱，更是宠溺无度。”流年飞快地说着。“不仅如此，因为宁王府无嫡子的缘故，梁帝对宁王的忌惮又减轻不少，是以对这萧元月也十分疼爱，丝毫不必皇子公主差上半分。” 第358章 “明日注意保护着阿音，别让那个什么萧元月生出些幺蛾子。”洛子期眸光微凉，冷声说道。 毕竟明日是要入宫赴宴，阿音也是人生地不熟，别吃了什么亏才是。 “是。”流年当即点了点头，冷声应道。 洛子期面色冷冽，今日徐明桓的意思已经是鲜明，“你去查一查，巫族圣女是否也来了京城。” “是，”流年再次应道。 “叫织羽进来。”洛子期摆了摆手，冷声说道。 流年便躬了躬身子，连忙退了下去。 片刻过后，书房的门被打开，织羽款步走了进来。 “如何？”洛子期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间，抬眸看向了她。 织羽微微点头，“都调查清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张纸递给洛子期。 然而洛子期却并没有伸手接过，反而给了她一个眼神。 织羽会意，收回了手，便拿着那纸读了起来，“梁帝膝下经事的只两子，一嫡皇四子，一庶皇三子。” 洛子期一遍揉着太阳穴，一遍侧眸听着，织羽瞥了他一眼，便继续说道，“徐家宁家林家皆已抵达京城，青萝堂在路上，丐帮之人也抵达了京城。” “丐帮，”洛子期眸光微闪，一直是在势力中处于弱势的门派，竟然也派了人前来。 “是。”织羽点了点头应道，“峨眉与少林皆是借口清修推脱了去。” 洛子期微微颔首，示意织羽接着说道。 “京城中守卫虽然增多了些，但是也没有达到能够一举将我们全部拿下的程度，属下也探查过了，除了正常的防守，皇宫外没有暗藏其余兵力，朝廷的意图，应该不在设立鸿门宴。”织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侍卫们现在都在京城中熟悉地形，包括宫墙之外，即便明日有异动，也可以及时接应。” 洛子期揉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只轻点了下头。 “朝廷这些年本就疲于执政，再加上江湖动荡不安，只怕是更难控制，如今将势力皆聚集在一起，又不是为了一举拿下的话，想来便是意在讲和，要再多争取些时间。”洛子期拿起一盏茶来，放在手中轻轻地摩挲着。 织羽闻言也是点头应道，“朝廷如今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吃不下如此多的势力。” “但是若是已经吃下一半了，让这一半再消耗另一半，想来便容易的多了。”洛子期眸中精光一闪，却是将手中地茶杯一放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阁主的意思是，这些势力中，已经有人倒戈了？”织羽拧了下眉头，面色深沉了几分。 “青萝堂不出意外的话，想来已经是朝廷走狗了。”洛子期想起苏离所言，便抬眸看向织羽，轻声说道。 织羽眸光微闪，看来太久没有接轨江湖之中，收集情报的能力还是生疏了些。 “其他势力意图还不明朗，却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洛子期冷声说道，“既然与朝廷是不死不休，那便必须时刻警醒着些，决计不能有半分的放松。” 织羽面上闪过一抹羞赧与后怕，忙点了点头，请罪道，“是属下疏忽，请阁主责罚。” 洛子期却微微摆手，“罢了，人手需布置地细致些，却也不能打草惊蛇，你且下去，再做安排吧。” “是。”织羽将手中的几页纸放在了桌上，便转身退了下去。 天色又黑了下来，房间中一盏油灯都没有燃起，洛子期靠在椅背之上，温润的面孔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小姐，今日那个郡主，也着实是太过嚣张了。”这边洛子音带着流萤回了院子中，流萤一边收着今日买来的新奇玩意儿，一边还兀自忿忿不平。 洛子音却是手中抓着一只草编织的小老虎，饶有兴味地瞧着，并不理会流萤的抱怨。 流萤便也抱怨两句之后便停了口，如今小姐性格有些喜怒无常，自己也不愿惹得小姐不开心了。 然而洛子音其实根本都没有听进流萤所说的话，心中一直想着方才遇见的徐明桓。 因着在马车中角度的问题，她也恰好瞧见了徐明桓对着阿哥所说的那句话语。 “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 洛子音抓着草老虎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究竟是什么条件，阿哥前些日子还要将徐明桓，徐家势力驱逐出北和城，怎么如今又突然与徐明桓谈起条件来。 这些日子阿哥行为的怪异，对自己的有所遮掩，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条件。 “怎么又在发呆？”洛子音想得入迷，全然没有听见洛子期进来的声响。 “不过是这小老虎扎得精致，瞧个新奇罢了。”洛子音笑了笑，将手中的老虎放在一旁，端起了杯茶，掩饰着自己的心绪。 洛子期眸子一眯，心中不可遏制地一痛，若是以后与阿音都这般的话，若是阿音此后余生真的都不能快乐地话，他做这些是不是便也没有了意义。 “阿音，”洛子期幽然叹息一声，却是坐在了洛子音对面，将她地头缓缓抬起，眸光温润宠溺地望着她，一如从前。 “嗯。”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眸光沉静如水般地回望着他，不起波澜。 “你都知晓了什么？”洛子期手指顿了顿，从洛子音下巴上拿了下来，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却端在手上，没有喝入口中。 “阿哥像是和徐明桓，做着什么交易吧。”洛子音眸光动了动，轻抿了下嘴唇，声音清冷。 洛子期手中的茶杯拿起又放下，他遮掩住眸光中不易察觉地自责与哀痛，语气平静地说道，“徐明桓想要娶你。” 洛子音瞳孔倏然一缩，一时间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婚嫁之事，徐明桓？她同徐明桓明明都没有过几次交集，为什么徐明桓会想要娶她呢？ 洛子音心中不解，却是倏然抬眸看向洛子期，“阿哥答应他了？” 所以这个才是交易吗？因为这个的缘故，阿哥才会避让着自己，徐明桓才会说出那样的言语吗？ 第359章 洛子音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与一抹迟钝地方才缓缓蔓延开的哀伤。 她心中突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接着便是钝钝的疼，原来有一天，阿哥也会拿自己做交易吗，就像是当初徐沈两家联姻一般？ 看着洛子音清澈的眸子中瞬间便要弥漫开来的水雾，洛子期心中也是狠狠一疼，却无助般地缓缓点了点头，“我答应他了。” 洛子音倏然笑了，像是仅盛开一瞬的昙花，纵然美丽，却转瞬即逝，她张了张口，几次想说出什么，最终却没有成功，最终却是一颗清泪顺着眼角缓缓留下，晶莹剔透。 说来奇怪，洛子音丝毫没有想到阿哥答应了别人，自己马上便要和别人大婚了，想到的却是阿哥没有问过自己意愿，到自己隐隐察觉之时，不得已下才告诉了自己。 “巫族圣女在徐家之中，非徐家要求，她不会出手解救你的病症，”在洛子音突如其来的伤心欲绝之时，他微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洛子音微微一愣，心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洛子期停了一瞬，又接着说道，“徐家答应救你，提出的条件便是将你嫁与徐明桓。” 洛子期手中的茶杯被紧紧地握了起来，他闭了闭眸子，似乎想要敛去眸中那一份无能的绝望。 “阿哥，你，”洛子音咬了咬嘴角，眸子中划过一抹不确定的意味。 “我知晓了，”洛子期只淡淡地说着，便有浓浓的苦涩自口舌之间化开，直达心底，难以自拔。 洛子音心中有一瞬间的心如刀割，却又转眼如释重负。 从今往后能坦然地说出来，也不必再独自承受痛苦。 “我原本想着只要阿音能活着便一切都好，便将此事与你瞒下。只是你我二人这些日子的日渐生分，我却是不得不将此事告知与你。”洛子期嘴角勉强着扯出一抹笑容，却是伸出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 “我……”洛子音张了张口，刚吐出一个音节。 洛子期却缓缓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回答，“虽然我同徐明桓已经有了约定，但是此时告诉你，便是想你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回答。若是你不愿，便是不愿，阿哥拼了千机阁若是还没有办法，也算是对你有了交代。若是你愿意，我却也希望你能时时快乐，不抱遗憾。” “所以，你不必急着回答，等到此间事了，你再决定是跟我回千机阁，还是，”洛子期手指一顿，眸色也黯淡了几分，“还是去往徐家罢。” 洛子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此时她心中一片茫然，怔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子期再次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温柔，安慰地说道，“无论如何，总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必怕。” “好。”洛子音笑了笑，抬眸看着洛子期，却是将手覆在了他那双大手之上，微凉的温度透过肌肤，凉凉地渗入心底。 洛子期站了起来，将她拥入怀中，彼此依靠，就像是十几年前，这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与动力。自始至终，一如既往。 无论身在何处，那一轮明月，瞧起来都大同小异。 洛子音推开窗，斜斜地依靠在窗前，明灭交替地眸光，迎着月的清辉，忽明忽暗之间，似乎有什么决定已经落地生根，再难更改。 一夜无眠，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是个艳阳天。 洛子音在窗旁枯坐了一夜，再起来时，脚步便有些踉跄。 没有了内力，竟然如同从前一般，几乎要变成废人了，洛子音自嘲地笑了笑，眸光微闪。 待双腿上酥麻地感觉终于退散，洛子音这才起身爬到了床上，今日还要去宫中参加晚宴，还是需养足精神才行。 或许是因为有了光亮，或许是一夜未眠，有些疲乏，洛子音睡得格外昏沉，连流萤来房间中收拾都没有察觉。 流萤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见洛子音蜷缩做一团，睡得平稳，心中不由得惊奇。 只是洛子音难得好眠，虽然睡得时候久些了，流萤却也不打扰，脚步轻轻地推出了房间。 然而却不想，洛子音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午后，酉时便要出发前往宫中，这时也该起来收整了。 流萤正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将洛子音叫起来之时，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小姐，”流萤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招呼着。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来得及，“抬桶水进来，我要沐浴。” “是。”流萤连忙应了下来，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待沐浴更衣完，流萤又开始展示起她的手艺来。手指灵活地交织着，却也花了好些时候才完成了洛子音头上精致繁复地发髻。 “小姐，您看如何？”流萤显然满意极了，迫不及待地向洛子音展示起来。 洛子音原本一直闭目眼神，此时终于抬眸向铜镜中瞧了一眼，“极好。” 流萤撇了撇嘴，显然也听出了洛子音的敷衍，不过她深知洛子音的脾气，便也不再多言。 洛子音自身的肌肤便莹白如玉，眉如远山含黛，双唇不点而朱，是以便也不需要余下那些多余的修饰，倒是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小姐，这宫装真衬您呢。”流萤拿起一旁挂着的宫装，层层叠叠地给洛子音穿上，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洛子音清冷地面庞，与这湖蓝色的宫装互相交融，生出一股不应入尘的气质来。 洛子音依旧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没有涂口脂，是以还能吃些点心。 流萤在一旁准备着第二套衣衫，闻言忙出去瞧了瞧日晷，“近酉时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便放下手中的糕点起了身。 流萤忙上前给她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随即提了准备好的包裹，跟在了洛子音的身后。 一出来时有些依旧猛烈的抬眼还是明晃晃的，有些晃眼，洛子音不自觉地眯了眯眸子。 第360章 “阿哥，”正巧洛子期迎面走来，洛子音便绽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轻声说着。 洛子期一愣，显然也是许久没有见过洛子音这般盛装打扮的模样，心中一时间不由得生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与骄傲。 只是旋即，一抹淡淡的忧伤划过心间，又被他深埋心底。 “收拾妥当了？”洛子期嘴角划过一抹温润地笑意，温柔的说着。 “正要去寻你呢。”洛子音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走到了他身旁。 经过昨日推心置腹的交谈，二人之间的隔阂尽数消失不见，又变得像往日一般亲密无间起来。 洛子期又伸手，想要揉一揉洛子音的发丝，却见她的墨发已经一丝不苟地悉数盘在了头顶。 只是手已经伸了出来，洛子期便直接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脸蛋。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旋即哑然失笑。 洛子期也是手指一顿，跟着洛子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二人之间的气氛融洽又美好。 流萤笑着看着二人，真想时间便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二人相携走到了大门，两辆马车停在门口。 洛子音挑眉看向了洛子期，有些不解地意味。 “花秋月与织羽会扮做侍女跟在你身侧，曹安与流年则跟在我身后。”洛子期低眸解释道。 洛子音恍然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第一辆马车。 太阳渐渐西沉了下去，马车却吱呀呀地驶向宫门中。 洛子音笑了笑，嘴角微勾，“梁帝已经知晓了我们是前朝遗孤，此时还邀请我们来宫中赴宴，也是讽刺。” 洛子期眸光微冷，父母之仇为报，此时却也不得不顺势而为。 “总有一天，新仇旧恨。”洛子期温润的眸子中倏然划过一抹阴骘，若非是朝廷暗谋，阿音也不会身负此毒如此一生。 洛子音伸出手来，覆上了洛子期的手，“阿哥，我做好决定了，一生那么长，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些仇恨。” 洛子期心中一颤，只能狠狠地握紧了洛子音的手。 “徐明桓，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洛子音眸子低垂着，纤长的睫毛遮掩了眸中的情绪。 洛子期咬着嘴唇，心中却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马车中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平静，只有车轮咯吱咯吱旋转地声音时时传了进来。 “吁，”一声长吁响起，流年的声音传了进来，“阁主，前面排起了长队，想来是朝廷在检查入宫车马。” “好。”洛子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洛子音好奇地打开了车窗，果然见前面排起了长长地车队。 “闲来无事，不如下盘棋如何？”洛子音眉头微挑，却是回眸望向了洛子期。 “哦？”洛子期却是突然间好奇不已，“怎么棋艺是有了长进吗？” 洛子音翻找着棋盘的手微微一顿，却是含糊不清地应了起来。 几颗棋子落下，洛子期便知晓了她的棋艺根本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更差了些，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洛子期又没有丝毫相让，只片刻功夫，便将她杀得片甲不留。 “果真还是一点都不让着我，”洛子音嘴巴一嘟，却是随手划乱了棋盘。 “你这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洛子期一遍无奈地捡着棋子，一边打趣道。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转眸看向车窗外，却见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马车的旁边。 微微一愣，洛子音目光停留地久些，对面马车的车窗却不期然地打开了。 一双沉静如水，暗含冷清的眸子，精雕玉琢般的容颜，洛子音眸光微闪，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闪躲。 “许久未见。”苏离眸光中闪过一抹惊艳，旋即又平静如水，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清冷，没有一丝波动。 洛子音轻抿了下薄唇，轻点了下头。她犹豫片刻却是缓缓关上了车窗，不想再看他一眼。 不知是为何，每多想苏离一次，每多瞧他一分，自己做好的决定便总会有些动摇。 苏离心中似是被刀划上了一道，疼痛难耐，只方才一眼，他似乎便看透了洛子音的选择。 他咬着牙，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发出咯吱地声响。 漫长的等待下，终于轮到了千机阁的马车。 “请柬。”马车外奸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流年从怀中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张烫金的请帖来。 “原来是千机阁洛阁主，失敬失敬。”那人接过请帖瞥了一眼，忙换了一副面容，笑呵呵地说道。 “朝廷惯例，还请洛阁主下车检查一番。”只是虽然面色恭敬，那人眸子中依旧带了一抹傲慢，不紧不慢地说道。 洛子期顿了顿，这才带着洛子音下了马车，“入乡随俗，烦请公公查检。” 那公公瞧了一眼洛子期腰间的佩剑，却是并没有要求他取下，毕竟这是千机阁之主，随身佩戴自己的兵器，江湖人视若生命的兵器，是不可以随便取下的。 然而流萤她们却是不能佩戴如此显而易见的兵器了，毕竟也不能一丝颜面都不给朝廷。 看守的侍卫跟着仔细检查了一番洛子音一行人等，洛子音眸光微眯，这样子的打量到底是让她不自在。 “不知公公还要查检到何时？”见洛子音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洛子期面色也沉寂了下来。 那公公面色一正，又连忙陪笑道，“瞧我，这是圣女吧，跟天仙似的，晃了奴才的眼，这便瞧得久了。” “已经好了，您这便有请。”公公一样拂尘，指了指前面，当即便有一个婢女站了出来，给洛子期一行带着路。 洛子音跟在她身后，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向后瞧了一眼，正看见苏离下了马车，一袭黑衣，面若冠玉，器宇轩昂。 苏离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向这处望来，眸光幽深，深不见底。 洛子音心中倏然一颤，慌忙地转过了头，快步向前走去。只是却始终觉得苏离的眸光胶着在她身上，直至她走过了宫墙，这才悄然散去。 第361章 进了皇宫之后，洛子音眸光微闪，洛子期眉头也是缓缓蹙了起来，这皇宫中的景致，竟然与千机阁中的大同小异，看来先祖在修建宫宇之时，也参考了许多皇宫的建制。 侍女不发一言地低着头在前带路，一路上路过的行色匆匆的侍女也都兀自低着头赶路。皇宫中的富丽堂皇是真的，这压抑诡谲的气氛却也不假。 “站住，”原本平静的场景被打破，带着蛮横又略微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进来。 先前带路的侍女脚步一顿，忙停了下来，洛子期众人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见过元月郡主。”侍女听见声音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连忙转身福了个大礼。 洛子音挑了挑眉，怪不得听起来这声音熟悉，原来昨日曾见过。 “这二位是……？”萧元月似乎是忘记了昨日的冲突，款步上前，凤眸微眯。 “是千机阁阁主和圣女。”侍女抬眸看了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洛子期二人，这才又福了福身，向萧元月介绍道。 萧元月闻言眉毛向上一挑，眸子中划过一抹阴暗的颜色，原来如此。 “原来是阁主和圣女，倒是久仰大名。”萧元月笑着上前，绕道二人身前，倒是没有了昨日那一分倨傲的神色。 洛子音眸光微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昨日还那般模样，今日便好声好气，面色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洛子期倒是轻点了下头，也回礼道，“元月郡主。” “二位可是也受邀来参加皇伯伯的寿宴？”萧元月眸子一转，笑眯眯地说着，只是那笑容是皮笑肉不笑，眸子深处倒是诡异非常。 洛子音心中一动，原来是寿宴吗，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洛子期心中虽然也是诧异，却是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没有言语，似是而非。 “既然如此，昨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便由我带着二人，你且下去吧。”萧元月一双凤眸淡漠地瞥了一眼一旁的侍女。 “不劳烦了郡主了。”洛子期却是丝毫不领情，流年便当即上前一步，将那要退下的侍女拦了下来。 侍女惶恐地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一边是皇室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一边是今日朝廷重要宾客之一，无论是得罪了哪个，她都是必死无疑。 几人之间流转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冷僵，慌乱无措地情况下，侍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死死地抵在冰凉的鹅卵石上，一动不敢动。 萧元月眸色渐渐转凉，她初见洛子期时，只觉得心神皆动，也不自觉地对洛子音有了敌意。 今日发现二人是兄妹，这份敌意也不自觉地消散了些，这才想着同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却不想洛子期这般地不给她的面子。 偌大的京城中，还没有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萧元月咬了咬牙，一双凤眸晦暗难明，“想不到洛阁主这么客气。既然这样，你便好生带着洛阁主。” 不知为何，她心中对洛子期的好感却渐渐地多了一些，轻抿了下薄唇，萧元月抿唇冷声说着。 那侍女如蒙大赦，慌忙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是。” 萧元月眸子扫了一眼二人，不甘心地甩袖走在了前面，不一会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千机阁阁主，这事没完。”萧元月心中默念着，心中的悸动又深了些。 洛子期与洛子音相互看了一眼，皆是觉得萧元月行为有些怪异。 侍女身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后辈背打湿了一片。 一路上步履不停，倒是在到了正和殿之时，打湿的衣衫又被傍晚的凉风吹干了来。 “洛阁主，圣女，便是这儿了。”终于将这二人送到了，侍女长长地出了口气，忙回头行礼道。 洛子期点了点头，那侍女便连忙上前通传，守门的一个小太监忙迎了过来。 二人低语一句，那小太监便跑了过来，“洛阁主和圣女且跟奴才来。” 侍女似乎是功德圆满了一般，连忙跑了下去，这一趟苦差事，可得先避避风头，别被元月郡主记恨上了。 “千机阁阁主到，千机阁圣女道。”小太监一边领着几人进殿，一便高声喝着，尖细地声音响彻了正和殿中。 原本略有喧闹的大殿中寂静了一瞬，而后又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洛子音打眼扫过殿中，主位上还是空的，皇室众人向来都是要最后才到的。 大殿左侧坐满了洛子音面生的人，想来是百官和其家属。 倒是右侧已经坐上了不少江湖众人，洛子音一眼便瞧见了徐明桓，一袭白色长衫，更加衬的气质出尘。 一头墨发用玉冠束在脑后，多了几分英气，却还是那般的温润。 洛子音眸光一闪，徐明桓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含笑冲她点了点头。 洛子音一愣，也微微颔首示意，心中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来。 小太监带着众人来到了千机阁的席位，洛子期与洛子音坐定后，他却并未离开，反倒是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站了下来。 洛子音好奇地向两侧打量起来，见身后都是有这样一个神色谦卑，目不斜视地小太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秋水宫宫主到。”尖细的声音再次响彻了全场，洛子音听见了叽叽喳喳地女眷议论的声音，苏离那般的容貌，自然是很招人的喜欢。 她眸子微垂，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却无意间，依旧看见了一片黑色的一角自她眸光中划过，心中依旧是不可避免地一颤。 徐家的席位在千机阁右侧，此次也是只来了徐明桓与徐明齐二人。徐明齐兀自低着头，手中摆弄着玉坠，不知在想些什么。徐明桓倒是眸光时不时地瞥向洛子音，或者说是穿过千机阁的席位，望向不远处刚刚坐定的苏离。 不期然见他眸光微微一动，正撞上苏离那幽暗晦涩的眸光，徐明桓嘴角倏然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眸子中似乎是沾染上一抹淡漠的嘲笑。 第362章 徐明桓收回眸光，嘴角那抹自信笃定的笑容却是并没有消散。纵然如今他依然还能感觉到苏离与洛子音之间似乎还有着若有似无，旁人难以插入的隐隐联系，然而要不了几日，洛子音只会成为他徐明桓的人，名正言顺。 心中这般想着，徐明桓眸光微微一冷，面上温润的神色，倒是变得有几分清冷。 大殿之上不停地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湖众人与朝堂中人相对而坐，皆是不着痕迹地相互打量着。 朝廷官员面上隐隐地流露出的倨傲与轻蔑，显然是极其看不起这些在江湖中厮杀的莽夫，也着实是想不明白皇帝将他们聚集起来的意图。 然而不论是徐明桓，还是苏离，亦或是洛子期的清逸俊秀，气质天成，都在这些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样潇洒出尘的气质，绝非是成日里游手好闲，斗鸡遛狗的纨绔公子哥能比得上的。 而洛子音叶灵筠这些各具特色，容貌绝美江湖女子，也都是让那些年轻公子垂涎不已，暗自倾心。 “左丞相到。”尖细的声音再次响彻殿中，洛子音眸光倏然一冷，洛子期握着茶杯的手也是缓缓一颤。 而二人身后站着的几人皆是难以压制怒气，眸子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只见在沉柯依旧带着那半扇面具，步履平稳地从大殿门口缓缓走来，一双竖瞳尤为特别，冷血的没有丝毫情感。 他知道洛子期就在这殿中，却目不斜视，当他得到消息，说洛子期还活着的时候，他心中几乎复杂到无法反应过来。 一方面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心却又紧紧地提了起来。 他一路面沉如水地坐到了自己的席位，然而似乎只要一抬头便能望见洛子期那熟悉的身影。 或有知晓内幕的人，眸光在沉柯与洛子期面上游移，想要窥探出一丝的暗潮涌动。 然而洛子期面色平静，洛子音也低垂下眸子，丝毫瞧不出什么异样来。流年众人也只低着头，暗自压抑着怒气，众人瞧不出什么眉目，便也只得作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殿之中原本还有些空的坐席，已经被渐渐地坐满了。 然而人数越来越多，大殿中反倒是越来越静了起来。 洛子音心中默默算了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吧。 果不其然，在大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几乎是掉针可闻之时，又响起了尖细的声响。 “陛下皇后到，三皇子，四皇子到，宁王，元月郡主到。”小太监一溜烟儿喊了一大串名字，却也丝毫不见气喘。随着话音落下，便见一行人乌压压地走了进来。 在大殿左侧落座的各个朝廷官员极其家眷，此时都是忙不迭地起身，跪伏在地上，口中说着请安的套话。 然而反观大殿右侧江湖门派这些，却是兀自坐的安稳，没有一人起身行礼。 大殿之中那长长的走道，像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般，横亘在两方之间，彼此行为大相径庭，难以交融。 洛子音眸光流转，见为首的正是器宇轩昂的梁帝，虽然已经年近知命，然而瞧起来却是与与而立之年无甚不同，可见保养之好。他眸色有几分晦暗，垂下的珠帘让人有几分难以判断他的面色，嘴角微微下垂，不怒自威。 皇后也是一副端庄的形容，很是母仪天下的气势。只是皇后看起来也是三十左右的模样，丝毫不显老态。 宁王瞧起来比梁帝要年轻些，应是也才年近不惑，眉眼间与梁帝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文人墨客的书卷气，少了几分杀伐之意。 三皇子萧元礼是如今的庶长子，年方二十，不知是哪位妃嫔所生，只不过却是肖似梁帝，与梁帝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近些。 而四皇子萧元珏是皇后嫡出，年岁小些，方满十七。许是含着金汤匙出声，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波折吧，眉宇间竟然还有几分青涩，面容生的倒是更像皇后些。 萧元月此时也是一脸肃穆的跟在几人身后，此时洛子音方才瞧见她面纱下的真容，明眸皓齿，顾盼生姿，面容姣好，也称得上是绝美。 只是洛子音瞧了几眼，竟然发现她眉眼之间，竟然有几分形似皇后，倒是不知其中是有何渊源。 梁帝进来之时便见了江湖之中这些势力之人，皆是我行我素，拒不行礼，面色不由得一肃，眸光也深沉了几分。 他目不斜视地上了台阶，这才缓缓地转身，朗声说道，“众爱卿平身，落座。” “多谢陛下。”见梁帝坐下后，众人这才缓缓起身，动作飞快却不失礼数地落了座。 梁帝眸光微眯，却是倏然笑了笑，又站起身来。 见他又站了起来，哗啦啦地一声，刚坐下还没坐稳的官员又是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然而不出所料的是，大殿右侧这些江湖人，还是没有一个人站起身来。 梁帝眸色沉寂了几分，皇帝身后的大太监却是掐着嗓子，连忙喝了起来，“诸位豪侠，皇上都起了身了，各位哪还有坐着的道理。莫不是江湖习气难改，入了宫了还变不过来，竟是一点礼数都不知？” 那大太监冷嘲热讽地说着，显然是也有梁帝的授意，想要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非是这些江湖人不懂礼数，行走江湖，也是要将礼数的，虽然没有京城之中礼数繁复考究，却也自成章法。 只是此时，不论私下有没有投靠朝廷的，此刻都不是显露出来的最好时机。是以表面上各江湖势力还是同仇敌忾，共同给了梁帝一个下马威。 自梁帝进来之时，苏离的面色便深沉入谷底，一片冷清。 秋水宫势力不断壮大，此时已经隐隐成了如今各大势力之首，虽然还没有正式与朝廷分庭抗礼，然而西北秋水宫霸主的地位，却已经是奠定了的。 是以此时各江湖势力皆是默不作声，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等着秋水宫的回复。 第363章 “江湖粗人，不讲这些，还请梁帝多多包涵。”苏离只动了动茶杯，身后站着的苏叶便朝着梁帝随意行了个礼，言语间丝毫没有听出什么恭敬的意味来。 梁帝的脸沉了又沉，以梁帝相称，便是说这人根本就没有认同他的统治地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放肆。”席间官员闻言皆是面色大变，梁帝身后的大太监更是气的全身发抖，双眸怒瞪，指着苏叶尖声厉喝道。 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落针可闻，梁帝的眸子中也是蒙上了一层深沉的迷雾。 久久无声，气氛越来越沉寂。 就在这时，却缓缓传来了一声清脆地声响。 苏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身前的宴桌上，这细小的声音却足以在如此寂静的气氛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众人以为苏离就要给梁帝一个台阶下的时候，苏离却缓缓抬起了眸子，眸中是一片冰凉，眸子深处却像是有什么按压不住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下属粗鄙，梁帝莫怪。”然而苏离勾了勾好看的唇角，清冷的声音却是脱口而去，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怪不得一个手下敢如此说话，原来这张狂的性子是随了主子的。 梁帝面上一瞬间变得青紫起来，宴席中的众人皆是默默低下了头，谁都不想在此时触及雷霆之怒。 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梁帝深吸一口气，却是几乎就在转眼间，唤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容。 “今日朕五十天寿，举国当庆，不予计较。”梁帝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言下之意却是不追究他的责任，这让很多人开始揣度起梁帝的意图来。 包括苏离，他眸光微眯，今日他一直在试探梁帝的底线，却没有想到梁帝如此能忍。 先是不说缘由的将江湖势力聚集起来，如今却又说五十天寿，可是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皇帝的寿辰可还要再过上月余。 在座的众人也皆是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间便到了陛下的寿辰了。 然而不论如何，此时说些恭贺的话是绝对错不了的。 是以大殿上当即便响起来了什么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之类的奉承之语。梁帝倒是也不客气，皆是一一地应承了下来。 有了百官的奉承之语，梁帝的心情似乎是又好了些，面上的笑意堆得又多了些，“今日朕便与众卿同乐，也学一学这些江湖规矩，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 然而梁帝话音刚落，百官却是倏然间哗啦啦全数跪了下来，众家属也跟着再次跪了下来，“臣等惶恐，万不敢当。” “你们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扫了朕的兴致？”梁帝眸光一眯，状似沉着脸说道，然而洛子音却是发现，众卿这样恭维的态度，绝对是让梁帝的心情真的好了些。 “臣等不敢。”百官及家属又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声音当真有了些颤抖。 梁帝闻言似乎是更开心了，仰头笑了几声，却是大手一挥，“如今朕命你们坐下。” “多谢陛下。”众卿这才缓缓地出了口气，动作规矩地飞快坐了下去。 梁帝满意地看着这些，心中舒畅至极。他是万民之王，自然当得受万民敬仰，苏离那番态度着实让他心中憋了一大口气，此时这些朝廷官员的顺从态度才给他拾回几分颜面，舒缓了下心情。 洛子音眉毛微挑，有些无语的看着梁帝与百官那你来我玩推让奉承之语，不由得暗地里咂了咂舌。江湖各势力之间的相处便是这般的虚与委蛇，不想朝堂之上竟然更胜几分。 梁帝心中的郁结舒缓了几分，然而望向左手边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眸子深处却还是一片寒冰，“今日众卿都不必拘泥，人生苦短，及时享乐。” 一边说着，梁帝一边将手中的酒被端起，一饮而尽。面前的珠帘缓缓地摇缀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勾起的一抹浅薄的笑容，人生苦短，意味深长。 “谢陛下。”见梁帝坐了下来，众卿忙举起酒杯遥遥相祝，便连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湖众人，也有不少人端起酒杯相祝。 梁帝笑着点了点头，双手举过肩上轻拍了下，几息过后，便听见悠然的丝竹之身响起，一个个身着轻薄衣衫的舞姬迈着细碎的步子，踩着乐点款款而来。 娇柔的身子，半遮半掩的面容与略显暴露的衣衫，隐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是吹弹可破的模样，腰肢摇曳，眼波流转，撩拨动人。 靡靡之音自耳边响起，绕梁不绝，更是给舞姬们的舞姿镀上了一层诱人的轻纱。 大殿中的气氛在这动人的舞蹈与靡软的乐声中放松了下来，果真应了梁帝所言及时行乐，众人或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或是目光游离，流连在舞姬们汹涌的身形中。 此时身后的侍女也一道道传上膳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宫宴的精细倒是比江南还多了几分。 流萤立即上前一步，看似在给洛子音布着菜，实则是暗中使用器具一一检验起食物的毒性。 洛子音捧着手中的茶杯，其实检不检验的她也无甚胃口，自己这些时日虽然没有刻意地再去恢复内力，然而却还是在点滴中些微的恢复了两成，体内玉骨花的药性又重新衍生了出来，这些精细的食物，她已经是很难再尝出什么味道来了。 流萤却是不知，冲着洛子音轻点了下头，那便流年也对着洛子期坐着相同的事情。 梁帝眸光一直若有似无地暗中注视着江湖势力这些人，自然也是对他们这些查验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心中冷笑一声，梁帝却是将目光更多的流连在苏离与徐明桓身上。 一曲舞毕，靡靡丝竹之声终于还是缓缓归于平静，梁帝收回眸光，轻拍了两下手，“不错，不错，皇后费心了。” “这是臣妾应尽之责，”坐在梁帝身侧的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第364章 “皇后贤惠。”梁帝笑了笑，眸子扫了一眼她。 皇后笑而不语，倒是一众官眷，却是齐齐举杯，像是之前排练好了一般，朗声说道，“皇后娘娘贤惠淑德，是臣妇等的表率。” “诸位爱卿能在前朝为皇上助力，也多亏了诸位夫人的操劳主持。”皇后闻言笑意依旧是浓淡相宜，轻举酒杯，浅酌一口。 洛子音不由得暗暗咂舌，这般熟稔的你来我往，显然是数次之间形成的默契。 所有人说出的话语，都像是有固定剧本一般，所有的动作都像是事先沟通好了一般，才能做到这般的整齐划一。 默默摇了摇头，大殿中却是又响起了鼓声，一声一响，激荡动人。 一桃红色的倩影踏着鼓点而来，与方才靡靡之音，略带软绵的舞蹈不同，此舞倒是多了几分英气与劲力，看得众人眼前一亮，神清气爽。 “呀，这不是元月郡主吗？”待那舞姬将衣袖滑落，众人不由得眸光一动，有些惊讶的唤了出来。 梁帝与皇后此时也察觉这人是萧元月，转眸向她的席位看去，果然见她的位子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宁王微醺的眯着眸子，也不知发没发现正在大殿中央畅舞的是自己的女儿。 “这丫头，”梁帝显然是十分宠溺萧元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是陛下太宠着月儿了。”皇后此时心情也是极好，掩袖浅笑，低头浅语。 梁帝笑而不语，却是认真的看起大殿中的萧元月来。 洛子音也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萧元月长相艳丽，似乎也通些武功，舞蹈功底也是可见的深厚，一静一动之间皆张弛有度，配合着激荡十足的鼓点，扑面而来便能感到少女扑面而来的朝气磅礴。 众人皆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萧元月在大殿中尽情地舞着，眸光却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洛子期身上，只是令她的是失望，洛子期的眸光只停留一瞬，转眼便又收了回去。 萧元月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与气急，却还是姿态优雅地一舞完毕。 “元月妹妹果然是无愧第一才女之名，这舞美极。”一旁坐着的萧元珏用力地拍了拍手，俊秀的面容上满是笑意。 “多谢四哥哥。”萧元月显然与萧元珏关系极好，含笑着应了下来。 她一身桃红色的劲装，娇妍明媚，快步上前福了一礼，“恭祝皇伯伯万寿无疆，元月这贺礼您可满意？” “你真丫头，舞虽然不错，你这懒偷得倒是也轻巧，素来舞艺便是极好，便也不动旁的心思了。”梁帝仰头笑了两声，虚点了她几下，语气虽然颇有些严厉，然而面色却极其温和，虽萧元月的宠溺之情不言而喻。 “这是元月替皇伯伯跳的祈福舞呢，自然是花了大心思的。”萧元月笑了笑，却是快步上了台阶依偎在梁帝身旁。 在梁帝下首，也有些旁的宫主郡主，见了萧元月这样的待遇，皆是难掩心中酸涩，她们大多是庶出的，地位比不得萧元月尊贵，自然也不敢跟梁帝那般放肆。 “巧舌如簧，就你嘴甜。”梁帝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言语之间依旧是难掩宠溺。 就连皇后对萧元月也是十分不同，“元月跳的这般认真，陛下该多给些赏赐才是。” “自然，”，梁帝大手一挥，报了一溜串儿的赏赐，惹得众人皆是艳羡不已。 “多谢皇伯伯。”萧元月夸张地行了一礼，像是极其心满意足地样子。然而实际上那些东西在旁人看起来新奇，她院子里的库房却是不知道堆了多少，早就没什么新意了。 “元月郡主一舞倾城，名不虚传。”萧元月话音落下，就又有官员抓紧一切时间讨皇帝的欢心。 洛子音眸光动了动，虽然那官员说的奉承，不过萧元月跳的好倒也是真的。 “元月郡主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只是舞艺，琴棋书画哪样不是样样精通。”一人话音刚落，又有人不遗余力地抓住机会吹捧道，只是她说着说着，却变了味道，“也不知诸位江湖侠女，可是精通曲艺，莫不是只会舞剑吧？” 这是不知哪一家的小姐，江湖女子都各具风情，面上便带了别具一格的洒脱与潇洒，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眸光。那女子也是瞧见自己心仪的男子屡屡将眸光瞥向洛子音和叶灵筠，这才是忍不住了出言嘲讽道。 此话一出，大殿左侧倒是响起了一声又一声若有似无的嘲弄，大殿右侧倒是寂静无声，一片沉寂。 梁帝似乎是对此种情况喜闻乐见，即使是大殿之中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了，也丝毫不加以阻止。 萧元月眸子中闪过一抹冷嘲热讽，坐在一旁看起戏来。她也是想知道，长得美若天仙的洛子音，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外，还精通些什么？ “不知这位姑娘，此言是何意？”青萝堂以女性最多，若说是贬低的话，当仁不让地便是贬低青萝堂。 叶灵筠刚执掌青萝堂，也并非将所有人都能顺从她的心意。而且她归顺朝廷之事，也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此时坐在她身旁的刚好便不是知情人之一。 作为江湖人，似乎便是与生俱来的与朝廷对立，此时听得那人冷嘲热讽，不自觉得便出言回怼道。 梁帝面色一暗，叶灵筠也是眸光一闪，只是此时她代表的是江湖中人的立场，自然不能与自己的下属顶风而行。 “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我们虽然不比元月郡主才貌双全，然而京城千金各个皆是精通琴棋书画，江湖习性与京城礼仪想来也是大不相同，我这才有些好奇，”那女子声音软糯，说起来也是条条是道，只是那眸中的倨傲，却是令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杜姑娘说道也没错，女子自然要通些才学，或琴棋，或书画，方才是好，”萧元月嘴角微勾，也接起话来，“不如诸位侠女，也给我们展示展示才艺，让我们开开眼界儿？” 第365章 青萝堂女弟子闻言眸光微眯，心中显然已经气急，旋即却是微微一笑，有些嘲讽地瞥了一眼萧元月，“那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等你看清了，只怕命都不在了。” 她言语一出，丐帮帮主江正便仰头大笑，语言嘲弄，“哈哈哈，打杀的艺术，不知道郡主还想不想开开眼啊。”能入丐帮之人，本就是对着这些繁文缛节甚是烦扰，再加上朝廷近些日子步步紧逼，早已让众人心中憋了一股业火，此时听得青萝堂女子言语如此犀利，江正也忍不住跟着插了一嘴。 “你……！”萧元月气急，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一双明艳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江正和青萝堂那女弟子。 这些江湖莽夫，一个个地不给她的面子，竟然敢在大殿上让自己出丑。 “皇伯伯，”只是她虽然用手指着那女子，心中却也说不出什么言语反驳，只能跺了跺脚，带着几分气急地向梁帝撒着娇。 “元月，你也是个郡主，怎么这般的小气。”梁帝眸子微眯了眯，却是淡漠地扫了一眼江正，不咸不淡地说着。 萧元月闻言面上缓和了些，梁帝这是说一群江湖莽夫不配与她相提并论，让自己不同他们一般见识罢了，只是虽然明白，她心中的郁结却也没有消散。 “如风，慎言。”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叶灵筠却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轻声地斥责了她身旁的弟子。 名为如风的女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过激地言语。 “无妨，朕都说了，今日与民同乐，不必拘泥礼数，”见叶灵筠递来了一个小小的台阶，梁帝便也顺着下了，只是他旋即话头一转，“不过朕也是好奇，不知各位豪杰，除了些打杀的本领，能不能拿出一二才艺，给朕展示展示？” 梁帝说着，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胁迫，今日他是为了别样的目的将江湖众人拉到了一起，只是眼看着众人越来越不给他面子，他却也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惹得朝堂中人也有样学样，丝毫不给自己面子，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 萧元月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打算如何表现，而自己，只需要过个片刻将火引到洛子音身上便好了。看着不时与洛子期低头浅语，说着什么悄悄话的洛子音，萧元月眸光中划过了一抹狠厉。 洛子音手中把玩着茶杯，思绪不知是飘到了何处，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眸光。 叶灵筠眸光微闪，一双美艳的眸子转了几转，烟波流连。 “既然是我青萝堂弟子言出有失，”叶灵筠将手中的物件放下，款款站起了身，眸光却是扫了一眼萧元月，“那我便同元月郡主一般，献舞一曲吧。” 叶灵筠酥酥麻麻的声音不自觉地便带上了一股无与伦比的诱惑，她只慵懒地站在那里，便已经诱惑天成。很难想象，那动人的腰肢，汹涌的身材舞动起来，又是一番怎样的风景。 这般想着，与她对立而坐的官员不自觉地便吞咽了下口水。 然而一众女眷却是皆是略带敌意地看着叶灵筠，心中对于她这种举止轻浮，看着就像狐狸精的女人自然没有好感。再加上看着自己的男人，或是心仪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敌意便更加多了两分。 萧元月的眸光也深沉了几分，居然将自己同她相提并论。 梁帝瞧向叶灵筠的目光中，也是多了一分好奇与兴趣。他身为一国之主，后宫佳丽三千，然而向叶灵筠这般绝色的，却也少见。 “好，奏乐。”梁帝眸光喑然，大手一挥，面上隐隐地有一分期待。 皇后对梁帝这样的表情太过熟悉，看向叶灵筠的眸光中不由得有了几分复杂。 叶灵筠轻福了一礼，扭动着柔软的腰肢便缓缓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随着靡靡之声再次响起，大殿中的气氛都多了几分火热。 叶灵筠身上的衣衫本就素来淡薄，同舞裙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随着靡靡的音律响起，飘逸的衣裙包裹着诱人的身姿，极致诱惑。 她自身的媚功便修炼到了浑然天成，一举一动之间都勾的人心痒难耐。 梁帝眸光渐渐暗了下去，随手抓起了一旁的酒杯，浅酌一口。 叶灵筠那双似乎带了钩子的眸子瞥向一旁端坐着的徐明桓，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他是这大殿之中为数不多的岿然不动的男人之一。 随着手中长长的衣袖抛向空中，隐约也是戛然而止，然而一个个的目光皆是胶着在了她的腰肢上，久久难以自拔。 “咳，”还是梁帝轻咳了一声，那些个官员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而后扭动了一下，掩饰着身体的变化。 “淫曲艳舞，难登大雅。”萧元月冷哼一声，却是毫不客气地将一众女眷的想法说了出来。 只是她说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道梁帝看这个看的也是入迷，此言一出，梁帝面上多了两分尴尬。 “也不知这正和殿是不是大雅，”叶灵筠冷笑一声，酥麻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回怼了去，便兀自回了席上坐着，她已经给足了面子，此时若是再给，只怕便惹得怀疑了。 “元月，”梁帝面色一沉，并不是因为偏袒着叶灵筠，而是萧元月这一番话，着实也算是将自己骂了进去。 萧元月撇了撇嘴，也不在意，左右梁帝也不会真正的生了她的气。 “是我失言，青萝堂堂主是江湖中的绝代美女，自然是名不虚传，只是元月还是好奇，如今江湖中盛传的另一美女，又有何才艺呢？”萧元月眸子转动了两下，却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到了洛子音身上。 然而洛子音兀自低着头，全然没有发觉萧元月口中的江湖绝色是她自己，直到感觉到大殿中的气氛略微沉寂，和不停地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眸光，这才缓缓抬头。 第366章 洛子期眸子倏然暗了下去，略带寒意的眸光扫了萧元月一眼。他素来珍视的洛子音，可不是给他们打量的。 萧元月与洛子期对视一眼，全然忽略了他眼中的冷意，兀自迷醉在他温润的面庞上。 只是那眸光转瞬即逝，萧元月嘴角微勾，“千机阁圣女，不如也展示一番？” 洛子音微怔，原来是说的自己吗，她此时抬起了头，众人心中有如一道清泉流过，沁人心脾，似乎只看着，便嗅到了雪山之巅那诱人的花香。 不同于叶灵筠的浓墨重彩，洛子音就像是一副淡薄的水墨画一般清新出尘。 “郡主过誉了，洛子音担不起如此美誉。”洛子音眸光扫了她一眼，却是冷声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如碎冰，在这炎炎夏日，送来了一抹冰凉。 “洛姑娘这是不给皇伯伯面子吗？”萧元月心中自然也不想说她是江湖绝色，却也容不得她这般推脱，眸光微闪，便抬出了梁帝来。 梁帝眉头微微一簇，却是没有阻止，当日出了差错，竟然又叫千机阁死灰复燃，着实失误。不过洛子音这样清冷的容颜，就此随千机阁覆灭了也是可惜。 苏离与徐明桓的眸光皆是不可遏制的一冷，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些。 “阿音她才疏学浅，便不扰圣听了。”洛子期眸光也是越加冰冷，手中的茶杯攥的紧了些，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地反驳了回去。他心中知晓阿音自然是千般好，但是可不是供他们欣赏的。 萧元月面色一变，洛子期对他的百般维护只让她越加心生嫉妒。她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疯魔，京城如此多的才俊自己都没有瞧上一眼，那日却只看了他一眼便心生沉沦。 “洛阁主就这么不给皇伯伯面子吗？”萧元月心中酸涩，却是固执不已，再次将梁帝搬了出来。 对洛子期如此推脱梁帝也是心中生了烦闷，此时将手中酒杯一放，便看着洛子期，眸子中一片冰凉，“洛阁主？” 洛子音眉头蹙了起来，美人面含愁容，却是更加让人心生怜惜。原本梁帝只是碍于脸面，此时倒是果真想要看看了。 就在她想要起身之时，洛子期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若是不想，不必勉强。” 洛子期并没有隐藏声音，是以大殿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时间皆是震惊不已，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公然违抗圣意。 然而洛子期却面色坚定，从昨日起，他便法=许诺，绝不让任何人，逼迫洛子音做出任何她不愿去做的事情。 洛子音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却是笑了笑，眸光直视萧元月，“元月郡主如此盛情，洛子音便献丑了。” 萧元月眸光微闪，冷哼一声，“不知洛姑娘要展示什么？” “瑶琴，”洛子音笑了笑，清冷的眸光盯着萧元月，眸底清澈却让人看不清神思。 萧元月眸光微眯，瑶琴技艺复杂，若是不会极易出丑，洛子音敢如此说，看来是胸有成竹啊。 “好，”梁帝眸光闪过一抹惊异，大喝一声，旋即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太监，手指虚点，“去将库中七弦琴取来。”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出了殿中，弹奏瑶琴，要先净身焚香正衣冠，此时自然也要尊重这些礼仪，梁帝便也派了个小宫女跟着。 去了偏殿，正殿中那喧嚣声音抛诸脑后，洛子音长长的出了口气。 “小姐，乐器那么多，您怎么偏偏选了瑶琴？”流萤在一旁跟着洛子音，面露不解。 洛子音与声乐一道甚是精通，许多乐器都堪称大家，然而众多乐器中，便属瑶琴所要求的最多，也最麻烦，流萤思来想去也是不知为何。 “大殿中甚是压抑，出来透气岂不是极好？”洛子音却是清浅的说着，那萧元月穷追猛打惹得她甚是心烦。 而且，洛子音眸子眯了眯，也不知梁帝打的什么主意，在殿中瞧不出，出来了倒是有机会窥探一二。 一旁的小宫女带着洛子音去了偏殿，出来时便已经沐浴过，此时便只需正衣冠和焚香即可。 洛子音给流萤使了个眼神，流萤会意，便上前两步，“小姐只用沉水香，姑娘去取块过来吧。” 小宫女点点头，便飞快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偏殿中只余了洛子音三人。 “去看一眼什么情况，隐蔽些。”洛子音眸光微闪，跟一旁的织羽轻声吩咐道。 织羽点点头，动作轻巧地去了偏殿。 不一会儿，小宫女匆匆赶回，流萤站在门口，却是将她拦下，不让她进入，“小姐在正衣冠，不喜她人瞧着，将沉水香给我吧。” 小宫女也不疑有他，懵懂的将寻来的沉水香递了过去，便守在偏殿门口。 流萤进来后，却是将那香放在一旁，皇宫中的东西，少用为好。 因为洛子音喜欢沉水香，是以流萤身上总会随身带着一块，当下便从荷包中国取了出来，小心的燃起。 洛子音就静静地坐着，任由流萤在一旁给她熏香。 片刻待最后一点沉水香燃烧殆尽之时，织羽也从一旁的窗子悄然翻了进来。 “如何？”流萤对着镜子给她整顿着衣冠，洛子音瞥了一眼织羽，冷声问道。 “没有埋伏。”织羽摇了摇头，大殿之外十分平静，只有些略通内力的侍卫如常一般巡视着。 洛子音眉头却缓缓蹙了起来，梁帝葫芦中究竟是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是真想讲和吗？ “小姐，好了。”流萤满意地看着洛子音，这才收回了手。 小宫女见三人从偏殿中出来，松了口气，这么久的时间，她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 过了片刻，洛子音这才回到了正和殿中，只见大殿中央已经架起了琴台，一架七弦琴摆在其上。 “洛姑娘可是叫我们好等，这么久过去了，可别叫我们失望才是。”见洛子音款步而来，萧元月眸子中划过一抹复杂意味，却是不自觉地便出言嘲讽道。 第367章 洛子音并不理会萧元月的嘲讽，甚至都没有瞧她一眼，只神情淡漠地缓缓上前就此坐了下来。 她抬手随意地放在瑶琴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闭上，随手拨弄了两下琴弦，校对音色。 “故弄玄虚。”萧元月见她并不理会自己，眸色一冷，却是冷哼一声，借此扳回几分颜面。 洛子音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收回了手，起身冲着众人轻福一礼，这才又坐下。 清浅细碎的低吟缓缓响起，她气质出尘，便连弹奏的乐曲都一样的出尘。 只一个起手，众人心中便有了高下。众人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洛子音编织的华美乐章之中，都闭着眸子，一副沉醉的表情。 萧元月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是想着让洛子音出丑，来借机抬高她的身价，顺便贬低一番这些江湖女子。 然而却没想到从叶灵筠那一舞，再到洛子音这一曲，都可称得上是大家之作，甚至堪称是出尘绝世，倒显得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不过尔尔了。 萧元月手中紧握着茶杯，她不自觉地将目光瞥向席下坐着的洛子期。 他就那般温润地望着洛子音，面色温润，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 她才见过洛子期两次，却不知怎么就是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让洛子期那样看着她。 萧元月眸光幽然转冷，从小以来，对于她来说，所有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而但凡任何得不到的东西，只会让她更加疯狂。 悠扬的乐声在渐转急促之后戛然而止，众人兀自闭着眸子，久久不能回归平静。 梁帝伸出手，大力的拍了两下，“天籁之音，乐师所奏，不过凡音。” 这番声音一下子惊扰了众人，从那独特的，平静的情景中倏然醒转。 心中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众大臣也开始不停地夸赞起洛子音来。只是为了附和梁帝所言，终究还是浪费了她的一番琴意。 “多谢。”洛子音面上淡淡地收回了手，起了身之后，便兀自回了席间。 洛子期眸光微闪，感受到落在她身上越来越多和充满欲望的炙热眸光，他的面色却越来越沉寂了下来。 其女若珠，他只想替她隐藏着光辉，免受他人的觊觎。因为同为男人，洛子期太过清楚，那些眸光中包含的意味。 “诸位侠女也是多才多艺，倒是叫朕大开眼界。”梁帝手中缓缓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皇后眸子动了动，理会了他的意图。 “既然气氛起来了，各位小姐有哪个也想展示一番，总不能教我们输了气势不是。”皇后半调笑着说着，语气温婉，话虽然如此说，却也说得大气，不如萧元月一般惹人生厌。 梁帝笑了笑，这便是先皇后死后，他另立如今的皇后为皇后的原因。他身边再没有另一个人，能比她更能顺从他的心思了。 只是席间却一时间陷入了静寂，毕竟叶灵筠与洛子音明珠在前，没有真才实学，此时只会是自取其辱。 皇后眸光微闪，终于有人缓缓开口，“皇后娘娘，不如让臣女尝试一番？” 一着粉色宫装的女子乖巧的起身，面色柔顺恭谨，说话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这是……”皇后眉头微挑，似是记不清楚，这人是哪家的小姐。 “臣女名为蔡雨萱，家父是工部尚书蔡铎。”蔡雨萱唯唯诺诺地说道，在前的蔡铎这才反应多来，只是看那表情竟然是与自己的亲女不甚相熟的模样。 “好，倒是不知蔡小姐是打算展示何种才艺？”皇后点头轻笑一声，面色温婉大气，然而她身后的萧元月却是微微蹙眉。 洛子音眉头微挑，在听得蔡雨萱的声音之时，她心中便有了一丝怀疑，此时又听了一句，心中当时便恍然，此女应是昨日与萧元月一同逛街的女子。 蔡雨萱唯唯诺诺着福了一礼，开口却是条理分明，“元月郡主与两位姑娘皆是表演了曲舞，臣女自知不及，便想着书墨一封，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好，”叶灵筠与洛子音皆是冷漠的态度，此时这蔡雨萱却是乖觉，字里话外都是在顺从梁帝的心意，梁帝自然大喜，“上笔墨。” 一旁的太监匆匆而下，又有几人动作飞快地换了桌案呈了上来，“皇上，笔墨已备。” “去吧，让朕瞧瞧，蔡尚书的女儿如何。”梁帝大手一挥，面上倒是多了两分平易近人。 蔡铎闻言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尴尬，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拿起杯子，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 只有蔡家的人知晓，这是蔡铎所出庶女，在蔡家着实是个小透明，十分不受重视，以至于蔡铎如今连她几斤几两都不知晓，此时手指微抖，生怕这个女儿给她招惹什么事端，影响他的仕途。 然而若是说不让，皇帝都已经发话了，也是不得不上，蔡铎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有些警告地瞥了一眼蔡雨萱。 蔡雨萱并不理会蔡铎投来的眸光，当她走向殿中之时，身上唯唯诺诺的气质似乎消散了，多了些自信自得。 她面色略带凝重的提笔，饱蘸笔墨，深吸一口气后，大笔一挥，动作随意潇洒，停顿转折自然。 蔡雨萱面容生的也是极好，她原本就是有些唯唯诺诺地畏缩着身体，不太敢抬头，是以即便是在京城中的众人，也没有发现原来蔡雨萱也是个美人胚子。 直到此时，她完全沉浸在笔墨之中，面上表情肃穆恭谨，丝毫不带怯意，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姿色。各位有适龄公子的女眷，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了起来，洛子音与叶灵筠是江湖女子，自然是攀比不上，而蔡雨萱是尚书之女，门第还是相仿的。 只是蔡雨萱虽然架势摆的十足，但是写出的字是好是坏还要两说，她所书的笔墨能不能讨得梁帝欢喜也要两说。是以众人虽然心中蠢蠢欲动，还是按压了下来，且先看看结果再说，左右也不能立刻便去说亲。 第368章 萧元月见状眸光却是微微冷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向来在自己身旁柔声细语的蔡雨萱，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蔡雨萱笔力沉稳，片刻过后一副字便将上好的纸写满了。待笔迹干涸之后，蔡雨萱这才缓缓出了口气，将手中地笔放了下来。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了。蔡雨萱眸子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她等这样出名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几乎便要失了耐心了。 “写完了？”梁帝见她放了笔，便略带惊异的说着，眉头却是缓缓蹙了起来，既然是给自己的贺礼，蔡雨萱写得却是太快了些，莫不是敷衍了事。 “是。”蔡雨萱轻点了下头，声音柔顺，行礼的姿态柔美。 “呈上来给朕瞧瞧。”梁帝眸光微闪，面上已经带了几分不悦，若是此番就此落了笑话，他决计饶不得蔡铎。 蔡铎在梁帝身旁相伴数十年，虽然猜不透梁帝深层的心意，然而听这声音，却也猜到了梁帝已经暗生怒火，手心里不由得微微渗出汗珠来，有些恶狠地瞥了一眼立在大殿正中的蔡雨萱。 站在蔡雨萱身后的小太监忙快走两步，上前将纸张捧起，眸子却不敢落在其上。皇帝还没有瞧见，被他先瞧了，岂不是要摘了他的脑袋。 太监神色恭谨地将纸张在梁帝身前缓缓展开，梁帝眉头蹙了蹙，摆了摆手，小太监忙快步跑着，又将纸张呈在了梁帝手中。 梁帝微微错愕，旋即仰头大笑，“妙极妙极，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蔡雨萱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些，胸中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有了梁帝这句话，她蔡雨萱便决计不同往日了。 “能得皇上如此夸赞，倒是让臣妾好奇了。”一旁的皇后听得梁帝如此言语，面上的笑容不由得深了几分，既然梁帝如此说，那便是满意了。 “给皇后瞧瞧，”梁帝大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皇后。 “哟，这个寿字写得可不是巧么，没有想到蔡姑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完成，想来功底也不是差的。”皇后仔细地瞧了瞧，也是赞不绝口，倒是惹得一众大臣好奇不已，心痒了起来。 “拿下去给诸位爱卿与侠客瞧瞧，莫说朕失了公允。”梁帝显然心情极好，大笑着说着。 洛子音好奇地瞥了一眼，眸子中也是闪过一抹赞赏，无怪乎梁帝如此心满意足，不知是万寿无疆四个大字写得极妙，底蕴十足，更妙地是寿字若是细看的话，便又能瞧出形形色色的近百个略小的寿字，每一种用了不同的笔法，写得却都是功力不弱。 如此短的时间，能完成这样的作品，洛子音也是自叹弗如，只是洛子音书画都更重意境，略轻技巧，蔡雨萱书法虽好，工笔气息却是太重，像是练了几千上百次所得，多了分匠气与机械，少了几分深层的意境。 “蔡小姐笔法精湛，技艺娴熟，蔡尚书好家教。”瞧见的大臣都是赞不绝口，蔡铎看了也是心生欢喜。 “小女拙技，全搏皇上一笑罢了。”蔡铎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面色却是十分谦卑地说着。 梁帝闻言更是心生欢喜，大笑两声，“蔡小姐如此有心，该赏该赏！”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连串说了十几样稀少的物件，惹得一众闺中小姐羡慕不已。 “多谢皇上赏赐。”蔡雨萱柔柔糯糯地说着，却是微微瞥了梁帝一眼，暗生秋水。 她看重的不是这些赏赐，而是有了这些赏赐，有了皇帝的夸耀，日后若是再有人想打她的主意，便必须要顾虑顾虑了。 梁帝心中一动，面上划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虽然这面的大臣皆是赞不绝口，那便的江湖势力众人却是神色淡淡，江湖众人毕竟是讲实用性为主，字自然是看得懂，不生乱即可，对书法的研究不多，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便都默不作声。 萧元月眸光越来越深沉，倒是没有想到，蔡雨萱跟在她身后十年，一直用力地讨自己欢喜，她这才对蔡雨萱高看了几眼，却不想原来她还藏了这样的底牌，不被她知晓。 蔡雨萱此时再回席间，身上怯懦的气质已经消失了几分，原本对她视而不见的蔡家人也开始对她嘘寒问暖起来。一旁也有别家的夫人跟她蔡夫人打听起她的婚配来。 有了蔡雨萱因一幅字得了梁帝赞誉，其余的小姐公子也都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时间又有了几人自告奋勇，以各自的方式给梁帝贺寿起来。 虽然没有太过惊艳，却也是各有千秋，打发了些时间罢了。 只是洛子音却没有太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表演之上，反而兀自掰着指头思考，梁帝既不布兵，又不显露，这一番究竟有何意图，着实让她无论如何都参不透。 当众人表演过一场之后，梁帝却是慢悠悠地发了话，“诸位爱卿都是极好的家教，教养的公子小姐都是人中之杰，也不知都婚配否啊。” 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几乎还没有任何反应地，便听见梁帝又接着问道，“虽说江湖规矩与京中家族不甚相同，不过婚嫁习俗都是相同的吧，瞧洛姑娘已是适婚之龄，不知可有婚配啊？” 梁帝微微一顿，却是不等洛子音回答，便挥起衣袖，指了指身侧的众官家公子，“我京中才俊不少，不知道洛姑娘看上哪个，朕今日便做个主，也是成上一段姻缘。” 洛子音眸色一暗，心中一阵冷笑，原来是打的这个心思吗，江湖与官员联姻，如此便能不复吹灰地收拢势力，若是真让他指派了婚姻，也必得是那些死命忠于朝廷，必然不会变心的家族吧。 洛子期闻言身上的怒气却是缓缓升腾了起来，这些京中子弟，在他看来都是朽木，如何能配得上阿音。 “阿音婚事，便不劳梁帝操心了。”洛子期冷声说着，几乎是一点颜面都不给梁帝，直接了当地说道。 第369章 梁帝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一双洞彻的眸子中缓缓凝聚起了风暴，隔着厚重的珠帘，一众大臣都感受到了那背后暗藏的狂风骤雨，不由得都是表情肃穆，正襟危坐起来。 “洛阁主此话，倒是个什么意思？天下之大，难不成还有了朕操心不上的事情？”梁帝怒极反笑，略显寡淡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略显凶残地笑容，犀利地眸光透过面前玉冠垂下的珠帘，直接落到了洛子期面上。 洛子期手中的茶杯紧紧握住，刚要开口，却冷不防被另一道温润的声音抢了话去，“不瞒梁帝，我与千机阁圣女已有婚约在身，自然不当得再配婚约。” 洛子音寻声望去，果然见徐明桓面色如玉般温润，同梁帝说话虽然客气，却也带着几分不卑不亢，一双墨黑色的瞳仁此时竟然也格外的坚定。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尤其是江湖中人，千机阁和徐家联姻？如此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听说过丝毫风声？ “哦？朕瞧着你与洛姑娘倒是不甚亲密，不像是有婚约的样子。洛姑娘，朕说的对否？”梁帝眸子却是倏然紧缩，眉头皱起又放松，冷哼一声，将凌厉的眸光转向了洛子音。 “徐公子所言不假，洛子音的确与他已有婚约。”洛子音眸中明灭不定，终究还是微眯了下眸子，冷声说着。 洛子期闻言心中一痛，旋即又浮现出一抹宽慰。 苏离眸中精光乍现，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被他捏碎开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苏离白皙的手掌已经被碎裂的瓷片划出了血痕，一丝丝鲜红的血迹从中沁出，凝结成大颗大颗的血珠，缓缓滴下。 “啪嗒，啪嗒。”众人皆是鬼使神差若雕塑一般，全然不动，也没了动静，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大殿中，丝毫的声响，竟然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洛子音心中突然涌起一抹苦涩，不知是因为那鲜红色的血，还是苏离面上倏然涌现，恰好被她捕捉到的错愕与冷漠。这种突然涌入心间的罪恶感，让洛子音深深的不解，她咬了咬唇，却是选择了逃避，就此避开苏离质疑的眸光。 “洛阁主将这消息倒是埋得深沉，苏离心中一惊，倒是让各位见笑了。”苏离见她移开了眸子，胸腔中的怒火倏然灭掉了，随之而来的是灯火燃尽后的无尽凉意。他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冷清如墨。 众人心中泛着嘀咕，各个都是人精一般的，自然不会被苏离这样苍白的解释糊弄过去，反而眸光在洛子音与苏离之间转动着，莫非这千机阁圣女，与秋水宫宫主之间还有些什么前尘往事？ 人人皆有八卦之心，这么一想着，瞧向徐明桓的眸光便玩味了些。 徐明桓眸光一冷，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润，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然而坐在她身旁的徐明齐却是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被轰得外焦里嫩。 自徐明桓说出那样的话开始，他便失了魂似的怔愣住了。 然而洛子音最后的确凿之言，又像是在他心底凿了个窟窿一般，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徐明齐原本一双无知无畏的眸子此时已经被世事磨得失了光辉，又经了这事，那双眸子中竟然难以再瞧出神采来。 若是往常的徐明齐，必定暴起以怒目而视，即便事成定局，也一定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然而，他成了如今的徐明桓，事情的急促变换已经磨灭了他身上少年的棱角，他不能做对徐家有害之事，就像现在。 徐明齐只能将双手搭在腿上，紧紧地用力地抓着衣襟，纵使指尖泛白，衣襟褶皱，纵使心中百感几乎要喷涌而出，难忍难耐，他也要正襟危坐，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 “哦？原来果真有了这样的婚约？”大殿中沉寂了半晌，梁帝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慢悠悠地说着，眸光中略带有些意味深长的模样，状似不经意间，实际凌厉地紧盯着徐明桓。 徐明桓心中一动，面色微冷，这是他的执着，不论如何，洛子音都一定是他的，“是，阿音之于吾，若盛夏之甘霖，凛冬之晴雪，不可或缺，亦势在必得。” 他温润的声音中包含着浓烈炙热的情感，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愣，全然不知自己与徐明桓之间何时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洛子期表情却是又有了几分轻松，不论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徐明桓敢于于洛子音表明心意，总会让他放心几分。 众人虽然不知，为何突然间徐明桓便说了这样炙热且深情的表白，然而众闺秀心中都是不约而同地划过一抹艳羡与嫉妒。少女情怀总是诗，谁人不想有这样一个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又深情款款的夫君。 叶灵筠美艳的面容在闻此言语之后便倏然沉了下去，徐明桓，他是认真的？叶灵筠咬了咬唇，瞥向洛子音的眸子中难掩嫉恨。 众人只觉得徐明桓是情到深处，向天下之人昭示自己的心意，然而梁帝却是清楚，徐明桓这是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他对洛子音有多珍重，警告自己不要再对洛子音做什么打算。 梁帝眸子中划过一抹冷然，翅膀果真是硬了，竟然敢公然同他作对了。 二人眸光之间的交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徐明桓隐藏在袖袍中的手缓缓缩起，紧握了起来，从小到大，他放弃了甚多，如今唯一想要的，便只有洛子音一个，任何人，他是说任何人，都不能挡在他的面前。 梁帝哈哈一笑，却是顺从了徐明桓的心意，“朕瞧着徐公子与洛姑娘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到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朕岂能不成人之美？” 随着梁帝紧绷着的面容缓和，笑声也传了出来，大殿中紧张的氛围这才也放松了下来。 大殿中的众人忙呼出口气，随着梁帝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般配至极，般配至极。” 第370章 “不过朕一直心系想要促成江湖大族与京城高门之间的联姻，可惜了洛姑娘与徐公子已经有了婚约。”梁帝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却是又将眸光放在了苏离身上。 “苏宫主也是江湖少有的青年才俊，这京城中佳人却也不少，不若苏宫主瞧瞧，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朕便给你做个主，指门婚事。”梁帝笑了笑，却是打起了苏离的注意来，一双略显昏涩的眸子染上了一抹不甚清楚的笑意。 一众闺秀闻言不由得都娇羞起来，却是坐的笔直，眸子中也满满地含了一抹秋水，想要吸引到苏离的眸光，毕竟苏离一表人才，气势逼人，又是秋水宫宫主，地位怕是只有梁帝压上一二了。 苏离闻言，一双冷清的眸子倒是果真如梁帝所言，在众闺秀中打量了一番，然而过了片刻，他却缓缓地收起了眸光，不着痕迹地在洛子音身上掠过。 洛子音心中一颤，却听得苏离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来，“梁帝还是少操些闲心，多关心关心政事，这天下便也不会如此民不聊生。” 此言一出，登时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湖势力中的人没有想到苏离如此就掀开了遮在朝廷与江湖中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如此狂妄之语，已经可以断定就是引战了。 “满口胡言！”梁帝冷喝一声，却是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案桌上准备地精致菜肴霎时间便溅的四分五裂。梁帝身体被气的不停地抖动着，面前冠上的玉珠也四下抖动。 “哗啦”一声，整齐地声音响起，梁帝身后的侍卫皆是将手中长刀拔出，围绕着殿中的侍卫也皆是有了动作。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而在朝堂中的官员，皆是手指抖得都拿不动杯子，杯中的酒满满当当地全数溅了出来。 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都将头垂下了桌子，生怕在此时触了梁帝的霉头。 “当真放肆，正和殿中，岂容得下你这般大逆不道的诳语？”倒是沉柯，一双诡异的竖瞳微眯了起来，半张黑色金属面具下，倒是让人窥不清她的神色。只有那沙哑略带残忍的声音，能听出他隐隐的愤怒。 梁帝身后像是聚集了巨大的风暴一般，面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即使他在朝堂之上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然而这几年朝局渐稳，已经没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了，他几乎一时间忘记了要如何做出反应。 “这位瞧着倒是眼熟，”苏离丝毫没有将沉柯放在眼中，万事已备，只欠东风，而这场东风，他已经没有那么久的时间去等了。苏离眸光明灭不定，淡漠地瞥了一眼沉柯，“瞧着倒是与千机阁那位护法甚是相像。” 洛子期眸光一冷，如今千机阁还没有做好同朝廷决一死战的准备，苏离未免太过急切了。 沉柯闻言身上的气焰不知为何突然消了下去，默默无声地又坐了回去，大殿之中陷入了新一轮的沉寂。 众大臣心中不由得皆是打起了鼓，原来这个空降的左丞相，竟然还与千机阁有此瓜葛吗？ 梁帝面色越来越阴沉，却倏然向卸了气一般，缓缓坐了下来。他身子微微向后，微微倚靠在身后龙椅的靠背上。而那个靠背，仅仅只是为了美观，从它被设计出来之后，还没有哪个皇帝会靠上一次。 “朕瞧着天下都是政通人和，你却说是民不聊生，若非是江湖错乱，屡屡生出动乱，如何能闹得民不聊生？”梁帝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却是倏然伸手将眼前的珠帘拨到了脑后，露出一张略带皱纹的怒容。 “朕看这江湖势力，是该就此消失了。”梁帝冷喝一声，眸光淡漠地扫了一眼大殿右侧坐着悠然自得江湖侠客，“若是从此再无江湖，便再无厮杀，天下便都会如京城一般，政清人和！” 政清人和四个字，梁帝几乎是喊着说出的，这便江湖人面上都是脸色一变，旋即互相看了几眼，皆是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抽出了形形色色地武器，皆是短刀短剑，金丝软剑，便于藏匿的那种。 行走江湖，都是在刀尖上饮血，如何就那般放心地将所有武器都被人收缴了上去，哪个不会自己暗自留上一手。 “唰”地一声，软件一下将桌上地碗盘劈碎了开来，执剑之人不屑地瞧了一眼梁帝，而后眸光冷冰冰地扫向对面的大臣。 “若是没了你们朝廷这些坐在金銮殿，喝着百姓血的走狗，百姓如何能活得那般残喘劳累。”一身形粗狂的大汉冷喝一声，洛子音瞥了眼，却是觉得眼生，想来是最近江湖中不知如何兴起的势力。 自梁帝说出那句话起，便已经昭示着朝廷与江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再次被提了出来，即便是坐在一个殿中，江湖人依旧还是江湖人，京城官员依旧是京城官员，和解？尊重？谁看谁没有那么一丝优越感？哪就能如此轻松地互相认同了？ 侍卫们身上的弦紧绷着，这在殿中的，可是大半江湖中顶尖的高手，绝不是他们这些仅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所能匹敌的。 身后渐渐起了细密地冷汗，却是不着痕迹地向梁帝身旁移动着，不论如何，都要保全皇帝。 大殿中渐渐响起了压抑地哭声，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与家眷何时见过如此打杀的情景，都是玩的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又有哪个真正的拿过刀？ 此时见了那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心中都是涌起了浓重地畏惧来。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方才还是暴怒的梁帝，此时却倏然平静了下来，他冷笑一声，却是缓缓起身，将挡在身前的侍卫缓缓拨开，“诸位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哪个都有杀人的本事，朕与你们拼杀，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只是诸位以为，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若是没有其他的布局，朕怎么会如此放心的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境？” 第371章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千机王妃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72章 洛子音眸光微闪，袖中的华阳锦缓缓垂下，也不知因何缘故，她体内还剩下了三成内力，今日不论如何，都必要保全阿哥。 只是……苏离……洛子音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犹疑，眸光不自觉也飘忽到了苏离身上。自己亏欠苏离实属良多，若是今日真的命尽于此，便也拼了命保全了他吧，来生也算少了个牵挂。 徐明桓眸光忽明忽灭，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计划，如今的时机，明明还不适合。 而洛子音撇向苏离那一眼温柔缱绻的目光，更是让徐明桓心中如同打翻了醋坛一般酸涩难当。他衣袖下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了起来，眸光一片冰凉。 看着江湖势力渐渐地围成越来越小的圈子，梁帝心中不免涌起了一种难言的快感。 他不仅不急着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反而向猫捉老鼠一般，起了玩弄的心思。 诛人诛心，若是瞧着被亲近的人背叛，只怕心中更要多了一抹酸楚吧。 梁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左手手心向上翻起，轻轻拍打着右手掌心，“想来诸位体内的内力已经都消散了干净吧，难道诸位就不好奇，朕是用了什么奇门秘法，在无声无息之间，将你们所有人的内力都悄无声息地抽了个干净吗？” 然而没有人想要满足梁帝如此卑劣的心思，反倒是不发一言，一脸玩味的望着他，让梁帝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怒火来。 “死到临头了还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梁帝冷哼一声，却是挥了挥衣袖，转身向着高台之上走去。 高台上的萧元月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作何反应，她能瞧见的是，洛子期面色已经略显苍白，显然皇伯伯所说的内力尽失，对他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然而皇命不可违逆，哪怕是她萧元月，受尽宠爱，却也知晓，绝不可惹得梁帝生气。这是她的倚仗，正因萧元月想的如此通透，才能获尽宠爱亦不衰。 她明确地看出了梁帝的意向，他想让所有人都死，包括洛子期。可是那是他第一个欢喜的人，第一个瞧上一眼便骤然心动的人，她想救他，却寻不到方法。 萧元月眸光闪烁不定，心中焦急万分，咬了咬牙，刚要就此跪地开口求情，身旁却突然多了一股力将她拉住。 “糊涂，”低浅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将萧元月心中鼓起的勇气悉数浇了个干净。 “父王。”萧元月低声呢喃，只见微醺的宁王此时面上虽然微红，眸底却依旧是一片清明。 他甚至正经没有瞧上萧元月一眼，眸光微冷地撇了她一眼，便紧接着转回了眼前的酒杯，“坐下。”声音带着几分醉酒的摇晃，却坚定的不容置疑。 萧元月眸子中几乎一下子就沁出水来，然而却不得不坐下。她焦急地望向洛子期，心中为他祈祷，也不知自己是生了什么魔怔，才这样紧张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梁帝一步一顿地登上了高台，却是转身对着众人坐着。 他像是喝多了一半，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威严地正襟危坐，反而有些散漫地微微歪斜，倚靠着椅背。 皇后的眸子倏然紧缩，如此于礼不合，她却不能多言。 梁帝伸出手来，看了看，而后微微一笑，将两手展开，手心冲着众人，冷声喝到，“朕登基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每日忧思的事便是这朝堂之上所触及不到的江湖，” 他冷然一笑，又一下子将手收回，手臂抖了抖，便将宽大的袖袍缠绕在了手臂上，“朕筹谋了也有尽二十年，一点一滴，一步一步，偌大的江湖如今终于分崩离析，溃不成军，岂不可喜？岂不可贺？” 梁帝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殿中的大臣们倏然一惊，忙拱手迎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梁帝闻言开心地仰头一笑，而后那阴冷的眸子又直勾勾地盯向了江湖众人，一转一动，似乎是要将这些人的面孔全数记到心里。 “你们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吧，怎么自己行事缜密，不露差错，甚至连一餐一饮都验过了毒，朕却还是能够要了你们的命吧？”梁帝咯咯一笑，眸光扫向众人，不紧不慢地说着。 洛子音眸光微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个问题。 江湖众人虽然也都闭口不言，眸子中却也带着一分费解，他们的确已经做到了滴水不漏，着实不知怎么就不知不觉间着了梁帝的圈套。 众人眸光中若隐若现的费解极大地满足了梁帝的玩心，他笑了笑，而后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眸子中闪过一抹阴鸷又自得的笑意，“朕将这毒下在了空气中，无色无味，你们你呼一吸之间，都在受着毒药的荼毒。” “起初，你们不会有丝毫察觉，而只有当一个时辰过后，你们体内的内力才会如同潮水退朝一般，哗啦一下，全数消散。”梁帝一边说着，一边做着略显夸张的动作，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洛子音闻言，眸子微微一动，悄无声息地撇了一眼织羽，只见织羽略带惊喜地点了点头。 “闭气。”洛子音眸子微眯，忙传声入密，如此看来，正是因为她带着织羽与流萤远离大殿待上了几刻，还没有吸收够足够量的毒药，体内的内力才没有溃散。 梁帝这步棋，走的果真是极好，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在自己都一直呼吸着的空气中下毒。 众大臣闻言也都是心中一惊，面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恐。 “众卿莫慌，朕岂能害你们，这毒是为了这些豪杰专门配制，体内若无丁点内力，便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梁帝眸子动了动，忙出声安抚起惊恐的大臣们。 “皇上圣明，”众卿闻言忙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齐声说道。 沉柯竖瞳微微一动，心中却是哂然一笑，自己体内的内力也悉数消散了。 第373章 梁帝大手一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众位大臣们或发自肺腑，或溜须拍马的赞美。 他眸子微微一动，略带神秘地瞥向了江湖众人，“诸位便不好奇，朕是从何处得来如此神奇的毒物？” 洛子音眸光微眯，梁帝所言不假，此毒的确是堪称是神奇。只对有内力之人起作用，又不对平常之人有伤害，对于毒理运用的得心应手，她咬了咬嘴角。 洛子期眸子却是划过一抹浓烈的质疑，不可能，他不相信。 然而，梁帝却是嘴角一勾，带起一抹顽劣又恶趣味的笑容，“无涯谷谷主，浦玄舒。” “浦谷主？居然是浦谷主！”大殿中当即便响起了议论纷纷，众人都知晓浦谷主淡泊声名，不慕权柄，怎么会协同朝廷做出如此之事？他们不知，亦不解。 “啧啧，浦谷主果真是名不虚传，甫一效忠朝廷，便做出了如此重大的贡献，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看着众人眸子中升腾而起的浓浓震撼，梁帝笑的越发猖狂了些。 “哼，你这昏聩君主，你说是浦谷主便是浦谷主了？”江湖中无涯谷行医向善，不少人都直接或间接地被浦玄舒救治过，此时无论如何都不愿去相信，也容不得梁帝如此玷污他的威名。 又有一人用力地挥了挥手中剑，桌案上的餐盘应声而碎，哗啦啦的声音在朝廷众人心上起了一层战栗。终究是杀人如麻的江湖浪子，他们是不是太过放松了些。 思及此，原本挺直的脊梁不由得又微微低沉了下去，像是一只只佝偻着头尾的虾子一般。 梁帝闻言，一双狭长的眸子中霎时间便涌起了黑暗，他冷哼一声，“笑话，朕倒是要叫你好好瞧瞧，效忠朝廷，乃是正道，浦玄舒就比你们看得清时势。” “带上来。”梁帝冷笑一声，旋即挥了挥手，朗声喝到。 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梁帝身后略显苍老的大太监却是上前在梁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人只见梁帝眸光微闪，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朕心中有数。” 大太监轻点了下头，这才又缓缓退到了梁帝身后。 洛子音如今已经没有闲心去思考浦玄舒究竟为何背叛众人投靠朝廷了，如今的第一要务是如何将洛子期安然无恙地带离此处。 “等待时机，一旦起了纷乱，不必顾我死活，定要将阿哥安全带离。”洛子音眸光中划过一抹幽冷，却是坚定地对着织羽传音入密道。 织羽此时已经摒息，体内的内力并没有流散，以她的功力，定可以护住阿哥无虞。 “圣女……”织羽心急不已，当下传音回去，想要劝说一番洛子音。 然而洛子音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听不进任何言语，当下便摇了摇头，又转眸略带警告地瞥了织羽一眼。 织羽心中涩然，只能点了点头，凉声回应，“属下定拼命护阁主无恙。” 洛子音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满意地收回了眸光。如今，自己便只要偿还了苏离的恩情，便罢了。 还不待她再做深思，便见仙风道骨的浦玄舒，面上带着一副冰冷的神情，若无其事地跟在侍卫身后。 洛子期眸子中一份执着的守护倏然破碎，然而他依旧咬了咬牙 ，想着浦玄舒是否受到了梁帝的胁迫，是否有着难言之隐。 浦玄舒大步的走着，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看向坐在一旁，眸光闪烁的朝廷众人。 反而一步一步登向高台，落座在了梁帝下首。 “浦谷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带着颤抖的声音缓缓地划过他的耳际。 这是他救过的人吧，声音如此熟悉。浦玄舒闭了闭眸子，眸光深处一抹深沉的颜色一闪而过，待睁开眸子之时，却依旧面沉如水。 朝廷众人眸子中最后一抹希冀的光亮也消失了干净，反而化作了悲哀的心痛，与落寞。妙手回春的浦玄舒，神医圣手的无涯谷，这些浪迹天涯刀剑饮血的浪子们，都或直接，或间接的由浦玄舒，由无涯谷救过性命。 而如今，浦玄舒竟然也依靠了梁帝，就此反目，又来索要他们的性命了吗。 见到众人眸光渐渐黯淡，梁帝心中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快感。自他登基以来，总有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动摇着他的皇权，让他在皇位上也坐得不得安宁。 如今一个个的，终于一个个的倒下了，从镇北王，到所谓的江湖。 “哈哈哈，浦爱卿，怎么都不同昔日同道问候一声，这可是有失礼数啊。”梁帝眸子中划过一抹狠厉的笑意，却是乐于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浦玄舒闻言嘴角微微苦涩，却固执地依旧不发一言。 这可不是梁帝想要看见的情景，他眸色微微一沉，面色也沉了下来。 此时江湖众人心中的怒火却升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便身上内力全无，心底的血性却被全数激发了出来。 “浦谷主，是不是这个无耻之人逼迫与你，今日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也定要救你出去。”有人低声嘶吼一声，声音中带着势如破竹般得坚定。 浦玄舒寻声看去，记忆渐渐有些模糊了，却隐约记得有一个浑身是血，伤口狰狞的血人倒在了无涯谷前，他出谷采药恰好遇见，便随手带回了谷中医治。 浦玄舒记不得他的名字，甚至记不清他的样貌，唯有那一双坚韧无畏的眸子，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梁帝闻言面色阴沉了几分，浦玄舒却恰在此时开口说道，“顺势而为，尔等不要负隅顽抗。” 这是他从阎王手中夺回来的命，怎么忍心再看到他们惨死在皇家暗卫手中。 “梁帝，你答应过我的，缴械不杀。”浦玄舒倏然望向梁帝，冷声说道。 梁帝身后的太监眸光微闪，面色倏然一冷，动了动脚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梁帝与浦玄舒中间。谁能确保浦玄舒不会耍什么花招，他还是小心为妙。 第374章 梁帝一愣，眸子中划过一抹嗜血的光亮，却还是点了点头，虚指了一下浦玄舒，“浦爱卿所言不错，缴械不杀，效忠不杀。” “呸，狗皇帝，”然而梁帝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冲着他吐了口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样的打杀没有见过，怕你这些软脚虾。” 梁帝面色铁青，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给朕拿下，违抗者杀，一个不留。” 他眸色深处一抹暗红色的阴霾划过，垂下的珠帘被他如此大的动作抖得摇晃起来。 “浦谷主与我有恩，今日一身内力散过以全恩情，若得有命出此腌臜之地，便与浦谷主再不亏欠。”有人朗声大喝一声，手中鱼肠短剑蓄势待发。 “若得有命出此腌臜之地，便与浦谷主再不相欠。”此言一出，又有许多人齐声应道，皆是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武器，虽没了内力，气势却依旧了得。 浦玄舒眸子中终于有了显而易见的苦涩，只是这是他欠下的，不得不还，道义与私欲，终究不能两全。 梁帝眸子中的愤怒又深沉了几分，手中的茶杯用力地掷在地上，惊醒了呆怔在原地的侍卫与暗卫，“废物，愣着作甚！给朕杀了他们！” 侍卫当即拔出了腰中剑，动作飞快地冲了上去，却也有人刚有了动作，喉间便溅起了大片血花，眸子中满是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暗器，是江湖人不得不修的技艺。 “啊！”如此血腥的场景就发生在这大殿之中，大殿另一旁的那些女眷被吓得尖叫连连，素来养尊处优的她们何时瞧见过这样的场景，忙窜逃着缩在了一起。 内力已无的确不假，但是这些皆是江湖中有盛名的顶尖高手，武功招式也是丝毫不差，与朝廷那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侍卫，当然不是同一个阶级的。只有那些个皇家暗卫，才让他们觉得真正的难缠。 洛子期腰间的弋阳应声而出，扬手之间便收割了一个想要趁虚而入的侍卫。 洛子音袖中的华阳锦也是顺势滑出，并不见什么动作，便缠住了两个上前的侍卫。 这华阳锦，刀剑不入，便是侍卫那刀剑劈砍在上面，也仅能留下一串火花，而没有丝毫损害。 侍卫大惊，只能无助的任由华阳锦在自己脖子上收紧，任由那一丝丝的氧气消耗殆尽。 说时迟，那时快，洛子音华阳锦四处舞动，像是一出动人的舞蹈，只可惜随着舞动的节拍，一条条性命被收割而去。 苏离速度更快，即使没有内力的加持，他手中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杀招，丝毫不见拖沓。 梁帝眸光微闪，这样子同他设想的倒是不同。 只是梁帝面上依旧丝毫不见任何慌乱，胸有成竹的模样。 洛子音眸光打量了一眼梁帝，便知晓他必然还有后招，方才织羽便已经放了信号，然而支援迟迟不来，怕是被旁人缠住了。 洛子音与织羽此时也是全数靠招式制敌，却还不敢使用内力，毕竟一旦暴露，必会惹得针对，如今，还不是好时机。 “阿音，”洛子期急切地声音响起，一个皇家暗卫不知何时摸向了洛子音的身后，手中冰冷的剑刃熠熠闪光。 洛子音闻声而动，却依旧避闪不及，手臂被剑刃划伤，霎时间染红了衣衫。 洛子期眸光霎时间冷了下来，却是不顾身后的人，反而上前将洛子音护在了身后。 华阳锦突然飘飞而出，一下子便将刚才那个暗卫手臂紧紧缠绕起来，弋阳剑随之而动，轻巧地便穿过了那人的胸口，随着剑光划过，大片鲜血喷涌而出，那双裸露在外的眸子倏然便没了生气。 “小心些。”洛子期心疼地看着洛子音的伤口，轻声叮咛道。 洛子音心中一痛，却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语。 就在这时，殿内再次涌入了大批的皇家暗卫，为了不引人注目，梁帝将他们埋伏在远处，此时才赶到，却也是来得刚刚好。 又是一批皇家暗卫，洛子音眸光微闪，此时江湖众人身上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负伤，甚至有了死亡。 梁帝面上的表情更畅快了，在那大批暗卫涌入之后，他们反而不着急动作，就在原地，将江湖众人层层包裹了起来。 “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梁帝再次站起身来，眸子中闪烁着星星光火，“朕以仁治天下，投降，不杀。” “荒谬，”苏离冷哼一声，眸子中尽是凉薄。 他丝毫没有理会梁帝的劝说，指尖一片银光闪过，便见几名挡在前方的侍卫应声倒地，抽搐不止。 梁帝面沉如水，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随着梁帝声音落下，这批皇家暗卫终于也有了动作，皆是气势凌厉，动作迅速地向着洛子音等人攻来。 “主子。” “阁主。” 正在这时，大殿之外又瞬间涌入了大批的黑衣人，洛子音眸子倏然亮了起来，听这声音，正是秋水宫与千机阁众人，看来他们已经摆脱了麻烦。 “保护圣女！”洛子期当即喝道，雨聪带着的众侍卫闻言忙将洛子音团团保护起来。 只是他们适才经过缠斗，内力皆是有了不同程度的损耗，皇室暗卫又不同于一般的虾兵蟹将，颇为难缠。此时他们将洛子音护住，却难相顾洛子期。 “织羽！”洛子音见状眸光一冷，忙娇喝道。 织羽点点头，不再犹豫，身上内力逸散开来，一下子便将洛子期身旁的皇家暗卫震散开来。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却是不着痕迹地向着洛子期的方向走去，保护她的侍卫便也随着她的脚步将洛子期也保护了起来。 “织羽！”洛子音又朗声喝了一声，织羽眸光微闪，却是咬了咬牙运力将洛子期提起带离此地，向大殿之外越去。 “保护阁主！”洛子音朗声喝到，手中华阳锦翻动，将一旁想要追赶织羽的暗卫拖住。 第375章 雨聪是洛子音一手提拔上来的，是以对洛子音的命令也颇为听从，此时闻言，当即便指派了一半的侍卫又护到洛子期身后替他断后。 “阿音，”洛子期只看着自己离殿门越来越近，却离着洛子音越来越远，他心中不由得急切起来。 然而这样的呼唤却只换来洛子音柔柔糯糯的一笑，旋即是转身，一片墨发飞扬，锦缎挥舞。 “织羽，放开。”洛子期面色一下子便沉寂下来，对洛子音的了解，让他几乎一瞬间便看透了她的意图。 织羽却摇了摇头，并不理会洛子期，如此局势，她必须先带洛子期脱离危险，才能再回来寻洛子音。 “放手！”洛子期低吼着，双眸渐渐变得通红，然而体内一丝内力都没有的他，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他眼前只能看见一片血花飞扬，不知是沾湿了谁的脸庞。那是洛子音的血，不知何时，又负一伤。 “放开……”洛子期的声音突然带了些哀求，那般无助。 织羽心中狠狠地一颤，眼前渐渐升起了水雾，然而最终她却是摇了摇牙，固执地带着他杀出重围。 梁帝站在高台之上冷眼旁观着底下的厮杀，眸光微微一动，却是正瞧见织羽几乎已经要抵达殿门，逃出生天。 “拦住她！”梁帝大手一挥，嘴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霎时间便有一批暗卫放下眼前的对手，甚至拼着挨上一剑两刀都要不管不顾地去拦住织羽的去路。 洛子音眸光幽然一冷，袖中华阳锦飞出，霎时间便勾住了一暗卫的脖颈，用力一拉，便借着巧劲向前飞过几步，转眼间便挡在了那几人面前。 “阿音，”洛子期一双眸子几乎已经涨得通红，他伸手向前抓去，中间那几人之隔，却如同鸿沟一般。 织羽眼疾手快，见洛子音将众人拦下，一个转身，带着洛子期直接从殿门穿过，几个闪身之间便没了踪影。 “废物，”梁帝气急，衣袖一挥，却是将眼前的碗碟悉数掀在了地上。 追赶洛子期的侍卫心中一凉，忙飞快地追了上去。 萧元月这时才缓缓地抒了口气，身后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在这样的天气，多了几分厚重的滑腻。 他应是安全了吧，萧元月心中这样想着。她面上划过一抹莫名的意味，看向洛子音在大殿之中的身影，眸光里竟然多了几分敬佩。如此舍身为一个人，萧元月似乎永远都做不到。 没有内力运转，江湖众人仅靠招式似乎已经渐渐不敌，明显落了下风。 若是没有秋水宫与千机阁后来涌入的这批人马，只怕早便呈了溃败之势。 苏离见洛子音多次负伤，眸子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急切。然而这上百江湖人中，梁帝最针对的便是他。是以身旁环绕了数十名暗卫，即便有人保护，苏离依旧无暇抽身，只能干着急。 而徐明桓虽然一样中了不知名的毒，内力同样消散，然而那些皇家暗卫却没有过多针对于他。 在徐明齐于一众徐家护卫的帮助下，徐明桓很快脱身，忙来到了洛子音身旁。 “洛姑娘，如何？”徐明桓温润的眸子中也满是关怀，只眸底深处闪过了一抹阴郁。此次计划，他竟然全然不知情，竟叫洛子音遭受了如此大的伤害。 洛子音微微摇头，洛子期已经脱困，她心中最大的石头便放了下来，此时流年带着千机阁侍卫将她团团保护起来，倒是没有再让她受到什么伤害。 然而那暗红色的鲜血，印在湖蓝色的绣缎上，格外的显眼。 此时江湖众人渐渐地缩小做了一个圈子，此时能互相依靠的，竟然是昔日看不上眼的敌人。倒是不得不说，人生何其的讽刺。 当众人合力抵抗之时，防御地便滴水不漏，皇室暗卫倒是很难再占上上风，双方竟然一时间胶着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今日朕便要结束了这一切。”就在双方久久僵持不下之时，梁帝却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了一句，洛子音心中一冷，莫不是梁帝还有着别样的打算？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梁帝这一声，更像是虚张声势一般，话音久久落下，却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梁帝面色一冷，眸光紧盯着徐明桓，眸子中吞吐而出的怒火，似是要将他吞噬干净。 徐明桓却视而不见，反而卖力地抵御着。他知晓，这是难得的好时机，再想有这样的机会，不知还要做上多少的努力。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剑，挥砍向身旁的众人。这样的防御阵法，抵御外部虽强，从内攻破，却不堪一击。只要自己出售，江湖势力必定就从此覆灭。 只是，如今，他不能。 他想要的不只是江山，徐明桓眸光悄然落在洛子音身上，一触即离，这是他想要拥有的。若是自己就此反抗，只怕洛子音便要从此恨上自己，他也永远都无法再拥她入怀了吧。 洛子音全然不知身旁徐明桓的想法，一双眸子却若有似无地流连在苏离身上。 若是今日便是死期的话，不，苏离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地死在此处。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坚定，手中华阳锦翻动着，却是直接向着苏离身旁移动着。 “若有机会，不必顾我死活，自行逃脱。”洛子音眸子中一抹幽光闪过，却是传音入密，清冷的声音响在了千机阁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以时日无多，能不能助苏离逃出生天都算是全了她的亏欠，然而这恩情与众人无关，她不能，也不愿拖着这群人陪她入死。 流年众人当即便大惊失色，心惊不已，刚要反驳什么，却听见洛子音幽冷的声音再次响在了耳边，“这是命令，我自有办法安然无恙，你们太过拖累，若有违此令，自此叛出千机，永无瓜葛。” 洛子音声音冰冷，甚至带着一分绝情，这样的不容置疑让流年无从辩驳，却心存不甘。 第376章 洛子音此时也不再去看流年众人，反而将全副心神皆是放在了苏离身上。 苏离面色已经渐渐苍白，他一袭黑衣，看不清伤口，洛子音却知晓，他的情况必然不会好过。 苏离原本也没有了内力，此时全凭着他那高湛的技艺苦苦支撑，然而即便如此，他那些侍卫又在此时还看顾着其他势力众人，对他顾之不及。 身旁的压力骤然减轻，苏离微微一愣，见是洛子音突破了层层压力来帮他分担着。苏离眸光微闪，心中一片欣喜又隐隐的苦涩划过。 与之相反的是，徐明桓的面色却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恰见梁帝眸子中划过一抹嘲讽，徐明桓的心情更是低沉到了谷底。 明明他已经将给了洛子音如此之多，为她承担了，放弃了如此之多，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洛子音依旧选择弃他而去，他不知，亦不解。 徐明桓眸子中的黑雾越聚越浓厚，将一双清润的眸子彻底变换了颜色，梁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似乎是在嗤笑着，他说与他订婚的女子，却去帮了旁的男子。 几乎在一瞬间，徐明桓心中千百个念头晃过，其中最多的便是，就此出手，让所有这些人就此覆灭，情爱一事太苦，他的确不该去尝。 然而徐明桓眸光动了一动，却还是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手抬起又落下。他依旧是不能，或者说还渴望，他还有机会，洛子音之毒只有他能解，她身上还有着他的婚约。 梁帝面上闪过一抹明显的不虞，心中显然是对徐明桓如此拖沓起了疑心。即便他与自己有着特殊的关系，却依旧没有人能忤逆自己的心意，没有人。 “去！”梁帝冷喝一声，手掌微微抬起，向着身后的太监摆了摆。 那太监却是警告似的瞥了一眼浦玄舒，虽然仍旧担心浦玄舒会对梁帝有什么别的心思，然而此时梁帝有令，他便也不能不从。 “诺。”那太监躬身应道，却是倏然起身，一点脚便加入了战局，直奔苏离而去。 大臣们皆是哗然，今日梁帝所谓的寿宴给他们打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接受能力，却没有想到就连梁帝身旁一直不起眼，对着每位大臣都如此毕恭毕敬的王公公，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看着一直佝偻着的王公公突然爆发出骇然的气势，众人心中皆是划过一抹凉意，无可比拟。 这些大臣中，不乏有自梁帝登基之时便辅佐在位的，更有一些也是相伴梁帝十年之久的，然而今日种种之事，他们皆是一无所知，甚至一丝消息也没有听说。 眸光扫过身旁的同僚，众人皆是如出一辙的不知所措。思及此处，大臣们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看向梁帝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恐惧。 梁帝究竟有多少事情尚在暗处未浮出水面，梁帝的心性究竟有多坚韧，能够在二十年前一步一步布下如此之局，等待今日收网。 众人心中惊骇，更令他们恐慌的是，他们全然不知自己在梁帝心中究竟是扮演的什么样的棋子，起了什么作用。或者……更令他们颤栗的是，如果自己之于梁帝无用，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碍了梁帝的路，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 与沉柯一般，这些在朝堂之上的原住民，心中也起了密密麻麻的颤栗与恐惧。 却说那个王宁王公公起身带了极大的气势，洛子音心中一冷，这样的内力，唯有自己全盛之时才能压制几分，如今却是差之千里。 果不其然，那人踏着一暗卫的肩膀凌空而来，也不用兵器，一脚便向苏离踹来，即便离得尚有些距离，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动作所带起的劲风。 苏离面上也划过一抹凝重，眸光微微眯起，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只要在拖上一些时间。 他咬了咬牙，心知躲闪不及，便以双臂护胸，做好了卸力的准备。 然鹅却不想，就在他已经感受到那劲风已经刮过脸颊之时，却又倏然消失不见。 洛子音固执地挡在了苏离身前，以自己为数不多的内力抵抗着。 苏离大惊失色，心中已经顾不得为何洛子音内力没有消散，只想上前将洛子音换下。 洛子音手中华阳锦逆势而出，卸下了大半的劲力，王宁被震得后腿了几步，洛子音却是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尚未用全力，自己却已经不能抵抗了。 “哦？你竟然还留有内力？”王宁眸子中划过一抹惊诧，略带阴柔沙哑的声音诡异地响起，听得人身上不自觉地便起了鸡皮疙瘩。 王宁原本以为此时已经没有人还有内力残存，收拾这些人是轻而易举，洛子音倒是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只是，王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不过是多花一些功夫罢了，这千机阁圣女虽有内力，却也并未像江湖中传言的那般深厚吗。 王宁眸子中闪过一抹不屑，却是飞快地又有了动作。 “苏离，这是我亏欠你的，此番还尽，来生不再亏欠。”洛子音眸光一闪，却是冷漠地瞥了一眼苏离，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也越加冰冷。 凭她仅存的内力，绝无可能对抗王宁，若想拼得一丝希望，唯有秘法一途。 洛子音此时眸光中缓缓流转着冷然的冰光，气势与全然大不相同。如此诡异的景象，让得王宁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多了几分小心。 若说是当了太监有什么好处，那么王宁必会回答，多了一份与众不同的警觉与耐心吧。 “看准时机，带着你主子走。”苏叶微微一愣，只听见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在了耳边。他堪堪回头，便撞上了洛子音那双冷漠的眸子。 苏叶咬咬牙，轻点了下头。 洛子音清冷的眸子不带丝毫情感，却是倏然勾唇浅笑，用了秘法的她，似乎是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带着鬼魅的风姿，勾魂摄魄。 第377章 这样诡异的情形让王宁心中更加小心，然而梁帝却是等了二十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多等上一刻了。 “王宁，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一个不留。”梁帝略显暴戾的声音响彻殿内，江湖众人眸中划过一抹灰暗，大臣们心中却也敲响了一声警钟。 王宁闻言舔了舔嘴唇，眸光划过一抹阴霾，不论如何，那点内力还能翻出花来？王宁一狠心，便从一旁暗卫的手中接过一把剑，直奔洛子音而来。 “呵，”洛子音冷笑一声，字节简短却有如天籁，带着独有的味道，若非是王宁非是正常的男人，怕是直接便被洛子音蛊惑了心神去。 如此念力，当真恐怖。 王宁心中虽然又起了警惕的心思，然而此时已经剑在手中，不得不出了。 洛子音手中的华阳锦在她身前悬空着，无风自动。就在王宁手中剑递来的一瞬间，华阳锦就像是突然间暴烈生长的藤蔓一般，倏地一下便缠绕在剑上。 几乎不见洛子音又丝毫的动作，仅是华阳锦上四溢的冰寒气息，便直接将那柄剑冻得断裂开来。 手中剑虽然断裂，王宁向前俯冲的劲力却是丝毫未减。 王宁眸子中划过一抹惊异，却见洛子音手腕微微一动，华阳锦又顺着剑柄缠绕上了王宁的手腕，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击倒一片站在不远处的暗卫。 他只觉得手腕上一片冰凉，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觉得手腕处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霎时便失去了知觉。 王宁眸光微微一闪，连忙借了力，站定了住，又在手腕中运气，几息流转这才觉得手腕回了知觉。他手腕突然有了动作，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从华阳锦那细小的孔洞中钻了出去。 是缩骨术，洛子音对此不屑一顾，她不愿过多的与王宁纠缠。 此时见他心存顾虑，不敢上前，便脚尖轻点，不再理会王宁，转身拦住了一众还欲阻拦的暗卫。 苏离面色阴沉，眸中聚集着一层层瞧不分明的迷雾。是秘法，洛子音竟然不惜使用秘法。 而她方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惜要赴死吗？ 洛子音不知道苏离在身后心中究竟经历了如何的波折，她只是固执地想要上前，击退所有拦路的人。 瞧见她这样不顾性命的为着苏离，徐明桓面上几乎要阴沉地滴出水来。 而其他不知真正情况的江湖众人，此时眸子中又染上了一层希冀。 洛子音竟然不只是内力没有消耗，竟然还保留着如此强悍的实力。江湖中一直有关于洛子音的传说流传，此时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姑娘，当心身后。”即便是江正，与洛子音之间还颇有些不愉，在此情景下，看见王宁想要从身后偷袭洛子音，还是大声提醒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手中华阳锦向前挥出，击退了想要与江宁一同夹击她的暗卫，而后身子向后弯曲，身姿柔韧地从江宁头顶飞过，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攻击。 与此同时，抛出的华阳锦被她手腕一动便收了回来，带着冰冷地劲气，直冲王宁的面门而去。 王宁一计不成，便忙止了步，身子向一旁微微侧开，却是堪堪地躲了过去，然而那凌厉地冰寒之力，竟然在他几根发丝之上，凝结成了冰霜。 洛子音内力本就属极具攻击力的，再加上如今远超王宁的内力，此时与他缠斗丝毫不落下风。 然而洛子音时间有限，却是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一道冷芒自洛子音眸子中闪过，手腕一翻，原本飞出飘舞空中的华阳锦却是倏然间调转了方向，再次奔向王宁。 王宁眸子一片惊诧，没有想到这锦缎变换地如此多端，防不胜防。 待得他反应过来之时，华阳锦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顺着他的脖颈紧紧缠绕了一圈。 冰冷滑腻的锦缎在脖颈间划过，王宁只觉得呼吸都渐渐困难了起来。 他连忙运内力于掌中，想要借此拉开华阳锦，却不想自己越是挣扎，那锦缎便收缩的越紧。 “真是废物！”瞧着这幅场景的梁帝面色倏然一冷，却是一拍桌案，冷喝一声。 王宁面上涨得通红，一方面是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被一介女流打的如此狼狈，另一方面是华阳锦实在是太过与众不同，他只觉得自己地呼吸都要停滞了。 虽然侥幸地将王宁暂时控制住了，然而洛子音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不出片刻，自己的内力便会一丝丝的消散，王宁便也就能毫不费力地挣开了。 洛子音另一手中锦缎飞腾，带起的冰冷的劲气冲向蠢蠢欲动的暗卫。 只一人，便控制了全场，如此功力，不可谓不恐怖。 有了洛子音的制衡，其余江湖众人便有了喘息的机会，苏叶看着此时的场景，却是倏然想起了洛子音的传音入密。 现在便是好时机，自己尚有一搏之力，想来可以带着主子离开。 只是如此情景之下，将洛子音独自留在此处，主子必定会勃然大怒，而后也不一定便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就在苏叶犹豫不决之时，洛子音却已然渐渐陷入了劣势。 本就内力亏空的她，又牵制住了如此多的侍卫，用于囚困王宁的劲气便少了不少，王宁看准时机，一下子便自华阳锦中挣脱，狂攻向洛子音。 徐明桓眸光微凉，却是微抿薄唇，提剑而上，即便洛子音不是为他，他却也不愿看着她在眼前受伤。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徐明桓，王宁那双浑浊晦暗的眸子中明显流露出一抹惊异，虽然急忙控制住了内力，然而手上的招式却也来不及收回。 徐明桓身上内力也尽皆消散，虽然此时从旁攻击，也打偏了王宁攻来的剑，然而终究承受不住那抹惯性，剑虽然微偏，却顺着他的臂膀划过，霎时间鲜红的鲜血便染红了纯白的衣衫，徐明桓眸色一暗，心中却也道了一声幸好。 第378章 幸好他拦了下来，幸好这剑上不是划在了洛子音身上。 “徐公子！”洛子音见状眉头微微蹙起，面色凉薄，声音清冷。她本意便是为了偿还苏离的恩情，却是不想再欠上徐明桓一份了。 伤了徐明桓之后，不知是因何缘故，王宁便停了动作，一时间怔愣在原地，转眸看向了梁帝。 梁帝脸色已经阴沉地发青，“格杀勿论!”他低沉地嘶吼着，冷漠地声音中不夹杂丝毫情感。 王宁闻言更是怔愣不已，然而梁帝面色铁青，王宁不敢再犹豫，忙又飞身而上。 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自己也是一枚堪用的棋子，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用处了，便如此快的放弃了吗，果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虽然梁帝下了命令，然而王宁终究还是怕梁帝不过是一时气愤，是以动手时便留了几分气力，生怕一不小心便置徐明桓于死地。 洛子音眸子中清冷的神色缓缓退散，额上霎时间涌出了大片大片的汗珠，快要到时间了。 她心中一凉，却是苦苦支撑着。 “苏叶！”洛子音冷喝一声，也不知苏叶究竟是犯了什么魔怔，几次有机会都不带着苏离脱逃。如今自己内力便要耗尽了，这是仅剩的一次时机了。 苏叶闻言眸子中肉眼划过一抹犹豫，却是终究咬了咬牙，上前扶起了苏离。 苏离身上其实已经受了数道重伤，只是因为身着黑衫，这才没叫人看见。 他气息虚弱，甚至已经无力站着，苏叶此时前来将他扶起，再加上洛子音方才的娇喝，只让苏离心中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放手，”苏离沉声喝到，却又牵引到了伤口，缓缓地沁出血来，衣衫又被染湿。 苏叶一怔，却是面带恳求地劝说道，“主子，来不及了。” 苏离并不言语，面色却越加苍白，自己的布局究竟是被谁牵制了。 洛子音飞身上前，根本不在理会一旁纠缠她的王宁，反而动作飞快地向着守在殿门的暗卫发起攻击。 苏叶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不能让苏离在此送死，却是再不顾苏离的阻拦，上前一把将他扶起，直奔殿门而去。 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洛子音会无视王宁的攻击，殿门处的暗卫更是没有什么准备。 洛子音此时已经是全力一搏，用上了自己所有仅剩的内力，磅礴汹涌的内力喷涌而出，大殿中的温度霎时间都低上了几分。 如此猛烈的攻击让那些侍卫几乎没有防守之力，一击之下，便出了个缺口。 苏叶眼疾手快，直接从那缺口处穿过，正带着苏离离开了此处。 苏离紧咬着嘴唇，正瞧见身后王宁一剑划过了洛子音的背部，泛着幽幽血光的剑闪烁在空中，洛子音面色却有了一分释然。 “我不欠你了。”洛子音勾唇浅笑，如此说着。 就在这时，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在场的众人无不神思清明，浑身一颤。 苏离眸光微冷，心中却是倏然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来得及。 “老宫主，”苏叶见了来人连忙行礼道。 苏千隐却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苏离，眸色微冷，摇了摇头，冷声说道，“如此冒进，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徒儿知错。”苏离低垂着头，声音颇有些急促。 苏千隐摇了摇头，手中袖袍一挥，前来追击苏离的暗卫便直接被他掀飞出去，苏千隐身后又是落下了数名黑衣人，正是苏离所做的布置。 洛子音身上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看着苏离安然的离开，她心中沉重却也悄然放松。 手中华阳锦无力地飘落在地上，洛子音也一下子突然倒了下去，倏然间，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笛音，洛子音心中一动，却是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王宁面上闪过一抹狞笑，原来是用了什么禁术，如今遭到了反噬吗？ 原本被洛子音打的甚是狼狈，王宁心中自然是嫉恨与她，此时见有了机会，手中长剑直接便向洛子音脖颈抹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凉风袭来，王宁倏然间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一瞬间便将自己击退了数步。 王宁心中一惊，再抬眸之时，便见洛子音身旁立了一青衫白发的老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王宁心中不由得起了提防的心思。 “这是，”围在一旁原本已经打算等死的众人，此时眸光倏然一闪，“是苏千隐老宫主。” 有人见过苏千隐的尊容，此时一瞧，便连忙惊呼出来，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随着苏千隐身后数名黑衣人涌入，梁帝的面色渐渐黑沉了下来，这些个废物，安排那么多的人马，竟然连这些人都挡不住。 甚至苏千隐的厉害，王宁与暗卫渐渐地向着梁帝靠拢，生怕一个保护不周，叫苏千隐给挟持了梁帝。 而少了暗卫的攻击，江湖众人却是也连忙朝着苏千隐身后靠拢，被皇帝所忌惮的，才是能保全他们性命的。 苏千隐眸光冷冽地瞥了一眼高坐在高堂之上的浦玄舒，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之事。” 浦玄舒心中一苦，却面无表情，他微垂下眸子，不想与苏千隐那审度的目光相对。 梁帝也是深知苏千隐功力的莫测，此时也不敢再贸然行事，大殿中便又陷入了死寂。 苏千隐低下身子，将洛子音抱入怀中，滚烫的炽热，让他面色倏然转冷。 一记狠厉的眼刀瞥向了梁帝，此时却是不能再多做纠缠，苏千隐身子一动，这便离开了大殿，而江湖中人此刻也争先恐后地离开了这些是非之地。 一排秋水宫杀手冷冷地站在大殿正中，待众人都离开之后，这才一边后退着，一边离开。 梁帝眸光阴冷地看着，却并未阻拦，当大殿中再没有了江湖众人的身影之时，他这才勃然大怒地起身，“一群废物，枉费了朕二十年的布局。” 第379章 “皇上息怒。”一众已经被吓得丢了魂地大臣们，此时闻言身子却是倏然一颤，本能的皆是跪伏在地，口中颤抖地说着。 梁帝眸光冷冽，却是挥了挥手，“将诸位大臣送回府中。” “多谢皇上。”大臣们又接着俯首，感激涕零地说道。如今外面江湖流贼乱窜，如果梁帝不安排暗卫护送他们，那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迈出这大殿一步的。 梁帝却像是不耐烦地一般挥了挥手，当即便有两队暗卫一队在前，一队在后，将这些被吓得有些畏缩的官员和家眷围了起来。 “皇上，”皇后轻移莲步，面色柔婉，款款地来到了梁帝身旁。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背后，轻声安慰道。 梁帝此时心情已经是坏到了极点，皇后轻柔地拿捏，也并没有让他好上几分。 “回宫。”他挥开了皇后的手，头也不回地径自向殿后走去，王宁等一众侍卫连忙跟上，在这多事之秋，护好梁帝的安全，方是要务。 即便是被梁帝如此粗暴地对待，皇后依旧是面色柔婉，丝毫不见气恼。 “宁王殿下，元月，如今也晚了，不若便宿在宫中吧。”皇后声音清浅，犹如一泉缓缓流过的溪流般沁人心脾。 宁王此时已然是烂醉如泥，似乎根本都听不见皇后嘴唇张合间说出的什么话语。 萧元月望了一眼他，这才点点头，“那便多谢姨母了。” 说来奇怪，萧元月唤梁帝皇伯伯，唤皇后竟称姨母。 皇后眸光微闪，清澈地眸子扫过宁王此时烂醉的身影之时，却是一抹隐隐地哀痛。 一旁两个小太监忙将宁王架起，看来宁王留宫的次数也是繁多，都不用皇后多加吩咐，俩个小太监便车轻熟路地带着宁王出了大殿。 江湖众人经历了这惊险一夜，一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连忙向苏千隐道谢。 “此番多谢二位宫主，秋水宫大恩，我等当铭记于心。”江正一扫之前的偏见，恭谨地说道。 苏千隐却微微摇头，丝毫不放在心上，“都是江湖同道，无须客气，各位且各自回去吧。” “如此梁帝竟然就此撕破了脸面，怕这京城是不能呆了，只能连夜赶回宗门。”江正摇了摇头，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离开了大殿中那毒气，体内的内力却依旧没有丝毫恢复，这般想着，众人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霾。 然而苏千隐终究是已经归隐数十载的先辈了，对于如今的江湖纷争，已经失了兴趣。若非此番苏离身陷囫囵，他也决计不会复出。 此时也不理会身后众人做出什么决策，苏千隐只一把抱着洛子音，一边让苏叶抱起苏离，这便带着身后的一批秋水宫侍卫穿街过巷，消失在了黑暗中。 “苏宫主！”这时方才反应过来的流年一双眸子瞪得老大，虽然心中也知晓苏千隐与苏离二人不会对洛子音行什么不轨之举，然而他这千机阁圣女就这般被人带走了，着实让人无语。 流年摇了摇头，轻点了一下千机阁侍卫，一阵默然，此番千机阁损失，不可谓不大。 幸好织羽已经带着阁主先行离开，如今他们便只需先离开这是非之处，再与二人汇合了。 流萤也是身负重伤，一众人又没有了内力，此时只能相互扶持着，向城外走去。 徐明桓眸子几番闪烁不定，叶灵筠却是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徐公子，此番只怕……” 只怕梁帝会暴怒降罪吧，只是还不待叶灵筠说完，徐明桓便面色铁青地挥了挥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往日温润不再，叶灵筠心中冷然一笑，却也是便将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徐明桓这才又带着徐家下属匆忙离开，叶灵筠眸光闪动，莲步轻移，也追了上去。即便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形都有些狼狈，叶灵筠却依旧风姿动人。 其余众人或结伴，或独行，也是一一散去，皇宫底下，又是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静。 苏千隐带着众人并没有离开皇城，洛子音这幅模样，受不了什么颠簸。 几人穿街过巷，竟是来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有一门童此时正在门口接应，见了众人也不惊奇，却是福了福身，恭谨地道，“老爷。” 苏千隐轻点了下头，那门童动作飞快地带着众人去了后院，大门再次紧闭，与一般的府邸别无两样。 “老宫主，”苏僮一早便是跟着秋水宫众人离开的，此时也早早地便等在了庭院中，此时见了洛子音与苏离二人的伤势，皆是不由得大惊失色。 光是苏离还好些，不过是些皮外伤，只不过失血过多，虽然也是昏迷了过去，却不至于威胁到性命。 然而看着洛子音又昏迷了过去，苏僮心中却是头痛不已，他心知此毒无解，如今定然也是难以医治。 “你且看着这丫头，”苏千隐轻点了下头，这才将洛子音随手放在了床上，而一旁的苏离却只是被苏叶放在床榻上，“苏离的伤势叫个医者来包扎下。” 他也知晓苏离并无大碍，此时便也不多关注于他。 苏僮面色沉重地上前探起洛子音的脉搏，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丝毫没有回应，苏僮的面色越加铁青，洛子音此时就像是一块人形的滚烫石头，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苏千隐沉沉地叹出口气来，“是个可怜的丫头，同云卿一般。” 苏僮根本没有时间去深思云卿是谁，只能飞快地先开了些降燥的方子，先祛除一番洛子音体内的邪火。他能将洛子音这秘法所带来的反噬医治一二，然而于那热毒，却是真就是束手无策了。 秋水宫中除了苏僮之外，普通的医者也是不少，不过不能与苏僮相提并论罢了。 此时趁着苏僮开药方之时，便有旁人走了进来，动作飞快地将苏离的伤口包扎起来。此时将他衣衫退褪下来一看，饶是苏千隐见惯了血腥的场景，此时却被苏离给吓了一跳。 第380章 苏离内外皆着墨色的衣衫，从外面看是瞧不出什么伤处的。 然而当医者将他衣衫褪下，苏千隐这时才发现他的衣衫已经被血迹染湿，身上横七竖八地皆是各样的刀伤剑伤，遍布在他如玉般白皙的肌肤上，尤为可怖。 苏千隐面色凝重起来，医者却是动作麻利地将苏离的伤口清洗干净，又敷上药粉，这才一层又一层的将苏离伤口缠起来。只是苏离伤口太多，这一步几乎将他就给缠成了粽子。 “苏离他们都中了无名之毒，体内内力尽散，你且瞧瞧。”苏千隐坐在一旁，眸色幽冷，却是手轻指了下苏离，对着苏僮冷声说道。 苏僮忙将开好的药方递给那医者，这便又忙不迭地赶来搭上苏离的手腕。他皱着眉头摸索片刻，这才略带释然地摇了摇头道，“这毒气是有时辰限制的，再过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自行消散，不足为虑。” “好，”苏千隐这才缓缓点头，却是瞥了一眼洛子音，深沉地叹息。 “你去寻一番千机阁中人，这丫头这幅模样，怕是不行。”苏千隐对着身后一蒙面的黑衣人冷声说道，那黑衣人微微点头，便转身而出，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千机阁中人想必也不会离开的太远，洛子音这病既是复发，想必千机阁中人必会有应对之法。 其实洛子音的死活，对于苏千隐来说并没有什么干系，不过是念着昔日一丁点情分，再加上苏离如此看重罢了。 如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再加上苏离也没有什么大碍，苏千隐便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 只是，浦玄舒，无涯谷曾经也被朝廷坑害的那般惨，如今他竟然选择了投靠朝廷，世事一途，当真难料。 当苏离再次醒转之时，只觉得浑身瘙痒难耐，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此时意识却是还不太清明。 苏离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来瞧上一眼，眸光却倏然聚集，一片冷厉。 “阿音，”苏离惊呼出声，他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之时看见的一片血迹，妖冶冷清。 “主子，”在一旁守着他的苏叶听见声响忙进了内室，便见苏离靠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呼着气。 “阿音呢？”苏离眸子中黑色的眸缓缓逸散开来，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紧缩。 苏叶咬了咬嘴唇，想起了老宫主的吩咐，这才状似无事地说道，“昨日老宫主将洛姑娘救回，又寻到了洛阁主，洛姑娘她便被接走了。” 苏离闻言这才缓缓地静下心来，眸子再次变得沉寂如水，声音却带了几分游移，“阿音她无恙？” “洛姑娘好得很。”苏叶心中一颤，却是搔了搔头，笑着说道。 老宫主说了，主子再不能被洛姑娘左右思绪。主子从前行事，虽然也有过危机，却从来没有这般冒进过，自从遇到洛姑娘之后，主子他行事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连连遇险。 如此作风，却是不能再为老宫主所忍受了。 苏离刚清醒过来，思绪还不是特别的清醒，此时闻言，心里便也安定了一半。 “这是在何处？”苏离伸出手，揉了下太阳穴，却只感觉身上被包裹的有些厚重，抬手都破费力气，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苏叶并不知苏离心中所想，连忙应着，“是老宫主在京中的一处院子。” “你先下去吧。”苏离摆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苏叶犹豫着微微点头，便转身退了下去。 昨日行事大意，中了梁帝的圈套，自己内力尽散，此时虽然毒气消散，自行恢复了几分，想要尽快恢复，却还是要打坐运气才行。 苏叶离开后，苏离便沉下心神，尽快恢复起内力来。 诚如苏叶所言，洛子期昨日来了府上，便面色凝重地将洛子音接走了。 洛子音所做的一番举动，像是一根倒刺一般横亘在洛子期的心间，每每触碰上一次，便痛心不止。 她变成这样的模样，洛子期心中却背负上了沉重的责任，苏离尚还昏迷不醒，苏千隐没有阻拦地便放了众人离开。 与苏千隐不同的选择，洛子期却是直接带着众人离开了京城，一路疾行猛进，却也不是冲着千机阁的方向，反而兀自去了江南水域。 苏僮也开上了几幅良药，洛子音虽然仍旧是昏迷不醒，身上的热气却散了，面上平静，没有丝毫痛苦。 只从外面看去，就像是在安睡一般，一点异样也没有。 洛子期望着她，眸子深沉地却就要滴出水来，他痛恨她的自作主张，却又怜惜她的情深意切。 如此矛盾，只让人心肠百转，千丝叵测。 “阁主，前方似是有一队车马，不知是哪家江湖势力的。”织羽在马车外轻敲了下车门，语气轻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洛子期却并不理会织羽，只跟着她身旁的流年吩咐道，“流年，且去看看是何人。” “是，”流年飞快地应下，一道破空声响起，便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织羽面色微苦，自己昨日已经决定帮助洛子音之时，便能料到如今的结局。然而若是还能够再次重来一次的话，想来她依旧还是会选择将洛子期救出，即便从此往后，他二人形同陌路。 片刻功夫之后，流年便匆匆赶回，声音竟然带了几分欣喜，“阁主，是徐家之人。” 洛子期闻言眸子中也是划过一抹狂喜，“速速追上。” 流年闻言忙一扬马鞭，加速打马追了上去。 洛子期伸出手来，轻抚着一旁洛子音略带几分凉意的手腕。他此番就是带着阿音前往淮城向徐家求救，如今竟然在路上便遇到，若是那巫族圣女也在身侧的话，阿音马上便会得救了。 洛子音却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浑然无知，就那般昏沉地睡着。 疾风略过，胡乱地垂起一旁微微垂坠的车帘。 片刻功夫之后，随着一声清亮的马鸣，马车缓缓而停，洛子期忙不迭地便下了马车，没有一点阁主的贵气。 第381章 “徐公子，”洛子期下了马车之后，便直奔这一行车队中，最大的那辆马车，温润又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进去。 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徐明桓倏然睁开眸子，眉头向上一挑，眸中精光闪过，像是潋滟了山河星海一般瑰丽而壮阔。 “洛阁主，”徐明桓倒是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嘴角只一抹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巫族圣女可与你同行？”洛子期顾不上其他，只焦急地将眸光看向他身后。 徐明桓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闪过一抹遗憾之色，“却是不巧，圣女她不喜欢京中风景，此时正留在淮城万剑山庄中。不知洛阁主，可是有何事？” 洛子期眸光微凉，他根本便不信徐明桓会不知晓阿音这情形，他如此言语不过是为了重新提起婚约一事罢了。 略显脏污的衣袍下，洛子期的手指紧紧地缩成一团，“阿音如今怕是不好，但求巫族圣女能够救上一命。” 徐明桓此时面色终于有了变化，突如其来的惊骇自眼角蔓延，“洛姑娘？洛姑娘毒性发作了？如今可是身在何处？” “便在身后。”洛子期随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语气急促又略显焦急。 “既是如此，洛阁主快些上马车，随我一同回万剑山庄，明桓必定说动圣女尽快为洛姑娘医治。”徐明桓眸中恰到好处的惊骇之色一闪而过，凉薄却是直达眼底。 洛子期忙不迭地点头，却正转身向马车走了两步之时，突然听见徐明桓略带游移的声音响起。 “明桓与洛阁主所做之约，应该还算数吧？”徐明桓眸光一怔冷光流转，面上虽然隐隐带着焦灼，口气不知为何，暗藏着一抹漫不经心。 “自然，是作数的。”洛子期瞳孔骤然紧缩，却是咬牙说着。这于他，是莫大的耻辱，于阿音，不知是喜或忧。然而如今她性命堪忧，却是无论如何都顾不上这些了。 徐明桓闻言眸子中这才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欣喜，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连忙说道，“即刻回万剑山庄，全速启程。” 随着徐明桓一跃上了马车，他那一片天青色的一角便也在洛子期眸子中消失不见。 洛子期眸光喑哑，却是紧握了握拳，当即也飞快地上了马车。 果然如同徐明桓所言，这一路上都没有多作停留，全速向着万剑山庄前进，只用了不到两天的光景，便瞧见了万剑山庄外秀美的景色。 洛子期一颗提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洛子音自始至终都没有清醒过，便连呼吸也是越加清浅，不能让人察觉，若非是她手腕处每隔上一段时间便能传回的微弱脉搏，洛子期便真要以为她就此去了。 一路上也有着飞鸽向洛子期递着消息，朝廷那一夜之后，皇家像是沉寂了一般，丝毫不提此事，如此平稳地过了一日一夜。 再次晨光熹微之时，各个主城，却皆是传来了朝廷禁武的诏令。各个城市之间，不知从何处，一夜冒出来甚多的精兵与暗卫，凡是发现有习武者，尽皆抓捕入狱。 搞得如今江湖中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如今这诏令才过一日余，朝廷便收回了许多城市的绝对控制权，这些便是没有江湖势力驻扎的城市，防御本就薄弱。朝廷一派精兵与暗卫，为数不多的江湖闲散人士自然是不能匹敌，直接便沦陷。 倒是那些江湖势力植根甚久的城市，西北之域，宁家所在，如今徐家所在的淮城，如此等等，便是没有那么轻易地能被朝廷收回，一时间倒是形成了割据之势。 “阁主，到了万剑山庄了。”织羽在马车外声音轻柔地说道，洛子期却依旧是兀自不理会她。阿音一日不好，他便一日无法放下心中的隔阂。 马车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织羽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尴尬与苦涩。 流年有些惋惜地看着她，刚欲开口替她解围，便听得徐明桓温润地声音响在了身后，“洛阁主，此番你虽原来是客，只是如此特殊时刻，徐家却是不得不多加防范。毕竟皇家暗卫无所不用，你心思焦虑，难免被人钻了空子。” 他顿上一顿，又接着说道，“你看可否下车一遭，让侍卫替你仔细巡查一遍，免得遭了朝廷的道。” 洛子期眸子倏然一缩，黑雾缓缓凝聚，便是织羽与流年面上都不由得浮现了一抹愠怒。 徐明桓此话说得客气，然而实则却是根本放心不下千机阁，变着法地想要搜查一番罢了。千机阁素来声名在外，江湖赫赫有名的势力，何时受到过这种欺辱。 就待织羽压抑不住心中怒气，想要驳斥一番徐明桓之时。 洛子期温润的声音却隐隐传了出来，“那便有劳徐公子了，就在此处搜查，也且叫我千机阁侍卫学上一学，瞧瞧是哪里做的不如徐家侍卫。” 如今尚有求于徐明桓，只检查一遍车马，又有何碍？ 徐明桓温润地一笑，丝毫不介意洛子期微微地刺了他一下。 只是待洛子期掀开车帘，他抬眸看见了正如冰雪一般冷清安睡的洛子音之时，心中又倏然划过了一抹疼惜，“又洛阁主镇守，此处自然无碍，便也不再检查，免得扰了洛姑娘清净。” 听得徐明桓如此言语，洛子期面上的冰冷才微微缓和了些，他能感觉到徐明桓对于洛子音的善意，这也是为何他对二人的婚约没有过多排斥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是他还是希望搜查地快些，阿音的病症，他不想耽误在这些不必要的时间上。 徐明桓倒是真的遂了他的愿一般，飞快地检查一番，马车便又行驶了起来，即便入了山庄内，徐明桓也没有对马车速度做出丝毫的限制。他此时打马跟在马车身旁，“方才多有得罪，全是按章行事，还望洛阁主莫怪。明桓已经告知巫族圣女在院落直接等候，必不会耽误救治阿音。” 第382章 洛子期闻言心中这才又放松了些，连带着对着徐明桓的感官也好上了不少。 马车一路上飞速的行驶着，不一会便穿过了偌大的万剑山庄，直接来到了一处会宾客的院子。 “洛阁主，到了。”徐明桓手腕一拉马缰，便止住了马。 洛子期顾不上回答，便忙报了洛子音下来。 徐明桓眸光闪动，落在洛子音那如玉一般精致的面庞上是说不出的温柔。 “巫族圣女正在何处？”他收回眸光，飞快地望向了一旁的小侍女，急声问道。 “大公子请跟我来。”侍女忙福了福身，撂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徐明桓与洛子期众人见状连忙跟上，倒是织羽迈了迈步子，还是停在了原地。如今在她身侧，洛子期最不想见到的人，怕便是自己了。 洛子期步履匆匆地跟着那小侍女去了房间，正瞧见一玄色襦裙的女子比窗而立，面上罩着同色的面纱，似是一团笼罩与天地一隅的莫名迷雾，引得的人生出窥探的心思。 她就那么静默的站立着，却好像吸引了世间所有的鬼魅，虽然身处世间，却又跳脱于世间。明明便在眼前伫立着，却仿佛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行踪。 洛子期心中无端地便生出了信任的心思，眼前这人，必是救治阿音的唯一稻草。 “来了。”巫族圣女眺望窗外的眸光轻巧地收回，纤长的睫毛上似乎遮掩了眸子中的熹微颜色，墨黑色的雾霭在她眸子中涌动，洛子期微微晃神，自己竟是从未见过如此黑亮的眸子。 她的声音微微喑哑，明明瞧起来是少女般的模样，声音中却带了洞彻世事的敏锐与淡漠。 “瑶若，这便是我同你提及的女子。”徐明桓轻点了头，示意洛子期将怀中已经逐渐冰凉的躯体放在床榻上，面色略带焦急地望向了眼前的黑衣女子，想来便是巫族圣女瑶若。 瑶若轻移莲步，一行一挪之间，款款生姿。她身上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汇聚着周遭的光亮，在衣衫周围，熠熠闪光。 “这便是吃了我族圣物的女子那个不知所谓，竟然连巫族圣物都敢觊觎的女子？”瑶若眸光中闪过一抹讥讽，声音中也染上了几抹凉薄。 洛子期眸光微凉，却是耐着性子，“全因救命所需，还望圣女施以援手，千机阁必鼎力相报。” “罢了，徐家公子已经许诺过我物什，我也不需什么千机阁之力，”瑶若伸出纤长的手指微微点了点洛子音的额头，眸光中划过一抹潋滟，“吞噬玉骨花本就是逆天行事，你这丫头又如此不同，我虽有法子能够救治与她，然而最终究竟有何害处，却是谁都无法断定的。” 洛子期眸光微闪，却是咬咬牙，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望圣女告知，于阿音究竟有何损害？” 瑶若娥眉微蹙，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洛子音的额间，惊起了片片淡蓝色的波澜。 “既然说了是无法断定，我自然也是无法告知。”瑶若收回了手，原本如墨般漆黑的眸子竟然也染上了一抹清浅的蓝色，“我要为她诊治了，你们且出去吧。” “这……”洛子期眸光微闪，却是微微有些踌躇。 “怎么，你这是不相信我？”瑶若声音又清冷了几分，娥眉蹙的也深了些。 徐明桓见状不由得微微拉了下洛子期的衣袖，若是此时惹怒了瑶若，最终吃亏的还是洛子音罢。 洛子期咬了咬牙，虽然略带些不甘心，还是跟着徐明桓退了下去，如今洛子音已然是性命堪忧的境地，若是没有瑶若，总也免不了一死。 炎炎夏日，即便是万剑山庄内绿意盎然，却也免不了那几分暑热。 头顶着炙热的骄阳，本就没有多少内力的洛子期，此时额上不由得也沁出了硕大的汗珠。 织羽在一旁的抄手游廊兀自向这边望着，看着他时时踱步的身影，说不出是何种情绪在心中肆意蔓延，微苦微涩。 瑶若目光冷冽地望着卧在床榻上的洛子音，面上一片冷若冰霜。 “倒是生了一副绝美的姿容，无怪乎那人会为了你，不惜身负重伤，也要从我族中盗取圣物。”瑶若手指在洛子音微凉的面上不断地打着圆圈，却是倏然冷哼一声，眸光聚集起了深沉的墨色。 瑶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洛子音打量了个遍，这才收回了手指，自腰间拿出了一枚精致的玉瓶，只见不到巴掌大的玉瓶上依旧雕刻上了镂空的花纹，流光溢彩，巧夺天工。 “用了我族玉骨花之力如此之久，也是时候该归还了吧。”瑶若一双幽深的眸子几番轮转，这才捏着玉瓶上前，炼制玉骨花之药效是十分耗费心神的事情，若非玉骨花乃是族中圣物，而徐明桓又有求于自己，想来她便只会引导玉骨花的药效遍布洛子音全身，由此形成新的圣物，才不会耗费这起子心神，来从她体内剔除。 倏然间，瑶若面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不过若是因此，对洛子音造成了什么损伤，倒是自己不能控制的了。 瑶若闭上眸子，屏蔽五感，任由心神沉浸在洛子音复杂诡秘的经脉之中，以特殊的功法，一丝一毫地将玉骨花药性引导而出。 “咦，原来那人索要的蛊毒，竟然是被种到了她的身上？”瑶若倏然睁开眸子，深不可测的眸底之间却是有一丝讥讽划过，难怪除了玉骨花外便别无他法，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身死，也真是福大命大。 瑶若微微摇头，面上却是浮现出了一抹两难，一人要她生，一人要她死。如今过了十六年，那便放她一条活路吧。 心中这般想着，瑶若却是放开了手，又从腰间的黑色布袋中拿出了一块火红的玉石，甚至隐隐能从那玉石的纹理中瞥见火光闪烁。 “倒是可惜了我这一条好蛊。”瑶若淡漠地声音中似是第一次染上了温度，略带惋惜地摇头低吟着。 第383章 瑶若这才将那火石靠在洛子音右臂上，只见原本便闪烁着光亮的火石此时更加耀眼，只不过却变成了莹莹冰光。 她伸手将洛子音的袖子褪至了肩膀处，露出了洛子音那洁白无瑕，美如白玉的肌肤。 一朵卓然盛开的水晶兰在她小臂处熠熠生辉，只是冰蓝色的基地上，却隐隐有着幽蓝的冰光闪过。 瑶若眸光微闪，又拿过那变作冰蓝色的玉石，紧紧地贴在了那朵水晶兰上。 只见霎时间的幽光流转，那朵水晶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起来，灰黑色的破败气息渐渐地覆盖在莹白的玉光之上，不出几息时间，那朵洁白晶莹的水晶蓝就失去了原本的华彩。 “想不到这蛊虫竟然已经与此人相交相融了，”瑶若眸子中一抹讶然一闪而过，像是没有想到蛊虫竟然变作了如此境地。不过想来也是，素来蛊虫一年时间蛰伏，蛊毒发作之时便于悄无声息间夺人性命。 而洛子音身体中的蛊毒竟然蛰伏了十数年，每年发作一次竟然也都没有让洛子音就此殒命，倒是的确不能以常理论之了。 只是即便是颇费了些功夫，那玉石还是将洛子音体内的蛊毒悉数破解掉了。 当洛子音右臂上最后一点水晶兰的莹白色都消失不见之时，瑶若手中的冰蓝色玉石也瞬间湮灭成粉。 “这一份人情，倒是要算在你千机阁头上的。”瑶若眸光微闪，却是冷哼一声。 如今她也知晓为何洛子音能够在如此长的时间内，都没有被玉骨花同化了。全仰仗于不知因何缘故，体内的热毒与玉骨花之间形成了独特的默契，与微妙的平衡。 而此时这个平衡一被打破，热毒甫一消散，玉骨花便失去了制衡，在洛子音体内蔓延开来。 洛子音裸露的肌肤霎时间就变成了玉色，就像是一尊被精雕玉琢的人形美玉一般。 瑶若眸子中一阵冷光闪过，连忙又从布兜中掏出了方才那枚玉瓶。 她右手轻柔地抬起，虚放置在洛子音的额间，中间隔着不到一掌厚度的距离。 肉眼可见的便是一股股玉色的涓涓细流自她身体各处缓缓流动，最终汇聚在了洛子音额间，瑶若手掌之下。 漫长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之间一滴莹莹的玉光从洛子音额间沁了出来。瑶若眼疾手快地拿了瓶口凑上去，微微拨动，那滴玉液便随之滚入瓶中。 瑶若长抒一口气，有了开端，之后便顺当了起来，一滴滴的玉液自洛子音额间被提炼而出。 洛子音身上的玉色越来越浅淡，瑶若的面色却也渐渐浮现出了纸色。 这是一个漫长而令人力竭的过程，几乎都没有感觉的，便见正在中空的太阳已经渐渐地沉入了西山。 天边涌现出了瑰美而绚丽的晚霞，大片大片的艳红中浮现出了些许深沉的紫色，然而如此美景，洛子期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他交集地在院中踱着步，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洛子音所在的那间房前的方寸之间。 这院落偏僻，万剑山庄中的层层喧扰似乎都与之无关，院落中寂静地可怕。 徐明桓如他一般，虽然没有急切地踱步，眸光却也殷切地望着房间之中。从此之后，阿音便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阿音将会冠上他的姓氏，徐洛氏，或者是……总之不论如何，她都会与苏离再无瓜葛。 徐明桓这般想着，眸子中温润地便要化出水来。 终于，当最后一抹日光消失不见，当院中已经点起了星星烛火之时，洛子音房间的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瑶若步履艰辛地从中踱步而出，守在门口的侍女愣了愣，便忙上去搀扶。 “不必。”瑶若声音淡漠，幽冷的似乎与这人间灯火没有丝毫干系。 “阿音她……”洛子期却是一颗心都系在了洛子音身上，忙不迭地便询问道。 “她体内的蛊毒与玉骨花的药力我已经悉数取出了，”瑶若冷哼一声，一双莹亮的眸子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洛子音心中的巨石倏然落地，面上的喜色霎时间便喷涌而出，他忙不迭地跑进了房中，“多谢，这份恩情，千机阁必定铭记在心。”唯有这声道谢之语遥遥传出。 “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了？”瑶若冷眼望着欣喜若狂的洛子期，却又转瞬将眸光放到了一旁面带浅笑的徐明桓。 徐明桓闻言嘴角的笑意倏然间冷滞了下来，他抬眸望了一眼此时面上带了抹菜色的瑶若，“今日劳烦你了，不过该说的不该说的，瑶若圣女还是要守住自己的嘴巴。” “呵，不劳徐公子费心，你且莫忘了答应了我什么。”瑶若面色更冷了几分，眉眼间都透露着冷硬地疏离。 她甩下这句话，便径自绕过了徐明桓，乘着月色离开。步履间依旧是微微颤抖，却带着独有的倔强与傲骨。 在月色的映衬下，徐明桓面色更冷，他望向那月色找不到，就连红彤彤高照着的灯笼都映衬不到的黑夜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且说洛子期欣喜若狂般地冲进了内间，便直接听闻到洛子音舒缓悠长的呼吸声，一时间不由得热泪盈眶。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只见洛子音神态安然地躺在床榻上，不知梦里有什么，嘴角竟然带上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洛子期咬了咬牙，上前将洛子音右臂上的衣袖缓缓掀开，只见那处原来那株虽然开得极艳，却始终横亘在他心中，让他不得安稳的水晶兰，此时已经丝毫不见了踪影。 这便意味着从此之后阿音都再也不必忍受这热毒的侵扰，洛子期眸子中划过一抹欣喜，又缓缓抒出一抹内力沉入洛子音体中。 他的内力顺着洛子音体内的四肢经脉流转，洛子期都没有再察觉到丝毫玉骨花的药力。 虽然洛子音体内的内力还没有恢复，然而丹田依旧也没有丝毫损伤，如此看来，不出多久，她便又能恢复如从前一般的内力。 第384章 洛子期收回内力，将她的手臂又轻柔的放下，已然十五年了，他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倏然间落地，倒是有几分叫他不知所措起来。 都是接近而立的人了，却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眸子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喜色，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却是看洛子音睡得安稳，生怕自己在此处打扰了她的安闲，便悄无声息地向着门外退去。 徐明桓在门口站定半晌，这才想着进去房间瞧一眼洛子音情况如何。 却不想刚进入内室，恰看见从房间中蹑手蹑脚退出的洛子期。 洛子期冲着他微微摇头，没有让他瞧上洛子音一眼，便将他径自拉了出来。 “阿音睡得正熟，还是不要进去惊扰了她，明日待她醒了，你再来看她吧。”洛子期轻声说着，语气温柔地罕见。自从方才已经发现了洛子音身上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他对徐明桓的观感便又好上了一层。 徐明桓微怔，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洛子期，便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同出了房间。 进到院子之后，洛子期的声音才稍微大了些，他看向院中同样焦急的流萤，温声吩咐着，“你且去看顾着阿音，动作轻柔些，若是有何事立刻禀告我。” 流萤飞快地点了点头，便依着洛子期所言动作轻柔地进了房间。 洛子期这时才将眸光放在徐明桓身上，却是抬起双手冲着他行了一礼，“此番多谢徐公子规劝巫族圣女，使得阿音多了一条生路。” 徐明桓见状连忙回了一礼，这才伸手将洛子期的双手拿下，嘴角挂着一抹温柔地笑意，“洛阁主折煞我了，你也知晓明桓的心意，为了阿音，我自然是愿意的。” 洛子期闻言却是一愣，这才恍然想起，洛子期此番是为了同阿音缔结婚约。他沉默半晌，却是点了点头，“既然应承了徐公子，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话音落下，徐明桓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阿音，就要嫁给旁人，变换姓氏了吗？ 他眸光复杂的瞧着窗户望了一眼，似乎是要透过这厚实的墙壁窥探一眼房间内的洛子音。 “只是阿音如今终究还是大病初愈，成婚一事，还要等些时候，总要阿音无恙才是。”洛子期犹犹豫豫，终究还是有些不甘愿地说道。 徐明桓眸光微挑，剑眉微挑，却是应和着点了点头，“洛阁主所言自是不解，明桓虽然心系阿音，这一时片刻却也等得，只是订婚一事，却要提上日程了。” 如今毕竟还是口头之约，总让徐明桓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总要那一纸婚约，再昭告天下，仿佛如此，阿音此人，此心，才是真真正正地归属于他。 洛子期心中缓缓叹了口气，阿音也是十六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先拟定婚约，他总还能将阿音在身旁留些日子，“如此也好，明日过后便寻个黄道吉日，将一应事宜都备至妥当了吧。” 徐明桓面色一喜，当即点了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今日夜色已晚，便不去叨扰令尊，明日再做拜访。”方才心中升起的一点喜意，也被徐明桓将阿音从他身旁夺走这事冲刷掉了。洛子期面上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寡淡，声音也少了几分颜色。 “总归都要成为一家人了，无需拘泥于这些虚礼。”徐明桓倒是毫不客气地说着，仿若洛子音醒来，便要立即嫁给他了似的。 洛子期心中又是一堵，再加上这些时日奔波，身子也有些遭不住了，便摆了摆手，随后在另一旁的厢房中歇下。 徐明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光喑然，嘴角悄无声息地勾起了一抹发自肺腑的喜悦。 他又将眸光放在了窗上，似乎透着窗纸，他能瞧见洛子音歇在床上那般惹人怜爱的形容。 他心中涌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感觉是他收复多少势力，做成多少大事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自己想做的，而不是出于使命与责任，自己必须去做的。 徐明桓的眸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其实说实在的，他也不知自己明明与洛子音没有过太多的交集，自己为何会对她如此情根深种。 然而就好像冥冥之间，所有人都有的宿命与定数，他看见洛子音的第一眼，就想拥她入怀，伴她左右。 他痴迷于她的随性自然，痴迷于她的清净澄澈，或许是生活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便会向往阳光，而洛子音，便是那一束突然间出现在他生命中，引得他去追逐的一抹不那么炽热，却带着恰好的温暖的冬日暖阳。 他不遗余力地想要拥有洛子音，就像他想要拥有那些从小到大所有求而不得的事物一般。 这是他一直极力压抑的情感，然而越压抑，却越汹涌，如此反复，直至成灾成魔。 他不惜一切，不惜违逆梁帝的命令，便是想要真真正正地有一次是为自己，不为权力。 徐明桓暗暗握紧了衣袖下的手，眸子中闪烁着欲望的野性，不只是今日，从此往后的任何一日，他徐明桓都只是为了自己，不为梁帝，不为大梁皇室，真真正正地为了他自己。 府中传来第三声打更声时，徐明桓这才恍然，原来已经过了三更了。 他身上似乎染上了湿重的夜露，微微有些湿润。 深更半夜之时，便是素来喧嚣的万剑山庄，此时也是丁点动静也无，徐明桓兀自又伫立了半晌，这才拖着略有些疲惫，却又无比挺直的身子，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洛子期站在窗边，眸光恰好看见徐明桓远去的倒影，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徐明桓的确从来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他瞧着，却始终都是那一副形容，他看不透那恰到好处的温润笑容下，隐藏着是何种的情绪，如此费心竭力，倒是没有苏离那样冷清的形容瞧着讨喜。 第385章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更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何况阿音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将阿音许配给徐明桓，几乎便成了板上钉钉之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从此往后，不论阿音心中对苏离究竟有没有那么但凡一丁点的情谊，都要化作过往云烟，随风消散了。 洛子期摇了摇头，却是对着窗外略显缺口的月亮，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人之福祸命数，自有天定，只是千机阁不信天，只信自己。徐明桓对得阿音好便罢，若是对得阿音不好，洛子期眸光中闪过一抹幽冷，他这条命递给徐明换去了情分，自己却也要拼得千机阁来换得阿音幸福。 天色适才蒙蒙亮之时，洛子音意识倏然回拢，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 “咳咳，”洛子音睁开眼睛方想说话，却不自觉地便发出一阵轻咳。 她皱了皱眉头，手指轻抚上喉间，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还带有几分火辣辣的疼。 “小姐，喝水。”流萤听见声响，一下子便蹦了起来，见洛子音喉间不适，忙斟了一杯新茶递过去。 洛子音点点头，伸出手接过，想都不想地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她果真是渴极了，只觉得一股甘流自喉间划过。 “这是……”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瞪得极大，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身手覆上嘴角，“这是云山雾隐？” 她嘴角顿了顿，眸子低垂，似是嗫喏，又带着几分坚定。 流萤有些诧异地瞥了洛子音一眼，却是紧接着点了点头，“是小姐素来喜欢的茶叶，奴婢亲自沏的，可是有何不妥？” 洛子音一时间怔愣在原地，正是因为这无比熟悉又有些些许陌生的口感，顺着舌尖，滑入脾肺，一丝不差，登峰造极。 她恢复味觉了？洛子音心中茫然，却在这时又恍然发觉，这房间中萦绕在自己鼻尖的略显厚重的沉香气息。 不只是味觉，就连嗅觉也一并恢复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地气沉丹田，内视其身。 她身体中的变化让洛子音大吃一惊，体内经脉的光景竟然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虽然自己动用秘法给经脉所带来的负荷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自己竟然连一丝一毫玉骨花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不只是如此，洛子音眸子中倏然浮现出一抹细微的惶恐，她略带游移，动作都有了几分迟缓地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衣袖。 一片冰肌，光滑似玉般，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浑身上下一片轻松，怪不得自己再也感觉不到那一丝的火热。 不知是玉骨花的药力，便连那热毒也不知是因何缘故被突然清除。 倏然间，洛子音眸光黯淡了几分。似乎这偌大的江湖之中，能够对此施以援手的，只有那个巫族圣女了吧。 若是是她出手的话，如今这此处，洛子音抬眸望了望室内的装潢，心中突然一片冷冽。 “小姐，小姐？”流萤见洛子音握着衣袖，久久都未曾出声，双眸又空洞，没有一丝焦距，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急，忙拿了手在洛子音眼前不停的挥舞着。 洛子音这才恍然回神，喉间又是微微干涩，“这是万剑山庄？”许是玉骨花的药性已经悉数殆尽的缘故，洛子音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冷冽，却多了一份空灵。 见她终于有了回应，流萤这才松了口气，忙捣蒜似的点了点头，“是呢，前日小姐突然那般模样，阁主便马不停蹄地径自带您来了此处。” 流萤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洛子音的面色，声音也慢慢地小了几分。 洛子音闻言心中一突突，流萤此言便是说明洛子期定然是安然无恙，只是自己那日的举动，怕是少不了责骂了。 她有些烦闷地揉了揉头，嘴巴不自觉地便嘟了起来。 就在洛子音急的不知所措之时，“咕噜噜”一声不合时宜地声音响彻了房间。 流萤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洛子音面色也是倏然间涨得通红，如今没有内力，便突然不顶饿了起来，这昏迷了两日，肚子便率先闹了起来。 “噗嗤，”洛子音旋即莞尔一笑，却是揉了揉自己平坦的小腹，眸光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流萤，“还不快去给我弄些吃的，我这都要饿死了。” 流萤渐渐石化，目瞪口呆地望着洛子音，她这幅样子完全不是最近这个小姐，倒是与从前那娇憨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的眸子倏然间升腾起了一片水雾，“哎，属下这就去。”流萤兴高采烈地应承着，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洛子音娥眉微微蹙起，却是不知怎么就如此这般兴奋。 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倏然间黯淡了下去。 苏离他，应该也无事吧。 当洛子音想起苏离时，心中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感，也无甚强烈的触动，只是心中不自觉地划过一抹淡然的，不致命，却足以拨动心弦的情感。 洛子音的心情无端地便烦闷了起来，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缓缓地踱步到窗边。 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疼，却也在她尚能忍受的范围内。 她呲着牙，却还是忍着痛开了窗子。她方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如今倒是亮的透彻。 洛子音只开了个小的窗缝，微风吹过，她深吸一口气，恰能闻到满园的花香气息。如此浓烈，又让人迷醉。 透过这细小的缝隙，洛子音便已经能瞧见一大早便忙着洒扫的山庄中的侍女。一个个的皆是面容姣好，着粉色的衣衫，那面料瞧着倒也不次，看来万剑山庄应该比自己想的还是富庶些。 洛子音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各色想法如天马行空般一闪而过。 她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如今自己能够长久的活着，能闻花香酒冽，能品酸甜苦辣。阿哥也没有灾痛，像是一切的一切在历经劫难之后又回归圆满。 第386章 心中这般想着，嘴角便不自觉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洛子音任由那微风拂面，抚平心迹。 自己无需再多，如此便算圆满了吧。只是…… 还不待洛子音那抹愁思涌上眉间，便听闻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自己的早膳来了吗，洛子音一下子便将心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放下，站起身来猛然间回头，不期然瞧见阿哥颇有些急切地从外间赶来。 “额，阿哥。”洛子音粉嫩的舌头瞧瞧舔了下嘴唇，心中不自觉地便有几分紧张。 洛子期瞧着她这幅安然无恙的眸子，心中骤然间便放松了几分，却还是关切地上前拉起了洛子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遍，没有什么大碍，这才闭了闭眸子，一片安然。 只是还不待洛子音高兴，他便又换上了一份怒容，“跪下。” 洛子期眉头紧紧地蹙着，眉宇间尽是磅礴汹涌地怒意，便是那一声厉喝，都不带有往日里丝毫的温润。 洛子音委屈地扁了扁嘴，却是膝盖一软，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款款跪了下去，“阿音知错，阿哥莫怪。”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是汪了一池春水一般动人，只怕是任谁听了，都不会再忍心去责怪。 然而洛子期依旧是铁青个脸，丝毫不理会如今洛子音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看着她安好，他便更加难以想象，一旦洛子音出个好歹，自己又会如何的痛心断肠。 他啷当着脸，从洛子音面前离开，转身退到了离她几尺之外的距离，兀自沉身坐下，再不理会洛子音一眼。此番定要让她长个记性，否则若是每次都这般逞能，那成了什么样子。 自己求情的话说出了口，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洛子音心中一酸，悄悄抬起头打量着气冲冲坐在一旁的洛子期来。 “让你抬头了吗？如今果真是本事大了，我说的什么话，偏都不好使了。”洛子期一拍桌子，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阿音不敢，”洛子音委屈地扁了扁嘴，泫然欲泣的模样叫人看了直心疼。 “把头低下去。”洛子期淡漠地瞥了一眼洛子音，几乎便要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怜爱，只是此次不能再如此放纵她了，便强忍住冷硬的模样，一点好的脸色都不给洛子音瞧。 洛子音只觉得委屈至极，牙齿不自觉地便咬住了下嘴唇，一双清亮的眸子此时也不自觉地挂上了水雾。 她还从来没有瞧见过洛子期如此气愤的模样，心中的忐忑不由得更重了些。 瞧着洛子音瘦小的一团就跪伏在那，洛子期心中实在不忍，不论自己如何说服自己，他都没有办法再对洛子音生气了。 “你如何错了？”洛子期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却是依旧冷沉着脸，面色依旧冷硬。 洛子音嗫喏着，呜咽了半晌，也不敢抬起头，只能低垂着头，声音颇有些幽怨，“从此之后，阿音必不会再以身犯险，将自己至于那般境地。” 她沉默片刻，却听到洛子期只嗯了一声便再没有其他反应，便抿了抿嘴唇，又接着说道，“也必不会再违逆阿哥的心意了。” “可能保证？”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厚重的声音这才又响起。 洛子音心中微微一喜，却是忙不迭地点头，“再也不敢了。” 洛子期这才连忙上前，将洛子音搀扶了起来，“地上凉，快些起吧。” “我还当阿哥不要我了呢。”洛子音眸子中的水雾霎时间便凝结成了水珠，没有丝毫停留地便顺着她眼角悄然滑下。 洛子期心中已经一片柔软，却还是责备地嗔怪了她一句，“你可知那日阿哥几乎已经肝肠寸断，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苟活于世又如何同阿爹阿娘交代？” 洛子期深处手来，温柔地替她将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语气虽然略显严厉却难掩心疼。 “阿音以后莫不敢为了。”洛子音抽泣着说着，心中却打起了别样的盘算。她自己清楚的很，即便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万遍，她都只会做出一种选择。 洛子期却只当她听进去了，欣慰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将她扶到了床榻上，“不论如何，阿哥是男子，又年长与你，什么事情，该有阿哥承担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你。” 洛子音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不发一言，肚子却又“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洛子期一怔，旋即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啊，”他一边无奈地摇着头笑着，一边伸出手来点了点洛子音的额头。 “我这不是许久都未曾进食了吗，”洛子音面上闪过一抹羞赧，旋即又白了一眼洛子期，理直气壮地说着。 “好好好，”洛子期摇头浅笑，不欲与她争辩。 恰在这时，流萤敲了敲房门，“小姐，阁主，早膳且好了。” “快些进来吧。”洛子音听见她的声音只觉得两眼放光，便连鼻子，都好像闻到了那扑鼻的香味。 待流萤提着两个食盒稳稳当当地走进来时，洛子音那双清亮的眸子便直勾勾地盯着两个食盒不放。 洛子期心中一片慰藉，阿音像是又回到了原来那般娇憨无知的模样，不谙世事，心中纯净，如此甚好。 “这是徐家的厨房做的？闻着与千机阁做法倒是相同。”洛子音鼻尖微翕，蛾眉微微向上挑起，有些惊讶的问道。 流萤摆着碗碟的手微微一愣，旋即有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洛子期，“是织羽护法天还没亮之时，便用了这院子中的小厨房做的呢。” 洛子期眸光微凉，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洛子音眸子转了转，织羽堂堂护法，怎么会坐了这些差事？ 只是她眸光瞥向洛子期那阴沉的面容之时，却是恍然大悟，当日自己拜托织羽带走阿哥，想必是阿哥连带着一起生了织羽的气吧。 “阿哥，是我以性命相逼，织羽才不得不如此，你莫再生她的气了吧。”洛子音摇着他的衣袖，苦声哀劝道。 第387章 洛子期对于此事的态度却是无比坚决，他神色淡漠地将洛子音的手拂下，眸光略带冷冽地瞥了一眼在桌上摆好的膳食，“你且还要不要用膳了？” “要，”洛子音心中一梗，却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只是她一边吃着的时候，一边却在心中默念着如此对不起织羽。只是没有办法，此番洛子期的确是动了大怒，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织羽便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洛子期瞧着她如此乖觉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怒气，不自觉又消散了几分。 只是过了片刻，门外守着的侍卫便敲了敲房门，“阁主，徐家大公子此时正朝着院子走来。” 洛子期眸光微闪，该来的终究总是要来，自己竟然一时间忘了。 “咳咳，”洛子音似是想起了什么，正在用着膳食突然间便被卡住了喉咙，一时间极为难受，拼命地咳了起来。 流萤忙不迭地上前给她顺着气，洛子期也连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待洛子音缓过来气之后，面色已经涨得通红了。 “阿音……”洛子期一时间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提起。 洛子期却是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微微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知晓你要说什么，阿哥。” 洛子期紧咬了下嘴唇，洛子音却是倏然一笑，语气有些飘忽，“这也是我自己选的，我都知晓的。” “你若是不想，谁都不能欺负你。”看着她这幅模样，洛子期只觉得心如刀割，什么江湖道义，什么一诺千金，比起阿音来，这些什么都不是。 洛子音却忙握住了他的手，面色平静，眸光也一沉如水，“不必的阿哥，这是我甘愿做的交换。” 洛子期默然，他认真地审视着面前的她，心尖却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什么不同了吧，阿音再也变不回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阁主，徐公子请见。”就在这时，方才那侍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徐明桓已经行到了院中。 洛子音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洛子期眸光微沉，却是冷声应道，“请进。” “洛阁主，洛姑娘，”徐明桓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一行一动之间直教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 洛子音回之以浅笑，洛子期也淡淡地点了点头，“徐公子。” “瞧洛姑娘这模样，倒是恢复得极好。”徐明桓笑着上前，落座在了二人对面，浅笑着说道。他那双略显灰褐色的眸子温柔地望着洛子音，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让洛子音无所遁形，逃无可逃。 “还要多谢徐公子救命之恩。”洛子音颇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然而眸子深处终究还是一片平静。 徐明桓眸光微闪，见到洛子音这幅模样也是心中好奇，倒是与前些时日不尽相同了。 洛子音却是顿上一顿，又接着说道，“阿哥告诉我，此番得救，全仰仗于巫族圣女圣手仁心，却不知如今她身在何处？既然我已经清醒了，总要亲自谢过才是。” 徐明桓手中握着的茶杯却是微微一动，旋即却是摇头浅笑，不论徐明桓面上的情绪如何，嘴角那抹浅笑的弧度却似乎是从来未曾变过一般，“倒是不巧，巫族圣女昨夜便已经连夜离开了。” 洛子音与洛子期相视一眼，眸子中皆是划过一抹惊异。 “昨夜瞧着圣女便是累极了的模样，怎么来不及好好休息，便径自离开了？”洛子期眉头微蹙，心中总有些怀疑的思绪，便沉吟片刻冷声问道。 “圣女她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巫族中人又从不轻易踏足江湖，如今在徐家停留数日，已然是违反先例，如今既然完成所托，自然也不便停留了。”徐明桓倒是并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合常理，反倒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着。 洛子音低垂着头，她始终感觉徐明桓那双温润的眸子带若有似无的情谊在打量着她。 许是眼前之人已经唾手可得，徐明桓的眸子中便染上了一抹喑然的炽热。 洛子音有些坐不住地挪了挪身子，眸子动了动，却将手抬起，轻柔地放在头上。 蛾眉微蹙，面上隐隐地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洛子期大惊，忙起了身子上前扶住洛子音，“阿音，这是怎么了？” “有些头痛，身子也有些疲乏，”洛子音摇了摇头，旋即带了一抹歉意地望向徐明桓，“徐公子，失礼了。” “看我这记性，”徐明桓明显也看出洛子音的推脱之色，面上依旧是丝毫未见愠怒，“倒是忘记了洛姑娘如今大病初愈。” 徐明桓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明桓便也不过多叨扰了，洛姑娘好些休息罢。” 见他这般坦然的模样，倒是让洛子音心中颇有些自惭形秽，一时间有些羞赧，“多谢徐公子。” “待你身子好些了，再来瞧你。”徐明桓温润一笑，微微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徐公子留步，”洛子期却在这时叫住了徐明桓，“昨夜天色晚了便未去拜见，如今不若一道同徐庄主说一声，谢过这几日招待之情。” “如此甚好。”徐明桓眸光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意味，波澜不惊的面上却隐藏着微微的欢喜。 洛子期这才转头抚了抚洛子音的额头，“好好休息吧。” 洛子音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二人相继离开的身影，眉间却是染上了一抹哀愁。 “小姐，怎么了？”仗着洛子音如今转换了性子，流萤便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轻声问道。 “无事。”然而洛子音却在悠长的叹息一口之后，兀自摇了摇头。 流萤心中却是知晓一二，瞧着洛子音没有方才欢快的样子，心中却是闪过一抹怜爱。然而身为洛子音的下属，有些话，却是不能讲得。 她默不作声的依旧收拾着碗碟，洛子音却上了塌，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有些参不透的东西，或许睡上一觉，便会好了。 第388章 流萤摇了摇头，悄声上前将错开了个小缝的窗子关上，又放下了遮挡的窗纱，这才就要离开。 “熏上沉香。”然而已经闭上眸子，神态安稳的洛子音，却突然出声唤道。 流萤微微一愣，忙按照洛子音的吩咐，从香囊中取出一块沉水香，放到了香炉中，直至看见缓缓燃起的袅袅紫烟，流萤这才提着是何，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香气，心中总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生怕自己一觉醒来之时，世界中便又失去了这般美妙的滋味。 沉水香本就有凝神聚气的效用，在加上洛子音的确身子困乏，是以片刻功夫，她便当真沉沉地睡去，房间中便只剩了她清浅的呼吸声，绵长悠远。 洛子音睡得昏沉，洛子期与徐明桓二人却径自去了前院。 “父亲这时应是在演武场，徐家与沈家一战之后，徐家颇有些力竭，此时庄中事务倒是也少了不少，父亲难得也落了清闲。”徐明桓边走便向洛子期解说着，言及徐家落败之时，面上却不见丝毫的败馁之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模样。 洛子期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徐明桓更加高看了一眼，胜不骄败不馁，倒的确是君子做派。 二人行至前院，便瞧见了万剑山庄中占地极大的演武场，徐万松手中两柄长剑，挥舞的仙风道骨，倒是的确无愧这万剑山庄的名头。 徐明桓一套剑法演练完，这才瞧见了徐明桓与洛子期二人的身影，不由得眉头微挑，足尖微微一点，提气纵身，便落在了二人的身前。 “洛阁主，倒是许久未见了，当时听闻你不幸之事，还颇为愤慨，感叹上天之不公。”徐万松朗声笑着，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一边点头迎了上来，“不过如今洛阁主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洛子期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也同徐万松寒暄了起来，“徐庄主风采不减当年，这一套剑法挥舞的淋漓尽致，看得尽兴。” “哪里哪里，一把老骨头了，自然是比不得洛阁主青年才俊。”徐明桓笑得声音更加清朗，摇了摇头，轻抚胡须，推辞道。 “徐庄主这双剑瞧着也是颇有灵气，可是新得之兵？”一阵寒暄过后，洛子期眉头一挑，眸光却是在徐万松那两柄剑上打量起来。 徐万松面色一顿，却是旋即笑得更加开怀，“不过是凡俗兵器，比不得洛阁主弋阳通灵。” 洛子期摇头不语，心中却是有了计量，那兵器瞧起来绝没有徐万松所言的那般不堪，不知是否也是班翁所锻造。 “此番阿音之事，亏得万剑山庄出手相助，”洛子期眸光微闪，将心中的一丝怀疑压在了心底，却是拱了拱手，行了个礼又继续说道，“阿音身子疲乏，倒是免不了要多叨扰几日，打扰徐庄主了。” 徐万松忙收了剑，摆了摆手，大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洛阁主与令妹只管将万剑山庄当做千机阁，自然是想住多久住多久。” “在我庄中也不必拘束，全按心意行事便是。”徐万松又顿了一顿，大手一挥朗声说道。 他话音落下，又抬眸觑了一眼徐明桓，见他使了个眼色，便又朗声说道，“此处倒是不是个说话的好去处，洛阁主便挪挪步，一同去往正殿如何？” 洛子期心中知晓徐家的打算，他所来之事，却也为着这般，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几人便有说有笑地去往了正殿。 一入殿中，徐万松当然坐在了首位，洛子期坐他身旁，倒是徐明桓，坐在了徐万松的下首，一副小辈的模样。 侍女在给几人添上茶水之后，徐万松便摆了摆手，守着的侍女侍卫相继退下。 洛子期眸光微动，果然便听徐万松又道，“这个……想必洛阁主也同意明桓与令妹之间的婚事吧。” “徐公子是人中之龙，与阿音也是般配至极，不过阿音虽然年过十五，到了适婚的年纪，我却还想要多留上阿音几年，”洛子期手指微旋着茶杯，眸光微闪，顿了一顿，这才抬眸看向徐万松，“不知徐庄主意下如何？” 徐万松眉头微微一动，却是将眸子放在了下首徐明桓身上，“这是明桓的婚事，一切皆看明桓的意思。” 徐明桓面色温润却是眸光微闪，“昨夜我同洛阁主已经说过，既然是诚心求娶，一时半载自然是等的。” “甚好。”洛子期点了点头，却是讶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想到徐万松也如此顾及徐明桓的想法。 徐明桓轻点了下头，扫了一眼徐万松。 徐万松当即会意，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嘴中啧了一声，又抬眸看向洛子期，“虽说这婚事不急，但是订婚之礼，不知洛阁主意下如何？” “自然是要挑一个黄道吉日，下月十五便是阿音生辰，也算是年满二八。不若我们先拟个婚约，以作证明，再在阿音生辰之后再挑个黄道吉日，行订婚纳彩之礼如何？”洛子期轻抿一口清茶，却是不急，反而缓缓地说道。 徐万松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徐明桓，见他轻点了下头，这才朗声说道，“甚好甚好，那便按照洛阁主所言，拟下婚约。”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徐万松便连忙唤人准备纸墨。 用的是上好的三清指，离得鼻尖近些，还能闻到那清新的竹香，沁人心脾。 徐明桓接过纸张，却是挥毫写出一纸婚书，他眸光清澄，笔力炯劲，每一字都认真而执着地写着，没写一子，心中的欢喜便又多了一份。 一纸书毕，他手指微微一顿，这才又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徐明桓三个大字，力透纸背，跃然纸上。 “父亲，洛阁主。”徐明桓写好之后，这才将婚书又递给了洛子期二人，徐万松笑着伸手接过，拿起毛笔，大笔一挥，也将自己买名字添了上去。 第389章 洛子期瞧着那份婚约，眸光喑然。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用极了世间欢好之词，但愿阿音与他二人之间真能得此欢好。 最后又瞥了一眼徐明桓，但见他眸中灼灼之意，坚不可摧。 洛子期心中突然释怀了几分，徐明桓对阿音，应是不会差的吧。 “若是徐公子亦或是徐府，从今往后又任何对不起阿音之处，洛子期与千机阁，势必要追究到底。”洛子期接过笔来，眸光森然的望着徐明桓，晦暗变换皆是警告之意，不见一丝一毫温润之意。 徐明桓眉头微挑，却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明桓自不会负了洛姑娘。” 洛子期冷冽的面容这才舒缓了些，他提着笔，笔锋潇洒有力，上书三个字，而后拿起婚书却是轻吹了吹，“一会儿再交与阿音落名便是。” 徐明桓心中的欣喜之色虽不见于面，却透过眸子传了出来，他又抬笔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婚书，交与洛子期与徐万松落名。 待墨迹干涸，洛子期将两份婚书郑重的叠了起来，放在了袖拢中。 “事情已定，洛子期便不多打扰，先行离开了。”洛子期面色虽不至于冷硬，却也有两分清冷。他拱了拱手，声音清润。 徐万松笑着点了点头，徐明桓起身相送。 待洛子期离开后，徐明桓又回到了殿中，此时徐万松却是将主位让了出来，徐明桓眸光微闪，坐在了主位上。 侍女又新上了一轮茶，徐明桓手中轻轻握着一张三清纸摩挲着，面色虽然温润，却不辨颜色。 “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愿意违抗圣上的心意？”徐万松低垂着眸光，看向自己膝盖，略带小心与探究的声音，却是自他口中传出。 “是又如何？”徐明桓嘴角勾出一抹清淡的笑意，轻抚了下手中的茶杯，眸光清冷。 徐万松这才抬眸看向徐明桓，轻咬了下嘴唇，额头不自觉竟沁出冷汗来，“你可知那日正和殿中的举动，已经让圣上对你心存疑虑，如今下了诸多命令限制于你？” “呵，怎么，”徐明桓轻抿一口茶水，眸光中划过抹讥讽，嘴角却是下垂了几分，“你怕了？” 徐万松眸光闪动，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叫你小心行事罢了。” “如今他已经再无限制我的可能，”徐明桓却是冷哼一声，右手颇用力地将茶杯放回茶托之上，发出脆裂的声响。 徐万松心中一颤，却听得徐明桓又接着说道，“若是他还猜不透如今的局势，那这个位子，他坐的时间也够长了。” 徐明桓眸子中一抹森然一闪而过，在这炎炎夏日，徐万松背上竟然霎时间便被冷汗浸透了衣衫。 徐万松惊讶的眸子扫了一样徐明桓，竟然已经打算取而代之了吗？ “如今被苏千隐破了那布局，圣上正是心头震怒的时候，如今又下了禁令绞杀江湖实力，”徐万松嘴角动了动，眉头紧紧簇了起来，面上浮现几分担忧之色，“我淮城境内的官兵也有了异动，似乎是要冲我徐家而来。” 徐明桓闻言眸子也是动了一动，桌上的茶杯又被他重新拿回了手中，“朝廷州郡那些官兵皆是酒囊饭桶，不足为虑，就算如今他想动这些根深蒂固的江湖势力，还是得动些真本事才行。” 徐万松却是摇了摇头，“的确如此，只是朝廷一旦起了这样的心思，怕是就要横添是非了。” “即便是他想要给我警告，却也断不会与我为难，你无需多虑。”徐明桓眸光闪动，冷声说道。 若非是自己有了把握，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违逆梁帝的命令，虽然那日放弃了直接收复江湖势力的机会，徐明桓却是还有别的打算，能够收复江湖势力。梁帝若是真的想要对他发难，必得思忖一番后果。 徐万松这才稍微放宽了心，左右徐家也是为了搏一个出路，跟着徐明桓，他徐家便是开国元勋，不可或缺，光宗耀祖。 徐明桓与徐万松密谋着慢慢地同化江湖势力，同时将朝廷收入己囊。 洛子期却揣着两份沉甸甸的婚书回了院中。 “阁主，您回来了，”流萤守在洛子音房间门口，见洛子期朝这边走来，便忙迎上去行了一礼。 “嗯。”洛子期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姐她歇下了，还没起呢。”流萤见洛子期还要推门进去，便忙拦了一下，轻声说道。 洛子期微微一怔，皱了皱眉头问道，“阿音她身体可还安好？” “小姐面色瞧着是好的，只是想来还是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些困乏吧。”流萤歪着头想了想。 洛子期这才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那便好好瞧着吧，莫传进去什么声响，扰了阿音清梦。” “属下省的，”流萤忙点了点头。 “待阿银醒了，再唤人通知我。”洛子期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袖中的婚书，面色微苦。若是阿音做得好梦，便让它久一些吧。 洛子期话音落下，便转头离开，流萤歪着头瞧着他颇显落寞的背影，清澈的眸子带有扑闪着几分不解。 如洛子期所想，洛子音开始做的的确是难得的清梦，只是后来，梦境突然变了。 洛子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面上倏然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幅幅并不连贯的画面，却交织而成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洛子音惊呼出声，身上细薄的绢衣已经尽被冷汗打透，额前微微散落的鬓角也被冷汗打湿，紧贴着肌肤。 洛子音面色惶恐，眸子中显露而出的事显而易见的惊恐与慌乱。 她手指渐渐紧缩，紧抓着身下的锦被，“嘶啦”一声，身下的锦被碎裂，洛子音这才如恍然惊醒一般回过了神来。 第390章 “流萤，”洛子音静下心来，冲着门外冷声喝到，她轻轻松开了手，指尖却依旧泛白。 流萤闻言忙开了门进来，瞧见洛子音这幅面色发白，冷汗淋漓的形容，不由得大吃一惊，“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心绪又平静了些。 “小姐，喝茶，”虽然洛子音并没有回应自己，流萤却还是赶紧小跑着倒了杯茶向洛子音递来。 “嗯。”轻声应下后，洛子音却也只是轻抿一口便又递还了回去，身上虽然发了这么多冷汗，自己却一点水也喝不下去。 夏日胶着的暖风吹过，洛子音便觉得身上无比黏腻起来，“你去打桶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阁主似是有事情寻您。”流萤点了点头，刚迈出一步，又转头望向洛子音，轻声说道。 洛子音眸光倏然紧锁，手指又不自觉地抓紧了锦被。 “你且跟阿哥说我醒了，待我收整一番再派人寻他。”她的声音不知为何便清冷了几分。 流萤在此次点了点头，这次是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提了个大木桶进来，又连跑了好几趟才将水装满。 “小姐，”流萤去唤洛子音时，见她不知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坐在窗前发呆，声音便轻柔了几分。 洛子音闻言微怔了一下，这才抬眸看向流萤，见她跑的满头大汗，“辛苦你了。” 流萤忙不迭地摆手，上前拿了一套洛子音的更换衣衫，搭在了一旁的屏风上，“小姐，属下便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唤我。” 洛子音点了点头，轻移莲步到了浴桶旁。 她伸出手来拨弄了两下清水，入手为温，虽然还有些热，却不至于有灼烧的感觉。 洛子音就像是一只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机械地脱下了衣衫，又沉入浴桶中。 她将头埋在水中，直至感觉自己一丝气息都呼不上，这才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知是因为面上被水打湿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洛子音清亮的眸子，竟然也浮现出了浓厚的水雾。 这几天许是经历的太多，洛子音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那预知未来的能力。 她脑海中不停地回闪着那样可怖的画面，心中却是知晓，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是必然将要发生的事情。 可是，洛子音双肩有些无力的垂了下去，手臂在水下紧紧环抱着双膝。她不能做，她不能那样做。 时间又过去许久，久的原本温热的水此时已经变得冰凉，洛子音身上起了细密的鸡皮，当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之时，洛子音这才恍然回神。 流萤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不停地坐着思想斗争，小姐是不喜欢自己进去的，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小姐也该沐浴更衣完毕，如今也不知又在做些什么。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关着的房门却倏然开了。 洛子音披散着头发，一张清冷的小脸被冻得微微发红。她一头乌黑的墨发尽湿，此时还不停地滴答着水珠，轻薄的衣衫已经又被打透，隐约可见其下掩盖着的风情万种。 “小姐，仔细被风吹着，您唤属下便是了。”流萤听见门开启的声音，连忙回头看去，却不想便见到洛子音这样，不由得大惊。 洛子音却无谓地点了点头，也顺从地由着流萤又将自己推回了房间。 流萤一边拿着棉巾给她细细地绞着头发，一边悄悄地打量起洛子音的面色来。只是她始终低垂着头，一双眸子也敛去了颜色，就像倏然间失了魂一般，令人心疼又颇为动容。 夏日的风，虽然带了几抹温热，然而洛子音一头墨发乌黑厚重，全绞干了却也颇废了不少的时间。 “随便挑件清爽的衣衫吧。”洛子音自己拢着头发，一边淡淡地说着。 方才流萤挂在屏风上的衣衫颇显厚重，她却是不愿穿戴上身。 流萤连忙应了，去衣橱里翻出见白色的纱裙，“小姐，这套如何？” 洛子音只淡淡地瞥了眼，便点头应了，随手拿起一根发带将一头秀发拢起，又由着流萤给自己更换好了衣衫。 “你差人把阿哥请来吧。”洛子音随手拿起了茶杯，淡淡地说着，她却是不愿出门，走上一遭。 流萤闻言动作飞快地将里屋收整，这才又出了房间叫驻守的侍卫将洛子期唤来。 过了盏茶的功夫，洛子期便推开了房门，他与洛子音歇在了一个院子，虽然不同的厢房，离着却也不远。 “又睡了一觉，睡到了日头偏西，可是感觉好些了？”洛子期一进房间，便笑着调笑着洛子音起来。 洛子音听闻了声响，忙放下了茶杯，随之也将自己满腹的心事一同放下，“好些了呢，牵动的内伤如今大都好全了，想来再将养几日，便又能回复内力了。” 虽然洛子音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但是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眉间笼罩着的浓厚心事，却是没有逃过洛子期的眼睛。 “怎么了，可是有何事挂念？”洛子期上前两步，凑近些打量起洛子音来，似是必要看破她的伪装。 洛子音眸光带了几分闪躲，忙摇了摇头，“不过是看了个话本子，觉得结局有些悲痛罢了。” 从前这般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洛子音一出此言，又勾引起了往日的情形，洛子期温润一笑，便也不再追究了，“你啊你啊，看这些悲秋伤月的话本子，连带着自己也悲秋伤月起来。” 洛子音努了努嘴，却是不做辩驳，又再次收敛好心事，这才又抬眸看向了洛子期，“阿哥，流萤说方才你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洛子期闻言斟着茶的手微微一顿，几滴晶莹剔透的茶汤便洒了出来。 他放下茶壶，也没有在端起自己的茶杯，反而伸手入怀中，取出了几张叠折在一起的纸来。 洛子音眸光一凝，几乎是瞬间便知晓了那是何物？ 第391章 洛子音眸光定了定，看着洛子期伸手在她眼前将那纸张缓缓展开，“是婚约吗？”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游移，过了一瞬却又好像十分笃定。 “是。”洛子期只是将两张婚约展开，平铺在她面前，轻声应了一句，却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哦？”洛子音心中已经知晓，却依旧不自觉地惊疑出声。 她伸手拿起了一份，认真执拗地瞧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洛子音声音清润，将那婚约从头至尾款款读了下来，“……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倒是极美的词呢，”洛子音似乎是对这婚约十分满意，她瞧了一眼放在一旁，扭头笑着看向洛子期。 “阿音……”洛子期眸子中不知为何便划过了一抹心疼，他轻轻将洛子音散落的鬓角拢至耳后，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没有阻止好言辞。 “流萤，备笔墨。”洛子音摆了摆手，向着身后的流萤吩咐着。 流萤瞥了一眼一旁的洛子期，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便福了福身，向一旁的书案走去，默默地研起磨来。 “你再想想罢。”洛子期却是伸手覆在了婚约上，眸光扫向洛子音之时，带着一抹隐隐的心疼。 洛子音执拗地摇了摇头，“约定已许，徐家也如约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们又岂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洛子期无从反驳，只是素来，他都只想给她最好的。 “小姐，笔墨已备。”流萤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洛子期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 洛子音将两张婚约从他手底下抽出，面色淡然，眸底清澈又平静。 接过流萤递来的笔，洛子音提笔悬腕，动作轻柔又细致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徐明桓之旁。 徐明桓字迹内敛而潇洒，她的则是娟秀而灵动，放到一起来看，倒是也有几分般配的感觉。 洛子音将婚约放在一旁随意地晾干了墨迹，这才又随手折起，递还给了洛子期，“阿哥，婚约，一式两份，明日便交给徐家吧。” 洛子期眸光微闪，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如今且先是定亲，大婚之日却是没定，我总想再留你两年。”洛子期默默地伸出手接过婚约，眸光微定，声音微冷。 “两年太久，一年之内便尽快吧。”洛子音却是倏然间低下了头，声音似是被磨平了灵动，带着古井般的波澜不惊。 洛子期微微一愣，“阿音这是……？” “徐明桓为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般的作风形似阿哥，想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阿音没有不愿的。”洛子音抬眸，眸子中浮现着星点的笑意，“总是要嫁的，早些晚些又有何故？总归嫁了人之后我也要回千机阁常陪阿哥的。” 洛子音一边说着，嘴角便悄然浮起了清浅的笑意，对这婚约十分满意的模样，“再不说别的，这是报恩于徐家，若是拖得那般久了，总要被人挑出千机阁的不是来。” “你果真愿意？”洛子期眸子中浮现出一抹惊异，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看洛子音这幅模样，倒像是对徐明桓满意至极的模样。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旋即又像是发觉这般大咧咧地同阿哥论及自己的婚事不好，便又娇羞的低垂下了眸子。 洛子期心中悬着的不安这才全数落下，他一直怕委屈了洛子音，如今瞧她也是欢喜的模样，洛子期自然便放松了些，“那便甚好，阿哥还当你不愿呢。” 洛子音扭捏地动了两下，却是轻轻地又抬眸望向洛子期，眸光刚一对上，又害羞地看向了别处，“我觉得万物复苏之时，便是极好，不若等冬日去了，阿哥觉得如何？” “你是说……大婚之日？”洛子期愣了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洛子音的意图，一时间更为惊讶。 “嗯。”一声细如蚊声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洛子音的面上倏然间飘上了两抹红晕。 “哈哈哈，”洛子期又是愣了一愣，却是旋即摇头清朗地笑了出来。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般急切地将自己嫁出去呢？”洛子期一边无奈地笑着，心中几抹放松的同时，却又多了几分苦涩。原本还想着多留阿音几年，没想到她却也是想要早些出嫁了。 洛子音似是果真被羞到了一般，一直低垂着头再不言语，面颊上的红晕却悄然飞到了耳后。 洛子期又摇着头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不过等你过完生辰，便也就十六了，也是的确该谈婚论嫁，多留两年却也不像话了。” “那阿哥便是同意明年春日了？”洛子音歪着头，红着脸，清冷绝世的面容便倏然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 “你说的，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面带宠溺地上前揉了揉洛子音软软的发顶。 洛子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如释重负一般，眸光虽然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却根本未至眸底。 她预见了火红的嫁衣与皑皑的白雪，预见了尸横遍野，暗红色的血液汇聚成河，融化了一片片的绵软。那是轻风细雨的江南，却那般无常的下了厚重的雪。 若是成婚之日再近一些，若是不选在大雪纷飞之时，或许她便能篡改天命，就如同上次与洛子期一般，自己付出些什么代价，就可以阻止那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洛子音心中忐忑，然而这却是唯一的办法，若是可能的话，她倒是希望今日明日便能成婚。 只是如此一来，阿哥，千机阁，都要遭受诸多非议，而自己一旦逆天改命，又说不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还是贪婪地想要同阿哥再多些时日，一切一切的准备，半年时间足矣。 洛子音眸子深处倏然间划过一抹难以自抑的哀痛，或许同阿哥想必，他还是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吧。 第392章 天色渐渐昏沉了下去，洛子期陪着洛子音用了晚膳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虽然洛子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他却没有这般快得去寻徐家，总不能显得太过急切了些。 洛子期走后，洛子音面色却倏然冷了下来，“流萤，将花秋月寻来，不要惊扰了任何人，包括阿哥。” 她面色突然间的转变有些惊到了流萤，她怔愣着点了点头，忙不迭地便跑了下去。 院中千机阁中人太多，又都是直属于洛子期管辖，是以过了半晌花秋月才轻轻叩响了房门。 洛子音打开门，将花秋月应了进来。 “来时没有被人发现吧？”洛子音面色微冷，转身坐定，挑眉看向她。 花秋月虽然不解，却是依着洛子音的问题点了点头，“听从圣女吩咐，属下来的小心，无人发觉。” 洛子音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半晌不语。 花秋月有些坐立难安，不由得便抬了眸轻声问着，“圣女，可是出了何事？” “外面局势如何？”洛子音自斟了一杯茶水，却是握在手中，并没有饮下。 花秋月眸中一抹喑然的光亮一闪而过，她也是知晓子洛子期回来之后，洛子音便鲜有机会能接触到阁中事务，只是如今不通过阁主，反而来找自己问清局势，倒是有有些令人费解。 心中虽然疑惑颇深，花秋月还是飞快地答道，“自那日朝廷计划被秋水宫前宫主苏千隐破了之后，朝廷便派出精兵，大举排除辖内的江湖势力，更是做出了禁武的疯狂之举。” “朝廷发难太快，一些小的势力难以抵抗，都纷纷遭了道，被朝廷绞杀，其余逃脱出来的势力，或是逃亡西北境内，或是逃亡势力盘踞的大城。”花秋月语速飞快，将这两日天下的动荡尽皆描述了出来。 “如今还有那些城池未被朝廷掌控？”洛子音眸光微闪，轻抿一口清茶，冷声问道。 “我千机阁北和城，昔日沈家的宁阳城，如今徐家淮城，宁家所在的宁州，秋水宫统治的偌大西北，丐帮总舵江运，少林山下嵩阳城，峨眉山下知州，三清门下郾城，还有鱼龙混杂的洛宾，这些势力所盘踞的大城，朝廷兵力尚有不及，是以还并未被占据。”花秋月语速不减，却是清晰地将一连串地名报了出来。 “只有这些？”洛子音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是。”花秋月也是面色冰冷。 偌大的天下版图，留给他们这些江湖之人苟延残喘的地方却是屈指可数。 朝廷此次准备不可谓不充足，短短两日，便肃清了大半个版图上的江湖势力。 “虽然如今有大族势力遮挡风雨，朝廷一时间为难不得，但是等朝廷整顿精兵，将势力逐一攻破，只怕届时我们局势便会十分被动。”花秋月咬了咬唇，却是说出来些自己的看法。 洛子音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朝廷有近百万精兵，是江湖势力万万不能及的。 一旦朝廷真正地对哪一势力发难，即便只是出十万兵马，也足以攻破。江湖势力大多只有几千人马，这样人数上的劣势，是再强的内力都无法消除的。 洛子音微微摇了摇头，先不再去想这些，动用兵马是大事，无论如何朝廷也不可能动用十万人马而不被他们知晓，这还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朝廷真正与江湖大势力的战斗也是一日两日还不能打响的。 “青萝堂与无涯谷如今也已经公然归顺朝廷了？”洛子音眸光微眯，却是心中尚存了一丝希望的问着。 然而花秋月却点了点头，打破了洛子音最后一丝念想。 洛子音心中霎时间便五味陈杂，原来昔日也是在这万剑山庄中一见如故的二人，皆是都离她而去了吗。 心里还来不及再泛起更多的酸涩，洛子音又接着问道，“那日之后，秋水宫一行人行踪如何？” 花秋月心中一动，原来圣女是为了秋水宫宫主一事吗。 “苏千隐带着苏宫主在京城中逗留两日，搅乱了一番京中局势。今日才有消息传回，如今一行人已经回了西北主持大局。”花秋月一边说着，一边瞧瞧打量着洛子音的面色。 果然见洛子音手指微微一顿，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茶杯，“苏离情况如何？” “未有消息传出。”花秋月心中微微叹出一口气，却依旧声音冷清的回道。 洛子音当然不必操心北和城抑或是千机阁中的事宜，这一切都有阿哥还有织羽一众护法料理清楚。 只是苏离，洛子音眸子中不自觉地划过了一抹黯然，“你此番仔细地搜集些秋水宫还有苏离的消息告知于我，莫要叫阿哥知晓。” “是。”花秋月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她原本便是洛子音一手提拔，又深得她的重用，相比于洛子期，她自然会更听洛子音的话些。 洛子音眸光微闪，她要做的事必须瞒着阿哥，若是让阿哥知晓，自己还在暗中搜集着秋水宫与苏离的消息，只怕会多想。 “你先回去吧。”洛子音对于花秋月也是信任至极的，此时摆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花秋月抬眸看了一眼洛子音，便领命离开。 流萤始终在门外候着，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了洛子音一人。 她端起茶杯，看着里面沉浮不定的茶叶，一时间也是心思百转千回，哀思不绝。 白日里困的觉多了些，夜间的思绪便格外的清醒。 三声打更声响起，洛子音才恍然惊觉，此时竟然已经入了子夜。 天下之大，瞧见的却都是同一轮明月的阴晴圆缺。 就在洛子音对着那转缺的月亮黯然神伤之时，苏离推开窗，瞧见的也是同样一番风景。 苏离心中一片冰冷，即便已经过了几日，洛子音与徐明桓已经定亲的消息还是在他心中盘桓不去。 他眸子中也是一片冰冷，他始终记得那日洛子音奋不顾身地去救了自己，为的却是不再与自己亏欠。 第393章 不与自己亏欠，便能心安理得地同那个假面君子成婚了吗？ 苏离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怒气，却是一拍窗棂，心中暗道，决不能遂了她的愿。 “主子，”就在苏离眸光明暗不定之时，苏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如何？”苏离定定地又忘了一眼弯月，这才关上了窗，转过身来，声音清冽。 苏叶瞧瞧打量了一眼苏离的神色，见他面色虽然冷清，却没有怒意，这才敢接着往下说，“洛阁主带着洛姑娘一入徐府之后，便再未离开，属下听闻了星点风声，似乎是要论结亲之事。” 话音落下，苏叶霎时间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他小心地吞咽了下口水，这才敢继续说道，“那巫族圣女连夜自徐府离开，离开时气血虚浮，功力大减，属下派人将其拦了下来，虽折损了几名手下，却也将她带回。” 苏离眸子中的风暴一瞬间偃旗息鼓，却是并未消散，反而在眸底深处隐隐地蛰伏了起来。 “她的事情接着紧盯着，”他的声音凉薄，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那巫族圣女现在何处？” “羁押在暗房中。”苏叶忙回道。 苏离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且去瞧瞧巫族圣女在我四方的暗房中待得可还习惯。” 苏叶心中一凉，忙点了点头，转身带了苏离往暗房方向行去。 瑶若背靠着黑黢黢的强，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冷冽，若非是自己先消耗了大量的内力，徐明桓又不允许自己在徐家多做逗留，怎么会被这些没有什么本事的黑衣人抓住。 她眸光四下打量着，然而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都瞧不见。 瑶若动了动手脚，眸光又是一冷，这千年铁精的手笔倒是不小，手链脚铐皆是以此束缚，这是当真拿自己当囚犯来对待了。 她无从辨别这是哪一家势力，又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囚禁了自己，但是她知道，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便会有人来告诉她答案。 果不其然，正在她闭目养神之时，耳朵微微一动，便听见了机关开合的声响。 一道温和的光亮照射了进来，旋即几盏烛火燃起，霎时间幽黑不见五指的房间便一目了然。 四方的房间没有任何繁杂的修饰，厚厚地铁墙也让瑶若无法逃出生天。 随着脚步声响起，瑶若眼前又出现了一人的衣摆，和那若有似无，熟悉又陌生的幽然清香。 瑶若眸光转冷，暗处却隐隐又暗流涌动，她抬眸，果然瞧见了那一副令她魂牵梦萦的容颜，“果然是你。” 苏离冷然地望着她，居高临下，却是不发一言。 “呵，”瑶若见状冷笑一声，半遮掩的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生硬的弧度，“当初拼了命从我族中盗取玉骨花，怎么如今不认识我了？” “巫族圣女之恩，自然铭记于心。”苏离说着，眸子中却不见丝毫的感恩之情，反而字字冷冽，锥心刺骨。 瑶若闻言面上倏然涌起浅淡的笑意，眸中星点光亮闪过。 “玉骨花一事，巫族圣女好深的谋算。”苏离倏然间地下身子，眸光直勾勾地审视着瑶若，冰冷异常。 她说玉骨花解百蛊百毒，却并未言明玉骨花药力可寄生。 瑶若幽然一笑，“玉骨花才是这世间最毒的蛊术，一点花叶无碍，还可压制些那些蛊毒。可是你将一整株玉骨花盗走，还让她全数吞下，自然便出了问题。” “说来，你还要感谢我，若非是没有我，你这般拼命为了的人，早晚会成为我族下一株玉骨花。”瑶若冷哼一声，幽暗的瞳孔忽明忽灭，声音喑哑，又带有一分若即若离的魅惑。 苏离眸色越加深沉了几分，他又离得瑶若近了些，眼底深处似是有隐隐怒火闪烁，“你同徐家做了什么交易？” “勿论我同徐家做的什么交易，苏公子只需知晓，我将那姑娘救治完好，她便已经同徐家公子许下了婚约，”瑶若淡淡的说着，隐隐带着一丝嘲讽，“无论你对那姑娘还抱有什么想法，都不为道义礼义所容。” 瑶若幽暗的眸子中清晰地倒映出苏离冰冷至极，暗含愤怒的脸。 苏离眸光倏然转冷，却是一把抓住了瑶若的脖颈，冰凉滑腻的肌肤在他手中却同一块它肉一般没有丝毫感觉，苏离手指渐渐缩紧，慢慢地将瑶若提了起来。 在这昏暗之中，瑶若的面色涨红，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发出“嗬嗬”的声响，然而她面上依旧一派冷清，对于苏离这般举动，除了心中有淡淡的失落与不甘划过，便再不起旁的波澜。 苏离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的感觉，他冷哼一声，随手将瑶若甩在地上，“巫族圣女不说，我不信你巫族一族便无人知晓。” 苏离的力气不小，瑶若被甩在地上，身上的锁链发出了哗啦的声响。 她难以抑制地轻咳了起来，却在听闻苏离此言时，不由得大惊失色，“苏离，你与他的恩怨，何苦迁怒我的族人！” 苏离却是冷笑不语，在这乱世之中，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无辜，巫族圣女，亦或是巫族之人。 这近二十年来江湖中屡屡传出的奇诡之事，或许都与巫族之蛊有着干系，林清怡所中之蛊毒，不过是窥见其一罢了。 瑶若眸光中闪过一抹挣扎，却又带着隐隐地侥幸，自苏离盗走玉骨花后，自己便又带着全族在极北境内令寻了一处安寨，断不会如此轻易地叫苏离发现了才是。 见她这幅模样，苏离冷哼一声，“巫族圣女现如今嘴巴紧得很，但愿你族人匍匐在你眼前，你还依旧尚能如此。” “就为了一个许了婚约的女子？”瑶若眸子中渐渐汇聚了几抹疯狂，心中有着浓浓的酸涩与不忿，“同时圣女，我有哪点不如她？” 苏离没有再理会她的狂言，转身离开，随着他的消失，房间中的光亮也再次消失不见。 第394章 “小姐，千城城主来信了。”洛子音刚刚醒转，便见流萤拿了一封信递了进来。 凤陵城？洛子音眸光微闪，昨日花秋月并未提及凤陵城。只是凤陵城对外通信，却也依旧保持警惕，理应无碍才是。 “是谁送来的？”洛子音瞧着并未开启的火漆，便知晓洛子期并未先她打开。 “凤陵守卫，送来便走了，阁主说直接与您。”流萤将信交到了洛子音手上，轻声说着。 “好。”洛子音点点头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 流萤不再多言，退到一旁准备起给洛子音梳洗的东西来。 洛子音倚在窗边，将信款款展开，倒是也无甚特别之事，不过是此番江湖动荡不安，洛千城想要问下她的情况如何。 只是信的最后，倒是让洛子音留了个神。 “凤陵城似乎被盯上了？”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凤陵城素来行事低调，除了那日宣告天下之后，便再没有其他举动，此番在凤陵城外抓住的朝廷精兵，倒是颇有些令人费解。 洛子音蹙着眉头，如今江湖动荡，虽然凤陵城有仗天险，却也不得不防。 她起身走到书案旁，略微思忖，便提笔回了一封信与洛千城。 “将这两封信笺与阿哥过目，再依照阿哥的意思送出凤陵城。”洛子音停了笔，拿起两封信缓缓折了起来。 “嗯，”流萤轻声应了，将信递了出去便马上回来给洛子音梳洗了一番。 用过早膳之后，洛子期依旧迟迟没有出现，倒是徐明齐，站在门前几番驻足。 “徐明齐？”洛子音眸光微挑，有些莫不分明他的来意，不过自己若是嫁入徐家，便是徐明齐的长嫂了。 洛子音摇了摇头，“请他进来罢。” 片刻后，徐明齐瘦削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门前。 “阿……洛姑娘，”徐明齐眸光划过一抹黯然，站在门前，恭谨地行了一礼。 洛子音连忙起身相迎，却也是隔着相宜的距离，淡淡地道，“徐二公子。” 早在前两次她再见到徐明齐之时，便发觉他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一别经年，竟恍若隔世般。”徐明齐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眸光一时恍惚，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洛子音眸子中也划过几抹思绪，“是啊，自上一次来这万剑山庄，也是有了大半年的光景。” “你同我大哥……已经定亲了？”徐明齐依旧定定地站在房门前，呆愣地问着。 他略带小心地望着洛子音，生怕她回答的太快，便戳破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是。”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洛子音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却干脆利落地回答了。 “你二人也是般配的。”徐明桓面上闪过一抹说不清的表情，再次自嘲地笑了笑，声音竟多了分颓败。 “多谢，”洛子音蛾眉微微蹙起，却是上前迎了两步道，“不若坐下喝杯茶吧。” 徐明齐向前试探着迈了一步，却摇了摇头，又收回了腿，“不必了，你二人当琴瑟相合，举案齐眉。” 洛子音越发听得云里雾里，虽然徐明齐说着些恭喜的话语，那副表情却是一副沉重的模样，而且瞧他那般，更像是做着嘱托一般。 徐明齐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却是对洛子音道出了最诚挚的祝福，看着她蛾眉微蹙的模样，他眼前也一阵恍惚。 “我就来瞧你一眼，见你无恙，便也放心了。”徐明齐倏然一笑，却依旧没有丝毫减轻面上的凝重之色。 洛子音只茫然的点了点头，徐明齐便转身离开，似是犹豫，却更是决绝，“望珍重。” 随着关门声响起，洛子音这才回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她抬眸不解地瞥向身后的流萤。 流萤虽然看出了些许门道，却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不能说出这些来扰乱小姐的心绪，“属下也是瞧不出来，可能是听闻小姐与徐大公子定亲一事，先来恭贺吧。” 流萤说得理由虽然勉强，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释了，洛子音遂便也点了点头，认同了这般说法。 又过了半晌，洛子期又过了来，“阿音，婚事定下了。”他一边推开门进来，一边跟洛子音说着。 “何时？”洛子音正低头整理着什么，听见声音不由得挑眉抬眸问道。 “二月初二，万物复苏，宜嫁娶，时隔半年，也足够给你办一场足够风光体面的大婚。”洛子期坐下，接过了流萤递来的茶。 洛子音心中一动，她不管什么是否宜嫁娶，也不管是否风光体面，只要不引得阿哥怀疑，尽快些，避开了那隆冬寒雪，便应是可以了吧。 洛子期瞧着今日，她面上倒是没有了昨日的娇羞，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如今这姑娘，倒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你身体可好些了？”洛子期上下打量了几眼洛子音，见她坐的挺拔，没有颓然之色，身子应当是康健了才是。 果然，洛子音点了点头，“暗疾已经好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无法纳气聚力。” 洛子期对此事倒是不甚在意，摆了摆手道，“身子好了变成，便是向从前一般，不通无力，阿哥也定会保你无虞。” 洛子音默然，心中却是暗道，无论如何，这内力都是要恢复的，以她之前内力的强横，将给千机阁带来良多的助力。 “既然你已经无恙，那我们也不必再这万剑山庄久留，明日或后日，便启程回往千机阁罢。”洛子期抬手饮了口茶，说道。 洛子音与徐明桓已经定亲，他们还留在万剑山庄中久居，传出去多有失礼。 “便明日吧。”不知为何，洛子音在这呆的总不是那么舒坦自在，忙不迭地便想要回千机阁。 洛子期应了，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他不愿拿千机阁的事务烦扰洛子音，却不代表千机阁便没有事务要处理，这些日子江湖动荡，积压的事情不少，一桩桩一件件都少不了他的过目。 第395章 第二日一大早，流萤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整顿起回去的行囊来。 待整顿完之后，一行人马便在院中聚集。 “洛阁主，洛姑娘，”在洛子期清点人数之时，徐明桓也赶了个大早，来了院子，见这幅模样眸光不由得深沉了几分。 “这是打算不告而别了吗？”徐明桓面色依旧温润，走上前挑眉问道。 虽然昨日并没有人通知徐府，洛子期此时面上也没有丝毫的郝然之色。 他神情自然地点了点头，爽快地说着，“阿音如今身子已经好上不少，你二人又也已经定了婚事，再多叨扰下去，只怕于礼数有碍，不若就此告辞，我双方将一应礼数皆行个过场。” 听闻洛子期提及婚事一事，洛子音面上也没有丝毫排斥之色，徐明桓眸底中聚集的风暴这才浅淡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歉意地说道，“如此，倒是明桓思虑不周了。” 洛子期摆了摆手，“这几日倒是有劳徐家招待了。” “哪里哪里，”徐明桓忙推辞道，丝毫不敢居功，倒是让洛子期对他的观感又好上了几分。 二人说话之间，洛子音便静静地立在一旁乖巧地听着。 眸光似是瞥向二人，又好像穿过二人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阿音此番，还是多注意些身子，若是有什么药物寻不到，明桓乐意出上一份力气。”徐明桓眸光瞥了一眼她，定下亲事之后，徐明桓对她的称呼便改了，眸光中也含上了若有似无的情意。 “多谢徐公子。”洛子音听闻，微微一愣，却仍旧客气地说着，她对徐明桓，还是做不出那般亲昵的称呼。 徐明桓倒也不介意，只含着情意温柔的望着她，倒是让洛子期心中多了几抹酸涩的意味。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先启程了。”洛子期挥了挥手，却是打断了徐明桓那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自己还立在此处，这少年便想当着自己的面将阿音的魂儿给勾走，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徐明桓微微怔愣，却还是躬了躬手，“明桓送洛阁主到山庄门口。” “好。”洛子期点了点头，转身跨上了马，洛子音也缓缓上了马车，然而倏然间徐明桓却抓住了她的手，一块冰凉的物件被他塞到了她的手中。 徐明桓笑了笑，却是跟在了马车旁，步行送着众人。洛子期见状又是不由得在心中点头，不说别的，单说君子之举，天下倒也的确少有能出徐明桓之右的。 洛子音微愣，上了马车之后才松开了手，这才瞧见，徐明桓将一块精致的圆环形白玉塞到了她手里。 她挑开帘幕向窗外望去，正瞧见徐明桓温润宠溺的笑容。 “定亲之物。”徐明桓嘴唇张了张，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洛子音却依旧瞧得分明。 洛子音面色倏然红了，飞快地放下帘幕，面色羞恼，心中却有沉石悬着，极其难受五味杂陈。 马车缓缓行驶，徐明桓只瞧见她飞过一抹红霞的面容飞快地被帘幕遮挡，一时间心痒痒的，却也甚是欢愉。 “徐公子，切莫远送，就此别过吧。”马车行速不慢，虽然穿过了整个万剑山庄，却也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地方。 倒是难为了徐明桓，一路提着真气跟着。 “洛阁主，阿音，一路顺风。”徐明桓点了点头，便也就此站定，默默让到了一旁，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洛子音这时平复了心绪，又挑帘看了他一眼，不期然又撞上了他那一潭暗藏春水的双眸。 瞧她望来，徐明桓面上素来相宜的笑容竟然又深了几分。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洛子音心中微怔，却是报之以浅笑。 马车飞速行驶起来，洛子音便又放下了幕帘，她眼前那抹徐明桓深沉的笑意，也随之，渐行，渐远。 一路上马车飞驰，洛子音也不知是未休息好的缘故，还心事多了的缘故，这两日瞧起来都怏怏的，面上起色也难看起来，倒是让洛子期免不了又是担忧。 两日行过，一路上的风声鹤林更加彰显了如今的江湖乱局。 重要的官道上皆有朝廷精兵驻守，而一路行过的城池，更是早已被朝廷重新占据。 是以为了避免麻烦缠身，一路行过都是走的林间小道，更是多了几分颠簸。 “阿音，身子可还受得住？”停车整顿之时，洛子期又瞧见了她面上的几分菜色，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 “无事，”洛子音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想到如今天下成了这般。” 虽然行走在林间小路，一路上却也见了不少的难民百姓，千机阁众人能帮的不过是分给一些食粮，最终能否活下去，却也尚是变数。 “朝廷禁武，便要征兵，而要养兵，便要苛捐苛税，两方交战，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百姓罢了。”洛子期对这些百姓也是诸多怜悯，幽然叹息一声。 “千机阁财资丰厚，如此乱局，若能广施恩德，倒也算是善举。”洛子音眸光殷切地望向洛子期，虽然知道此举必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却还是希望洛子期能够听从她的言辞行事。 “财帛钱资都乃身外之物，此番回阁中，定然是要在北和城中开仓放粮。”洛子期点了点头，心中似乎是早便已经有了打算。 洛子音心中松了一口气，天地万物，有舍有得，有取有予，积德向善，总归是添了福报。 即便在路上，洛子期依旧有繁多的事务要处理，便去了一旁清净之处。 这时花秋月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洛子音会意，忙领了她向着密林深处走去，避开四下巡逻的侍卫。 “可是有何消息？”洛子音摆弄着腰间的玉坠，依旧是千机阁与凤陵城那两方私印，徐明桓所赠白玉，却是叫流萤收了起来，虽然感念与她的恩情，却依旧不想佩戴。 花秋月点了点头，“苏宫主一行人并未径自回往秋水宫，反而在赤门关停下了。” 第396章 “赤门关？”洛子音心中一愣，赤门关素来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中原通往西北，赤门关也是必经之路。 苏离在此处逗留，怕是要就此同朝廷正式宣战了。 “是。”花秋月点头应下，“不只如此，赤门关处还驻扎了秋水宫三万精兵。” 洛子音眸光倏然紧缩，三万精兵，苏离倒是好大手笔。原本若是只以秋水宫兵力抵挡，便是受朝廷胁迫无奈之举。而一旦出了精兵，那便是叛乱，便是谋逆，为天下不耻。 她手中两块玉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洛子音心中一丝念头划过，莫非自此之后，苏离，便要称作萧煜了吗。 “据说西北境内有秋水宫镇守，并未有动乱发生，而且秋水宫时时会救济难民，如此西北较之中原几乎便是世外桃源，引得不少人心中生了逃难去西北的念头。”花秋月见洛子音迟迟不语，又连忙说道。 “只是中原去往西北路途遥远，西北环境也是险恶，赤门关之外又常有朝廷精兵游荡，”花秋月抬眸瞥了一眼洛子音，又接着说道，“是以即便苏宫主并不排斥外来难民，能真正逃亡西北的，却也寥寥无几。” “如此一来，只怕民声更加震荡了吧。”洛子音手指松开，两块玉坠顺着她之间滑落。 花秋月点了点头，“如今在朝廷兵力的压榨下，百姓尚还敢怒不敢言，只是若是这般的日子发酵地久些，怕还是会引起大的骚动。” 洛子音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悲悯，“只是有些人被压榨的习惯了，便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了。” 花秋月默然，普通百姓生下来面对的便是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重上一分，他们却也从来不敢言语。 “再无旁的举动了？”洛子音眸光远眺，声音轻柔。 花秋月轻点了下头，“苏宫主只是将兵马在赤门关附近演练，这才有了消息传出，旁的举动，却是没有了。” “好，接着顶着吧。”洛子音应下，便带着花秋月折返。 只是她心中的雾霭却又多了一层，自己预见的那些断肢残骸，会不会便有这三万人中的部分。 那样涌动着的血液，要多少个人，才能尽染那一片皑皑。 “去哪了？”回去之后，洛子期已经将事务处理了个大概，见她回来，不由得挑眉问道。 洛子音笑了笑，“马车坐的难受，又怕这山间有猛兽，便叫秋月护着我透透气吧。” 洛子期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却听洛子音再次问道，“这里倒像是里凤陵城不远吧？” “百里之内。”洛子期再次轻点了下头。 “那便去凤陵城瞧上一眼吧，总归是同气连枝，洛千城那封信倒是说的让人心存疑虑。”洛子音眉头微蹙，却是轻声说着。 “也好。”洛子期自然是顺从洛子音的想法，总归离着千机阁也不远，瞧上一眼也未尝不可。 整顿之后，一行人便又向着凤陵城方向行去，在日落之前，便赶到了凤陵城外的竹林。 洛子音眸光微蹙，隐隐可见凤陵城竟然又开启了大阵，那恢弘的城门已经再无法从竹林中望见了。 洛子期原本见的凤陵城便是如此，此时瞧见便不像洛子音那般诧异。 虽然又开启了大阵，但是上一番洛子音便有了解阵之法，此时带着众人走过，倒也是信手拈来。 洛子期眸光微闪，眉头微挑，没有想到，阿音的阵法造诣竟然也已经如此高超，倒是让他有几分觉得，自己已经不顶用了。 一行人穿过迷雾大阵，这才瞧见了千机阁恢弘的城门，此时门下依旧有两人守着，见有人进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正全副武装，打算响箭之时，却恍然发觉这是洛子音一行，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二人忙迎了上去，“洛阁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造访城主。”洛子期轻声应道。 那守卫一愣，不知怎么便是让洛子期答了，又见此人长得同城主甚是相似，不由得更加怪异，心中警惕了起来。 “这是我阿哥，千机阁阁主。”洛子音忙解释道。 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凤陵城又闭守了起来，除了洛千城，他们这些底下人的消息，又是闭塞了些。 “阁主且跟我来。”二人留了一人继续守着城门，另一人倒是给他们带起路来。 一路行过，洛子音心中担忧更甚，不知是为何，这凤陵城中的人烟气息竟然若了几分，偌大的凤陵城，已经没有了前些时日那样的繁华盛景。 “凤陵城中的百姓，怎么像是少了不少的模样？”洛子音心中不解，便向带路的守卫询问道。 “哎，”那守卫连连叹息，“前些日子，城主将凤陵城对外开放，这城中百姓，有些瞧见了外面世界繁华，便不再愿意回来了。” 洛子音闻言默然，有人爱喧闹，有人爱净土，从前凤陵城中无从选择，当有了选择之时，也是当然便会流失一部分。 “外面江湖动荡成那般，还有人愿意舍弃这安居之所？”曹安微微一愣，在这凤陵城中，简直便是世外桃源，若是他选，无论如何也是不愿在外奔波劳碌。 “这我便不知了，只是前些日子，有些朝廷暗卫混在了百姓中，来我凤陵城中撒野，死伤了好多无辜之人，城主一怒之下，便闭了这城门，那些个出去的百姓的情况，便无从知晓了。” 一众人一边说着，抬眸却正到了城主府。 “诸位且稍等，属下这便去通传。”守卫向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将事情说与了守门的守卫，自己又匆匆赶回城门处值岗。 洛子期此时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与洛子音相视一眼，眸中晦暗难明。 片刻功夫，洛千城便匆匆赶来，“音丫头，可是念我了，刚收到我的信便来瞧我？” 他人还未见到，清朗的声音便先传了出来，洛子期闻言眸光深沉，面色也不由得一暗。 第397章 “奥，原来洛阁主也来了，”洛千城眸光这才扫过洛子期，挑了挑眉，浅笑说道。 洛子期不语，洛千城与他长得相似，论起来，他也算是洛子音的哥哥，这般想着，总让洛子期又种自己被人取代了的感觉。 “快快请进，我们府内叙旧。”洛千城也不理会他这般颇显冷硬的态度，倒是依旧极为热情地将一众人迎进了城主府。 洛子音二人与洛千城进了正殿，侍女给几人倒上茶水之后，便默默地离开。 “如今的凤陵城，倒是大不一样了。”洛子音端起茶杯，清怡的茶香瞬间扑了满鼻。 洛千城眸子中倏然间闪现出一抹落寞，“是我这个城主做的不称职。” “莫说如此，各有命数罢了。”洛子音摇了摇头，轻声说着。她知晓洛千城是在自艾不能将在外流浪奔波的凤陵百姓都迎回来，“当初要离开，也是他们的选择。” 洛千城摇头不语，洛子期却是又追问道，“在凤陵城中作乱的朝廷暗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洛千城面色又深沉了几分，他低垂下头，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来，“大概五天之前，那时凤陵城仍旧对外往来，便有几名朝廷暗卫混在了普通人中，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我凤陵城。” “在进入凤陵城之后，他们却直接卸了伪装，对街上的行人大肆攻击，虽然第一时间便有了守卫将其击杀，却也还是造成了大批普通百姓的伤亡，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洛千城眸光深远，幽幽地说着。 “时间间隔不至半日，便又有一些装束平常的人，混过了守卫的查检，再次在城中闹市掀起了波澜，又造成了大片伤亡。如此一来，城中人声鼎沸，惶惶之余皆是担心起自身安危来，”他语速平缓，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如此百般无奈之下，我才不得不将阵法再次打开，封了这凤陵城。” 洛子音眸光微闪，倒是与那守卫的说辞无甚出入。 “可有活口？”洛子期眸子微微一动，接着追问道。 “未有，”洛千城遗憾地摇了摇头，“或被守卫直接击杀，或是在被捕后即刻自尽。” “令我担忧地是，那些朝廷暗卫，像是对凤陵城十分了解一般，即使是随机引起动乱这般的举动，也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洛千城低垂下眸子，微微喑哑的声音中不难听出隐隐地担忧。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与洛子期相视一眼，“你是说凤陵城中，有人与外面通风报信？” “便是有这般担忧，毕竟守卫布防，非是一般百姓所能获得，那些暗卫行动之间，皆是有意寻找布防最弱之所，这般巧合，难免让人怀疑。”洛千城放下茶杯，长舒一口气。 洛子期却是眸光微冷，“绝无巧合，必是有人暗中与朝廷互通款曲。” 洛千城眸光一黯，却是摇了摇头，“凤陵城八百守卫皆是忠心耿耿，我实在不愿去伤了他们一片赤诚。” “是以我只吩咐了几个亲卫暗中调查此事，却始终没有眉目，不了了之。”洛千城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 “你且小心养虎为患。”洛子期眸子倏然眯做一线，却是语焉冷清地警告道。 洛千城眸子中倏然划过一抹精光，“若是真有人背叛凤陵城，我必然不会轻饶了他。” “如今天下大乱，凤陵城又已入世，如此即便如今已经再次避世，却也难免不会受到波及，洛城主还是要万事警惕。”见洛千城行事尚还有些犹豫，洛子期眉头再次蹙紧了些。毕竟凤陵城与千机阁同气连枝，他也是不愿凤陵城受到波折。 洛千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却是抬眸望了一眼洛子音，“洛阁主可介意我同阿音单独说上两句？” 洛子期眉头蹙了蹙，却还是极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洛子音不明所以，眸光略带疑惑地瞥向洛千城，却见他犹豫片刻，“关于那预知天命之事，我遍查古籍，又有了些许结论。” “哦？”洛子音眸子倏然间便眯了起来，她紧盯着洛千城，“什么样的结论。” 洛千城神色颇有几分凝重，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你如今已经预知过几次了？” “三次。”洛子音沉声说道。 “预知天命，消耗的是人的精神髓海，预知的越是频繁，对于自己神思的伤害便越为严重。”洛千城面色又沉了几分，“短短两月，你便已经预知三次，委实是太过勉强。” “难怪最近总觉得神思劳顿，精气难以集中，”洛子音面上这才闪过一抹了然，找到了这些时日自己精神不济的原因，“只是预知天命此事，是随机发生，不期然而遇，却是不能控制的。” 第一次预知天命，自己尚还将其避免，然而第二次那副场景，却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既不知何时发生，也不知阿哥震怒所为何事，而第二次事还未了，便又预知了大婚之景，如此画面闪现，非是她自身所能控制。 洛千城闻言也眉头紧蹙，古籍之上对预知天命之事讳莫至深，未曾言及，偶有提及，也是寥寥数笔，他能找到这一点已经是实属不易，着实难以再找到预言者是如何预知天命。 “我心中有数，你莫要再担忧了。”见洛千城皱着眉，却说不出所以然的模样，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规劝到。不论如何，她如今无比庆幸自己拥有预知天命的能力，如此，她便可以避免许多将要发生之事，即便如此，她会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洛千城微微一愣，他此时才发觉原来洛子音言谈举止之间，已经不复从前那般清冷，不由得问道，“音丫头，你这是……？” 洛子音知晓他是何意思，便勾唇浅笑，“玉骨花与热毒二者皆是被解去，从今之后，便再无如此困扰了。”她给洛千城传信，倒是只说自己身体安好，也难怪洛千城如今一副惊讶的表情。 第398章 洛子音那般灿烂明媚的笑容一下子便闪了他的眼，洛千城瞬间便将什么预知天命一事抛诸脑后了。 “不再是从前那冷清模样，极好极好。”洛千城朗声笑了起来，面上倒是一副满意的模样。 “我安好的很，预知天命一事想来我如今知晓地也比你多谢，你再不必挂念。只是我阿哥，我素来对他隐瞒，从未言及预知过什么，你也莫要再次相告，白白惹得他担忧。”洛子音见状不由得摇头浅笑，嘴角弯了弯后，却又正色起来，对着洛千城郑重地嘱托道。 洛千城微微一怔，旋即便点了点头，他原本就是这般想的，这才留了洛子音单独交谈。 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破感激地朝着洛千城笑了笑，倒是一时间让洛千城颇为消受不起，毕竟一直瞧见地都是她那副清冷绝世的模样。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说完了，二人便出了大殿，却不想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洛子期竟然也一直守在殿外，洛千城瞧见了不由得撇了撇嘴，瞧他那副模样，浑然像是自己能将音丫头如何一般。 天色深了下来，倒是也难以行路，洛子期众人便在凤陵城中留了下来。 洛千城陪着众人用过了晚膳便离开了，只是没有想到洛千城方才离开，便又有造访。 “是洛南寻？”洛子音眸光微闪，也是好久没有瞧见过他了。 洛子期闻言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有些不解地望向洛子音。 “是凤陵守卫的首领。”洛子音见他投来疑惑的眸光，便解释道。 “如今时候有些晚了，多有不便，明日再令去拜访吧。”洛子期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显然不是为了洛子期而来，那意图便也不言而喻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意见，流萤便忙出门告知洛南寻。 洛南寻站在院门口，看着房间内亮起的通明的烛光，他低垂着眸子，一袭黑衣劲甲便也好像随着隐藏在了黑暗中。 在流萤看不见的所在，洛南寻眸子中一抹阴冷一闪而过。他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身影随之被拉得老长。 流萤微微一愣，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总觉得洛南寻身上怎么有一股子令她难受的气质。 黑夜漫漫，许是凤陵城与世隔绝的缘故，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散发着别样的寂静。 洛子音神思不济，安寝的时候躺在床上却是无法入睡了。 凤陵城如今也是暗潮涌动，朝廷的手竟然也伸的老长，不知何时也伸进了凤陵城。 洛千城最困难之时身后正是倚靠着这八百守卫，也无怪乎他不想将怀疑凤陵守卫。 离开千机阁甚久，也不知朝廷有没有将手再次伸进千机阁。洛子音心中渐渐笼罩上一抹阴郁，不知在何时沉沉地睡了过去。 晨光熹微之时，洛子音便悄然起身，待流萤进来伺候之时，便已经瞧见她自行梳洗装扮完全，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也有一抹心疼，“小姐，可是又睡得不好了？”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面上不见什么旁的颜色，“待回到阁中便好了。” 洛子音在房间中随手抄起一本古籍，便也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时候再过得晚些，洛子期便也来与洛子音一同用着早膳，洛千城也是起了个大早，特意赶来与二人一同用膳。 早膳用罢，众人便收拾着回城的行囊。 洛千城看着忙忙碌碌收拾着的众人，却是歪在一旁哀叹道，“你们二人也是好不容易来我凤陵城中，也不多待上几日，这便要匆匆离开了。” “昨夜已经麻烦洛城主招待，今日便不过多叨扰了。”洛子期喝着茶水，不软不硬地说着。 洛千城撇了撇嘴，还欲再辩驳些什么，却见流萤又进门禀告道，“阁主，小姐，洛首领又来拜访了。” 洛子期面色微微一冷，洛千城却是一下子坐起了身子，“南寻？” “请他进来吧。”洛子音轻声说道，毕竟昨日便来拜访，却推辞了去，此番若是再做推辞，多有不好。 流萤见洛子期没有拒绝之色，便忙将洛南寻请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袭黑衣软甲，倒是多添了几分阴郁的俊朗。 “洛阁主，许久未见。”洛南寻走进房间，眸光瞬间便黏在了洛子音身上，不忍离开。 “洛首领有所不知，如今千机阁的阁主却是已经换了我阿哥，倒是不应再唤我阁主了。”洛子音清浅一笑，却是指了指身旁的洛子期说道。 洛南寻眸光微闪，这才抬眸看向一旁，只见与洛千城十分相似的洛子期端坐着，面色颇有几分凝重，“洛阁主，多有失礼。” “原来城主也在此处，”洛南寻眸光又扫向一旁，瞧见洛千城在此处却也没有过多的惊讶之色。 “嗯，”洛千城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惊讶，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南寻怎么来了此处？” “听闻洛阁……洛姑娘逗留城主府内，便想着来瞧上一眼。”洛南寻轻声应道，眸光又不可抑制地瞥向了洛子音所在之处，“江湖有传洛姑娘受伤严重，不知如今可否无恙。” “有劳阁下挂念，阿音她已经无碍。”还不待洛子音回答，洛子期便挑了挑眉，冷声说道。 以他所见，洛南寻瞧向阿音的眸光中可掺杂了太多的欲念，没来由得便让他心生警惕。 洛子音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洛南寻在收复千机阁之上对她助益良多，她心中也一直感念着他的恩情，是以便又亲自道了谢，“多谢首领挂念，的确已经无碍。” 洛南寻这才展颜一笑，眸光依旧暗藏情谊地胶着在洛子音身上，“无碍便好。” 洛千城见状眸光微闪，心中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妥之处。 “阁主，圣女，收整完毕了。”织羽进来禀报着，洛子期已经晾着她好些时候了，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也给了她足够的教训，便也又慢慢地开始重用她了。 第399章 洛子期点了点头，眸光却是看向了洛千城，“既然如此，便也该启程了，多谢城主招待之情，便不过多叨扰了。” 洛子音与洛子期二人这便起身离开，洛千城起身相送，洛南寻眸子动了动，还是站到了洛千城身后。 “也罢也罢，”洛千城显然是不愿放众人离开，只是也知晓如今政局动荡，千机阁中只怕也是事务繁杂，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待此间事了，你们可一定要来凤陵城多叨扰我几日。” 洛千城对于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心中无甚感情，却是不知为何对隔了一支的洛子期二人，心中却是生出了孺慕之情。 “那是自然，”洛子音爽快地应下了。 洛子期却是抿了抿薄唇，再次说道，“若是得空，城主来千机阁中赏一赏风景也是极好。” “好好好，”洛千城笑着连应了三声。 此时洛南寻倒像是一个十足的外人一般，丝毫插不上话。他方才见到洛子音，便又要离开，思及此处，洛南寻身上便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阴郁的气质一般，隐于暗处，不融众流。 洛子音上了马车，关上车窗之后，洛南寻那微微炽热又隐忍难耐的眸光便无处安放起来。 众人都安置妥当之后，马车便行驶了起来，一路无阻地出了城主府，又驶向城门外。 “南寻，”在众人走后，洛千城的面色却是倏然沉了下来，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眸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是，”洛南寻收回了追逐着马车远去的眸光，低垂下的片刻却是闪过一抹阴骘。 洛千城瞥了他一眼，转身向书房走去，“我有事情同你说。” 洛南寻眸子微眯，抬了脚步跟了上去。 “南寻，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洛千城眸子中划过一抹冰冷，声音不自觉便多了几抹厉色，“你姓洛！” 洛千城说着，眸子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他左手用力地拍在桌案上，厚重的声响一下子传出。 洛南寻低垂着的眸子中却满是淡漠，那般大的声响都没能惊起他身上一丝波澜。 洛千城见他身上这般阴郁的气质越聚越浓厚，语气不由得缓和了几分，“南寻，万事有命，不能强求。阿音她姓洛，千机阁与凤陵城是一系两支，你二人之间，断无可能。” “我知晓了，”洛南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抬起头时却是换了一副落寞的形容。 “我只希望你不要执着如此，何况阿音她如今，已经与徐家大公子徐明桓定亲了，”洛千城淡淡地说着，清淡的语气却撇下了最后一块巨石。 洛南寻闻言瞳孔倏然紧锁，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定……定亲了？” “是。”洛千城肯定地说着，却是上前拍了拍洛南寻的肩膀，“快些放下心中执念，莫要如此这般消沉下去了。” 洛千城摇了摇头，丢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与洛南寻相知相交近二十年，如今自己竟然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如今看他瞧着洛子音那模样，洛千城才知晓他身陷泥沼，难以自拔。 他只希望知晓了洛子音定亲的消息之后，他便能断了这念想，回归他原本的模样。 只是与他所想大相径庭的是，洛千城走后，洛南寻兀自怔愣在原地，面色越来越难看。 她竟然定亲了？徐家公子，不是秋水宫宫主？ 他一直暗中较劲的只是苏离，如今这个徐家大公子又是从何冒出的？ 洛南寻眸光中闪过一抹阴冷，衣袖下的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 不论是徐家大公子，还是秋水宫苏离，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带走洛子音，没有人。最后与洛子音共度一生的人，只能是他，洛南寻。 洛南寻眸子中的迷雾越来越浓厚，面色却恰好隐在了窗外那一束暖阳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之中。 洛子音一行人穿过城门，走出竹林迷阵，眼前的路便渐渐开朗了起来。 洛子期此番倒是并未骑马，反倒是和洛子音一起坐进了马车。 “那洛南寻，对你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洛子期看着兀自低头看出的洛子音，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问道。 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愣，却是茫然地抬起头，紧接着摇了摇头，“未曾，不知阿哥所言是何不妥？” 即便洛子音经历了如此大风大浪，于情事一途却还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任人描绘，洛子期心中自然是难掩担忧。 “无事，”只是洛子期依旧是轻摇了摇头，他不想原本洛子音还看不透，自己倒是先点破了。 洛子音撇了撇嘴，不理会洛子期怎么会问如此无厘头的问题，便又兀自低垂下眸子，津津有味地看起自己尚未读完的古籍来。 洛子期心中幽然地划过一抹叹息，洛子音情事一途，一直是他心中难以跨去的一道鸿沟。 原本他瞧着，苏离对她绝对是情真意切，她对苏离，也应该是暗藏情愫才对。 原本毫无表现，应该是被那玉骨花的药性压制住了感情才是。 只是他这些时日一直想不明白的便是，为何在玉骨花药性祛除之后，洛子音醒来时至今，她都未曾问过苏离一言，还如此甘愿与徐明桓成亲了呢？ 莫非是原来在万剑山庄便互生情意，自己那时没有看透？ 洛子期心中焦灼，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一日，马车便驶入了北和城中，如今北和城依旧是千机阁掌控，官府官兵在北和城中并没有话语权，是以进入此境之内，便也不必再挑着林间小道走，走那宽敞平坦的官路，倒是省上了不少的力气。 原本北和城中，也有朝廷官兵驻守，然而如今朝廷与江湖势力公然撕破脸，洛子期便指派千机阁侍卫一举夺下了北和城城主府，如今守在城门处检查的，便不再是朝廷官兵，反而是千机阁侍卫了。 洛子音掀开车帘打量了几眼，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想来如今势力占据的其他城池，便都是如此光景了。 第400章 流年打马带着马车在城中走上了一遭，北和城中依旧如同变革开始前一般繁华喧闹，只是如此熙攘的城中，已经能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了。 “若是不能加以控制，难民迟早也要成灾。”洛子期一直在透过车窗打量着北和城中的景象。瞧见那些面黄肌瘦，甚是可怜的难民，不由得面色微冷，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 洛子音默然，眸子中也划过一抹悲痛。不过幸好，回到千机阁中便能开仓放粮，即便不能兼济天下，也足够护这一方安稳了。 在北和城中穿行而过，大体上还是安稳如常的模样，倒是让洛子期稍稍安心了些。 出了北和城之后，众人便直奔千机阁而去。 “恭迎阁主，圣女。”雨聪一行人已经站在山门处候着众人，见车架近些，便连忙躬身请安道。 马车没有停留，穿过众人直接驶入了阁中，一路上鸟语花香，好不亲切自在。 洛子音开着窗，一路上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从前归来，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原来是有了阿哥在，才能感觉到真的熟悉。 “你且先歇着，我去处理些事情。”洛子期将她送回了房间中，自己带着织羽一众去了正殿议事。 偌大的院子除了流萤，便只剩了些小侍女，倒是显得空落了许多。 花秋月一同去了正殿，洛子音倒是不能向她问话了。 闻着那心旷神怡的安神香，洛子音坐在窗边，思绪渐渐放缓。 洛子期一去，便是一日，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之时，他这才又回到洛子音的寝殿。 “阿哥，忙了一日，必是累极了吧。”洛子音听闻声响，忙从窗边站了起来，飞快地迎了上去。 听见洛子音软糯空灵的声音，洛子期只觉得身心的疲惫皆被洗涤一净，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好。” 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洛子音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洛子期随手接过，这才觉得喉间舒服了些。 二人坐定，流萤便着人宣了晚膳，洛子音夹了一筷，面色倏然间转做铁青。 “咳咳，”骨子里的教养让洛子音即便难以忍受，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却只觉得那酸涩的口感徘徊在舌尖口鼻之中，经久不散。 “阿音，怎么了？”洛子期见状眸子倏然间转冷，忙斟了一杯茶递与洛子音，眼刀却是横扫一眼流萤。 流萤也是大惊失色，这是小姐特意带回的厨子，怎么就做出了让小姐生厌的膳食了？ “这……这是苏靖先生所做？”洛子音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完全的失去了知觉，脑中却突然闪过一抹清明，木着舌头问道。 “是，小姐，这膳食可是不妥？”流萤忙应了下来，神色间颇有担忧地望着她。 洛子音摇了摇头，自己的味觉适才恢复，此番去往京城也并未带着苏靖，如今回来，一时却也忘记了，想不到竟出了这般事情。 只是，洛子音舌尖的酸麻之意越深，心底对于洛子期的感情便越深厚，阿哥为了自己，竟然那些日子都一同吃着这样的东西吗。 “再换一桌膳食，不必劳烦苏靖先生，随便哪个厨子都行。”洛子音又吞下一杯茶水，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流萤虽然不解，却忙按照洛子音的意思，飞快地将这一桌膳食撤下了。 “阿音……这是……？”洛子期兀自怔愣不已，呆愣地反应不过来。 “阿哥，从前我失了味觉，是以苏靖先生填了一味药材，再佐以特殊手法烹饪，才能稍微刺激一番舌尖，让我用的多些，如今玉骨花与热毒尽除，味觉便复常了，苏靖先生这一桌膳食，当真是难以下咽，”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些日子，苦了阿哥同我一般用这膳食了。” 洛子期闻言面上却是瞬间浮上一抹心疼，微微摇头，“如今无事便好。” 洛子音微微一笑，洛子期颇为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若是有任何事，切莫再瞒着我了。” “是，再不敢了。”洛子音轻易地应了，心中却是一阵恍惚，如何不敢，如今且不是就还瞒着吗？ 苏离为她苦心孤诣地想法子，也甘愿与她一般用着膳食，却毫不言语。如此情深义重，除却那半次救命之恩，尚还无以为报。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苏离为她洒了热血，拼上性命。 人这一辈子，总要心安理得，不多亏欠吧。还了阿哥的将养之恩，还了苏离的陪伴之恩，还了徐明桓的救命之恩，至于她自己，便无甚重要了。 就在洛子音心神恍惚之时，流萤动作飞快地又布了一桌膳食，因着是突然准备，倒是都是普通的吃食，没有那些个繁复的花样。 洛子音依旧满意地很，有了方才的比较，如今这般，简直是人间至美。 瞧着她心情尚可，洛子期原本有些忧心忡忡的心绪，便也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阿哥，明日可就放粮？”洛子音用着眼前简单却不普通的膳食，眼前突然间便浮现出了那一张饿的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小脸，突然间便有些食不知味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这乱世之下，饿死的岂是少数？ 洛子期微微一愣，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千机阁财资丰厚，如今便理应承担起责任来。 “今日我便同流年他们商讨过了，千机阁虽然多为钱资，粮饷不如朝廷那般丰足，几个粮仓却也盈足。即便全天放粮，也能供给两月之余。”洛子期放下手中的碗筷，将放粮一事同洛子音缓缓道来，也好叫她宽一宽心，“之后织羽也会在各处收购粮食，帮助难民度过一段难过的日子。” 洛子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阿哥，放粮之时便多注意些，这世上总不乏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洛子音如今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子。 第401章 人情之事，她也是瞧得分明。开仓放粮，领取粮食之人，必定是鱼龙混杂，想来北和城中安居乐业的百姓，只怕有了这等好事，也会去掺上一脚。 洛子期应承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自有我们料理，你且宽心。” 洛子音一愣，旋即也是哑然失笑，阿哥在这些事情上的经验，必然是比自己多上了不知凡几，自己如此这般，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那是自然，有阿哥在，我便不必想那么多了。”洛子音讨好地冲着他笑了笑，只希望能让他的心情更好些。 此法果然讨巧，瞧见洛子音清丽的笑容，洛子期便只觉得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从今往后，阁中便也小心用度吧，吃食着衣便都从简，切莫铺张浪费了，阿哥觉得如何？”洛子音笑了笑，又歪着头轻声问道。 洛子期闻言却是眉头微蹙，他自然是想着洛子音能够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偌大的千机阁，无数的财资，岂会供给不起她一人的用度。 然而瞧着洛子音那殷切地眸光，洛子期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也罢，便都随你吧，只要你开心变成。”此话倒是不假，这丰厚的财帛，若是能博得洛子音一笑，他也是甘愿舍弃的。 “流萤，你再拟个从简的规矩出来，吩咐下去，从此便按此章行事了。”洛子音心中一喜，忙不迭地便吩咐道。 流萤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称好。嘴角眉眼间，都是难以抑制的欣喜，这还尚是第一次，小姐给了自己这般的活计。 见洛子音二人皆是停了碗筷，无心用膳，流萤便又连忙招呼着侍女将一席晚膳撤了下去，上了一壶清淡的茶水，是洛子音钟爱的云山雾隐。 茶香怡人，夜色寂静，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下来，回想起这一年的奔波劳苦，心中也是道了一声辛苦。 “阿哥，算算日子，就要到你生辰了，虽然方才说了要一切从简，你这生辰却简单不得，毕竟这是你浴火重生之后的第一次生辰，也是意义匪浅。”洛子音手中旋着茶杯，却是缓缓道来。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是想着，既是自己生辰将至，阿音的生辰便也要到了。 “阿哥，阿哥，”见洛子期久久没有回应，洛子音不由得轻蹙蛾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在洛子期眼前晃悠了起来。 “这般成什么样子，”洛子期回过神来，瞧见洛子音这般仪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声训斥起来。 洛子音扁了扁嘴，却是顺从地端坐了起来，洛子期这才应了她说道，“按你心意，你欢喜皆可。” “甚好甚好，”洛子音忙不迭应了，一双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地模样。 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轻抿一口茶水，“天色不早了，你且早些休息。” “阿哥也莫太过忙于事务，早些休息。”洛子音知晓他断不会如此早便去休息，是以如此嘱托道。 洛子期只觉得心间一阵暖流划过，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他离开后，洛子音也将流萤打发出去将用度再拟个章程出来，偌大的房间便空荡荡的，只余了洛子音一人。 窗外月光皎皎，她的思绪不自觉地便纷飞了起来。 同样的月夜朦胧，赤门关内的四方却始终灯火通明。 只是在这样明亮的所在，还有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羁押着巫族圣女瑶若。 这已经是苏离将她抓来的第三日了，从那日自己不肯说出她与徐明桓之间的交易之后，苏离便再也没有来过。 无水无米，无光无声，就这样在这个极端逼仄的四方暗室内，她恍惚着呆了三日了。 瑶若一双漆黑的眸子紧闭着，她那一袭黑色的盛装也完美地隐藏在了黑暗中。就仿若她寂静地消失，世界上都不会留存下她的痕迹。 无声的等待最为痛苦，瑶若心中却也沉静，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在万籁俱静之时，这逼仄的房间，终于又有了声响。 瑶若紧闭的眸子倏然睁开，虽已被消磨的失了神采，却依旧在这般寂静的黑暗中熠熠闪光。 她眸光瞥向机关开合的方向，紧盯着从那处射出的星点光亮。 终于，随着苏离身影的步入，这狭小的房间中终于升腾起了烛光。 瑶若微眯着眸子，显然不能适应从极端的黑暗突然有了光亮。 苏离逆光而行，身前的影子打到了瑶若身上，遮起了一片阴影。 “瑶若圣女，如今可想通了？”苏离清冷的声音，在这昏黄的环境中，显得更为诡秘幽远。 “巫族之密，无可奉告。”长时间滴水未进，瑶若的声音已经沙哑地可怕，每说上一字，便像是在喉间剐了一刀般，疼痛难耐。 苏离冷笑一声，琥珀色的眸子中一抹似笑非笑的淡漠一闪而过。 “是吗？”苏离嘴角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却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银饰，随手掷在了地上，恰巧落在了瑶若被束缚的右手边，“既然如此，不知道瑶若圣女瞧着这件物什，可还眼熟？” 瑶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那物件便跌落在了自己手边，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她挣扎着将那银饰拿在了自己手中。 刚入手那微微冰凉的温度，与那极其熟悉的形状，都让瑶若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苏离！我巫族一族早已绝世归隐，你何必苦苦相逼？”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奋起上前想要抓住苏离，却不想被精铁链所束缚，还未待碰到苏离，便被大力拉了回去，发出哗啦的声响。 苏离冷哼一声，却是并不理会瑶若，反而坐在了身后苏叶搬来的太师椅上，随意地靠拢在椅背上，手指成屈，敲着一旁的扶手，好不轻松惬意。 瑶若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银饰，若是离得近些，光在照的足些，便能发现，这式样与瑶若头上簪着的一枚小发簪一模一样。 第402章 这是每一个巫族女子生下来便会被赐予的信物，若是苏离寻到了此物，便是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巫族的藏身之所。 瑶若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惶恐，手中的银钗在她手中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巫族之地隐秘，你是如何寻得？” “那便要感谢瑶若圣女了，若非当日你告知了我玉骨花正确用法，我也不必再那些日子疯狂地搜索了近乎整个极北之地。”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冷冽，从洛子音服用玉骨花之后性情大变开始，他便一直执着不懈地寻找着巫族的踪迹，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前些时日，便有了踪迹。 只是可惜，徐明桓还是先行一步，与瑶若交易，将洛子音救了过来，否则以巫族全族相逼，他便不信瑶若会不救治洛子音。 想到此处，苏离眸光更是冷冽了几分，他甚至洛子音的秉性，仅这救命之恩一条，又有洛子期许下的约定，便足够让她以身相许了。 不过如今倒还有些用处，起码能知晓巫族与朝廷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而徐家又如何能同巫族扯上关系。 “就为了一个女人，”瑶若眸光中又席卷上了浓浓的妒火与深沉的悲哀，那般大动干戈，以她全族性命相逼，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是又如何？”苏离眸光依旧森冷无比，还是为了自己迟上这几日的光景迟迟不能释怀。 瑶若倏然平静下来，就这般静静地望着苏离，穿过他身后昏黄的灯光，她仿若瞧见了那日冰寒雪冷，巫族之外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他为了玉骨花而来，她知晓，只是她见了他的第一眼就暗自沉沦。 她欲擒故纵，想要以玉骨花来束缚苏离，将他永远，永远地留在北地。 却没有想到他将计就计，就此夺走了她巫族圣物，最后即便落得身负重伤，也绝不回头。 就那样的一袭黑衣，在皑皑的雪地中，在她空落落的心间里，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知晓玉骨花会毒发，甚至可以说她故意为之，她想要让她死，让那个苏离甘心如此的女子，化作下一株巫族圣物。 她算计着时间，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死去，苏离便有可能回头望上她一眼。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算不到，有人拿出了信物，请自己出手相救，也算不到，苏离发现不对之后，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拿这巫族一族，逼她就范。 “呵，”良久过后，瑶若发出一抹淡漠的嘲讽，似在讽刺苏离固执至此，也在讽刺自己不知深浅。 苏离眸光冷冽，面上表情未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平静的等着瑶若，将事情全盘托出。 瑶若是重信重诺之人，否则也不会救了洛子音，那个几乎是将一把锋利的短剑，插在她心间的女子。 是以她自己的爱恨之情，比之巫族一族，轻得不能再轻。 “他们，可还无碍？”瑶若手中再次紧紧握了那银钗，锋利的钗尖儿在她细嫩的手心中紧紧地扎了进去，留下殷红的鲜血，凝结成珠。 “若是瑶若圣女配合行事，苏离自当盛情款待。”苏离弯了弯嘴角，一抹笑意涌现，却并未达到眼底。 瑶若木着脸，低垂着头，烛光打到她的脸上，却瞧不清颜色。 “给我杯茶，我便与你细细道来。”瑶若声音无比沙哑，缓缓说道。 苏离眉头一挑，旋即点了点头，冷声向外喝到，“上茶。” 片刻功夫，暗卫便提了一壶温度适宜的茶水匆匆进来。 苏离扬起下巴，点了点瑶若的方向。 暗卫会意，忙拿了杯子，斟了杯茶水，递到瑶若嘴边。 瑶若手背铁链锁着，行动倒是不便，便借着苏叶的手，咕噜咕噜地将一杯茶水饮尽。 就在这时，苏叶前来，在苏离耳边低语两句。 苏离眸光微冷，瞥了一眼瑶若，“带瑶若圣女下去略作梳洗，换了衣衫。”如今既然他也同巫族圣女做了交易，便也不能再如同对待阶下囚一般幽禁着。 “苏离有事，还望晚些时候，瑶若圣女如实奉告。”苏离撂下一句清冷的言语，便随着苏叶转身离开。 暗卫微愣，却知晓苏离的意思，虽然将瑶若的脚铐去了，却又拿了旁的手链束缚，巫族圣女，用毒用蛊皆如信手拈来，当然要小心行事。 苏离出了那暗室，面色便倏然阴沉了下来，徐家竟然就此昭告天下了，千机阁竟然随之而动，难不成当真要放弃了吗。 苏离眸光微闪，衣袍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主子，如今徐家与千机阁公然联姻，从此必定同仇敌忾，共同进退，”苏叶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抬眸觑着苏离的脸色，“昔日我四大势力同气连枝，如今无涯谷与青萝堂已然归顺朝廷，攻受同盟一事，只怕也是名存实亡。” “徐家一直态度暧昧，看不清其意图，如今与千机阁结成姻亲，只怕千机阁与我秋水宫的关系，还要有待商榷了。”见苏离面色没有太大的起伏，苏叶这才敢顿上一顿，接着说道。 却在这时，苏离的眸光倏然一冷，苏叶一惊，忙低垂下了头。 “待将瑶若之事打探清楚，我便去往千机阁一趟。”苏离抿了下嘴角，冷声说道。 “主子，如今时机，怕是不妥啊。”苏叶一惊，连忙劝到。 苏离摆了摆手，心意已决。 苏叶心中无奈，主子总是甘愿为了洛姑娘，将自己置于险地。 “那这赤门关……”苏叶兀自不甘心，沉吟片刻接着问道。 “我三万驻兵在此，朝廷必不敢轻举妄动。”苏离却并不在意，微微一顿，接着冷声说道，“吩咐下去，余下兵力自大漠迁出，沿着天关险要直赴中原，等我号令。” “是。”苏叶心中一惊，却是连忙应道。 苏离摆了摆手，苏叶离开，苏离眸光瞥了一眼高悬着的明月，不知共用一轮圆月的她，此时可还安好。 苏离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寝殿。 第403章 第二日一大早，北和城正东门便搭建起了粥棚，与简易的粮仓。 饥饿了数日的难民站在远远的地方瞧着，却碍于侍卫的威严不敢上前。 当天边日色渐明之时，软糯的粥香便远远地传了出去，原本就饥肠辘辘的难民对食物的渴望更加痴狂，即便有着侍卫的阻拦，也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 “不要挤，千机阁准备了充足的食粮，人人有份，”侍卫们见这情况渐渐有些失控起来，忙站在了高台上，朗声喝道。 这一声夹杂着内力的清喝的确给起了些效用，不过片刻之后场面便再次躁动了起来。 侍卫无法，只能专门安排了人进行引导，如此才算将队伍缓缓地稳定了下来。 虽也有几个不识抬举的想要越过队伍，却被侍卫轻而易举地收拾了。 从古至今，用拳头说话，都一直不失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当粥香远远地传出之时，千机阁开仓放粮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难民们难得的吃上了一餐甘甜的热食，心中对于千机阁也感恩戴德了起来。 北和城中不乏巨富商贾，虽有一毛不拔之流，却也有广施恩德之辈。从前迟迟没有举动，也是怕压了千机阁一头。 如今有了千机阁带头，他们也纷纷开了自家粮仓，加入了千机阁放粮的队伍来。 只是放粮一途终究还是流于表面，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难民问题。如何更好地安顿难民，不致使其在北和城中暴乱，扰了百姓安生，还是让洛子期苦苦思索了一夜，都没能想出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过了辰时，洛子音才悠然醒转，昨日胡思乱想，想得时间久了些，也不知到了何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洛子音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间，越发觉得疲乏。 流萤正在外间小心地洒扫，听见声响，忙进来伺候起洛子音来。 “小姐，您醒了？”流萤上前，柔声说着。 “嗯，”洛子音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也略带沙哑。 “呀，小姐，您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没休息好？”待洛子音抬起头，流萤这才瞧见她的形容，却是被吓了一跳。 原本洛子音面色莹白，却是白里透红，像极了鲜嫩的桃子。 然而如今她面色却是没有一丝血色，苍白无比，甚至还隐隐透出些灰青色，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泛着一丝死气。 就连素日里扑闪着，空灵艳丽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灰败之感，无端地便少了几分灵气。厚重的青黑色眼圈在她苍白的面上更加明显，一副精神极差的模样。 洛子音微微蹙了蹙眉，却是不想再赖在床上休息，执意起身。 流萤无法，只能帮洛子音梳洗起来。 待她梳洗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时，自己也被自己那副形容吓了一跳。 “这……”洛子音眸光微闪，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苍白的面上。 自己如今精神越加匮乏，便牵扯的面色也难看至极。 洛子音心中有了解释，却是摇头苦笑。 “上些粉吧，遮盖着些，莫教阿哥瞧出些什么不对来。”洛子音无奈地放下了手，一双本该飞扬的眸子却是如同古井一般的波澜不惊。 流萤顺从地点了点头，拿起了脂粉在她面上涂抹起来，心中却是抑制不住地心疼。 她才眼瞅着小姐好上了，怎么突然又成了这副模样，“小姐，待用过了早膳，还是再歇会儿吧，若是气色再差些，脂粉怕是也遮不住了，迟早要被阁主瞧出来。” 流萤心知洛子音的顾虑，便搬出了洛子期压一压她。 果然，洛子音虽默不作声，却也轻点了下头。 二人正说着洛子期呢，突然便有个小侍女来禀告，“圣女，阁主正往院子赶来。” 洛子音知晓，便挥手示意让她下去。 流萤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片刻完成。洛子音瞧着镜子，见瞧不出什么不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放下小镜子，便又有侍女进来通传，“圣女，阁主到了。” 洛子音这便忙起身迎去，一边跟流萤吩咐着，“去传早膳吧。” 洛子期推了门，虽是瞧出了洛子音面上似是涂抹了脂粉，却也只当是她今日突然起了性质，便也没有多想。 “流年递回了消息，城东开仓放粮进展的颇为顺利。”因着洛子音时时挂念着此时，洛子期便将消息说与她让她宽心。 洛子音闻言倒是的确轻松了些，二人又闲话了几句，流萤便穿了早膳上来。 只两样主食和几个小菜，洛子音点了点头，对流萤颇为满意。 用过早膳之后，洛子期略坐了坐，便又离开。 剩了洛子音一人在房间中，竟是与从前的日子一般无异了。无所事事之时，她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离批示了半天的事宜，这才似是刚将瑶若想起来一般，将她请了过来。 “苏宫主倒是好耐性。”瑶若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凉薄之意。 瑶若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衫，与前两日的落魄倒是不同。面上的面具也被除了下去，论容貌而言，清丽姿色不输洛子音半分。也无怪乎她对于苏离对洛子音如此执着而兀自不甘心。 苏离瞥了一眼她依旧带着的手铐，眉毛一挑，“如此这般对待圣女，倒是苏离招待不周了。给瑶若圣女松绑。” 苏离手中掌握着巫族命脉，又自恃内力深厚，自然是不怕瑶若耍什么花招。 苏叶闻言忙将瑶若捆绑着的手松开，又见苏离使了个颜色，便连忙退了下去。 “瑶若圣女且坐。”苏离眸子微闪，却是虚指了下身下的座位，冷眼看着她。 瑶若冷笑一声，随意地坐了下去。 “苏宫主想问些什么？”瑶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角微微上挑，别有一番风情。 苏离却对此视而不见，面上依旧清冷无比，他轻旋了下手中的茶杯，倏然抬眸望向瑶若，“便从巫族与朝廷的渊源，苏离实在是好奇得很。” 第404章 瑶若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声音悠长深远，“几百年前，如今的萧氏一族，还未成为皇族之时，有一萧家之人入了极北之境。彼时巫族正面临着自起源时起，鲜有的困境，几乎覆灭了我巫族一族。” “阴差阳错之间，当年那萧家的前辈，恰好便挽救了巫族于危难之前。先圣女为了感念其恩情，赠与三片极北龟甲。”瑶若抬起纤长的手指瞧了瞧，眸光中闪过一抹幽远，“一片极北龟甲，兑换巫族的承诺。任何拿着极北龟甲的人，都能委托巫族办上任意一件能力所及之事，且巫族历代成员皆得全力进行，不得推脱。” “巫族行踪隐秘，不为人知，萧家之人，如何与巫族联络？”苏离眸光微眯，冷声质问道。 “极北龟甲有特殊的声响，在极北之地外围处敲响，巫族内部自会知晓，派人前去接洽。”瑶若眉头微微上挑，声音虽然冷若冰霜，却带了一抹深沉的魅惑。 巫族便是怕有朝一日被人威胁，是以从不外泄自己的行踪，每被人发现一次，便会迁徙一次。 洛子期派人寻到巫族实属侥幸，苏离凭借着洛子期的线索能再次寻到巫族更为侥幸。 想到此处，瑶若眸光中不由闪过几抹无奈与嘲弄，若是自己那次没有丝毫留恋地便选择了迁徙，或许便不会遇见苏离，更不会有今日这般被威胁的局面。 只是可惜，命运之门时时运转，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任凭瑶若怎么努力，试图吸引苏离，他都没有将那冷冽的眸光在她面上多停留一瞬。 “三片龟甲可曾用完，都做了如何的交换？”苏离放下茶杯，手指轻敲着桌案，眸光中闪过一抹深思。 自己从未听过此番言辞，想来是历代皇帝共同守护的秘密，或者远在自己这一辈之前用完。 只是，不论如何，这一切与徐明桓有着什么关系？徐明桓又是如何同巫族做的交换？ 瑶若随手倒了杯茶，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像是此时被苏离囚禁于此，反而像是与苏离相交多年一般。 “第一片用作换蛊毒如丝，状若蛛丝，难以察觉，传播极强，触之即死。”瑶若眸光中闪过一抹幽深，手指动了动，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却并未饮上一口。 苏离眸光倏然转冷，看来更朝换代之时，突然的暴乱，大面积的死亡，便是因此缘故。 瑶若见他那冷硬的面上终于有了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轻巧的弧度，原来那张脸上，还有旁的表情是吗。 她轻抿一口茶水，嘴角弧度勾得更大了些，“第二片用作换人蛊，换热毒，换无言。” 便是有了这热毒相助，当年千机阁阁主夫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引得千机阁阁主勃然大怒，性情大便，追究了无数与此相关之人。 不只是千机阁元气大伤，便是江湖中也掀起了一阵的腥风血雨。 而人蛊与无言，却是被朝廷用作拉拢人心，探取情报，着实不能不称是一把利刃。 热毒是苏离再不能更了解之物，洛子音十五年来，无不饱含着热毒的摧残，受尽折磨，难怪玉骨花能克制热毒，原来便是出自巫族。 苏离眸子中倏然掀起了一抹飓风，瑶若坐在离他数尺之外，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喷涌而出的森薄冷意。 呵，果然是与洛子音相关，更能让苏离为之心神俱动。 瑶若眸光冷冷地望着苏离，看着他面上的表情明灭闪动又归于平静。终究还是不甘，如何能甘？ “第三片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非是萧家来人，反而是徐家公子。”瑶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眉宇间似是也划过了一抹深思。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想明的事情，为何萧家至宝，却给了徐家这个两不相容的江湖势力。 “只是我族先祖遗言，只要是拿了极北龟甲来寻之人，无论是谁，都要满足其要求。”瑶若说着，眸光倏然转冷。 她知晓徐家公子来此是为了解救洛子音。全天下有此症状之人，便也只是洛子音一人了。 若非是先祖遗言，若非是她即位圣女之时做下了承诺，她如何愿意去救治洛子音？ 瑶若眸光闪过一抹森然的冷意，不过即便如此，她能就她，必能再夺她性命。 苏离此人此心，必将归属她瑶若一人。 苏离闻言眸光却是倏然转冷，果不其然，是徐明桓拿了龟甲寻找巫族。 “那龟甲，徐家是如何而来？”苏离手中紧紧握紧了茶杯，语气中也更多了两分冷冽。 “巫族规矩，只做报恩，不论来历。是以那徐家公子的龟甲如何而来，我自然是不问的。不过，”见了苏离略微急切地模样，瑶若嘴角的弧度越加深沉了些。他越急迫，自己的希望便大些。 瑶若眸子微微一闪，却是就此停顿，眸光瞥向苏离，再不说下去。 苏离眸光倏然间精光一闪，显然是没有耐心同瑶若玩着这些把戏，他冷哼一声，“瑶若圣女还是配合着些，苏离时间紧得很。” 瑶若闻言面色一沉，无奈自己巫族一族在他手中，而自己还有着别样的打算，便耐着性子，接着说道，“据那徐家公子对我守卫而言，不过是偶然寻得的至宝，又在古书上查询到是巫族之物，这才来极北之地碰碰运气，想不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正巧寻到了解决之法。” 苏离闻言眸子中的冷意却更加深沉了些，他是决计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巧合，徐明桓得到的那块龟甲绝对另有隐情。然后究竟是从何得来，朝廷与徐家之间又有何渊源，苏离却是不得而知了。 瑶若看着兀自沉思着的苏离，面上突然却换上了一抹魅色，她起身轻挪莲步，站在了苏离面前，再次缓缓俯身，眸光清然地望着苏离，然而那般漆黑亮丽的眸子里，却是带着弄弄的引诱。像是伸出了一只只触手，抓的人安然沉沦。 第405章 “苏宫主，你若是娶了我，我巫族一族，便供你驱使如何？”瑶若眸子半眯着，声音清冷，又暗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引诱，“有了驱蛊之术，你何愁不得天下？” 瑶若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笃定，她坚信苏离必定会听从她的决议，她能瞧见苏离眸子中的野心，而这野心必将是她的利器。 谁知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哂然的笑意，没有理会瑶若，反而兀自将身子一沉，脊背向椅背靠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瑶若圣女莫非忘记了你巫族的祖训？” 苏离的声音清冷，又似是带了一丝松动。 瑶若眸光微闪，轻抿了下薄唇。巫族一族自古以来便避世不出，绝不参与任何世间争斗。若非是那时萧家先祖偶然间救巫族于危难之间，巫族也不会许下如此承诺，帮助朝廷争夺权力。 只是倏然间，瑶族眸光再次一变，却是又俯身上前，眸光充满了蠢蠢欲动的欲望，“若是苏宫主愿意娶我，巫族祖训又如何？瑶若为了你，自然是甘愿放弃一切。”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纤长的手指微微翘起，似是想要轻抚一番那般精致绝伦，令她念念不忘的容颜。 “呵，”苏离嘴边勾起一抹浅笑，眸子中倏然划过一抹冷然之色，“瑶若圣女还是自重些罢。” 随着他清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的温度又降了几分，瑶若的手还未触碰到苏离，便觉得碰到了一堵冰墙，而后一股凶猛的劲气涌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 瑶若怔愣地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难以反应过来。她是巫族中备受宠爱与尊敬的天之骄女，巫族圣女。为何偏偏苏离便对她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男人哪有不偏爱权力的？有了巫族助益，如何不是如虎添翼？她明明便看见了苏离眸中隐隐闪烁的野心，怎么倏然间便对权力都不甚贪恋了起来？ “我苏离逐鹿天下，绝不会仰仗一个女人。”只是旋即，苏离冷哼一声，却是轻拍了拍手，语气中满是对瑶若的不屑一顾。 瑶若那双漆黑的眸子这时才有了焦距，缓缓回过神来。只是片刻，清亮的眸子中便染上了浓浓的不甘与怒火。 “说来你瞧不起女人，却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求之不得？”瑶若倏然抬起头，冷眼望着苏离，凉薄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却也丝毫不难以听出满腔的幽愤。 苏离闻言面色一沉，狭长的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精光，洛子音是他的逆鳞，寻常人皆是触碰不得，眸子微微一眯，清冷的声音响彻在殿中，“是又如何？你如何与她比得？” 苏离他清冷的言语就像是一把冰铸的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入了瑶若心底，先是尖锐的疼，而后冰冷的麻木，“你便不怕我与你作对，带了巫族一族投靠了朝廷？”瑶若低垂着眸子，纤长的手指在袖中紧抓着在地上散开的裙摆，她轻声呢喃，语气轻柔地仿若从天边缓缓飘落。 瑶若心中的确有了此番打算，越是爱而不得，那心意便如同葳蕤的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既是爱了他，违背祖训又如何？既是恨了他，背弃天下又如何？ 苏离听此言语，却是连面色都未曾一变，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缓缓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瑶若圣女莫不是忘了，你巫族一族还在我手上。你的生死犹自在我手上，你又如何去投靠了朝廷？” 他半倚着椅背，语气散漫，漫不经心中却又夹杂了几分冷意，直听得人背后汗毛竖起。 瑶若闻言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便失了颜色，她的确是疯魔了，竟是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面色微微发苦，原本挺直的脊梁竟是缓缓地塌了下去，“瑶若口出狂言，苏宫主莫怪。” 苏离不予置否，手中的茶杯，旋转的飞快。 瑶若咬了咬牙，却是又接着说道，“还望苏宫主抬手，放我巫族一条生路。” 苏离冷笑一声，“瑶若圣女果然是多忘事，适才方说要投靠了朝廷，如今我又如何能放得你们安然归去？” “苏离，你莫要欺人太甚！”即便是瑶若心念着苏离，此时闻言却也不由得勃然大怒。她倏然抬头，眸光狠厉地望着他，其中威胁之意，不难察觉。 若是苏离真的在如此逼迫，她便是拼得玉石俱焚，也要救得巫族一族。她可以带着巫族与势力合作，却容不得巫族成了旁人的奴隶。 “瑶若圣女说笑了，苏离对巫族不仅无甚恶意，还盛情款待着，你便放心便是。”苏离丝毫不为所动，兀自冷声说着。 瑶若就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中一般，并未激起半分涟漪，一时间更为气急恼火。 “将圣女带下去，仔细些看顾。”已经问清楚事情缘由，苏离便也无心再与瑶若纠缠，他眸子一冷，却是对外冷声喝到。 不论方才瑶若有没有出言威胁，他都决计不可能轻易放了她去。不过他也的确所言不假，对于巫族，他并无恶意。 瑶若冷着脸，手指在衣袖下翻动，苏离见状眉头微蹙，手中茶杯倏然间便飞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瑶若那并不安分的手上。 只见一只兀自还在蠕动着的肥虫，被那碎裂的瓷片狠狠地钉在了地上。苏离不知那蛊虫有何作用，却见原本清澈的茶汤，在沾上蛊虫的唾液后，倏然间便变作了紫黑色。 苏叶应声而来，见这幅景象不由得微微一愣。 苏离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蛊虫，与兀自不甘心的瑶若，“将她带下去，身上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搜刮个干净。” 瑶若心中又气又恼，她没有想到苏离对她戒备如此之深，也没有想到他能如此轻易地便看透了自己的手法。如今一击不得，又引得苏离如此警惕，再要从苏离手上逃脱，便不亚于登天之难。 第406章 看着自己再此被精铁束缚着的双手，和宽大的衣袍下空无一物的身躯，瑶若心中一时间百般滋味涌向心头。 她依旧深沉地渴望得到苏离，却又如此痛恨他这般对待自己。她想要长久的陪伴在苏离身旁，却不能以这般被囚禁的方式陪伴。 苏离将她巫族圣女的骄傲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她却对他从来都无计可施。纵然他如此对她不屑一顾，她的一颗心却兀自越沉沦越着迷。 人便是这般，爱而不得的，方是最爱。她于苏离如此，苏离于那洛子音，怕也是如此。 “朝廷的动作频繁了些，如今赤门关之外，驻守的精兵已经多了整整一倍。”将瑶若羁押下去，苏叶又连忙回来跟苏离说着方才递回的情报，微微低沉的声音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的担忧之意。 苏离眸光微闪，赤门关素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只因其易守难攻。 不论是秋水宫向外突破，还是朝廷想要向西北进兵，都不是轻易之举。 如此朝廷原来的兵马，便足够守住赤门关不破。而如今又是突然加了一倍的兵力，只怕是另有了别的打算。 见苏离沉默不语，苏叶不由得沉声规劝道，“主子，如今朝廷举棋不定，我们不能探知其意图。此时离开，前往千机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苏离心中何尝不知如此，他身上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与父母的杀身之仇，十年间，他不敢妄自而动，生怕行差踏错之间，便落得万劫不复。 只是等他布局至此，却也发现了心中所爱，那一束隔绝了他身后无边鲜血的悠悠清流。 八年过去了，洛子音还能再等吗？如今她已经定了亲事，不知何时便要完婚了，他还能在等吗？ 苏离修长的手中紧握着茶杯，却不想，“砰”一声，那上好的骨瓷，竟被他生生地捏碎了。 锋利地碎瓷片划上了他掌心，殷红的鲜血顺流而下，苏离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兀自皱眉沉思着。 “主子，”苏叶见状却是大惊失色，忙跪了下来，沉声唤道。 苏离这才像是回过神了一般，松开了手，清脆的声音响起，溅起了一地的碎瓷与血花。 他瞥了眼伤口，皱了皱眉头，随意地抬起另一只手，将手掌心中的碎瓷一一地挑出干净。 “再等两日，不必安排去往千机阁了。”苏离咬着牙，十指连心之痛都未让他流上一滴汗水，说出这句话来，竟仿佛掏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苏叶心中一喜，抬眸望向苏离这幅失魂落魄的形容之时，却是止不住地心疼。都是为了洛姑娘，主子如今走哪步，竟都成了错。 苏离面上的落寞只维持了片刻，他肩膀上背负的东西太重，容不得他如此消沉。 他摆了摆手，示意苏叶起身，“其余兵马如今走到了何处？” “周将军整兵带出秋水宫，数万兵马属实太过瞩目，为了掩人耳目，都是挑的人迹罕至的路线，行军速度并不快，如今方过瑶城。”苏叶忙站起身来，依旧躬身沉声禀告着。 苏离轻点了下头，如今这般速度，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传信给周无为，不必赶往中原，直接赶来赤门关。” 苏叶面上一愣，心中一惊，“主子可是要，攻破赤门关？” “我自有我的打算。”苏离却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苏叶捉摸不透，却也不去琢磨，点了点头，记了下来。 “去打探一番徐家往事，徐明桓生母，越详细越好。”苏离拿了帕子将伤口包裹了起来，却是眸光微凉，冷声说道。 徐家绝对不是中立的状态，与朝廷之间似乎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单凭上那一片极北龟甲，苏离便断定，这绝不是巧合之事。 不仅是因为洛子音，苏离对徐明桓有着隐隐的敌意，而是似乎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二人之间天生就像是对头。苏离不信命，却也不能忽视着二人每次见面，心中涌起的异样波动。 苏叶心中微愣，却是暗自摇了摇头，原来即便主子不去往千机阁，还是要暗中调查徐家。 只是虽然心中叹息，苏叶还是连忙应下，主子吩咐的事情，如何都要去做的。 苏离眸光冷冽，不知苏叶心中的纠结，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苏叶见状便躬了躬身，随即步履轻盈地悄然退下，苏离内力深厚的缘故，手上的伤口早早地便凝固了，只是那方洁白的丝帕，却还是被染得鲜红，像极了他心底一处。 时间素来匆匆不等人，便在洛子音半梦半醒之间，一日又悄然过去。 许是白日的阳光太过柔软，洛子音睡得便极其的昏沉。 流萤颇为担心的进来瞧过几次，却都在听见洛子音那均匀清浅的呼吸声时安心的退下。 小姐今日睡觉呼吸偏急促，眉头也总是紧紧地蹙着，今日难得睡得这般安稳，虽然是青天白日的，她却也不想打扰。 洛子音果真做了极好的梦，梦中鸟语花香，呦呦鹿鸣。她孤身一人，徜徉在那片桃花源中，安稳幸福。 她嘴角轻柔的勾起，想象自己是一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然舞动。 就在花丛中飞舞的时候，洛子音倏然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黑衣身影。 她眉头微微一蹙，却是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任凭她在身后如何呼喊，那人都兀自前行着，似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般。 洛子音急的加快了脚步，就在自己追上了他，在身后呼唤他，他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洛子音心中一怒，拉了他的衣袖，他却纹丝不动。 她又不甘心地绕到了他身前，猛然回头间却瞥见了那熟悉的面容上，是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就连那双清冷的眸子，都被血染成了赤红色。洛子音也这才瞧见，他的胸口，被插了一柄短刃，从身后瞧不见，却被直直的刺入胸口，没入胸间，大片大片的血迹，洇湿了他的衣衫。 第407章 “苏离？”洛子音大惊失色，嘴唇忍不住的抖动，拉了他衣袖的手颤抖着缓缓松开。 倏然间，苏离的身影自她眼前消失，她眼前的场景浑然一变，原本鸟语花香，呦呦鹿鸣的桃花源处消失不见，只见漫天大雪纷飞，地下是一片刺目的殷红。 洛子音一下子骇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还像是被人扼制住了咽喉一般，喘不上气。 她发出的巨大声响自然是惊扰到了外间的流萤，“小姐小姐，可是梦魇了？” 洛子音眸光迷离，手指按着喉咙，面色涨红，却是没有应答流萤。 流萤心中急切，忙上前轻抚洛子音的后背，动作轻柔地给她顺着气，另一手又忙在她面前挥舞着，不停地叫着她。 然而洛子音依旧是迟迟都没有反应，流萤咬了咬牙，却是松开了手，飞快地向外跑去，想要去寻洛子期。 就在这时，洛子音突然回过神来，见她的动作便知道了她的用意，忙叫住了她，“流萤，” 流萤闻声转身，见洛子音虽然面色潮红，嘴唇发白，但是已经回过神来了，忙松了一口气，快步跑了回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嗯。”洛子音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轻点了下头，声音略显沙哑。 流萤忙给她倒了杯茶水，“小姐，属下给您备水，您梳洗一番再传晚膳？” 洛子音眸光微闪，这才抬眸望向四周，果然房间亮着的是昏黄的烛光，再抬眸望向窗外，竟然也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什么时辰了？” “刚到戌时。”流萤接过已经空了的茶杯，轻声应道。 “阿哥呢？”洛子音拢了拢衾被，身上发了一身的虚汗，如今被夜里的微风一吹，竟然添了几抹凉意。 流萤见状便快跑了两步，将窗子关上，房间霎时间又静了几分，“阁主他在书房呢，方才递了消息说不来陪小姐用膳了，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洛子音闻言眸子不由得微微一沉，眉头也紧跟着皱了起来，“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属下倒是不知，不过像是阁主将护法们都叫去正殿议事了。”流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不必传晚膳了，你去打些水来吧，我要沐浴。”洛子音眸光微闪，轻声说道。 流萤应下，正转身要退下，却听洛子音又忙叫住了她，“派个人去请花秋月，等她从正殿出来便来我房间，莫要惊扰了旁人。” “是。”流萤心中微微一愣，却还是应了下来。 洛子音下了床，身上被冷汗打湿的轻薄纱衣，已经被凉风吹得干透。洛子音又上前开了窗子，如薄纱般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入。 “小姐，水备好了。”片刻功夫，流萤便又回来领命，洛子音点了点头，随意地披上了一件衣裳，跟着流萤出了房间。 仰头望去，只见中空上的月亮，像是被谁咬去了一口似的，缺了一块儿，倒是让它高不可攀的形象，多了几分娇憨。 淡淡地瞥了一眼，洛子音收回了眸光。走进浴房，水还兀自升腾着热气，流萤轻关上了房门，便在门外候着，小姐素来不喜人伺候。 洛子音褪去了衣物，将头埋在了浴桶中。微弱的水流划过肌肤带来的轻微颤栗感，和闭上眼睛，静无一声的五官闭塞感，只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若是就这般沉沉地睡去，自己是不是就能到了那样美好的桃花源？ 心中突然涌起的想法让洛子音大惊失色，她忙扬起了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沉水香的厚重。 她不会，也不能。 洛子音眸光中闪过一抹冷意，一如玉骨花仍在她体内之时的凉薄。 “流萤，”洛子音柔声向外唤道。 流萤应声而入，见洛子音随手拨弄了两下秀发，这便心中会意，站在浴桶旁，细细地帮她洗着秀发来。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见洛子音肌肤莹白如玉，双肩圆润，却也略显单薄。清水没过酥胸，漂浮着的花瓣将那一片景致遮挡的严实。 往面上瞧去，便见她纤长卷曲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莹莹一动之间，顺着那精致的面庞缓缓留下。 便是流萤同为女子，便是随着她一同长大，流萤也不得不感叹，“小姐当真是世间极美，徐家公子好大的福气，能娶得小姐。” 流萤一时间愣神，不自觉便脱口而出，然而话音未落，流萤心中便暗道一声糟糕。这亲事是小姐同徐家的交换，小姐的心意如何，她还是有两分会意的。 果然洛子音闻言，紧闭着的眸子却是倏然睁开，原本温和的面容也多了两分冷厉。 “属下失言，请小姐降罪。”流萤忙松开了手中的丝发，福了福礼，沉声请罪。 洛子音眸光转冷，却是一瞬间又泄了气，流萤说得，也无不对，自己还在想些什么呢。 “罢了，伺候我穿衣吧。”洛子音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疲乏，就好像是她那如石沉大海一般，寻不回的内力，原本便不是她该有的吧。 洛子音没有责怪，却让流萤心中更是一紧，小姐心情原就不好，如今只怕又低落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细细地将洛子音的墨发包了起来，这才又将洛子音扶起，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出了浴房，便觉得夜风更凉了些。 花秋月没有再房间等候，想来是与阿哥议事还未停，洛子音眉间不由得缓缓地蹙了起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流萤在身后动作轻柔地替她绞着头发，洛子音这一头的乌黑秀发瞧着如瀑布一般美到了极致，想要全然弄干，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够。 果然入了戌时过半，油灯爆了几次灯花，这才将一头丝发擦干。 “辛苦你了。”洛子音伸手随意地拢着，流萤面上微愣，心中却是一喜，小姐并未生自己的气呢，旋即她便飞快地摇了摇头，“小姐抬举了，这是属下的本分。” 第408章 洛子音不语，门外却是轻柔地响起了敲门声。 流萤微微一愣，忙上前开了门，却见花秋月隐在了一团黑暗中，“圣女可睡了？” 她这才想起小姐吩咐了让花秋月避开众人前来，忙将她迎了进来，“正在等秋月护法呢。” 花秋月点了点头，上前给洛子音行了个礼，“圣女唤属下何事？” 洛子音这才抬起头，给流萤使了个眼色，“你且出去瞧着些，若是来人了提前唤我。” 流萤点头应下，匆匆退出了房间。 “千机阁中可是出了何事？怎地如此晚了阿哥却唤人议事？”洛子音手指随意地缠绕着一拢丝发，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花秋月抬眸瞥向洛子音，略带一丝犹豫，旋即眸子中划过一抹坚定，“暗桩传来消息，朝廷如今往赤门关调兵遣将，怕是要夺取赤门关。”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赤门关易守难攻，三万兵马驻守，如何攻得下？” “阁主也道如此，只是朝廷如今镇守其他城池尚还有些牵强，却突增了兵马往赤门关行去，颇有些异常。”花秋月低垂着头，将洛子期的想法说了出来。 倒是的确如此，只是洛子音眉头依旧紧蹙着，“阿哥意下如何？” “如今无涯谷与青萝堂皆是归顺了朝廷，秋水宫虽与千机阁一般同朝廷是死敌，只是自那日宫宴之变后，便再无信函往来，倒是一时间看不明秋水宫的用意。”花秋月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抬眸觑着洛子音的面色。 见她无甚异常之后，这才顿了顿，又继续道，“阁主派了一只精兵赶往赤门关，若是有何突然情况，也能接洽一番秋水宫，也算是全了往日的情分。” 苏离对千机阁向来都是助益颇多，再加之洛子期知晓苏离对于洛子音的非分之想。全了两门之间的情分，互不相欠，利益之交，方是最好的结局。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阿哥此举倒是并无不妥。 “秋水宫可有旁的动作？”她松开了手中的发丝，柔顺的墨发便顺着她手腕悄然滑下。 “如今秋水宫行事低调得紧，一直盘旋在赤门关按兵不动，并未有别的消息。”花秋月摇了摇头，语气透露出微微的困惑。 洛子音眉头倏然间紧锁了起来，她今日下午所见并非全然皆是梦魇，而是又预知了一遍那般的场景。究其原因，是时间未到，自己尚未成功地改了天命？还是有什么事情阻碍了自己的打算呢？ 见她兀自沉思了起来，花秋月也不打扰，只静静地瞧着，不发一言。 “罢了，你先下去吧。若是被阿哥发现了，便说我不想劳烦他，托你寻些稀罕玩意儿，打发时间。”洛子音轻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眉间，见再问不出旁的，便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抬眸却见洛子音眉头紧锁，面色也不大好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有些吞吐地冷声说道，“圣女还是多注意些身子，莫过忧思。若有何事，可交于属下分忧。” 洛子音闻言眉头缓缓一挑，花秋月一双凤眸，虽然略显凌厉，眸底却清澈见底。倏然间洛子音的心情便好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再此摆了摆手，“好，我知晓了，你且下去吧。” 花秋月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她从得到洛子音重用时起，便见洛子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然而那时她面上永远罩着一层冰霜，瞧不见她的脆弱。如今倏然间卸下了盔甲，却让花秋月想要更好地保护她。 她无声的退了下去，洛子音却又走到了窗边。这世间的万物变迁，都体现在了那一轮明月上，时圆时缺。 就这般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中，又过了两日，来往北和城的难民已经越来越多。所幸千机阁支撑丰厚，侍卫众多，倒是足够供给食粮，又维持秩序。 只是如此长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难民良久地积压在北和城中，依靠着千机阁发放的食粮度日，难免会引起各种各样的摩擦。 洛子期还在同众人想着处理办法之时，天子之怒终于降临到了徐家。 那日徐家并未帮助梁帝一举成功，已然让梁帝记恨在心。只是这几日一直隐隐不发，直至今日，才有数名暗卫进了徐家。 万剑山庄演武场上寂静一片，徐明桓与徐万松静静地站着，骤然间传来了破功之声，几名黑衣人立在二人不远处。 “少主，徐庄主。”为首的一名黑衣人身材略小，完美的包裹在了黑袍之下，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饱含沧桑的狭长眸子，略显阴骘。 他沙哑又阴柔的声音在破空而出，平白的便让人身起颤栗。 徐明桓冷声应了，徐万松却站在一旁，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眸光中隐隐地含着担忧。 “无需多礼，开门见山吧。”徐明桓负手而立，一直挂在嘴角的浅笑却是消失不见，温润的面庞多了几分冷冽的意味。 黑衣人桀然一笑，却是从腰间取出了一张明黄色的密信，在信纸背部，正精心印染着精妙的图案，似鹰非鹰，似鹿非鹿。 “少主可要一阅？”黑衣人双手捧着信笺，眸光淡然地瞥了一眼徐明桓。 “不必了，李公公直言便可。”徐明桓面色依旧冷冽，嘴角微微下垂，声音冷冽如冰。 黑衣人摇了摇头，却是又将书信放好，甩了甩衣袖，“前些日子宫宴一事，少主想必仍旧记忆深刻吧。” 徐明桓鼻间轻出一声冷哼，却是未发一言。 “当日你枉顾我主之命，擅自行事，致使我主不能当即收复武林，平定天下，实属罪无可恕。圣上宽宥，责令鞭刑十二。而后当立即展开布局，一年之内武林人尽除。”黑衣人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依旧是阴骘地像是锋利的剑尖划在石墙上的声响，“若是再有任何推脱之意，莫怪圣上不顾情面。” 第409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谓的李公公摆了摆手，身后便有一黑衣人执鞭上前。 黑红色的鞭子足有女子手腕一般粗细，其上甚至还有坚硬的倒刺。可想而知如此抽到人身上，将会是如何的疼痛。 徐明桓的面上神色却依旧轻松，甚至都没有多看上那鞭子一眼。 “李公公，这……”倒是一旁的徐万松，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这要是被抽上十二鞭，就是不死，半条命也要去了的。 李公公的的狭长眸子中却是不见一丝悲悯，他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少主还是快些吧，莫要与我等奴才为难。” 徐万松包含担忧的眸光又瞥向了徐明桓，却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前两步，将身上的外袍褪下，随手撇给了他身后的侍卫，徐凌。 纯白的外抛下是柔软的里衣，徐明桓手指覆上胸口，衣衫尽褪，露出了他虽然莹白如玉，却精壮的上身。 完美的肌肉下暗藏着劲气，腰间流线一般的腹肌形成了绝美的形状。 徐明桓转过身去，露出精壮的后背对着一众黑衣暗卫。 李公公眸子中冷光一闪，却是拂了拂衣袖，给了执鞭之人一个凌厉地眼神。 “少主，多有得罪。”执鞭的黑衣人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对着徐明桓沉声说道。 徐明桓未应，那人便执了鞭子，在空中甩了几下。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带起的劲气，吹动着徐明桓的衣摆。 徐万松嘴角动了动，却是吩咐了身后的侍卫将医者唤来，再去寻些上好的药物。 黑衣暗卫眸光一冷，手腕一扬，那鞭子便抽打在了徐明桓的后背上。 “啪”地一声，鞭子拍打在肉上的声音钝钝地响了起来，当即便出了血痕，隐隐地沁出血水。 徐明桓身子微微一颤，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然而他胯下却依旧是纹丝不动，稳稳地站着。 “啪” “啪” 接连几声鞭声响起，直听得人心惊肉跳。 徐明桓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额上的冷汗成了流，大颗大颗地摔落在地上，碎成几瓣儿。 他一直着头，额上青筋暴起，轻薄的嘴唇不受控的抖动着，早已失了血色。 这般疼痛，可比蚀骨之痛，徐明桓一直隐忍着，只因如今还不足够直接同梁帝匹敌。 不过也快了，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徐明桓嘴角突然绽开了一抹轻柔的浅笑。与向来挂在他嘴角的弧度一般，却在此时透露出凉薄鬼魅的意味。 “啪” “啪” 又是接连几声响起，徐万松一边紧张地瞧着，一边默默地数着数。 终于，“十二。”暗卫轻声说着，手中的鞭子又是狠狠地抽出，发出“啪”地一声声响。 徐明桓身子颤动地大了些，一个踉跄，竟然有些站不稳了。 徐凌忙上前将他扶住，徐明桓面上此时已经全然失了血色，一双眸子中满是血丝。 “主子。”徐凌剑眉紧蹙，庄重的面上多了几分焦急。 正巧徐万松派出的侍卫带了医者回来，医者上前查看伤势之时，花白的眉头都是紧紧蹙着的。 徐明桓背上的血肉已经绽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脊背留下，洁白色的衣袍血色尽染。 医者皱着眉头，将手中的药粉洒在他的背上，徐明桓嘴唇止不住地抖动着，额上的冷汗便像是暴雨一般流淌而下。 “如何？”见医者动作迅速地将徐明桓的伤势包裹起来，徐万松这才敢出了气，轻声问道。 医者却是摇了摇头，略显沉重的语气不难听出其中的惋惜，“公子伤势之深，以可见骨，虽然内力深厚，但是没有月余的将养，只怕是于行动有碍。” 徐明桓对于自己的身体清楚的很，此时闻言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双原本清润的眸子，此时的凉意又深沉了几分。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完成，在床上将养一月，放松梁帝的警惕，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果然，听见医者的变化，黑衣男子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花白的眉头也是微微向上一挑。 “奴才的任务了了，这便告辞了，”李公公那双浑浊的眸子中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负手而立，眸子中又骤然闪过一抹精光，“主子的吩咐，少主莫要枉顾了。” 话音落下，也不待徐明桓回答，李公公便又带着一众暗卫飞身出了万剑山庄。 “快扶公子下去休息。”徐万松眸光微闪，忙对徐凌吩咐道。 此时徐明桓已经是全凭一口气吊着，暗卫们的离开，让他心中略有放松，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徐凌坚毅的面上闪过一抹冷峻，忙将徐明桓背在身后，脚尖微微一点，也飞了出去。 徐万松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眸光却是闪烁。自己另谋新主，这一条路，也不知是否选错。成王败寇，徐家一脉的命数，可是全掌握在了徐明桓手中啊。 要说如今梁帝权威深重，膝下又已经有了适龄的皇子，徐明桓之位会否不保？ 就在徐万松心中略有松动之时，他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朝局势力已经是根深蒂固，便是自己跟着梁帝平了江湖势力，却也未必能得到太多重用。 不若便赌场大的，跟了徐明桓，凭借着自己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是唾手可得的。 徐万松站在演武场上，眸光中扑闪着野心。 他不禁想到了正是二十年前，有人趁着雪夜将那精雕玉琢一般的婴儿送来，从那时起，他便知晓，这是他徐家未来的希望。 他是他的长子，这是徐家守了二十年的秘密。他与他是明面上的父子，是暗地中的臣君。他看着他成长到了如今这般的天之骄子，青年才俊。 这是他的心血，绝不容他人践踏。徐万松眸光中划过一抹痴狂，心思疯长。 北和城内，领粥的队伍又排了老长，短短几天时间，难民们眉宇间的焦灼意味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410章 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安逸，与麻木的神情。 有了千机阁放粮，他们的生活便有了保障，竟然比从前不敢吃穿，绞尽脑汁想要缴上赋税的生活还要舒坦些。 现在阁中几日无事，洛子音便跟洛子期说明来北和城转上一转，此时见了这幅场景，不由得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给我多打些，我还有孩子呢。”一妇女看着还有一层并未装满的粥碗，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指使着千机阁侍卫添粥。 这样颐气指使的态度让侍卫虽然心中生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勺子，给她呈了满满的一碗，毕竟阁主吩咐了放粮，他们便不能与难民起争执。 村妇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那侍卫，扭着腰肢向城内走去，仿若手中那碗粥便是自己应得的份例一般。 “慢着，”洛子音虽站得极远，却也看清了事情的原委，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些，上前两步作势便要伸手拿下那村妇的碗。 “小姐，使不得。”流萤见状却是大惊失色，忙赶在洛子音前面拿了下来。这上面满是污秽，怎么能让小姐拿着。 自己辛辛苦苦排队领的吃食被人夺了，那村妇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手指指着洛子音，“你这小娘子穿的讲究，怎么连我等救命的吃食都要抢夺。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看不见我们百姓的困苦。这些个腌臜的东西，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啊。” 村妇一边伸着手想要夺回自己的碗，一边破口大骂，那副中气十足的模样，着实不像是在此处避难的难民。 此处骤然间爆发的冲突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排队领粥的难民见状不由得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各种洛子音闻所未闻的污秽言语信口拈来，直让她瞠目结舌。 原本难民便是颠沛流离的讨生活，他们虽然见不到，但是见了洛子音这般穿着，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心中难免便嫉妒起来。再加上此时她孤零零的，又只带了一个同样娇俏的丫鬟，这些个人平日心里积压的怨气，不敢对朝廷言语，却是全数冲着洛子音喷涌而出了。 流萤挡在洛子音身前，更加清晰地认识了这群人的蛮横与粗鲁。只是她也是同样与洛子音在千机阁中长大，也是没有见过这般阵仗，舌头便打了卷，只“你……你……”地指着众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边的骚动很快便引起了侍卫的注意，“不好好排队，都在这儿聚着干什么呢？” 一带头的侍卫指着众人朗声喝到，心中也是充满了怨气。原本以为这布粥施米的活计能积些福分，就算不将自己当做活菩萨供着，起码也要态度好些。 谁曾想来了此处，这才发现自己每日伺候的却是一群没有素养的大爷。若非是顾念着千机阁的名声，这些个侍卫早就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了。 “你们快些来评评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抢了我救命的口粮！我家娃儿还在家里等着吃粥，这要我这个婆子怎么办才好？”听见了侍卫的声音，那村妇竟然往地上一坐，鬼哭狼嚎了起来。“贼老天啊，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流萤哪见过这种泼皮无赖的场景，当即气的浑身抖动不止，这是小姐要开的仓，若是没有小姐，她们哪来的吃食。 “何人敢在千机阁放粮处闹事？”竟然有人闹事？侍卫闻言眼睛当即便亮了起来，积攒了几日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自己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围观的人间千机阁侍卫来了，便让了一条路，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却还一直指点着洛子音二人，嘴中听不清嘟囔着什么难听的污言秽语。 侍卫穿过层层人群，见到两个头戴面纱的妙龄女子，却是皆是一愣，“额，两位是哪家的小姐？为何与这百姓过不去？” 身为堂堂男子汉，侍卫自然也无法同两个小姑娘为难，不自觉地便泄了两分气。 在方才的争抢中，流萤手中满满的一碗粥便洒了大半，黏在手上，只感觉难受无比。 流萤咬了咬牙，却是用了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枚玉佩，一下子抛给了那侍卫，“圣女在此，还不行礼？” 侍卫接过玉佩一瞧，果然是千机阁的物件，闻言更是一愣，连忙抬眸仔细地打量了几眼二人。 洛子音虽然面覆轻纱，然而那出尘的气质，与那双美妙绝伦的眸子，他是决计不会认错的。 侍卫拿着玉佩的手一抖，心尖更是抖了几抖，“属下有眼无珠，未能辨出圣女，还望圣女恕罪。” 开什么玩笑，且不说圣女从前是阁主之尊，如今也是阁主捧在心尖儿上的，若是在自己管辖之处被这些刁民为难了，自己是有几条命够给阁主责罚？ 心中想到此处，那侍卫额上便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无妨。”洛子音轻声说着，这声音在那侍卫听来却如同天籁，圣女不做怪罪，自己便应是无碍了。 侍卫忙起了身，呼唤着其他人将洛子音与那些难民隔开。 那村妇一时间有些难以分清什么情况，这些施粥的侍卫怎么称呼那女子做圣女？不过无论如何，瞧这幅模样，这女子似乎与那侍卫是一家的。 然而见众人的注意力又离开了自己，村妇却是不乐意了，一边用手锤着地，一边扯开了嗓子嚎道，“天可怜见，我一家便指望着一碗粥过活，你们这些人锦衣玉食的活着，却不愿施舍给我们一点吃食，那还施粥作甚，不若便断了我们的生路，瞧瞧我们做鬼会不会放过了你！” “就是，就是，说好了施粥，给到了人手中却又给夺了回去，这是个什么道理？”村妇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众人疾声厉色地应和着，还时时的指点着洛子音，诉说着她这般的行为是如何的不道德，越说还越愤慨了起来。 第411章 “放肆！”见自家圣女如此被这些刁民羞辱，那侍卫却是再也压不住自己这几日心中积攒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拔刀指向众人，厉声喝道。 见首领拔了刀，护在洛子音身旁的守卫也是当即拔了刀，明晃晃的刀剑在刺目的阳光照射下，发出了冷冽的幽光，直让人心底一颤。 见了刀剑，人群中原本哗然的声音霎时间便消失不见，那村妇的哭喊也戛然而止，原本有些喧闹的地方，却是骤然寂静无声。 “圣女，不知这是生了何事？”侍卫这才柔声向着洛子音询问道，他眸光也瞥向了流萤手中兀自举着的半碗白粥，眸光微微一闪，倒是真像是夺了那村妇的口粮。 流萤心中怒气难掩，随手拿了那半碗粥给了一旁的侍卫，“这村妇也忒不知感恩，我千机阁开仓放粮，本是行的善事，你却对我阁中侍卫如此颐气指使，不知感恩。小姐看在眼中，自然是气怒，这才夺了这村妇的粥碗。” 因着就站在洛子音身旁，洛子音瞧见的事情，流萤自然也是瞧了个分明，此时心中怒气不消，怒气冲冲地说道。 侍卫心中微微一愣，旋即划过一抹暖流，尤其是方才受了那村妇指使的侍卫，更是感动不已。千机阁施粥，一为救人，一为声名，救人是救，声名也传出去了，圣女本不该在意他们这些侍卫如何。 然而流萤话音落下，那些被刀剑吓住的难民又起了骚动。 “你们千机阁粮食那么多，就这些人如何吃的完，如今乱世，当是理应救我们一命才对。”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村妇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副豁出去脸的泼皮姿态，当真就像是千机阁放粮，是应尽的义务一般。 “如今亮刀亮剑，难不成是想取了我们无辜百姓的性命？” “反正不放粮就是死路一条，不若你动作快些我们落个痛快，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随着那村妇的张狂言语落下，一旁围观的众人又是起了暴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直恨不得将千机阁平分了才好。 难民们逃难至此，本就吃透了苦难，饿极了也当真是不怕死，侍卫们拿着刀挡在前面，一众人却还兀自推搡着。 侍卫们一时无法，阁主吩咐了不能见血，却不想这两日却将难民娇惯成了这般性子。 “你们这群无耻之徒！”流萤气急了，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指着那些丑恶嘴脸喝到。 然而终究还是在千机阁中长大，这已经是流萤能说出的最脏的言语，对于这些人，却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洛子音一双眸子沉了再沉，看着那一双双不断伸过来，想要抓住二人的脏手，她满心失望。 升米之恩斗米仇，这才短短几日，千机阁便将养了如此之多的白眼狼。 她眼前倏然间闪过了白意的面容，那已经死了多久的人，岂不正是阿哥惯出来的中山狼？ “够了。”洛子音伸手拿过了侍卫捧着的粥碗，却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碗内残存着的半碗白粥，粘稠地洒在了地上。 千机阁放粮从不作假，这不是清汤寡水，而是货真价实的白粥。 洛子音这一举动，一下子便激怒了那些难民，“这便是什么劳什子的千机阁圣女，我们穷得连口饭都吃不上，她却如此肆意糟蹋粮食！”那在地上打滚的村妇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模样却根本不像是自己所说的吃不饱饭。 “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凭什么这样的人锦衣玉食的活着，我们却连口热乎粥都吃不上？” “今日便是豁出一条命去，也要给她一点教训！” “上啊！” 周遭的言论越来越激愤，难民的脸也都越来越狰狞，他们攒动着上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抓住了洛子音，就像是抓住了那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般。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有洛子音的吩咐，侍卫们也不敢同难民动手。 如此造成的结果便是，为了保护洛子音不受伤害，几人围成的圈子越来越小，身上还不知挨了谁的几拳几脚，心中不可谓不憋屈。 侍卫首领见这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慌，忙从胸口掏出了响箭，“嗖”地一声，在空中带起了一抹彩霞。 “他们在叫人，快将那个圣女抓住！”难民们回头一瞧，便瞥见了这样的景象。心中一惊，忙有人急声喝到。 他们心中也清楚一二千机阁的实力，若是被他们先赶了过来，别说锦衣玉食了，能不能有命活还两说。 因此首要之务，当然是要趁着人少，拿下洛子音，有了她在，那便是砝码。 千机阁圣女之尊，足够换取好些东西了，与其安安稳稳的靠着救济度日，不若就此放手一搏，指不定便成了呢。 “保护圣女！”侍卫们哪敢让他们得逞，莫说是被难民抓住，便是由此洛子音身上受了一丝一毫的损伤，那都是要受责罚的。 阁主驭下宽仁，然而但凡事情牵扯到了圣女，那都是要两说的。 “小姐当心，”流萤身上也是有些内力，有些拳脚，此时自然应对如流。只是对方终究人多势众，小姐如今身子尚未完全恢复，稍有不注意，便难免会有些磕碰。 洛子音见此场景，心中的怒气却是越来越重，这一群人，吃着千机阁发放的口粮，如今竟然还要捉了自己，去威胁阿哥吗？ 心中的怒气不断升腾，竟然就牵动了洛子音体内原本消失了的内力。 一丝丝冰蓝色的精气自她经脉中缓缓流动，纷纷涌入丹田之中。 洛子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也染上了蓝色的薄膜，只是如今场面混杂，一时间无人注意到她的变化罢了。 不过短短几息时间，洛子音体内便已经回拢了一成的内力。只是回复完一成内力之后，她体内逸散的精气便又消失不见，许久都没有再涌入丹田。 第412章 一成内力虽然有些少，但是洛子音内力的精纯深厚，便是洛子期都略有不及。 是以这些内力，对付这些只会蛮力的难民，都还有些大材小用了。 “圣女，此地不宜久留，属下先护送您离开吧。”将洛子音护在身后的侍卫有一个匆忙转身，却是急匆匆地说道。 眼见这圈子越来越小，中间的空隙全无，那些个刁民都几乎能伸手触碰到洛子音了。如今阁中侍卫皆知圣女没了内力，又成了从前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自然要小心保护。 然而就在此时，方开口说话的侍卫却觉得身后突然间起了凉意。如今这秋老虎依旧厉害的紧，然而那骤然间的凉意无不让众侍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我倒是要瞧瞧，哪个要捆了我去？”洛子音眸子中的冰蓝色倏然间消失，眸色突然深沉了几分。 她微挑着眉，狭长的眸子慢慢扫过四周，却是伸手将身前的流萤推开，缓缓地走了出来。 “小姐，” “圣女！” 流萤与侍卫们都是担心不已，紧紧地跟在洛子音身后，却不敢阻拦她的动作。 看着一直躲在后面的娇女子就这般直接走了出来，那些喧嚣着的难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愣地停了下来。 只是方过了片刻功夫，众人皆是面色一喜，洛子音就像是一壶仙露琼浆，只要抓住了她，什么样的生活换不来。 众人争相恐后地伸着手，仿若只要碰到了她一下，便触碰到了日后的幸福。 流萤与一众侍卫都是看的心惊肉跳，忙不迭地便要上前将洛子音继续护在身后。 “退下。”洛子音眸色再次深沉了几分，声音清冷，一如此时一降再降的温度。 正在侍卫们满心纠结的时候，难民们却满心欢喜地伸手抓向触手可及的洛子音。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将要触碰到洛子音之时，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距离她只咫尺的距离，却如同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他们伸出去的手，就像是触到了一层难以目视的冰墙，那刺骨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无孔不入。只一息时间，这些一丝内力都无的人，便被洛子音身体中逸散而出的寒气结结实实地将胳膊冻得僵硬起来。 这些人的眸子倏然间放大，面上是难以抑制的惊恐与痛苦。 “啊！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尖叫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流萤与侍卫们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圣女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倒是叫他们白白地担心了一场。 就在此时，侍卫首领发出的响箭也被不远处驻守着的千机阁侍卫发现，一队人马匆匆赶来，带头的不想正是流年。 “圣女，出了何事？”流年见到洛子音被难民包围起来，不由得一惊，忙上前询问道。 今日洛子音说要来北和城中瞧瞧，洛子期也是放心不下，这才派了流年今日驻守北和城，不成想果然便出了事情。 洛子音不语，流年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流萤，流萤却只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流年蹙了蹙眉头，忙带领着侍卫将洛子音团团守了起来。 原本洛子音周身那诡异的温度便让这些难民吃了大亏，一个个像是看着大凶大恶之人一般，眸光惊疑不定地望着洛子音。 而此时千机阁侍卫们的出现，更是打破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此时便一个个低眉垂手，默不作声起来。 便是方才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村妇，此时也静悄悄地隐在了人群中，再不敢发出一声言语。 洛子音此时面色清冷，便是有轻纱覆面，也能感觉到那难以抑制的愤怒。 有着侍卫们的保护，她步履轻缓地走到了施粥台处。呆立着围在外面的难民，此时看不分明她的动作，虽然隐隐的有着不安，却不敢多发一言。 洛子音足尖轻点，一跃而上，站在了那台子，从上而下俯视着众人。 此时围着的难民少说也有千人，挤挤攘攘地站着，身上衣衫褴褛，面上却不知为何没有悲悯。 “我千机阁开仓放粮，”洛子音收回眸子，眼底一抹冷光划过，却是倏然间抬手指向了一旁堆积成山的米袋，“每日用米五十石不止。” 流年众人在身下瞧着，见那些难免瞥向米袋的眸光中隐隐掺杂了欲望，便又指派了一队侍卫守在前方。如今人多嘈杂，若是哄抢，实在是难以控制局面。 “说来奇怪，我一直在想，为何阿哥开仓放粮，这粮食便堆积如山放在眼前，你们这些饿极了的难民，却从未想过偷抢？”洛子音似是果真疑惑了一般，蛾眉轻蹙，平添了几分幽怜之色。 “是我千机阁侍卫管理有方？还是到了乱世依旧是礼行天下？”洛子音说着，嘴角倏然勾起了一抹浅笑。 微风轻轻吹拂起洛子音面上的薄纱，她那绝美的容颜便这般若隐若现。她的清冷的声音裹挟了一抹内力，清楚地响在了每个人耳边。 原本一直吵嚷着不停的难民们此时都收了声，云里雾里的不知晓洛子音此番究竟是何意。 洛子音眸光淡淡地瞥过这些面露疑惑的众人，嘴角的冷笑更浓了些，她摆了摆手，声音依旧冷清，“都不是，我左思右想，今日来此一瞧，方才明白。” “你们根本无需去抢夺，抢夺的风险几何？我千机阁侍卫猛如虎，岂是寻常人所能匹敌？你们心中自也知晓，因此谁都不去以身犯险。”洛子音冷笑一声，却是顿了一顿，接着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们有所依仗，倚仗得却恰恰是我们千机阁的仁心。” “你们不用去冒任何风险，便有人将米熬成了皱送到你面前。甚至不用你们一家老小全部出来起早贪黑的排队，只有一人占了这位置，便能顾上全家的温饱！”洛子音声音中倏然间夹杂了几分狠厉，眸光冷冽地从人群中一眼便瞧见了方才那撒泼打滚的村妇。 第413章 那村妇似乎是察觉了落在自己身上的冷冽眸光，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又向后躲了起来。 洛子音对此不屑一顾，冷眼望了一瞬，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眸光。 “你们仗着我千机阁的仁心为所欲为，理所当然地便觉得开仓放粮，救济天下，便是我千机阁应尽的本分。”洛子音冷声说着，此时这城东一片的温度都慢慢地降了几分。 “阿哥顾念你们流离失所，漂泊无依，顾念你们不是我千机阁男儿的对手，特意下令不准千机阁任何人与百姓起冲突。” “然而瞧瞧你们，你们是如何对待我千机阁儿郎的？不说应有的礼数感恩，就连基本的尊重都是一丝也无。”洛子音越说越怒，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我千机阁儿郎收敛了血性，来此处给你们施粥赠粮，你们却对他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洛子音说着，周遭的难民面上表情各异，有人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有人却兀自觉得自己没有错处，不明白洛子音说这些的意图。 然而此时守在前面的侍卫们，心中却有如暖流划过，熨帖无比。 “你们将千机阁的仁心随意践踏，肆意把玩，千机阁赈济天下之举，却成了你们贪图安逸的资本。如今这样一天无所事事却能换得温饱的日子，怕是比之从前忙碌奔波，吃了上餐却愁下餐的日子，要畅意不少吧。”洛子音狭长的眸子微微挑起，眸光中的冷意兀自不平。 地下依旧是鸦雀无声，却倏然间有人暴喝道，“你们千机阁霸占了如此多的粮食，吃却又吃不完，分给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那又怎么了？” “对啊，你们又吃不完，分一下又如何？” “你这个女娃娃年纪轻轻，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说着说着，那些围着的难民便又义愤填膺起来，仿若千机阁坐拥如此多的钱资却不分他们一成，便是多么无恶不赦了一般。如此丑恶的嘴脸，竟然是浑然忘记了若非又千机阁仗义疏财，他们如今其中不知多少就饿死在了北和城。 眼看着难民又要暴动起来，流年面色一肃，不着痕迹地暗暗做好了戒备。这一队精良的侍卫，若是在这帮子暴民手下吃了亏，那自己怕是就再无颜面回千机阁了。 “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若非是我家小姐慈善，哪来的这些个米粮给你们吃，你们如今不说感谢便罢，反而还倒打一耙，那些个新粮，怕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流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底地愤怒，恨恨地骂了回去。 然而流萤一人之言，又如何抵挡得住这群洪水猛兽，片刻之后，便又淹没在了这群人自以为是的口水中去。 洛子音站在高处，瞧着所有人的表情都瞧得分明。 她看得见这些人眼中深沉的嫉妒，看得见他们大言不惭，越演越烈的狂妄，她看见了人性的黑，看见了人性的恶。 数以千计的难民，竟然没有一人为救过他们性命的千机阁说上一句公正的话。 此时城东这处已经不止包裹着层层的难民，更有不少北和城百姓闻讯而来，瞧个热闹。 “哎呦呦，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嘛？瞧着白粥，比我自家熬的都稠……” “这些个难民嚣张的很，前些日子千机阁没放粮的时候，不是还有不少人组织上百姓家抢粮的？” “简直就是强盗嘛！” “阁主人善，谁曾想救得却是这么一群白眼狼！” “阁主便是太过仁善了，你忘了那前些日子的巨变，便是手下养了一匹更大的中山狼嘛。” “莫说莫说，” 围观的百姓倒是还有一二明事之人，正巧听到了那些人口出狂言，不由得都蹙起眉头，低声谴责道。 洛子音瞧着眼底的众生相，嘴角却是倏然间勾起了一抹浅笑，“我千机阁的确有万贯家财，莫说养活你们这群人一辈子，便是连带着你们繁衍生息的家族，花上几生几世，怕是都不见得花的完。” 她裹挟者内力的声音就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在了众人耳边，待他们听清洛子音所言之时，底下更是一片哗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世人皆知千机阁是顶尖势力之一，也知千机阁财资无数，却一直没有什么概念，此时听闻洛子音所言，皆是震惊无比。 流年面上却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担忧，世人无罪，怀璧其罪。真的激怒了这些人，也是麻烦之举啊。 就在下面这群人更加激动地要洛子音散财之时，洛子音话音却倏然一转，“可是这同你们又有何干系？” “剥削你们的，是朝廷，朝廷要你们吃不上饭，颠沛流离。我千机阁侍卫豁出去性命同朝廷抗衡，无数人的鲜血，无数人的奋斗才积攒下的这些财资。” “同样的压迫下，你们又做了什么？无非是麻木地任其剥削，等到他们剥干净你们的皮，啃你们的血肉之时，你们才有了反应，却不过是背井离乡，靠着他人的施舍度日。” “我千机阁在你们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开仓放粮，那是我们先辈打下，是我千机阁儿郎奋斗的结果。千机阁无偿的使用这些，来救你们的命，最后却要被你们反咬一口，说千机阁不够仁善。够仁善的话，便要散了千机阁之财，全了你们的黄粱美梦。” “何其可悲？你们根本不值得这份千机阁付出的，这城中所有商贾百姓付出的，仁善之心。”洛子音语气倏然冷冽，眸子中也是爆出了一抹精光，“你们不配！” 她话音落下久久，底下都是如死般的寂静，鸦雀无声。 几息过后，却倏然间爆发了热烈的叫好之声，“说得好！” 围在最外层的百姓朗声喝着。 洛子音眸光扫过众人，面色骤然间便沉了下来，“你说我们千机阁放粮是假仁假善之举，好，从今日起，千机阁这粮，不放了！” 第414章 洛子音声音落下，当即便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激起了千层巨浪。 “什么？” “什么叫做不放粮了？” “不放粮了我们吃什么？” “这不是要诚心饿死我们吗？” 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中倏然间爆发了巨大的喧闹之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沸沸扬扬地议论着。 流年心中一颤，与身旁的侍卫们交换了个眼神，又暗自警惕了几分。 此时不止是那些难民此时心中慌乱，便是围观的百姓，也是纷纷挑眉，面露骇然之色。 不过他们旋即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却是又浮现出了些玩味的表情来。 这些人方才大言不惭，却不知惹怒了千机阁，自己也要食下这般恶果。 洛子音却是丝毫不理会这些个难民的鬼哭狼嚎，狭长的眸子微微一闪，却是当即便冷声喝到，“流年，放响箭，将这些米粮，全数搬回粮仓，城中各府的援助，如数奉还！” “是！”对于洛子音的命令，流年自然是从来不会质疑，毕竟即便此时是洛子期在此处，也会对她言听计从。 流年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箭，动作飞快地张弓搭箭，“嗖”地一声，响彻天际，在空中留下了五彩的烟尘。 他的响箭较之侍卫的高上几个等级，便是在千机阁中放哨的侍卫，瞧见了都要当即派兵增援的。 正是出于这样的计量，洛子音才会吩咐流年放响箭。毕竟是这些难民人数众多，当真暴动起来，仅凭这些侍卫难以压制，会伤及城中无辜百姓。 随着响箭放出，流年指派了几名侍卫动作飞快地越过高台，一人手中提了两袋米站在原地。 洛子音瞥了一眼流年，眸中流光闪过。许是这一年来洛子音执政的默契，让流年倏然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微微怔愣后，却是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便是北和城中个乡绅商贾府邸捐出用于赈济的米粮。 流年将名单执于手中，不紧不慢地唱到，“城西乔木街柳家，捐粮五旦。” 五名侍卫当即上前迈出一步，就在那些难民怔愣之际，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便飞身而出，转眼不见了踪影。 直至此时，这些个难民才意识到，眼前这女子当真是没有同他们说笑，竟然真的指使侍卫将这些米粮搬走了。 “城北余家，捐粮五旦。”见那些难民果真慌了神，流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是旋即又高声唱到。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是五名侍卫应声而出，转眼之间，又不见了踪影。 “啊！不要！不要动我们的粮食！” “快！快阻止他们！” 见着成袋成袋消失的粮食，这些难民这才慌了神，连忙叫嚣着，一些人甚至想冲过高台，将那些米粮占为己有。 “拦住他们！”流年冷笑一声，却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颇有些散漫地喊道。 流年带了的侍卫是整五十人的小队，再加上原来驻守在此处的几十人，围住高台，不让这些人接近米粮，还是绰绰有余地。 此时围观的百姓都是抓耳挠腮，一边想伸长了脖子凑得近些，瞧个清楚。一边却又害怕这些难民暴动伤到自己，而不敢靠近。 千机阁侍卫将那些难民牢牢地拦在了外面，流年兀自还在里面不紧不慢地唱着捐单，“城北顾家，捐粮十旦。”方才落回高台内的侍卫，又连忙拿了两袋米粮，足尖一点，再次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此时肉眼可见的，那堆积成了山的米袋，此时已经少了小半。 难民们心在滴血，不停地叫喊着，然而不论是洛子音，亦或是千机阁的侍卫，甚至是围观的百姓，通通都无动于衷。 人便是如此，唾手可及之时不加珍惜，待当眼见着消失之时，方知后悔。何其可笑。 此时他们心中突然间无比怨恨起了那个不识好歹的村妇来。 “方才那村妇呢？”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找寻的声响。 难民们纷纷转身动了起来，片刻便传来了回应，“在这，在这呢？” 成百上前双眼睛盯着左右，那村妇自然是遁无可遁，只见她的旁边，霎时间便空了一大块。 她深知自己闯了大祸，此时也全然没有了方才那撒泼打滚的劲气，瑟缩着向后退着。 然而身后难民，却无不都如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向后避着。 “都是你这个臭婆娘，得罪了圣女，还不去向圣女赔罪！”人群中突然站出了个三四十岁的黑瘦男子，一把抓住了那村妇的脖颈，冷声说道。 “你放开，放开我！”村妇徒劳地挣扎着，然而不过是无济于事。 不止如此，身旁所有的人都开始指点她了起来，“就是你这个无知村妇，还不快去赔罪！” “圣女宽仁，都是这个贱人生事，您莫生气，莫要再撤回米粮了！” 人啊，也是惯来善于推卸责任。此时这些人便浑然忘记了自己方才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纷纷怪罪起那村妇来。 “快，还不快赔罪！”众人冲着洛子音祈求完，却见她依旧是无动于衷，不由得又转过身，恶狠狠地看向那村妇来。 也不知是谁用力，对着她的膝窝便踢了一脚，村妇一个踉跄，倏然间便跪在了地上。 “我……我……”许是收到了惊吓，那村妇匍匐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来。 “你什么你，快给圣女赔罪！”有人冷声喝到。 “赔罪！”人群中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还不断地有人推搡着那村妇，似乎若是她不出言，便就此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洛子音冷眼瞧着，众人不再瞧着此处，流年也停了唱捐单的动作，冷冷地望着这一出戏来。 “啧啧，”周围围观的百姓也是摇头皱眉，瞧着那村妇畏缩的模样，却是生了几分怜悯来。 然而流萤却是看得解恨不已，她可一直记着方才这村妇是如何的撒泼打滚，如何的胡搅蛮缠！ “我……我有罪……圣女放我一马罢……” 第415章 “放我一马罢……”那村妇一边呜咽着说着，一边面上竟悄然流起眼泪来。她心中兀自还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仿若一下子便站在了世间的对立面，任人欺侮，任人指点。 “圣女，圣女，她认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随便怎么处置她都成，莫要断了粮啊！” “圣女宽仁，千机阁宽仁，莫要断了我们的生路啊！”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道。 “我家还有孩子啊，他还小，这断了粮可如何是好啊！” 洛子音默默地看着这群人，眸中甚至带了一抹浓浓的悲哀。 这些人从一开始便没有真心的想要感谢千机阁，不过是想要千机阁发散的这些米粮。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强抢不成便用上苦肉计了。 正在骚动之间，又一大批千机阁侍卫赶来了北和城，见到放粮之处层层叠叠地围了近千人，皆是一惊。 “流年统领，”雨聪带领的侍卫们一边朗声唤道，一边匆匆穿过人群，待离得近些了，这才发现站在高台上的正是洛子音，又是大惊，忙不迭地便行礼道，“拜见圣女。” “拜见圣女。”侍卫们齐声喝着的声音又如一记重锤般砸在了或跪或站的难民们心中。 洛子音的身后有了这些人撑腰，是不是那些米粮，便果真要全都搬走了？ “敢问圣女，不知此处生了何事？”雨聪瞧着这幅场景，一时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小心翼翼地请教起洛子音来。 “你们来得刚巧，”洛子音站在高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抬起胳膊，指了指站在最外围，离着有些距离暗中观看的百姓，“雨聪护法，派出一批侍卫保护好百姓，免得一会儿有暴徒暴乱伤及无辜。” 雨聪微愣，却还是飞快地点头应下，手指点了几个队领，“你们去。” 众人闻声而动，飞快地便在百姓与难民之间隔起了人墙，虽然中间有了间隔，并不是那般密不透风，然而凭着千机阁侍卫的本事，自然是看顾得游刃有余。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米粮，“将这些米粮，按照捐单，全数给各府返回，余下的统统收回我千机阁库中。” 雨聪闻言更是怔愣，阁主下命令开仓放粮，怎么圣女突然又拆起他的台来。 不过对于洛子音的命令，众人都是莫敢不从的，回过神后，雨聪当即便又指使了侍卫越过高台，去搬起米袋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那些难民当时便慌了神，原本米粮便少了近半，这又有了这么多侍卫，岂不是片刻功夫便搬空了？ “哦？”洛子音淡漠地瞥了那叫嚣得最大声之人，眸子微微眯起，“你倒是说说如何使不得？” “这……这是我们救命的口粮啊！”洛子音眸光扫来，便激起一片寒意，那人身上打了一个颤栗，却是连忙跪伏在地，吞吐得说着。 “你们救命的口粮？这米粮可是你们所种所获，归属于你们的？”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飘飘地问道。 雨聪此时也渐渐明白了洛子音的用意，便吩咐了侍卫停了手，默默地瞧着。 那人身子又是一颤，黝黑的面上也瞧不出什么颜色来，吞吞吐吐，不愿意地说道，“不……不是……” “那这米粮可是你们任何一人的？”洛子音冷笑一声，清冷的眸光又是缓缓地扫过了脚下众人。 众人怯懦着，不敢言语。 “那便是有趣了，这米粮非但不是你们的，还是各府仗义疏财，开了自家的米粮撑起了这米摊，如今千机阁不施粥了，将这米粮原数送回有何不对？”洛子音嘴角冷笑更甚，话音却是倏然一转多了几分严厉来，“你们有何使不得的？” “这……这……”众人都是支支吾吾地，却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继续搬！”洛子音冷哼一声，却是挥了挥手，略显散漫地声音缓缓地传了出来。 “圣女，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们吧！”看着侍卫们又将米粮搬了起来，难民中又是爆发出了巨大的骚动。 “千机阁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只求圣女怜悯，给我们一口吃食！” “求圣女怜悯！” “求圣女怜悯！”众人的哀求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还夹杂着雷动的哭声。 洛子音轻摆了下手，侍卫们这便缓缓地停了动作。 “千机阁仁善之心，你们却如此枉顾。各府怜悯你们，你们依旧丝毫不做感恩，如此不知回报，不知感恩之人，救你们作何用？”洛子音眸光散漫地瞥过众人，今日她是势必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啊！”众人又是一阵哀嚎。 洛子音却是抬起了手，遮挡了下略有些刺眼的阳光，“继续放粮也不是不妥。” “圣女宽仁，千机阁宽仁！”众人喜极而泣，忙不迭地便跪伏在地，感恩戴德地说道。 “不过，”洛子音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言语，反而放下了手，轻摆了下衣袖，声音清冷地道。 随着这一声响起，人群中倏然便寂静了下来，听着洛子音继续说道，“再向前两日一般无所事事，便能领取一天吃食，是不可能了。” “这……还请圣女明示……”众人闻言微微怔愣，抬起头瞧了瞧身旁的众人，终于有略微胆大的人，小心翼翼地说着。 洛子音指了指身后的百姓，“因为你们的出现，便是北和城中百姓的正常生活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 站在最外围的百姓们闻言忙点了点头，任哪个城池中倏然间涌进了成百上千的难民，尤其是他们还有着那些偷抢的举动，怎么会不让这些普通百姓烦不胜烦。 “如今你们都拥挤在百草堂中，也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不若我便在北和城外，划出一块肥田，当做你们日后的安身之所，便也不会再搅扰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第416章 洛子音身子微微一动，在烈日的照耀下，她总觉得神思有些恍惚。 高台下的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还是不能理会洛子音此番是什么意思。 洛子音有些站不住了，便向前走了两步，挪动了下身子。没有想到恢复了一成内力，身子反倒是不行了。 待感觉好些了，她这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千机阁会派出侍卫，登记每日每人的劳动情况，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众人这才缓缓地体会到了洛子音的意图，却还是略有担心的问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钱去买地了啊。” “无需担心，所有的款项自有千机阁负责，不过在规定的时间内，你们却是必须用以工抵债的方式，偿还债务。”洛子音轻声说着，虽然清冷，却已经有了几分无力。 底下的难民们互相望了几眼，权衡利弊之后，却是都觉得此方法可行，忙不迭地便应承了下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流年却是略有担心地瞥向了洛子音，总觉得她如今的情况，像是不太好。 洛子音轻出了口气，“千机阁做的不是慈善，却也是给了你们一个重新继续生活的机会，在北和城境内，你们绝不会受到从前那般的剥削。”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她莹白的面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今日此处照常放粮，只是如今的侍卫得到了可是截然不同的指令，若是再有前些时候的事情发生，任何侍卫都绝不会姑息。” “多谢千机阁之恩，请圣女放心。” 终究还是有些明事理的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日日放粮不是长久之计，千机阁给了他们安定生活下去的机会，再造之恩，不可谓不深厚。 “请圣女放心。”越来越多的人清醒过来，齐声喝到。 洛子音点了点头，眸光扫向流年，又接着说道，“所有同意这种方式的人，领粮之时便可以在侍卫处作登记，明日自会有侍卫带领你们去建造自己的家园！” “建造自己的家园！”或许是洛子音那出尘的气质仿若天仙下凡，或许是日头大了，所有人都写飘乎乎的，此时这群被生活压榨的麻木的人，心中竟然又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长出了新绿的芽，小心翼翼地满载了他们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洛子音此时心中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从明日起，只有多劳之人才能多得，凭借自己的劳动，你们绝对可以生存下去，甚至富足地生活下去。但是，若是还有人盼望着天上掉馅饼，有人会将粮食送到你的手中而不去努力，那么等待你们的便是一途，在这乱世中饿死。” “请圣女放心！”此时难民们心中的热情又深厚了些，皆是手指握成了拳，高举过头顶，朗声喝到。 “雨聪，做好普查，若是有尚年幼的孩童，和年迈的老者，以及不便行动的人，另拟一套补助流程。”洛子音话音一转，接着说道。 这一句保障，却是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雨聪忙应道，“是。” 洛子音嘴角轻轻勾起，瞥了一眼流年，流年心中会意，忙有条不紊地再次组织起侍卫放粮。 她说的已经足够详细，剩下的执行，便是流年负责了。 经历了这足足一个多时辰，难民们虽然额上沁出了汗水，面上却洋溢着笑容，从今日起，他们仿佛瞧见了孑然不同地另一面生活。 经此一事，难民们对于侍卫们的态度也同前两日的理所当然截然不同，说话的字里行间中都透露着感谢。 事情终了，流萤忙上前将洛子音从高台上服了下来，却见她额间已经起了细密地冷汗，面色也是苍白的骇人。 “小姐，有了这般想法您同阁主说一声便好了，何苦要自己来做呢？”流萤有些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小心地擦拭着额间的汗水。 洛子音却是微微摇头，“正巧瞧见了，便就此发作了。阿哥便是做的如此打算，借此契机，也是替阿哥分忧了。” 流年此时也安排好了事宜，赶来了洛子音身旁，“属下这就安排车架送圣女会阁中。” “嗯。”洛子音轻声应下，身子半依靠在流萤身上，此时她的确是疲乏地紧了。 马车很快便来了，拉了洛子音与流萤二人，又有一队侍卫护送，这便吱呀呀地直接回了千机阁。 路过山门之时，赶车的侍卫亮了令牌，马车便再没有任何阻拦地径自回了洛子音自己的院子。 在车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地过了大半个时辰，洛子音终于感受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她下车一瞧，却见洛子期正站在院门口面色微沉地定定看着她。见她下了马车，便又不发一言地向院中走去。 洛子音微微怔愣，忙不迭地想要追上，却觉得脚下一软。幸亏流萤紧跟着她下了车，见她摇摇晃晃地模样便忙上前扶着，这才没让她跌落在地上。 “小姐！”洛子音跌落在她的怀中，流萤心中一颤，忙惊呼道。 洛子期闻声转过身来，眸子倏然一动，身形却是转眼出现在了洛子音身旁。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院子中走去，一边冷着声问着流萤，“这是出了何事？” 流萤茫然地摇了摇头，洛子音却是拽了拽洛子期的衣袖，“阿哥，秋老虎有些猛烈，日头这般毒，我不过是有些眼花罢了，你且放我下来吧。” 洛子期却丝毫没有听进去，将她兀自抱回了房间放在榻上，这才又冷着脸在一旁站着。 流萤忙去准备着清热的茶水，洛子期上下扫了她一眼，见她除了面色苍白些，也没有什么别的异样，心中这才略定。 然而即便如此，洛子期还是冷哼了一声，语气微凉地道，“能耐了你，说着去北和城中散散心，却又不声不响地帮我办了这样一桩事。” “恰巧撞见了，帮阿哥分忧罢了。”洛子音嘴角动了动，却是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417章 “哼，”洛子期冷哼一声，面上虽缓和了几分，只是怒气却是未消。 城中难民近千，那些人已然失了家园，如此境况下能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举动，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晓。洛子音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仅凭原本城中几十个侍卫，就敢轻易地发作他们。 天知道方才流年将信传回时，他瞧见原委之时，是怎样的心惊胆战。 洛子音知晓他为何生气，这便从塌下作势要起身下来，上前够了够，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然而洛子期瞧见了却是白了她一眼，冷喝一声，“好好躺着。”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阿哥莫生气了，我功力恢复了一成，自保绰绰有余，否则我也不会做这般以身犯险的事的。”洛子音嘴角撇了撇，却是忙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洛子期眸光微眯，上前探了一番洛子音的脉搏气息，果然又内力隐现，面上的清冷这才又消散了几分，“即便如此，下次也莫做这等冒险之事。” “是。”洛子音忙不迭地便应了下来。 正巧流萤端来了清热的茶，洛子音喝了一杯，便又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洛子期瞧她也是疲乏得极了，便叮嘱了两句后出了房间处理千机阁的事务来。 除了北和城内有着流离失所的难民，如今的天下，都变成了这般场景。 朝廷与势力之间的斗争越演越烈，却也渐渐地陷入了僵持阶段。 势力驻守的城池久攻不下，朝廷表面上的束手无策之下，却暗藏着更大的阴谋。 与此同时，距离千机阁数千里外的赤门关，秋水宫几乎所有的精兵都驻守在这一片略显荒凉的荒漠之中。 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黑色的盔甲与军帐，遮掩了原本荒漠中金色的沙土与悉数的植被。 有一顶营帐，在这些千篇一律的黑色营帐中格外的显眼。这营帐是旁的两倍大小，典雅的黑色之旁，还缀有耀眼的金色，正是苏离所在之处。 “主子，如今这十万兵马便驻扎在此处不动？”苏叶站在苏离两尺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声音微沉。 毕竟驻扎在此处便意味着这些精兵旁的事情都做不了，而每日十万人军粮的供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是以苏叶的声音中不难听出担忧。 “赤门关外朝廷举动如何？”苏离转过身来，正对着苏叶，手指微微蜷起，食指和拇指轻摩擦着，冷声问道。 “兵力增加到了五倍，若是强攻的话，只怕胜算不大。”苏叶一边摇头，一边有些遗憾地冷声说道。 正是因为赤门关的独特地势，才使得朝廷与秋水宫僵持至今，谁都无法奈何谁。 苏离转身坐到了桌案后，眸子紧盯着桌上放着的精巧摆件。 他倚靠着椅背，倏然间眸中精光乍现，“既是强攻不成，那便奇袭。” 苏叶抬眸，面上满是不解。 苏离手指微微蜷缩，敲打在桌案上，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一天时间，将赤门关如今镇守将军的一切情况尽可能清楚地打探清楚。” “是。”苏叶心中微惊，迟疑着点了点头，旋即微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不知是如何的奇袭法？” 苏离嘴角却是倏然间勾起一抹冷笑，“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没有了主帅镇守，再多的兵力，不过是一团散沙。再优越的天堑，也不过是无用罢了。” “主子，万万不可啊！”苏叶心中又是一惊，忙不迭拱手阻挠道。 “便是以您的实力，深入敌方大营，也是危险之举，赤门关危险重重，属下门支援不得，主子三思啊！”苏叶眸光坚定地望向苏离，却是沉声规劝着。 苏离却是微微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将情报打探地详细些，方是首要。” 苏叶嘴角动了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巫族人如何？”苏离手指一直轻敲着桌案，此时突然停了下来，冷声问道。 苏叶低垂下眸子，“派了人在极北之地，一直在小心看顾着。” 苏离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是在思忖着，瑶若是否还有可用之处。 倏然间，他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这方才不到十日的光景，竟然已经如此漫长，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等不及了。 “你退下吧。”苏离心中有了计较，轻摆了下手。 “是。”苏叶一边应着，一边步履轻缓地飞快退了下去。 如今天色也是越来越短，还未过多久，天边便一点点暗了下来，灰蒙蒙的颜色一点点尽染天空，吞噬着一丝丝未曾消失的晴朗。 洛子音再次睁开眸子之时，又是黑夜了。为了不搅扰到她的休息，房间中只远远地留了一盏昏黄的烛灯，虽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只是勉强能够视物。 她缓缓睁开眸子，动作轻柔地起了身，却没有张扬，就这般随意地靠在床头，眸光迷离，不知是在看着何处。 倏然间多了几分清明，她沉下气，内视丹田，之间仍是只有一层的内力在其中盘旋。 洛子音尝试着引导内力恢复，然而怎么做却都是徒劳，洛子音皱着眉头半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体内的内力原本有一部分是阿娘留下的，还有一部分，是苏离赠与的。 这些同宗同源的冰寒内力，在她体内早已交织交融，彼此不分。 原本并没有恢复内力之时，洛子音觉得尚好，而如今这一成内力在体内作祟，不知是为何，她的心也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算起来上次自千机阁分别之后，二人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 如今自己婚事一定，纳采之礼也提上了日程，洛子音走下床榻，轻挪向窗口，今晚乌云密布，她努力地望了半天，都未曾瞧见明月的踪影。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落寞，如今她越来越能体会到，婚约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418章 第二日洛子期便拟定了详细的章程，赈济灾民之事才算是慢慢地步上了正轨。 日子如闲云流水一般过着，洛子音最大的心神都放在了为洛子期准备生日晚宴之上。 几日过去了，洛子音都未听到什么别的消息，直至有一日，花秋月的消息递到了她的房间。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手中摊开着书，眸光却不知看向了何处，翻开的那一页久久没有看完，不时地向流萤询问着花秋月的消息。 “小姐，时间已经晚了，今日秋月护法或许还不能抽出时间过来，便早些睡了吧。”流萤修剪了下爆开花的灯芯，又递了一杯茶与洛子音，小心翼翼地规劝道。 “再等等罢。”洛子音眸光微眯，却是从书本中抽出了眸光，轻声说道。 昨日早些时候，花秋月便递进来了消息，说有事相商。花秋月寻她，大抵是因着苏离的事情，洛子音放心不下，便一直等候着。然而她从夜深等到了天明，花秋月都未曾来寻她，今日又等了这般许久，不免便让流萤担心起她的身体来。 只是洛子音生性固执，流萤苦劝不住，只能任由她这般等着。 说来也是奇怪，一连两日，洛子期也是忙于千机阁事务，也没有踏足洛子音这院子，不然的话，还能劝劝洛子音。 洛子音再无心情看下去手中的书，眉头紧蹙着将书拍在了桌上，“你去打听打听出了何事。” 流萤嘴角勾出一抹苦笑，她这一日出去打听了数次，都一点消息没有，只是洛子音吩咐了，便是白跑一趟，也是要去的。 “是。”流萤福了福身，应下之后便要开门出去，却不想一打开门，正瞧见花秋月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落在了房间门口。 “秋月护法？”流萤小声惊呼道，忙不迭地将她迎了进来，飞快地关上门后，还颇为幽怨地抱怨道，“你怎么递了个消息进来，便没了踪影，也不将事情详细讲明，小姐等了好久呢。” 花秋月略显清冷的面上也是闪过一抹自责，却是没有停下脚步，快步走进了内间。 “圣女，属下思虑不周，引圣女担忧，请圣女责罚。”花秋月福了一礼，沉声请罪道。 “究竟生了何事？”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却是直截了当地冷声问道。 花秋月抬眸，面色微沉，“是苏宫主，独自一人潜入赤门关内，刺杀了朝廷将军，自己却也……” “花秋月！”就在此时，开门声骤然响起，紧跟着洛子期风一般地身影闪了进来，暴喝声随之响起。 他面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眸光冷冽地望着花秋月。 “阁主。”花秋月面色惨白，连忙跪在了地上。 “阿哥，”洛子音一惊，连忙起身迎上，眸光瞥了一眼门外，也不知为何流萤没有给出一点消息。 “你如今，果真是能耐了。”洛子期眸光幽然冷冽，眸子深处的温润水光已经结成了冷硬的冰凌。 “阿哥，我……”洛子音心中一惊，还待说什么，却被洛子期眸子中的冷然吓住，不敢多言。 洛子期居高临下地望着花秋月，“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属下知罪。”花秋月并未做出辩驳，低伏着身子，沉声说道。 “下去领罚，幽牢禁闭七日。”洛子期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一丝冷意逸散而出。 在千机阁中，这已经是极其严厉的责罚了。 花秋月的面色又苍白了一分，却还是点了点头，“属下领罚。”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一下子也跟着跪了下来，“阿音有罪，请阿哥责罚。” 她的动作使洛子期一惊，想要上前将她扶起，却又想给她点教训。 “你这是作甚？”洛子期皱着眉头，面色依旧冷硬。 洛子音咬了咬牙，跪伏下身子，“我擅自探听阁中机密，请阁主责罚。” “你！”洛子音的话反而激怒了洛子期，他一拂衣袖，指着洛子音，想要责骂，却不忍下口。 洛子音抬眸，固执地望着洛子期，那说清澈的眸子倒映着洛子期的怒容。 他太过了解洛子音，此举明显便是为了救花秋月，替她免于责罚，若是他不松口，她必然不愿起身。 洛子音也太过了解洛子期，只要自己坚持，阿哥没有什么事不能松口的。 果然，在这般漫长而胶着的无声战斗中，洛子期渐渐败下阵来。 “你先起身。”洛子期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间，似乎是怒气消散般，柔声说道。 洛子音心中划过一抹欣喜，却是歪着头，依旧固执地说道，“阿音有错，若是阿哥不做责罚，阿音便不起身。” 洛子期眉头跳了跳，一下子便像泄了气一般，“罢了罢了，你果真是长本事了。” “花秋月，”洛子期摆了摆手，却是抬眸冷眼望向了跪伏在地，一言不发的花秋月。 “属下在。”花秋月连忙应道。 “从今日起，你便解除阁中护法之职。”洛子期字字冷清。 花秋月面色一变，嘴角微微沉了下去。不过她旋即又低下了头，“属下遵命。” “阿哥，”洛子音心中一惊，没有想到阿哥此番会有如此大的怒火。 洛子期却摆了摆手，接着声音冷清地道，“日后你便留在圣女身边，带着原本你手下的侍卫，做了圣女的暗卫，你便任暗卫首领。” 洛子音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眸，眼睛却是微微酸涩，心中一道暖流缓缓划过。 花秋月也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却正撞上洛子期那严厉又冷清，暗含地凝聚着冰凌的眸色，听他接着冷声说道，“从此往后，你们的主子便只有一人，便是圣女。以圣女之名是从，以护圣女之安为己任。若是做不到为圣女排忧解难，护她周全，我必不会轻易地饶了你们中任何一个！” “属下遵命，定以性命相保。”花秋月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心中来不及欢喜，便忙不迭地应道。 第419章 “你且下去交接事宜吧。”洛子期摆了摆手，面色依旧微沉。 花秋月忙起了身退了下去，洛子期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榻上，眸光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洛子音，不由得微微挑眉，声音也上挑了几分，“你还不起来？” 洛子音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忙不迭地便爬了起来，一边还倒了杯茶递给他，一副讨好的形容。 瞧见她这幅模样，洛子期的怒气便全都退散了，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我便是，何苦要瞒着我私自去打听？” “我这不是怕阿哥多想……”洛子音低垂着头，也倒了一杯茶自己喝着。 洛子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微沉，眸子中也划过一抹冷意，“你打听苏离的情况作甚？” “略有担心。”洛子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却是浑不在意地说道。 洛子期将茶杯放到了桌上，他心中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忧，如今这担忧似乎便要成了现实，“你可是对苏离有何种情愫？” 他幽然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子音眸光一闪，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体内原本驯服的内力，突然躁动了起来，隐隐地在诉说着什么。 “未有。”洛子音也抬手将茶杯放下，似乎也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心事一般。她声音清冷悠远，干脆果决。 洛子期微摇了摇头，却是又叹息一声，“如今你与徐明桓有了婚约，纳采一事已经提上了征程。” “阿音知晓。”洛子音倏然抬眸，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然而在她那清澈的眸底，却还是那般的波澜无惊。她心中狠狠地抽动着，隐隐作痛，果然要做到不亏欠任何人，实在是太难。 洛子期却是依旧眸光暗含担忧地望着洛子音，却是声音坚定了下来，“阿哥是想告诉你，即便是定下了婚约，若是你有朝一日不想成婚了，阿哥都支持你。” 他的眸光温柔又恳切，洛子音心中一暖，从小到大，阿哥都是这般守护着自己。即便是站在道德的背面，即便是被千人辱骂，万人唾弃。 “嗯。”洛子音将这份好意暗藏心底，软软糯糯地笑了起来，阿哥可以赠与她这份好意，她却是不能随意地践踏。她不能让阿哥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不能将千机阁置于那般境地。 “阿哥，苏离他……”只是心中啊，对于苏离，依旧是放心不下。洛子音挣扎着，还是小心翼翼地抬眸问道。 洛子期幽然叹息一声，似乎是自己娇惯的小女孩一下子长大了，多了许多他看不分明的心事。 “他孤身一人闯了赤门关，倒是不辱秋水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名声，取了朝廷将军的首级。赤门关大乱，苏离以极少的代价，便攻下了素来堪称是天险的赤门关。”洛子期一边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幽然的说着。 “那他自己……”洛子音并不关心赤门关如何，她见过苏离身上的伤疤，知道杀手一途的凶险。 洛子期摇晃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层层围攻下，身受重伤。” 洛子音心神一颤，体内的内力一下子便起了骚乱。 “无需担心，苏僮也是神医圣手，既然他能成功脱逃，自然也能被苏僮留下条命来。”洛子音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般模样反倒是让洛子期开始担心起来。 “阿音，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与徐明桓订婚，便不要再去过多的念想苏离，若是你真的生了旁的情愫，阿哥便去替你毁了同徐家的婚约。”洛子期将手中的茶杯又重新放回了桌上，声音小心又温柔。 “我知晓了阿哥。”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她不能同阿哥说预知天命之事，也不想让阿哥徒增烦忧。她不想亏欠旁人，却总是为难了自己。 夜色又深沉了下去，二人的剪影投映在了西窗之上，昏昏沉沉，装满了心事。 洛子期将花秋月拨给了洛子音，连带着她手下直接管辖的百十个侍卫，一同成了洛子音的暗卫。 千机阁众人素来知晓洛子期疼爱洛子音，如今这番举动，却是让人对他的溺爱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赤门关归了苏离所有，然而他却是不想大肆进军中原，屠戮百姓。再加之苏离身负重伤，无人指挥，是以十万大军一直驻守赤门关，并未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不过饶是这般，也能瞧见秋水宫占据了牢牢的上风，如此情况之下，朝廷更不敢轻举妄动，兵马死死护着西北边境，两军再次形成对峙之势。 徐家派来送了信，洛子音的千台聘礼已经在了筹备之中，纳采之日便定在了七月二十。 千机阁中，洛子期的生辰之礼也在如火如荼地筹备着，因为想要庆祝他的重生，洛子音便格外的重视。 “你瞧这颜色如何？”洛子音拿了手中一件外袍，将同色系的丝线放在上面比对着，一边问着流萤。 这是她这几日给洛子期做的衣裳，还要绣些图样在上面。 “瞧着不错呢。”流萤点了点头，洛子音却兀自蹙着眉头，总觉得还有些不如意，又在各色的丝线中挑拣了起来。 流萤扁了扁嘴，洛子音都已经问了她不下十次了，属实是太过折磨人。 “圣女，”就在洛子音纠结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花秋月的敲门声。 “让她进来吧。”洛子音一边说着，还一边挑拣着丝线。 “何事？”听见脚步声响在耳边，洛子音这才将手中的衣袍小心地放在榻上，抬眸望向花秋月。 花秋月行了一礼，便连忙起身说道，“苏离宫主来了阁中。” “什么？”洛子音眸光微闪，手指微微一抖，手中的茶杯差点从手中滑落出来。 “他是自己一人？如今到了何处？”洛子音定了定心神，轻声问道。 花秋月面色不变，却是连忙回到，“苏宫主带着苏叶前来，如今阁主正在正殿中接见。” 第420章 洛子音闻言，一双清凉的眸子中倏然间席卷起了风暴。 她手指微微蜷起，紧抓着桌案上那丝滑的衣襟。 “小姐！”流萤见那上等的布料已经被抓的变形，忙上前一步，出言提醒道。 洛子音这才恍然惊觉，松开了手，却发现那块被自己抓住的地方已经皱卷得不成模样，面上不由得微微透露出懊悔。 “他瞧上去如何？”洛子音眸光微闪，不去抓那衣料，反而便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来。 既然苏离能只带苏叶千里迢迢地来了千机阁，想来便应该没有大碍了，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隐隐担忧。 花秋月闻言却茫然地摇了摇头，“这……属下只是得了消息，并未亲眼瞧见苏宫主。” “可还有别的事？”洛子音闻言眸子中划过一抹失望，却是定了定心神，声音清冷略有颤动。 “无。”花秋月言简意赅，摇了摇头，语气微沉。 花秋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流萤便皱着眉头无奈地瞧着洛子音又是焦急地踱步，又是坐在榻上双目无神，不言不语。 “小姐，你若是想知晓，亲自去瞧瞧不就成了。”流萤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阻止了洛子音又绕着房间转圈。 洛子音闻言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想要去前殿瞧瞧，“你去准备两样糕点。” 这般直接前去总是不好，总要寻个由头。 “是。”流萤应了，忙开门出去，一抬眸却是一愣，面色一吓，却是连忙行礼道，“阁主。” 洛子音一愣，慌忙将榻上的衣袍收了起来，这才连忙出了外间，果然瞧见洛子期站在门口，向他身后望了望，却是除了流年再无旁人，“阿哥。” “这是瞧谁呢？”洛子音的动作格外明显，洛子期心中微微一酸，一边进门，一边出言调侃道。 流年与流萤二人留在了房门外，洛子音闻言咬了咬嘴角，“苏离他……来了？” 洛子期轻摇了摇头，果然洛子音心中还念着苏离。 他上前两步坐在榻上，随手斟了一杯茶水，“苏离此番来洽谈共谋一事，如今徐家依旧中立，但我千机阁与朝廷之仇，却是不得不报的。” 洛子音眸光微闪，杀父弑母，血海深仇，自然是不得不报。 “秋水宫原本便同千机阁有了盟约，只是如今四已去二。”洛子音轻捧起茶杯，眸光微深，青萝堂的背叛或许还有迹可循，然而无涯谷的倒戈就是意料之外了。 “嗯。”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又接着说道，“苏离此番既是表明心迹，又是探听千机阁的心意，我意在于联合。” 只是，洛子期略带犹豫地瞥了一眼洛子音，如今她自己都不知晓对苏离有何种情愫，千机阁与秋水宫走的近些，再同徐家走的远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饮了一口苦茶。 洛子音也是轻点了下头，苏离意在改朝换代，千机阁虽为前朝遗孤，却无意复兴朝廷，只愿报了深仇，千机阁与秋水宫素来互相扶持，不谋而合，便是她同徐明桓有了婚约，也未必会改变什么。 洛子期不语，洛子音手中转着茶杯，却还是忍不住询问道，“阿哥，苏离前些日子不是身负重伤，如今可是好了？” “气血虚浮，功力十不存一。”洛子期摇了摇头，声音清冷。 “那他如今……？”洛子音微怔，又接着说道。 “他连日奔波，又重病在身，精神已经不济。如今我先安排了他在清风苑歇下，待他休息过后再做打算，倒是还需要些时日。”洛子期轻声说道。 洛子音不知为何，心中倏然间便放松了下来，洛子期倒像是特意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一般，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小姐，还用准备糕点吗？”洛子期走后，流萤这才进了房间，弱弱地问道。也不知洛子音准备糕点是为了瞧洛子期，还是苏离。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撇了撇嘴，微微摇头，“不必了。” 如今苏离已经歇下，她也知晓他并无大碍，便也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流萤轻点了下头，上前提了下茶壶，见已经空了，便又忙着去添茶了。 洛子音倒是将方才藏起来的衣袍再次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绣着，再过两日，便是阿哥的生辰了，这图样还要尽快完成才行。 “哟，小姐，您这朵暗梅绣的极巧呢，”待得晚上之时，洛子音小心翼翼绣着的衣袍已经初见雏形，流萤略打量一眼，不由得一惊。 洛子音笑了笑，拿起比量了一番，也是越瞧心中越欢喜，只是那块褶皱的地方，却还要小心地熏烫才是。 “倒是你教的好，”洛子音放下衣袍笑着说道，流萤对女红甚是精通，洛子音是现学现卖罢了。 流萤将衣袍小心地叠了起来，上前给洛子音按起肩膀来，“今日小姐绣的时间太长了，太过费眼，且休息下吧。” “嗯。”流萤这般一说，她也觉着自己的眉间微微酸痛，便轻闭上了眼睛，任由流萤拿了浸过温水的帕子放在眼上，舒缓了几分疲意。 “将这衣袍收起来，请阿哥来用晚膳吧。”待觉得帕子热度退下了，洛子音随手将帕子取下，一边跟流萤说着。 流萤微微一愣，“阁主今晚在正殿宴请苏宫主，要小姐自己用膳呢。”她小心翼翼地说完，这才抬眸瞥了一眼洛子音的面色。 洛子音果然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摇了摇头，阿哥是不愿自己同苏离再有什么接触吧。 “也罢，便传晚膳吧。”洛子期轻柔地叹息一声，若是自己这次真能救得苏离，便也算是救了他两次，再算上从前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全了苏离的情分，二人便也，互不亏欠了吧。 流萤轻声应了，洛子音近日厉行节俭，晚膳自己用，便也就三四样小菜，再加一碗羹汤。 “同我一起吧。”她轻声说着，她对流萤并不严苛，洛子期不在的时候，总便想着流萤同她一起用膳。 第421章 洛子音用过晚膳之后，闲来无事，又拿出了给洛子期做的衣袍，坐在窗边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地绣起花来。 “小姐，夜深了，做这些伤眼。”流萤蹙了蹙眉头，出言提醒着。 她却是浑不在意，不过也的确觉得烛光幽暗，便轻声吩咐道，“你去将那夜明珠取来。” 流萤动作飞快地取来，这是洛子期给她寻来的宝贝物件，不过她一直觉得太过耀眼，便一直放在了库房中，也没拿出来。 “小姐，你觉得如何？”流萤将那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放在支架上，调整好了高度同方向，这才询问洛子音。 “再远些吧。”那夜明珠虽不说是亮如白昼，却也足够亮眼，倒是让洛子音的眼睛不太适应。 流萤应下，又挪动了几分，直至洛子音觉得合适了这才作罢。 “你先下去吧，夜里不必伺候了。”洛子音并未抬头，眸光紧盯着手中掌心大的花样。 “是。”流萤深知她的秉性，轻声应下，便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房间中除了针线穿过锦衣的轻微娑娑声，便静寂无比。 一抹清幽的月光，顺着开着的小窗，隐隐地照了进来，洛子音就静静地低着头，穿针引线，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就这般瞧着她，这幅极美的画卷。 空气中突然间飘来一阵甜腻的酒香，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这才抬头，正望上苏离那双幽深而不见底的眸子，带着浓浓的引力，只一瞬间她便暗自沉沦。 对于苏离，又何尝不是这番，那明眸皓齿，他心心念念地模样，那双清亮的眸子中划过的一抹拘谨，与一如初见之时的灵动模样，都让苏离暗自欢喜又隐隐作痛。 喜的是洛子音安然无恙，痛的是通过徐明桓，才让她解了玉骨花之术。 “你……”就在洛子音怔愣之时，苏离却是灵巧地翻身而入，动作熟稔得像做了无数次一般。 洛子音面色一黑，却更能闻到浓醇的酒香，明明没有品上一口，为何便暗自心醉？洛子音恍惚，竟是没有察觉到苏离越来越近的动作。 “你不是受伤了吗？”洛子音瞧他面色如常，只是有些酒醉的潮红，便轻蹙着眉头，轻声问道。 苏离向前的身形微微一顿，微醺之间只觉得洛子音那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之间便是极致的诱惑，他眸光喑哑，紧盯着她却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 久久没有回答，洛子音却觉得苏离离她越来越近，身上萦绕着他的气息越越渐浓厚。 洛子音心中没来由地便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向后退了两步，无奈苏离越追越紧，紧跟着她动了起来。 “你醉酒了。”洛子音紧贴在墙上，退无可退，眼见着苏离又离她越来越近，面上不由得升腾起一抹愠怒，忙推了他一把，冷声喝到。 苏离果然停了动作，洛子音脚尖一转，从他身旁闪身而出。 然而她却突然听见苏离一声冷哼，旋即便用一只手附上了胸口。 “苏离？”洛子音一愣，又上前瞧他，见他神色痛苦，额上豆大的汗珠沁出。他今日穿的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然而此时他手掌按压之下的地方，却是晕染开了浅淡的血迹。 “你伤没好？”苏离一直默不作声，洛子音眸光中却是闪过一抹慌乱。 “你先坐下，”洛子音上前将他扶到了榻上，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更让苏离口鼻间都充斥着她身上的幽香，缠绵悱恻，直奔心间。 “阿音，”苏离张口，带着醉酒的熏然，声音喑哑，又有一分微微的悸动，响在洛子音耳边，就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洛子音心神一动，却是转眼便被苏离胸口上的血迹吸去了眸光。 她快步离开，去外箱拿了她的小药箱。 苏离不愿让她离开片刻，伸手去抓，然而那衣袖如此之滑，就在他手中匆匆流去，在心间划出了片片涟漪。 “将衣服脱了。”洛子音声音微凉，听在苏离耳中却心间痒痒的，像是那一头瀑布般的墨发，划在心中。 不知是洛子音的错觉还是如何，喝过酒后的苏离，就像是乖巧的孩童一般，少了这些年身居高位，磨砺而出的阴冷与无情，反倒多了几分乖觉的顺从。 洛子音话音落下，苏离便动作虽然迟钝，却听话地将上衣褪下。 他如玉的肌肤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冷清，洛子音吞咽了下口水，不知为何，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些燥热起来。 当他的上衣褪至腰间，洛子音便瞧见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深浅不已，却尽是新痕。 这些尽皆不是致命的伤口，胸口那一处极深的箭伤，从前胸穿至后背，若是再偏上一分，苏离或许今日便也没有命在此处了。 见了这般重的伤口，洛子音这才明悟，应是自己方才那用力一推，才将苏离这伤口挣裂，想到此处，洛子音不由得多了几抹自责，望向他的伤口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疼惜。 苏离眸光微闪，显然察觉到了洛子音的情绪转动，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洛子音俯身，手上拿了药粉轻洒在苏离的伤口处。 “疼，”苏离闷哼一声，手指轻抓住洛子音的衣襟，眸光深处幽暗不明的光丝丝闪动着，轻声呼道。 这个平日里刀划过身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人，如今喝了些酒，竟然会对洛子音撒起娇来。若是苏叶在此处，定然会惊掉了下巴。 然而此处只有洛子音，苏离的呢喃让她手下的动作轻柔了些，眸光中更有疼惜与自责。若非是自己用力推了苏离，他的伤口也不会挣开。 “忍着些罢。”洛子音手中拿了纱布，轻俯下身子，清冷的呼吸喷洒在苏离的脖颈边，痒痒麻麻的。 苏离身子倏然间起了战栗，便连眸色都深沉了几分，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来。 “嗯。”他轻声应着，微沉的声音中却不难听出丝丝隐忍与意动。 第422章 洛子音动作轻柔地将纱布一层层地缠绕在苏离胸口了，不可避免地便接触到了苏离那莹白如玉的肌肤。 指尖微微划过至今，苏离只觉得浑身都惊起了颤栗。 当洛子音环绕过他的腰际，一层层缠上纱布之时，苏离更觉得身体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般，再难忍耐。 “赤门关一行，必定是千难万阻吧？”洛子音眸光微微一暗，边缠绕着纱布，边轻声问道。 “不曾。”苏离眸光闪烁，声音依旧喑哑无比，他嘴角轻抿了下，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却是只当着苏离是在逞强，依旧仔仔细细地将纱布缠绕成了蝴蝶结。 “呵，”不知是为何，许是苏离太过乖觉，也许是月色太美，洛子音心情竟然出乎意料得好了起来，眼见着自己打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蝴蝶结，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清亮的笑声犹如银铃般悦耳，听在苏离耳中更加像是天籁。 苏离伸出舌头，轻舔了下嘴唇，却觉得口舌间更加的干涩难耐。 “阿音，”苏离语气喑哑，声音沙哑地连他自己都听不分明。 “嗯？”洛子音却是毫无察觉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眸光清澈的不夹杂着丝毫杂质。 苏离眸光一瞬间便暗了几分，却是一把便将洛子音抱在了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口鼻中霎时间便充斥了洛子音身上幽远独特的体香，心神只一瞬间便沉沦，惟愿此时这刻变作永恒。 洛子音却也在一瞬间瞳孔便倏然放大，她没有任何防备地便被苏离拢入了怀中。苏离上身赤裸着，隔着她轻薄的衣衫，她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滑腻与冰凉。 她的耳朵恰好靠近他的胸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混合着桃花酒的甜腻，与苏离身上的松竹清香，洛子音地脸霎时间便红透了。 她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便要挣开，然而刚一有动作，便又听苏离闷哼一声，“疼。” “你放开我。”洛子音咬了咬唇，声音清冷略带一丝颤抖，却还是停了动作，没有挣扎。 “好。”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清凉的呼吸喷洒在洛子音的耳边，酥酥麻麻。他嘴上这般应承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松上一分。 “苏离？”洛子音恼羞成怒，面上划过一抹羞恼，又不安分地在他怀中动了起来，然而还是考虑到了苏离身上层层密布的伤口，她那与其说是挣脱，那般力度在苏离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折磨。 苏离伏在洛子音耳边，用力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幽香，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倒不是她怕洛子音真的生气，实在是软玉温香在怀，又那般蹭着他，实在让他难以忍耐。 苏离的手刚松了一分，洛子音便动作轻巧地从她怀中钻了出来，忙不迭地又避开老远，苏离眸子一黯，身上的冰冷气息又多了几分。 如昼般明亮的夜明珠的照射下，洛子音面上飞起的红晕无从遁形。 她拿了手，轻拍在面上，想要将面上的温度降下几分。 如此模样的洛子音，倒是瞧得苏离一乐，原本还低落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洛子音终于觉得心跳没有那么快了，这才恍然抬头，却正撞进苏离幽深的眸光，又瞧见他那白玉般的肌肤，和线条分明的肌肉。 “你快将外衣穿上。”洛子音又是面色一红，连忙娇喝道。 苏离眉头一挑，乖觉地有了动作，却是慢条斯理地，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拿起衣衫，缓缓地套在身上。 洛子音瞧得又是脸红心跳，便背对了他转过身去，“穿上衣衫，你便离开吧。如今夜色深了，念你醉酒，我也不追究你这登徒子的行径了。” 她轻声说着，苏离从前宿在千机阁中时，也有这般的行径，那时她倒是觉得无甚，如今既然有了婚约，却是要顾念一二了。 “什么登徒子的行径？”就在洛子音心神逐渐放松之时，苏离的呢喃之声又响在了耳边。 “啊，”洛子音全然没有发觉他的脚步声，此时他不声不响地靠在了自己身旁，不由得让她大惊，身子一颤，竟然撞上了一旁的灯架。 “啪嗒，”一声，苏离只来得及拉住洛子音，那颗世间少有的夜明珠却是随着歪斜的支架滚落了下去，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响。 方才洛子音与苏离二人只是低语，便未曾惊扰门外的流萤，然而支架倒下，夜明珠破碎的巨大声响，却是传入了流萤的耳中。 流萤心中一惊，忙不迭地便敲了门，“小姐，可是生了何事？”一边说着，一边要推门而入。 洛子音面上一恼，却是一下子甩开了苏离的手，“无事，不必进来，你且休息吧，莫要守在门前了！” 她的娇喝声让流萤脚步一顿，想了想后还是按照了小姐的吩咐行事，毕竟千机阁中，洛子音也不会遇到危险。 心中这般想着，流萤便应下了，又转身离开。 洛子音运内力于耳中，待听得流萤的脚步声缓缓离开之后，这才转眸看向苏离，少了夜明珠的照耀，房间中的光线都昏暗了几分，倒是给苏离那刀削一般的容颜填了几分柔和。 “你快离开吧，”洛子音白了他一眼，却是又略带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夜明珠，“倒是可惜了这么一颗上好的珠子了。” “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你便是。”苏离上前一步，又想将洛子音拢在怀中，语气呢喃，带了一丝暧昧。 洛子音心神微微一动，面上划过一抹红晕，却是动作灵巧地转身避开。方才自己没有察觉，如今有了防备，自然不能再遂了苏离的意。 动作成空，苏离眸子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惋惜与黯然。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幽冷的寒意，她已经能隐隐察觉到苏离的心意，也知道自己心中或许是有一抹彷徨，“苏宫主还是快些离开吧，如此于礼不和。” 第423章 不若就此划清界限，自己能救他一命，便能将往日恩怨理清，若是再纠缠下去，便只能越陷越深了。 洛子音声音清冷，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苏离眸子微微眯起，眸底深处闪过了一抹恼怒，冷哼一声，却是甩了甩衣袍冷喝道，“什么于礼不和？” 洛子音心中倏然间划过一抹酸涩，体内的内力也开始躁动了起来。然而她还是咬了下嘴唇，声音清冷，面色也是冷凝，“夜半时刻，你我相见，便是于礼不和。” 苏离面色一冷，洛子音却再接再厉，将言语磨砺成了锋利地尖刀，一把把直刺入他的心口，刀刀见血，“我同徐明桓已经定下了婚约，你若是不想让我背负骂名，便快些离开吧。” “若是我偏不呢？”苏离眸光中的怒火越聚越深，咬牙切齿地问道。 房间中时时跳动的烛火将阴影投在了他如玉般的面上，火光闪烁，他的面色也是晦暗不明。 洛子音站在原地眸光冷冽地望着他，二人间仅仅相隔两尺之距，却又仿佛间隔了整个天涯。 苏离不甘心地上前一步，洛子音衣袖中的华阳锦却从她衣袖中滑下，直抵苏离喉间。 “这是我赠与你的华阳锦。”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显然是从来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番局面。 洛子音眸光微闪，“还给你便是。” 她一边说着，手中的华阳锦尽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苏离眸间倏然间席卷起了风暴，手指微动，华阳锦又整整齐齐地落在了他掌心，“既是送出之物，岂有收回的道理？” 洛子音沉默不语，苏离心中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挑，“洛姑娘既然收了我的华阳锦，一直以来，也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不是？” “是又如何？”洛子音眸光微闪，浦晴雪曾经给她出过法子，便是再赠与苏离一样物什，抵消了这份恩情。然而事情纷沓而至，自己便又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了，想不到先被苏离提了起来。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他果真是太过了解洛子音，知晓她的作风，绝不亏欠任何人。 自己对她的恩情，她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地偿还。即便苏离自己不想承认，然而这却是洛子音对他百般忍耐的原因。 而如此想来，洛子音与徐明桓没有接触，却心甘情愿地愿意嫁与徐明桓，想必也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也是因为洛子期与徐明桓有约在先。 想通了如此关节，不由得让苏离心中大为舒畅，原本雾霭沉沉的眸子，也是倏然间便清朗了起来。他倒是可以以退为进，稍稍利用一下这一点。 “礼尚往来，洛姑娘理应投桃报李吧。”苏离手中掂量了下华阳锦，轻抚了下，只觉得滑腻冰凉，上面隐隐带着洛子音身上的温度，他鼻子动一动，依稀能够闻到那幽然的体香。 洛子音眉头轻蹙了些，却是轻点了下头，“不知苏宫主看上了我千机阁何种物什？” 苏离嘴角笑容越深，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添了一抹邪魅，“瞧上洛姑娘你了，你待如何？” 洛子音闻言面色一冷，却是甩了甩衣袖，“苏宫主自重。” “呵，”苏离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苏离眸光在房间中扫过，一眼便瞧见了在榻上放着的衣衫。 “便这样吧。”苏离眉头微挑，手指虚点了下那衣衫。 洛子音闻言头摇的向拨浪鼓一般，“那是阿哥的生辰礼物。” 苏离心中划过一抹酸涩，竟然有点嫉妒起洛子期来。 “另做一件赠我。”苏离将手中的华阳锦放在榻上，抬手摸了下那衣料，“如何？” 洛子音蹙着眉头沉思片刻，做一件衣衫也只需要几日时间，若是能抵消了华阳锦的恩情，自己心中也会轻松些。更何况，她眸光微微闪动，流萤的手艺比自己要好上许多，可以叫流萤代劳。 “可。”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便轻点了下头，将华阳锦从榻上拿了回来，这些时间，自己似乎已经同华阳锦有了默契，只这片刻不在自己身上，便有些不适应了。 苏离眉头微挑，似乎瞧见了洛子音的小心思，嘴角微勾，出言提醒道，“秋水宫可不缺绣娘，要的便是洛姑娘这份心意，可莫叫了旁人代劳。” “那是自然。”洛子音瞥了下嘴，面上多了一抹被瞧出来的尴尬，轻咳了声朗声说道。 “更深夜重，我便不留苏宫主了。”既然再无旁的事了，洛子音便再次下了逐客令。 苏离面色一冷，心中却是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徐徐图之。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好。” “下次若是苏宫主想寻我，还是在院门处通报吧，这般夜翻悬窗，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洛子音又想起了什么，在苏离转身之前，再次提醒道。 苏离闻言身子一顿，面色又沉了几分，却是未做应承便转身翻窗而出。 他还想在这月下夜色，同洛子音多待些时间，只是谁知道多待一会儿，自己会被她伤成什么样。 洛子音见他身影消失不见，丹田中的内力却是又躁动了起来。 似乎因着苏离内力与她同源的缘故，洛子音在他身旁时体内的内力便会有特殊的反应，这倒是当时玉骨花药性尚在之时，自己从未发现过的。 洛子音幽然叹息一声，将洛子期的衣袍细细地叠了起来，烛光幽暗，夜明珠又摔得细碎，自然是不能再绣了。 她起身上前，将窗子关上，最后一抹月光也被隔绝在了窗外，房间更添了几分昏黄之色。 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时，洛子音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些时日自己一直精神不济，也不知昨夜怎么就睡得如此昏沉。 “小姐，你醒了？”流萤进来洒扫房间之时，洛子音已经醒了。 再一转眸，便瞧见那夜明珠被摔得细碎，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第424章 洛子音轻扫了一眼，眸子中深处闪过一抹羞恼，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昨夜不小心便打了，再去寻一颗放着。” 流萤面露惋惜，“这般成色大小的，便是库房中也少有。” “小些也无妨，”洛子音轻声说着。 流萤应了下来，手上动作飞快地将收拾起来。 当她扫了碎片出去又回来时，洛子音已经自己梳洗妥当，又拿了那件衣袍绣了起来。 不需太过繁杂的图样，只要将袖口再绣得精细些便可。 “流萤，你取夜明珠时，再从库中寻一匹玄色的锦缎。”洛子音手上动作飞快，听见流萤进门的声音，便头也不抬地轻声吩咐着。 “啊？”流萤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阁主不爱着玄色衣衫，小姐还要再做一件玄色的吗？” “嗯。”洛子音含糊不清地应道，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是用力了起来，眼前的图案变成了苏离那张脸，一针一针地扎下去倒是颇为解气。 “小姐，您要的玄色锦缎，瞧瞧能用上哪一匹？”不大一会儿，流萤怀中便抱了三四匹锦缎跑来，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个锦盒。 洛子音闻声将手中的一针落下，把衣衫放在身旁，轻移莲步走到了榻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流萤将四匹锦缎放在榻上铺展开，便打开锦盒取了夜明珠。 洛子音瞥了一眼，流萤尚还有些惋惜地说道，“属下只能寻了这般大小的。” “小上一圈也无妨。”那尺寸倒是比着碎裂的那颗的确小了几分，洛子音收回眸光，手指在这匹锦缎上摩挲了起来。 “其他的再送回库房吧，”洛子音抬手抱了一匹放到一旁，又指着其他的说道。 “是。”流萤应了下来，将夜明珠放到支架上后又抱了那三匹匆匆离开。 洛子音却像是泄愤似的锤了那匹锦缎一下，心中的郁结舒缓了几分。 “小姐，阁主来了。”流萤匆匆进来，轻声禀报道。 洛子音手中落下最后一针，还差一侧的衣袖，再有一日，明日便能给阿哥试试了。 “到了院门了？”洛子音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轻声问道。 “嗯。”流萤轻声应下。 “去传早膳吧。”洛子音向门口忘了一眼，已经能听见院门之处的请安声。 “是。”流萤又匆匆退下，到房间门口恰好遇见推门而入的洛子期，便请安行礼道，“阁主。” 洛子期淡淡地应了一声，见了洛子音才是当真面上带了浅笑，“休息的可好？” “嗯。”洛子音眸子中也含了清润的笑意，“今日可要同苏离议事？” “陪你用过早膳便去。”洛子期轻声应道。 正说着闲话的时候，流萤便传了早膳摆了桌上。 “如今难民都安置妥当了？”洛子音看着桌上的膳食，又想起来了北和城外的难民，便轻声问道。 “嗯。”洛子期点了点头，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搭了临时的住所，木材也都运送过去了，都是建的自己的居所，便格外的积极了。”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千机阁不能救助天下的乱世，但能护住一方的平安，也不失为有义之举。 “阿哥要同苏离商议何事？”洛子音夹了一个虾饺，轻咬了口，歪头问道。 “苏离将兵马压在了赤门关，下一步如何行进还要做新的打算。”洛子期眉头一皱，声音中却是多了几分压抑。一旦大举兴兵，又将是生灵涂炭。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无意操心这些。 然而她的心中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担忧，苏离的十万兵马压境，黑云压城城欲摧，这般的模样同自己预知天命之事愈加相似。 二人静悄悄地用了早膳，洛子期便匆匆而去。 洛子音倚在门前，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身影，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这一日洛子期再没来过他的院子，听花秋月讲是跟苏离在正殿中都没出来过。 洛子音已经绣好了一件衣衫，手中在裁剪着要做给苏离的衣袍。 她只在脑中思索了下，眼前便浮现出了苏离完整的身形。 即使是没有用尺丈量过他的身材，她却也自信能够做到一丝不差。 洛子音眸子中突然多了些恍惚，自己对于苏离，是不是真的还有别样的情愫。 她略有些烦闷地晃了晃头，却是赌气一般随手将衣料甩在了一旁。 “流萤，阿哥今日还不来用晚膳吗？”洛子音抿了下嘴，却是抬步去了外间询问起流萤来。 “嗯，阁主同苏宫主还没从正殿出来呢。”流萤闻言连忙应道。 洛子音拧着眉头思索片刻，却是轻咳一声，“传晚膳吧，再送一份去正殿，嘱咐了阿哥吃过再来禀过我。” “是。”流萤匆匆退下，一刻过后才上了晚膳，又反身去了正殿，今日倒是剩了洛子音自己用膳。 她缓缓地扒拉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对着那还未裁剪出的衣料发呆，心事重重地模样。 “小姐，您这便不用了？”流萤回来时，瞧见桌上的晚膳都没动几口，不由得略微诧异的问道。 “嗯。”洛子音没魂一般应了，流萤这又瞧出不对来。 走到了内间却瞧着她坐在塌上，上午时取来的衣料摊在眼前，剪子丢在一旁，一副失了魂儿的模样。 “小姐，可用属下帮您裁衣？”流萤上前两步，拿了衣料小心地问道。 洛子音忽然回过神来，眼前却是倏然浮现出了苏离的形容。 她有些恼怒地拽了衣料丢在一旁，“不必了，放着我明日再弄吧，你去将花秋月寻来。” 流萤有些吃惊于洛子音的态度，对于给阁主做的东西物件，她家小姐都是小心翼翼地用心极了，何时有过这般暴躁的时候，一时间竟然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身形，洛子音眉头蹙得又深了几分，又问了一遍。 “啊？是。”流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匆匆忙忙地便跑了下去。 第425章 片刻功夫，流萤便带着花秋月急忙赶来，“小姐秋月首领到了。” “你下去吧。”洛子音轻声说道。 花秋月给洛子音行了个礼，“小姐。” “找到浦晴雪了吗？”洛子音眸光微冷，轻声问道。自从那日宫宴无涯谷叛变后，洛子音便让了花秋月寻找浦晴雪的踪迹。 不只是洛子音，连洛子期都在暗中寻找，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这又过了数日，洛子音便想着或许会有突破。 然而花秋月却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隐隐江湖中，杳无音讯。听小姐的消息，在西北境内遍寻一番，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宋怀安呢？”洛子音皱着眉头，声音清冷。 “依旧如此。”花秋月沉声应道。 洛子音站在窗边，眸光深邃，浦晴雪去游历江湖，纾解心事，后有无涯谷叛变，却是不知她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如此在江湖中蒸发，再无来信，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着，心中不禁想起从前种种，一时感慨万千。 “将这件事情递与苏离，请他帮忙。”洛子音眸光微闪，浦晴雪最后给她递的消息是在西北境内，请求秋水宫的帮助，要更为得力些。 “是。”花秋月轻点了下头，沉声应道。 “凤陵城可有传信来？”洛子音望着窗外剩了一半的月牙，轻声问道。 “未有。”花秋月轻摇了下头。 洛子音眉头蹙得更深了些，眉宇间笼罩上了一抹幽思。自凤陵城回来后，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何事要发生，这种不安的感觉也愈演愈烈，难以消散。 心中思及此处，洛子音却是快步移到桌案前，花秋月会意，连忙展纸研磨。 她提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放在嘴边轻吹了下，直至墨迹干涸，这才放入信封中，封上火漆。 “将这封信送往凤陵城，尽快送出。”洛子音眸光微闪，眉头轻蹙，冷声说道。 “是。”花秋月连忙应了下来，将那封信接过，放入怀中。 “下去吧。”洛子音轻摆了下手，冷声说道。 花秋月又应了一声，身影飞快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又移步到了窗边，心中郁结难消，压抑的心情几经难消。 那一抹玄色又入了她的眼中，洛子音眉头轻蹙，却是缓缓地拿在了手中，仔细地剪裁起来。 苏离眸色温柔地站在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清润的笑意，却是无言地驻足片刻，便转身离开。这般曼妙的场景，让他不忍心去打扰。 第二日清晨，洛子音早早地便起了身，心情极好的模样。 “小姐昨夜歇的可好？”流萤早晨也是嘴角含了笑，身上也换上了簇新的衣衫。 “嗯。”洛子音清浅一笑，却是面色温柔的应道，“阿哥可起来了？” “阁主去了竹林练剑呢。”流萤声音欢快地应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派人去请阿哥过来，快帮我梳洗一番。” “是。”流萤先应道，这便先转身离开，而后又极快地端了盆清水进来。 洛子音面色是难得的放松神态，眉宇间舒缓无一抹幽思，倒是让流萤有几分恍惚，恍然间好像见到了从前那个一点心事都没有的小姐。 “小姐，今日可要着这件？”流萤替她梳妆完，手中拿了一件崭新的湖蓝色衣衫，提在手中问洛子音。 “嗯。”洛子音轻点下头，这也是前些日子新裁的衣裳，便是为了今日的宴礼。 洛子音平日里清汤寡水的不做收整，瞧起来都气质出尘，今日又另做了一番打扮，却是恍然间灼伤了流萤的眼。 “小姐这般打扮可真美。”流萤喃喃地感叹道。 洛子音清浅一笑，似是清水芙蓉般，少了平日绝世的清冷，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与明媚。 “阁主到。”门外传来侍女的唱声。 洛子音欢快地跑到了房间门口，“阿哥，生辰快乐。” 洛子期轻点了下他的额头，眉宇间也尽是笑意，“你怎的这般高兴？” “阿哥高兴，我便高兴。”洛子音歪着头笑道，却是将洛子期迎进了房间。 “流萤，拿了我做的衣衫予阿哥换上。”进了房间后，洛子音便忙不迭地吩咐道。 流萤欢快地应了下来，片刻就捧了那件天青色的衣衫出来。 洛子音接过衣衫，眸光期待地望着洛子期，亮晶晶的像是天边的星辰。 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是顺从地褪下衣衫。 洛子音手中拿着外衫，轻轻抖开，披在了洛子期身上，替他小心地更换好。 “合身极了。”洛子期心中也是欢喜，仔仔细细地瞧了半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温润地说道。 洛子音面上绽开笑颜，却是轻声吩咐道流萤，“传早膳吧。” 流萤转身离开。 “苏宫主来了。”正在这时，却是突然有个侍女上前禀告道。 洛子音微微一愣，洛子期却是眉头一皱，瞥了眼洛子音后便道，“我去正殿议事，今日你便先自己用早膳。”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晚膳阿哥莫要再排了事了。” “早早便答应你了，自然是不会。”洛子期面上划过一抹宠溺的笑容，手掌原本想揉一揉她的脑袋，却见她盘得精细的发髻，便改揉为点，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柔声说道。 洛子音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却见流萤端了长寿面上来。 “阿哥，你吃上一口长寿面吧，让人熬了几个时辰的汤头呢。”洛子音闻着喷香的面，转眸亮晶晶地望着洛子期。 “好。”洛子期无奈地应承了下来，却是就着洛子音的手，吃了一根极长的面条，一点都没有断掉。 “长命百岁呢。”洛子音见状面上的笑颜更甚，又拿起汤羹递给他一口。 洛子期轻嘬了一口，点了点头称赞道，“味道甚好，你等下多用些。” 话音落下，洛子音刚点了点头，他便转身离开。苏离在院门处等着，他怕再晚些，苏离便进来了。 第426章 洛子音轻声叹息一声，面上也没有了刚起来时的喜悦，嘴角的弧度缓缓地降了下去。 流萤站在一旁，心中忐忑地道，“小姐，阁主也是有要事，更何况阁主不是说了晚宴时留出时间了嘛。”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声音依旧还有些低沉。 她只将长寿面放在了桌上，动作轻缓地用了起来，旁的东西却是都没有动上一口。 用过了早膳，洛子音依旧是精神不济地模样，流萤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一一撤下，不敢惊扰到她。 “将绣样拿来吧。”洛子音无所事事地靠在榻上，却是不得不承认绣一件衣袍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心中对于给苏离做衣裳的抵触也减轻了许多。 流萤点了下头，忙动作飞快地拿了一叠绣样。 洛子音仔细挑拣着，玄色的衣衫，要选了华丽的图样，才显得大气些。 金丝银绣，洛子音终于敲定了图样与丝线之时，却是已经时至中午了。 流萤在一旁看得越来越诧异，这件衣袍的风格，怎么都不像是洛子期穿的。倒是有几分……像是苏宫主的衣物？流萤被自己的想法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却是不敢开口向洛子音询问什么。 到了下午之时，洛子音还在一针一线飞快地绣着衣物，花秋月却突然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洛子音抬眸瞥了她一眼，只见她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也颇为慌乱，不由得心中一紧，忙问道。 “小姐，出大事了……”花秋月摇了摇头，吞咽了下口水，连忙回禀道，声音沙哑，还带着一抹沉寂。 “什么？”洛子音心中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手中的银针却是一个不小心刺破了她柔嫩的手指，殷红的血珠缓缓沁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花秋月顿了顿，却是忙不迭地回到，“是凤陵城……属下的信方送出去……却已经听闻凤陵城生了巨变，如今阁主他们正是在正殿商议此事呢。” 洛子音的心狠狠地一抽，她便知道自己这预感不是什么好事，她忙将手中的衣物撇在了榻上，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您慢些吧。”流萤与花秋月皆是一惊，忙不迭地便追了上去，即便是洛子音已经恢复了一成内力，却还有暗伤在身，教她们放心不下。 “圣女，”一路上见得侍卫见洛子音这般急切地模样，皆是不由得诧异，却还是行礼道。 洛子音却无暇应声，一路提了轻功向正殿飞奔而去。 “参见圣女。”正殿处守着一队的侍卫，见了洛子音来此，便忙不迭地行礼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不管不顾地就要向里冲去。 “这……”那些侍卫一惊，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洛子音已经冲到了大殿门口，推门而入了。 只见正殿内织羽流年加上三个护法，还有苏离苏叶都在此处，瞧见了洛子音这般模样冲了进来都是一惊。 “阁主，圣女她……”侍卫紧跟着冲了进来，却是忙跪在地上请罪道。 “下去吧。”洛子期也是深知她的秉性，瞧她这幅模样怕是也知道凤陵城之事了，便摆了摆手，面色严峻地道。 侍卫匆匆退下，洛子音却是动作飞快地上前，面上的慌乱肉眼可见，“阿哥，凤陵城生了何事？” 花秋月只是说了凤陵城出了巨变，具体何事洛子音却是不知晓，然而她心中的慌乱越深，这才会不管不顾地来了这正殿中寻洛子期。 苏离瞧见洛子音时眸光一亮，许是平日里瞧见洛子音清雅的时候太多，如今打扮起来的模样却是少见，一时倒叫他心中一动。 然而洛子音进了正殿之后，眸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飞快地转回，一瞬都未在停留，这般无视他的模样，倒是叫苏离眸子又是黯淡了几分。 再加上洛子音如今面上明显的慌乱，如此关心那凤陵城主，更加让苏离心中多了几分吃味，面色也阴沉了下去。 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众人又给洛子音行礼，洛子音摆了摆手，眸光殷切又慌乱地望着洛子期。 “织羽，你说吧。”洛子期抬袖轻指了下织羽，声音微沉。 “禀圣女，今早方得到的消息，凤陵城前日突生变革，已经被朝廷攻下。”织羽轻点了下头，却是眸光看向洛子音，沉声说道。 流年颇为担心地望着她，织羽或许不知，洛子期或许也不知，然而他却是知晓，凤陵城给了她多少的帮助，在没有洛子期的日子里，帮她渡过了多少的难关。 果然，洛子音闻言，面色倏然间便变得难看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凤陵城有大阵加持，又有八百凤陵守卫，即便是大军压阵，也有一战之力，如何能连消息都传不出，便直接被攻破了？” 织羽顿了顿，声音却是没有多大的波动，依旧沉声说道，“是凤陵城出了内贼，开了那凤陵城大阵，将朝廷暗卫迎了进去，朝廷几乎没有耗费多少损失，便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凤陵城。” 洛子音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眸光中却划过一抹难以置信，“凤陵城中除了洛千城，便是洛南寻知晓那护城大阵，这二人如何会叛了凤陵城？” 洛子期面色却是倏然沉寂，织羽瞥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又回眸冲着洛子音继续说道，“正是凤陵守卫首领洛南寻，迎进了朝廷布下的数百暗卫，出其不意之下，凤陵城不攻自破。” “洛南寻？”洛子音瞳孔倏然紧锁，声音微微颤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她记得初见洛南寻时，他眸子中的坚定信念，与守护凤陵城的诚挚与无怨。他挺直的脊背，如何会在朝廷面前卑躬屈膝？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事事以凤陵城为先，将自己的一生交托与凤陵城的人，如何会叛了凤陵城？如何会叛了自己的誓言？ 第427章 “是。”然而织羽坚定地点了点头，却是打破了她的最后一抹不确信。 洛子音咬了咬牙，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破灭，在自己眼中轰然倒塌。 素日来相信的许许多多人，都已经同她背道而驰，如此滋味，不可谓不锥心刺骨。 “洛千城呢？凤陵城破了，他呢？”洛子音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便问道，她鼻中微微酸涩，眼睛也有些温热。 “凤陵城破了之后，洛南寻自称城主，归顺朝廷。千城城主他侥幸逃出，却是踪迹不明。”织羽眸光直视着洛子音，声音也微微酸涩，即便她有所不知，此时却也能感受到洛子音身周的哀恸。 “踪迹不明？那快去找啊，凤陵城生了变革，他即便是侥幸逃脱，也定有朝廷暗卫在身后追杀……”洛子音眸光中闪过一抹慌乱，却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流年心中也是酸涩，他太过清楚洛子音的感受。 “阿音，你先坐下，我已经派了侍卫去寻找，苏宫主也派了暗卫协助，定然能找到洛千城。”洛子期瞧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心疼不已，忙上前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洛子音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眼前却好像是他跳崖那时的事情重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下去，却无能为力，待得醒来之时的痛彻心扉与锥心刺骨，也都成了徒劳罢了。 而洛千城，于她而言，也像是那样一个真心爱护她的哥哥，她仍记得初见他时的张狂模样，和后来与他的相携相进。 “阿哥，他不会死对不对？”洛子音轻声问道，声音轻薄地如同蝉翼一般，一触便要破碎。她轻柔镇定的声音下暗藏着浓重的哀痛与祈求，只几乎让洛子期心都要碎了。 “洛姑娘无需担心，洛阁主与苏离已经派了人在接应，想来千城阁主出了如此变故，第一个想要前往的地方便是千机阁，是以这一路上都有侍卫与暗卫相助，洛千城应该无碍才是。”苏离眸光微闪，瞧见了洛子音这般模样，也是暗自心疼，便轻抿了下薄唇，上前出言劝解道。 苏离平稳的声音没来由得便让人心安，他的声音中像是蕴藏了独特的力量一般，将洛子音皱得不成模样的心缓缓地抚平，不带一抹褶皱。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眼前却是一黑，倏然间便出现了一副场景。 一人神色狼狈地踉跄而行，在密林中匍匐着身子，洛子音走向前，待离得近些才发现，那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人，正是她此时担心不已的洛千城。 “阿音，阿音。”见洛子音瞳孔突然失了焦距，双目无神，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得让洛子期心惊不已，忙摇晃了她两下，轻声呼唤道。 当洛子期的声音响在耳边，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起初，她眸子中还是微微愣神，旋即却是有了光亮。 “我知道洛千城在何处了！”洛子音突然惊呼道，心中竟然有了些许窃喜，这是预知天命，她相信这突然出现的便是洛千城正在或者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情景。 正殿中的众人皆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互相对视一眼，不明白洛子音突然说的这句是何用意。 苏离眉头微微蹙起，面上清冷，眸子中层层雾霭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洛子音面上却有欣的笑意，忙不迭地便抓住洛子期的衣袖，转眸激动地望向他，“阿哥，我知道他在何处了。” “这……”洛子期也是微微一愣，微蹙着眉头。 “快备笔墨！”洛子音眸光扫向织羽，声音激动地有些颤抖。 织羽一愣，眸光瞥向洛子期。 “快去。”洛子期轻点了下头，一边托着洛子音，一边冷声说道。 织羽动作飞快地退下，片刻便带了笔墨归来。 洛子音忙快步跑了过去，闭上眼睛，重新回忆起了一下那般的场景，而后拿起笔来，抬袖寥寥数笔之间，便飞快地勾勒出了那副她所见之景，竟然分毫不差。 “圣女，这样的密林天下都有，如何能够判定千城阁主所在之处？”织羽眉头轻蹙，看了半晌却是什么都瞧不出。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正待试图再将那副场景记得更深些之时，却见雨聪眸子中突然精光一闪，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啊，这是距离北和城数十里外的千佛山！”雨聪突然出声道，周围人皆是转眸齐刷刷地看向他。 “何以见得？”洛子期眉头又蹙得更深了些，轻歪了下头，冷声问道。 雨聪却是点了点头，手指轻点了下那画右脚下的几株奇形异状的植物，“这是千佛山独有的植物曲线草，只有千佛山独特的环境能够供给曲线草，除此之外，世界上再无其他地方，能够长出曲线草。” “当真？”洛子音眸子中划过欣喜，却是紧接着问道。 雨聪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却是连忙说道，“若是圣女所画的确如此，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阿哥？”洛子音闻言忙抬眸看向洛子期，声音中隐隐带着恳求，她甘愿去赌，这一丝机会。 洛子期深思片刻，却是旋即点了点头，“织羽，传令下去，集结侍卫向千佛山方向搜索，但凡发现朝廷暗卫，一律诛杀。” 对于洛子音，他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是。”织羽应道，却是眸光瞥了一眼流年，流年会意，却是先行退下，去做安排。 苏离站在原地眸光微闪，心中对于洛子音此番行为，却是有了一丝明悟。 洛子音心中这才放松了些，却是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不知道阿哥对于凤陵城，如今是何态度？” 千机阁素来对叛徒零容忍，如今凤陵城易主，又归顺了朝廷，洛子音对于洛南寻此人，心中也是充满了凉薄的恨意。而凤陵城素来与千机阁交好，然而出了如此之事，凤陵城也只能站在千机阁的对立面。 第428章 洛子期同洛子音存了一般的念头，他眸子中闪过一抹森然的冷意，或许是亲手养大了两条中山狼，洛子期更对这般背叛之人心存恨意。 “找到洛千城后，便血洗凤陵城，清除朝廷走狗。我洛家的地界上，不容朝廷作祟。”洛子期眸光深沉，声音清冷入骨。 洛家与朝廷之间是世代累积的恩怨，裹挟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如今风波又起，自是不必再忍。 “是。”织羽一众忙齐声应道。 “阿音，你且回房中放心的等着，晚些时候我再去寻你。”洛子期伸手拍了拍洛子音的背，安抚了下她的情绪。 洛子音轻抿了下薄唇，眸子中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乖顺地转身离开。 “小姐，”流萤与花秋月在正殿之外焦急地等候着，见了洛子音推门而出，忙迎了上去，“怎么了？” “无事。”洛子音轻摇了下头，故作镇定地说道。 “小姐的面色怎么这般难看？”流萤却是担忧不已，出了正殿之后，洛子音的面色已经难看得可怕，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洛子音步履虚浮地向前一步，身形有些踉跄。 她眼前的景色慢慢模糊，向前迈出一步，却是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前面。 “小姐，”花秋月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洛子音强忍住眼前的眩晕，却是紧抓住花秋月的手，“等下直接带我回房间，谁都不要惊动，尤其是安抚这些侍卫，莫教阿哥知晓。” 细若蚊声的声音方落下，洛子音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般预知天命的情况是她从前从未遇到过的，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以至于现在神虚亏空，无力支持，这才昏厥了过去。 “小姐。” “圣女。” 花秋月流萤，同守在正殿前的侍卫一惊，同时喝到。 有一个侍卫愣了片刻，便忙要冲入殿中禀告洛子期。 花秋月回过神来，想起洛子音的嘱托，忙冷声喝到，“站住！” 那侍卫闻声一惊，小心地转过身来，却是不明所以地望向花秋月。 “小姐有令，不得与阁主知晓，否则唯你们是问。”花秋月声音清冷，加上原本为护法的威严，自然是一下子便将那侍卫震住。 侍卫思来想后，还是不能违背洛子音的命令，便又缩回了脚步。 花秋月这才将洛子音打横抱起，脚尖轻点，飞快地赶回洛子音的院子内。 待得她再次醒转之时，天色已经昏沉了下去。 洛子音揉着发涨的额间，只觉得头疼欲裂。 “流萤，”洛子音手抵着头部，勉强地支起身子，眼前瞧不见流萤的身影，便轻声向外唤道。 流萤应声进了房间，见洛子音面色依旧难看得紧，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许心疼，“小姐，您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属下去寻来医者为您瞧瞧吧？” 洛子音依旧觉得头疼欲裂，却还是恍惚间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近戌时了。”流萤面上担忧的神色不减，一边动作飞快地提起茶壶倒了杯水，一边答道。 洛子音揉着额间的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一惊，她忙转头望向流萤，“已经戌时了？阿哥可曾来过？” “阁主来过，属下听了秋月首领的吩咐，说您有些累了睡下了，阁主便瞧了一眼就离开了。”流萤轻点了下头，将手中捧着的茶杯递给洛子音。 洛子音轻抿一口，便忙摆了摆手，“快帮我梳洗。”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您还是歇息吧。”流萤犹豫不定，轻声劝道。 洛子音却是又摆了摆手，面上神情不容置疑。 “是。”流萤无法，只能点了点头，将洛子音从床上扶了起来。 她动作飞快，片刻便将替她梳洗妥当。 “扑些粉，再涂些口脂吧。”洛子音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却是轻蹙了下眉头，柔声说道。 她原本的面色委实太苍白了些，若是阿哥来看，定然一眼便能瞧出异常。 流萤轻点了下头，手中又拿了脂粉，动作飞快地给她上起妆来。 “时间刚刚好。”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洛子音瞧了一眼天色，却是轻出一口气，戌时三刻在正殿之中摆设宴席，此时瞧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洛子音穿好了衣衫，回眸望向流萤，轻声询问道。 “是，一早便按照小姐的吩咐，正殿中皆已经布置妥当了。”流萤点了点头，说道。 洛子音心中一抹怅然划过，原本心情欢愉地给阿哥过个生辰礼，谁成想却出了凤陵城这般的事情。 只是洛子期的生辰之礼，既是承载了他的重生，也是鼓舞千机阁士气之举，行宴席之礼，是必行之举。 “走吧。”洛子音轻柔地叹息一声，眸子中迷雾不散。 正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出了禀告之声，“阁主。” 洛子音微微一愣，果然见了洛子期匆匆赶来，便忙迎了上去，“阿哥。” “嗯。”洛子期轻点了下头，面上神色谈不上凝重，却也不见多么放松，“睡得可好了？”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二人相顾无言，今日所生之事，是谁都不能预料得到的。 “走吧。”洛子期冲着她笑了笑，眉间舒缓了几分，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上前跟在了洛子期的身后，二人相携着向正殿走去。 二人一路飞快地赶到了正殿，只见今日除了轮值的侍卫，其余只要是在千机阁的人，此时都熙熙攘攘地围在正殿周围，就连正殿之前的大片空地，都放满了席位。 原本众人正各自谈论着，此时见了洛子音二人前来，便七嘴八舌的地向洛子期行礼起来，说着各种的吉祥话，“恭祝阁主万寿无疆。” 洛子期一一点头应下，脚上的动作慢上了几分。 这是重建之后的千机阁，他又是重新继任的阁主之位，此时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够重新凝聚起千机阁之魂。 第429章 洛子音如此重视他的生辰之礼，便是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洛子期特意地放缓了脚步，又时不时地多说上两句，亲自回应以示谢意，倒是果真让千机阁侍卫们激动不已。 二人步履虽缓，却也在戌时三刻之前便到了正殿之中的主位上。 洛子音眸光向一旁扫去，只见苏离一身玄衣，散漫随意地坐在客位上，手中轻捧着酒杯，说不出的恣意风流。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苏离更适合这样深沉的颜色。 不知为何，洛子音心中倏然间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让她微微怔愣，心中一紧，便慌忙地收回了眸光，不敢再望向他一眼。 苏离眸光微闪，今日洛子音面上似乎涂抹了脂粉，却没有丝毫的风尘气息，依旧是那般出尘绝世，令他魂牵梦萦。 洛子期与洛子音坐定，筵席这才开始。觥筹交错之间，正殿中的气氛便渐渐攀至顶峰。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朗笑之声萦绕梁中，这般久违的欢笑，似乎冲淡了今日的血雨腥风。 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众人都选择了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面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沉，眸子中的神色越显迷离，洛子音坐在高位上望着众人百态，只觉得若是人生如此，不问烦忧，那才是极好。 只可惜人生百态，有他们高台纵乐，也有人形如枯骨。 苏离坐在席间，身旁站着苏叶。 他一杯杯饮酒，面上也隐隐现出了酡红。 洛子音眸光向下扫去，不期然间便撞进苏离那深邃幽暗的双眸。 苏离举杯浅笑，遥遥同她祝酒。 洛子音心中一动，面上倏然见浮起一抹红晕。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洛子期却挡住了二人之间涌动的暗流。 洛子期拿起手中的酒杯，眸光冷然地望向苏离，一饮而尽。 苏离嗤笑一声，浑不介意地一同举杯，随之一饮而尽。 洛子期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幽然的晦暗，看来他明日需要同苏离约法三章，不能再放任他如此影响了洛子音去。 酒过三巡，大厅中还清醒的人便已经少上了许多。 洛子音原本就精神不济，此时又吵吵嚷嚷，面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所幸的是涂抹了脂粉，面上也多了一抹酒后的红晕，倒是也不能瞧出来什么。 “阿哥，我还是有些困乏，便先回去睡了。”洛子音动了动身子，在洛子期耳边低吟道。 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却是多了一抹担忧，“可是哪里不适？找来医者同你瞧瞧？” “不必。”洛子音轻摇了摇头，“就是秋日困乏罢了，无需挂怀，阿哥便在此处安抚侍卫吧。” “好，那便早些休息，旁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忧。”洛子期瞧她也无甚异常，便就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洛子音站起身来，身形略有些摇晃，花秋月站在她身后，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出了正殿中，外面的清风拂过，洛子音倒是觉得清醒了几分，却也有几分凉意。 “小姐，小心着凉。”千机阁地处山地，凉风习习吹过，也是有几分难受。流萤便拿了手中的披风，披在洛子音身上。 洛子音耸了耸肩膀，千机阁景致如常，她却是极少有闲情逸致散步了。 “慢些走回去吧。”洛子音突然来了兴致，便也不急着回去了，一边悠闲地走着，倒是也觉得头疼减轻了几分。 洛子音停下了脚步，就在一旁驻足，看着那泛黄的叶子落下。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洛子音闻到了独特的清香。她心神一动，果然听到身旁的流萤与花秋月皆是俯身行礼道，“苏宫主。” “嗯。”苏离轻声应道，洛子音鼻子微微一动，又闻到了清冽的酒香。 她眉头微微一挑，转眸看向了已经在他身旁驻足的苏离，“你怎么出来了？” “本就是千机阁的事情，我恭祝洛阁主一杯，也算是表了心迹，至于洛阁主其他收买人心的举动，我便是不便参与了。”苏离清浅一笑，清冷的面容倏然化开，像是一道清泉般，缓缓流过。 “倒是也对。”洛子音轻声笑了笑，便点了点头，应声说道。 苏离侧眸看向她，眸光正好能看到她的头顶，那挽成的精致发髻，随风吹动的青丝，都在有意无意间撩拨着苏离的心弦。 “你们先退下吧。”洛子音又转眸看向了流萤和花秋月，轻声吩咐道。 流萤二人沉默片刻，却都是齐齐应了，转身退出数百尺外。 “你昨日有事求我？”苏离随手摘了一片略显枯黄的树叶，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是。”洛子音大大方方地应道，眸光倏然转冷，“我想找到浦晴雪的踪迹，以及无涯谷归顺朝廷的原因。” “你是想找到无涯谷情非得已的原因，是不甘心也不愿相信自己又被背叛了一次吧。”苏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轻声说着，声音清润，犹如清泉。 “是，”洛子音眸子垂下，新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浓重的心事。她被背叛了太多太多次，一次一次，无一不痛彻心扉。 苏离松开了手，手中紧握着的树叶随风飘零而下，“我会帮你。” “多谢，”洛子音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多了几分烦闷，“我又欠你了。” “那是自然。”苏离也是毫不留情地应了，嘴边的笑意更深沉了些，“不知这一次洛姑娘是打算如何偿还这份恩情？” “苏宫主直言吧。”洛子音抬眸看向他，一双清凉的眸子似是幽旋的黑洞一般，直将苏离的心都吸附其中，难以自拔。 “我还没有想好，便先欠着吧。”苏离咕哝一声，眸中突然多了几分迷离的神色。 原本几杯清酒入喉，苏离还觉得无比清醒，然而不知为何，吹了这许久的冷风，却又突然醉在了洛子音那幽深的眸子中。 苏离喉间不自觉地上下涌动了一下，身子也是不听使唤地缓缓俯下，他只觉得口鼻之中，洛子音身上的幽香更甚。 第430章 他离着洛子音低垂下的头越来越近，再近一分便能触及她冰滑的肌肤之时，她却突然抬起头来，光滑的额头正从苏离唇上划过。 洛子音只觉得额上一抹湿润，抬眸间正撞上了苏离也微微怔愣的眸子，和那轻薄却形状完美的双唇。 她愣神片刻，却是倏然间便反应了过来，“唰”地一下，原本只是微红的面上倏然间便升腾起了大片红云。 洛子音心中恼怒之下，便向后退了两步，却不想脚下一滑，作势便要摔落下去。 苏离眸光微闪，眼疾手快地伸手环抱住了纤细的腰，这才避免了洛子音恍惚之间跌在地下的命运。 虽然没有跌在地上，洛子音却一下子扑进了苏离的怀中。他强有力的心跳，一声声从耳边袭来。 苏离眸子中倏然弥散开浓雾，他只感觉到手下轻薄的衣料下传来了洛子音肌肤的滑腻触感，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身上那独特的幽香传来，一层又一层地冲击着苏离的心志。 他眸子轻眯，却是又俯下身来，想要不顾一切地拥她入怀。 就在这时，洛子音却恍然回过神来，面上当即闪过一抹愠怒，却是毫不留情地抓起苏离放在她腰上的手，狠狠地甩了下去。 “登徒子。”洛子音冷哼一声，却是一把将苏离推开，毫无防备之下，苏离被她大力地推出去了几步，眸子中的迷离之色倏然间消失了个干净。 洛子音面上怒气更胜，却是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墨发在空中飞扬，苏离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缕，然而那丝发却毫无眷恋地从他手中滑过溜走。 只是洛子音方才迈出去两步，便又停了身形，有些不上不下的留在原地。 苏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地苦笑，“我会帮你的。” 洛子音一下子被他说中了心事，面上的愠怒之色更加深沉了几分，却是回过头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才用力地甩了下衣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流萤与花秋月相视一眼，皆是不明白这是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不敢多言，就这样紧紧地跟在洛子音身后，快步离开。 苏离站在原地，手掌中似乎还涌动着洛子音身上的温度，唇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她额头的光滑，而他周身萦绕着的她的香气，依旧也经久不息。 “呵，”苏离拿起手，在眼前瞧了瞧，一抹清冷的月光倾斜而下，他握住手掌，想要留住一束，却终究只是徒劳，那明丽的月光自他手中倾泻而下，一丝都未曾留下。 他原本就幽邃的眸光倏然间又深沉了几分，却是有些烦闷地甩了甩手，心中郁结难消。 “八年都等得，如今我也等得。”苏离放下的手掌紧紧地握成了拳，发出清脆地关节轻响，他清冷的声音在这月色中，在这风中缓缓消散，直至消失不见。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浅笑，身形微微一动，便在原地消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片枯了叶尖的树叶，从枝上垂落，随风飘零。 若是洛子音在此处瞧见他这般，心中定然会有惊异，阿哥说苏离他身负重伤，这内力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回复到了如此程度，不可谓不惊人。 第二日洛子音在惊慌中转醒，她心中一直挂念着洛千城，如今已经过了一日一夜，却是不知道在千佛山中，有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嘶，”洛子音心神恍惚地一边给苏离绣着衣袍，一边担忧记挂着洛千城的暗卫，如此一不小心便被针刺了手指，便不由得嘶痛一声。 流萤正在一旁坐着低头绣着手帕，闻声忙抬起头，便见洛子音圆圆的指腹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血珠，忙直接拿了手中的帕子，给洛子音擦拭起来，“小姐，都绣了一上午了，便放下歇歇吧。”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翻看了一番衣袍，幸好这血迹没有染到金丝上，否则自己这几日的功夫便都白费了。 她幽然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地嘱托流萤道，“你再去问问花秋月，有没有消息。” “是。”流萤无奈地应道，单单这两个时辰，小姐便不安地问了五六次了。 却不想流萤刚推开房门，便瞧见花秋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眸子一动，声音惊喜道，“秋月护法，可是有什么消息了？小姐正要去问你呢。” 花秋月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便从流萤身旁掠过，急着冲进了内间。 洛子音听见声音也是激动地起了身，正见花秋月进来还要行礼，便忙不迭地摆了摆手，“不用行礼了，可是找到人了？” “是，”花秋月便忙止了动作，飞快地点了点头说道，“适才有海东青传信而来，正是在千佛山找到了千城城主。不过其已经深受重伤，没了意识，情况不容乐观。” 洛子音闻言瞳孔骤然紧缩，心中突突地跳了起来，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那他人呢，如今在何处？” “侍卫已经带着他飞快地赶回千机阁了，具体的情况，属下不太分明。”花秋月连忙应道，只是她从别处得来的消息便只有这些了，还想知道别的，便要去询问洛子期了。 “阿哥呢？他在何处？”洛子音会意，便又连忙追问道。 “正在书房，同苏宫主一处。”花秋月忙回道。 “去寻他。”洛子音话音刚落，却是一刻都不停留，飞快地跑了出去，花秋月微微一愣，动作也是飞快地跟了上去。流萤站在房门口见此模样，却是大吃一惊。 “小姐，外衫！”流萤瞧见她，连忙提醒道。然而洛子音不管不顾，一下子便没了踪影。却是忙冲进房间内拿了外袍，连忙追了上去。 洛子音此时只着了中衣，本就用的轻薄布料，一行一动之间，她那姣好的身姿都若隐若现。 一路上巡逻的侍卫，皆是见了她便忙垂下眸子行礼，没有一个敢抬头，多瞧上洛子音一眼的。 第431章 洛子音片刻后便到了书房，守着房门的侍卫们瞧见她这般模样，皆是行了个礼便不敢抬头，哪里还敢说什么阻拦通传之类的话。 “阿哥，”洛子音便上前敲了敲门，也没有等着洛子期回应，便直接破门而入。 正在书房内议论纷纷的众人听见这声音皆是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流年众人面色一红，只低垂着眸子嗫喏着请了个安，便飞快地低下了头。 苏离眸光先深沉了几分，而后倏然转冷，手指动了动，想要脱下外衫来，却不想洛子音的动作早了他几分。 “这般出来，成什么样子！”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声音中微微愠怒却也有隐隐的担忧。 洛子音拽了拽身上的衣衫，刚要开口，却听见了突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进。”洛子期面色依旧阴沉，却是沉声说道。 流萤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中还拿着洛子音的衣衫，面色犹豫地说道，“小姐，您的……” “好了，我知道了。”洛子音一把将外衫抢了过来，抬眸觑了一眼洛子期越来越低沉的面色，却是连忙给流萤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咳，”洛子音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手中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却是不敢说话了。 “这般匆忙地跑来，是为了洛千城吧？”洛子期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对洛子音了解至极，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我听花秋月说，找到洛千城了？”洛子音轻咬了下嘴唇，眸中破碎出了些许惊喜。 “是。”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只是面上神色依旧沉重。 苏离闻言面色却倏然沉了下来，原来如今就连一个方才与洛子音熟识几月之余的洛千城都重要到如此程度了吗？ 他眸中一抹酸涩划过，心中五味杂陈。 “那他如今身在何处，是何境况，又是否有朝廷暗卫的追击？”洛子音扑闪着双眸，却是一连串问出了许多问题。 苏离宽大衣袖下的手掌攥的更紧了，眸子中映射出了森然的冷意，这样的关怀，是洛子音对他都不曾有过的。 只是与他预想的不同，洛子音的确也曾经这般急切地关怀过苏离，只不过是那时玉骨花药效压制，没有这般表现罢了。 随着玉骨花脱离她身体中的时间越久，洛子音身上的人情味便越浓厚些。 “阁中侍卫发现洛千城之时，他便正面临着朝廷暗卫的狙击，幸好你那副画提供了线索，也幸好阁中侍卫赶去的及时，这才从朝廷暗卫的刀下救出了洛千城。”洛子期幽然地叹息一口，却是摇了摇头，微微停顿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只是那时候洛千城便已经体力难支，重伤昏厥了过去。侍卫们不敢停留地将他带回，然而终究是没有海东青迅速，如今应该在路上。” 听洛子期又提及了洛子音的画作，苏离眸子中却是倏然间划过了一抹精光。 这决计不是巧合，洛子音能清晰地知晓洛千城究竟身在何处，或许与她那突如其来的失神有关，然而究竟是何种原因，却都不是苏离知晓的。 这种感觉让苏离更加难受，面色越加低沉了些，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他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久的时间，若是自己不能做些什么的话，他终将与洛子音渐行渐远……这种感觉在苏离心中越演越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在他心中徘徊不决。 洛子音闻言眸光微闪，面色却是缓缓地沉寂了下去，“只是如今无涯谷叛了朝廷，我千机阁中医者虽然也是人中龙凤，却也终究差了一成，若是不能医治……”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所有人都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洛姑娘不必担忧，苏僮已经随我来了千机阁，只不过我与苏叶早些时候造访，苏僮略微晚上两日罢了，如今已经入了北和城境内，想必要不上两个时辰便能抵达。”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他心中知晓，在如此情况下，洛子音只有欠的他越多，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才越加不能割舍。 洛子音闻言果真是轻出了一口气，虽然又眸子中有一抹复杂的神色闪过，心中却还是放下心来，“苏僮先生也是神医圣手，如此我便也放心了，只是，又劳烦苏宫主了。”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也算是医者中的佼佼者，有几分本领，然而在认识浦晴雪与苏僮之后，她却是对自己有了明确的认识，自己那些三脚猫的本领，是根本便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如此一般，倒是欠了苏离的恩情，不知又要何时才能还上。 洛子音面色复杂地瞧了苏离一眼，苏离心中却是一阵畅快，自己果然是赌对了。 心中这样想着，苏离嘴角不由得又勾起了一抹浅笑，“洛姑娘何出此言，你我千机阁与秋水宫，如今同进同退，小恩小惠，自然不必介怀。” 然而嘴上这么说着，苏离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加深沉了些，怎么可能不让她介怀，只有洛子音记得越加深沉了些，自己的胜算，才更大些。 就在这时，又有侍卫焦急地敲响了书房门，“进。”，洛子期眉头轻挑，沉声说道。 “阁主，侍卫们将千城城主带回，不知安置在何处？”一侍卫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却是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个院子离得近便去何处！”还不待洛子期回答，洛子音便先回过头，冷声喝到。 侍卫一愣，忙点了点头，却是想了想，略微不确定地又问道，“松柏园？” “快去！”洛子期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洛子音抬眸望向苏离，却是没有想到洛千城能够先苏僮一步先回到千机阁。 苏离张了张口，还没有说话，便又听见了敲门声。 这次那侍卫也不等着洛子期发话，直接便在门外喊道，“阁主，秋水宫苏僮先生到了，不知安置何处？” 第432章 洛子音眸子中迸出惊喜的神色，洛子期却是望向了苏离，显然秋水宫的人，若是由他来发号施令是不大合适的。 “便让苏僮直接去松柏院为洛千城医治。”苏离眸光微闪，冷声说道。 侍卫瞥了一样洛子期，见他点了点头，便忙退了下去。 “阿哥，那我便去松柏院了？”洛子音眸子中几抹焦急划过，却是在书房中待不下去了。 苏离见状眸底深处一抹幽深一闪而过，面色也越加阴沉了几分。 “好。”洛子期点了点头，还不待多说什么，便被苏离抢了先去。 “那便一同前往瞧瞧，我也十分挂怀千城阁主的伤势。”苏离眸色晦暗了几分，却是徐徐说道。 洛子期微微一愣，只是苏离既然如此说了，他便也再次点了点头，却是对着织羽等人说道，“如此我便同苏宫主一起去瞧瞧，你们先退下吧。” 洛子音不管他们是如何说的，披着洛子期宽大地衣袍，便又如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小姐？”站在门外候着的流萤与花秋月又是一愣，却连忙又追了上去。 洛子音来得动作十分迅速，侍卫们刚将洛千城安置在松柏院中，还来不及替他更换衣物，她便匆匆赶了过来。 “伤势如何？”洛子音抓住一个侍卫轻声问道，话音刚落，还未等到回答，她便瞧见了被安置在床上的洛千城。 她忙放了那侍卫，连忙跑到床侧，眸子却是倏然一红，隐隐湿润闪烁，几乎要滚下泪来。 只见洛千城此时衣衫褴褛，身上皆是深可见骨的刀伤剑伤，还有些荆棘划过的细小伤痕，密密麻麻地遍布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肉眼所见，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之处。 洛子音可以想象，洛千城是经历了如何的艰难险阻，万般阻碍，才能在经历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背叛之后，在如今那危机四伏的凤陵城中逃脱出来。 “医者呢？快来啊！”洛子音一双清丽的眸子红的如同兔子般，伸出手来，却只探到洛千城微弱的脉搏，和若有似无的鼻息。她心中一慌，便冲着身旁的侍卫冷声喝到。 一旁一白衣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面色恐慌地应道，“属下在。” “你是医者？还不快替他诊治？”洛子音手指紧紧地缩在一起，指了指洛千城慌乱地说道。 “回禀圣女，千城城主伤势实在是太过严重……属下……属下无力回天……”洛子音周身怒火的压制下，那医者吞吞吐吐地说道。只见他弓着腰，低垂着头，几乎要将头沉进了地里，根本不敢同洛子音对视。 “废物！”洛子音气急，竟是破天荒地说了脏话出来。 洛子期与苏离二人这才从书房中赶来，便听见了洛子音气急之下的言语。 洛子期眉头只是轻轻蹙起，苏离面色却是阴沉地滴出水来，他没有预料到，洛千城对于洛子音都有如此深厚的影响。 他与洛子音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洛子音体内有着玉骨花的药性之后，她面上表情变动都少之又少，如此的失态情景，更是罕见。 苏离心中突然升腾起了醋意，像是谁家酿了十年数年的醋缸打翻了一般，酸意盎然。 “先给他清洗伤口，将伤口止血。”洛子音咬了咬牙，却是对着那医者冷声说道。苏僮如今想必还在山门之处，一时半刻怕是来不了，洛千城如今情况危急，多等一刻便要多一分的风险。 她与医术一道有些研究，虽然不及浦晴雪与苏僮一般精通，然而比千机阁中这只瞧了一眼便下定结论无力回天，之后便一点努力都不去做的庸医，却是强了不知多少。 洛千城如今身上千疮百孔，带回他的侍卫只做了最粗糙的处理，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若是再不规矩地止血的话，只怕生生的流血，也要去了他的命去。 “是。”那医者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却是连忙动了起来，在这浓厚的秋日，背上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觉得有一圈剑环在他的脖颈，稍不留神，便身首分离。 “先出去吧，苏僮马上便会过来了，你为女子，留在此处也多有不便。”洛子期眸光深沉，见洛子音吩咐下去，却依旧大有站在原地不动地架势，便皱着眉头，上前说道。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觉得自己留在此处也是平添阻碍，便也点了点头，跟着洛子期转身出去。 几人在门外站着，只见一盆盆血水脏水相继被端了出来，拿药剂的侍卫也走了两三次，洛子音心中扑通扑通地跳着，却是慌乱不已。 正在这时，苏僮却是跟着千机阁侍卫匆匆赶来，见了苏离忙行礼道，“主子。” “不必行礼了，快进去瞧瞧。”苏离轻点了下头，冷声吩咐道。 “是，”苏僮也知晓人命关天，此时也顾不上旁的，径自便冲进了内间。 洛子音咬了咬牙，也忙跟了上去。 “阿音，”洛子期再身后唤着，洛子音却并不理会，他蹙了眉头，也忙追了进去。 幸好如今侍卫们已经将洛千城的衣衫更换了下来，倒是没有让洛子音瞧到什么不该看的。 苏僮面色凝重，上前把了他的脉搏，面色凝重，久不言语。 “如何？”洛子音不耐等候，再瞧见苏僮放下了手之后，便连忙问道。 苏僮却是依旧面沉如水地微摇了摇头，“千城城主如今情况十分不好，苏僮只有五成的把握将他救回来。” “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又身兼数处伤口，血流亏损，经历如此长时间，还尚能留存住一抹呼吸，也全赖千城城主内力深厚，体内结构甚是特殊之故。”苏僮一边拿了纸笔，手上飞快地动着，一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苏僮只能近最大的努力，然而千城城主究竟能否醒来，却还要看他个人的造化了。” 苏僮话音落下，却是轻出一口气，拿起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一旁的侍卫。 第433章 洛子音面色惨白了几分，一时间哽咽着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有劳苏僮先生了。”洛子期却是指使侍卫接过苏僮的药方，轻声说道。 “不必，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洛阁主同洛姑娘移步，”苏僮轻摇了下头，眸光觑了一眼苏离，又继续说道，“此事苏僮没有几分把握，若是诸位在此，苏僮难免分神。” “有劳。”洛子期再次拱手说道，便拉着还在怔愣中的洛子音缓缓走了出去，苏离眸光微闪，也是跟在二人身后出了房间。 当院子中耀眼的阳光照进洛子音的眼睛中时，洛子音这才倏然间回过神来，却还是喃喃地望着洛子期，紧咬着牙关，“阿哥，洛千城他……” “不会有事的。”洛子期轻抚着洛子音的脊背，却是轻声劝解着，声音温润又带着难言的温柔。 “先回房去歇着吧，在此处也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见她情绪缓缓平静下来，洛子期这才又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道。 清风徐来，洛子音只觉得宽大衣袍下的皮肤起了颤栗，由心而生的冷意直让她担忧不已。 洛子期给流萤使了个眼色，流萤二人会意，忙上前扶住了洛子音，“小姐，先回房中吧，昨夜便未歇好。” “许是洛姑娘睡上一时片刻，洛千城便醒转过来了不是？”苏离眸光微闪，声音虽然清然冷冽，然而藏在深处的却是暗含的关切。 洛子音脑中一片空白，这些日子精神的透支，只让她觉得神思越加匮乏，如今又突然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她不愿意去设想坏的那一面发生，大脑也似乎是逃避了一般，此时便有些迟钝地异常。 她怔愣着点了点头，跟着流萤与花秋月回了院子中。 洛子期看着她略显虚浮的背影，以及那宽大衣袍下遮掩着的娇小的身姿，心疼不已。 苏离眸光微深，便是为了洛子音，洛千城也必须安然无恙。 洛子音一路像是丢了魂一般地不知如何回了房间中，刚到房间中便一下子扑在了床上，紧接着便睡了过去，清浅的呼吸声在如今寂静的房间中分外的明显。 流萤与花秋月相视一眼，却是都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中，“秋月护法，小姐她这般……可是正常？”流萤略有担心地问道。 花秋月又探了身子进房间，仔细地瞧了下洛子音，这才又出来，轻点了下头，“小姐必是身心疲惫至极，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吧。” 她摇了摇头，幽然叹息一声。流萤便也就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洛子音这一觉，睡得漫长，直至第二日一大早，她这才恍然醒转，入目是朦胧的帘幕，遮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她只觉得头疼不已，自己按揉了片刻，却是没有丝毫的好转。 “流萤，”洛子音声音沙哑，清了清嗓子，向房间外唤道。 “小姐，”流萤闻声忙跑了进来，见洛子音坐在床上，面色隐隐泛着青白色，不由得脸色大变，“您这气色越加不好了，属下请苏僮先生来给您瞧瞧吧。” 流萤声音都不禁有些颤抖，昨日瞧着洛子音的确是气色不佳，却未曾难看成这般模样，如今流萤瞧着洛子音，只觉得她面上泛着的，竟是死气。流萤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心中咒骂了自己几句，抬眸却是眸光关切地望着洛子音。 “不必，”洛子音微微摇头，声音依旧沙哑无比，“你帮我揉一揉头吧。” 流萤忙应了下来，上前坐在洛子音的床上，将她的头捧到自己的腿上，细细揉捏了起来。 洛子音闭着眸子，流萤手法极好，却也只能纾解一部分的酸胀，她还是觉得头痛欲裂，难以承受。 “洛千城他，可曾好转？”洛子音强忍着疼痛，心中还是担忧着洛千城的安危。 流萤摇了摇头，手上力度不变，声音却低沉了几分，“千城城主并未醒来，苏僮先生在松柏院忙了一个日夜，却也没有丝毫的好转。” 洛子音闻言只觉得头疼地更厉害了些，却是又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阿哥可曾来过？” “如今近午时了，阁主昨夜来了一次，今晨来了一次，瞧着小姐一直久睡不醒，便吩咐了不让打扰，就又离开了。”流萤一边仔细地按着，一边语速飞快地回答着洛子音的问题。 洛子音闻言却是倏然间睁开了眸子，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眸子紧盯着流萤，“午时了？我睡了多久？” “八九个时辰了。”流萤站起身来，恭谨地说道。 “八九个时辰……”洛子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睡了八九个时辰却浑然无觉，起来之时更加觉得头痛难忍，自己的精神已经亏空到如此程度了吗？在这般继续下去，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便沉睡不醒？ “小姐？”流萤声音颤抖地问道，眸光暗含惊慌。 洛子音那面色已经越加难看，原本莹白色的肌肤变成了青白色，没有一丝血色，流萤从没有见过这般难看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暗下决定，不论洛子音如何说，今日她的境况，自己都要告诉洛子期了。 “嗯。”流萤的声音却是一下子惊醒了洛子音，她回过神来，只觉得头疼更加难忍了起来。 “我的事情，你莫告诉阿哥，上次之事，便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洛子音身上的气势陡然翻转，眸子中隐隐冷光流转。她像是看出了流萤的打算，便当即冷声警告道。 流萤慌忙之间忙跪了下来，她知晓洛子音说的是上次她昏迷之时，自己将她的情况告诉了阁主，惹得阁主大怒之事，当时洛子音也是勃然大怒，因着自己从小陪伴到大，这才免了自己的责罚，却也在那段时间，疏远了自己几分。 “小姐，您的情况实在是糟糕不已，便是不告诉阁主，也要请苏僮先生瞧上一瞧啊。”即便如此，流萤还是跪伏在地，硬着头皮劝道。 第434章 洛子音眸光幽然冷冽，身上的寒气自她丹田中逸散而出。 跪伏在地上的流萤不自觉地便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硬着头皮挺着，她心疼洛子音，决计不会再让她如此放纵自己的身子。 “你起来吧，”洛子音正是太过了解流萤，才不忍心去责罚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冷声吩咐着。 “小姐……”流萤咬了咬牙，却是以为洛子音执意不肯寻来苏僮，不由得心灰意冷。 她紧咬了下嘴角，却是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小姐若是不请苏僮先生，流萤便就此长跪不起。”流萤沉声说着，言辞恳切。 洛子音闻言，周身的森然气息却愈加浓厚了些，她眸子中一道精光闪过，声音冰冷犹如天山永不消融的冰雪，“你威胁我？” “属下不敢。”流萤额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身子压的更低了些，几乎便要沉进地底。然而她依旧没有顺从了洛子音的心意，站起身来。 洛子音眸子中晦暗不明，却是终究冷哼一声，“我念在你忠心为我，此番不予追究，若是下次再有背叛我之意，再有如此胁迫之举，你便从此离了千机阁，再不用在我身旁伺候了。” “小姐！？”流莹面上满是震惊，她不可置信地问道。然而一抬起眸子，正撞见了洛子音冷硬的面容，她深知洛子音没有说笑，眸子中的光彩便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是，小姐，属下知错。”流萤红润的唇上被咬出了一圈牙印，她低垂着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地上起了身来。 “你去瞧瞧洛千城情况如何了，若是苏僮没有在忙的话，请他来我这一趟。”洛子音转过身，轻倚靠着床头，手指用力地揉着额间，直将她洁白的肌肤揉出红印来，头痛之意都不见丝毫好转。 她拖不得了，自己心中也是知晓。然而便是不愿被手下的人背叛，不愿被洛子期知晓罢了。 “是，”流萤原本低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欢快了起来，眸子中迸出细碎的笑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忙不迭地便跑了出去。 洛子音眸光幽深，流萤如此为她，此生都不会背叛的吧。 洛子音躺下身来，眉头紧蹙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忽视那难耐的疼痛，她原本乌黑色的眸子中，都渐渐布满了血丝，样子可怖至极。 “小姐，苏僮先生来了。”流萤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却知晓洛子音还没有收整妥当，便先进来通传一声。 “啊，小姐，您的眼睛，眼睛怎么变成了这般？”流萤看清楚洛子音此时的形容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时间怔愣在原地，要急出眼泪来。 洛子音神思渐渐昏沉，意识也是要退散的样子，她用力地咬了下舌尖，腥甜的气息充斥了口腔，这才觉得清明了几分，“将苏僮先生请进来。” 她强忍着头痛，沉声说道。 流萤慌乱着点了点头，见洛子音也没有什么衣衫不整之处，便忙噔噔噔地飞快跑了出去。 几息过后，苏僮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瞧见洛子音这幅模样，也是眸子倏然紧缩。 “洛姑娘，多有得罪。”苏僮先行了一礼，等得洛子音轻声嗯了一声之后，这才快步来到了床榻旁。 他没有替洛子音诊脉，反而先用手捉了洛子音的脸，轻轻抬起她的眼皮，只见那原本幽深的眸子此时昏昏沉沉，黑色的瞳仁旁遍布了血丝。 “洛姑娘休息如何？”苏僮面色微沉，仔细看了两遍，这才放开了手，问向一旁的流萤。 “小姐昨日睡了八九个时辰，半个时辰前方醒。”流萤在一旁只能焦急地看着，却插不上手，此时听了苏僮如此问道，便忙不迭地回答了起来。 苏僮面色越加阴沉了几分，洛子音种种皆像是长时间缺乏睡眠所致神思不济。然而若是睡眠如此充足依旧无法弥补神思消耗，那么这个问题可就严重得多了。 他紧咬了下牙关，又轻悬手腕，将手指搭在洛子音脉搏上，眸光微眯，仔细地诊断起来。 “如何？”洛子音另一手紧揉着额间，见苏僮迟迟没有言语，便轻声问道。 苏僮忧然叹息一声，面色微沉，“洛姑娘可否告知，是因何原因，神思消耗如此严重以致睡眠都不能将补？”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轻摇了下头，“苏僮先生还是直言，可否有医治之法？” “若是洛姑娘执意隐瞒，苏僮便只能开出修神养气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罢了。”苏僮无奈地摇了摇头，眸光却是殷切地望向洛子音。 “如此便有劳苏僮先生了。”然而洛子音却是态度异常坚决，眸子动了动，声音冷然。 苏僮无法，只能移步到书案旁，拿起笔来飞快地写了几张药方。 “便按照这个法子给洛姑娘每日煎药，只能略减轻此时的状况罢了。”苏僮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手下的药方递给流萤。 “多谢苏僮先生，”洛子音眸子中没有什么变动，却是顿了一顿，而后又继续说道，“还望苏僮先生能够为我隐瞒一二，万莫将此事说与阿哥知晓。” 她眸光微闪，声音清浅。洛子音只要求了苏僮不要告知洛子期，却也知晓若是苏离发问的话，苏僮必将如实奉告。只因他本就是秋水宫的人，洛子音便也不多加要求，只要能够瞒过洛子期便足够了。 苏僮轻点了下头，却是行了一礼，“既然如此，苏僮便不做久留，洛姑娘按时服药，注重休息，情况便不会恶化才是，苏僮告辞。” “苏僮先生留步，”就在苏僮转身离开之时，洛子音却是一下子叫住了他。 苏僮脚步微微一顿，有些怔愣地转过头来，面露不解的神色。 洛子音眸子中却是倏然间划过一抹疼痛，她咬了咬牙，眸光恳切地望向苏僮，“苏童先生便同我透个底吧，洛千城他情况究竟如何？”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令人心疼。 第435章 苏僮面色又沉寂了几分，却是想起了苏离的嘱托，忙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请洛姑娘相信苏僮。” 洛子音微微一愣，却也心知问不出什么，便轻摆了摆手，“如此，便有劳苏僮先生了。”洛子音声音清浅，像是吹起的气泡一般，一触即破。 苏僮转过身，轻出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流萤拿了苏僮开的方子，匆匆忙忙地便去小厨房给洛子音煎起药汤来。 洛子音强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来，从柜子中将苏离的衣袍拿出，捧在手中。 然而头痛欲裂之下，她还是摇了摇头将那衣袍又放了回去。她如今已经是实在是集中不了精神做这些了。 洛子音上前，将窗子打开，凉风吹过，昭示着已经入了秋了。 “小姐，您别吹风了，仔细吹的更难受了。”流萤从房外走进，手中端了一碗褐色的药汤，瞧见洛子音只着了一件里衣便站在窗前吹风，不由得轻声责备了起来。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许是因为吹风吹得久了，说话间都带了浓厚的鼻音。 流萤上前关了窗，将洛子音扶到了床榻上，这才将那药汤递给洛子音，“小姐，苏僮先生开的方子。” 洛子音接过，只觉得苦涩的草药味充斥了整个口鼻中间，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 “小姐，良药苦口。”流萤瞧见她皱成一团的五官，却是小心翼翼地劝道。 洛子音叹息一声，捏了鼻子，一口气咕咚咕咚地便将药汤一饮而尽。 流萤满意地笑了笑，这才从一旁拿了一碗蜜饯递与洛子音。 随手抓了一颗，甘甜冲淡了苦意。又拿起一颗放在口中，洛子音的眉头这才缓缓地舒展开来。 “阿哥呢？”洛子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轻声问道。 “阁主同苏离宫主在书房中议事，听闻朝廷兵力如今又有了异动。”流萤轻声答着，却是顿了一顿问道，“小姐，都过了午时了，属下去传午膳吧。” 洛子音轻摇了摇头，面色却是清冷，如今洛千城情况未明，凤陵城被朝廷执掌在手，若是洛南寻对千机阁了解如洛千城一般深刻的话，千机阁也是危矣 。 而如今朝廷再次有了异动，千机阁境况属实说不上好。 不知为何，洛子音突然觉得又有些困倦了，神思也跟不上自己要转动的心绪，竟然又歪了歪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姐？”流萤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方才还说着话的洛子音竟然转眼就睡了过去，一时间不由得诧异不已。 然而她轻问了一声，洛子音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便上前将她的身子放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阁主？”流萤一开门，便瞧见洛子期站在房门前，想起了洛子音的嘱托，不由得心虚不已。 “阿音可在房间？”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作势便要开门进去。 “阁主，”流萤面色一惊，慌乱之间竟然将洛子期拦了下来。 “怎么了？”洛子期眉头蹙得更深了些，面色也缓缓阴沉了下来，“阿音出了何事？” 流萤忙放下手，低垂下头，“小姐她用过午膳，又歇下了。” “歇下了？”洛子期微怔，“不是适才起来？” “小姐她夜晚梦症多，睡得不大安稳，便说要睡个午觉，缓一缓精神。”流萤咬了咬牙，只能冒着风险去骗一骗洛子期。 洛子期眸光微闪，却是推开了门，果然见床上帘幕沉了下来，随着微风吹来，缓缓飘动。 “阿音？”洛子期轻声唤道，却无人回应，传来的只有洛子音清浅的呼吸声。 洛子期眉头微微蹙起，转身出了房间，流萤在身后一颗心咚咚地跳着，几乎便要跃出了嗓子眼。 见洛子期出来，流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将帘幕放下，没有被他瞧见洛子音的脸色。 “阿音方才唤了苏僮前来，可是身子不适？”洛子期眸光幽深，立在房门前，冷声问道。 流萤眸光微闪，吞了下口水，却是状作轻松的说道，“小姐她实在是挂怀千城城主的安危，心中放心不下，这才请了苏僮先生来询问一番。” “原来如此。”洛子期眸子动了动，这才微微点头，这般倒也说的过去了。 “你好生照顾阿音，但凡有何不妥，立即便来寻我。阿音若是出了什么不测，我拿你是问。”洛子期还有要事缠身，此时也不便多留，便多嘱托了流萤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是。”洛子期走了很远之后，流萤这才敢抬起头来，却是恍然惊觉，自己背上已经湿透了一片。 “唉。”流萤叹出一口气来，心中苦涩，自己这是夹在了阁主同小姐之间，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离在房子中加了甚多安神宁气的药材，洛子音身子又亏空的很，这一睡过去，竟然昏昏沉沉又睡上了几个时辰，知道夜半十分，这才恍然惊醒。 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洛子音觉得心中压抑得很，便忙向外唤道，“流萤，” “来了，小姐，”因为怕洛子音夜里惊醒，流萤便歇在外间，睡得并不安稳，此时一下子听闻洛子音的声音，便一下子醒了过来，提了灯慌慌忙忙地冲了进来。 “掌灯。”洛子音轻咳一声，或许是睡得足了，头疼果然缓解了不少。 流萤拿了油灯，将房间中的灯一盏盏点起来，这才亮堂了起来。 她又转身去了外间，将夜明珠搬了进来，霎时间房间中便亮如白昼，倒是让洛子音适应了片刻这才适应。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轻柔了下头，轻声问道。 流萤觑了一眼洛子音的面色，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已经亥时了。” “阁主他来瞧过两次，见小姐一直睡着，便没有多留。”流萤顿了顿，似乎知道洛子音要问什么，便接着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冷眼望着流萤，声音也是清冷如冰，“没有叫阿哥瞧出什么不对来吧？” 第436章 “无。”流萤摇了下头，轻声说道。 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却突然觉得有几分饥肠辘辘，“去传膳食吧，有什么都可，不要惊动了旁人。” 她揉了揉肚子，随手披了件外衫，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流萤忙应了下来，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上前几步，轻打开窗，如瀑布般的月光皎皎倾泻而下，微风徐来，带来果子般的清香甜腻。 虽然秋日里的清风有些冷意，然而透上口气，倒是让洛子音的头疼缓解了些。 “小姐，您一日未用膳，厨房便一直热着呢。”流萤轻推开房门，手中提了两个食盒，满满地摆了一桌。 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不是例行简约吗？” “小姐，您近日都没有什么胃口，便多用些吧。”流萤却是轻摇了摇头，苦劝道。 洛子音定睛一瞧，倒也都是她素来喜用的膳食，便点了下头，“你有心了，只是下次还是按照惯例吧，北和城外的难民，也不知如何了？” 流萤却是笑了笑，“这些难民能碰到阁主小姐这般的善人，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有了千机阁的帮持，如今他们都在北和城外有了居住之所，一人划了几分天地，明年也能丰衣足食了呢。” 洛子音坐在桌旁，眸光深沉，却是不以为然，“终归是我们的争斗连累了他们罢了，哪里说的上有幸。” 流萤闻言微怔不语，洛子音却是眸光倏然一动，抬手拿起了碗筷。 “你用过了？”洛子音随手夹起了一片青菜，轻声问道。 “嗯，属下跟着院中的侍女们一同用了。”听闻洛子音发问，流萤忙回到。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将青菜在口中细细咀嚼，咽下之后，这才开口，“时间也晚了，你先睡吧，不必候着了，明日再收拾便是。” “小姐，不碍事的。”流萤却忙不迭地摇头，固执的说着。 “下去吧。”洛子音坚持着，手指一动，又夹起了一片青菜，声音清润。 “是。”流萤无法，只能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待过了片刻，洛子音听不见流萤的脚步声之时，她这才将口中的青菜又咀嚼咽下，眸子中却倏然间划过一抹冷意，“不是同苏宫主讲清了，以后不会再行如此宵小之事吗？” 原本便落针可闻的房间中又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就在洛子音蹙了蹙眉头，以为自己判断错了之时，突然又传来了声响。 “呵，”窗外的苏离发出一声浅笑，却是动作熟稔地翻身进到了房间内，缓步走到来了洛子音身后，“洛姑娘好敏锐的感官，苏离自称隐藏之力独步天下，不想却还是敌不过洛姑娘。” 苏离眸色幽深，一时片刻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暴露了行踪。 而洛子音心中却是暗道一声果然，或许是因为内力同源，又是出于苏离体内的缘故，苏离刚一站在窗外之时，她丹田中的内力又有了骚动。 “苏宫主倒是闲情雅致，夜半时分非要行如此宵小之事。”洛子音对他如此行径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一眼都未瞧上他。 苏离眸光微闪，从她身后绕至身前，坐在了桌上的另一旁。 “洛姑娘何必如此夹枪带棒，便不能心平气和的同苏离好生言语？”苏离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却是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边抱怨道。 “若是苏宫主别的时间造访，洛子音必定以礼相待，如今这个时分，我未叫人将你轰出去，便已经是全了苏宫主的脸面了。”洛子音冷哼一声，手中筷子不停，面色却是清冷如冰。 苏离哑口无言，却是摇了摇头正色起来，他仔细地端详了几分洛子音的脸色，虽然没有前些时日那般红润，却也比苏僮形容的好上许多。 “苏僮言及你神思亏损甚重，究竟是为何？”苏离眸子中积聚了一抹阴冷，他心中有隐隐的预感，这和洛子音那日突然便猜中了洛千城所在之处有关。 洛子音闻言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她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是冷声回应道，“苏宫主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她便知晓苏僮会告知苏离，却没有想到告诉的这般快。 “这样啊，”被洛子音这话堵了回来，苏离面上却也不见丝毫恼怒，苏离手中摇晃着茶杯，清澈的茶水碰到杯壁，却丝毫不会溢出。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腕突然停了动作，眸光似笑非笑地望向洛子音，“既然如此，想必洛阁主亲自来问，便不是苏离管的宽了吧。” “你……”洛子音面上划过一抹愠怒，却是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同时伸手指着苏离，气急地说不出话来。 苏离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眸光直直地望向洛子音，“苏离愿意洗耳恭听，绝不告知洛阁主知晓。”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洛子音不说，便要告诉洛子期来逼问了。 洛子音心中气急，紧咬了下嘴角，心中衡量片刻，这才恨恨地说道，“你既知晓了，便要替我遮掩，若是让阿哥知道了，我定要你好看。” 听着洛子音咬牙切齿的声音，倒是让苏离心情不知为何舒畅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是自然。” 洛子音这才轻点下头，眸光微闪，将预知天命之事，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 苏离面色愕然，有些难以置信，然而洛子音言之凿凿，又有洛千城之事为证，倒是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每用一次，神思便亏损一分？”苏离眸光冷冽，面色倏然冰冷。 “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又拿起了筷子，只是说了这如此长时间，菜肴都冷了几分。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都莫要再用此法了。”苏离眸子幽暗，他知晓苏僮绝不会骗他，那洛子音早些时候的境况便是果真十分糟糕。 “非我能控。”洛子音喉咙动了动，将食物吞下，却是轻声说道，四个字中夹杂了无奈也有庆幸。 第437章 无奈的是，凡此种种，皆非她所愿，然而却成了她的桎梏，困她如此之深。而庆幸的是，也因为能够预见天命，她改变了许多事情，阿哥的，洛千城的，甚至，洛子音眸光闪动，还会有苏离的吧。 苏离闻言微愣，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洛子音所言不错，若是不能控制的话，那便如同定时炸弹一般，在她体内无法安稳了。 “事情原委，我已经尽数告知苏宫主了，”洛子音又放下了筷子，抬眸认真的望着苏离，她顿了一顿，依旧声音清冷，“只是这终究都是我的事情，便不劳苏宫主费心了。” 洛子音清冷的声音铸成了一把冰刀，狠厉地笔直插在苏离胸口，他神色一暗，眸子中一抹抑郁闪过。 “若是除了此事，再无旁事的话，苏宫主便自行离开吧。”洛子音一句接着一句地说着，字字诛心。 苏离面上倏然掀起了风暴，眸光微凉，洛子音不甘示弱，清冷的眸子中未夹杂一丝一毫的情绪。 苏离一愣，原来洛子音并不是真正地变成从前那般，还是有些冰冷的情绪被保留了下来。 “你不是想知道浦晴雪之事吗？”苏离低垂着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既然如此，便让洛子音欠他多些，再多些吧。 洛子音眸子中倏然间破碎出了喜色，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苏离，“你找到她的踪迹了？” “宋怀安同她一起，”苏离抬起手腕，手中轻摇着茶杯。 洛子音忙点了点头，浦晴雪给她的信笺中，便言明了偶遇宋怀安。 苏离嘴角笑意更甚，“我找到了宋怀安的踪迹，不出意外，后日便能将他带回千机阁。” 洛子音不知道的是，淮城知府，宋怀安之父，便是他手下的人。 洛子音眸光一暗，心情却还是好上很多，虽然不是浦晴雪的消息，但想必找到宋怀安，便也差不多了。 “多谢，”她面上闪过一抹羞赧，忙低垂下头，轻声呢喃着。她方才下了逐客令，对苏离又那般不客气，却没想到苏离暗中一直为她的事情劳碌着。 苏离眉头微挑，手腕微微一顿，“洛姑娘说什么，苏离没有听清。” “多谢！”洛子音咬牙切齿，抬眸正撞上苏离那双幽深的眸子，一时间深陷其中，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苏离也见好就收，不过多调笑洛子音，却还是冷哼一声，颇使了几分小性子，“洛姑娘记得便好，别每次瞧见苏离便同瞧了仇人一般便好。”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却未有辩驳。 苏离抬眸，眸子倏然间扫过一旁挂着的衣衫，正是那日洛子期披在洛子音身上的，是她赠与的生辰之礼。 他眸光幽深了几分，状作不经意地问道，“敢问洛姑娘，苏离那件衣衫，如今成了何般模样？” 洛子音微微一愣，旋即起身去了一旁的柜子前，将苏离的衣袍拿了出来，袖口和领口的绣花皆是绣了一半，还没有完成的模样。 “你且试试吧。”洛子音抱着衣衫，随手抛给了苏离，正巧苏离来了一趟，若是不合身，她便直接改了给他。 苏离微微一愣，旋即眸子中迸发出了惊喜的神色，他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衣衫，“果真是给我做的，你亲手做的？” 这个见惯了刀剑风雨的男人，此时不知为何，竟然紧张了起来。 “不然呢？”洛子音眉头轻蹙，有些不明所以。 “没有……”苏离嘴角倏然间扯开了一抹傻笑，忙褪下自己的外衫，略显拘谨地穿了起来。 洛子音见状眉头蹙的更深了些，却是看不过眼，上前帮着苏离更衣起来。 苏离心中狠狠地一跳，只觉得洛子音身上那一阵一阵的幽香不受控制的传入了他的口鼻之中，直直地垂入心底，不饮自醉。 倏然间，洛子音的身形远了些，她上下打量着苏离的身形，心中五味陈杂，果真是，分毫不差。 幽香远去，苏离心中划过一抹黯然，旋即又关注起身上的衣衫来，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只觉得身上这衣衫也是幽香浸染，让他舍不得脱下来。 他抬手轻抚这衣襟上没有绣完的金丝绣样，眸子中尽是欣喜，这一针一线，都是洛子音亲手所做。 “看来是无需改动，脱下来吧。”洛子音不知为何，声音倏然间低沉了几分，有些怏怏的说着。 苏离闻言心中更是欢喜异常，原来在洛子音心中，自己已经有了如此地位，从未丈量过一次，便能分毫不差的做出自己衣衫了。 心中思及此，苏离望向洛子音的眸光不由得越加温柔幽深了起来，也更加不愿脱下这充满香气的衣衫。 “愣着干嘛？”洛子音却是不想多与苏离纠缠，见他没有动作，便上前伸手抓起苏离的衣襟，想要替他脱下。 苏离眸子瞬间便喑然了下去，他再也不想克制自己，一把便将洛子音拢入怀中，将他的头紧埋在她的墨发之中，感觉那芳香扑鼻。 “苏离……”洛子音瞳孔倏然间放大，不知作何反应，与此同时，身子却是不知为何突然软了下去，提不起力气来。 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化做了一团春水，苏离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就连呼吸都燥热了。 洛子音只觉得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酥酥痒痒的，突然便口干舌燥了起来。 “苏离！”又过了片刻，洛子音这才恍然回神，却是发觉眼前这姿势是极其不妥当的，面上一下子便升腾起了大片的红晕，恼羞成怒的暴喝道。 苏离眸子中的深沉黑雾这才缓缓退散，他不想惹怒洛子音，这才缓缓地放开了手，洛子音便一下子从他怀中滑了出去。 “时候不早了，”洛子音轻咬了下唇，面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下。 苏离瞧着她这般模样，眸色又深沉了几分，他吞了下口水，却是缓缓将衣衫褪下，转而换上了自己的衣衫。只是周身的香气，依旧经久不散。 第438章 “夜色既深，洛姑娘便好好休息吧。”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黯然，将手中的外衫轻柔地放在椅子上，声音清冷，却不难听出那抹温柔。 洛子音不语，轻点了下头。 苏离便转身离开，丝毫没有进来时的雷厉风行，反而动作缓慢，似是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才迟迟不愿离开一般。 “苏离……”洛子音眸光闪动，竟然忍不住脱口而出唤出了他的名字。她眼前不可遏制地又出现了苏离那般的形容，她想要直接告诉他不要以身赴险。 “嗯？”苏离略显疑惑地转身，面上却倏然间浮现了一抹惊喜，莫非…… “没什么，以后若是有事寻我，还是从院前递话吧。”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将已经涌至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害怕，害怕一语成谶。 “……”苏离默然，怔愣在原地片刻，却是再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 直至他身影一跃跳出窗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那一声清冷的回应，才缓缓传到了洛子音耳中，“好。” 洛子音心中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几分放松，又不知为何突然堵了起来，她有些烦闷地坐在桌前，拿起了碗筷，只是面对一桌的残羹冷炙，再没有了用餐的情绪。 眸光倏然间瞥过苏离坐过的椅子上，那叠的整齐的衣袍，洛子音眸光突然温柔了下来，她上前两步，弯腰拿起了衣袍，随意地舒展开，竟然还缠绕着苏离身上的清香。 若是她不同徐明桓成婚了，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洛子音心中一慌，手中的衣袍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她怎么会生出这般想法？ 她慌乱地拾起衣袍，放在篮子中堆在了衣柜里。 “呼。”洛子音小跑到窗前，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她必须将那般诡异又没有心肠的想法遏制在萌芽中。 只是，她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哀伤，若是真的不必如此的话，她也是不愿的吧…… 第二日一大早，流萤进房间时，却见洛子音又趴在了窗棂上，穿着轻薄的衣衫就睡了起来。 “小姐，小姐……”流萤大吃一惊，忙上前轻摇了下洛子音，将她唤起。 “嗯？”洛子音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却是受不了阳光一般，轻眯着眸子。 流萤忙拿了厚一些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语气略显埋怨，“您怎么在窗边睡着了啊，夜里好大的风呢。” 洛子音吸了吸鼻子，轻拢了下衣袍，自己果真是神思虚亏，竟然不知不觉间就靠着窗边睡着了。 “这才卯时，您再去床上歇息片刻吧。”流萤将洛子音从窗边扶起。 洛子音伸展了下身子，许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时间太久了，腿脚都有些麻了。 只是流萤将她扶到床上的时候，洛子音却摇了摇头，“不睡了，唤人将这收了吧，帮我收拾下，去瞧瞧洛千城。” 流萤微微一愣，忙点了点头，唤了两个小侍女进来收拾了昨夜的残羹冷炙，又上前扶了洛子音替她梳洗起来。 “小姐，可要用晚膳？”替洛子音更换了衣衫后，流萤轻柔地摆弄了下洛子音的裙摆，轻声问道。 “不必了，”洛子音微摇了摇头，便向外走去，流萤见状连忙跟上。 二人步履飞快地穿过了层层殿宇，这才来到了松柏院中。守在院门的侍卫显然没有料到这般早会瞧见洛子音，不由得一愣，却是连忙行礼道，“参见圣女。”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在院门站定，“洛城主醒来了？” “并未。”那两名侍卫相视一眼，却皆是摇了摇头，面色略显遗憾地答道。 “苏僮先生也歇在院中？”洛子音面色一黯，又接着问道。 “是，”一人点了点头，紧接着答道，“苏僮先生如今应该已经在千城城主的房间中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轻点了下头不再言语，轻提着裙摆向房间中走去。 “洛姑娘？”苏僮正守在洛千城身旁，听见洛子音的脚步声响起，这才抬头，作势便要起身行礼道。 “嗯，无须多礼。”洛子音轻摆了下手，缓步移到床侧。 苏僮便轻点了下头，却还是起了身来，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洛子音，“千城城主的外伤已经愈合了。” 洛子音闻言伸出手来，轻拨开了洛千城胸前的衣衫，果然见原本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结痂，隐隐有了要脱落的迹象。 “为何还没有醒来？”洛子音蹙着眉头，轻声问道。 “内伤严重，伤及肺腑，想要千城城主醒来，非是一日两日能成之事。”苏僮遗憾地摇了摇头，声音微沉。 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伸手搭在洛千城脉搏上，果然那若有似无的脉搏虽然强劲了几分，却离着正常的情况差了千里。 若是洛千城不能醒来的话，千机阁对于凤陵城的态度便一直不能确定下来了。毕竟洛千城才是凤陵城的城主，无论如何都该由他论断才是。 “不知洛姑娘今日感觉如何，苏僮开的方子可还有效？”苏僮眸子微微一动，却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不错，多谢苏僮先生了。”提及此处，洛子音眸子却是倏然一冷，她话音落下，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只是若是苏僮先生的嘴巴能更严些，那便再好不过了。” “呵呵，苏僮谨记。”苏僮干笑了两声，只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袭来，他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却在心中小心翼翼地责怪了一番苏离，他属实没有想到，昨天夜里禀告他的事情，今天早上便被洛子音兴师问罪了。 洛子音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她本也无心怪罪与他，只不过警告一番苏僮，不要与洛子期知晓罢了。 就在这时，身后倏然间传来了声响，“咳咳，”那声音微弱至极，却如同一记重雷一般响在洛子音耳边。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瞪大，与苏僮相视一眼，眸子中皆是透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第439章 洛子音匆忙地回过头，只见原本在床上躺着的洛千城身子微微动了动，喉间发出轻咳。 她忙上前扶起了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洛千城，洛千城，” 流萤见状也忙倒了杯水，上前递给洛子音，“小姐，水。” 洛子音连忙接过，顺着洛千城嘴边一点点灌进去，洛千城胸口的震动这才稍微轻了些。 “阿……音……？”洛千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眸子，眼前倏然间浮现出洛子音的影像，他手指轻抬了下，虚弱的声音中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见洛千城果真醒了，苏僮眸子倏然间瞪大了几分，今日他还断言，洛千城这几日都不会醒来，想不到如此快的就被打了脸。 “是我，洛千城，你感觉怎么样？”洛子音忙不迭地点头，眸子不期然间便红了几分，她语气轻柔，眼前这般恍若梦境，似乎只要她说话声大些了，便要戳破眼前的场景般。 苏僮忙快步上前，仔细地诊治起洛千城的脉搏，只恍然发觉原本虚浮的脉象竟然渐渐有力了起来。不是回光返照，竟然就是这么奇迹的好转了。 “这……”苏僮一边握着洛千城的脉搏不放，一边嘴张得老大，啧啧称奇了起来。 洛千城只摇了摇头，却是深沉地叹息了一声，头向后依靠着，无力地闭上了眸子。 “凤陵城……凤陵城破了……是吗？”洛千城久久无言，靠着枕头的眼角却倏然间划过一抹清泪，转瞬即逝。 洛子音哑口无言，手抬起又放下，嘴张开又合上，她不知该有什么动作，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苍白又徒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凤陵城，洛千城蛰伏了十数年，才从他那禽兽一般的牲畜手中夺下，他发誓要守护的凤陵城，竟然被他最亲近的人，从他手底下夺去了。 这种痛苦，正因为洛子音感同身受，才更加明白，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冲洗的掉，那撕心裂肺地哀痛。 “洛千城……”洛子音听见他发出哀恸的呜咽声，那声音强忍着，却还是细细地传了出来，只让人肝肠寸断，不由得让她出言安抚起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便轻柔地一遍一遍缓缓唤着他的名字，起码有人，还留在他身旁并未远去不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洛千城眸子依旧紧闭着，头朝向里侧，声音清冷，带着浓厚的鼻音。 洛子音微怔，知晓此时应该给他些时间，却又不忍离开，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虽然无用，却也不会寻短见，你不必担心。”洛子音一眼未发，洛千城便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冷冷地说着。，声音中破天荒地竟然有了几分疏离。 洛子音心中一痛，那个初见之时便行事乖张张扬的男子，何曾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 “那，我便先下去了……”洛子音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轻声说着，不忍在此处打扰他。 洛千城不语，洛子音眸光微闪，便同苏僮一起退了下去。 不想出了房门，正瞧见洛子期同苏离匆匆忙忙地向着此处赶来。 “洛千城他醒了？”见了洛子音在此处，二人皆是眸光微闪，洛子期上前一步率先问道。 洛子音瞥了眼流萤，流萤轻点了下头，便知晓是她将消息递了出去。 “嘘……”洛子音轻声说着，又做了个噤言的动作，将二人带离了房间外，站得很远了些，这才长出了口气，面露哀容。 “这是……？”洛子期轻蹙眉头，面色不解。 洛子音面色怏怏的，“他心情极差，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 洛子期默然，他也遭人背叛，心中知晓那般滋味，一时间也是感同身受。 “若是他能挺过来，也不失为一次磨砺，只怕他就此消沉下去……”洛子音顿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然而众人却也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就先让他消沉一日吧。”洛子期轻叹了口气，轻摇了下头。 洛子音轻声应了，转头又望向苏僮，“苏僮先生，洛千城他方才醒来，身子必然不是太好，还要劳烦你多加照料，若是他言辞有何冲撞的地方，还望苏僮先生看在千机阁的面子上，多担待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款款地朝着苏僮行了一礼。 苏僮大惊失色，眼瞅着苏离的面色便要沉出水来，忙不迭地便越出一步，避开了洛子音的礼数，“洛姑娘这可使不得，折煞苏僮了。” 他慌忙地摆着手，连连后退，“千机阁与秋水宫素来交好，这不过是苏僮的本分罢了，洛姑娘若是非要感谢的话，便感谢我们宫主吧。” 苏离眉头微挑，面色这才好了几分，洛子音却是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苏离，刚待行礼，却被洛子期拦住，“既然如此，洛子期在这里谢过苏宫主了。” 如今阿音兀自摇摆不定，他可不能眼睁睁瞅着她泥足深陷。 苏离面色一冷，却还是轻摆了摆手，“不碍事。” 将这些事情交给了苏僮，如今洛千城虽然有些一蹶不振，却终究是留住了一条命来，倒是让洛子音胸口的巨石落了地，一时间松了口气。 “大清早的，便来了松柏院，你可用早膳了？”出了院子里，洛子期便开始教训起洛子音来。 洛子音讪讪地笑了笑，却还是辩驳道，“昨夜里起来，我用了膳食的，用的太晚了些，这才吃不下了。” 她倏然间提起昨夜，苏离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温柔，旋即又闪过一抹冷意。 洛子期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点了下洛子音的额头，语气有些责怪，更多地却是宠溺，“你啊，昨日寻了你三次都在睡觉，也不知哪便多了那么多的觉，直把日子睡颠倒了，今日既然醒的早，便切莫睡了。” 流萤飞快地低垂下头，她面上划过一抹心疼，小姐明明那么缺少睡眠……她低垂着头，生怕教洛子期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第440章 洛子音闻言面上却是划过一抹欣喜，讨好地上前环住了洛子期的胳膊，“阿哥说的是，今日便不睡了，阿哥去哪我便去哪如何？” 幸好，阿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苏离眸光闪动，幽深的眸子中也划过一抹难言的心疼。 洛子期反而还无所察觉地无奈地摇着头，“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有礼数。” 然而他嘴上这般嫌弃着，洛子音勾着他臂膀的手，他却是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苏离就在身后瞧着二人之间这般亲昵的互动，心中却如同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酸涩难当。然而眸底深处，却也有些一抹向往，何时洛子音也能如同亲昵洛子期一般的模样，对他如此亲近。不，苏离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幽暗的神色，必定要比这更亲近才是。 洛千城虽然醒转，凤陵城一时间却还是动不得。朝廷如今集结了兵力，有了异动，虽然一时间瞧不出他究竟意欲何为，秋水宫同千机阁还是要有防备才是。 是以洛子期同苏离又回了书房中议事，洛子音却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一般，略显轻松地回了院子中。 刚坐下片刻，流萤便又端了一碗褐色的苦汤药来，“小姐，该用药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用药一事，阿哥可有察觉？” “属下只说了是苏僮先生开给小姐补身子的药，阁主他也知道小姐身子素来不好，如今内力又还没回复，便也没有怀疑。”流萤摇了摇头，将药放在了小桌上，轻声说道。 洛子音随手端起了汤药，捏着鼻子咕噜咕噜一饮而尽，药草的苦涩与清香，尽皆在口中缠绵，直让洛子音眉头紧蹙了起来。 流萤眼疾手快地递上了两颗蜜饯，洛子音咽下后，这才稍稍缓解。 她心中倏然间有了一分感慨，若说是那些日子失去味觉之后，有何好处的话，可能便是吃这苦汤药，都如同喝白水一般轻松了吧。 方才流萤的话，倒是点醒了洛子音，她手掌向小腹探去，虽能察觉到内力涌动，然而自那次在北和城中恢复了一成内力之后，自己便无论如何努力，都再生不出一分了，倒是古怪。 洛子音眉头紧蹙着，心中想着可能还是要劳烦苏僮了。 “小姐，您昨夜睡得不安稳，这些日子又亏了睡眠，便别听阁主的了，再睡上一会儿吧，阁主若是来了，属下再唤您便是。”流萤心中心疼洛子音，瞧见她仍旧有些怏怏的神色，不由得轻声建议道。 然而洛子音却是轻摇了下头，“昨个儿白日里睡得久了，现在没有困意也睡不熟，你将那袍子拿来，我绣上几针，有了困意再睡便是。” “这……是……”流萤略显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她一边从柜子里翻出那件做给苏离的袍子，一边在心中暗自咂舌，如此瞧着越发不像是是做给阁主的衣物，倒果真像是做给苏阁主的了。 递给洛子音之前，流萤小心地打量了几分袍子的尺寸，心中更为确定了几分。 然而即便是做给苏离的，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心中哀叹着，手上飞快地递了袍子给洛子音。 手指翻飞中，一上午的时光便又匆匆流逝，眼瞧着，便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流萤，你去松柏院问问，洛千城可否用了午膳？”洛子音心中依旧挂念着洛千城，也不知这一两个时辰对洛千城来说，究竟够不够。 “小姐，苏僮先生都被请了出来，千城城主那间房，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让待呢。”流萤应下后，便匆忙地跑了出去，片刻时间过去，却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洛子音微微叹息一声，手中的动作慢下了几分。 “去挑几样清淡的膳食，等下我去一趟松柏院。”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停了手上的动作，将做的衣衫随意地放在了一旁，面上带着几分忧思。 “小姐，千城城主那样，只怕您说什么也听不下的。”流萤站在原地不动，却是轻声劝道，此时洛千城说话难免冲撞，要是小姐往心中去了，那神思虚耗的症状便又要重上几分。 “无事，快去吧。”洛子音轻摇了下头，眸光幽深。 流萤无法，只能顺从了洛子音的心意，连忙跑了出去。 洛子音将衣袍叠好，又放回了衣柜中，便站在门口，等着流萤。 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小厨房自然备下了菜肴，流萤去了只装进食盒就行，片刻功夫，她便提了两个食盒赶了回来。 “走吧。”洛子音在房门口瞧着，见她过来了，便上前迎了上去，二人向着松柏院处走去。 流萤跟在她身后咂了咂嘴，破天荒地今日小姐竟然将阁主抛在了脑后，去瞧起千城城主来。看来千城城主那些日子死皮赖脸地围在小姐身旁，也是有些成效。小姐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现，心中却还是这般惦念着他啊。 “参见圣女，”守在院门处的两名侍卫见是洛子音来了，连忙行礼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正待同那二人询问一番状况，却见苏僮匆匆忙忙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洛姑娘，您来了？”苏僮瞧见了洛子音，面色一苦，颇有几分惨兮兮的模样。 “他一直不让你诊治，也不用膳？”洛子音蹙了下眉头，同苏僮一边向着院子中走去，一边与他说着。 “正是，千城城主只说一个人静一静，谁进去都不行呢，他这方才醒转，身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若是不能抓紧诊治，势必是要留下病根的，洛姑娘还是想想法子吧。”苏僮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跟着洛千城耗了两个时辰，无奈他油盐不进，任凭自己说什么，都只说自己要静一静。 这苏僮无论如何都进不了他的身，又要给他诊治。 耗了两个时辰，自己实在是不敢再耗下去，原本想着去找洛阁想想法子，却不想出了院门，正巧碰见洛子音，便跟她如数奉告了。 第441章 “有劳苏僮先生，我知晓了。”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冲着苏僮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洛姑娘折煞我了。”苏僮依旧向一旁连连避让，不敢受她这一礼。 洛子音便也不强求，“苏僮先生且先去用午膳吧。”她话音落下，便又同着流萤提了食盒向洛千城房间走去。 “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洛子音步履轻缓地迈入了房间，却还是被洛千城听见了去，凉薄又寂寥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洛子音心中一酸，摆了摆手，示意流萤退下，自己提了两个饭盒缓步走到了桌前。 “我说，只想自己一个人。”洛千城听闻脚步声依旧，声音便冷了几分，虽然气息虚浮，然而其中的冷意却是寒心刺骨。 “是我。”洛子音咬了咬牙，手上却有了动作，将一叠叠小菜从食盒中拿了出来。 或许是洛子音带病的时间太久了，流萤的确有了经验，挑拣的倒的确都是些清爽的饭菜，该合了洛千城的胃口才是。 听见了她的声音，洛千城背对着房门的脊背微微一挺，旋即又松懈了下来，“阿音，你晚些时候再来吧。”许是对着洛子音的缘故，他的声音少了几分冰冷，却更多了几分无奈与消沉。 “我陪着你用些午膳便离开。”洛子音没有听从洛千城的决定，反而固执又执拗地说道。 “唉……”洛千城长出一口气，幽然叹息，旋即却是冷笑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呢。” 洛子音不语，只拿了一碗饭，用筷子夹了几样从前见过洛千城爱吃的菜式，拿了张小凳坐在了洛千城床前。 “你尝一下，许是你喜欢的味道呢。”洛子音轻推了下他的身子，洛千城却依旧紧闭着眸子，既不赶她走，却也不理她。 洛子音见状，却是轻咬了下嘴唇，随即将碗筷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砸在了洛千城心中，他身子微微一动，却依旧紧闭着眸子，没有言语。 “你在这般消沉的时候，便要知晓，凤陵城还等着你呢，城中的百姓还等着你呢。”洛子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理解那种痛苦，却不会放纵，这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久了，若是洛千城一直迟迟都走不出来的话，那凤陵城，最终又要走向何处。 洛千城身子倏然间抖动了下，却依旧没有应答。 洛子音眸光微闪，紧接着说道，“洛千城，十数年的蛰伏你都忍下了，洛顾阳那般你都不屑一顾，便是洛南寻背叛了，那又如何？难不成背叛过你的，你还要在这想想法子怎么苦劝他回头吗？” “洛家可没有这般意志消沉之人。”洛子音像是气急了一般，嗖地一下站起了身，也不想再理会身后的洛千城，便向着门外走去。 就在她眉头都要蹙的连在一起的时候，身后突然又传来了洛千城略显低沉的声音，“这次见你时，倒是与从前不同了。” 洛子音心中叹出口气来，却是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我也要以为，你将要与从前不同了呢。” 洛千城强忍着疼痛，缓缓地坐起了身子，声音略显沙哑与无助，“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我的，会是南寻……” “你也有机会，当面同他问个清楚，凤陵城，决计不能落在朝廷手中。”洛子音这才转过身来，又拿起了碗筷走到了床侧。 “嗯。”洛千城轻声应着，洛子音所言不错，他的确不能就此消沉下去了。 “不是说陪我用膳吗？怎么不见你的碗筷？”洛千城眉头微挑，并没有伸手接过洛子音递过来的食物。 洛子音将碗筷硬塞进了洛千城手中，转身又回了桌旁再拿了一副碗筷。 “如何？”洛子音转身，摇了摇手碗，歪着头望向洛千城。 洛千城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颇有些吃力地拨弄着碗中的食物。 二人无声地用着午膳，没用多少，洛千城便放下了碗筷，倒不是他耍什么脾气，而是果真用不下了。 洛子音见状也不逼迫，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咽下便拿了洛千城的碗放回了桌上。 “凤陵城……如今情况如何？”仅仅是吃了个饭，洛千城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颇有些无力地靠在床榻上，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却还能听出其中暗含的一抹冰冷。 洛子音却是摇了摇头，又坐回了床侧，“这我倒是不清楚了，如今千机阁是阿哥再管，这些事情我没有问过。” 洛千城闻言倏然一笑，“如今倒是做起甩手掌柜来了。” 洛子音柔柔糯糯的一笑，有了洛子期，她身后便有了保护伞，自己都无需再如同从前一般。 “如今的你，果真是不同了，我从来没有瞧见过你这般模样。”洛千城轻摇了下头，眸子中升起了雾霭，说不清也道不明是什么感受。 曾经洛子音身后空无一人，他还也算是半个哥哥，然而如今有了洛千城在，便是连洛子音，都不再需要他了吧。 就在这一瞬间，洛千城的心情又急转直下，说不上的郁结，再次萦绕在了胸口。 “若非是因缘际会，你瞧见我时，也该是这般模样。”洛子音眸光闪动，上前一步，声音温柔。 洛千城嘴角扯了扯，谈不上笑意，也不言语。 “你不是一直要我唤你阿哥吗？”洛子音突然歪着头看向洛千城，清澈的眸子中似是包容了世间星辰。 洛千城眸子倏然间一动，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愿意了？” 从前洛子音冷若冰霜，说上一句话都能将人冻个半死。再加上那时洛子期是她心中不可碰触的伤疤，洛千城提出那个要求，简直就是在触碰洛子音的逆鳞。 然而却不想，如今去了玉骨花的洛子音，果真转了性子，也当真愿意唤自己一声阿哥了？ 说来人之交际，素来讲求缘法，洛子期也有些有着几分血脉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却无人如同洛子音一般，如此秉性相投，让他心生爱护之意。 第442章 “阿哥却是不可的，”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摇了摇头。洛子期亦兄亦父，她能给他的本就少有，岂能连个称呼都要同别人共享。 “那你方才……”洛千城闻言眸子中划过一抹失望，略显落寞的声音中却夹杂着几分不解。 “千城哥哥？如何？”洛子音面上倏然间展开一抹嫣然的笑容，由心而生，就这一瞬间便晃了谁的眼。 洛千城本也是她的哥哥，不过从前洛子音心气高，又没什么感情，自然是不愿喊出的。然而如今，她却是愿意多上这么一个哥哥。 “好……”洛千城兀自沉寂在洛子音那清丽明媚的笑容中，他终于理会了为何洛子期会如此这般疼爱洛子音，便是他，为了这样的笑容，也会甘愿奉上一切。 “自然是好的……”洛千城随即也是一笑，喃喃地说道。 从今往后，他也多了一个阿妹去疼惜，也多了一份责任……那便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了。 洛千城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背叛他的人，自然不该被放过。 “洛阁主他……如今在何处？”洛千城心中倏然燃起了斗志，他轻捏着拳头，柔声问道。 洛子音笑了笑，却上前扶起洛千城，让他变得平躺下，“如今你还是先将养好身子，先让苏僮先生替你好好诊治一番，你再去寻我阿哥也不迟。” “额……”洛千城微微一愣，然而在洛子音这般甜甜的笑容下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左右洛子音也是为了他着想，便轻点了下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流萤，请苏僮先生。”洛子音见状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便连忙冲着门外呼唤道。 “是，小姐。”流萤站在门外应了声，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时间，她便又带着苏僮匆匆赶来，“小姐，苏僮先生已到。” “洛姑娘，洛城主。”苏僮忙行礼道，看着洛子音的眸光却颇有几分诧异与探究。洛千城对他的态度可是冷淡强硬得紧，也不知道洛子音这是使了什么法子，也没用多久，便给劝服了。 倏然间想起什么，苏僮忙轻摇了下头。洛姑娘可是使得主子那般千年寒冰般的人都成日里患得患失的，更何况比主子温柔不少的洛城主了。 洛千城却在听闻城主之名时面色微微一黯，眸光也深沉了几分，是他愧对了城主的名声。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却是柔声说道，“你给千城哥哥瞧瞧。” 苏僮心中一愣，旋即竟是有一瞬的心惊，洛姑娘，怎么对洛城主都称呼的如此亲近了？若是让主子知道……苏僮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洛千城闻言却是微微一暖，心中的郁结又再次消散。 “苏僮先生？”见苏僮在原地怔愣着，迟迟没有动作，洛子音不禁疑惑，再次轻声唤了一声。 “奥奥，”苏僮一下子恍然回过神来，忙冲向床边对洛千城实施起望闻问切四字要诀。 洛子音在一旁紧张的瞧着，却突然惊闻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扭头向外看去，正见洛子期同苏离二人面色颇抑郁地相携进来。 “阿哥，苏宫主。”洛子音轻声唤道。 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见她没有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洛千城心绪扰动，苏离二人生怕他不理智下做出什么伤害洛子音的动作，这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洛千城倒是一眼便瞧出了二人地打算，冷笑一声，便转过了头，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伤害洛子音分毫。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苏僮诊治，苏僮虽然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为洛千城诊断上，然而房间中的气氛却还是降了下来。 “千城城主曾经也用过玉骨花？”倏然间，苏僮眉头微挑，眸子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洛千城微微一愣，抬眸望向洛子音，旋即点了点头，后者心中此时也有了几分了然。 倒是洛子期同苏离，二人皆是不明所以，然而同玉骨花扯上了关系，难免不让人想到洛子音或者巫族……苏离的眸光一下子便幽暗了起来，“千城城主是从何处得来的玉骨花？” 洛千城抬眸望了一眼洛子音，一时间不知道此事该不该由他说出口。洛子音抿了抿唇，心中纠结，若是说出，阿哥难免生气。 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却让洛子期的面色越加沉寂，苏离的眸子越加深沉。 片刻后，洛子音咬了咬牙，还是将事情全盘托出，“我初去凤陵城之时，千城哥哥身中人蛊……” 洛子期很是吃了一惊，对于洛子音突然转了称呼十分诧异，然而微蹙了蹙眉头，还是接受了。 苏离眸子中却是掀起了巨大的风暴，无比熟悉苏离的苏僮，感受着空气中骤然下降的温度，不由得舔了舔嘴角，心中多了几分瑟缩。 “……大概便是因为我血液的缘故，所以千城哥哥体内才会察觉到玉骨花的痕迹吧。”洛子音全然没有察觉到苏离的异样，兀自继续说道，只是抬眸间却是在小心翼翼地觑着洛子期的脸色。 洛子期面色阴沉，洛子音用自己的骨血救治洛千城的确是让他心中怒气陡生，然而终究洛子音还是无恙。 “下次切莫再行如此冒险之举，”即便是当着洛千城的面，洛子期还是毫不留情地教训道，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洛千城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洛子期还真是毫不掩护。 “有了玉骨花又如何？”苏离面色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然而如今的情景却是让他没有置喙的余地，倒是更能冷静思考了，便冷声问道。 听闻苏离如此冰冷的声音，苏僮身子本能的一抖，身上霎时间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便连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颤抖，“禀主子，先前属下并未察觉到这玉骨花的药性，然而千城城主醒来后，这药性才缓缓显现，想来这也是千城城主能够如此快的便苏醒的缘故。” 第443章 “若是他体内还残留玉骨花的药性，那会否……”洛子音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了一抹担忧，言语虽然未尽，然而众人皆是领会了意图。 苏僮摇了摇头，“洛姑娘会被玉骨花同化，全因过量服用，用了整整一株，而千城城主却是用了其中分毫，应当无碍才是。” 洛子音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了下，却听得苏僮又略显担忧地接着说道，“只是这玉骨花药性难消，留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 “那要如何是好？”洛子音还未言语，洛子期却再次发问道，难不成还要再去徐家，请一趟巫族圣女？ 洛子期浑然不知的是，如今的瑶若，已经成了苏离的阶下囚。 苏离眸光微闪，若是真能用得到瑶若，这又是一个向洛子音示好的绝佳机会。 苏离冲着苏僮使了个眼色，苏僮当即便会意，轻咳一声，“咳，若说法子，自然不是没有，千城城主体内玉骨花药性十分浅薄，自然是没有当年洛姑娘那般棘手，不过却需要用到我秋水宫中的圣物，还要主子批准才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苏离眸子中闪过一抹赞赏，却是装模作样地呵斥道，“秋水宫同千机阁情同一脉，什么批不批准的，直接传信回宫中取来便是。” “是，属下知错。”苏僮汗颜，却还是连忙摆出惶恐的模样，配合着苏离将戏演下去。 不得不说，苏离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便是连洛子期都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心中哀叹又亏欠了苏离几分。 “苏宫主之恩，千机阁记下了。”洛子期抬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润如玉。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在默念着，千机阁欠苏离的便要阿哥去还吧，或者让洛千城去还，同自己是没有干系的，她断不要去接这个话茬儿。 见洛子音没有什么反应，苏离心中一馁，不过好在有了洛子期这句话，便同她撇不清关系了，想到此处，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轻摇了下头，又回到了那般高深莫测的模样，“洛阁主客气了。” “如今在玉骨花的作用下，千城城主恢复的比苏僮预想的要好上不少，”苏僮这才终于给洛千城诊治完，直起了身子，冲着众人轻声说道，“不过毕竟药效微薄，内伤又十分严重，苏僮还要多开几副方子佐以疗效才是。” “多谢苏僮先生。”久未说话的洛千城这才开了口，声音清凉，略显沙哑。 苏僮轻行了个礼，又转身冲着苏离等人再次行了一礼，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阿哥，你们可用过膳了？”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似乎是将阿哥忘记了，便连忙问道。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早些时候在书房中用了一些。” “好，正巧千城哥哥有事寻你，我便先回去了。”此时洛千城无恙，想来他们便有要事相商了，自己便也不便打扰了。 “嗯。”洛子期轻点了下头，洛子音冲着几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苏离眸光胶着在洛子音身上，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还迟迟回不过神。 “咳，”洛子期看不下眼，轻咳一声，苏离这才恍然回神，“苏宫主，阿音她已有婚约。”他早便想提点一番苏离，如今这时机倒是极好。 苏离眸子倏然转冷，冷哼一声，没有多言。 洛千城却是瞧出了几分分明，或许是他与洛子期陪伴在洛子音时间的不同，他更能看透一些东西。对于洛子音来说，苏离对她意味的更多吧。 洛子音心情放松地一路从松柏院回到了院子，面上的笑意显而易见。 “瞧小姐这模样，千城城主应是无碍了吧。”见洛子音放松，流萤也是松了口气，跟在洛子音身旁问道。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又面带喜色地给苏离绣制起衣袍来，好不轻松惬意。 就在窗外日光渐渐转作昏黄的时候，流萤走进了房间小心地点了几盏灯，“小姐，您绣的时间够久了，歇一歇吧。” “快了，只差几针了。”洛子音没有抬头，手上动作飞快，针尖上下翻转，留下了一朵朵华美的绣样。 流萤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上前端了药等在洛子音身旁。 终于几息过后，洛子音手上终于停了动作，长出了口气，“呼，终于成了。” 她满意地将衣袍展开，仔细地端详一番，玄色的衣袍，配以金丝银绣，别样的华丽瑰美，倒是极称苏离的气质。 “小姐，该喝药了。”流萤这才找到机会将手中的药汤递给洛子音。 “唔……”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方才升起的喜悦竟是被冲下了大半，她扁了扁嘴，无奈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见她喝完，流萤忙递了两颗蜜饯过去，又将洛子音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还要用多久？”洛子音皱着眉头，将蜜饯含入口中，虽然消除了几分苦味，却还是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流萤小心地瞧了眼洛子音的脸色，才强忍着笑意，“苏僮先生开了一旬的药方呢。” 洛子音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流萤退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衣袍叠好，刚起身要放入柜子中。 却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门外传来了花秋月的声音，“小姐……” 洛子音心中一动，关上柜子，眉头却是微微蹙起，自己并没有给花秋月指派任务，她此时寻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进来。”带着这样的疑惑，洛子音坐在了桌前，轻声对外唤道。 “吱呀”一声，花秋月缓缓踱步而今，手中拿着一封信笺。 “怎么了？”洛子音见她面色有异，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轻声问道。 花秋月将手中的信笺托至头顶，眸光低垂，并不敢与洛子音眼神接触，“禀小姐，是徐家来信，聘礼已经上路，十里红妆。这是徐公子亲笔，写与小姐的信笺，请小姐过目。” 第444章 洛子音眸光微闪，眉头却是微微蹙起，她抬眸望着与自己眸光平行的信笺，不知为何竟然不想伸出手将它接过。 花秋月似乎是看穿了洛子音的心事一般，也不催促，就动作平稳地托着信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好……”过了许久，洛子音才恍然回神，伸手拿过了信笺，轻声点了点头。 “可还有别的事？”洛子音手中拿着信，并不急着展开，反而又抬眸望着花秋月，再次轻声问道。 “阁主想问问小姐的意思，是您亲自拟了信笺回去，还是由阁中代笔？”听洛子音问及，花秋月又连忙回道。 “这……阁中代笔吧……”洛子音低垂下眸子，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她属实没有什么话，想要亲自对徐明桓说的。 花秋月轻点了下头，“那便无事了。” “退下吧。”洛子音轻摆了下手，眉头依旧轻蹙着。 “是。”花秋月圆润的声音落下，便轻挪脚步，转眼就从房间中消失了踪影。 洛子音手指轻攥着信笺的一角，眸中流光婉转，却是突然间想起了徐明桓赠与她的那枚玉坠，他眼中的定情信物，却被她交给流萤收了起来，如今在哪方角落里不见天日，便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想到此处，洛子音眉头不由得蹙的更深了起来，她将信拿起，在桌上缓缓展开，整齐潇洒的字迹映入眼帘，温润如玉的气质扑面而来，当真应了那句见字如面的古话。 徐明桓的用词都是温柔赤诚至极，就像是一泓温泉一般，轻柔地流淌过心底，不带有丝毫的攻击与掠夺，原本还有些排斥的洛子音，心中竟然也如一团暖流划过般，温暖又惬意。 只是即便如此，洛子音还是没有自己提笔回上一封的心情，她拿着信，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眸色倏然间深沉了几分。 原本觉得一切还十分遥远，想不到转眼间十里红妆已经在了路上。怕是再过上两个月，自己便要乘着撵轿带着嫁妆从千机阁出嫁了。 徐洛氏，洛子音冷笑一声，眸子中丝毫没有少女怀春的娇羞，只带着不同她年纪相符的冷然之色。 天色不期然地暗沉了下来，一片漆黑收拢了喧嚣的人声，万籁俱寂。 “小姐，用晚膳吗？”见洛子音迟迟没有传膳，流萤不由得主动前来询问，却瞧见洛子音靠在榻上，闭着眸子，竟然睡了起来。 而她睡得应该是极浅，流萤进来这细小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她，眸子转了转，洛子音便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 “小姐，您若困了，便好好的睡上一觉，何苦这般为难？”流萤瞧她有些泛红的眸子，心中止不住的心疼。也忍不住有些埋怨起洛子期来，认为都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小姐今日才忍着困意不想去睡得。 洛子音摇了摇头，抬手轻揉了下眼睛，清醒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又舒展了一下，一边不忘问道，“来寻我为何？” 流萤无法，只能再重复了一遍。 “你派人去请阿哥吧，瞧瞧他有没有时间。”洛子音眉头微蹙着，移步到桌旁，自斟了一杯茶水，一边喝着，一边轻声说道。 自从苏离来了千机阁后，洛子期便许久都未同她一起用膳了。 流萤应下，忙退了下去。 她刚出门没多久，便有人来传洛子期到了院门处。 “阿哥，你来了，我刚派了流萤去寻你呢。”见他走进来，洛子音忙上前迎道。 洛子期嘴角挂着温润地笑意，抬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可用了晚膳了？” “等你一起呢。”洛子音甜甜糯糯地一笑，就让洛子期一日的疲惫烟消云散。 “小姐，”二人正说着话，流萤从外匆匆赶来，见了洛子期也在不由得一愣，连忙行礼道，“阁主。” 洛子期心情极好，轻摆了下手，“传膳吧。” “是。”流萤又匆忙应下，匆匆忙忙进来，又匆匆忙忙离开，风一般的女子。 洛子期眸光微闪，一眼便瞧见了被洛子音随意地放在一旁的信笺，“徐明桓的信？” “嗯。”洛子音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应道。 “可有何不合礼数的地方？”洛子期眸光又闪动了下，不着痕迹地问道。 “极合时宜。”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意却不大眼底，的确合时宜，如同她与徐明桓的婚礼，几方欢喜。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还当她是真心欢喜，嘴角不由得也微微翘了起来，“今日徐家来信，递了一分聘礼单子，我瞧着也是真心实意的样子，下足了血本，你可要瞧上一瞧？” 徐家其实并不比千机阁富庶，那份聘礼单子却看得直叫人咂舌，说是将徐家掏了个空，洛子期也是信的。 也是由此，洛子期对徐家的态度又改观了几分，起码这般重视的程度，让洛子期受用至极。 洛子音眉头一挑，能让阿哥开口称赞，想必是的确下了血本吧，只是她却是没有心情瞧上一眼，不过也是些黄白之物罢了，“阿哥这么说，想必那单子忒长，我才不要瞧呢，到时候听人唱便是了。” 洛子期哑然失笑，他自然也是瞧不上黄白之物，只不过徐家掏空家底这番心意让他受用罢了，“说的也是，那便等聘礼到了，听人唱礼吧。” “不过阿哥，如今这江湖乱世，徐家带着如此多的聘礼招摇过市，岂不是惹得人争抢？”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若是在太平盛世，徐家要是行如此招摇之举，还说的过去，就如同当年送嫁徐明姝之时，徐家也是陪嫁了十里红妆。 不过当年那是暗流涌动，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自然无人敢动。 到了如今，纷争四起，各方拼得便是财帛粮草，如此大数量的聘礼，便是人抬着只怕都是蜿蜒的长队，目标既大，行动又缓，不就是给人送财帛的吗？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百思不得其解。 第445章 “徐家指派了千余护卫随行，如此阵仗，除了朝廷举兵相向，其余势力只怕要精兵尽出，也不一定能捞得半分好处。”洛子期闻言，却是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他眸光幽深，徐家下的血本，不只是黄白之物一条，“而若是朝廷真的大举进兵，不可能不被徐家之人发觉，是以，徐家这次运送聘礼，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忧患。” “千余人？”洛子音闻言也是诧异的瞪大了眸子，颇有几分不可置信。要知道这千余侍卫随行，并不包括运送聘礼之人，由此可想而知，徐家这次动作如何。 千机阁不过三千侍卫，徐家或许比千机阁多上一些，却也多不过千人，行如此举动，几乎可以说徐家如今守卫亏空了，“那徐家便不怕有人趁虚而入？” “所以说，徐家对你，是重视的。”洛子期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朝廷兵马如今在淮城外虎视眈眈，徐家都敢于派出小一半的兵力护送聘礼，足以可见徐家对于洛子音，或者说徐明桓对洛子音，究竟有多重视。 洛子音点了点头，心中的震惊却是不散，徐明桓果真是好大的魄力。 二人说话间，流萤带着一众侍女将晚膳端了进来，“小姐。” “放那吧。”洛子音这才放下沉重的心事，同洛子期一起在桌边坐下。 许是心中纷扰太多，洛子音如今再也没有当初那单纯地欣赏美食的心情，即便吃着的依旧是原本的珍馐，却也再也吃不出从前的韵味来。 吃饭的时候，总是寂静无声的。 洛子期默默地给洛子音夹着菜，洛子音虽然吃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却乖巧地都吃下了。 用了小半碗饭后，洛子音也没了什么胃口，便歇了筷子，洛子期却是又用了些才停下。 流萤将东西收走，上了新茶，洛子音手中捧了一杯茶水，却是抬眸看向洛子期，“阿哥，凤陵城如何了？” 今日在松柏院，他们三人讨论的便是这事情，虽然不愿打扰他们商讨，洛子音却还是想了解一二的。 “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凤陵城再度与外相通，如今的城主也变成了洛南寻。”洛子期眸光微冷，手中握着茶杯，轻轻摇晃着，却并没有送到嘴边。 “那要作何反应，集结兵力？”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歪着头轻声问道，如今洛千城既然醒转，夺回凤陵城自然是第一要务。 不想洛子期却缓缓的摇了摇头，眸光中透露出一分与他温润的气质十分不匹敌的阴郁，“不急，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且让他骄狂一阵。” “这是……”洛子音眉头微挑。 “是洛千城的意思。”洛子期眸子微动，轻声说道，“既然是他的凤陵城，便由他做主才是。”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就听洛子期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今洛千城重伤未愈，他打算将身体将养好了再做打算。” “等到那时，会否拖得太过长久了？”洛子音眉间轻蹙了起来，“千城哥哥身上的伤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将养好的，给了洛南寻如此充足的时间笼络人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洛千城他们下午显然也有了这方面的考量，此时听了她所问，却是轻抿了一口茶水，笃定地说道，“洛南寻绝不会有机会收买人心。” “嗯？”洛子音眸光微微闪动，有些不解。 “洛南寻能成事，非是一己之功，就如同当年白意同沉柯一般，两相勾结。”洛子期放下茶杯，碰撞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温柔的眸子中一沉如水，竟然瞧不见什么寒意。 洛子音眸子却是沉寂了几分，即便如今阿哥无恙，千机阁步回正轨，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一切就真的没有发生过，她心中对于白意与沉柯的恨，从来没有随着时间的流转而消失过那么一星半点。 “凤陵城中，真心为洛千城的，即便洛南寻加以利诱，也未必就会成功，而心有异动的，只怕也早就随了洛南寻而去。”洛子期眸光沉稳如水，然而话意中终究染了几分冰凉。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却也点了点头，倒是的确如此，若是真的那么轻易的被洛南寻收买，如此手下果真是不要也罢。 “千城哥哥他的贴身暗卫，如今……？”洛子音轻咬了下唇，歪头望着洛子期。 “有些为了救洛千城已经身亡，如今洛千城身醒，托我将他们之间交流的暗号向外散布出去，想必若是有幸存的，也能找来千机阁中。”洛子期眸光微闪，轻声说道。 “这凤陵城即便再夺回来，也不是从前那个凤陵城了。”洛子音幽然叹息一声。 洛子期抬手轻抿了口茶水，并不言语。 “阿哥，说起来，如今那白意虽死，沉柯却依旧安居在庙堂之上，我们便任由他如此逍遥自在？”洛子音恨恨地说着。 “先由得他逍遥几天。”洛子期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尽显冷漠。 如今千机阁的手，还伸不到朝堂之上，然而再些时日，待得他与苏离计划的事情成功，便由不得沉柯如何逍遥了。 瞧他这般，洛子音便知晓他心中有了成算，便也不多问，轻点了头，放下了这事情。 “这两日你在忙些什么，怎么终日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聊完这些，洛子期终于注意到洛子音日渐憔悴的脸色，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洛子音心中一怔，却是浑然忘记了洛子期是担心她日渐憔悴的面色，反而不知为何想起了安静地躺在柜子中的衣袍来，面上不期然地划过了一抹红晕。 “嗯？”瞧见她越加怪异的面庞，洛子期的面色却是缓缓地严肃了起来，莫非洛子音当着背着他做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如同往常一样罢了，同流萤学学绣工，闲来无事看几本书，侍弄下药草什么的，”洛子音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忙不迭地推脱道。 第446章 “整日都闲着，人便容易困乏嘛，所以这几日睡得也特别多。”洛子音干笑了两声，牵强地解释道。 洛子期蹙了蹙眉头，心中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总之洛子音这幅模样，着实是惹人怀疑。 “你……”洛子期面色微沉了下来，还待再问些什么。 “啊……”洛子音却突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阿哥，今日我听你的，一日都没睡了，却是困乏极了，我想睡觉。” 洛子音扑闪着大眼睛，打了个哈欠，许是用力太大，眸子中都有了些许湿润，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直将洛子期心都看化了，浑然忘记了她的言辞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啊，”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点了下洛子音的额头，“天色倒也的确不早了，那便早些休息吧。” “嗯嗯，阿哥也早些休息。”洛子音忙不迭地点头，忙起身送洛子期离开。 洛子期被她这阵势吓了一跳，却还是微微摇头，满脸无奈地被洛子音半推半赶了出去。 看着一下子关上的房门，洛子期心中倏然间升腾起了一抹淡然的忧伤，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吧，如今阿音自己已经有了深沉的心事，竟然破天荒地将自己赶出去了。 洛子音却在光上门后心中抒了一口气，面色却倏然间红了起来。 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眉头轻蹙着，转过身来神色却略带了分忧愁。 “阿音吾念？”洛子音走到内间，却见苏离倚着梳妆台，手中正拿了徐明桓写给她的信笺，表情似笑非笑，若隐若现的冷意萦绕其上，玩味地问道。 洛子音先是吓了一跳，瞳孔倏然间放大，而后心中难以抑制的怒气却是蹭蹭地长了上来，“你在这做什么？” 怒气冲冲地问完，洛子音又上前几步，想要从苏离手中夺下信笺。 然而苏离却是眸光微冷，将手腕抬了起来，信笺举过头顶，洛子音伸手扑了个空。 “呵，”苏离高举着手，冷笑一声，他向下望去，正好瞧见洛子音的头顶。 “给我！”洛子音眸色深沉了起来，深处怒气萦绕，面色也倏然间便沉寂了下来，嘴角下沉，紧咬着银牙，一副恨不得活剥了苏离的模样。 “徐公子倒是用情至深。”苏离冷哼一声，在洛子音刚送离洛子期之时，他便翻窗而入，不想一眼便瞧见了洛子音梳妆台上展开的信笺，心中只挣扎了片刻，便光明正大地拿起瞧了起来，不想心中越看越气，也不知是气徐明桓，亦或是气他自己。 “苏宫主管得未免太宽了。”洛子音眸光微闪，先前心中升起的一抹旖旎情绪在此时却烟消云散了，不知道苏离知晓这般会不会又痛心断肠。 苏离闻言心中不由得气急，一把将信笺拍在了梳妆台上，幸好这用的是铁杉木，苏离又没有用内力，这才只发出了一声闷响，并没有散了架。 洛子音眉头紧蹙了起来，这巨大的声响显然也被门外的流萤听见了，流萤不由得便要慌忙开门进来，一边问道，“小姐，可是生了何事？” “无事，一只不长眼的飞鸟撞了进来罢了，不用进来，你下去休息吧。”洛子音眸色清冷，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流萤微微一愣，却是奇怪，小姐说话何时带了这么大的火气了，而且什么飞鸟能发出这么大的响声，更何况，这是小姐的院子，哪有什么不长眼的飞鸟啊，流萤心中惊异，犹豫着还是推开了门，“小姐，是什么飞鸟，属下帮您清理了吧。” “不必，那飞物自行跑了，我歇下了，莫来搅扰我了。”洛子音心中微微慌乱，却还是冷声说道。 流萤迈开的步子一下子停住了，听小姐的声音不像是有事的模样，小姐又的确不喜欢被人搅扰，心中这般想着，流萤只能停了脚步，转身退了回去，“是，小姐好生歇着，有事便唤属下。” “你回去歇着吧，不用候着了。”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接着冷声说道。 流萤又是一愣，却还是顺着她的意图应道，“是。” 听得关门声再次响起，洛子音这才轻出了口气，转头瞪了一眼苏离。 “洛姑娘这招指桑骂槐用的巧妙，”不知为何，苏离满身的怒气就在那洛子音那一眼的风情之中消散了，他嘴角微勾，自嘲地笑了笑，面色玩味。 “既然苏宫主知晓骂的是你，怎么还不赶快离开。”洛子音并不理会苏离，反而上前将信笺折好，放回匣子中，一眼都未瞧上苏离。 她这般淡漠的态度倒是让苏离眸光微眯，冷笑一声，“若是我果真走了，岂不是遂了你的言语。” 洛子音又是一个白眼翻向苏离，并不理会苏离，反而自己蹬了鞋子，上了床。 许是苏离这些天一直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洛子音对他也十分放心，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苏宫主请便吧，反正我是要睡觉了。” 苏离被她这一番举动惊掉了下巴，眸子中黑雾越聚越浓厚，洛子音这番动作，简直是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侮辱。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离眸光喑哑深沉了下来，瞥过洛子音那轻薄的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胴体，口舌不自觉地便干涸了起来。 “苏宫主既然不愿离开，便在这房间中请便吧，洛子音是没有那么大精力，照顾你不知为何突然得的失心疯。”洛子音冷冷地瞪了一眼苏离，便转过身去，拉上了帘幕，果真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瞧上苏离一眼。 她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让苏离怒极反笑，“三更半夜，你便当真放任一个男子在你房中，自己不管不顾地睡下？” “是又如何？”洛子音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不知为何，她对苏离便是如此的信任，深知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这才如此放心留他在自己房中。 第447章 苏离眸子中一下便升腾起了幽黑的火焰，今日非要给她几分颜色瞧瞧，才要让她记得不能如此轻视了男人。 然而此时苏离浑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登堂入室，夜闯香闺的小人罢了。 “哗啦”一声，苏离一把掀开了床边的帘幕，原本放松地躺在床上的洛子音心中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眸光微凉，“你要作甚？” 苏离眸光喑然，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步步紧逼，“夜黑风高，软玉温香在怀，不知道洛姑娘以为苏离是想做什么？” “你……”洛子音气急，一把抓了床上的软枕丢在了苏离身上，“你若是还不离开，我便唤人进来了。” “如此深得我意。”苏离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声音喑哑又带了几分魅惑，他此时半跪在床上，身子向前微倾，姿势表情都暧昧至极。 苏离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向前微微挪动了半分，“若是有人瞧见我同洛姑娘这般，那你同徐明桓的婚事，便也就此功亏一篑了吧。” 洛子音眸光倏然转冷，透过苏离那幽深的眸子，她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洛子音咬了咬牙，冷声说道，“徐家与千机阁有约在先，不论如何，只要徐家要我嫁去，我便一定要去嫁的。” 苏离原本略带两分玩味的面容此时一下子沉寂了下去，眸子中倏然升腾起了愤慨的火焰，原本他不欲与洛子音计较，然而洛子音这番言语，却不亚于火上浇油。 “你说什么？”苏离眸子微眯，身子离洛子音越来越近。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渐渐被逼到了墙角，眼见着苏离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洛子音眸光微闪，手上用了劲力，一把便抓住被子一角。 苏离眼中只有洛子音那巴掌大的绝美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洛子音被他拥入了一团阴影中，更加令他如痴如醉，浑然没有发觉洛子音的小动作。 倏然间，洛子音一把将被子掀起，一下子便罩在了苏离的头上，在他没有丝毫反应的时候，便动作飞快地从一旁窜了下去。 洛子音本就用了内力，再加上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了一片黑暗中，那轻薄的被子上，还残留着洛子音的体香，更加让苏离心烦意乱起来。 “夜色深了，苏宫主若是当真不打算离开，我便将这房间让与你睡了。”洛子音穿着单薄的里衣，光着脚站在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在床上缩做一团的苏离，声音清冷，恍如出尘。 苏离怒极反笑，一把将被子扯开，却瞧见了更美的风景，洛子音那若隐若现的胴体，莹白的玉足，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勾引着他，引诱着他。 “苏宫主？”见苏离迟迟没有应答，洛子音眸光微眯，声音微微上挑，带了更深沉的冷气。 苏离一下子回过神来，瞧着洛子音那娇小的身躯，身体中的一团火焰却是如何都压抑不下去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床上站起身是，还趔趄了一下。 “不多留了。”苏离声音清冷，带着一抹隐隐的压抑，他是真的不能再多留了，如今已经难忍难耐，他生怕在多留一会儿便真的做了什么伤害洛子音的事情。 洛子音眸光微闪，见他向前走来，还隐隐退后了一步。 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黯然，却是脱下了衣袍，准确的盖住了洛子音的玉足，“入秋多凉，仔细些身子吧。” 洛子音微微一愣，瞧着那玄色的外衫，心中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划过。 “苏离……”眼瞧着他转身到了窗边，洛子音却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苏离身子微微一颤，洛子音这清冷又犹豫的声音直让他心中的火焰层层升腾而起，他艰难地回过头，强忍住冲动，“嗯？” 洛子音依旧赤着脚，走到了柜子前，小心地拿出了她折叠整齐的衣袍。 “你要的衣袍，已经做成了，可能抵了华阳锦？”洛子音捧着衣衫送到苏离眼前，微侧着头，眸光闪烁。 苏离轻吞了下口水，低下头却又瞧见洛子音裸露在外的玉足，心中旖旎消散了些，眉头微蹙了起来。 “地上凉。”苏离再次声音喑哑的重复了一遍，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多瞧一眼他心心念念地衣袍。 “嗯？”洛子音微愣，还不待有什么反应，便被苏离连人带衣袍一把就抱了起来。 苏离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放在床上，这才从她手中抽出了衣袍。 洛子音怔愣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脚离开了地面，转眼到了床上，而后胸前一空，抱着的衣袍也到了苏离手中。 还来不及升腾起怒气，便见苏离兴高采烈地将那衣袍小心翼翼地展开，又穿在身上。 瞧见他面上那抹笑容，洛子音心中的怒气竟然倏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如何？”洛子音盘着腿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将脚盖了起来。 苏离轻点了下头，面上的喜色显而易见，“果真是你自己所制？” 洛子音眸光微眯，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 苏离闻言面上的喜色更甚，手指轻摸着那丝滑的锦缎，爱不释手。 “现在你可以走了。”终于将这衣袍递给苏离，洛子音心中又放下了一件心事，拥着被子打了个哈欠，轻摆了下手，冷声说道。 而苏离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衣衫，瞧见洛子音轻张合的红唇，心中旖旎的心思却是更甚。 他眸光一下子便幽深了起来，上前一步。 见他又是这般的动作，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手上用了内力，一把抓起软枕丢向苏离。 然而此时苏离却是清醒的，微微侧了下身子，便躲了过去。 “苏离，”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不由得便冷声喝到。 只是这清冷的声音，却更如同心间上的羽毛一般，撩拨着苏离的心绪。 “阿音……”苏离轻声呢喃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第448章 苏离清浅的呢喃声响在耳边，洛子音眸子倏然间便迷离了起来，那衣袍绣完之后，夜明珠又重归库房，房间中只燃了几盏烛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传递流转。 洛子音在那沉入水的眸光中兀自沉沦，溺毙其中。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根本就察觉或躲避苏离的动作，浑然忘记了抵抗的动作，就那般看着苏离那刀削一般精致的容颜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苏离看着洛子音沉沦其中，心中荡漾起来难言的喜悦，他便知晓，洛子音心中绝对有他的一席之地。 看着她那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躯，鼻尖萦绕着洛子音身上独特的幽香，凡此种种，无不刺激着苏离的神经，直让他小腹处升腾起阵阵火焰，几乎让他难以自持。 苏离紧咬着牙，轻落在洛子音额间上清浅的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沾之即离。 洛子音只觉得自己额上倏然间触碰到一片柔软，旋即又消失不见，再次睁开眸子之时，就见苏离已经站定在她三尺之外，神情颇为严肃的模样。 “你……”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说出的话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的模样，她的面上一下子便不争气的红了。 苏离却是情难自禁，生怕自己再多留在此处果真会做出伤害洛子音的事情。 “夜色深了，明日我再来瞧你。”他丢下一句话，便再也不敢去瞧上洛子音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洛子音看着他飞快地在窗边消失的身影，表情微微错愕，旋即轻摇了下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她眸子轻动了动，却是拥着被子直直地跌落在床上，嘴角轻柔的笑意，经久不散。 一夜好梦，当窗外的鸟鸣伴着熹微的晨光传入房间之时，洛子音便悠悠醒转。 正巧的是，流萤此时也推开了房门，进行日常洒扫，见她已经抱着被子起了身，不由得微微诧异，“小姐，今日起的好早，这才寅时呢。” 洛子音却是全无睡意，不知为何，昨夜睡得格外香甜，或许是……她眼前倏然间浮现出了苏离那俊颜，面上倏然间便红了起来。 流萤见状不由得更加诧异，“咦，小姐，您脸怎么红了，可是热了？” “嗯，有些，开窗透透气吧。”洛子音连忙装作有些燥热的模样，伸手扇了几下。昨夜苏离离开的时候，随手将窗子关上了。 流萤忙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衣物。 “这是……”流萤心怀疑惑地将那衣衫拾起，抬手舒展开后，眸子却倏然间瞪大了，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分明是昨日苏宫主着的衣物，这件衣服，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闺房中，还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下…… “怎么了？”洛子音见流萤停在了一边，呆呆地伫立着没有动作，不由得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流萤怔愣着转过身来，手中拿着苏离的衣袍不知所措，只能呆望着洛子音，轻声呢喃着，“小姐，这……” 洛子音见状面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恨不得钻进被子中去。昨夜苏离脱下衣衫给她垫脚，匆忙离开时竟然就丢在地上忘记拿了。 “咳，”洛子音尴尬至极，轻咳一声，“先放在这吧，无需多问。”此时解释只会欲盖弥彰，还不如便什么都不说，流萤也不会泄露出去。 “是。”流萤依旧呆愣地点了点头，手上动作飞快地将衣衫折了起来。小姐不让她多问的，即便再如何，她都不会再去探究。 洛子音却是伸出手来，对着脸和脖子，轻扇了几下风，却不管如何努力，面上的红晕始终无法散去。 流萤打开窗子，再转身回过头望向洛子音的时候，便瞧见洛子音面上一抹轻薄的红晕，像是初春的桃花一般，美艳至极，一时间竟连她这个从小同洛子音一同长大的人，都被晃了眼。 她心中突然涌起一抹说不出的悲哀，或许同苏宫主在一起时，小姐才是真的开心吧，只是因为体内那一株玉骨花的约定，小姐却要嫁给徐公子了。 不得不说，造化弄人。流萤心中轻出了口气，面上却瞧不出来，左不过小姐做出什么决定，她都跟定小姐罢了。 “流萤，你去准备膳食，去桃林瞧瞧阿哥。”洛子音已经起了身，浑然没有困意，这几日难得的有一日起的早，正巧去同日日在桃林练剑的洛子期一同用早膳。 “是。”流萤点了点头，出门吩咐下去后，便又忙进来帮洛子音梳洗。 今日她气色极好，倒是免了往脸上敷那些腻滑的脂粉了。 待得流萤替她熟悉完毕后，准备膳食的侍女也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你退下吧。”流萤伸手接过，冲着小侍女轻声说道。 “小姐，初晨风凉，可用加件披风？”流萤瞧见洛子音依旧穿的淡薄，不由得眉头轻蹙起，柔声询问道。 “走吧，不必了。”洛子音轻摇了下头，起身向外走去，虽然只恢复了一成的内力，这点小风却也是不怕的。 流萤无法，只能动作飞快地拎了食盒跟上。 一路向桃林行进，便似乎能闻到那汁水的清甜气息。 洛子期一袭白衣舞动，手中弋阳似是有魂一般，飘逸灵动。 他余光显然是瞧见了洛子音二人的身影，却是不为所动，直将一套剑法演习完毕之后，这才收了弋阳在腰间。 “阿音，今日倒是得空了？”洛子期嘴角挂着一抹调笑，心中却是还为着洛子音昨日驱赶他而暗自吃味。 洛子音指了指身后流萤提着的食盒，面上展开柔柔糯糯的笑意，“昨日睡得早，今晨便起的早，我可是想着同阿哥一起用早膳呢。” 洛子期无奈地笑了笑，却是同洛子音围坐在石桌旁。 流萤忙动作飞快地布着菜，几样小菜，两碗清粥，倒是别有几番趣意。 “倒是有许久，未曾这般了呢。”洛子期眸光幽远，语气微凉。 第449章 洛子音微微怔愣，却不言语，的确已经许久的模样，恍若经年。 二人无言的用着早膳，伴着倏而飘散的落叶，伴着满园的桃香，岁月静好。 却在这时，织羽神色匆匆地赶来，面上表情肃穆。 “圣女，阁主。”织羽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语气微沉。 彼时洛子期刚放下碗筷，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可是出了何事？” “是宋怀安。”织羽眸光微闪，低垂着头沉声说道，“苏宫主手下带了一人上了千机阁，属下询问道，却是宋怀安。” “宋怀安？”洛子期眉头蹙起，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哪号人物。 洛子音闻言却是倏然一惊，瞳孔霎时间放大了一周。 苏离真的将宋怀安寻来了？那浦晴雪……洛子音咬了咬唇。 “如今他身在何处？”洛子音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颇有些急切的样子。 她这般模样将织羽与洛子期皆是吓了一跳，织羽忙躬了躬身回应道，“人来时是昏迷不醒的模样，如今正送去了松柏院交与苏僮先生医治呢。” 洛子音闻言微微怔愣，迈出的脚步又轻收了回来。 “这宋怀安，是……？”洛子期依旧蹙着眉头，一时间竟想不出究竟哪号人物能让洛子音这般急切。 “浦晴雪消失之前，一直同宋怀安在一起。”洛子音身子依旧紧绷着，却缓缓坐了下来，然而她依旧低垂着眸子，眸中深沉的神色，谁都瞧不分明。 那是多么久远的名字，洛子期心中狠狠地一抽，怪不得自己听着宋怀安如此熟悉，却不知是谁，不过是不愿想起有关她的记忆罢了。 “浦晴雪……”洛子期口中轻轻呢喃着，眸中倏然间恍惚了起来。在无涯谷出事之后，洛子期也曾想过派人去寻浦晴雪，却不过是徒劳而归罢了，不成想苏离竟然找到了宋怀安。 织羽听闻洛子期轻声的呢喃，却是悄然低下了头，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幽暗。 “去瞧瞧吧。”洛子期衣袖下的手微微收拢，站起了身子，冷声说道。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一眼不发，起身跟在了洛子期身后。 众人又神色各异地来到了松柏院，守门的侍卫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洛子期摆了摆手止住了动作。 “苏宫主。”几人进了松柏院后，这才发现原来苏离已经早早地立在了庭院中，流萤与织羽便行礼道。 苏离听闻了声音，转身瞧来，冲着了洛子期与洛子音轻点了下头，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在洛子音身上多停留了两瞬。 即使是身怀心事，洛子音还是在那幽暗的眸色中倏然沉沦，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和额间那轻柔的一吻。不可避免地，洛子音面上倏然间烧起了一团红晕。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起码在洛子期看来，他还是十分正常的模样，浑然没有发觉二人之间流转的旖旎。 “情况如何？”洛子期压抑着声音，沉声问道。 苏离这才将眸光从洛子音身上收回，轻摇了下头，“我的人发现他之时，情况便不甚乐观，如今带回千机阁，不过也是留了一口气，全看苏僮救不救得回来罢了。” “宋怀安既是与浦晴雪一起，他成了这幅模样，那浦晴雪呢？”洛子期心中倏然间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心慌不已，却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只发现了宋怀安，浦晴雪踪迹渺茫，想要知晓，怕是只有等宋怀安醒了才行。”苏离再次轻摇了下头，声音也颇有几分低沉。 浦晴雪的行踪，或许是皆是无涯谷突然叛变的重要一环。 无涯谷中人皆是神医圣手，却也各个都是用毒高手，否则当日在皇宫中，这一众的江湖高手也不会失了还手之力。是以无涯谷的叛变对于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只有揭开这重重迷雾，或许还能寻求到一二解救之法。 众人之间的气氛颇为玄妙，洛子音实在是受不了此处的压抑，便去了里屋中瞧瞧洛千城。 “哟，阿音来了。”洛千城已经醒转，却是半靠在床上，手中捧了一本泛黄的书籍。听见了脚步声，这才抬起眸子，却见洛子音款步而来，他的声音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洛子音心中一动，轻点了下头，“听见你这声音，我便知晓你好得差不多了。”这声音张狂潇洒，一如初见之时的洛千城。 “呵呵，”洛千城笑了笑，将手中的书籍半扣在一旁，手指轻拍了拍榻旁，示意洛子音过来坐下，“人总不能摔倒了之后，便在那地方趴着不起了不是。” 洛子音眸光微闪，正是这个理。 “你可用过早膳了？”洛子音在床榻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扬起面来轻声问道。 “你千机阁中侍女可是拿我当着正经主子对待的，自然是用过了。”洛千城如今果真是从那处爬了起来，说话间都如同从前一般调笑起来。 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从前从来没有关心过洛千城在千机阁中会不会待得不习惯，如今倒是记挂在了心上。 “外面一早便吵吵嚷嚷的，是做什么呢？”洛千城这才向洛子音打听起外面的情况来，没有了内力就是不便，耳朵都不灵光了起来，只能听到嘈杂的声响，却听不清究竟是为何。 洛子音眸光微暗，却是飞快地将事情又同洛千城复述了一遍。 洛千城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似洛子音与洛子期兄妹般有那么大的波动。但是不得不说，浦晴雪一人对着江湖的格局都有极大的影响。 “听闻你找到我时，是用了预知天命之法。”洛千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洛子音，轻声问道。 这件事情还是昨日同洛子期和苏离交谈之时方才得知的，他属实是没有想到，这办法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救了他一命，不过有所取之，必然予之…… 第450章 那洛子音又是拿了什么条件，才能倏然间预见了自己呢。 洛千城眸光微闪，深处有幽光划过。正是因为他对着预知天命之法比洛子期与苏离了解更甚，此时才难免要担心起洛子音的安危来。 “虚亏了些神思，几日嗜睡后便也缓过来了。”洛子音轻摆了下手，面上浑不在意的说道。 “阿音……”洛千城嘴角却是倏然间沉了下来，声音微沉地拖音说道，显然这浅薄的说法根本无法说服他。 若是没有洛子音干涉这宿命，他便该被朝廷暗卫的追杀下，葬身千佛山中。这是一人的性命轮回，洛子音强加改之，怎么可能仅是这不痛不痒的小条件作为交换。思及此处，苏离的心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洛子音低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却是遮掩了心绪，“神思一直在损耗，内力久滞不前。” 洛千城已经，忙伸出手来捉了洛子音的手腕，手指轻轻一搭，又加上洛子音毫无防备之下，他一下子便发觉了洛子音如今体内的内力果真停滞在了一成左右。 “你……”洛千城眸子倏然睁大，却是失语，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你和阿哥在身侧，我又能遇到什么危险？”洛子音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捉下洛千城的手，轻拍了拍他宽厚的手掌，却是语态轻松的说道，“更何况从前我一丝内力全无，不也安稳地活了十五年吗？” 洛千城心中五味杂陈，依旧不语。他心知洛子音全是为了安慰他才出此言语，洛子音全盛之时，较他还胜上几筹，如此磅礴的内力，却是顿消，心中如何能够释怀。 二人相对之间，洛子期与苏离却是相伴进来。瞧见房间中颇为有些诡异的气氛，皆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恢复的如何？”洛子期轻声询问道。 或许是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容颜，或许是体内相连的血脉，都让洛子期不自觉地便同洛千城生出亲近之意。 洛子音眸光闪动，却是不动声色间冲着他轻摇了摇头。 “自然不错。”洛千城自然能看出洛子音的用意，眸色深沉了一分，却是旋即又变成了从前那般嬉皮笑脸的模样。 洛子期不觉有异，轻笑一声，听洛千城这声音，便也知晓他恢复的不错了。 苏离却是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二人之间流转的异样，眉头蹙的更深了几分，莫非洛子音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晓的？思及此，他幽黑的眸子中倏然划过一抹精光。 “阿哥，你们怎么来了？”洛子音依旧不敢与苏离目光直视，眸光便飘向一旁的洛子期，轻声问道。 她的言语倒是让洛子期心中微微一愣，嘴上便有些吃味地道，“听这语气，倒像是不欢迎我来似的。” “呵，”洛千城浅笑一声，洛子音却是努了努嘴，“哪里的话。” “是苏僮，将宋怀安的伤势悉数料理好了，但是多久醒来，还未成定数。”苏离倒是接过了话，声音微凉。 那声音就像一抹清流般伏在洛子音心底，她全然沉醉其中，竟是一时间没有听清他所言语。 倒是洛千城，眉头轻蹙，“情况如何？” “苏僮将情况稳定下来，但是还要多久……”苏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准像我一般，要不了多久便自己醒来了。”洛千城摇头浅笑，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然而几人却是默然，洛千城体内有玉骨花，宋怀安体内却是没有。 “阿哥，既然宋怀安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我便回房间等着了。”洛子音宽大衣袖下的手指轻搅，却是轻咬了下嘴角，柔声说道。 如今同苏离共处一室，总让她浑身不自在。 “也好。”洛子期并不清楚她心中的盘算，却也觉得她回自己房间自在些，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洛子音便站起身来，提着宽大的裙摆，动作轻柔地从几人身前离开。 “这衣衫，我穿着合适极了。”就在洛子音的衣袖在苏离身前留下一抹幽香的时候，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传声入密道。 听闻苏离那喑哑又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洛子音脚下踉跄了一下，面上倏然间便升腾起了大片红霞。 她紧咬着嘴角，心中恨恨地咒骂了数遍苏离，没有想到今日他便穿了衣衫来招摇过市，她的绣工还是比较点眼的，若是阿哥心血来潮突然关心起苏离的衣衫来，只怕自己便免不了被盘问一番了。 苏离瞧着她恍若惊兔一般的小动作，嘴角笑意更甚，心情豁然开朗。 洛子音却是堵着气回了房间中，一下子瘫在床上，心中暗自懊恼，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争气了。 “小姐，怎么了这是？”流萤瞧见洛子音这般郁郁的模样，心中惊奇，却是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事，你退下吧。”洛子音翻了个身，用被子将头蒙住，闷闷地说道。 流萤微怔，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退下。 关门声响了许久之后，洛子音这才伸出头来，拥着被子，微红的面上还有一抹难言的抑郁。 说起苏离，自己与她似乎是有天定的缘分一般，从八年前的阴差阳错，再到一年前的恍然再遇，就像是书写好的剧本一般，一点一点的走向了一起。 这一路的相互扶持，渐渐让洛子音的心弦都松了几分，这几日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共处，更加让洛子音心中多了几分纠结与抑郁。 自己是不是果真做错了决定，她真的要嫁给徐明桓吗？ 洛子音眸子中倏然间浮现出了一抹痛楚，如今局势已定，徐家的聘礼都已经走在了路上，天下皆知千机阁与徐家的联姻，自己与苏离，又哪里来的退路？ 更何况救命之恩，若是徐家不做要求，便拿了其他的还了便是，如今徐家既然做了要求，那便只能如此继续，以身相许。 或者，洛子音眸光微闪，自己要再将这一条命赔给徐家吗？ 第451章 一连三日，洛子音都竭尽所能地躲着苏离，便连他翻惯了的窗子都叫人巡防起来。 也不知是这些人果真能防住苏离，还是他也的确歇了夜探香闺的心思，这几日来，洛子音倒是的确一面都未曾瞧见苏离。 原本想着不与苏离相见，她的心情便能平静些，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心绪反而愈加烦乱了起来。 就在洛子音手里捧着书，却一时半刻都看不完一页之时，花秋月却是慌忙地敲响了房门。 “进来。”听见她这般急切的声音，洛子音忙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眉头微微蹙起。 “小姐，出大事了。”花秋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还未来得及站定，便忙禀告道。 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能让花秋月称作大事的，境况便有些严重了，“你慢些说，出了何事？” “朝廷出奇兵，又同三清中人里应外合，一举夺下了三清。”花秋月吞了下口水，连忙说道，她原本略显温婉的声音，此时都有些颤抖。 “什么？”洛子音眸光微凉，瞳孔骤然放大，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即便是三清已经退隐，实力大不如前，但怎么说也是四大门派之一，短短三天时间，朝廷便酝酿出如此举动，不可谓不惊人。 花秋月却忙点了点头，洛子音眸光闪动，“莫寻呢？有他和童子镇守，如何能失了三清？” 这二人相交多年，又功力深厚，朝廷只出一支奇兵，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朝廷暗哨在三清之中埋下多年，莫寻没有丝毫防备之下，便身中奇毒，之后又与朝廷暗卫苦苦抗衡，最终依旧不敌，和不老童子一同战死在了三清山脚。”花秋月语气微沉，声音中也隐隐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兔死狐悲，又是一桩被身边之人背叛的例子。 洛子音微微怔愣，原本若是三清继续归隐，千机阁与其之间的恩怨便能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了。只是不成想，三清最终落下了如此结局。 “阿哥他们可在书房？”洛子音蹙着眉头冷声问道，这事关重大，自己又与三清渊源颇深，还是应当多加了解才是。 花秋月却是轻摇了下头，缓缓说道，“如今正在松柏院呢。” 洛子音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地去了松柏院。 “阿哥，莫寻战死了？”一进洛千城的房间，洛子音便忙不迭地询问道。 洛子期先是一愣，而后轻点了下头，声音微沉，“是，看来花秋月已经告知你了。” “千城哥哥，苏宫主。”即便已经知晓了，再听一次，洛子音心中还是一沉，她这时才瞧见其余二人，便轻声行了个礼。 二人点头示意，房间中的气氛颇为沉重，便连洛千城面上一向挂着的张扬笑容，此时也收敛了起来。显然在她来之前，众人便在说着这个话题。 “又是叛贼？”洛子音咬着牙，恨恨地抬眸问道。 “是，是莫寻身旁惯常伺候着的，虽然是他回武当之后才留在身旁的，却也是身家清白，查无可查之人，却不想此人还是朝廷内鬼。”洛子期眸光微眯，声音冷冽，他还是叫不惯武当为三清。 “梁帝倒是好大的谋算，这江湖势力之中，竟然遍地皆是他的内鬼了？”洛千城方才经历同样的痛苦，此时自然最感同身受，他衣袍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离眸光微冷，手指轻捻了下，声音若有似无，“杨生那次，竟然只暴露了他自己，倒是的确谋算极深。” “如今朝廷身边有无涯谷，青萝堂，如今又添了三清一派，反观我们，除了林家表明心意，丐帮，峨眉，少林，宁家，徐家，与吞噬了沈家而成的柳家，皆是全无表态，我们已经是处于不利之处了。”洛子音眸光深沉，站着身子，手中却轻转着茶杯，摇了摇头冷声说道。 “只怕如今这些势力中还盘旋着中山狼。”洛千城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微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的他，倒是的确很难再相信其他人。 苏离却是轻摇了下头，“三清如今既然已经覆灭，其余势力都该引以为戒，有所举动才是。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其他势力投诚。” 他轻摩挲了下手指，这才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朝廷与江湖势力之间积怨已久，朝廷也不可能在每一个势力中都安插进眼线，否则江湖势力自可不攻而破，何须在兴起如此战争。” 洛千城闻言这才轻点了下头，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朝廷如此雷厉风行地收了三清，我们便不做任何打算？”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千机阁同秋水宫一直在避让着朝廷，这显然不是洛子期和苏离的作风啊。 果然，听见洛子音如此言语，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故作深沉地说道，“秋水宫奇袭拿下赤门关，可不是无用之举。” “愿闻其详。”洛子音眸光微闪，许是苏离这些时日在她面前再也没有露出过示弱的举动，她一时之间竟然也忘记了苏离受伤之事。 “秋水宫十万大军，早在攻破赤门关第一日便化整为零，如今有大半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中原。”被洛子音这般明亮的眼神望着，苏离嘴角笑意更甚，他略显得意地眯了眯眸子，轻声说道。 洛子音瞳孔倏然间放大了两分，五万大军进驻中原，还是悄无声息地行进，若是果真能一举盘踞中原，那么定然能出其不意，给与朝廷惨烈的一击。 洛子期与洛千城却是面色如常，只是略有一丝惊讶，他们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前些日子不过两三万兵马，短短几日过去，竟然又混进了一倍，苏离的手段，果真十分了得。 “十万兵马全部行进，却是还要多久？”洛子音眉头轻蹙，眸光闪动了两次，却是倏然间抬眸望向了苏离，直接了当地问道。 第452章 “越到最后，行军便越困难，总要留些兵马来虚张声势，掩人耳目。再行进两万兵马仍需三日时间，余下两万只能等正式交战之时，再行军腹地。否则过早进兵，难免会打草惊蛇。”苏离眸子微微眯起，轻声给洛子音解释道。 洛子音闻言果真恍然明悟，微微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 “如今我歇得也差不多了，可以拿回凤陵城了。”洛千城低垂着头，双拳紧握着，略显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 “好。”洛子期眉头微微一挑，轻点了下头，“这几日有些你从前的部属按暗号寻来，我都安置在了旁院，你可要去看看？” 洛子音声音清润，他担心洛千城看到昔日部属，会愈加郁郁难安，不利于病情的恢复，这才在旁院安置了众人，好生医治，等待洛千城准备好之时，再告诉他。 而如今，洛子期眸子轻眯了眯，洛千城便已经准备好夺回凤陵城了。 “多谢。”洛千城眸光微闪，他心中微微一动，便知晓了洛子期那良苦用心。 洛子期嘴角绽开一抹温润的笑意，轻摇了下头，“本就同宗，何谈谢意？” “我给你引路。”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 洛千城默然，深吸一口气，这才起了身来。去看向从前那些幸存下的部属，不亚于再次经历一番背叛的折磨。 洛子期静静地等待着，待得洛千城郑重地起身之后，这才转身望向了洛子音，“阿音，你先回房去吧，若是有何事再来寻我便是。” 见洛子音点了点头，他这才又转眼望向了苏离，“苏宫主请便。” “洛阁主好走，”苏离行了一礼，淡然的说道，这是洛家之事，他去了也无增益。 如此一来，洛子期便同洛千城相携离开，偌大的房间中，便又剩了苏离与洛子音二人罢了。 这几日费劲心思地躲避着苏离，却不想一日之间功亏一篑，怎么又同他同房相处了？ 洛子音暗自懊恼，忙提了衣摆便要出门离开，动作慌乱地甚至连寻常的礼数都顾不得周全。 “苏离何处得罪了洛姑娘，怎的几日之间都对苏离避之不及，视若无睹？”苏离一把拉住了想要向外跑开的洛子音，缓缓绕到了她的身前，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其中涌动着危险迷乱的气息。 洛子音只觉得心跳倏然间便缓了一拍，她咬了咬牙，用了内力想要将手臂抽出，却发现苏离不知何时竟然也恢复了内力，虽然没有从前磅礴，却也压制的她不能动弹。 她心中一时气急，便放弃了动作，冷哼一声，咬着牙嘴硬道，“苏宫主说笑了，我何时躲着你了？” 苏离担心洛子音这般大力地挣脱会伤着自己，便也瞧瞧放松了手，却不想她一直敏感的感受着，此时感觉动作松了几分，忙不迭地便一把将手抽开，苏离微微怔愣，怒极反笑。 “既是未躲着我，为何适才脚底抹油，忙不迭地便要离开？”苏离逼近一步，眸光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此时已经丝毫不掩饰他眸子中的情谊。 “我……”洛子音一时语塞，扭过头无视苏离的眸光，却是抿了抿唇，“我还有事，便不久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脚下有了动作，想要绕过苏离直接离开。 却不想苏离就好像察觉到她的意图一般，一下子挡在了洛子音身前，洛子音这一动，恰好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与苏离的冰冷气息浑然不同的是，那胸膛温暖厚实。 洛子音心中一颤，鼻中萦绕着苏离身上那幽深的清香，一时间竟怔愣地呆立着，浑然忘了做出反应。 苏离见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却是随手将洛子音拢入怀中，拖长了尾音，“哦~” “原来洛姑娘并未避着苏离，而是想方设法地投怀送抱啊~”苏离故意阴阳怪气地说着，清冷的声音却不难听出他那抹调笑之意。 洛子音瞬间便回过神来，面上通红，不知是羞是恼。 “你……”回过神后，洛子音便一把将苏离推开，咬牙切齿地指着苏离，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指摘的话语。 苏离没有防备，被洛子音这大力推了个踉跄。不过抬眸瞧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心中竟然又多了几分怜爱。 洛子音面上火辣辣的，她羞恼地甩了甩衣袖，不欲与苏离计较，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苏离岂能遂了她的愿，不论她想要从哪处离开，苏离总能准确地挡在她的身前。 “苏宫主，好狗不挡道。”洛子音只觉得怒火中烧，瞧见苏离那俊逸的面庞，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倏然间便委屈了起来，她恨恨地望着苏离，咬牙切齿地说道。浑然忘记了什么礼数，竟然也说出辱骂的话语来。 苏离眉头微微蹙起，旋即又舒展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我如此宝贝洛姑娘的礼物，洛姑娘是否也应该投桃报李？”苏离见她动了真怒，却是忙伸出手来扯了扯身上的衣衫，眸子中带着明亮的光芒，嘴角勾着清浅的笑意，一时间竟然俊秀的不可方物。 洛子音微微一愣，先是又沉沦在他那俊美的容颜之中，而后却是恍然回神，定睛一瞧，才发现他身上那衣衫甚是眼熟。 她从进了房间开始，眸光便一直躲避着苏离，一时间竟是没有瞧出，他身上所着衣衫便是自己所制。 “这衣衫你一连穿了四日？”洛子音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一连穿了四日，自己方才怎么还能闻出清香干净的味道来？ 苏离却是不为所动，反倒是略显骄傲地昂了昂头，眸子微眯，“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穿上一生呢。” 他的声音清浅，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喃响在洛子音耳边。 一生呢……洛子音眸子渐渐失神，眼前却是再次出现了那漫天的白雪与妖冶的血河。 苏离就倒在她的眼前，血与雪混合在了一起。 第453章 也是这般清浅的声音，苏离的面上满是血污，那双眸子中却满是固执，他宽大的手掌在她眼前握了起来，没有抓住她的衣摆，只有一片凉薄晶莹的冰霜。 “我也想陪你一生呢……”她听见了苏离清浅的呢喃，却被猎猎的狂风卷走，消失无踪。 洛子音喉咙涌动着，挣扎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拼尽力气，也动不了一下手指，倏然间，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庞划过，落在风中，却也成了冰凌。 “阿音，你怎么了？”苏离手足无措地瞧着洛子音，也不知怎么了说哭便哭了起来。 然而他唤了两声，洛子音都没有丝毫反应，苏离心中不由得更慌乱了起来，忙上前摇了两下她的身子。 洛子音茫然痛苦中，突然感觉一双手拉了她一下，这才恍然惊醒，朦胧的泪眼中苏离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映入眼前。 不是那样的垂垂濒死，二十生龙活虎般，完好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预言与现实，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的落下，任凭苏离如何动作，她都浑然没有反应。 “阿音，阿音，你别吓我，怎么了？”苏离的声音都微微发抖，心中一抹难以言状的恐惧弥漫了整个胸腔。 这近在咫尺的言语响在耳边，洛子音这才渐渐回神，只是那抹哀伤的感觉却经久不散，“苏……苏离？” 洛子音终于抬眸，声音像是破碎的冰凌一般，小心翼翼，断断续续。 “我在，我在……”苏离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声音轻柔，生怕高声一点便惊到洛子音。 只这一瞬间，洛子音的眼泪便瞬间汹涌而下，她上前一把抱住苏离，呜咽不止。 苏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微微错愕后，却满怀心疼的轻柔的将她拥入怀中。 “我在，”苏离轻声呢喃着，洛子音在这轻柔的声音中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倏然间，洛子音满腔的悲哀便涌入胸口，她手臂无力地垂下，越来越错，她与苏离之间，不会有好结果。 洛子音咬了咬牙，狠狠地用苏离的衣衫抹去了又汹涌而上的泪水，这才一把便推开了苏离，大步朝外跑去，一双清丽的眸子中此时却满是固执与倔强。 苏离全然没有防备，怀中娇柔的小猫突然变亮出了锐利的尖爪，他被推了一个踉跄，来不及抓住洛子音的衣襟，便被她跑了出去。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至洛子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想起追上去。 “小姐，您这……”流萤看着从房间中冲出的洛子音，不由得一愣，忙上前叫住了她，离得近些，这才又瞧见了她满脸的泪痕，不由得大惊失色，“您这是怎么了啊？” 洛子音摇了摇头，被流萤绊住了这一会儿的脚步，苏离正从房间中冲出。 流萤似是一下子懂了什么般，满怀警惕地将洛子音护在身后。 洛子音轻摇了下头，正欲转身离开，却有一侍女从一旁的房间匆匆跑了出来，见了苏离与洛子音微微一愣，却是连忙行礼道，“小姐，宋公子醒了。” 洛子音闻言眉头倏然蹙起，却是更想弄清楚浦晴雪的行踪，便咬了咬牙，转身去了宋怀安的房中。 苏离抬步刚想跟上，却听见西索的风中传来洛子音清冷的声音，“苏宫主留步。” 流萤听闻此言，却是连忙守在了房间前，寸步不离，眸光警惕地望着苏离，大有他敢向前一步，便喊人过来的架势。 苏离见状只能生生停了脚步，心中却还是怔愣茫然，完全不知晓洛子音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洛子音全然没有理会房门外苏离的彷徨，反而兀自走进了里间，两个伺候的侍女瞧见了洛子音皆是轻声行礼道，“圣女。” “退下吧，”洛子音轻摆了手，声音微冷。 苏僮此时正守在宋怀安床侧，手腕虚悬着，为他诊脉。听见了洛子音的脚步声，也不为所动。 反倒是宋怀安那双惨淡的眸子，倏然间有了几分色彩。 “宋公子，”洛子音冲着他轻点了下头，见苏僮垂下了手腕，不由得转眸看向他，“苏僮先生，情况如何？” 苏僮抬眸一瞧，却正看见洛子音满面的泪痕，一时间心中一惊，忙低垂下头，小声说道，“宋公子所受内伤极重，需慢慢将养，苏僮稍后会煎几副药，有助于缓解胸腔灼烧。” “多谢苏僮先生了。”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轻声说道。 苏僮心中会意，忙起了身来，转身退下。 “洛……洛姑娘……”宋怀安此时胸口如同火烧火燎一般，说话之间都好像带了厚重的火气，虽然喉咙沙哑难耐，宋怀安还是挣扎着缓缓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忙倒了杯茶水，缓步递给宋怀安。 他抬手接过，却是挣扎着要起身，洛子音制止了他的动作，“宋公子便躺着说吧。” 身上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宋怀安便也不再坚持，躺着仰头喝了口水，洛子音这才伸手将茶杯接过，放在一旁。 “晴雪她……”宋怀安这时喉咙才舒服了些，迫不及待地便诉说起浦晴雪来。 洛子音眸光微闪，聚精会神地听着，却听见房门前一阵喧闹，转眸望去，正是洛子期，洛千城，还有……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还有苏离，他们三人进了房间。 “这几位是……”宋怀安眸光微闪，他能记住洛子音全因为印象深刻，而眼前这三人，他一时间竟然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阿音，你这是怎么了？”就在洛子音回头之时，洛子期却是一眼便瞧见了她面上的泪痕，心中震怒，忙快走了两步到洛子音旁，语气急促地问道。 “我没事，阿哥，被烟熏了下眼睛罢了，”洛子音眸光闪动，躲避着洛子期，眸子低垂下，又是恍然抬起，“别说这些了，宋公子等下再同你介绍这几人。” “你方才说晴雪，阿雪她，果真是归顺了朝廷？” 第454章 洛子音眸光急切地望着宋怀安，贝齿轻咬着上唇，声音轻弱，带着一抹希冀，又隐隐有一抹痛心。 洛子期眸光闪动，一时间也将注意力从洛子音的面庞上放到宋怀安身上来。 倒是苏离，一双狭长的眸子始终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洛子音。 宋怀安面上的表情却是倏然间变得痛苦了起来，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散发着隐隐的灰败，“晴雪她绝没有背叛朝廷，”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坚定，宋怀安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她如今身在何处？”不知为何，宋怀安说出这句话来，洛子音便没有任何怀疑地一下便相信了，她忙追问道她的下落，心中却隐隐地松了口气。 洛子期心中也像是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深沉的眸色微微缓和。 宋怀安面上的痛苦又加剧了几分，“我与晴雪在西北境内游历之时，接近花神山的时候，突然涌现了一大帮黑衣人，不由分说地便向我们发起了攻击。” 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在西北境内，那岂不是自己刚收到浦晴雪的传信，她便出了事？ 她咬了咬牙，刚待追问什么，宋怀安却接着说道，“晴雪她有奇毒傍身，我内力也不差，如此在第一次被围攻之时，我们虽然负了些伤，却也侥幸逃脱。” 宋怀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挣扎抑郁，却是轻顿了顿。 “那为何不传信于我？”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起，她曾将联系千机阁暗桩的方法告知浦晴雪，而西北又是秋水宫境内，若是她能侥幸逃脱的话，也是没有理由不放出消息啊。 “完全来不及……”宋怀安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眸色却又暗淡了几分，“我们刚逃出了重围，便又有一批黑衣人接踵而来，而这次黑衣人之首的功力深厚，绝非我二人所能匹敌。” “这些人是奔着晴雪而来，晴雪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孤身引开了那些黑衣人，”宋怀安声音低沉又压抑，身为一个男人，最后却要落得被一个弱女子保全性命，这是耻辱。 洛子音眸光一瞬间便凌厉了起来，洛子期身上原本温润的气质也消失不见，他一下子跨步上前，冷声质问着宋怀安，“她区区一个弱女子，你竟然让她替你引开追兵？啊？” 洛子期暴喝着，额上青筋毕现，全然没有平时温润如玉的公子气度。 宋怀安紧闭了眸子，无助的呜咽从他口中逸散而出，“我何尝不想……何尝不想替了晴雪……” 洛千城眸光微闪，上前拉了下洛子期的衣襟，“子期兄，先听这位宋公子说完吧。” 洛子期狠狠地甩了下衣袖，带起了猎猎的风声。 “我醒时，身处在一片荆棘之中，不知是朝廷暗卫得手之后，便放弃了我，亦或是我藏身之处隐蔽，无从找寻……”宋怀安吞下了下喉咙，这才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总之朝廷暗卫放弃了我，我这才能从西北之境，一路逃回。本想着给我父亲传信，却不想半路被洛姑娘的手下带到了千机阁中。” “是苏宫主派人找到的你。”洛子音轻摇了下头，眸光虽然冷冽，却还是轻声出言解释道。 “苏宫主？”宋怀安眸光微闪，面上隐隐有疑惑的表情，“可是秋水宫苏宫主？” “是。”洛子音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答道。 宋怀安眸子倏然闪动了一下，这才瞧出那一身玄衣的男子怪不得如此熟悉，竟然是秋水宫宫主，那与父亲…… “如今我们便能知晓，浦晴雪是被朝廷暗卫抓走，或许这也是无涯谷为何会叛变的原因。”洛千城算是这其中难得的与这些人都没有渊源的，此时倒能思路清晰的梳理起来。 此言一出，洛子期本就阴沉的面容更加沉寂了几分。 “你方才所言，那功力十分时候的男子，却是何人？”洛千城兀自思索着，却是倏然间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这江湖之中，能称作功力深厚之人，可谓极少，皆是江湖中盛名已久的人物，各皆有特色，若是以此推论，或许能推测出一二。 谁料宋怀安却轻摇了摇头，“那人全身皆是包裹在黑袍之下，面上又罩了幕离，从身形样貌上却是无从辩驳，不过他偶尔说的几个音节，倒是能听出年纪不大。” “年岁不大？”洛子音众人相视一眼，眉头皆是蹙了起来。 “朝廷中有如此青年才俊？”洛子音眉头越蹙越深，几乎便要连成一线，“若是果真如此，岂不是又处于更加劣势的地位了？” 江湖势力较朝廷本就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如今若是实力也不匹敌，岂不是更加不利？ 洛千城与苏离二人皆是皱着眉头思索，洛子期却是眸光冰冷，“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打探清楚阿雪的所在与无涯谷的秘辛。” “我会派人协助千机阁。”苏离眸光微闪，如此瞧来，洛子期同浦晴雪之间倒是也有几分关系。他轻挑了下眉头，冷声说道。 洛子期面色依旧难看至极，却点头回应，“多谢苏宫主。” 宋怀安终究是重伤初醒，如今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讲述出来，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那根弦也一下子松了，他那双精致的桃花眼转了转，又昏了过去。 “宋公子？”洛子音一惊，轻声唤道，却没有回应。 “苏僮。”苏离眉头微微蹙起，朝外面冷声唤道。 原本便在房间外候着的苏僮闻声便提了药进来，房间中冰冷的氛围却是将他冻了个哆嗦。 “主子，”苏僮先向苏离行了一礼，苏离轻点了下头，指了下床边，“瞧瞧他是怎么了。” 苏僮这才瞧见再次昏迷过去的宋怀安，心中一惊，忙将手中的药放下，上前一步，仔细地瞧了一番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禀主子，宋公子只是体力不支，又昏迷过去罢了，没有什么大碍，待休息足了，自会醒转过来。” 第455章 得知宋怀安无恙之后，众人便将他交于苏僮看管，一起离开了房间。 洛子期面色依旧阴沉的吓人，洛子音轻抿了下唇角，上前一步轻环住洛子期的胳膊，“阿哥，她会没事的，我们也一定能找到阿雪的。” “嗯。”洛子期伸手拍了拍洛子音的小手，面色缓和了些，却依旧有些低沉。 洛子音轻抒了口气，心中也是担心不已，却不想洛子期眸光转了转，又看回了她的面上，眉头蹙的越加深了，“你这满面的泪痕是如何来的？” 走在一旁的苏离闻言耳朵动了动，他也是疑惑不已，眸光却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洛子音，想要瞧出些蛛丝马迹来。 “被烟熏了，没什么的。”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低垂下眸子，声音气息越来越弱，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便要浮现出那副场景，令人心惊，令人心碎。 “嗯？”洛子期却是不信她的说辞，沉声又问了遍。 “阿哥，我有些头晕，便先回房间休息去了。”洛子音低垂着的眸光有几分闪躲，却是松开了抱着洛子期胳膊的手，站在原地轻声说道。 洛子期本能地便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瞧着她面色的确不好，心中担忧她的身体，便点了点头，“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时间我再去瞧你。”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她还能感觉到苏离炽热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然而她却始终低垂着眸子躲闪着。 洛子期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流萤便忙上前扶住了洛子音。 “流萤，你说这江湖中的青年才俊，有着极深功力之人，会是谁呢？”洛子音步履轻缓的走在前头，却是倏然间抬眸望了眼刺目的太阳，直至觉得有些晕眩了才收回了眸光。 “若说成名之人深不可测的，便也就是阁主，苏宫主，那巫族圣女，还有徐公子了吧。”流萤微微侧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再或者是些下属，织羽姑娘与苏叶先生的功力都是极强的，不过较之阁主他们怕是还是差上了一筹吧。” 洛子音眸光微闪，嘴角轻勾了勾，一双清冷的眸子中浑然没有掺杂任何情感，“徐明桓吗？”她轻声呢喃道。 “小姐这是？”流萤一时间没能领会洛子音的意图，便轻声问道。 洛子音轻摇了摇头，眉头轻蹙起却是不语。 洛子期与苏离派了人追寻浦晴雪的下落，一时之间却是难有结果，千机阁原本悠然世外的气氛倏然间消失不见，变得隐隐压抑起来。 就在洛南寻称凤陵城城主近半月后，千机阁终于向江湖中散播了消息，不日必取凤陵城，为了保证夺城的顺利，千机阁侍卫们都进入了紧张的操练之中。 如今便是拼血和命的时候，若是此时不多留些汗水，来日留的便是血水。 又过了三日，千机阁三千侍卫整齐地排列在千机阁山脚，声势浩荡。 洛千城与洛子期皆是身披甲胄，站在千兵身前。 “阿哥，为何我不能一起去？”洛子音眸光微闪，手指紧抓着洛千城的战甲一角，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她眸光潋滟，隐隐有水光划过，看得洛子期心都要化了，几乎便要把持不住，一口应承了她。 然而想到此行危险，洛子期还是坚定地将洛子音的手拿了下去，“阿音，说过多少次了，你便在千机阁中，等着我和千城凯旋归来便是，我们自会无恙。” 洛子音咬着红唇，嘴角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此番倒是要有劳苏宫主镇守千机阁了。”洛子期不忍再看向洛子音，便转眸看向一旁的苏离，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洛阁主宽心，苏离必定一身守护千机阁。”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同样拱了拱手，朗声回道。 有了他的保证，洛子期倒是的确宽心了些，轻点了点头。 洛子音兀自不舍，手指攥着他的衣角，还不忍放开，她害怕，怕一如上次一般，一别便是经年。 “阿音你放心，十日之内，我比将你阿哥完璧归赵。”洛千城瞥了一眼洛子音，却是轻声狂笑道，想要逗洛子音开心一下。 然而他那看似轻狂的声音，却也暗藏了难言的苦涩。 “行军。”一切终有终时，洛子期高举手中的弋阳，冷喝一声。 “是。”三千侍卫齐齐应和着，声响直冲云霄。 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三千侍卫激起了一片灰尘，便在着片朦胧中消失无踪。 洛子期与洛千城也是一夹马腹，便化作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洛子音被那劲气激得倒退了两步，眸子空洞，呆呆地望着洛子期远去的方向。 “我必平安归来，给阿音庆祝生辰。”洛子期温润地声音倏然间便响在耳边，洛子音心中一暖，眼睛一酸，两行清泪却是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苏离在一旁看的心中酸涩不已，温柔地上前两步，轻轻环住她娇小的身躯，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世间珍宝一般。 “我在，”苏离轻声呢喃着，温柔的声音难得的不再清冷，手掌微微拱起，轻拍着她的背部，想要舒缓下她悲恸的情绪。 流萤在一旁手足无措起来，一方面觉得苏离此举不甚妥当，一方面却又不知该如何上前接过洛子音。 “阿哥一定没事对吧，”洛子音茫然地抬起头，眸子中流露出的心神哀伤直让苏离心疼不已。 “嗯。”苏离轻点了下头，又轻抚了下洛子音的背部。 就在这般温柔宠溺的气氛下，洛子音渐渐平静下来，却也回过神来，一下子便挣开了苏离的怀抱，呆呆地站在一旁。 苏离一愣，却也不恼，反而依旧动作温柔地从怀中拿了帕子，仔细轻柔地擦拭起洛子音面上和眼角的清泪来。 洛子音眸光微闪，忙伸出手来接过帕子，却是悄然后退了一步，自己擦拭起泪水来，“多谢。”细碎的呢喃飘散在风中。 第456章 苏离的手停在空中，眸光暗沉了一分，嘴角却是缓缓绽开一抹笑意，声音依旧轻柔，“不必。” “走吧。”洛子音将泪水擦拭干净，便转身走过山门，走进阁中。 “这是去哪？”苏离跟上她的脚步，却是察觉她离开的方向并非是自己的院子中，便快走两步，与洛子音平行，轻声问道。 一片阴影洒落，遮挡住略显刺目的阳光，洛子音没有看向苏离，兀自低垂着头，“我去祠堂给阿哥祈福，苏宫主请便。” “圣女，这……”流年被洛子期留了下来，协助洛子音处理各种事务，此时听闻洛子音这样言语，便轻蹙了下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中事务？” “寻常事务便由你打量，若是出了什么大事，速来祠堂寻我。”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却是倏然间停下了脚步，眸光冰冷地望着流，声音也是清冷的不容置疑，“尤其是有关阿哥的任何事宜，必递了消息与我。” 她实在是害怕，害怕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是。”流年见状也连忙停下了脚步，轻躬下身来，沉声应道。 洛子音轻摆了下手，便转过身，接着向祠堂行进，苏离一直跟在她身后，眸光温柔。 “苏宫主止步。”到了祠堂之前，洛子音却是缓缓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臂轻挡了下，衣袖划出了曼妙的弧度。 苏离狭长的眸子轻眯了起来，轻挑了下眉头，却是乖巧地应承着，“好。” 洛子音眸子轻闪了几下，没有想到苏离这次会如此乖巧。 只是她如今却是没有心情多想，便点了点头，转眸又对着流萤说道，“你也不必在此候着，有事时再来寻我便是。” “是。”流萤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然而身子却是不动，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洛子音无暇多顾，转身进了祠堂中。 她站在正门处，手指灵巧地动着，结了几个指印，那厚重的大门便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肃穆与庄重，随着一抹明亮的阳光照射进去，而掀开了帷幕。 洛子音手刚抬起，又轻巧地放下，还是不要将们关上了。 她上次在祠堂中突然晕厥过去，若非洛子期打开祠堂印记，只怕自己早便遭了不测，此番还是开着门，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洛子音轻移莲步，穿过那束如梦似幻的光影，走到了大殿中央，端庄肃穆地行了一礼后，便安稳地跪了下来。 灵位前的长明灯经久不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 “我祖在上，阿爹阿娘仙灵在上，”洛子音清冷的声音缓缓飘散在了大殿中，空灵肃穆，“阿哥此行多有变数，惟愿我祖仙灵能护佑阿哥平安归来。” “晚辈洛子音，愿在此斋戒唱经，直至阿哥平安归来。”她面上表情坚定，直连念了三遍之后，这才跪伏在地上，认真严谨地叩拜三番。 “呼……”洛子音轻抒了口气，直起身来，上前拿了供奉与灵前的经文与祖训，这才又回到蒲团前恭谨地跪下，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一字一顿，清晰严谨。 到了晚膳时分，清脆地敲门声打断了洛子音吟唱的声音。 洛子音眸光一闪，恭谨地将祖训放下，冲着先祖灵位一丝不苟地行了三拜之礼，这才起了身。 如今身子倒是大不如前，只跪了这大半日时分，膝盖便隐隐作痛。 “你来作甚？”洛子音转过身来，却瞧见苏提了食盒站在祠堂门前，一时间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许是毫不停歇地念了大半日的缘故，洛子音此时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不复从前那般空灵，苏离听闻不由得一阵心疼，“自是来给你送晚膳的。” “既是如此，晚膳送到了，苏宫主便请离开吧。”洛子音眉间蹙的更深了，声音沙哑又冷硬。 苏离抬步上前，“既是送来晚膳，便要陪你一同用了才是。” “你……”洛子音眸中划过一抹精光，上前一步挡住了苏离的脚步，“祠堂重地，苏宫主还是就此离开吧。” “你阿哥将你托付与我，我总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信任。”苏离轻挑了下眉，却是一下子拉出了洛子期做挡箭牌。 果然听见了洛子期的意思，洛子音身上的气势陡然弱了几分，苏离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先将食盒放下，绕过洛子音，上前两步，跪在了最中间的蒲团上。 洛子音眸光微闪，竟是从来没有瞧见过苏离会行跪拜之礼。 “洛家先祖在上，苏离来此满怀敬意，无意惊扰，还望莫怪。”苏离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话音落下又行了三拜之礼。 洛子音咬了咬薄唇，看在他如此恭谨地份上，便也不打算执意驱逐他了。 三次叩首之后，苏离这才直起身子，又上前将食盒展开，考虑到洛子音如今身在祠堂，他带来的便是些青素寡淡的膳食，还有一壶清茶。 “听你嗓音都沙哑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咙吧。”苏离蹲着身子，到了大半杯茶水起身塞到了洛子音手中。 她握在手里，微暖的温度从掌心直达心底，她低垂着眸子，心中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来。 “愣着干什么？”苏离见她没有动作，不由得轻声催促着。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捧起茶杯，只觉得一抹清爽直达心间，破天荒地，洛子音心中升起了一抹暖意。 “还要吗？”苏离依旧半蹲着身子，仰头瞧着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摇了摇手中的茶壶，轻声问道。 “不必了。”洛子音抿了抿唇，摇了摇头。苏离便也点了点头，将茶壶放下，布置起别的食物来。 洛子音瞧着他半蹲着的姿势难受至极，眸光闪动了下，便上前拿了个蒲团，放在了苏离脚边，声音中隐藏了几分躲避，“坐下吧。” 苏离先是微微怔愣，而后眸子中瞬间升腾起一抹难言的欣喜，嘴角笑意更深，“多谢。” 第457章 洛子音也轻笑了下，也拿了个蒲团坐在苏离对面。 “尝尝味道如何？”苏离夹起一筷子，放到洛子音碗里，一双冷冽的眸子此时亮晶晶地，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嗯~极好，”洛子音夹起放入口中，只觉得味道甚佳，一时间好奇不已，“不像是阁中厨子的手艺，你从别处请了厨子？” “你猜猜，”苏离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趣味，向后伸展了下身子，故作高深地问道。 洛子音眉头轻蹙起来，一时间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她脑中突然一抹精光划过，略显不确定地问道，“你带了苏靖来？” 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苏靖正常做出的饮食，兴许这便是苏靖做的呢？ 却不想苏离眉头蹙了蹙，旋即却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是我做的，想不到吧？” 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极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从前那般冰冷绝情。 洛子音突然被晃了眼，心中不可遏制地跳动了起来。 “苏离，”她放下了碗筷，突然一本正经地望向苏离，“谢谢你。” 不论是在她失去味觉之时，费劲心力地帮她多用些吃食，甚至不惜与她同吃那般难以下咽的食物，抑或是如今为了缓解自己的不安，所作出的种种努力。 自己一直想着要还清苏离的一切恩情，却从来没有想过一日一日的积累下，竟然已经汇聚成了如此大的雪球。 苏离突然被她一本正经地模样吓了一跳，嘴角却旋即勾起了一抹宠溺地笑容，“不必。” 洛子音只觉得一颗心巨大的暖意包裹起来，就在这一刻，她不愿去想那婚约，不愿去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只愿此时沉浸在苏离这浓情蜜意之中，哪怕就此沉沦，难以起身。 “嗯。”洛子音嘴角倏然间绽开一抹清凉的笑容，那般无所畏惧，不染尘世。 苏离恍然间被迷了眼，旋即缓过神来，却是轻笑了下，又给洛子音的碗中加了几筷子，“我难得下一次厨，你便多用一些吧。” “那是自然，”心中的郁结被她沉沉地埋入心底，洛子音只觉得浑身畅快了许多，她轻挑了下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拿起碗筷，心情极好的模样。 “不过若是你喜欢，日日如此，我也是愿意的。”苏离唇角微勾，声音似是情人间清浅的呢喃一般，温柔暧昧。 洛子音面上倏然一红，那红晕便连她耳尖都没有放过，却是埋头用着膳食，不打算理会苏离这调侃。 苏离眸子中像是化了蜜水一般，眼前秀色可餐，他只低眸瞧着洛子音，便像是饱腹了一般。 窗外月色正好，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与长明灯昏黄的灯光交织而成了极美的风景。 他二人许久没有如同这般坐在一起用着晚膳，这一切都像是苏离心中怀念的，向往的模样，二人三餐，岁月静好。 用过晚膳之后，苏离便提着残羹离开，而洛子音面上的表情又严肃了下来，依旧是跪在蒲团之上，成夜地唱诵经文。 她甘愿相信，此时自己辛苦上一分，阿哥所遇到的危险，便能少上一分。 倒像是洛子音念的经文十分有效的模样，流年带回的战报都是数日的平安。 一连几日，洛子音的生活皆是如此度过。 除了苏离送来膳食之时，她会与苏离一同用膳，其余的时间，几乎都跪在大殿之中念着祖训或经文，甚至都没有闭上过眼睛浅眠几分。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洛子音面上的倦色已经肉眼可见，原本她便神思亏损，如此连夜不得歇息，更加耗尽了她的神思。 眸光中神采不再，反而多了鲜红的血丝，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 这几日苏离瞧着她，都是几分倦意，直到今日再看见她时，大惊失色。 苏离眸光闪动，还不待洛子音说出什么，就将食盒放在一旁，一把抱起了洛子音。 “你这是做什么？放我下来！”洛子音一惊，忙捶打着苏离，然而几日休息不好，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锤在苏离胸口上也是软绵绵的，更像是调情一般。 “你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必须回房中休息，便是洛家先祖瞧见你这模样，也只有勒令你去休息的份。”苏离丝毫不理会她挠痒痒一般打在自己胸口的手，抱着她便大步朝着她的房间跑去。 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气息，还有路上的颠簸，竟是让洛子音眼皮渐渐支撑不住，打起架来。 等苏离抱着洛子音回到房间之时，洛子音已经发出清浅的呼吸声，苏离微愣，看着她略显青白的面庞，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心疼。 他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洛子音却突然伸出了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苏离微微一愣，却见洛子音眼角倏然间滑落一滴清泪，眉头紧蹙着，口中无助地呢喃着，“阿哥，别走，别走。” “我在，”苏离狭长的眸子倏然间眯了起来，满怀心疼地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住地安慰着。 或许是苏离的动作起了作用，洛子音眉头渐渐舒展开，也缓缓放开了苏离的衣襟。 苏离眸光轻闪，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却不想这一动作，便被洛子音抓住了手，紧紧地抓着，如何都不肯放开。 苏离又是一愣，手指动了动，洛子音却依旧抓的极紧，他生怕自己动作再大力些，便惊醒了洛子音好不容易的安眠，便也放弃了挣扎，任由她握着手，坐在了床边。 流萤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想将二人分开，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你若是不放心便在此处瞧着吧。”苏离无奈地摇了摇头，瞧见了流萤眼中的难色，便冷声说道。 流萤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苏宫主对小姐的意图不言而喻，如今小姐又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事，若是生了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自己就是一死也难以谢罪。 第458章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子打了进来，洛子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扑闪着翅膀，她轻闭着的眸子动了动，缓缓睁开。 她甫一睁开眸子，正瞧见坐在床边，身后便是金色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渡上了那么一片，温润了他冷削的容颜。 洛子音心中一颤，来不及去思索为何苏离会出现此处，面上便已经升腾起了一片红晕。 他轻闭着眸子，收敛了那刺骨的寒意，身上的气息，便好像与周遭的阳光融为一体，这般明媚向阳的苏离，是洛子音少见的景色。 许是因为他就闭着眸子，洛子音才敢小心翼翼却又同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离。 那锋利的棱角，英挺的鼻梁，梦中似乎有什么美事一般，轻勾起的嘴角。洛子音屏着呼吸，似乎便能听见苏离清浅的呼吸声，难得的放松悠长。 洛子音眸光微闪，接着向下打量着，能看见他衣衫微微散乱，露出的突出的喉结，与精致的锁骨。 他的胳膊怎么伸着？这动作看起来吃力又怪异，洛子音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再向下望去之时，却恍然发现自己的手正紧抓着苏离的手掌。 怪不得自己觉得手臂微麻，没有想到竟是这般。 洛子音只觉得羞恼又窘迫，面上一下便涨得通红，像极了夕阳西下之时，天边瑰丽的彩霞。 她半眯着眸子，动作飞快地便将手抽了出来。 苏离的眸子动了动，洛子音心中一惊，忙装作还没睡醒地模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苏离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原本睡得便不熟，在洛子音那肆无忌惮的眸光扫在他身上之时，他便已经惊醒，不过是一直没有举动，想瞧瞧洛子音能做什么罢了。 洛子音心砰砰地跳着，兀自羞恼不已，却紧闭着眉头，生怕苏离瞧出什么不对来。 瞧这幅情形，洛子音也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离眉头轻挑，一夜没有回到院中，想必也积压了些事情。 他眸光闪动几分，却是不动声色地起身整了整衣襟。 半晌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洛子音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她双手在被子下紧张地攥着，心知苏离已经醒了，只是他为何还不离开？ 即使看不见洛子音的脸庞，苏离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却是俯身向下，手拿起了被子，替她掖起被角来。 苏离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洛子音的肌肤，洛子音身子一颤，睫毛抖动了两下，却始终紧闭着眸子，不敢睁开。 “呵，”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又再次俯身向下，撩起了洛子音耳边一缕丝发，轻声细语，“我早便知道你已经醒了……” 苏离清浅的呼吸喷洒在洛子音耳边，酥酥麻麻，直让她心房一颤。 嗯……？洛子音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一转过头，唇角却不期然地擦过了苏离的脸颊。 二人眸子中皆流露出震惊，不同的是，苏离嘴角的笑意更深，洛子音面上却越加羞恼。 “呵呵，”苏离低沉的笑声难以抑制地便从喉间涌出，还不待洛子音反应过来之时，便又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地在她面上印上轻柔地一吻，触之即离。 “来而不往非礼也。”苏离嘴角的笑意越发深沉，轻柔地声音响在洛子音耳边，话音还未落下，便抽离了身子，“我去处理些事情，稍后再来陪你用早膳。” 洛子音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却是心中气急，一把抓了身旁的枕头，狠狠地向走着地苏离丢去。 苏离虽背对她，却听见了枕头飞来带起的风声，微微侧了侧身子，便避开了枕头，那软枕跌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呵，”苏离又发出了一身浅笑，却是没有回眸，只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天知道如今的洛子音是一副多么诱人的模样，他若是再多瞧上几眼，只怕心中的欲火便要更加旺盛了。 洛子音气得直磨牙，却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地拍了下床榻。 流萤心中放心不下，昨夜里便睡在了外间，那枕头落地的沉闷声响已经将她惊醒，她慌忙睁开眸子却瞧见苏宫主如沐春风般离开。 心中刚微微诧异，又听见了洛子音发泄一般地拍床声响。 “小姐，怎么了？”流萤心中一惊，来不及思索便忙跑了进来，略显慌乱的问道。 洛子音面上依旧一片通红，此时被流萤这么一问，心中更加羞恼，赌气似的又狠狠地捶了下身旁另一个枕头。 许是这样倒是的确有些作用，洛子音心中的怒气渐消，轻摇了下头，“使唤个人将流年唤来，再打些水来帮我梳洗下。” 洛子音这一连几日都在祠堂中诵经念祖训，身上满是倒是满是熏香的味道闻起来尚可，就是衣冠容貌倒是有些不整了。 “是。”流萤先将落在地上的软枕捡了起来放在榻上，这才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片刻功夫，流萤便端了梳洗的水进来，仔细地替洛子音静了面，又将一头丝发打散，重新束成了发髻。 “小姐，流年护法到了。”正巧的是，流萤刚放下木梳，门外侍女便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洛子音轻吐出口气，生怕流年今日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却又转头望向流萤，“你先下去吧，传了早膳。” “是。”流萤再次躬身，她昨日睡在外间，今早竟然一时睡过了，也未来得及梳洗，此时正巧有了时间。 流年匆忙而入，目不斜视，“圣女。” “如何，可有消息？”洛子音喉咙轻动了动，眸子中带着几抹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 流年倒是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禀圣女，阁主昨夜传来消息，如今已经准备返程了。” “返程？”洛子音闻言面上也是划过一抹喜色，旋即却是有几分不确定地蹙了蹙眉头，“怎么如此之快便准备返程了？可是已经大捷，还是出了什么事？” 第459章 “昨天夜里，洛南寻自知不敌，便带了一批心腹，席卷了凤陵城中近半的财资，连夜弃城而逃。”流年摇了摇头，却是旋即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这是阁主亲笔，还请圣女过目。” 洛子音伸手接过，果然瞧见洛子期那潇洒的字迹，所言大致与流年所说无意，心中这才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便安排下去，替我千机阁将士，接风洗尘。” 她嘴角含笑，眸子中似是星辰一般的瑰美绚丽。 “是。”流年也是心情极好地模样，含笑着点头应下。 接下来几日，洛子音时时去祠堂祷告片刻，却也不再成日都呆在祠堂中。 苏离处理事务之时，会呆在自己的院子，无事之时，便常常回来洛子音的院子中缠着洛子音，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息渐浓，相处起来却也越来越融洽。 秋水宫八万精兵尽皆在悄无声息之时，挪入了中原，而意料之中的是，在三清被朝廷拿下之后，其余势力也终于渐渐坐不住了，传信给苏离，言及结盟一事。 终于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却也是洛子期归来之日。 洛子音站在千机阁山门下，抻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只盼着洛子音能够平安归来。 “这日头大的很，阁主传信来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到，小姐怎么先不去了房间中等着？”流萤拿了油纸伞遮在洛子音头上，嘴中抱怨着，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出来了这么大的太阳。 “我便在这等着，不要紧。”洛子音忙摇了摇头，手指却焦急地绞扭在一起。 苏离站在一旁，神色温柔地望着洛子音，瞧见她因紧张而闪动着的眸光，却是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从流萤手中接过了油纸伞。 从上向下望去，正能瞧见她墨黑的秀发，微微泛红的脸颊，笔挺的琼鼻，和红润饱满的唇珠。 苏离眸光深沉了几分，在这伞下面，倒是觉得更加热了起来。 瞧见身前投下的一片阴影，与周身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松香气息，洛子音眉头微蹙了下，抬眸果然撞进了苏离那宠溺的笑容中。 对于他这般举动，洛子音只挑了挑眉，便收回了眸光不置一词，接着焦急地望向前方，耳边似乎传来了若有似无的哒哒声，她的眸光瞬间便亮了几分。 苏离面上闪过一抹抑郁，无论自己这几日在洛子音心中的地位前进了几分，却还是不比洛子期分毫重要。 前路倏然间飞扬起一片沙尘，洛子音心情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忙不迭地向前几步，想要尽可能早的迎接洛子期。 洛子期一身银色甲胄，扬鞭打马在最前。 “阿哥，阿哥，”洛子音一眼便瞧见了他，悬着的心倏然间便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忙摆动着手，雀跃地欢呼着。 洛子期见状却是瞥了一眼身旁的织羽，随即脚尖轻点马腹，用了轻功借力，转眼便到了洛子音身前。 织羽动作飞快地拉住了马缰，并驾齐驱，却是率领着众侍卫止步于山门三丈前。 “我回来了。”洛子期嘴角勾着轻柔的笑意，却是上前一步将洛子音抱在怀中。 苏离眸光微闪，心中吃味，却也默默地退后了半步。 洛子音只闻得道他身上刺鼻的风尘与血腥味，鼻子动了动，在见到洛子期无事之时，她心中便安稳了下来，此时不由得轻咳了两声，“阿哥，你身上好臭。” 洛子期抱着她的手一僵，满腔的柔情变成了无可奈何，“你啊，”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松开了手。 他也的确知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洛子音柔糯地笑了笑，如今阿哥要做的，可不是安慰自己的情绪。 洛子期放开了他后，这才面向众人，与此同时，织羽一众也翻身下了马，动作整齐划一。 “恭迎阁主，”流年带着那些在千机阁镇守的侍卫齐声说道。 洛子期轻摆了下手，流年又轻躬了下身，“庆功宴已备。” “好。”洛子期点头，转身望向同样风尘仆仆的诸多侍卫，“将士们，此番凯旋归来，诸位定然已经疲惫至极，此番回到阁中，洗尽身上风尘，尽情享乐，大行封赏！” 洛子期朗声喝到，清朗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耳中，侍卫们心中豁然开朗，相视一眼，齐声喊道，“多谢阁主。” 他轻摆了下手，便和洛子音与苏离一同走入山门中。 织羽与流年又交代了些事情，侍卫们这才有序地离散。 “这些时日，有劳苏宫主了。”三人一边前行着，洛子音转眸望向苏离，轻声说道。 “洛阁主多礼了。”苏离轻摇了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却是巴不得这样的日子多谢还好，甚至还暗自埋怨洛子期怎么就回来的这么快，让自己都不能喝阿音单独过上一个浪漫的乞巧节。 “千城哥哥是留在了凤陵城？”洛子音眉头轻蹙了下，洛千城没有和他一起归来。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虽然此次没有什么伤亡，几乎轻而易举地便拿下了凤陵城，然而对于凤陵城，还有千城来说，依旧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要留在凤陵城中安抚民心。” “洛南寻果真逃向了朝廷？”洛子音眉头蹙的更深了，却是接着问道。 “嗯。”洛子期再次点了点头，眸子中却是透露着一抹凉薄，“他应是一早便没有将心思放在凤陵城中，席卷了能带走的人，还有他所能接触到的钱资，便连夜出逃了。” “我与千城甚至都没有真正的打过一个照面。”洛子期眸光冷冽，可想而知，此番对于洛千城的打击又是有多大。不能手刃背叛之人，甚至不能亲口问上一句。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然，却听洛子期接着说道，“我与千城皆派人狙击过洛南寻，然而他十分狡猾，身后又有朝廷暗桩协助，除了留下几个朝廷暗卫之外，却是一无所获了。” 第460章 洛子音面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几分，如此看来，几番交锋，竟然尽是朝廷占尽优势了。 “阿雪的行踪也是一直没有下落，宋怀安如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手下的探子，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寻不出。”洛子期没有回房休息，反而穿着一身盔甲，便带着二人走进了书房。待坐定之后，洛子音冷声说道。 洛子期闻言面色难看了几分，从他离开至今有八九日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无，朝廷这番动作，未免太厉害了些。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探听一番浦谷主究竟是何意？”洛子期眸光深沉，手章用力地握了起来，身上厚重的盔甲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离闻言眉头微挑，却是在此时插话道，“洛阁主放心，苏离安排在朝堂中的人，也是时候要搅动一番风水了，也不能任由朝廷显威不是？”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却默不作声，面上虽然强绷着，然而却也能瞧见显而易见的疲惫之色。 “阿哥，你刚回来，这几日阁中安稳，晚些时候处理也不打紧，你还是先回房间洗去风尘，休息片刻吧。”洛子音见状心疼不已，皱着眉头语气颇有几分强硬地对着他说着。 “无妨，”洛子期却是轻摇了下头，心中担心不已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安稳地去歇息。 洛子音眉头蹙得更深了，上前一步便要强制带着洛子期去休息，却不想衣袖被突然拉住，她疑惑地向后看去，却见苏离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从朝廷内部打探消息，会容易不少，前些日子苏离已经传令下去，想必这一两日便能有消息传回，洛阁主无需多虑，还是养足精神，以备不测为好。”苏离上前一步，却是声音清冷的说着，如今洛子期心思不稳，还是小心规劝为妙。 “是啊，阿哥，你先休息洗去风尘，再做打算，也为时不晚。”洛子音接着说道。 洛子期这才沉吟片刻，轻点了下头，无奈地叹息一声，“也罢。”如今的他，的确是出了干着急，也没有旁的方法了。 好不容易劝说洛子期回了院子中洗去风尘，略作休息，洛子音心情这才好了些。 她与苏离相携而行，苏离依旧打着伞跟在她身侧，若非是那清冷无匹的气质，倒像极了是洛子音身边的侍卫小厮一般。 “如今，你可是又欠了我一份小小的恩情？”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清冷的声音似是凉泉一般驱散了热意。 “方才你若是不拦着，我也能劝得阿哥去歇息的。”洛子音努了努嘴，却是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能任由他这般将这恩情的雪球越滚越大。 苏离眉头微挑，眸子微微一动，却是浅笑一声，“也罢，那你从前也是欠了我许多恩情吧？” “我不是给你做了一件衣衫吗？”洛子音斜眸瞥了一眼苏离，这衣衫前几日苏离拿去浆洗，如今倒是又穿上了。 “这便够了？”苏离面上闪过一抹错愕，却是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唔……”洛子音沉吟片刻，却是又斜觑了一眼一旁的苏离，“不然呢？” “我瞧着你绣工不错。”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指轻摩挲着袖口，眸子中划过一抹深意，像是一只蜘蛛吐出了蛛丝，一步一步，将猎物收拢网中。 “嗯。”洛子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轻点了下头。 “给我绣个香囊吧。”悄然凑近洛子音，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温柔的呢喃。 洛子音心里一下子便多了一分慌乱，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只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不着痕迹地向旁边微微移开了一小步，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我……” 洛子音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便听见苏离直起身子，打直了伞，又接着说道，“我可是帮你找了宋怀安回来，如今正替你打听着浦晴雪的下落。” “好吧。”洛子音哑口无言，拿人手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颇不情愿地回道。 “那你可要加快些，今天晚上，我可便要瞧见我的香囊。”苏离声音欢快地说着，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到了院门口，二人停下了脚步，洛子音颇为幽怨地白了一眼苏离，却是阴阳怪气地冲着他行了一礼，“苏宫主有令，小女子莫敢不从。” 苏离眸光霎时间闪过一抹晦暗，洛子音这寥寥数语，就像是在他心间上抓挠了一下一般，勾得他心尖痒痒的。 “苏宫主自便吧。”瞧见他伫立在原地，洛子音却是不愿再在此处晒太阳了，洛子音直起了身子，小声说道。 瞧见洛子音使了个眼色，流萤忙上前来，站在苏离身旁，眸光直勾勾地望着苏离。 其实瞧得久了，苏宫主在小姐身旁便也没有了那般冷面煞神的脾气了。 苏离嘴角勾起抹浅笑，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流萤，“既然如此，苏离便恭候洛姑娘佳作了。” 洛子音再次白了他一眼，不再与他多言，转身便回了院中。 苏离眸光悠远，瞧着她婢婢婷婷离开的背影，心中温柔似水，又热辣如火，转身离开之时，苏离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幽暗，手中倏然间露出了一张信笺的一角。依稀能够瞧出温润清秀的字迹，他手指微微用力，那信笺弯曲了几分，又消失无形。 这样的阿音，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洛子音却是颇为抑郁地进了房中，“你去寻些好看的花样子来吧。” 流萤微微一愣，“小姐可是又要绣什么物件？” “嗯，”洛子音斜倚在榻上，郁郁地端起茶杯，“绣个香囊。” 流萤更加错愕不已，今日乞巧，小姐竟然破天荒地要绣香囊，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忙点了点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小姐，您瞧瞧这并蒂莲的花样如何？”流萤捧回了一沓子图样，指着最上面那张图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461章 “瞧着不错，”洛子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的确清雅别致，样式也不复杂，便也不愿再往下翻捡，“就这个吧。” 流萤心中暗道果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如今小姐已经有了婚约，再与苏宫主如此密切，怕是不好啊。 旋即，流萤却飞快地摇了摇头，小姐同苏宫主在一起的时候，瞧着开心的多。徐家救命之恩，总可以寻找别的法子来报吧。 敲定了图样，洛子音便拿着绣架仔细地绣着，流萤在一旁给她读着话本子，本就是有趣至极的故事，再加上流萤绘声绘色的言语，听起来便更加妙趣横生了。 “小姐，”洛子音恰巧落下了最后一针，花秋月便敲响了房门。 “进来。”洛子音拿了香囊，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越瞧越满意，便收入了袖笼中，轻声说道。 花秋月应声而入，流萤正在一旁收拾着残局。 她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小姐，接风宴便要到了，阁主问您可否准备好了？” 洛子音面上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自己一下午都在忙着苏离的香囊，好不容易绣完了，竟然忘记了今日有接风宴了。 “流萤，快帮我梳妆。”洛子音连忙站了起来，流萤闻言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洛子音在梳妆台前坐定后，这才扭头看向花秋月，“你去回禀阿哥，我马上便好。” “回禀我什么？”洛子音话音刚落下，洛子期的声音便在外间响了起来。 洛子期走了进来，瞧见榻上那一堆各色的花样，还有锦缎，眸光微闪，这才又将眸光落回还没来得及梳发髻的洛子音，“倒是有闲心，又拿起了绣工玩？” 他声音清润，洛子音闻言却是微微一颤，眼神有几分闪躲，“阿哥，你休息好了？” 洛子期换了一身青色正袍，面色也较之今早好上不少，身上散发着松竹雪香，瞧起来面如冠玉。 “嗯。”洛子期随意地坐在榻上，手中斟了一杯清茶，拿起散落在各处的图样打量了起来。 不知为何，洛子音心中突然涌现了一抹羞愧与慌乱，忙给花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你将那处收整了起来，四处散落着成什么样子。” “是。”立在一旁的花秋月忙应了一声，却是走到了洛子期身前，收拾起那些花样来。 洛子期眸光微闪，却是随手将那花样交给了花秋月，面上平静，瞧不出什么来。 洛子音这才松了口气，流萤动作飞快，片刻功夫便挽出了一个完美的发髻，瞧起来便比洛子音平常多了几分端庄。 “小姐，更衣。”流萤轻声在耳边说着，洛子音便跟着她去了屏风后换了一套绯红色的宫装，衬的洛子音多了几分端庄美艳的气质，少了几分出尘清冷。 “阿哥，如何？”洛子音从屏风后出来，却是在洛子期眼前转了一圈。 “极好。”洛子期嘴角划过一抹浅笑，“可是准备完了？” 洛子音捏了捏广袖下的香囊，点了点头，“自然。” 房间外已经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迷雾，夜色似乎转眼便要到来。 还未走向正殿，便能听见侍卫们爽朗的欢笑声。 此次洛千城大捷，也是千机阁大捷，洛子期素来出手阔绰，此番定然是少不了封赏。 洛子音二人穿过层层石阶，守在尽头的侍卫瞧见二人，忙行了一礼，而后向殿内唱道，“阁主，圣女到。” 殿中的喧闹声霎时间寂静了下来，随着二人脚步步入其中，众人皆是起身行礼，直到二人坐到了主位上，洛子期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坐下。 即使行宫宴，自然是先论封赏。 织羽站在殿中，手中拿了长长的一份名单，“侍卫李念……” 每念一人，停顿一次，一柱香的时间，织羽的声音才缓缓停下。 接风宴至此拉开序幕，洛子期却是站起身来，“诸位皆知，如今是乱世，鲜血与伤痕，势必成为我们每个人的印记。” “但是，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的局势，正是诸位奋起之时。”洛子期瞧了眼手中的酒杯，却是直接拿起了酒壶，“我千机阁中，皆是血性男儿。” “承蒙阁主赏识，我等虽死无悔。”侍卫们朗声喝到，皆是拿起了手中的酒杯。 洛子期眸光微闪，拿起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洛子音眸子动了动，也随之起身，斟了一杯清酒，“敬我千机阁男儿。” 话音落下，洛子音也一饮而尽。 苏离坐在席上，眸子深处一抹暗流涌动，显然不想洛子音如此饮酒伤身。 千机阁侍卫们见状皆是起身，抬起手中的酒杯便一饮而尽。 丝竹之声随之响起，大战凯旋之后的迷乱声声，松动了众人紧绷的心弦，倒是的确是调剂的好法子。 苏离左腿微微屈起，潇洒恣意，手中拿着酒杯，轻摇晃着，众人的眸光皆是留恋在大殿正中摇晃着身姿的舞女，反倒是苏离，一双狭长的眸子，始终若有似无的缠绵在洛子音身上。 洛子期平安而归，洛子音自然是心情不错，便不时与洛子期低语几句，又时而拿起酒杯小酌几口。 不多时，面上便染上了一抹诱人的红晕，与她身上那绯红色的宫装相得益彰。 她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身上有一束热切的眸光。 洛子音转眸看去，不期然便撞进了苏离幽深的眸底。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抬起了酒杯，对着洛子音举了举，而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苏离眉头微蹙，却是轻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拿起腰间一块质地极佳的玉佩把玩着，眼神却似乎在暗示着洛子音什么。 洛子音心中一动，面色却又红了几分，她略显慌乱地转过头来，不欲再多瞧苏离一眼。那香囊明明便在自己的衣袖中，此时她却不愿意给苏离了。 “怎么了？可是醉酒了？”这时一旁的洛子期看见她面上酡红，便温柔地问道。 第462章 洛子音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却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许是有些浅醉，我便先回房去了。” “好。”洛子期轻声应道，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流萤，“带你家小姐回去。” 流萤上前搀扶起了洛子音，她这一杯杯不停，喝的又是精纯的佳酿，如今这一起身，竟是果真有几分恍惚来。 出了殿外，清冷的夜风拂过，倒是消了几分醉意。 洛子音不急不缓地向房间行去，手中却始终紧握着下午时分绣的香囊，还未送到苏离手中。 清爽的风缓缓吹过，洛子音洗过的墨发滴下颗颗水珠，流萤拿了柔软的棉巾，替她小心的擦拭着。 “去歇着吧，这一日也累了。”待干得差不多的时候，洛子音便轻摆了摆手，语气轻柔的说着。 即便已经沐浴过后，她身上的醉意却浑然没有消散，说起话来都软绵绵的，与平常大不相同。 她已经更换了衣衫，如今也要歇下了，流萤便点了点头，吹灭了房间中的油灯，转身退了下去。 房间中霎时间一片漆黑，只窗外一束月光照入，却也只是聊胜于无。 突然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洛子音心中一动，眼睛慵懒的一挑，果然见是苏离又披着月色，翻窗而入。 “呵，”洛子音发出一声浅笑，声音沙哑，带着难言的诱惑，“苏宫主方才的动作，可着实瞧不出俊朗。” “那洛姑娘此言，便是说苏离平日里生的俊朗？”苏离倒是毫不介意，清浅一笑，借着月色窥探着洛子音的娇妍。 洛子音撑起身子，如瀑般的墨发倾泻而下，苏离身上传来的隐隐酒香，倒是让她更醉了几分，“宴席散了？” “嗯。”苏离轻点了下头，二人像是相处多年般的熟悉。 “你不怕我阿哥过来？”洛子音眉头轻佻，原本她身子不好的时候，阿哥总是要来瞧她睡得安稳了，才敢放心，如今身子好了，阿哥也是时不时地来瞧自己睡得安稳，他才能够安眠。 “洛阁主被贵阁侍卫拖着，喝了好些的酒，便是用了内力，一时半会也消散不了，怕是没有心思来瞧你了。”苏离嘴角微勾，眸底深处倏然间幽暗了几分。 “那苏宫主来此，有何贵干？”洛子音背靠着软枕，眸子微眯着，声音微微上挑，像极了慵懒的猫。 苏离眸子一缩，旋即温柔地望着洛子音，“你说今日，给我绣个香囊。” “如今香囊，身在何处？”苏离说着，一边抬起脚步，缓缓向前走着，却在距离床榻三尺之处，停了下来。 在此处他便能清楚的闻到洛子音身上隐隐的幽香，甚至能看清楚她每一根发丝，他怕他再向前一步，便把持不住。 “在榻上，”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抬起胳膊，指了指苏离身后榻上的小几。 流萤出去后，她便拿了香囊放在那处，心中似乎已经知晓了苏离会过来一般。 苏离循着她指的方向瞧出，借着月光，果然瞧见一只精致的香囊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小几上。 他嘴角微微勾起，手上用了内力，还未瞧清楚他的动作，便见那香囊已经从小几到了他的手中。 苏离眸子倏然一眯，一抹难以抑制地欣喜从他喉间缓缓溢出，“并蒂莲？” “唔……”突然一股倦意涌来，洛子音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眸子轻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至极。”苏离忙不迭地说道，拿着那香囊便爱不释手了。 洛子音眉尾轻轻上挑，说不出的风情与诱惑，她身子缓缓向下滑下，又伸出手来轻放在嘴边，打了两个哈欠，“既然苏宫主已经得偿所愿，就赶快离开吧。” 苏离眸光微闪，在洛子音如此表明心迹之后，他却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潮的涌动。 他眸底深处晦暗了几分，却是将香囊紧紧攥在手中，向前走了两步，俯身望着在床榻上的洛子音。 轻薄的衾被勾勒出了她娇美的身姿，即便什么都瞧不见，苏离还是觉得呼吸都热切了几分。 “怎么可说得偿所愿？”他声音喑哑，小声的呢喃着，似是在问洛子音，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洛子音只觉得眼前笼罩了一团黑影，苏离那清冷绝世的容颜不知何时竟然也染上了一抹清浅的红晕，借着清幽的月光，她还是能瞧得分明。 “苏宫主今日，怪好看的，”洛子音半眯着眸子，宴席上所饮的桃花酒后劲极大，她此时晕乎乎的，丝毫没有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苏离眸色瞬间又幽暗了几分，却是俯身向下，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你说什么？” “呵，”洛子音浅笑一声，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苏离的脸颊。 那瞧起来骨感瘦削的面庞，戳起来竟然也软软的，滑滑的。 洛子音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使得苏离彻底无法把持自己，他眸子深处的幽暗越积越深，“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苏离眸光微微闪动，却是坐在了床边，温柔宠溺地望着她，布下了一张巨大的网。 洛子音手里用着衾被，眸光迷离地望着他，却是轻摇了摇头，努了努嘴说道，“今日是乞巧节。” “乞巧节？”她轻声呢喃着，迟钝的大脑此时才想起来什么，努了努嘴嘟囔道，“无怪乎你想要个香囊呢。” “是啊，”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俯身向下，离洛子音越来越近，他眸光温柔地望着她，“我想要的不只是香囊。” 洛子音眼神渐渐迷离，她此时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她不愿去想，不愿去记起，眼前万般景物尽失，只剩下了苏离那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潋滟的时间的颜色。 她沉溺与此，甚至甘心溺毙于此。 “阿煜……”洛子音倏然间瞧见了那个十岁的少年，与眼前苏离刀削般的面容渐渐重叠，她瞧见了他眼中的阴骘与暗色，最终化成了眼前这一片春水。 第463章 苏离身子一颤，却听见洛子音又轻呢喃，红润饱满的双唇缓缓张合，诱人至极，“除了香囊，你还想要什么？” “你。”苏离撑着身子，俯身望着洛子音，如此近的距离，二人的呼吸融于一处。 洛子音迷乱的眸子倏然间有了一瞬的清明，心尖狠狠地一颤。 “苏离，”洛子音忍不住将头偏向一侧，手伸起来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然而不知为何，身子却软绵绵的，用不上一丝力气，“别这样。” 苏离眸光瞬间又喑然了几分，隔着轻薄的衣料，洛子音柔弱无骨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他只觉得浑身都颤栗了起来。而洛子音略显沙哑的声音，与身上发散出的阵阵幽香，更是具有致命的吸引。 “阿音，”苏离忍不住低吟道，在她耳边热烈又亲密地唤着。 “嗯。”清浅的呼吸喷洒着，洛子音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酥了。 “我欢喜你。”苏离单手撑着身子，一手伸出捏了洛子音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一字一顿，认真又温柔地说着。 洛子音只觉得在他这般热切的眸光下无所遁形，整个人都要被灼烧至虚无。她轻咬了下嘴唇，轻应了声。 “你呢，可欢喜我？”苏离身子又向下压低了几分，眸光幽暗了几分，声音喑哑低沉。 洛子音只觉得身上越加滚烫，又伸了手去推苏离，无奈身子娇软至极，一分都没有推动。 “你先起了身来。”洛子音将头偏向一旁，躲避着苏离那热切的眸光和湿热的呼吸，声音娇弱隐隐带了几分颤抖。 “你可欢喜我？”苏离却是不满意如此，又单手撑着身子，捏了洛子音的下巴，将她的小脸轻转过来对着自己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想要透过她迷离的眸子，直直望向心底，瞧一眼那处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洛子音心跳停了一瞬，心中霎时间闪过了数千个念头，而那其中，最先划过她心间的，竟然是她真的喜欢苏离。 “阿音？”苏离急切地望着洛子音，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便一次次在她耳边低吟。 “欢喜。”洛子音闭着眸子，脸上倏然间涨得通红，却是点了点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然而二人之间的距离何其近，苏离一下子便听见了，眸子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欣喜，“阿音，可是真的？” 洛子音也豁出去了，左右说一遍是说，两遍也是说，便睁开了眸子，用手托着苏离那精致的容颜，一双清澈却也有几分迷离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苏离，“我亦欢喜你。” 苏离闻言，这下子就连素来寡淡的面上都洋溢出了欢喜，他一下子起身，双手却勾向洛子音的后背，一把便将她抱入怀中。 “啊！”洛子音惊呼一声，眼前景色翻飞，转眼便坐在了苏离的怀中。 苏离动作轻柔地环抱着洛子音，像是对待一件无上的至宝。 “如今你是醉酒，还是真言？”苏离抬手轻捏了下洛子音的鼻梁，眸子微微闪动，声音带了一分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的酸楚。 上次洛子音醉酒之时，也是对他言及欢喜，然而转眼之间，便又清冷的如同天山上高悬的雪莲。不同的是，那雪莲自己尚有夺取之法，然而面对洛子音，却是空有一身力气，什么都使不出。 许是心中放下了介怀，洛子音的眼神都轻灵了几分，她那双大有黑的眸子转了转，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在苏离怀中扭了扭身子，一下子便能察觉到他身子一僵。 然而洛子音并不就此止步，还伸出手臂勾起了苏离的脖颈，就像方才苏离压着她身子一般，离着苏离极近。 “你这是做什么？”苏离眸子倏然间变得幽暗了起来，半眯着望着洛子音，低沉着声音问道。那低沉的声音下，不难听出他紧紧压制着的冲动。 苏离喉咙滚动了下，洛子音嘴角却是倏然间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借着这酒劲，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下子覆上了他的薄唇。 “唔，”苏离瞳孔倏然紧缩，那柔软的触感，直接便勾起了他心底的邪火。 苏离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之后，洛子音却已经离开。 送上门来的，哪能这般轻易地便让她逃走？苏离眸色晦暗了一分，一把勾起着洛子音的腰，狠狠地便吻了上去。 那吻炙热又狂烈，直将他这些日子的落寞无奈，黯然神伤，都要发泄个干净。 洛子音就如同一团春水一般，化在了苏离的怀中，无力地承受着暴雨狂风。 苏离抱着洛子音翻过了身，一下子将她压在了身下，吮吸着，那甘美的甜，寸寸心迷。 他不再满足那热切的吻，手掌渐渐从洛子音平滑的背，移到了那她那纤细的腰。 盈盈一握，似若蒲柳，他手指渐渐向上，就在要触碰到那柔软之时，洛子音却倏然嘤咛一声。 “苏离，”洛子音承受不住他的狂热，只觉得自己就要溺毙在这柔情之中，“不要……” 她忍不住偏了头，清浅的唤了一声。 这细碎的呻吟，和清浅的呢喃，都像是在苏离的心尖的火上浇了一把油。 苏离身子一颤，一双眸子黑的要滴出墨水来，然而他的动作却是轻柔了下来，缓慢了下来。 他如此爱她，如此疼爱，以致连伤她一分，苏离都不愿。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如此良辰美景，总要等到洞房花烛时分。 苏离深吸一口气，眸子中的黑雾缓缓散去，化作了柔软的春水。天知道软玉温香在怀，他却要生生压制住下腹那团业火究竟有多难。 洛子音面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眸子半眯着，轻声喘息。 只瞧上一眼，苏离便又几乎把持不住。 “嗯。”苏离轻声应了，却在她鬓边嘴角落下清浅的一吻，而后动作温柔地抱起她，依靠在一旁，任由洛子音躺在她的怀中，手指上缠了一缕她的青丝，如此，也算岁月静好。 第464章 洛子音揉了揉惺忪的睡颜，半眯着眸子抵御强烈的阳光。 当昨夜的神思记忆一点点回拢之时，洛子音面上先是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而后那红晕便遍布了脸颊。 她自暴自弃地拥着被子倒下，心中却在想着要如何同阿哥开口。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与徐家的联姻自然而然地便不可继续下去。 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却是旋即又慢慢舒展开，若是取消与徐家的联姻，那自己所预见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徐家的聘礼都已经行在了路上，自己真的要做那个连累千机阁背信弃义的人吗？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一张小脸苦着，一时之间都不能想出什么两全之法。 “小姐，您醒了啊？”流萤进来更换茶水之时，瞧见洛子音时而蹙眉，时而浅笑，有些不解，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听见她的声音，洛子音这才恍然回神，却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一般，面上红晕更甚，“什么时辰了？” 洛子音忙转移着话题，瞧这阳光刺目，时间应是不早了。 “已经巳时了。”流萤疑惑更甚，却是忙答道。 洛子音伸出手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头部，也不知昨夜自己是何时入眠的，更不知苏离是何时离开的。 想到此，洛子音面色又红了几分，就像是熟透的苹果般，似乎能闻到那诱人的香甜。 “小姐，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热了？”流萤却更是疑惑，上前打量了洛子音几眼，不解地问道，今日也不似昨日那般热啊。 洛子音心中羞恼不已，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深呼一口气，轻声说道，“没……没什么，打水来梳洗吧。” 流萤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四周，却还是点了点头连忙退下。 洛子音却是又一下子摔倒在柔软的衾被中，昨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梳妆之后，洛子音才坐在桌前用着早膳，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流萤在一旁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小姐绝对是碰到了什么困境。 就在这时，花秋月却匆匆忙忙地敲响了房门，“小姐，阁主传您去书房一趟。” “嗯？”洛子音心中正想着心事，突然闻此言语，心中一惊，手上的筷子一时间没有拿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洛子音眉头紧蹙了起来，流萤忙上前将筷子拾起。 “可说了何事？”洛子音心虚不已，站起身来，手指轻抓着身侧的裙摆。莫非苏离已经向阿哥坦白了？还是阿哥已经发现了什么？ “无。”花秋月摇了摇头，瞧着洛子音的表情，像是她惹上了什么麻烦一般，眸子中划过一抹疑惑。 洛子音心中忐忑，轻点了下头，“走吧。” “阿哥，”洛子音轻扣了两下，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第一眼便瞧见了苏离。 苏离面色略有几分沉重，却在瞧见她之时展颜一笑，眸子中满是温柔与一抹调侃。 只一瞬间，洛子音面上便又爬满了红晕，她忙收回了眸光，转而看向一旁面色阴郁的洛子期，心知必是有什么大事惹得他这般。 洛子音心虚地吞了吞口水，“阿哥，可是生了何事？” 洛子期依旧阴沉着脸，苏离却瞧了他一眼之后，故意上前两步靠近洛子音，轻声解释道，“前些天我在朝中的线人得到了消息，今日传了回来。” “浦玄舒叛变的确是为朝廷所胁迫，朝廷绑了浦晴雪为质，正抓住了浦玄舒的软肋，这才让他有了归顺朝廷之举。”苏离低声说着，却不动声色地离着洛子音越来越近。 洛子音心中放松了一瞬，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事。 然而旋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果真是如此，怪不得阿哥会如此阴郁，洛子音眸光复杂地瞥了一眼洛子期，“那阿雪如今却是在何处？” “皇宫禁地。”苏离终于如愿以偿地挪到了洛子音身旁，昨夜的温情还在他脑中回荡，她身上诱人的清香，便是这人间至美。他低眸温柔地望着她，声音却低沉压抑。 洛子期此时心神几乎都悬挂在浦晴雪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异动。 洛子音此时也忍不住担忧起浦晴雪来，便也放纵了苏离这些小动作。 “那皇宫禁地守卫森严，阿雪被羁押至此，只怕情况堪虞。”洛子音眸光闪动，她此言一出，洛子期的面色又深沉了几分。 “可同浦谷主联络上了？”洛子音眉头轻蹙，转头望向苏离。 “尚无，如今他也被朝廷看顾的严密，再过两日，待得朝廷的水浑起来之后，兴许便有机会。”苏离眸光不离洛子音。 “阿哥，若是朝廷想要用阿雪牵制浦谷主的话，阿雪便应该没有危险才是，你莫要担心了。”洛子音咬了咬嘴唇，上前两步，抓住了洛子期的衣袖，轻声安慰着他。 “嗯。”听见洛子音这般软软糯糯的话语，洛子期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只是眸底深处那一抹担忧，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退散。 “今早千城也来了信笺，凤陵城如今安抚的差不多了，他肃清了手下，又修改了大阵的几处，应该也算是平定下来了。” 洛子期缓缓开口说道。 洛子音闻言眸光微闪，这短短几日时间，便安抚了下来，洛千城倒是也是好强硬的手段。 “少林、峨眉与丐帮三大门派尽皆表明了立场，敌对朝廷，宁家与徐家倒是依旧不为所动。”洛子期眸光微闪，心中却觉得有几分不对来。 “按理来说，徐家既然已经与我千机阁联姻，便该同我阁中统一战线才是。”洛子期眉头倏然间皱了起来，声音低沉，“然而如今徐家的聘礼虽已经在了路上，却也从未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一直举棋不定。难不成这徐家还打了归顺朝廷的算盘？” 第465章 洛子音眸光微闪，徐家的确是态度暧昧，虽然几乎用尽了徐家一半的家底说礼，但是一直都没有明确的立场，倒是的确惹人揣度。 她偷偷打量了苏离一眼，心中却在犹豫着是否要借着这个机会与阿哥言明自己的心意。 书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洛子期瞧见她蹙眉不语，恍然惊觉自己失言，“阿音，阿哥不是这个意思。” 洛子音如今与徐明桓定下了婚约，徐明桓对于洛子音也是十分重视，自己这番话，不要让她生了芥蒂才是。 “徐家本就应该表明个立场才对。”洛子音却轻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告诉洛子期。 她更希望能够见到徐明桓之时与他私下相商，这样是否婚娶，便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与千机阁无关。 洛子音太过清楚阿哥愿意为了自己做到什么程度，然而她却是不愿阿哥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在她没有想出两全之法之前，她还是就此埋在心底吧。 苏离眸子一瞬间黯淡了几分，却是绷着脸，没有言语，这是洛子音的选择，他尊重她的选择，一抹苦涩自心底泛起，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洛子期倒是一时间没有瞧出什么不对，闻言便点了点头，不再谈论此事。待徐明桓来时，他自会逼迫他表明个立场，然而这些却不必让洛子音挂怀。 “阿雪她的事，还要有劳苏宫主了。”洛子期眸子动了动，却是转眸望向了苏离，“若是有何要求，苏宫主尽管直言。” “好。”苏离轻声应下，却在心中默念着，自己所要的，便也就洛子音一个罢了。 洛子期叫她来，便是给她说浦晴雪一事，如今既然已经知晓，洛子音却不愿再久留了。 “苏僮在何处，还在看顾宋怀安？”出了书房之后，洛子音问向一旁的花秋月。 花秋月一怔，旋即答道，“宋公子已经好全，如今苏僮先生正在苏宫主的庭院。” “小姐可是身子有何不适？”身后的流萤闻言，却是慌乱的问道。洛子音今日一早起来之时便不大对，如今又要去寻苏僮，岂不正是身子不好了？ “有些疑惑罢了。”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却是迈步向苏离的别院走去。 流萤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忙跟了上去。 如今政局越加不稳，因为她的缘故，千机阁与徐家的关系如履薄冰。 自预知过洛千城之后，自己体内内力缓慢的恢复便直接停了下来，如今竟然有了要消散的趋势。 原本她还不甚在意，总觉得便是如从前一般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也无甚不好。但是如今这个时局，她却是必须要恢复内力才行。 此番，她便是要去问一问苏僮，看看是否有一二解救之法。 彼时苏僮正在房间中鼓捣着不知名的药物，听见洛子音的敲门声，便匆匆忙忙收拾了起来，打开了房门，“洛姑娘，可是有何事？” 洛子音鼻子动了动，这空气中好几味药草的味道都甚是熟悉，“宋怀安不是已经痊愈了，这治疗暗疾的药物，是给谁所用？” 其中有两味药草，洛子音最为熟悉，皆是治疗内伤的不二之选。 “额，”苏僮吞了吞口水，眸光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洛子音，心中却是思索，这事情告诉洛姑娘，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便摇了摇头，“洛姑娘请进。” 洛子音迟疑地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苏僮这才娓娓道来，“是为了我家主子。” “苏离？”洛子音眸光微闪，有些不解地问道，“他的内伤仍旧没有痊愈？”如今这近一月了，她还当早就已经好了完全了。 苏僮轻摇了下头，挣扎了片刻，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洛姑娘有所不知，自那次主子往巫族取玉骨花之时，便落下了暗疾，而后又数次重伤，内伤每次越重，旧伤未愈，便添新伤，只能时时拿药调理着。” 苏离自然是告诉过他不要张扬，然而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主子苦苦的单相思，实在是于心不忍。 洛子音一时间怔愣在原地，她知晓苏离数次重伤，有一半都是因她所致，她无知的贪图着他的好处，却又对他那般若即若离。 一时间心中充斥了酸楚，羞愧难当。 “主子对洛姑娘是情深的，洛姑娘放在心底便是，”苏僮眸子动了动，却是轻声说道，“主子严令我不得泄露，今日若非洛姑娘发现了这些药物，苏僮也是不愿多言的。” 洛子音有些心酸的点了点头，苏离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背负，明明自己也是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却偏偏给了自己所有的光亮。 “不知洛姑娘此来是为何？”苏僮见起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便不再多言，反而追问起洛子音来。 “是我体内的内力，如今有了消散的症状，我心中莫名，特来询问苏僮先生。”洛子音回过神来，将那份感动压在了心底，眸光清冷了一瞬，冷声说道。 苏僮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却是伸手行了一礼，“洛姑娘请坐，让苏僮瞧一下脉搏。”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坐在了桌旁，手臂请搭上软枕，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手腕。 苏僮拿了帕子轻覆其上，而后才搭上手指仔细诊断。 洛子音脉搏跳动的微弱，苏僮的眉头越蹙越深。 “如何？”见苏僮收回了手，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却是轻声问道。 “洛姑娘原本的内力于玉骨花的药性融为一体，”苏僮面上划过一抹沉思，却是顿了顿，接着说道，“玉骨花药性被尽皆排出之后，体内的内力便也随之消散了。”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她初醒之时倒是的确如此，体内一丝内力也无。 苏僮又接着说道，“然而洛姑娘体内共两股内力，一股是自姑娘出声之时，便伴随体中，一股想来是主子渡与洛姑娘的内力，这两股内力同宗同源，相辅相成，竟然在洛姑娘体内留存了下来。” 第466章 “这也是洛姑娘体内的内力后来又自行缓缓恢复的缘故。”苏僮眉头越蹙越深，轻声解释道。 “那如今为何又缓缓消散？”洛子音眸光微冷，声音也是冷若冷霜。 “洛姑娘想必心中也有了答案，”苏僮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您那日那番，消耗了如此多的神思，亏空之下，便只能用内力以作济补。” “那这几日精神有了些许好转，也不是你的药方起了效用？”洛子音面露疑惑之色，沉声问道。 苏僮闻言嘴角却是划过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僮开的那些药方，只能维持洛姑娘神思不会继续亏损，却不能将养神思。” “那不知苏僮先生，可有解决之法？”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面色冷冽地望着苏僮，若是她的内力真的消散的一干二净，那对千机阁，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苏僮面露犹豫之色，一双薄唇几次张合，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这……” 洛子音眸子一动，瞧他这模样似乎是知道什么，只不过不愿与她相说罢了。 “还望苏僮先生明言。”洛子音狭长的眸子轻眯了眯，却是起身冲着苏僮行了一礼，声音恳切。 这般动作将苏僮吓了一跳，忙蹦去一旁躲了洛子音的礼，才算安心，“洛姑娘您快快请起，折煞苏僮了啊这是。” 然而洛子音却并没有直起身来，反而固执地福着身子，低垂着眸子也不去瞧苏僮，大有他不说出法子，便不起身的气势。 苏僮此时不止是面色发苦，那嘴里心里皆是苦涩难当，若是让主子瞧见这般，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罢，也罢。”苏僮悠长地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上前虚扶了下洛子音，“洛姑娘您先起身，苏僮告诉您便是。” 洛子音这才作罢，直起身来，却没有落座，一双清明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苏僮，眸光冷冽。 苏僮没有瞧向洛子音，反而向一旁踱了两步，眸光深远，“洛姑娘，您若是想要这内力不要再继续消散，却是需要主子他的内力为引，可是主子的身体如今已经不堪重负，若是再渡了三分内力与您，那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洛子音面上有一瞬间的失神，眉头轻蹙着，好半晌才听个分明，“你是说，只有苏离渡我三成内力这一条解决之道，再无旁的了？” “是，”苏僮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洛子音，眼前的人，是主子的劫啊，诸般磨难，竟只是因为她。若是主子知晓了这个解决之法，别说是三成，便是五成，十成，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吧。 “我知道了。”洛子音依旧失神地点了点头，喃喃地应道。 苏僮心中踌躇，终于忍不住劝说道，“洛姑娘，主子他为您，做的已经……” “你不必多言，我皆知晓……”洛子音眸子清明过来，却是隐隐带着一分冷冽，她摆了摆手，冷声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再不能与旁人知晓。” “尤其是苏离，我不会要他的内力的，你也无需担心。”洛子音轻声说着，眸子中划过了几分失落，既如此，那便任由这内力消散吧，预知天命的代价，果真不可谓不沉重。 苏僮面色复杂，却是俯身，给洛子音行了深长的一礼，“多谢洛姑娘体谅。” “不必。”洛子音声音依旧清冷，如今的她，也是不愿苏离再遭受什么苦楚的。 “苏僮给洛姑娘开几幅药方，总是聊胜于无罢。”苏僮直起身来，却是顿了一顿，缓声说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如此多谢苏僮先生了，届时只管交到我院子便是。” “恭送洛姑娘。”苏僮又俯身行下一礼，洛子音推开门，面上却多了几分青白。 “小姐，您这脸色？”流萤大吃一惊，怎的她来瞧了瞧医者，面色反倒不好了呢？ 洛子音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只觉得冰凉无比，她摇了摇头，“许是起的急了，无妨。” “走吧。”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在这时，苏离一身玄衣，身后跟着同样隐于阴影中的苏叶，缓步进了庭院。 “苏宫主。”流萤与花秋月见状忙行了一礼。 苏离瞧见洛子音在此，眉头倏然一挑，面上自是喜不自胜，只是那喜色似乎是未达眼底一般，浮于表面。 “阿音可是想我了，怎么跑来我的院子等着？”苏离眸子微眯，却是语出惊人。 洛子音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而花秋月和流萤皆是目瞪口呆，苏宫主怎么可出如此轻狂的言语。 “我来找苏僮先生开个药方罢了，苏宫主说笑了。”洛子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苏离闻言面色沉寂了一瞬，眸子中也渗出冷意来。 洛子音一愣，几乎以为苏离知晓了什么，然而旋即，苏离面上却又换上了清润的笑容，“无论如何，来了便是客，洛姑娘赏脸，喝个茶如何？” 苏叶在苏离身后面色羞愧，亏得主子脸皮厚，竟然在人家的地界上，说着洛子音是客这般的话来。 苏离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洛子音抿了抿薄唇，眸光向下，竟然瞧见他腰间挂着昨日从自己那处拿走的香囊。 洛子音心中一惊，如此这般堂而皇之，早晚有一天要被阿哥发觉。 “如何？”见洛子音怔愣在原地，表情连番变化，苏离却是又问了一遍，声音戏谑。 “好。”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却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流萤在一旁低下了头，心中叹息一声，小姐这般，只怕是真的沦陷进去了。 苏离面上一抹欣喜之色洋溢而出，苏叶站在一旁，悄然打量了一眼，却是止不住地摇头，主子只要遇到洛姑娘，那深沉的心机便没有作用了，如此喜形于色。 “苏叶，去备茶。”苏离似乎察觉到了苏叶在一旁的腹语，眸光微闪，冷声警告道。 第467章 苏叶表情一正，忙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秋月你先回去，流萤便去跟着苏僮先生煎药吧。”洛子音轻声吩咐着，旋即转身跟上了苏离的脚步。 “阿哥认识我的绣工。”刚进房间，洛子音便轻声嘟囔着，眼神却不敢直视苏离。 “嗯？”苏离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却是蹙了蹙眉头，冷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洛子音言语一滞，眸中旋即染上一抹落寞，是啊，那又如何，苏离是秋水宫宫主，地位尊崇，如今却要同自己行这般偷摸的行径，做出如此背信之事，也是难为苏离了。 感觉到洛子音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苏离忙换了语气，“阿音，我喜欢你做的东西，只想要时时戴在身边，若是你不喜欢如此，我收起来便是。” 苏离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动作飞快，三两下便从腰间解下了香囊，拿在手中，作势要收在怀里。 “别……”洛子音眸光微闪，却连忙上前抓住了苏离的手，夺下了那香囊。 苏离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便系着吧。”洛子音说着，便俯身将那香囊又替苏离系回腰间。心中却是想着，若是阿哥果真就此发现了，便也免了自己的纠结踌躇了。 洛子音这动作似环似抱，苏离向下看去，便能看到她软软的头发，光洁的额头，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蛋。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苏离心神一动。 手上的动作完成，洛子音正待退后几步，却冷不防被苏离一把抓了回去，紧紧地抱在怀中。 洛子音面上先是一惊，旋即挣扎了两下也挣不脱，又想起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渐渐地放松，安然地任他抱在怀里。 她这般毫不抗拒，让苏离心中一喜。闻着苏离身上的清香，洛子音身子渐渐软了起来。 “主子，云山雾隐已备。”就在这时，苏叶不合时宜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洛子音一惊，忙从苏离怀中跳了出来。 苏离面色一沉，周身冰冷的内力逸散，苏叶走进房间，便觉得寒心彻骨。 苏叶眸光小心翼翼地扫过二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是破坏了主子的什么好事。 他心中一惊，忙低下了头，将自己的气息收到最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苏叶小心地将茶放下，也来不及给二人斟上，便忙不迭地脚底抹油溜了出去。生怕自己多待上两分，便被主子那冰冷的寒气凌迟至死。 瞧见苏叶那般小心的模样，倒是让洛子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眸望向苏离，调侃笑道，“看来苏宫主积威已久，驭下甚严，一个二个瞧见你，都跟瞧见煞神一般。” 苏离嘴角微勾，眸光温柔地望着洛子音，“便是这般，也没吓到洛姑娘不是吗？” 洛子音努了努嘴，正打算伸手去拿茶壶，却被苏离一下捉了手。 “放开，”洛子音嗔怪地瞥了一眼苏离，风情万种。 苏离的心一下子化在那一眼的风情中，手上却用了劲力，不让洛子音将手抽出。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忽然严肃起来。 “阿音。”苏离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掰过来正对着自己，“我想听你说一次，你可欢喜我？” 苏离清冷的眸光中带了一抹期盼和小心翼翼，昨夜洛子音所言，虽然真情流露，却也掺杂了几分醉意。 而今天，二人都清醒的时候，他便想再问一次，真正的答案。 洛子音微微一怔，第一反应竟是闪躲，她低垂着头，“我……” 苏离并不满意如此，又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你可欢喜我？” “是，是欢喜的。”洛子音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言语还未落下，一抹红晕便先晕染上了脸庞。 苏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中的喜意逸散而出，“我便知晓，便知晓你定然是欢喜我的。” 洛子音言语凝噎，此时的苏离欢喜的像个孩童，全然没有方才那冷硬的模样。 “阿音，你欠徐家的救命之恩，我替你还，退了婚约吧。”苏离眸子中忽而划过一抹冷光，他将头放在洛子音肩上，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 “阿哥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因我的任性，再给千机阁增添什么磨难。”洛子音闻言身子一颤，却是旋即低垂下眸子，声音颇有几分抑郁。 “我替你扛着。”苏离直视着她，眸光坚定，又不容置疑。 “我想自己处理这件事，可以吗？”洛子音倏然间幽然叹息一声，却是旋即眸光不再闪躲，直视着苏离，轻声说着。 苏离微怔，深知洛子音的执拗，便点了点头，又轻声反问道，“若是你处理不来，便交给我，好吗？” “嗯。”洛子音眸光微闪，柔柔糯糯地展颜一笑，便抚平了苏离心中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苏离再次伸手将洛子音拥入怀中，却似是赌气一般，在她耳边低吟，“我比那徐明桓好上不知多少，秋水宫也从未将徐家放在眼中。” 洛子音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是没好气地应承道，“就你最厉害，行了吧。” 苏离却像是没听出洛子音的语气般，煞有其事地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你知晓便好。” “苏离，”洛子音突然在他怀中闷闷地开口道。 “怎么了？”苏离忙将洛子音松开，瞧了瞧她的神情。 “你定要找到阿雪，”洛子音咬了咬薄唇，纠结片刻依旧说了出来，如今在朝廷中的依靠，便只剩下苏离了。 即便已经劳烦了苏离如此之多，如今却依旧只能指望苏离。 “阿哥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在意一个人了。”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哀伤，因为她的原因，洛子期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对着浦晴雪的示好，也都置若罔闻。 如今她终于不用阿哥操心了，阿哥的身子也好全了，却不想浦晴雪又落入了朝廷手中，踪迹全无。 第468章 “交给我吧。”苏离轻点了下头，却是捉起了洛子音的小手，抬到嘴边，落下清浅的一吻。 洛子音心中的担忧倏然间在这暧昧的氛围中消散了，羞恼地想抽出手来，却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任由苏离拿了她的手把玩。 苏离环抱着她坐在了榻上，手中拿了样精致的茶点，便往洛子音口中塞。 “平日里多吃些吧，这么瘦，抱着都硌得慌。”苏离一边摇了摇头，咂了下嘴，一脸嫌弃的模样。 洛子音没有防备地被他塞了个满，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呜咽着什么也没人能够听清。 “呵呵，”苏离在一旁瞧着，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眉眼带笑，温柔了那一方的时光。 糕点本就有些噎人，苏离又不知轻重地塞了一整块，洛子音面上也不知是憋得还是羞恼地涨得通红。苏离轻咳一声，连忙端了杯茶水递给洛子音，“快喝口茶水顺顺。” 清甜的茶水入口之后，那厚重绵密的糕点这才一点点化开。 “苏离，”洛子音气愤地转头看着他，一双清亮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先是说她瘦如干柴，然后又塞了整块糕点噎她，属实是不能忍。 “嗯？”苏离双手依旧环着她，眼角轻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这幅气鼓鼓的模样。 瞧过了她淡漠如冰的表情，如今这番生动的模样，如何能不令他感动。 他爱她的嬉笑嗔怒，爱她的万般变化。 洛子音努了努嘴，看着苏离如此好看的脸，竟然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言语来。 苏离眸光微闪，却是双手绕过洛子音的头顶，轻捧着她的脑后，在她唇边落下清浅的一吻，而后渐渐加深。 “唔，”洛子音嘴角溢出一声低浅的呻吟，眸子倏然间瞪大，却在这柔情蜜意中渐渐沉沦。 房间中的空气渐渐升温，弥漫着暧昧的气息，苏离放在洛子音脑后的手也渐渐不安分起来。 “苏离，”洛子音迷离的眸子倏然间划过一抹清明，却是轻推了苏离一下，发出了一声嘤咛。 “嗯，”苏离轻应了声，轻睁开眸子，眸色却更加深沉。 洛子音半眯着眼睛，清亮的眸子中染上了些许晶莹。 苏离心中一动，却渐渐止了动作，来日方长。 “呼，”苏离深呼出一口气，将洛子音紧紧地搂入怀中，头搁在了她的香肩上。 然而那幽香袭来，对他来说，却更是一种煎熬。 苏离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却发泄般的轻咬在了洛子音圆润的耳珠上。 “啊，”洛子音原本正伏在苏离怀中大口地感受着久违的呼吸，却冷不防他做出如此动作，惊呼出来。 “你可真是，”苏离面色一苦，美人在怀，却如此煎熬。 “嗯？”洛子音却是仰起头，面露不解地望向苏离。 “可真是磨人。”苏离嘴角轻轻勾起，却是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中，竟然又一分苦涩。 洛子音被他又按回了怀中，心中却甚是不解苏离何出此言。 二人你侬我侬地相处了近一个时辰，流萤随着苏僮去寻药材，药方药材都拿在手中，火候时间也掌握了分明，等来等去，小姐却依旧没有出来。 流萤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坐在庭院树荫下的大石墩旁，便无所事事起来。 正在这时，洛子期却来了这庭院中。 “阿音呢？”洛子期温润却略显冰冷地声音响在了流萤头顶，流萤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跳了起来，“阁主。” “阿音呢？”洛子期眸子一眯，却是冷声又问了一遍。 流萤吞咽了下口水，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洛子期，“小姐，有事情找苏宫主，正在房间中呢。” 这时，苏叶也从房间中走出，忙上前行礼道，“洛阁主，我家主子和洛姑娘正在房中喝茶议事，您请。” 洛子期眸光又幽暗了几分，却是轻点了下头，跟着苏叶进了房间。 在洛子期快要到了这庭院时，苏叶便早早地发现，给苏离递了消息。 等他进了房间，果然瞧见洛子音与苏离相对而坐，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二人表情颇有几分严肃，像是谈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只是洛子音那耳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却是不知为何。 洛子期眉头轻蹙了下，还没有开口，反倒被苏离赶了先，“洛阁主这般，可是出了何事？” “阿音，”洛子期没有理会苏离，反而眉头蹙的更深了，眸光直视着洛子音。 洛子音心中火烧火燎一般，如今这模样情形，倒是像极了偷情般。 只是她面上依旧镇定，冲着洛子期浅笑一笑，“阿哥，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院中寻你，花秋月说你来了此处。”洛子期沉声说道，眼神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打量。 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我来寻苏僮先生，恰巧苏离他回来了，便同他闲聊几句。” 一边说着，洛子音反倒越加镇定，面上耳边的红晕，渐渐消散了下去。 苏离眉尾微挑，低垂着眸子，心中并不喜欢如此感觉，他成长与暗夜之中，却不欢喜自己的感情也是如此。 然而为了洛子音，即便百般不喜，却也要顺从她的心意。 洛子音话音落下便从榻上起了身，“阿哥，我同苏离的闲话也说完了，我们走吧。”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心中的担忧削减了几分，洛子音选的徐明桓，甚至还主动要求了婚期尽快，如此的话，对于苏离，她应该只是困惑才是。 “打扰苏宫主了。”洛子期声音依旧低沉，抬眸瞥了一眼苏离，眼神中却暗含警告。 他了解苏离的心思，洛子音没有做他想，却不代表苏离没有做他想。 千机阁与秋水宫之间的利益往来，决不能将洛子音牵涉进去，即便他欠苏离的恩情再多，也绝不干洛子音的事。 苏离似是读懂了洛子期眼神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甘示弱地回望了去，“洛阁主客气，苏离便不送了。” 第469章 “阿哥，”一路上二人无言，洛子期面色越来越沉，洛子音忍不住，便轻摇了摇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开口。 “嗯。”即便心中气急，洛子期依旧点头应了声。然而他依旧大步向前走着，也没有瞥一眼身旁的洛子音。 洛子期大步流星，倒是可怜了洛子音，三步并作两步走，紧着倒腾，也只是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终于到了洛子音的院子里，洛子期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洛子音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 洛子期坐在桌旁，面色低沉，流萤上了茶水之后，便小心地退了下去，房间中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阿哥，你怎么生气了呀？”洛子音顾不上喘息，便快步上前围在洛子期身旁，小手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可怜巴巴地问道。 洛子期这才转眸望向她，见她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纤长的睫毛扑闪着，满腔的怒火便也渐渐消散了。 “日后还是离着苏离远些吧。”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力地点了点洛子音的额头，沉声说道。 洛子音微微一怔，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却低垂下眸子，点了点头，“都听阿哥的。” 洛子期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面色回暖，只是终究不及从前温润。 “你今日去寻苏僮作甚？”倏然，洛子期眉头又蹙了起来，方才一直惦念着苏离，此时才想起洛子音是为了找苏僮，当下心中便是一紧，“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这便是阿哥，洛子音心中一抹暖意流过，如此，怎么让她忍心拿自己的任性来烦扰他。 “没有，就是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找苏僮先生开些安神的方子罢了。”洛子音忙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说着，如今已经不能再让阿哥替自己烦忧了。 洛子期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还是要去寻苏僮问个清楚才行。 洛子音低下身子，从身后环抱住洛子期，他宽厚的背让她无比心安。 接下来一连几日，苏离都想方设法地同洛子音单独相处，二人之间的感情越越加升温，洛子音头轻靠在床侧，手中拿了一方帕子绣着。 苏离既然喜欢这些物什，她便绣了送给他便是。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轻柔地笑意，眼前不期然竟出现了苏离的脸。 “啊，”洛子音低声轻呼道，倒是将苏离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苏离从她手中将那绣架抽了过来，瞧见那方帕子上一株轮廓分明，开的正艳的白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洛子音嗔怪地瞧了他一眼，“夜半时分，小人行径。” 她还一瞬间以为自己想他想得发慌了，眼前出现了他的幻影，却没有想到竟是苏离真的出现了。 “呵，”苏离浅笑一声，又递了那绣架回去，不要脸地凑近洛子音，直勾勾地望着她，“那你说说，可是不喜欢我这小人行径？” 洛子音轻啐他一口，随手将绣架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苏离眸光微闪，坐在床榻旁，伸手抓住了洛子音的右臂。 “你干什么？”洛子音轻蹙了下眉头，面上一抹红晕闪过，却没有阻挡苏离这失礼的动作。 “我瞧着世间万般的花草，还是这朵水晶兰开的最艳。”苏离将她的衣袖向上卷起，露出那一株开的正艳的水晶兰。 这是洛子音的伤疤，也是她成长的见证。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随手拉下了衣袖，眸子中却闪过了一抹黯然，正是因为这朵水晶兰，她便从出生之后，便再未见过她的阿娘，而这朵水晶兰，也带给了她太多太多的苦楚。 即便如今她有所好转，渐渐接受了这是她身上的一部分，然而这朵水晶兰带来的伤害，却从来没有消失。 苏离眸光微闪，又向前挪了两寸，将洛子音缓缓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道，“阿音，我想告诉你的是，从今以后，不论你如何难过，遭受了什么样的苦楚，我都在你身前。” 洛子音身子一颤，旋即在苏离怀中放松下身子，安然地任他抱着。 是啊，苏离在他身前，不是身后，许多磨难，连她还未曾见到，便已经被他一言不发地扛了下来。 苏离微微侧头，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 “苏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洛子音趴在他肩头，声因颇有些郁郁。 “命中注定，宿命使然吧。”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却是轻柔地反问道，“你那日为何会救我？” 洛子音微怔，却是轻摇了摇头不语。 “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苏离眸子微微一动，手中缠绕了一缕洛子音的情丝，轻柔的搅动着，“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往年生辰，便是热毒发作的时候。”洛子音声音忽然间低沉了几分，一晃一年又过去了，如此之快，却又如此漫长，这一年，似是一生般。 “从今往后，都不再会了。”苏离的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 瑶若说过玉骨花解了热毒，如今玉骨花的药性也尽皆被提炼而出，洛子音再不会出任何事才对。 如今瑶若还在他手中，若是洛子音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定然不会饶了她。 “嗯。”洛子音轻点了点头，从前她最盼着过生辰，却又最怕过生辰，那般蚀骨铭心的痛，轻易的难以忘怀。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惊喜？”洛子音身上打了个冷颤，却是冷不防想到苏离所言，忙从他怀中钻了出来，眸子晶亮亮地望着苏离，好奇地问道。 “既是惊喜，自然只有明日才能知晓。”苏离摇了摇头，伸手轻点了下洛子音的鼻尖，语气清冷却充满宠溺。 “好吧。”洛子音撇了撇嘴角，阿哥也最喜欢搞这般，不过阿哥弄的惊喜素来都令人满意，想必苏离的惊喜也是如此。 心中这般想着，洛子音不自觉地便隐隐地期待起来。 即便她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早就见惯了世间的珍宝。 第470章 又从小都被洛子期捧在手心，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也像是唾手可得一般。 此时对于苏离所言的不知名惊喜，洛子音依旧是满怀期待，似乎只因为，那人是，苏离。 “那我便等着了。”洛子音柔柔糯糯地一笑，掉了个身子，躺在苏离大腿上。 闭上眸子，触手可及的，便是柔软的梦乡。 苏离俯身，在她脸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就这般轻拥着她，一手把玩着发丝，心中盘算着未来的心事。 时间悄然流逝，洛子音就在苏离温暖的怀抱中悄然入睡，不知何时苏离离去，也不知何时月亮爬上了中空。 空气中，衾被上似乎还沾染着苏离身上的雪松香气，洛子音睡得安稳又沉静。 只是倏然之中，这柔软的梦乡被一阵狂风撕破，那背后的喧嚣紧接着便呼啸而来。 依旧是那一片白茫茫无边无垠，那雪下得狂烈，狂风猎猎地呼啸着。 一队黑骑踏雪而落，留下了雪地上一片纷杂又整齐的马蹄印记。 洛子音恍然心惊，这是千机阁侍卫，为首的正是一身战甲的洛子期。 阿哥戎装整兵是为何？睡梦中的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面上的表情痛苦又不安。 画面一转，她又瞧见了自己，凤冠霞帔，那抹红色，艳的似是鲜血一般。 洛子音不安的瞧着，却见不远处走来的苏离，依旧同样的一袭红色锦衣。 “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便结做夫妻，共为一体。”苏离打着黑色的油纸伞，轻拉起了“她”的手，在她耳边细细呢喃，这轻柔的声音，却令洛子音听得如此清晰。 “洛子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娇柔的笑意来，面上升腾起的红晕，与身上的红衣相得益彰。“她”依偎在苏离的怀中，在这一片皑皑的白雪中，这一抹鲜红是那么渺小，又如此醒目。 洛子音心中一动，原来是自己同苏离的大婚之礼吗，那阿哥那般戎装又是为何？ 她身子渐渐放松了些，紧蹙着的眉头稍舒展了开。 却在这时，苏叶闯了进来，一下子便单膝跪在了地上，“主子，敌军已经临近城下。” “杀。”轻拥着“洛子音”的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的光，薄唇轻启，那一个字却似是包裹住了这寒意。 敌军？什么敌军？是朝廷吗？ 洛子音眸光闪动，那幻影随着苏离而动，跟上前一探究竟。 随着苏离走出庭院，却见有侍卫捧了一身黑色战甲站在门口。 苏离回首，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等我。” 这温柔的声音随着那如鹅毛般的雪窸窣落下，玄色战甲加身，洛子音的瞳孔却是倏然间瞪大了起来。 这不是……自己预知天命之时，所窥见的那身战甲吗。 “不！”洛子音快步上前，大声喝着，然而她的脚印无法在雪中留下踪影，便连声音也不能被人听见。 苏离足尖轻点消失在了雪地中，洛子音无助的望着，她瞧见那里的自己在原地停留一瞬，便也慌乱地追了上去。 她闭上眸子，努力地想要追上苏离的脚步。 倏然间，额头传来一阵刺骨铭心地痛，洛子音睁开眸子时，正瞧见那一片黑压压的兵马盖住了皑皑的白雪，她的幻影，消散了几分…… “苏宫主不该，将我妻子交出吗？”洛子音睁开眸子，正看见徐明桓也是一身银色战甲，跨坐在白马上，周身气质冷冽，不复温润。 他冷冽的声音，一如此时冰冷的天气，他的妻子，洛子音眸光闪动。 “阿音与你婚约早便解除，如今已经与我行过天地之礼，何谈你的妻子？”苏离站在城墙之上，冷冽的声音裹挟着内力席卷而来。 徐明桓露在外的眸子中一抹火光划过，“我与阿音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约结不结的成，我还没有言论，苏宫主倒是先行了小人行径，做这君子不耻之事。” 苏离冷笑一声，“呵，父母之命，千机阁的退婚书已经送出，你还谈什么父母之命？设计救命之恩以作胁迫，便是你的君子之道？更何况你如今出兵，便当真是为了阿音？” “野心如此，便莫要扯了阿音做由头。”苏离面上不屑一顾，随手带上了头盔，周身皆隐在了玄色之下。 “多说无益，”徐明桓面色罩于面甲之下，难以窥见，他冷哼一声，却是高举了手上的长剑，“苏宫主执意若此，我便踏平此处。” “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苏离依旧不屑一顾，同样高举手中的长剑，一声令下，城墙上便涌起一排排精兵，手握弓箭。 那箭雨从洛子音身前耳边呼啸而过，有些甚至从她身上透出穿过。 她茫然怔愣，这是因为她退了婚约？还是别有隐情？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纷飞，周遭是兵荒马乱，她这一片却寂静无声。 那鲜血在她眼前划过了娇艳的弧度，最终喷洒在松软的雪地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她见苏离乘风而下，一人入了那万人的兵马中。 看着高台上越加稀少的弓兵，脑中这才有一想法缓缓明悟，这城池之中，只有这些人手，如何抵得住这上万的精兵。 “苏离，”洛子音高声喊着，那声音却只能她一人听见，她穿过层层人群，身上的幻影越来越淡。 苏离他终究是人非神，即便他功力超群，然而蝼蚁多了尚能咬死大象，徐明桓还未出手，便能瞧见苏离渐渐不敌了起来。 他身前尸横遍野，暗红色的血流混合着乌黑的泥土，浸染了那一片纯白的无暇。 凭他一人，挡了这万余精兵于城外，他的力气，却也被透支了干净。 “停手，”徐明桓冰凉的声音裹挟了内力响彻了城外，他手下的精兵便收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向后，皆是警惕地望着苏离。 徐明桓慢慢地穿过人群，打马而来，他骑在白马上，周身皆是一尘不染，高傲地仿若是皇者。 第471章 反观苏离，身上的玄色战甲上面遍布了血污，便连那冰冷的面上，也染上了血迹。 他单手撑着剑，借由那点力气让自己轻松些，剑身上一滴滴血珠凝结而下，诉说着方才的纷乱。 “阿音如今，身在何处？”徐明桓一步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苏离，声音清冷，如同碎冰。 苏离冷笑不语，洛子音站在一旁却是心急如焚，苏离那十万精兵呢，如今身在何处？阿哥带兵飞驰，又是否为了来此？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踏平了这城门！”徐明桓倏然暴怒，朗喝一声，高举右臂，手中的银剑直指云霄。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洛子音只见苏离执意坚守城门之前，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却也多了几分英雄末路的寂寥落寞。 “啊！”洛子音惊呼一声，便恍然惊醒，额上却是遍布了细密的汗珠，她一抹枕边，也觉得沾湿了一片，不知是她额上留下的冷汗，还是眼角滑落的清泪。 “阿音，”洛子期低呼一声，忙上前询问道，“是梦魇了？还是哪里不适？” “阿哥，”借着熹微的晨光，洛子音这才瞧见洛子期的身形，不知为何，满腹委屈充斥信笺，嘴角一扁，便无声地哭了出来。 洛子期见状一下子惊慌起来，他上前打开了帘幕，轻拥着洛子音，霎时间便觉得肩上一片湿润。 今日便是七月半，虽然洛子音体内热毒已解，但是洛子期心中依旧是放心不下，便趁着星夜赶来，总要看着洛子音入睡，才放心些。 只是如今洛子音终究已经年满十六，男女有别，他便也不能离得那般近，只远远地看着她没有发作热毒便安心。 是以洛子音在那预知天命中百般挣扎，都是洛子期没有看见的情形，而方才那倏然起身和惊呼声，才一下子将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洛子期一遍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地替她顺着气，一边轻柔地连声问道，心中担忧不已。 洛子音张了张口，还说出什么，眼泪便又汹涌而下。 原来不是因为她同徐明桓结亲，才导致苏离那样的结局。 方才那般，分明是预知天命，自己退了徐家的婚事，与苏离暗许终身，才会如此。 苏离那十万兵马必是因为拖在了中原，无力支援，而徐明桓那些兵马。 洛子音心中一抹悲哀划过，是啊，徐明桓与苏离并称为江湖双骄，苏离能够避开朝廷耳目养兵十万，徐明桓同样的天纵之资，便是没有秋水宫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私养一万兵马，又有何难？ 自己的一时任性，不只坑害了苏离，还有阿哥，洛子音紧紧地拽着洛子期的衣袖，心中惶恐不安，那雪地中奔腾的身影，知不知晓自己将他坑害到了那般境地。 洛子音眼角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滴在洛子期衣肩上，却像滚烫的铁水一般烧灼在洛子期的心底，他心中疼惜不已，却又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轻声安慰着。 洛子音的泪水越发汹涌，苏离身上背负了那般沉重的责任，却因为与自己的一时欢愉，便要落得那样的境地吗？ 他不该如此，若是没有她洛子音，苏离必然能够横扫皇室，替他父母报了那血海深仇，也全了自己的一番宏图吧。 过了一刻钟，洛子音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却越发散发着死寂一般的悲哀。 那双眸子中的所有灵动的颜色，都像是瞬间消失了一般，回归一片平静的灰白，再瞧不见世间的诸多颜色，与世事流转。 “阿音？”感觉到怀中的洛子音身子不再颤抖的时候，洛子期这才又拍了拍的背，轻声问道。 洛子音那双黯淡的眸子依旧没有任何神采，她机械地摇了摇头，趴在洛子期肩头低声说道，“阿哥，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哭过的时间太久，洛子音的声音都已经十分沙哑。 洛子期抚着她的头顶的手不由得一僵，旋即又将动作放得轻柔了些，“梦都是反的，都是假的。” “嗯。”洛子音轻声应着，嘴角却是勾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不幸的是，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她执意任性的话，这一切都要成真。 心中难言的绞痛袭来，洛子音只觉得身心俱疲，眼前一阵眩晕，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洛子期觉得肩上的身子越来越沉，眉头紧蹙了起来，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 他心中一惊，忙将洛子音拉向前，却见她顺着自己的手软软地倒了下去。 洛子期面上浮现出难言的恐惧，面目狰狞地冲着门外冷声喝到，“流萤，快去请苏僮，快去！” 门外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洛子期这才打量起洛子音来，只见她轻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面色苍白如纸，隐隐散发着如死人般的青灰色。 而她原本饱满的红唇，此时更是瞧不见丝毫颜色。 洛子期面色焦急，只能匆忙将洛子音放在床上，手上拿了帕子替她仔细地擦拭着汗珠。 幸好洛子音此时身上温度如常，并不似从前热毒发作一般滚烫无比。 片刻功夫，苏僮便匆忙赶来，与他一同的，还有只着了一件中衣的苏离。 而苏僮也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瞧起来便是一听到消息便被苏离揪来了此处。 洛子期眸光微闪，之间苏离面色冰冷，大步上前，想要看一眼洛子音如今的境况。 然而洛子期却不动声色地将他拦了下来，“男女有别，苏宫主止步。” 话音落下，洛子期也不去看苏离是何脸色，转眸望向一旁的苏僮，“有劳苏僮先生。” 苏僮甚至来不及应答，便慌慌张张地去了里间，这一瞧，洛子音的情况果真是不好，面色便随之一肃，忙半跪在床侧，仔细地诊断起来。 洛子期连忙跟上，苏离眸光冰冷，也不顾他的阻拦，便同样站在床侧，冰冷的面庞下确实看不见他的情绪。 第472章 洛子音眸子紧闭，纤长的睫毛轻颤着。 苏僮松开了手指，蹙起的睫毛缓缓地松了开。 “回禀主子，洛阁主，”苏僮这才慢悠悠起身，回首向二人行了一礼，“洛姑娘这是忧思过甚，心神耗竭所致，休息片刻，恢复些神思，便会醒转了。” 洛子期眉头蹙得更深了，面露不解，“是梦魇所致？” “应是如此。”苏僮轻点了下头，面上划过一抹犹豫，而后才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洛姑娘这神思亏空已久，如今耗竭却是越来越重，平日里还是要注意将养，不宜忧思啊。” 洛子期迟疑地点了点头，“有劳苏僮先生开几幅调养的方子。” 话音洛子音，他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忧思，阿音是因为什么事黯然神伤，又不敢同他言及？ 苏僮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却还是应了，“是。” 苏离眸子中一毫冷光一闪而过，如此忧思过甚，可是阿音预知天命，又瞧见了什么？ 既然洛子音只做休息，便无大恙。洛子期便吩咐了流萤好生看顾，将苏离拉出了房间议事。瞧他这番模样便知晓，若是自己没有动作，苏离也会死皮赖脸地跟在此处不离开。 “小姐，您醒了？”已是接近正午的时候，流萤走进来更换茶水之时，瞧见洛子音呆木地坐在床边，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一般，眸光呆滞，没有焦点。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瞧见洛子音这般模样，也不知为何，眸子便倏然一红，语气有些哽咽。 “嗯。”不知过了多久，洛子音沙哑的声音才落在地上，“给我端杯水吧。” “哎，”流萤仓皇地应了，手忙脚乱地端了杯茶小心地递给洛子音。 顺着她的手，洛子音小口的啜饮着，眸子始终低垂着，“阿哥吓坏了吧？” 洛子音从流萤袖中抽出帕子，轻点在嘴角擦拭着茶水，声音清润了几分，却依旧似是少了魂儿一般。 流萤眸子更红了，“阁主还以为您热毒发作了，吓得不轻，请苏僮先生瞧过之后，才说您是神思亏损，梦魇着了。” “小姐，您心中究竟有什么忧思？您不愿同阁主说的，便说给属下听，属下必定左耳听过，右耳便冒出去了。您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郁郁不安啊。”流萤将茶杯放在一旁，半跪在床侧，眸光恳切地望着洛子音，哽咽的声音中包含了说不出的疼惜。 洛子音微微一愣，心中先是划过一抹感动，旋即却又是深沉的无奈与悲哀。 “你起来吧，派个人去告诉阿哥，我没事了。”洛子音轻摆了下手，低眸冲着流萤勉强地挤出一抹浅笑来。 流萤瞧见，更是心疼不已，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般。 然而在洛子音那不容置疑的眸光下，流萤终是轻擦了下眼睛，快速转身出去。 洛子音这才慵懒地收回眸子，心中一片荒芜。适才正是含苞待放的娇妍花朵，却是倏然间便枯了成灰。 “小姐，已经给阁主递了话，您先用些早膳吧。”过了片刻，流萤又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在洛子音身边轻声规劝着。 “嗯。”洛子音枯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流萤应了下来，忙不迭出门去传膳，片刻功夫，便有几位侍女一人端了一样小食进来，皆是各个目不斜视，动作轻柔。 “小姐，”流萤轻声唤着，洛子音这才淡然地瞥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地在她的搀扶下穿了鞋子，走下床榻。 洛子音刚坐在桌边，洛子期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瞧见洛子音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是好端端的模样，当即便松了一口气来。 “阿哥。”洛子音听见了脚步声，木楞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前的洛子期，嘴角微勾，竟是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容。 “嗯。”洛子期不动声色地轻声应道，却是快步上前，在洛子音身旁坐定。 “觉着好些了？”他温柔地问道。 “嗯，”洛子音低垂着眸子，夹了一筷子素菜到自己碗中，“阿哥可用过了？” 洛子期轻点下头，手中端了一杯清茶，眸色幽深，“今早可是梦魇了？着实是吓坏我了。” “做了个噩梦，一时间难以释怀，倒是叫阿哥担心了。”洛子音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咽下，低垂着眸子，不敢直视一旁洛子期那温润的眸光。 “什么噩梦？”洛子期眸光微眯，温柔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引诱，那些心事积压心底，便会郁结成疾，说出来反而好些。 洛子音却没有遂了他的意，轻摇了下头，“梦里本就记忆不清，又过了这许多时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倒是当时的惊心动魄，还令人心有余悸。” “那便别去想了。”洛子期眸光微闪，忙说道，若是实在惊人，他也不愿洛子音再想起半分。 二人说话的时间，洛子音用了几筷子的膳食，便就没了胃口，勉强用着，也只是为了不让阿哥担忧罢了，这儿实在吃不下，便也歇了筷子。 洛子期给身后的流萤使了颜色，流萤便急忙跑了出去。洛子音瞧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今日可是阿音的生辰，可是想好要什么生辰之礼了？”洛子期眸子微微一动，便转了话题，故作轻松地问道。 洛子音将那繁重的心事压在心底，一压再压，直至不知是麻木的，还是压得足够深了，自己已经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这才作罢。 “阿哥陪在我身边，我便欢喜了。”洛子音嘴角终于绽开一抹笑容，却好像少了什么神采。 此话倒是的确不假，自己的生辰几乎皆是在昏迷之中度过，今遭倒是头一次，能清醒过来。更何况一早，她几乎已经认定了洛子期身死，如今既能平安地陪她过个生辰，她便也心满意足了。 “那颗不行。”见她面上终于有了笑容，洛子期这才放心下来，却是温润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发，“阿哥岂能如此敷衍你？” 第473章 “既然如此，那便要问问阿哥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洛子音眉头微挑，像是果真再无心事一般，语气调侃着。 “等到晚上你便知晓了。”洛子期嘴角微勾，故作神秘地说着。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神色倏然间肃穆了起来，“阿哥，我想去，祭拜阿娘。” 洛子期一愣，搭在洛子音头顶的手也缓缓滑落下来，“好，你收拾一番，我同你一起。” 七月半，鬼门开，祭奠鬼神的日子。 今日是洛子音的生辰，却也是她阿娘的祭日。 “小姐，汤药。”这时方才跑出的流萤又匆匆赶回，手上端了两万黑褐色的汤药，闻起来便清苦不已。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蹙，却是一言不发地接过来一饮而尽，那苦涩顺着咽喉急转直下，然而到了腹中之时，竟然品出了几分甜腻。 都说药物苦，只是这汤药再苦，如何又能比得过心苦半分。 洛子期眸子中暗含了一抹担忧与心疼，流萤也是疼惜不已地瞧着洛子音一碗饮尽，又端过一碗大口的喝着。 见她放下了汤碗，忙不迭便将蜜饯递了上。 “替我梳整一番。”洛子音含了蜜饯在口中，舌尖上的苦涩能够祛除，心底的阴霾何如？ 流萤忙跟着洛子音去了内间，洛子期望着她的背影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忧愁，是阿音已经长大了的缘故吗？多的是他不能知晓的心事，所有的烦忧最终都化成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侍女上前飞快地收拾着碗碟，洛子期手中握着茶杯，兀自思索着。 片刻过后，收整完的洛子音便从内间移步而出，不过就是换了身素色的衣衫，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祭拜先人，倒是的确不能穿的太过娇妍。 “走吧。”洛子期上前，轻声说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挽住了洛子期的胳膊，当心底空了的时候，从亲人处寻找慰藉，总会好过一些。 洛子期微微一愣，这是小时洛子音害怕时，想念阿娘之时下意识的举动。 思及此处，他眸光越发的温柔，心中止不住地疼惜。 二人缓步从洛子音的院子，踱到了祠堂。洛子期小声地给她讲述着自己记忆中的阿娘。那般温柔，果真应了美人如玉这四个字，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天仙一般。 洛子音心中越加低落起来，“阿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她，阿娘必然还好好的活着，自己，自己也不必来这人间忍受爱别离之苦吧。 站在祠堂之前，洛子期听闻这话却倏然间停了脚步，转身看着她正色道，“阿音，这是阿娘的选择，错的是那下毒布局之人，从来都不是你。”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似乎是将洛子期的话听进了耳中。 二人携手进了祠堂，一跪便是一个下午，洛家先祖都尽皆祭拜了个遍。 到了天色已经渐渐阴沉的时候，祠堂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许是心中多年的郁结在心中对阿娘都说了个清楚，洛子音面上的神色越加的轻松了几分。 今日是中元节，只见身侧缓缓流过的河流中漂浮着各样的河灯，那闪烁着的光芒，满载的皆是思念。 正殿之中设了寒食宴，不能回家祭祖，或是无家可归的侍卫，此时都集结在了正殿之中。 黑暗与灯光接壤，接着这独特的日子，失去所爱的人，也能在今日遥寄思念。 进了正殿之后，洛子音习惯性地望向苏离所在，却是空无一人。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慌乱地板正回来，快刀斩乱麻，越是拖沓，越是难言。 这一席宴会苏离都未曾出现过，洛子音心情心中一片荒芜，不停地饮酒，却越加清醒。 “阿哥，你还未说送我什么礼物呢？”洛子音面上一抹酡红，眸子却无比清醒。回去的路上，伴着月光，洛子音轻声问着。 洛子期似是变戏法一般，手掌望上一翻，一串精致的手钏便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 “这是？”洛子音眉头轻轻一蹙，这手钏的确是流光溢彩，美艳至极，只是这般做工的手钏，洛子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说不上欢喜罢了。 洛子期面上却是倏然间划过一抹不与他年龄相配的孩子气，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颇为得意地炫耀道，“这可是我亲手打造，你可喜欢？” 洛子音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一抹暖意划过。 她满怀欣喜地接过那手钏，终于露出一抹由心而发的笑容，“喜欢至极呢。” “那便好。”洛子期嘴角勾起一抹轻柔地笑意，拿起那手钏亲自套在了洛子音的皓碗上。 借着月光细细打量，洛子音还能瞧见一朵水晶兰若隐若现。 “这是……”洛子音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我希望你能直视这伤痛，原本这便是一朵美艳至极的花。”洛子期认真地望着她，眸光中的温润比那月色更加柔软。 洛子音心中感动至极，轻抱了下洛子期，认真执拗地说道，“多谢阿哥，护了我这一生。” 洛子期笑了笑，伸手轻柔了下她的发髻，几缕青丝随之滑落而下，“这哪里是一生啊，阿音的一生，且长着呢……” “嗯。”洛子音眼角一滴泪水悄然滑下，却是吸了吸鼻子，将那酸涩憋了回去，若是叫阿哥瞧见，必然又该心疼了。 “好了，且睡吧。”洛子期将她送进了房间，又揉了揉她的头顶，瞧见她无事，这才放心地说道。 “嗯，阿哥今日也早些歇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乖觉地说道。 待他离开之后，洛子音吹灭了房间的烛灯，还未来得及吹灭最后一盏，便感觉到房间中萦绕着一抹熟悉的香气。 洛子音眼神暗淡了几分，一颗心却缓缓地冻了起来，就像是极北之地那千年的冻土一般。 “你今日，可是把我忘了？”苏离身上的雪松气息离得越来越近，他清冷的话语也随之响在了耳边。洛子音呼吸一滞，眸子闭起又睁开。 第474章 “苏宫主说笑了。”洛子音不动声色地向左侧了侧身子，避开了苏离伸过来的手。 苏离身子一僵，眸子中划过一抹幽暗。 洛子音却并不瞧他，兀自吹灭了最后一盏灯，凉薄又带有几分压抑的声音轻声传出，“天色已深，苏宫主请回吧。” 苏离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突然之间，洛子音的态度又成了这般。 他轻咬了下薄唇，却是一把上前将洛子音打横抱了起来。 “啊，”洛子音发出一声轻呼，双手搭在了苏离肩上，方才淡漠的眸子中终于染上了一点人情味，“苏离，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苏离对她的冷喝置若罔闻，却是单手抱着她，一手紧紧地捂着她的嘴。 “呜呜……”洛子音剩下的冷喝尽皆变成了听不分明的呜咽声。 苏离傲娇地冷哼一声，便这般托着洛子音翻窗而出。 洛子音知晓苏离定然不会伤害自己，心中却依旧免不了大惊失色。 一方面惊异于苏离他的能耐之高，带了自己这么一个拖油瓶，都能身轻如燕，如入无人之境。另一方面却也羞愧于千机阁这般松懈的防守。 即便是千机阁山门处有侍卫防守，洛子音却依旧眼睁睁地看着苏离不疾不徐地带着自己在那几个侍卫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真是丢脸，洛子音心中气急，想着明日便要告诉阿哥将千机阁这防御好好整顿一番。 另一方面，她却更是叹为观止，无怪乎苏离能在数万兵马的眼皮子底下取了赤门关将军的首级。 “苏离，你要带我去哪？”出了千机阁之后，苏离便松开了捂着洛子音的手。 苏离腾挪的动作几块，周遭猎猎的风呼啸在耳边，洛子音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意，苏离是那般小心地将她护在了怀中。 洛子音心中一暖，无尽的苦涩却又随之升腾而起。 “到了你便知晓了。”苏离速度不减，清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 洛子音轻抓着他的衣襟，那上面繁复的花纹，皆是自己一针一线精雕玉琢。 快刀可斩乱麻，可那乱麻一丝一缕再难复原。 就在洛子音踌躇不决之时，耳边的风忽而止了下来。 “放我下来。”洛子音眸子一动，忙不迭便扭动着身子从苏离怀中挤了下来。 苏离也不做阻拦，任由她那丝滑的墨发从他指尖滑落。 “这是何处？”洛子音蹙着眉头打量着四周，尽皆是她未曾见过的景致，也不知在是千机阁附近的那块山头上。 此处地势极高，抬眼望去，便可瞧见那漫天的星空，难言之美。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轻摇了下头，“无名之地。” 洛子音翻了个白眼，夜风袭来，倒是颇觉几分寒意。 突然间身上多了一件外衫，苏离身上那独特的雪松气息，幽幽的顺着鼻尖直冲心底。 “我不要。”洛子音蹙着眉头，却是冷着脸想要脱下来。 苏离岂能遂了她的心意，一手绕后抓了她纤细的胳膊，拢在怀中，便让她无从动弹。 “苏离，”洛子音面上寒意顿起，她眸子眯了眯，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凉上几分，“将我送回去。” “嘘，”苏离却是倏然间伸了一根手指挡在洛子音唇上，面上带了一抹神秘，他将头悄悄凑在了洛子音耳边，轻声说道，“且先看了我给你的礼物再说。” 洛子音微微一愣，苏离此时与原来那冰块的模样全然不同，多了几分少年的骄纵与张狂。 不知为何，她心中倏然间怜惜起来，若是没有那种种变革，苏离此时十八之龄，也该是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吧。 “我今日为了这个，忙活了一日呢。”苏离眼睛亮晶晶的，隐隐有萤光闪过，他将头搭在洛子音肩上，声音中竟然掺染了一抹柔弱的委屈。 洛子音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她垂下眸子，将那冰冷的话语从喉间咽下。 她着实不忍心破坏苏离如此用心，洛子音暗淡的眸光缓缓亮了起来，今日是自己生辰，便送自己一个生辰之礼吧。 她瞧了瞧天色，还有一个半时辰，便，再放纵这一个半时辰吧…… 洛子音身子悄然放松了些，悄悄向苏离怀中靠拢。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忙顺势而为，将洛子音抱得更紧了些。 “这黑漆漆的，看什么啊？”过了片刻，二人都一直望着山下那荒芜发呆，洛子音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抬眸望向苏离不解的问道。 月光如影，洋洋洒洒地落下，倒是的确有几分诗意。然而这般的景象多了，怎么值得苏离这般兴师动众。 “嘘，”苏离又伸出手抵在洛子音唇珠上，那圆润饱满的触感让他眸色一暗。 洛子音面上一红，忙伸手将他的手打了下来。 就在这时，“咻”地一声，打破了夜的静寂。 洛子音一眼望去，只见那绝美的牡丹在空中炸开，旋即化作颗颗流星，划落天际。 紧接着又是几声响起，那痕迹划过空中，留下一朵朵美艳至极的烟云。 “是烟火？”洛子音语气略显兴奋，如此华丽奢美之物，世间怎会有人拒绝。 只是这烟火稀有，又贵重至极，一般会用来制作信号箭，以备不时之需。 便是宠溺如洛子期，也不过每年拿出些，给洛子音瞧个新鲜罢了。 她没有想到，苏离所说的惊喜会是烟火。 “你可喜欢？”苏离瞧见她眼底的欣喜，嘴角微勾，却还是将身子凑近了些，柔声问着。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喜欢，不过烟火虽美，转瞬极冷，终归是转瞬即逝罢了。” 方才那几支，想必便是这些年来苏离所能寻到的全部吧，几息之间便消散如烟。 然而苏离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洋洋得意地说道，“即便是终归要消逝，却也能停留地时间更长些。” 洛子音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手指弯曲，放入口中吹了一响哨，夹杂了内力，尖锐又传的极远。 第475章 那声音方才落下，便又听见那“咻咻”地声音不停的响起。 只见漫天都是那明亮闪耀的各色各样的娇妍花朵，那般瑰美华丽，足以媲美漫天星空。 “哇，”洛子音不由发出赞叹之声，眸子中满是沉醉。 然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烟火依旧在不停地绽放着，这才让洛子音更加目瞪口呆。 “苏离，你不要你的秋水宫了？”洛子音转眸望向苏离，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旖旎的心思。 如此多的烟火，怕不是把秋水宫日常所用的信号弹原料，全数拿来做这烟火了？ 苏离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将洛子音转过身来，直勾勾地望着她，眸子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阿音，我为这一刻，已经筹备了太久。”苏离将她的手拉至唇边，细细地用嘴角摩擦着，动作轻柔，包含爱意。 洛子音心中一颤，却又听到苏离继续说道，“从我开始找你之时起，这些便已经在我筹备之内，我想要给你这世间最美的景致，烟火便是一样。” 洛子音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苏离细细地掰碎柔化了开，她此时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不管不顾地在他那温柔之中沉沦溺毙。 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丝毫思考地便踮起了脚尖，将自己饱满的唇瓣覆在苏离那片凉薄之上。 此时那大片大片的烟火绽放在耳边，洛子音的脑海中也是这般绝美的景象。 苏离眸子一动，旋即紧紧地搂住洛子音，时而轻柔，时而狂烈地回吻了回去。 直至洛子音口中的空气尽皆被苏离夺走，那耳边的烟火声这才消失无踪。 极致的喧闹之后便是极致的寂静，此时天下之大，却仿若只留存了二人那清浅的呼吸声。 洛子音身子娇柔，像是一团水一般化在了苏离怀中，若是没有他提着，只怕她脚软地便要跌在那地上去。 她眸光渐渐迷离，眼前心中都只剩下了苏离一人，她忽然发觉自己对苏离竟然也有如此深沉的爱意，她情愿时间停留至此，直至死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二人的唇瓣终于舍得离开彼此，洛子音趴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苏离却拿了薄唇细细地摩擦在洛子音耳边。 洛子音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招架不住苏离如此的温柔。 “阿音，我连你的聘礼，一样一件的，也早便都备好了。”苏离将头枕在洛子音肩上细细地呢喃着，此时他满心欢喜，似乎已经瞧见了未来的哪一日里，他能瞧见阿音那一身火红的凤冠霞帔，是为了他自己。 然而洛子音身子却是倏然一僵，闭着的眼前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苏离那狼狈的模样。 他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被自己坑害至此。 洛子音心中的火热，倏然就想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一般，从内到外，凉的彻底。 她睁开了眸子，面无表情地一把推开了苏离。 苏离毫无防备之下，一下便被洛子音推了个趔趄，抬眸不解地望着她，“阿音，怎么了？” “我与徐明桓有婚约。”洛子音不敢看苏离，只能低垂着眸子，不断地麻痹自己。 “那又如何？”苏离眉头一挑，眸子中划过一分冷冽，“徐明桓不过是以恩相胁罢了，你不想牵连到千机阁，我帮你还了徐家之恩便是，不过便是欠了巫族一分恩情，徐明桓凭什么要你嫁与他？” 洛子音深吸一口气，却只觉得胸口中尽是苦涩，她不知想保全千机阁，更是想让他不为自己所累。 “那日我醉酒了胡言乱语，我未曾欢喜过你。”洛子音眸子闭上又睁开，却是始终不敢瞥向苏离，她无情的言语像极了一把把锋利的刀，一寸一寸插入苏离心中，刀刀见血。 苏离先是一怔，旋即飞快地摇了摇头，轻抿了下薄唇，眸光冰冷，“阿音，你在说笑吧。” 洛子音一步步向后退让，躲避着苏离伸上前来的手，她倏然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眸光炯炯地望着苏离，一字一顿，声音清冷如冰，“我未曾欢喜过你。” 苏离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却是轻咬了下嘴角，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你方才？” 洛子音素来都是谎话说的越多，便也越镇定，此时下定了决心，自然也无所畏惧，她眸光冰冷的望着苏离，“方才那景色美轮美奂，不过是一时意乱情迷罢了。” 苏离身上寒气乍现，对待洛子音，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对于感情是一片空白的苏离，即便是多智似妖，此时也根本不能注意到洛子音那眸底深处的灰暗与无助。 他茫然地望着洛子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他满腔的心血，就这般被洛子音视若无物？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肆意玩弄？ 苏离的面色越加阴沉，一双眸子中映射而出的是森然的寒意。 洛子音心中一痛，却是咬着牙，“苏宫主怕是不知，我与徐家的婚约，是我自己定下的。阿哥询问过我的意图，那徐公子温润如玉，丰神俊朗，自是值得托付的人。” 苏离的面色已经铁青，眸光也是一沉再沉。 说的这般绝情，连她自己都信了，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灰败的笑容。 苏离望着她，一时间无法将眼前这冰冷绝情的女子同方才在他怀中温柔如水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阿音，”苏离轻咬了下嘴角，那破碎的冰冷表情下，是那般的绝望与无助，他是那般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说的可是真的？” 洛子音只觉得心口被碾过一般，疼痛都麻木了，她面无表情地点头，清脆的声音从嘴边溢出，“是。” “呵，”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洛子音认命一般地闭上眸子，旋即睁开眸子，又添上了致命的一刀，“我同你那般，不过是因为欠了你如此之多，无以为报罢了。” “恐怕也不知是无以为报吧。”苏离止不住地冷笑，眸子中一片凉薄。 第476章 “的确，”洛子音眸光微闪，冷清着脸，嘴角倏然间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苏宫主总能做到些千机阁做不到的事情。” “呵呵，”苏离气的浑身发抖，浑然没有听清洛子音故作冷硬的声音下又是如何的娇柔无助。 方才极致的火热，到了如今竟又变成了极致的苦痛，苏离眸子中幽深晦暗，却是冷笑两声，”洛姑娘好深的谋算，苏离自叹弗如。“ 洛子音咬着牙，冷声不语。这冷硬的称呼，一下子便扯开了距离，不过，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却见苏离倏然间将身上的外袍扯下，随意地丢在地上，“苏离不才，担不起洛姑娘如此厚爱。” 苏离咬牙切齿，在“厚爱”那二字上咬得尤为吃力，他视若珍宝的物件，她却存了这般的心思。 洛子音眸光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眸子中也涌上了一抹轻雾，她忙低垂下眸子，事已至此，那便如此吧。 “洛阁主既然来了，便也无需躲藏了。”苏离眸子中倏然间闪过一抹精光，却是落在了距离二人数尺之外的古树上。 洛子音心中一动，阿哥，来了吗？ 随着苏离清冷的声音落下，洛子期便也从那树后缓缓露出了身影，面色阴沉。 苏离这阵仗如此之大，在千机阁中他便听到了声响，这般大的手笔，除了苏离，他也想不到旁人了。 是以他便赶来一瞧，却不想刚落下身影便被苏离察觉到了踪迹。 “阿哥，”洛子音眸光微闪，轻声说道。 “苏宫主此番是为何？”洛子期眸光微冷，瞧见苏离的衣衫落在地上，眸色更是幽暗了几分。 苏离又是冷笑一声，“我倒是还想问问洛阁主，竟然带着洛姑娘出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洛子期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洛子音，却见她低垂着面庞，面上的表情尽皆隐在了阴影下。 “洛姑娘不必担心，你所托苏某之事，苏某自会办得干净漂亮，从此往后也不用费劲如此心思。”苏离身上那少年的意气风发于此时消耗殆尽，他冰冷着脸，语气低沉得能够凝结出水来。 “苏离，你说什么？”苏离如此阴阳怪气的声音激怒了洛子期，他眸光冷冽，面上不复温润。 苏离并不理会洛子期，反倒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洛子音 “秋水宫事务繁杂，苏离便不多留了，”苏离所有的情绪都被收在了那冰冷的面孔之后，在这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冷漠如冰的秋水宫宫主。 洛子音低垂的眸子中泪水悄然打转，却是一眼不发。 洛子期兀自没有理清思绪，眉头微蹙着默默将洛子音护在了身后。 苏离冷笑一声，“明日苏离便不同洛阁主辞行了，若是千机阁仍视朝廷为敌，秋水宫便与贵阁同盟依旧，若是千机阁改了想法，那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了。” 话音落下，苏离这才收了落在洛子音身上的眸光，只着着他那一件淡薄的中衣，便破风而去。 洛子期没有阻拦，反而转头看向洛子音，“阿音，这是怎么了？” 苏离走后，洛子音眸子中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她摇着头，却是摇晃着上前蹲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将苏离丢弃在地上的外衣小心地拿了起来，捧在怀中。 那上面还残留着苏离身上独特的雪松香气，却也沾染上了地上肮脏的泥土。 洛子音伸出手，用力地擦着，然而任凭她擦红了手，那沾染的灰烬却越擦越大，无论如何都擦不掉了。 她倏然间便崩溃了，抱着那衣衫痛哭不止。 洛子期心疼不已，却是倏然间好像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 他忙上前将洛子音拢入怀中，温柔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洛子音有了依靠，哭的便更加汹涌，只片刻功夫，泪水便染湿了他的衣肩。 洛子期手足无措，只能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不住地柔声安慰着。 “阿音，若是你喜欢苏离，那便退了同徐家的婚约，有我和千机阁在你身后，你什么都不要怕，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开开心心的便好。”洛子音那细碎的抽泣声传进他的耳边，直让洛子期觉得一颗心被掰碎了开来。他眸光微闪，却是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说道。 洛子音闻言一边飞快地摇了摇头，一边哭得更凶了。 那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连落下。 夜间本就凉风习习，此处又是山顶，山风更是猎猎。 洛子期忙脱下了外衫罩在洛子音身上，替她遮挡着寒风。 洛子音一时间哭得有些脱力了，倏然间便没有了眼泪，许是心中荒芜了，便连眼中也跟着干涸了吧。 “阿哥，我们回去吧。”洛子音手中依旧紧攥着那衣衫，声音无比沙哑。 “好。”洛子期眸光微闪，此时也没有追问洛子音什么，阿音说想回家，那便回家。 他将洛子音温柔地抱在怀中，足尖轻点便离开了此处。 洛子音在他怀里睁开眸子向后看去，瞧见那方寸之地越加渺小。 方才那绚烂的烟火之景仿若还历历在目，然而怎么转瞬之间便成了这般冰冷。 “这，小姐？”洛子期回来的动作自是惊动了一院子的人，流萤看着二人回来，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弯，明明小姐已经歇下睡了，怎么会被阁主又抱着回来？ 洛子期眸光幽冷地望着院中的众人，却是冷喝一声，“都给我跪着！” 花秋月见这模样便知晓是自己失职，忙跪了下来，其他众人哪里敢多说什么，便也都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阿哥，非是他们的过错，是我……”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拽了拽洛子期的衣襟，小声的说着。 不待洛子音说完，洛子期目光便一沉再沉，开口打断了她，“你被人劫持，消失了这么久，他们这些人还当一点事都没有发生呢。如此怠慢，使这院子似无人之境一般，怎么不是有错？你不必替他们求情。” 第477章 洛子音只觉得头昏沉的很，此时也没有心力去求情，更何况阿哥向来是赏罚分明的人，自己说得越多，对他们反倒是不好。 洛子期没有理会院中跪下的乌泱泱的众人，抱着洛子音便去了房间。 洛子音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闭上了眼，背对着洛子期，“阿哥，我累了，想歇下了。” “好。”洛子期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柔地应了声，这才转身离开。 洛子音心中一片灰暗，耳边却隐隐传来洛子期的暴喝声，阿哥果真是气急了吧……她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昏昏沉沉地晕厥了过去。 洛子期的确是雷霆震怒，将洛子音院子内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巡防的侍卫，守着山门的侍卫，上上下下皆是罚了个遍。 直到天边隐隐露出熹微的晨光，千机阁司法处还排了长长的领罚的队伍。 经历此事之后，洛子期加强了一被巡防的兵力，即便是苏离此时，也必不会如那日那般轻而易举地带走洛子音。 只是可惜，苏离此时，似乎也不必再夜里私会她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离一行人便收拾妥当就此离开了千机阁。 虽然千机阁与秋水宫同盟依旧，却不复从前那般亲密了。 然而洛子音，却倏然间高烧不退，令洛子期忧心不已。 苏僮随着苏离离开了，千机阁中便只剩下原先那些个医者。 各个瞧过了只说是由心疾引起的高热，连开了几副药剂，却也都是无用之物。 “庸医！”洛子期心中又气又急，瞧着洛子音那火烧一般的小脸，只觉得心如刀割。 几个医者跪伏在地上，额上冷汗沁沁，这病症怪异，他们当真是是束手无策啊。 “去江湖中重金悬赏，不消什么代价，都要找到能治此症之人。”洛子期咬着牙，声音冰冷。 很快这命令便如同雪花一般飘散上了江湖，谁都没有想到已经强悍至此的千机阁圣女又要带病求医。 自从离开千机阁之后，苏离面上便较之从前更加冰冷莫测。 苏叶心思缜密，略作思忖，便也猜出了个大概，心中难免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起来。 “主子，苏僮来了。”苏叶小心翼翼地说着，却是幽然叹息一声，都言英雄难过美人关，洛姑娘这一层，主子是当真过不去了啊。 “千机阁既然寻医，你速速赶往吧。”苏离并未抬手，手中端着茶杯，那声音是无比的冰凉。 苏僮微怔，却是摇了摇头，“请主子恕罪，属下瞧过洛姑娘多次，那病症是心病为主，心病不除，药石无用啊。” 苏离身上的冷气越发深沉了些，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原来是心病吗？那心病又是为了谁呢？ “啪”地一声，苏离手中的茶杯便碎在了他的掌心，破碎的瓷片混着茶水血水滚落下来。 “主子！”苏叶与苏僮皆是大惊失色，苏僮忙上前小心地替他处理伤口来。 苏离平摊着手，略显粗糙的掌心中被划了数道伤口，都说十指连心，可这疼痛却比不上心疼半分。 “即刻前往千机阁。”苏离将手收回，拢于袖中，眸子中冰冷一片，即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却还是舍不得洛子音受上丝毫伤害。 “是。”苏僮作为属下，苏离的命令自然是不得不从，此时也只能点了点头，连忙应道，退了下去。 苏叶却兀自不甘心，上前半跪在地上，苦声规劝着，“主子，您这又是何苦？” “你多言了。”苏离淡漠地瞥了眼苏叶，却是起了身子向外离开，凉薄的声音飘落在原地。 “属下知错。”苏叶无奈地低垂下头，看着苏离那身影远去。 早上方发布了通告，苏僮夜间便赶到了千机阁，洛子期瞧见他时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也连忙让她给洛子音诊治起来。 洛子音的情况越发糟糕了，内力已经快要消耗干净，若是没有苏离再渡内力，只怕也没有几个月时间的好活了。 只是，苏离和洛子音，自然还是苏离更重要些。 苏僮眸光闪动，也得出了一般的结果，洛子音乃是急火攻心，需以药物祛除心火，等待几日，方可醒转。 有了苏僮的诊断，洛子期倒也安心了些，不过千机阁对外悬赏的诏令，却是并未收回。 一连两日，洛子音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洛子期面色越加阴沉，心中已经在思考着要将洛子音带去无涯谷了。 然而到了第三日，洛子音身上的高热缓缓散去，洛子期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耐心地等着她好转起来。 千机阁中的大事，仿若只剩下了洛子音一般。 江湖之中，却是依旧风起云涌。 苏离离开千机阁之后，便有了大动作，不只是得到了浦晴雪的下落，甚至悄无声息，出奇不意地从皇宫禁地将浦晴雪解救了出来。 这悄无声息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浦玄舒都丝毫准备都没有，知道看见了苏离手下递进的浦晴雪亲笔，这才知晓她已然得救。 一时之间，浦玄舒老泪纵横，他拼着晚节不保归顺朝廷，便是为了这一直对不起的孙女。如今浦晴雪既然已经得救，浦玄舒自然没有必要在留在朝廷之中。 他也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若非是被朝廷牵制，那些个人手也困不住他。 但是离开之前，浦玄舒心中依旧郁结难消，朝廷逼迫他做下了如此多的错事，还挟持了浦晴雪，如此大仇，不报何以平心忿？ 要知道浦玄舒不知是佛手圣医，更是用毒的一把手，那一把毒丢在朝廷之中，这才飘飘然离开。 突然之间，朝廷侍卫们便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一般，接二连三的死去，几番排查之下，这才发现时宫中的水井出了差错。 不幸的是，梁帝日常用水，也是在这一井，是以梁帝即便通些内力护体之术，没有如同那些侍卫一般暴毙而亡，身子却也一下便被击垮，重病卧床。 第478章 朝廷中出了如此大事，自己便先乱了阵脚，一时间便顾不上在江湖中搅弄风云。 如此倒是不得不说浦玄舒这一招，走得精妙。 洛子期看着搜罗来的消息，一时间唏嘘不已，苏离在悄无声息中救下了浦晴雪，又拉拢了无涯谷，最后还歪打正着地将了朝廷一军，可谓是手段了得。 他深吐出口气来，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地，浦晴雪无恙便好。 “阁主，圣女醒了。”正在她为着洛子音担忧不已之时，流年略带惊喜的声音却传了进来。 洛子期忙不迭地起了身，风一般地便朝着洛子音的院子赶去。 洛子音似是开到枯败的花般没了养分，蔫蔫地斜靠在床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一片灰白，嘴角下垂着，半分活气也无。这般模样让人瞧见了便不自觉地感同身受般悲恸起来。 “阿音，”洛子期站着瞧了她片刻，她却半分反应也无，一时间心如刀割，便轻声唤道。 洛子音这才茫然地转过了头，瞧见洛子期的身影，眸子中才有了一抹光亮，“阿哥，你来了。”素来空灵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再没有了平日的灵动。 空气中的气氛僵硬之时，流萤却带了苏僮进来，“阁主，苏僮先生来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倏然间划过一抹冷冽，以苏离的性子，必然一早便走了，苏僮是为了自己特意回来的？ “我已经无恙了，苏僮先生请回吧。”洛子音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在苏僮手伸来之前，便往里侧挪了挪身子。 “这……”苏僮怔愣在原地，一时无言，心中却也对洛子音多了几分怨怼。主子痴心一片，她却弃如敝履。 “阿音……”洛子期眉头也是紧蹙了起来，轻声劝道，“苏僮先生是好意，你莫要使小性子。” 洛子音却低垂着眸子，声音清冷，“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更何况我也略通些药性，便不劳苏僮先生费心了。” 苏僮也是有脾气的，他也清楚洛子音的身体一时半会儿没什么问题，如今她醒了，自己便也能回去复命。 当下便直起了身子，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苏僮便也不久留了，洛阁主，告辞。” 话音落下，也不待洛子期再说些什么，便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 洛子音身子这才软了下来，洛子期眸光黯然，上前坐在了床榻旁，伸手替她拢了下散乱的发丝。 “阿音，究竟出了何事，你如今可愿意同我说了？”洛子期眸子中带着一抹担忧，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柔无比。 洛子音眸光闪动，却是不敢直视洛子期，避重就轻地问道，“阿哥，我睡了几日？” “今日是廿一。”洛子期声音依旧温柔，见洛子音提及了她的身体，不免担忧地问道，“当真觉得好些了？” 洛子音波澜无惊的面上终于露出一抹诧异，想不到自己竟然昏厥过去如此之久，也无怪乎阿哥如此担忧了。 洛子期瞧她虽然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担心，吩咐了流萤将那几个平日在千机阁中无所事事的医者寻了过来。 “阿音，你与苏离之间……”洛子期嘴角动了动，却是又再次追问道，“阿哥说过，千机阁永远是你的依靠，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洛子音幽然叹息一声，轻摇了下头，“我与苏离之间，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她嘴角的笑是那么凉薄，便是看着她长大的洛子期都暗暗心惊，那是他从来未曾瞧见的模样。 “阿哥，徐家的队伍，如今行到何处了？”洛子音低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进了北和城，明日便能到阁中。”洛子期轻抿了下薄唇，心中却兀自不放心地说着，“阿音，不论你如何选择，切记记得自己开心便好，若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我也是不依的。” 洛子音倏然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是从前一般柔柔糯糯地说道，“与徐公子成婚，便是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那便好。”见她露出这般娇羞的模样，洛子期这才放下心来，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说道。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晦暗的光，却在这时医者进了来。 医者上前小心翼翼地替洛子音仔细地检查着，倒是果真如同洛子音所言一般，高热已经退了，睡上了如此之久，神思也好上了不少，“禀阁主，圣女的身子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需要喝上几幅药，调养些时候才是。” 虽然这医者没有苏僮手段高明，却也有一身本事，是以洛子期悬着的心这才安稳地放了下来。 流萤又带着医者退了下去，洛子音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阿哥，我昏睡了这几日，可有阿雪的消息？” 她与苏离决裂，交托给苏离的事却不知进展如何。 洛子期点了下头，将这几日的情况与洛子音细细讲明。 洛子音闻言，一时间五味陈杂，苏离办得事情，的确当得上漂漂亮亮。 “既然如此，阿哥便也无需忧心了。”洛子音低垂下眸子，声音清浅。 “嗯。”洛子期点了点头，面上的喜色显而易见。 洛子音却在此时想起了那宋怀安来，便出言问道，“那宋公子如今，可还在阁中将养，这件事情可曾说与他知晓？” “宋怀安一早便离开了，如今想必已经到了淮城。”洛子期轻摇了下头，沉声说道。 洛子音没有多想，流萤又端了几样清淡的小食进来。 闻着那扑鼻的香气，洛子音肚子不自觉地便响了起来，昏睡了如此之久都只吃了些流食，此时自然也受不住了。 “呵呵，”洛子期闻声不由得清浅一笑，瞧见她不自觉羞红的面庞，更是乐得尽兴，这般才是他看着长大的阿音。 洛子音面上羞红不退，旋即又是几分懊恼，抬起头白了洛子期一眼，又飞快地低垂下头，嗔怪地埋怨道，“阿哥。” 第479章 洛子期嘴角含了一抹笑意，动作轻柔地端起粥碗，像是从前一般一勺一勺地小心喂给洛子音。 “我还当今年没有这般待遇了呢，”洛子音倏然间轻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调笑。 原本每年热毒发作之后，洛子期都这般喂她吃食。却不想今年热毒没有发作，又被这高热击垮。 “别胡说，”洛子期却倏然间板了脸，面上露出一抹严肃来，“日后这些病症远离，你没得这般待遇才好。” “是是，阿哥说的都对。”洛子音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言，安心地享受起来。 “你啊，”洛子期伸出手来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却是一脸宠溺地摇了摇头。 吃过饭后，洛子音便借口困顿了再次睡下，待听闻她呼吸均匀后，洛子期便离开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洛子音却是倏然间睁开了眸子，她手指向床内探了探，还能摸到手下丝滑的触感，苏离丢弃的那件衣袍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内侧。 洛子音眸光黯淡了几分，无力地再次闭上眸子，一抹清泪却缓缓划过，沾湿软枕。 第二日一早，徐家的队伍便接近了千机阁，洛子期得到了消息，便一早等在了山门前，以示尊重。 只是令洛子期没有想到的是，在徐家队伍之首的，竟是徐明桓。 这一路劳顿亲自而来，倒是让洛子期心中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洛阁主，别来无恙。”徐明桓笑容温润，打马停在了山门之前，双手举过胸前，朗声说道。 洛子期站在山阶之上，也随之行了一礼，“别来无恙，徐公子。” “徐某此来是为了向贵阁圣女提亲，”徐明桓一向温润的面上划过一抹羞涩，飘上一抹嫣红，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叠的整齐的纸来，“婚书为证。” 洛子期眸光微闪，心中竟然升起了一抹复杂难言的心绪。他只轻点了下头，却是不语。 “为表诚意，特猎来活雁一对，以表对阿音定忠诚相待，绝无二心之情。”徐明桓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言辞恳切让人为之动容。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随从便送上两只由红绳绑起的大雁，兀自扑腾着翅膀。 猎得活雁，对徐明桓这般武功的人自是轻而易举，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唱礼吧。”洛子期轻点了下头，声音清润。原本双方便交换了婚书，洛子音也不曾反驳，自然没有什么阻碍。 徐明桓手指动了动，身后一侍卫手中便拿了长长的礼单，清了清嗓子，朗声高喝起来。 与此同时，洛子期身后也有一侍卫，手中拿了同样的单子，徐家侍卫每唱一件物品，便有侍卫从箱子中拿出交在千机阁侍卫手中，校对之后才收入库房。 徐家是世家大族，也做不出以次充好般没脸没皮的事情，是以此番便也就是走个过场，动作不可谓不快。 然而那聘礼单子委实太过冗长，从日光初露熹微之时，尝到了日上三竿之时，还有长长的几页没有唱完。 唱礼的侍卫都已经连着换了几个，礼未行完，一众人便站在山门前无所事事，一时间也好不尴尬。 洛子期心中的惊异一层高过了一层，原本看那单子的厚度便觉得徐明桓此番是下了重本，如今细细听来，才发觉莫不是他将徐家的家底掏空了，才凑出如此令人咂舌的聘礼？ 思及此处，洛子期眸光不由得幽深了一分，不过世家大族，都有隐于暗处的产业，徐家不必表面上清贫，便也不足为奇，是以他也没有再过多思索。 洛子音坐在窗边，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了进来，正洒在书页上，镀了一片金影。 “小姐，山门处唱礼还未完呢，徐家公子那十里红妆当真是铺了十里呢。”流萤端着新茶从门外走了进来，迫不及待地便同洛子音说着。 徐公子对自家小姐一片真心，流萤自然是欢喜的，起码如此小姐便不会受苦了。 洛子音却懒得抬一下眸子，淡然地应了一声。 流萤心中一梗，却是幽然叹息，怕是小姐心中，是心系着苏宫主的吧。 她眸光扫过了洛子音的床侧，那玄色的衣衫还整齐地放在枕头一旁。 她心中隐隐的担忧，却也有着不解，苏宫主必然也是喜欢小姐的，既然二人两厢情愿，小姐为何答应了徐公子的婚约，还那般地伤了苏宫主的心。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流萤便收拢了神思，斟了一杯清茶递与洛子音，“小姐，喝口茶吧。” 少了洛子期在一旁瞧着，洛子音便又这般不吃不喝起来。 “放那吧。”洛子音依旧是懒得抬眸，轻扬了扬下巴。 流萤顺从她的心意，上前放在了小几上，却瞧见了一旁一模一样的茶水分毫未动，已经凉的彻底，不由得又是叹息一声。 洛子音看似被那书本中的内容吸引，聚精会神地看着，然而流萤却是知晓，从小姐一大早起来，那本书便一页都未曾翻过。 流萤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洛子音就维持着那般的姿势任由思绪纷飞。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徐家那冗长的礼单这才唱完。 徐家侍卫捏了捏干涩的喉咙，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便一饮而尽。 此时徐明桓身后只跟了千余名侍卫，那绵延数里的聘礼却是尽皆入了千机阁的库房。 “阁中已备宴席，徐公子请。”洛子期站在山门之上，轻声说道。 徐明桓嘴角依旧是那抹温润至极的笑意，却是摇了摇头，“洛阁主客气了，纳征之礼既是已经行过，便唤我明桓即刻。” 洛子期眸光微闪，轻点了下头，“既然如此，我年长你几岁，往后便唤我一声大哥吧。” “是，罗大哥。”徐明桓嘴角笑意更深，温润的声音似是一泓清泉一般沁人心底， 洛子期心中一抹异样闪过，徐明桓却是翻身下马跟着洛子期步入了千机阁中。 而他身后的千余名侍卫，却是只留下了数十名精兵，其余众人当即原路返回。 第480章 “小姐，纳征之礼已经行过，阁主来问您是否要去正殿参宴呢？”流萤瞧着依旧未动的洛子音，轻声问道。 按礼来说，洛子音是要出席的，不过洛子期显然是担心她的身子，便来问过她的意思。 洛子音眸子幽暗了一分，这才有了反应，却是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了一旁，“你去回过阿哥，便说我身子不适，便不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踱步上了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中。 纳征之礼行过了，这件事便当真成了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 而苏离，洛子音眼角划过一抹清泪，苏离便不会遭受那般劫难了吧。 心事重重地洛子音，脑袋也越发昏沉了起来，原本是推脱之语，此时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听见流萤前来回禀，洛子期忙焦急地询问着，“可有大碍？” “小姐她精神不济，如今又歇下了。”流萤轻摇了摇头，忙回道。 洛子期轻点了下头，转身想着下首的徐明桓行了一礼，“阿音她身子不适，明桓莫怪。” “可是有何不妥？”徐明桓眸光微闪，前些日子便听闻千机阁重金征医，莫非是那瑶若摆了他一道。 洛子期方才轻摇了下头，却见徐明桓起了身，面色隐含担忧地说道，“徐大哥，可否容明桓跟您一同去瞧上阿音一眼，路上便听闻她身子不适，心中焦急奈何路途遥远。此番不瞧上一眼，只怕这珍馐于我也是食之无味。” “明桓知晓于礼不和，只是有洛大哥陪同，明桓也万不会做出什么不妥之举。”徐明桓行了一礼，眉头虽紧蹙着，说出的话却也滴水不漏。 徐明桓言辞之恳切，让洛子期心中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这接风宴便是为你而设，若是你食不知味，那便也失去了意义。既如此，我也不甚放心，便一同去瞧瞧吧。” 江湖规矩没有世家大族那么森严，说不上什么于礼不和，但是徐明桓行事如此妥当，全然不似苏离那般夜里将洛子音掳去的小人行径，倒是让洛子期高看了几分。 流萤瞧这情况不由得心中微苦，小姐那般怕就是为了不想瞧见徐公子，怎的这还直接找上门了。 “阁主，徐公子，小姐她困乏，只怕已经歇下了。”流萤轻咬了下嘴角，连忙出言阻止道。 徐明桓眸光微闪，却是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明桓倒是的确不好坏了阿音的清誉。便请流萤姑娘好生看顾，若是有何不妥，明桓也带了两位圣医，虽然不能比拟阁中圣手，但兴许能提供些不同的思路。” 洛子期眉头微微一挑，徐明桓的话说的太过漂亮，如此以退为进，倒是让他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轻抿了下薄唇，冲着流萤摆了下手，“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好生照料小姐吧。” 流萤应声退下，洛子期这才转头望向徐明桓，“若是明桓放心不下，便等阿音醒了再去瞧瞧便是。” 徐明桓闻言便轻点了下头，又坐回了席位上。 一众人说说笑笑，洛子期却是不着痕迹地将他心底的疑惑抛了出来，“如今朝廷与江湖交战势不可挡，却是不知徐家是作何打算？” 大殿中原本洋溢的气氛霎时间寂静了下来，便是连那丝竹之声都由幽幽悦耳变作了肃杀绷紧之声。 洛子期手中轻摇着酒杯，漫不经心地瞥了徐明桓一眼，“原本我也不欲如此逼迫徐家，只是如今纳征之礼已定，徐家的立场却还兀自摇摆，我也不放心就此将阿音嫁过去不是？” “江湖皆知，我千机阁圣女是被捧在心尖上的，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洛子期倏然间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眸子中一抹幽寒之色一闪而过，他话没有说完，然而其后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徐明桓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眸底之处晦暗不明，那清澈的酒水在瓷白的酒杯中摇晃了一圈才归于平静。 “洛大哥说的是，徐家自然要表明态度，”徐明桓嘴角依旧是那抹恰合时宜的笑容，他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徐家怎么说也是江湖四大势力之首，自然不屑与朝廷同流合污。” “如今徐家又与千机阁有了姻亲，自然当与千机阁共进退，洛大哥可能放心？”徐明桓话音落下，却是抬眸望了洛子期一眼，旋即抬起手中的酒杯，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便一饮而尽。 洛子期眸光微闪，也是点头浅笑，“有了明桓此番言语，我便放心多了。” 他一边说着，也一边斟满了酒，仰头饮尽。 “这些日子，明桓怕是要借宿千机阁，还要有劳洛大哥照顾。”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眸光微闪，声音清润。 洛子期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来者为客，自然要好生招待。” 如此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大殿中的气氛才再次欢快起来，不再显得那般压抑。 洛子音睡得昏沉，梦里的苏离总是若即若离，她清楚地知晓那是他的背影，却不论她如何追逐，都无法抓住他哪怕一个衣角。 “别走……”洛子音追逐的急切，痛苦地呜咽着。 然而那影子最终还是消失在了虚无中，她脚下的土地轰然崩塌，洛子音就那般直直地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呼……”洛子音恍然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前两盏微弱的烛光摇曳着，也只能勉强视物。 洛子音神色痛苦地紧捂着胸口，只觉得那处传来一阵剧痛。 “小姐，”流萤半趴在桌上浅眠，洛子音起身的声响一下子惊醒了她，“您醒了，可是哪里不适？” “给我倒杯水来，”洛子音摇了摇头，额上冷汗涔涔，声音略显沙哑。 流萤忙伸手探了探茶壶，倒出一杯小心递给洛子音，“小姐，茶水已经凉了，你先喝口润润唇，属下马上给您换热的来。” “不必麻烦。”洛子音不以为意，就着她的手将那一杯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481章 那苦涩绕着舌尖，与冰冷的水剥离开来，一下子驱散了洛子音残存的困意。 “多掌上几盏灯，你去歇着吧，”洛子音起身，半靠着床榻，手指不自觉地抚向了那金丝银绣的衣袍。 “小姐，已经近子时了，您本就神思不济，还是歇着吧。”流萤收了茶杯，听闻洛子音的意思，却是忍不住规劝道。 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却是伸手将那衣袍拿了出来，玄色的衣衫上沾染了灰褐色的污泥，依旧清洗可见。 “将这衣衫洗了吧。”洛子音低垂着眸子，一抹阴郁一闪而过。 “是。”流萤拗不过洛子音，只能点了点头，伸手接过。 又按照她的心意，多点了几盏油灯，虽然称不上灯火通明，却也亮堂了几分。 “小姐，若是您睡不着，便同属下说说闲话，不然属下拿了话本子念给您听？”流萤终究不忍心让洛子音独自一人这般折磨自己，想方设法地劝道。 洛子音却是淡漠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自己待会儿。” 流萤咬了咬牙，不放心地嘱托着，“那属下便在门外候着，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唤我就是。” 洛子音深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就此休息，便摆了摆手，“你去外间歇着吧。” “是。”流萤面上一喜，便拿着衣衫悄然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从床上退下，走到窗边开了窗子，果真是过了好久呢，这窗外的月又缺了那么大一块儿。 她心中哂然一笑，从今日起，那些种种便该就此放下了不是，若是这般熬着，把自己身子奥坏了，谁又来陪着阿哥呢？ 洛子音深呼吸了几次，将那心事压得一沉再沉。 她不知的是，远方的苏离，也在望着同样的一轮弯月，眸色深沉。 “徐明桓留在了千机阁？”苏离收回眸光，转身望向苏叶，声音冷冽。 苏叶点了点头，“千机阁设了接风宴，属下也探听到了消息，徐明桓此番是打算常住千机阁，直到……” “什么？”苏离眉头微蹙，不耐烦地追问道。 “直到将洛姑娘她接到淮城。”苏叶吞吞吐吐地说着，虽然说得不太明白，苏离却是明白了他的意图。 出乎苏叶意料地是，素来碰到洛姑娘的事情便失了神的阁主，此番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只是面色更冷了些，眸色更幽深了些，周遭的温度也更低了些。 “苏僮如今到了何处？”苏离冰冷着脸，接着冷声问道。 “明日到此。”苏叶忙答道。 “你下去吧。”苏离摆了摆手，面上晦暗不明。 他转身又瞧向那一轮弯月，果真是好得很呐，自己又是自作多情，一番情谊被人践踏在足底。 夜色流转变换，并不曾为这二人纠结的心事停留分毫。 洛子音对着那窗边枯坐到天明，当天边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之时，月色褪去，金色的阳光慢慢涌现而出。她这才动了动身子，却依旧毫无睡意。 “小姐，您这一夜未睡？”第二日流萤进来洒扫之时，正见洛子音又坐在窗边发呆，一时间又急又气。 洛子音听见声响，这才迟钝地回头，眼下青色的印记在那莹白的面上格外显眼，流萤瞧见了更是心疼不已。 “如今时候还早，您再睡会儿，歇歇吧。”流萤忙上前搀扶起了洛子音。 洛子音却轻摇了下头，轻拍了下流萤伸来的手，“不必了，我尚无困意。” 流萤刚张开口，还待劝说些什么，却听得洛子音又接着说道，“我饿了，却传早膳吧。” “是。”流萤当即应道，也忘了劝说她去睡觉了，这过了一日，小姐可算是知道吃东西了。 流萤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又动作飞快地提了两个食盒回来。 “小姐，您瞧瞧您爱吃哪些？”流萤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向外捡着，竟然捡了十几样出来。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怎的又浪费了起来？” “小姐昨日一日都没有胃口，今日有胃口了遍捡着爱吃的多吃些吧。”流萤却是不在乎洛子音的责骂，只要是她能多吃两口，便是挨顿骂也值了。 洛子音眉头蹙了下，又伸展开，左右她吃不下的也会分给侍女，倒不会浪费了，便也不再过多苛责流萤，只叮嘱了一句，“下次如常便可。” “是。”流萤飞快地应了，洛子音拿起筷子来，却觉得失了胃口。 只是流萤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瞧着，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洛子音也不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便也勉强用了些。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待得大亮的时候，侍女便来传话，洛子期到了院门处。 洛子音正在桌边拿了本书瞧着，闻言便将书合了起来，起身上房门迎去。 “怎么站在门前，仔细吹着风。”洛子期皱着眉头，如今要入秋了，早间的风便凉些，洛子音又传的如此单薄。 “哪有那么娇惯？”洛子音笑了笑，将他迎进了房中。 “面上瞧着还是不好，再唤来医者瞧瞧？”洛子期盯着她瞧了片刻，眉头皱得更深了。 洛子音忙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就是昨天白日睡得多了，晚上反倒睡不着，便成了这般。” 洛子期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却仍不忘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不适，立马跟我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洛子音忙不迭地点头。 虽然面色差了些，但是洛子音的心情瞧起来倒是比前日好些了，洛子期便也不再那般担忧。 “昨日可是故意不见徐明桓的？”洛子期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水拿在手中，声音轻柔地问道。 洛子音衣袖下的手紧攥了下，却是旋即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垂着眸子轻声说道，“许是这纳征之礼行过，方才有了些感受，知晓我这便是真的要嫁人了。一想到就快要与徐公子成亲，心中便不自觉的有几分羞涩，便也就总想着躲着不见，免得两相尴尬了。” 第482章 “呵呵，”洛子期闻言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面上带了几抹调笑，“怎的，着急嫁的时候不羞，如今反倒害羞起来了？” “阿哥~”洛子音嗔怪地唤了他一声，低垂下了头，一副羞恼的模样，只是那眸子深处，却是一片寒冰。 洛子期摇了摇头，“好了，不逗你了，只是一直这般避着也不是法子。” “嗯，我知晓了。”洛子音这才抬起头来，乖巧地应了一声便也不再言语。 二人说话间，侍女又进来禀告，“圣女，阁主，徐公子在外求见。” “正说着呢，这便来了，”洛子期眉头轻挑，眸光落在了一旁的洛子音身上，“怎么，是见还是不见？” 洛子音放在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却是轻吐出一口气来，“请他进来吧。” 正如洛子期所言，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总要来。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也要坦然面对不是？ “阿音，洛大哥。”徐明桓步履轻缓的行进，面上那抹温润的笑意让人不自觉亲近起来。 洛子音听见他的称呼之时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同阿哥这样亲近了。 “徐公子，”怔愣过后，洛子音却是起身行了一礼，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全了的。 洛子音略显生疏的称呼并没有打消徐明桓的热情，便连他面上温润的笑意都没有变换上一分。 “阿音的身子可好些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不已。”徐明桓在洛子期身旁坐下，眸光温润地望着洛子音。 那般清澈见底的眸光，直让洛子音自惭形秽，心中不自觉地便涌现了些许愧意。 “嗯，多谢徐公子挂念。”洛子音低垂下眸子，再不敢与徐明桓对视，轻声应答道。 洛子期只当她是又害羞了，好笑地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徐明桓眸光微闪，嘴角笑意更深了些，“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正如洛子音所言，此时气氛诡异的很，十分尴尬，她低着头转着手中的茶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咳，”洛子期轻咳了一声，出言替她解了困，“阿音她身子方好，还是要多歇息才是，明桓便同我上书房议事吧。” 洛子音悄然松了口气，忙轻声应下。 徐明桓眸子动了动，也含笑应下，“那阿音便要多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瞧你。” “嗯。”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低着头再次应下。 二人这才一同离开，洛子音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出神。 “小姐，”见洛子音又站在门口愣神，流萤便上前轻声提醒着。 “嗯？洛子音这才收回了眼神，面上平静似是一如既往。 流萤却越来越难以勘破洛子音的内心，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门口风凉，小姐仔细身子。”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转身回房间坐下，手中拿着书却一页都看不下去。 呆呆地坐了半晌，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将花秋月唤来。”她把书放在一旁，冲着流萤吩咐道。 “小姐，”花秋月闻言便匆匆赶来，对着洛子音行了一礼，“不知您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洛子音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却是轻咳一声，“你去探查一番苏离如今的兵马都分布在何处。” “这……”花秋月微微一愣，秋水宫的消息可不是好探查的，何况如此隐蔽之事，必定难度重重。 她犹豫片刻，却听见洛子音又轻声说道，“尽力而为便可，不论查没查到，都不要被秋水宫的人发觉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预知天命所见一直让她惶惶不安，赤门关成了空城，徐明桓兵力压境，竟然都无人抵抗，属实太过异常。 “是。”花秋月心中虽然诧异洛子音此举，却也连忙点头应下。 “还有……徐家暗中养的兵马，也查探一番，切记小心，莫被人发觉。”洛子音手中紧握着茶杯，冷声说道。 原本她还不想探究，然而如今心中隐隐的不安却是让她心惊不已，还是想要了解几分。 “是，”花秋月不由得更为惊诧，却还是带着洛子音这两道指令悄无声息地出了千机阁。 一晃半月便过去了，江湖中更似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般，没有了波澜，几大势力皆是没有了动作，便是那些原本借机扩张的小势力，都收敛了触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了那出头之鸟，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朝廷也偃旗息鼓，毕竟如今梁帝的身子每况愈危，着实再难分出心神来有什么大动作。 朝廷中几个成年的皇子此时尽皆蠢蠢欲动，那梁帝康健之时暗藏着的心思此时皆暴露了出来。 毕竟梁帝若是就此驾鹤西去，如今当朝还未设立太子，一旦梁帝驾崩，那皇位对于每个人来说皆是触手可及。 朝廷江湖上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上，却都在暗流涌动，缓缓聚积着巨大的风暴。 沉柯在朝中是左相，原本直接隶属于皇帝，并不被一众同泽所能瞧得起。 如今梁帝病卧在床，他的日子便也一下子艰难了起来。 即便内力深厚，却根本没有那些只能提的起笔杆子的文臣地位高崇。 当织羽带来这消息之时，洛子音却是哂然一笑，心中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 沉柯所受到的排挤定然有苏离在背后推波助澜，然而这一切却都是他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 即便此时不报应到他的身上，他日洛子音也决计不会放过沉柯。 出去收集消息的花秋月半月未归，倒是让洛子音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与她略显忧心不同的是，徐明桓在千机阁的日子却是越发安逸了起来。 徐明桓待人温和如玉，行事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便是挑剔如洛子期，此时对徐明桓竟然也满口称赞来。 洛子音称病半月，徐明桓更是日日来探望，虽然不能每次都见到洛子音，但是依旧风雨无阻，如此深情，也让洛子音更加的心怀愧疚与不知所措。 第483章 又是一日傍晚，洛子音正闲来无事，在院中吹着凉风，手中拿了一本古籍细细瞧着。 徐明桓正从外赶来，瞧见她在院子中便直接进来了。 “阿音好雅兴。”徐明桓清润地声音响起，一束阴影打在了她翻开的书籍上。 洛子音正要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才抬眸望向一身素袍的徐明桓，“徐公子。” 徐明桓轻点了下头，眸子中似是含了一泉春水一般温润地望着她。 “徐公子请。”洛子音抬袖指了指一旁的石座，声音轻柔，嘴角却发苦，今日怕是躲不过了。 “洛姑娘的气色瞧起来好多了，”徐明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眸子中倒是多了洛子音看不清的几抹情绪。 洛子音嘴角微动，面上闪过一抹尴尬，昨日便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他的请见。 “嗯，今晨起来，便觉得身子好些了。”洛子音笑了笑，随手将手中的书放下，端了一杯茶在手中。 “我还以为洛姑娘是故意躲着我不见呢，”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摇了摇头，自艾地说着。 “哪里，”洛子音一愣，旋即忙摇了摇头否定着，“徐公子多虑了。” 徐明桓眸光微闪，心思缜密如他，是否多虑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他温润一笑，旋即也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阿音，你可知晓，我在徐家初见你之时，便一眼沉沦，再难相忘。” 洛子音心中一动，徐明桓这爱意来的突然，又铺天盖地，一时间压抑地她有些难以呼吸。 徐明桓却是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清茶，那似乎带着幽香的温润声音又再次响起，“而后每一次我再见你时，都越加沉溺，越沉越深，难以自拔。” 倏然间，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是失去了光泽一般，黯淡了几分，“我知晓不该以救命之恩作为交换，与你缔结婚约。” “只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徐明桓温润地声音中倏然间夹杂了抹痛苦，令洛子音感同身受起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吧。”洛子音低垂着眸子，柔糯地说道，那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徐明桓眸子一动，却是将茶杯放下，认真而执拗地说着，“阿音，我不骗你，能够与你定下婚约，我很开心。往后一生，我都会尽我最大可能去保护你。” 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才会越加的追捧阳光。 洛子音那清澈的笑容，不染纤尘的容颜与气质，都是被这染缸所浸泡的徐明桓素来渴望的。 他多瞧了她一眼，便自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汲汲营营，苦心孤诣，去想要那一件，他真的想要追求的事物。 那婚约缔结之时，他才像真正地抓住了她，亦或是真正抓住了自己。 洛子音心中动容，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言语。 “往后一生还长的很，给我一个机会可好？”徐明桓温柔而平静地望着洛子音，那温润的眸子中暗藏了巨大的能量，不自觉便令人头晕目眩起来。 “好。”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的确如此，往后一生还有那么长，自己又如何能一直躲避着徐明桓？ 更何况这些阴差阳错，跟徐明桓又有何关系，一直都是自己做错了选择罢了。 徐明桓面上倏然间绽开了笑容，不同于往日那恰到好处的微笑，这却是如同孩子般清澈，发自内心的大笑。 洛子音似是被他感染了一般，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二人多日之间似乎存在的壁障，这才像是打破了一般。 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缓缓消散，便也开始话起家常。 “徐公子，我有一事想要问你。”洛子音倏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正色道。 “愿闻其详。”徐明桓眉尾微挑，声音温润如清泉。 洛子音顿了顿，这才继续问道，“不知徐二公子，如今可还一切安好？” 徐明桓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却是点了点头，“明齐他自然一切安好，不知阿音何出此问？” “无事，上次与他相见，倒是觉得他变了不少。”洛子音垂下眸子，心中兀自感伤，上次相见自己身上尚有玉骨花的药性，对他的态度不可谓不冷漠，如今想来，倒是让她十分过意不起。 “原来如此，”徐明桓轻点了点头，旋即却是叹息一声，“明齐他与沈家公子是至交，却不想最终沈家同徐家竟站在了对立之面，昔日患难之交成了对手，明齐他的性子这才转变。” 洛子音点了点头，却听得徐明桓接着说道，“不过这也算是好事。” “嗯？”她面露不解。 徐明桓轻抿一口茶水，这才又解释道，“明齐从前行事浮躁，被养的娇惯，经此一事，倒是越发沉稳，肩上也能担得起责任来了。” 洛子音默然，没有接着言语，在她瞧来，秉持着那般纯粹的赤子之心，也未必便是坏事。 “徐二公子如今可在淮城？”洛子音又抬眸问道。 “不在，前几天庄中来信，言及明齐如今去游历江湖了。”徐明桓闻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眸子中却是划过一抹冷光。心思缜密如他，怎么会没有发觉徐明齐对于洛子音那份小心的情感。 许是不甘愿洛子音做他的长嫂，便直接游历江湖去了。 洛子音闻言倒是微微怔愣，如今这个江湖乱局……她心中幽然叹息一声，这是徐明齐他的选择，一如徐明玉选择放弃徐姓，就此归园田居，她无从论足。 见她心情低郁了起来，徐明桓眸光微闪，却是旋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阿音，我送你那块玉佩，怎么没有瞧见你带着？” “我怕磕碰了着，便吩咐流萤放了起来。”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低垂着眸子轻声说道。 “无妨，磕碰了再送你一块便是。”徐明桓却是温润一笑，眸子温润地盯着洛子音。 “好，那我明日便戴上。”洛子音无法，轻点了头应下。 第484章 徐明桓清浅一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桓也在此处？”倏然洛子期那清润的声音响在了耳边，二人瞧去正见他从院门处款步而进。 “徐大哥。”徐明桓站起身来，恭谨地行了一礼，“闲来无事，我便来看看阿音。” 见二人之间气氛融洽，洛子音面上也并无什么排斥的表情，洛子期心中便也放下心来，浅笑应了。 “天色渐晚，明桓便留在此处用了晚膳吧。”洛子期瞧了眼天色，轻声说道。 洛子音轻抿了下薄唇，没有多言，便也默认了。 “也好。”徐明桓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淡然。 三人坐在院中用着晚膳，清风习习，景色适宜。 徐明桓与洛子期二人也不谈论江湖琐事，论起诗赋来，难得的是徐明桓所见与洛子期大同小异，倒是让他越发的喜欢徐明桓些。 洛子音一直默默地拨弄着碗中的米粒，自顾自地吃着，偶尔徐明桓也会给她加上俩筷青菜，她也默默地吃下了。 在洛子期看来，二人之间的感情越发的好，也让他越来越放心这段婚事。 与此同时，锦州府衙，苏离与知州同样的相谈甚欢。 酒肉池林，穿着暴露的女子扭动着腰肢，魅惑的眸子更是时不时地瞥向苏离。 像是他这般既俊俏动人又权势滔天的男子，天下少见，若是能搭上，这辈子便是锦衣玉食，一步登天了。 “不瞒苏宫主，这些年这朝廷苛政，我早便瞧不顺眼了，奈何乔某人能力有限，敢怒不敢言呐。”锦州知州乔明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脸愧色。 苏离眸光微闪，左腿弓起，手指在膝盖上轻敲着，一派肆意风流的模样，并没有多言。 乔明却是痛饮一杯浊酒，这才放下了酒杯，义愤填膺地说道，“如今有了苏宫主敢为人先，定要揭下朝廷这层遮羞布，覆灭了这昏庸皇帝。” “乔知州慎言。”苏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那声音清冷又掺杂着一抹戏谑。 乔明却是爽朗一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从今往后，乔某人唯苏宫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苏离嘴角笑意更浓了些，知晓乔明此时贬低朝廷之语尽是为了表忠心，听过便也罢了。 “乔知州是聪明人，该如何行事，自然不用苏离指导。”苏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这酒香甜腻，也算是上好的佳酒了。 “自然自然。”乔明忙不迭地点着头，又满上一杯酒，“我敬苏宫主一杯。” 苏离嘴角微勾，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虽不言语，却也回了他一杯。 “苏宫主您瞧瞧我这些瘦马，您可有欢喜的？”见此情形，乔明心中一定，却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声音带了一抹得意和轻浮，“这些是乔某特意寻来的，” “未**的呢。”乔明轻咳一声，声音低了些，面上带着一抹你我都懂的意思。 苏离眸光微闪，那瘦马却是领会了乔明的意图，挪动着腰肢向着苏离而来。 平心而论，乔明寻得这些女子，容貌都是顶尖的，又自带魅惑，别有风情。 不仅有着顶尖的容颜，还不拘着你做什么，这样的诱惑，寻常男子自然抵御不住，也无怪乎这瘦马在世家大族之中如此盛行。 然而乔明和这女子却是打错了算盘，以为凭借着这身姿容貌就能诱惑了苏离去。 别的不说，单论容貌，这瘦马却还及不上苏离，更遑论他心中那方不可逾越之地。 在那女子舞动着腰肢，就要碰到他身上之时，苏离的面色却是一下子冷了下来，身上内力涌现，一股猛烈的劲力一下子将那女子弹出去好远。 “啊，”女子惊呼一声，面上泫然欲泣。 “这……这”乔明也是微怔，一时间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苏离却是冷着面站了起来，“乔知州好意苏离心领了，今日要事已定，苏离便不久留了。” 清冷的声音如同碎冰一般落下，苏离便带着苏叶从席间离去。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乐师茫然地望着乔明，一时手足无措。 “苏宫主慢走。”乔明怔愣过后，忙起身相送，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苏离便不知所踪。 乔明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却是一甩衣袖，冷声道，“废物。” “奴婢知罪。”那女子跪在地上，面上的委屈之情更甚，没有想到那苏宫主那般绝情，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 “既然人家不稀罕你，今晚你便伺候我吧。”乔明冷笑一声，面上阴气尽显，与方才那般儒雅的模样相差了不知多少。 跪在地上的女子面色瞬间惨白，咬着牙泪水在眼睛中打转。 乔明啧啧两声，“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怎么这木头便不为所动呢。” “接着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和他心意的女子吹上两句枕边风。”乔明冷哼一声，却是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他可不满足于只做开国功臣，他想要做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老爷，”乔明身后的男子眸子倏然间动了动，低声在乔明耳边说着，“江湖传言，苏宫主同那千机阁圣女感情不一般，那圣女又是天人之姿，不染纤尘，莫非，苏宫主喜欢那般的？” 乔明心中一动，却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这推测有理，曾经沧海难为水，要是我瞧见过那般天仙一般的人，怕是也看不上这些凡人了。” 洛子音在江湖中露过面，是以她的画像便也早早的传遍了江湖，而她，也成了如今的江湖第一美女。 “你快去照着千机阁圣女的画像去寻，寻不到一样的便寻相似的，几分相似也成。”乔明捋了捋胡须，面上洋洋得意，“你这法子提的甚好，这女子便赏你了。” “多谢大人。”那侍卫面上闪过一抹淫笑，忙不迭地说道。 “办好你的差事便是。”乔明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是环着两个女子进了房间。 第485章 而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面上却是更加苍白了几分。 这世上地位差距便是如此，有那千机阁圣女地位高崇如在云端，也有她等卑微女流低贱入泥，任人采撷。 苏离面色冰冷的回了房中，苏叶紧跟其后。 “怎么？”苏离眉头微微蹙起，冷声问道。 “阁主，方才收到消息，有人暗中打探我宫中兵力分布。”苏叶面色凝重，急忙说道。 “什么？”苏离面色一肃，秋水宫兵力一直暗中行进，行事低调，绝不可能惊动旁人，如今朝廷自顾不暇，怎么会有人发觉此事，“可曾擒住？是谁打探？” “已经被拿下，不过……”苏叶犹豫片刻，抬眸望了一眼苏离，却是吞吐地说道，“是千机阁，洛姑娘手下。” 苏离微怔，面上却是旋即冷了下来，若是千机阁的话，千机阁知晓他的行踪，倒是说的过去。 只是洛子音此番，究竟是何意。 “因是洛姑娘手下，属下便不敢轻举妄动，特来询问主子意图。”苏叶低垂着头，沉声说道。 向来有关洛子音的事情，他都拿捏不住苏离的意思。 果不其然，苏离闻言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面色却是瞬间冰冷了下来，莫非如今千机阁同徐家结亲，千机阁便将他秋水宫的事情据实已告了？ 苏离面色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却是冷哼一声，“带过来我亲自提审。” “是。”苏叶拱手应道，飞快地退了下去。 片刻过后，他便又带着花秋月进了房中。 “主子，人已带到。”苏叶说着，瞧见苏离摆了摆手，便退了下去。 花秋月手脚皆被特制精铁锁住，她低垂着头，面色冷清。 秋水宫行事太过谨慎，她先打听了些徐家的事情，而后数日打探秋水宫这兵力，却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不忍心让洛子音失望，花秋月为了探听消息，大意行事，这才被秋水宫的人抓住了。 苏离手中拿着茶杯，也不言语，花秋月却觉得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苏离将手中的茶杯沉沉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花秋月心中一紧，低垂着的眸子中露出一抹精光。 “倒是没有想到能在此处瞧见花护法。”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微凉，“不知花护法来此，所为何事啊？” 花秋月紧咬着牙，默不作声。 “呵，”苏离见状面色更为冰冷，却是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便是花护法不说，苏离也能猜得一二，看来你家圣女，对我秋水宫布兵一事感兴趣得紧啊。” 苏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花秋月更能感觉到那强大的气压，额上不由得渗出了丝丝冷汗。 “念在往日恩情，今朝我放你回去千机阁，若是下次，她还敢派人窥探秋水宫机密，来一人我杀一人，来百人我便屠百人。”苏离倏然间收起了嘴角地笑意，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杀气。 花秋月心中一凛，不为所动。 苏离嘴角倏然间勾起一抹浅笑，冲着门外的苏叶轻声喝到，“苏叶，今日席间那几名女子我瞧着容貌艳丽，甚是欢喜，你去禀了乔知州，将她几个带到我房间来。” “是。”苏叶应声退下，花秋月面上却是闪过一抹愤恨，心中为自家小姐不值。 苏离又坐回了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也没有说让花秋月起身。 乔知州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大喜，忙不迭地便送了几个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女子跟着苏叶过来。 听见门外窸窣的脚步声，那扑鼻的香气似乎也随之传来。 “主子。”苏叶轻扣了下房门，苏离应了声。 这便瞧见风情各异的女子款步进来，花秋月眸色倏然转冷。 “苏宫主。”众女子齐齐的请安道，似是没有瞧见跪在地上的花秋月一般。 那魅惑入骨的声音，便是花秋月听了，都不由得起了一阵酥麻。 “嗯。”苏离清浅的应了一声，却是起了身，随手还了一名紫衣女子，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春宵苦短，便不多留花护法了。苏叶，送她回千机阁。” “是。”门外的苏叶忙进来带走了花秋月。 她却是抬起头，愤恨地望了一眼苏离。她跟在洛子音身边虽然不久，却十分了解她。 从她冷心冷血之时便知晓，她心中定然是有着苏离的一席之地。 而此番和苏离决裂，花秋月能够瞧出，洛子音心中的苦楚绝对不似她表面那般平静。 却不想洛子音心心念念的苏离，身边却早已经环绕了这般多的莺莺燕燕。 花秋月沉着脚步一步步向外走去，房间中那女子的媚笑却声声入耳。 苏离坐在房中，看着那几个女子嬉笑打闹，知道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才一把将那茶杯摔了出去。 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惊住了众人，那几名女子慌忙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出去。”苏离又拿了一茶杯在手中把玩，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们。 “苏宫主。”几名女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倒是有个大胆的，不甘心到手的荣华就这般溜走，却是跪行上前，娇媚地唤道。 苏离眸光微冷，在那女子的手要碰到自己的鞋时，却是一挥衣袖，一把将她掀开。 “给你们三息，再不滚出去，便横着出去吧。”苏离眸光冷冽，声音冰冷刺骨。 那些女子见状哪里还敢久留，慌忙地手脚并用爬了出去，便是那被苏离掀开的女子，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乱地爬了出去。 素来闻言秋水宫宫主是冷面煞神，喜怒无常，她们一开始还被他那俊美的面庞给哄骗了，如今此时，才恍然发觉，江湖传闻尽皆是真。 苏叶将花秋月交给了下属，并没有给她解了手铐脚铐，反而一路直接送回千机阁，不作停留。 乔明听闻苏离又将那些女子悉数送回之时，心中免不了嘀咕，派人搜寻与洛子音相似的女子这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第486章 等到花秋月回到千机阁之时，已经是三日过后，临近中秋佳节。 时间过去了近一月，洛子音精神总算是恢复的好了些，也能够将那事情压在心底了。 苏离那间衣衫被他压在了箱底，徐明桓的那块玉佩倒是依了他所言，被洛子音佩戴在腰间。 天气越发的转凉了，洛子音倒是喜欢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拿了本话本子，便在院中看了起来。 “小姐，小姐，出事了。”正在她享受着这静谧之时，流萤却慌忙地跑了进来，面上惊慌不定。 “怎么了？好好说。”洛子音闻言蹙起了眉头，却是慢条斯理地将话本子放下，轻声嗔怪了一声。 流萤吞了口口水，飞快地摇了摇头，声音中依旧能听出颤抖，“是秋月护法，她被秋水宫的人捆绑着松了回来，秋水宫的人要见了小姐你，才肯放人呢。” 洛子音恍然失神，心中也是一惊，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没拿稳，“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溅起的污渍，却是一下子脏污了她洁白的裙角。 “小姐？”流萤看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洛子音倏然间回过神来，一下子站起身来，“如今她在何处？” “在山门处，已经惊动了阁主，和，和徐公子。”流萤吞吞吐吐地说着。 洛子音来不及多想，便忙朝着山门处赶去，她此时没了内力，虽然秋风凉爽，等她跑到山门处，却也出了满头的大汗。 “阿音，你怎么来了？”洛子期面色微沉，虽然秋水宫那人说不见到洛子音便不放人，然而洛子期却是不愿让她掺和此事的。 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却是上前两步，只见山门前围了数百名侍卫，将一身黑衣的秋水宫杀手同被拷住手脚的花秋月团团围住。 然而那黑衣人依旧气定神闲，根本未将这百人放在眼中。 “如你所言，我在此处，且将我手下护法放了吧。”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上前两步冲着那黑衣人冷声喝到。 虽然瞧不见他隐在面罩下的面容，但是洛子音还是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似是见过他一般。 “阿音，”洛子期面色又冷了一瞬，却是伸手拉了下她。 然而洛子音态度坚决，拂下了洛子期的手。 黑衣人轻点了下头，“洛姑娘，我家主子有句话带给你。” 站在一侧的徐明桓面色虽然温润，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却是凝聚力一团巨大的黑雾。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愿闻其详。” “主子有令，若是洛姑娘再敢派人窥探秋水宫秘辛，来一人便杀一人，来百人便屠百人。”那黑衣人冷声说着，手中的短剑闪烁着隐诡的光芒，“秋水宫与千机阁虽仍为同盟，洛姑娘此举却未免逾距了。” 洛子音心中那深埋的伤口倏然又挣开了，这是苏离所言吗，她嘴角越发苦涩，却是闭了闭眸子，“我知晓了。” 一旁的徐明桓闻言，眸色彻底深沉了下去，嘴角那抹浅笑亦是消失无踪。 洛子期面色也是阴沉了下去，冷声喝到，“口出狂言。” 那黑衣人依旧气定神闲，手中断刃归鞘，手指微微翻动，花秋月手脚上的禁锢便被解了开，“主子之令带到，苏一告辞。” “将他拿下，千机阁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洛子期面色阴沉，却是一挥衣袖，冷声喝到。 周围侍卫闻声而动，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黑衣人不为所动，花秋月依旧在他手下，何况只要洛子期与徐明桓不出手，从这些人手下全身而退简直轻而易举。 “让他走。”洛子音狠咬了下嘴唇，却是转眸恳求地望了一眼洛子期。 徐明桓面色更加沉寂了些，洛子期眉头却是蹙起，声音微沉，“阿音……” “阿哥，求你了，”她声音恳切，直让洛子期无法拒绝。 “放行。”洛子期狠甩了下衣袖，却是就此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洛子音心中微凉，知晓此番洛子期定然是动了真怒。 周遭侍卫闻言这才又收起了手中剑，黑衣人冷笑一声，将花秋月留在原地，足尖轻点便消失无踪。 见黑衣人走了，在此处聚集的侍卫便又按照原来的岗位值守，慢慢散开。 花秋月面露羞愧，上前直接跪在了洛子音面前，“小姐，属下有罪。” 洛子音淡漠地望了她一眼，心中那伤口挣开，心间那苦涩流过心底，经久不散。 “回院子说。”洛子音冷声吩咐着，便跟着流萤转身离开，自始至终，眸光都未曾落在一旁的徐明桓身上。 徐明桓亦未出言，只是面色出奇的冰冷，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再也不见那温润的笑意。 他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尖泛白，隐隐出了血痕。 他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自己这近月时间的朝夕相处，竟然都赶不上那黑衣人轻轻浅浅地提了一句那人的名字。徐明桓眸色越加深沉的可怕，隐隐泛红。 洛子音一路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中，花秋月与流萤紧随其后。 “流萤你出去，守着房门。”到了房门前，洛子音留下一句清冷的话语，便径自进了房中。 流萤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花秋月却是咬了下嘴角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小姐，属下知错。”花秋月跪在洛子音身前，低垂着头，声音微沉。 洛子音端了一杯茶在手中，眸子忽明忽暗。 “小姐？”见洛子音迟迟不语，花秋月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不由得轻声唤了她一声。 洛子音眸光微闪，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我提醒过你什么？” “属下知罪。”花秋月面上划过一抹愧疚，忙低垂下了头，“属下急功近利，行事不慎，请主子责罚。” “如今不仅苏离知晓，便是连阿哥都知晓了，我责罚你，又有何用？”洛子音倏然间闭上了眸子，任由心底那苦涩纵横。 来一人便杀一人，来百人便屠百人，苏离如今，竟然真的厌恶自己至此了吗？ 第487章 花秋月头低得更深了，也知晓自己此番怕是酿成了大错。 洛子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多说无益，我瞧瞧你冒了这么大风险都得回了什么消息？” “属下无能。”花秋月面上的不安忐忑更甚。 “荒唐！”洛子音面上大怒，却是一拍桌子起了身，她那宽大的衣袖拂过了桌面，桌上的茶杯便也随之滚落，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花秋月当即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流萤在房间外听着这声响也是心中大惊，一时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一劝洛子音。 “你将事情办成了这般模样，还什么都没有查到？”洛子音强忍着怒气，冷声质问道。 花秋月轻摇了下头，依旧低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查到了一些。” 洛子音怒气这才有所收敛，眸子闭上又睁开，“你起来说话。” “属下不敢。”花秋月闻言却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她是戴罪之身，怎么可以不懂规矩。 “起来。”洛子音眉头蹙得更深了，声音也冷冽了几分。 “是。”花秋月哪里还敢推辞，忙直起了身子。 “查到了什么？”洛子音避开满地的碎瓷片，坐到了一旁的榻上，眸光忽明忽暗。 花秋月润了润嗓子，飞快地禀告道，“如小姐所推测一般，属下在淮城附近查到了徐家的异动。”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便听得花秋月接着说道，“一些徐家隐秘的产业，大多都是徐公子七八岁之时才开始兴盛的。” “然而这些产业盈利十分可观，却全都没有归入徐家府库。”花秋月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只是属下无能，徐家行事一样隐秘，属下未能查明那笔财资究竟流向何方。” 洛子音心中却也有了算计，徐家必然也是养了数目不小的私兵，才需要每年有如此财帛支持。花秋月只能查到这些，倒是验证了她的所见。 “若是被你如此轻易的查到，徐明桓便也不会与苏离齐名，徐家这些年便也不会如此安然了。”洛子音轻摆了摆手，眸光微沉，却是没有因此怪罪花秋月的打算。 “那秋水宫呢？苏离如今身在何处？告诉你行事谨慎，怎么便被苏离发现了？”洛子音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身子向后微仰，冷声问道。 “苏宫主如今人在锦州，而秋水宫兵力行踪十分隐蔽，属下不经意间在锦州境外发现了其行踪，急功近利，大意之下，便被秋水宫的人发现了。”花秋月面上闪过一抹懊恼，连忙沉声说道。 “锦州？”洛子音眸光微闪，“他在锦州做什么？” “拉拢锦州知州，如今应是已经收入麾下了。”花秋月眸子一动，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所见说给洛子音听。 “原来如此，”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因着镇北王世子的身份，苏离在朝中一直有一些暗中的部属，如今既然已经开始调动，那便该离那最后之时不远了吧。 洛子音的心情倏然间便低落了几分，眸子中是一片灰败，没有了自己的阻碍，苏离便不会命绝于赤门关了，便能在朝堂之中展翅了吧。 花秋月轻而易举地便察觉到了洛子音的感伤，那般的感同身受。 “小姐，”花秋月咬了咬牙，忍不住说道。 “嗯？”洛子音恍然回神，眸子中沾染了寒霜般的冷意，不解地望向花秋月。 “苏宫主他，如今软玉温香在怀，左拥右抱，生活得极好。”花秋月抬眸望着洛子音，声音清浅，却字字诛心。 洛子音眸子倏然间黯淡了几分，放在小几上的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尖利的指尖划过细嫩的皮肉，刺入掌心，然而那连心之痛，终究不比心疼半分。 “说这些做什么。”洛子音低垂着眸子，不知不觉间竟然起了水雾。 “属下亲眼所见，苏宫主同数名风月女子共度欢宵，”花秋月眸光微闪，心中有几分不忍，却是轻声说着，“您忘了他吧。” 花秋月绝无骗她的可能，苏离果真这般了吗？ 洛子音心中倏然间一凉，闭了闭眸子，强忍着那抹酸涩。 只是如今，她又有何立场去管他如何呢？便连她自己，不是也要嫁与别人了。 过了片刻，洛子音再睁开眸子之时，眸底已经是一片冷意，“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好。” “是。”花秋月心中叹息一声，却是轻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流萤却是飞快地敲响了房门，焦急地声音传了进来，“小姐，阁主带了侍卫赶来，就快到院门口了。” “什么？”洛子音当即顾不得想旁的，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眉头微微蹙起。 “阁主应是，为了属下而来吧。”花秋月咬了下嘴唇，面色微沉，却是一下子跪在洛子音面前，“属下有罪，甘愿受罚。” “你先起来。”洛子音眸子一动，伸手托了一下她，冷声说道。 花秋月心中一抹暖意划过，不敢让洛子音来扶自己，忙起了身。 “见过阁主。”院子中突然间响起了整齐的问安声，由远及近。 洛子期没有多做停留，径自推开门进来。 房间中还有破碎的茶杯茶壶碎片，一片狼藉的模样，洛子期瞧见这般，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阿哥，”洛子音忙上前迎道。 出乎所料的是，此番洛子期根本没有将眸光放在洛子音身上，反而指了指她身旁的花秋月，冲着身后的侍卫冷声喝到，“将她拿下，关入暗狱。” “阿哥，”洛子音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上前一步挡在了花秋月身前，“我已经下了责罚了。” 见此情形，侍卫们不由得停了动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洛子期这才将眸光放在洛子音身上，面上却是一派冰冷。 “阿音，让开。”洛子期沉声说道，声音再也不复温润。 洛子音心中知晓他是动了真怒，除了她想方设法地偷溜出去，还少见洛子期如此震怒的时候。 第488章 “阿哥，我知晓错了。”洛子音轻咬着嘴角，可怜兮兮地望着洛子期，想要凭借着往日的招式，就此蒙混过去。 洛子期却根本不为所动，冷声喝到，“你若是再不让开，我便将你一起投入暗狱。” “阁主，属下知错，甘愿受罚。”花秋月自然不愿因为自己，让阁主和小姐之间起了争执，当即便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你识相便好。”洛子期冷喝一声，眸光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 洛子音很咬了下嘴角，阿哥此番不动上真功夫只怕也不能罢休，便只能微微侧了侧身子。 “得罪。”那几名侍卫相望一眼，便上前从洛子音身后带走了花秋月。 花秋月倒是果真没有一丝反抗，她心中也是知晓自己此时酿成了多大的祸事。 “带下去。”洛子期摆了摆手，声音清冷。 “是。”几名侍卫闻言便带着花秋月出了房间，一时间便又剩下洛子期兄妹二人，寂静无言。 洛子期一言不发地在榻上坐下，瞧着那满地的碎瓷片更是觉得满腔的怒火压抑不住。 “流萤，”洛子期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冷声冲着门外喝到。 “阁主。”流萤慌忙地开了房门应道。 “你们便是这么伺候圣女的？我瞧着前几日的责罚是太轻了些，一个两个都不长记性。”洛子期冷哼一声，却是伸出手来指了指那满地的碎瓷片，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冷意，“莫不是你也想去了那暗狱陪一陪花秋月？” “属下不敢。”流萤面色大惊，忙俯身行了一礼，“属下这便收拾。” 流萤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拿了帕子铺着，一块一块瓷片挑拣了起来。 “你出去。”洛子音眸子沉了又沉，却是冲着流萤冷声说道。 “这……”流萤手中拿着一片略显锋利的碎瓷，一时间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听洛子音的，还是洛子期的了。 洛子期眸色也随之深沉了几分，沉声说道，“你先出去。” “是。”流萤这才将那些碎瓷片用帕子收拢，小心翼翼地直起身退了出去。 “阿哥这是何意？”洛子音盯着洛子期，微微沙哑的声音略显委屈。 洛子期发作了一通，怒气也消散了些，只是却依旧端着，兀自不理会洛子音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 “花秋月错了，便该罚。”洛子期抬手斟了一杯清茶，握在手中，声音微凉。 洛子音却是固执地望着洛子期，语气说不上客气，“那依阿哥所言，花秋月听了我的命令，阿哥是不是要连我一同罚了？” “荒唐！”洛子期闻言，原本平静下的面色，却是倏然又浮现出了怒容。责罚洛子音，自己恨不得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如何又能责罚她。 他动了真气，一把便将手中的茶杯拍在了桌上，清脆的声音响起，那瓷杯也是随之香消玉殒。 洛子音被他吓得一激灵，身子微微一抖，怔愣了一瞬。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眸子中却是瞬间便升腾起了水雾，自她记事开始，阿哥便从未这般凶过自己。 洛子期也是恍然发觉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只是话已经脱口而出，也收不回来。便干咳一声，依旧板着个脸。 只是这般僵持了片刻，那眼泪在洛子音眸子中打了几个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洛子期瞧了几眼，便再也忍不住，一颗心直接化了。 “你可知晓你错在何处了？”洛子期轻咳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地便柔了下来。 “不该去探查苏离的消息。”那名字从口中说出，竟让洛子音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受控制的，那一滴清泪便挣脱了眼角，悄然滑落。 瞧见她这幅模样，洛子期悄然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拉着洛子音的手，将她牵引到榻上，坐了起来。 而他自己，却是站在洛子音身前，眸光直视着她，“阿音，你错在不该有事情瞒着我。” 洛子音眸光微闪，心虚地低垂下了头。 “为何去探查苏离的兵马？”洛子期摇了摇头，又接着问道。 洛子音却一言不发地咬着嘴角，不欲多言。 洛子期眸光微沉，转身在洛子音身旁坐下，幽然叹息一声，“你可知晓徐明桓便在一旁目睹了全部？” 洛子音眸子微微一动，轻点了下头，依旧没有言语。 “徐明桓可不知晓你是为了探查苏离的兵马，你派了亲信打探苏离的消息，却被苏离派人送回，又说了那么一番话语，你让徐明桓如何去想？”洛子期眸光微凉，声音也沉寂了几分。 “我……”洛子音眸光微闪，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洛子期摆了摆手，没有让她说下去，反而打断了她接着道，“你如今已经与徐明桓订了亲，还与苏离有如此纠葛，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这般。” “我不会与苏离有什么纠葛，”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说着，声音中渗透出来的，却是藏不住的清冷与无奈。 “即便你如此去想，我如此去想，可是今日徐明桓要如何去想？徐家之人要如何去想？”洛子期摇了摇头，声音越加的温柔。 洛子音绞着手指，轻抿了下嘴角，“我会与徐明桓说得。” “你要告知告知徐明桓，你是为了探查苏离的兵力？”洛子期轻声问道。 “我……”洛子音又是一时语塞，是啊，她要如何同徐明桓解释呢？秋水宫私兵是机密之事，即便如今徐家同千机阁结做联盟，也绝无可能将此事说与徐明桓知晓。 “你说一个谎，日后便要再说千千万万个谎来圆这一个谎，若是你们成亲之后，有朝一日露了马脚，你又该如何是好？”洛子期心中叹息，沉声说着。 洛子音依旧是哑口无言，洛子期面色却也沉寂了几分。 “我会处理好的。”过了片刻，洛子音终于出了声，却是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第489章 洛子期又是叹息一声，似乎要将这一辈子的哀叹全都在这一日之间叹息出来。 “阿音，你不仅有事瞒着我，行事还不同我商量，如今出了这般的局面，你要阿哥如何是好？”洛子期蹙着眉头，面色严肃的望着洛子音，语气又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阿哥，我知错了。”洛子音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认错道，却是并不打算，将那些事情说与阿哥知晓。 洛子期眸色越加深沉，却是摇了摇头，“既然你打定主意不欲与我知晓，我便不多加追问。” “多谢阿哥。”洛子音松了一口气，轻声说着。 “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和苏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子期却摆了摆手，冷眼望着她，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又是划过一抹痛楚，却是转瞬即逝，“便是我那日与你说的那般。” 见她依旧咬着口不松，洛子期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直接了当地问道，“阿音，你若是什么都不与我说，要我如何护你周全？” 洛子音却是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嘴角带着一抹轻柔的笑意，“阿哥，如今我很好，不必担心，也无需护我周全。” “你与苏离，当真无事？”洛子期兀自不甘心，又再问了一遍。 “当真无事。”洛子音眸光莹莹，嘴角似乎带着笑意，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是深沉的不见其底。 洛子期笑了笑，却是起身上前动作轻柔的抱住了她，“阿哥知晓这话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但是近日阿哥还是要与你再重复一遍。” 洛子音心中一颤，也随之伸出了手臂环抱住了他。 “有我在身后，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做出任何决定。”洛子期在她耳边轻柔的说着，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眼眶悄然红了起来。 “所以即便如今你定亲了，便是日后你成亲了，若是你反悔了，阿哥不问你缘由，都站在你身后。”洛子音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她头顶落下轻柔的一吻。 洛子音闻言心尖却是狠狠地一颤，抱着洛子期的手臂，不由得拢得更紧了些。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退缩。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子中却是一派凉薄。 “好了，还未用膳吧。”洛子期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问道。 “嗯。”洛子音沉沉地应了一声，闷闷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一抹委屈。 “流萤，传膳。”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门外朗声喝到。 “是。”流萤飞快地应了一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洛子音这才将他松开，却是抿了抿嘴角，“阿哥，花秋月她……” “她行事不慎，不堪大用，我帮你磨炼一番。”洛子期在一旁坐下，闻言面色却是沉寂了几分，声音微沉地打断了洛子音。 “是。”洛子音应了下来，心中也知晓，若是不能惩治一番花秋月，于徐家倒是真的无法交代。 只是她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落得这般，倒是让洛子音心中一时间过意不去。 一眼便猜透了她的心事，洛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心吧，磨炼一番，对花秋月来说，也是好事。” 有了他的再三保证，洛子音这才放下了心来，不得不说，洛子期对她的宠溺，天下少有。 “砰砰，”二人说话间，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阁主，小姐，晚膳到了。”流萤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进来。”洛子期沉声吩咐道。 “吱呀”一声，便见侍女鱼贯而入，手上皆是端着精致的膳食。 洛子音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愣，有些讶然地望着他。 “我一早便吩咐人备下的，知晓你也吃不下东西，便叫人做的精细些。”洛子期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容，指使着侍女将膳食放在榻上。 “多谢阿哥。”洛子音轻抿了下薄唇，心中暖洋洋的，阿哥便是连盛怒之时，都还记挂着自己。 将晚膳悉数摆在榻上的小几上之后，流萤便吩咐侍女将满地的碎瓷收拾了干净。 “这是大厨房新研制的菜品，尝尝味道如何？”洛子期拿起筷子，夹了两筷菜品放到洛子音面前的碟子中，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极好。”洛子音朱唇轻启，含了一口在舌尖，便能感觉到那丰富的层次，不由得感叹大厨房的厨师技艺又精湛了些。 洛子期看着她吃的欢快，心中也甚是欢喜，却是摆了摆手，对一旁的流萤吩咐道，“给厨师封赏。” “是。”流萤微微一愣，忙跑了下去。 “阿哥未免将我看得太重了些。”洛子音眸子动了动，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洛子期笑了笑，却是突然正色道，“阿哥将你看得如此重，你才更要将自己看得重些才是。你要知晓，对阿哥来说，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洛子音举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有些难言的情绪蔓延开来。 只是旋即，她便又恢复如常，却是撇了撇嘴角，“正吃着饭呢，阿哥非要说上这些麻人的话来。” 洛子期不予置否的笑了笑，陪着洛子音用过晚膳之后变离开了。 洛子音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又一点一点的圆了起来。 心中兀自感慨万千，时隔一月，却恍若经年。 想起花秋月所描绘的那般场景，洛子音心中便针扎一般的疼。 与此同时，苏离坐在院中，眸光也扫过了一眼天边的明月，月亮时圆时缺，像极了人生。 “主子，苏一回来了。”苏叶上前，轻声说道。 苏离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他话音落下，便见苏一动作飞快地跑了进来，一身黑色的衣衫略显脏污，风尘仆仆的模样。 一日时间，从千机阁到锦州，近千里路程，不可谓不神速。 “如何？”苏离手指轻摇了下酒杯，眸子轻扫了一眼苏一。 “按照主子吩咐，话已经亲自带给了洛姑娘。”苏一拱手行了一礼，声音略显沙哑。 第490章 苏离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低垂下眸子，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可曾说了什么？” “未曾。”苏一茫然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 “啪嗒”一声，那白玉酒杯便碎在了苏离手中，苏离眸子中渗出一抹冷意，随手将那碎玉片丢掉，冷声问道，“她情况如何？” 苏一微微一愣，却捎了捎头，忙回道，“属下瞧着洛姑娘的气血似是有些虚浮，身子也有些羸弱，不似从前康健。” 像是洛子期苏离这些人，日日瞧见洛子音，又是看着她从重病恢复成这般，还瞧不出什么来。 然而苏一他只是从前瞧过洛子音几次，也有些印象，这么恍然一对比，差距不可谓不明显。 苏僮不是说她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还会气色不好？若是气色果真不好，洛子期又是干什么吃的。 苏离闻言眸光再次深沉了几分，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 “还有呢？”过了片刻，苏离这才再次沉声道，却是打探起千机阁的情况来。 苏一会意，忙说道，“洛阁主对您此举甚是恼怒，派了侍卫要捉拿属下，但是洛姑娘倒是执意放行，似乎与洛阁主闹了些矛盾。” “呵，”苏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为了他的人，不惜与洛子期闹矛盾，那当日那般，又是为何？ 苏离摆了摆手，苏一便接着说道，“徐明桓如今在千机阁似乎地位也不浅，今日属下生出这般的事，洛阁主也并未让他回避，从头看到了尾。” 苏一回禀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因苏离身上的冷意越来越盛，便是内力强悍如他，此时也不免有些气短。 这种事情，该归属于千机阁的丑事一类，千机阁既然没有避讳徐明桓，便是拿他当了自家人。 苏离眸子中倏然聚集了一片黑雾，面色也是冰冷异常，这么快就当了自家人了，你果真是心悦他啊。 “你下去，将苏僮唤来。”苏离眸色微凉，手中一片碎瓷缓缓嵌进了掌心中。 “是。”苏一忙点了点头，飞快地退了下去。 苏僮忐忑不安地走进了院子，轻声行礼道，“主子，您叫我？” “嗯。”苏离轻应了声，松开了手，苏僮这才瞧见殷红的血珠顺着他掌心缓缓留下。 他面色大惊，忙从袖中掏出了一瓷瓶药粉，上前均匀地洒在苏离掌心中。 苏离眸子平静的望着他，一团黑雾隐在那平静的水波之下。 “苏僮，你可知晓欺骗我，要承担怎样的后果？”苏离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僮身上，声音比这月色还要凉上几分。 苏僮心中一颤，手上一抖，半瓶子药粉便洒在了苏离手上。 苏离见状眸光更是冰冷了几分，苏僮忙跪在地上，“属下失手，请主子恕罪。” “是失手，还是失言？”苏离手掌抖了抖，多余的药粉便随分扑闪而落，那冰冷的声音却如同冰刺一般扎在了苏僮心底。 苏僮心中没来由得一凉，却是跪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道，“属下愚钝，未能领会主子的意图，还望主子明示。” “我看你不是愚钝，是聪明的没边了。”苏离声音瞬间低至谷底，一张拍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顿了一顿，冷眼望着苏僮，“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敢替我做决定了。” “属下……属下不敢。”在这巨大的威压下，苏僮只觉得背上冷汗成流地淌下，沾湿了一片衣襟，他不由得将头低得更低了些，“主子息怒。” “说，她的情况究竟如何？”苏离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眸子中的警告之色不言而喻。 苏离没有提那人的名字，苏僮心中便已经知晓。 “洛姑娘，洛姑娘她已经痊愈，这才将属下赶出了千机阁。”苏僮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苏离眸色越加冰冷，俯身不断施加着威压，“苏僮，若是你不想留在秋水宫了，想必江湖中也满是你的容身之处。” “主子？”苏僮抬眸不敢相信地望着苏离，他自幼便长在秋水宫，自然做好了一生效忠秋水宫的准备，若是就此将他逐出秋水宫，那可真是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我知晓有你自己的盘算，但是你跟我的时间也不短了，也知晓我的脾气，”苏离却是不为所动，身子又微微后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生平最讨厌之事，便是身边之人背叛于我，哪怕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期满我。” 苏僮闻言额上冷汗更甚，主子定然是知晓了什么，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却听见苏离那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绝不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所以，你现在最好想想清楚，对于她的病情，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苏离伸开手，对着月色，看着那洁白的药粉被殷红的鲜血染得猩红。 伤口不深，那药也是奇效，如今已经有了结痂的倾向。 “属下知罪。“苏僮心中挣扎片刻，知晓苏离今日不问个清楚必然不会罢休，便将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果然，苏离闻言，面色一点点地阴沉了下去，冷声质问苏僮，“这些病灶她可知晓？可有何解决之法？” 跪伏在地上的苏僮眸光微微一闪，却是摇了摇头，“属下诊断出来，已经是心神大骇，便没有说给洛姑娘听，徒增她的烦忧。” 他终究还是有所隐瞒，若是如实告知苏离，他定然会心神不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身为他的部属，自然不该让他以身犯险。即便苏离将来会怪罪，他也绝不会告知苏离。 苏离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他竟是又自作多情了，以为洛子音是因为病症深重，才对自己说出那般的话。 “那解决之法呢？”苏离声音低沉下来，缓缓问道。 苏僮依旧摇了摇头，“属下无能，未能寻出解决之法，还望阁主宽限些时间，属下定尽心竭力寻求解决之道。”苏僮声音恳切，却也将最重要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第491章 苏离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桌面。 “将浦谷主送去千机阁。”苏离眸光微闪，冷声说道。 “主子？”苏僮闻言微怔，抬眸诧异地望着苏离。浦玄舒在接下来的环节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主子就这么轻易的将他送去千机阁了？ “有了他的药，也能成事，不打紧。”苏离微眯了眯眸子，冷声说道。 苏僮心中却是叹息一声，如何不打紧，这其中可是差了千万。 “告诉苏叶安排下去，速速执行。”苏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苏僮轻咬了下嘴角，只能缓缓站起了身，转身离开。 “什么？主子费劲心力救下的浦晴雪，这可是无涯谷好不容易欠下的恩情，主子便如此拱手相让？”苏叶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不敢相信苏僮带来的命令。 苏僮面色微微泛苦，却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便是如此，主子他心意已决，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还是速速安排吧。” “偏偏如此，那人还不领情，让主子伤心至此。”苏叶无奈的说着，心中愤恨难平。 苏僮也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月夜漫长，有人无梦安眠，有人孤枕难眠。 带着沉重的心事，洛子音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得安稳。 第二日早早起来之时，面色又差了几分。 “小姐，您再眯会儿吧，时间还早呢。”流萤进来洒扫时，瞧见洛子音这般模样，自然又难免心疼，轻声劝道。 “不必了，给我收拾收拾，我去瞧瞧阿哥。”洛子音轻摇了下头，如今这个时候，洛子期应是正好在桃林中练剑。 “是。”流萤忙福了福身，将洛子音搀扶下了床。 几番收整之后，洛子音面色瞧起来倒是好看上了一分。 只是她对着镜子瞧了瞧，还是害怕阿哥会担心，“扑些胭脂吧。” “是。”流萤微怔，却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取了刷子清扫在她脸颊上几抹嫣红，当即便散发出了由内而外的血色，整个人瞧起来都健康了不少。 洛子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捡几样早点，我去与阿哥一同用了。” 流萤应下，便去了外面吩咐着，洛子音自己换了身衣衫，带出门时，流萤正好提了食盒从小厨房的方向赶来。 二人缓步想着桃林的方向走去，明日便是中秋，落叶随着秋风簌簌的飘落，千机阁中竟然一夜之间便入了秋。 “阿哥，”洛子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练完一套剑法，这才缓步上前。 洛子期今日显然是带着怒气舞完，洛子音来之时，已经瞧见了他额头上沾湿了汗珠，“今日倒是不赖床了？” 洛子音嗔怪地看了一眼他，却是从袖中掏出了帕子，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着汗水，“阿哥还未用早膳呢吧，便一起用吧。” “也好。”洛子期收了剑，随她坐在了石桌旁。 几道精致的早点，二人吃的津津有味。 “洛大哥，洛姑娘。”正在这时，徐明桓却是款步而来，面上依旧带了温润的笑意。 洛子音筷子微顿，洛子期眸光也是微微闪烁。 “可曾用过早膳了？”洛子期抬眸望着他，轻声问道。 洛子音微怔之后也缓过神来，放下筷子轻行了一礼，“徐公子。” “未曾。”徐明桓倒是丝毫不见外，摇了摇头，声音如他面色一般温润。 “那便坐下一起吧。”洛子期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流萤，添副碗筷。” “是。”流萤忙从食盒中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因是在外用膳，怕主子的碗筷脏污，是以总会多备上两套，如今正巧派上了用场。 “那明桓便不相让了。”徐明桓也是浅笑着点了点头，一撩衣摆，便坐在了洛子音身旁。 桌上多了一人，气氛便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自如了。 不知是因为心怀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洛子音眸光总是若有似无地躲避着徐明桓。 三人默默地用完了早膳，气氛虽谈不上尴尬，却也并不融洽。 “洛大哥，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我想带着阿音出去转转，不知可否？”正在品着茶的时候，徐明桓眸光倏然一转，却是轻声冲着洛子期说着。 正是知晓了洛子音如今心中拥挤，他才要多费些心力，知道她心里那处除了自己，再没有旁人。 徐明桓低垂着头，二人只听见了他声音的温润，却没有瞧见他眸子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冷光。 洛子期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本能地便想要拒绝道，“阿音的身子……”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徐明桓开口打断，“我只是觉得阿音在阁中带着未免烦闷，这周围景色皆好，若是去四处瞧瞧，或许能调养些精气。”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倒是让洛子期一时间不好拒绝，只能若有似无地将眸光放在了洛子音身上，想要看看她是何意思。 洛子音闻言之时微怔，反应过来之时便也轻点了点头，“那便麻烦徐公子了。” 从此一生，自己便要伴在徐明桓身旁，自己也说过要给他一个机会的。 洛子音轻抿了下薄唇，眸子中那黯淡的光转瞬即逝。 洛子期便也点了点头，“有劳明桓了。” “徐大哥客气。”徐明桓听闻洛子音所言之时，面上的笑意便深了些，当下便忙摆了摆手，轻柔地说道。 只是洛子期依旧放心不下，便对着一旁的流萤说道，“你去传了织羽来，今日你和她一同服侍圣女。” “是。”流萤应下，便飞快地退了下去。 徐明桓闻言眸光微闪，知晓洛子期的意图，便也并未阻止。 如今局势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也暗潮涌动，北和城内又滞留了不少的难民，洛子期要处理的事情也着实不少。 是以说了几句话后，他便先行离开。 洛子音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倒是不适合出去游玩，“徐公子稍等片刻，我回院中换件衣衫。” 第492章 徐明桓嘴角挂了一抹浅笑，却是随她一同起了身，“无妨，明桓无事，便与洛姑娘同路。” 洛子音轻点了点头，便就跟着他一同往院子方向走去。 一路上凉风习习，偶有飘落的枝叶挂在洛子音那丝发上。 “等等，”徐明桓停了脚步，随之伸手拉了下洛子音的衣袖。丝滑柔软的轻纱在手中的触感极好，只是那轻纱下的肌肤手感该是更好吧，他眸子动了动，心中这样想到。 “嗯？”洛子音疑惑地转过身望着他，却是不着痕迹地将宽大的衣袖从他手中轻轻抽了出来。 徐明桓掌心一空，心中也是微微失落，旋即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上前一步，手探向洛子音的耳后。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洛子音不知所措，那厚重的檀香气味隐隐缠绕，她本能地竟是向后微微退了两步。 “有落叶。”徐明桓眸光一黯，却是收回了手，两指间轻捏着一片泛黄的树叶，声音却是低哑了几分。 “额……”洛子音一怔，方才那躲避的动作显得十分防备，此时也无法挽回，只能福了福礼，轻声说道，“多谢徐公子。” “不必。”徐明桓指尖一松，那树叶再次随风飘零。他跟在洛子音身后，眸光幽深了些，若是他能握得再紧些，有些东西，便想逃也逃不掉了吧。 洛子音换了一身浅碧色的劲装，头发高束起来，倒也多了几分英气。 织羽被洛子期打发来跟着她，此时便和流萤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 徐明桓站在院门前，也是一袭青色的长袍，平添了几分温润的气质。 瞧见她的衣衫，徐明桓暗淡的眸光竟然亮了几分，二人这般走在一起，也是般配至极。 “徐公子，不知今日要带我去何处？”洛子音歪着头望着他，言语间倒是不似前几日那般生疏。 “明日是中秋节，今日北和城中便有灯会，洛姑娘可有兴趣？”徐明桓嘴角微勾，凑上前轻声问着。 洛子音眸光微闪，即便北和城就在千机阁山脚下，相距不远，然而洛子音去的次数却也屈指可数，更别说这什么中秋灯会，她也是从未听闻。 “没有想到，徐公子几日便将北和城摸得清楚了。”洛子音跟在他身旁，鼻尖传来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气味，闻着竟也有几分安心。 “听闻你在千机阁中呆的烦闷，早便想带你出去逛逛了。”徐明桓似是没有听出洛子音言语背后的意思，转眸温柔地望着她，声音说不出的温润。 洛子音心中一紧，略带几分不自然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二人说话间便也走到了。 洛子音身子虚弱，自然是要乘马车的，徐明桓眸子转了转，竟然舍了马匹，也跟着她进了马车。 流萤抬起的脚微微一顿，见状也不知是该进去马车里还是如何。 织羽却是足尖一点，坐在马车前，抢了车夫的位子。 她手拍了拍身旁，声音略微清冷，“便坐这吧。” 流萤轻点了下头，此时若是她跟着进了马车，空间狭小几分不说，气氛怕也会更加尴尬。 这是洛子音专用的马车，车厢内熏了她喜欢的沉水香。 昨日睡得不甚安稳，此时又是闻着徐明桓身上的檀香，又是闻着那沉水香，再加上马车行驶起来略有颠簸，洛子音便昏昏沉沉，眼皮不自觉地打起架来。 “睡一会儿吧，”似是瞧出了她的窘迫，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洛子音倒是果真不客气，千机阁离北和城尚有些距离，睡着了倒是也不用和他相顾无言了。 “好，那到了北和城你再唤我吧。”洛子音轻点了下头，一边说着一边还打起了哈欠，身子向后一仰，便躺在软枕上似是一下睡着了。 徐明桓见状不由得哑然失笑，眸子中的神色越加温柔了些。 在他看来，洛子音能够卸下防备，在他身旁入睡，便已经是极好了。 他随手拿起了一旁的薄毯，动作轻柔地盖在洛子音身上，眸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流连。 洛子音起初还是装睡，感受到徐明桓的动作之时，身子还微微一僵。然而她当真是困极了，没过上多久便果真睡了过去。 徐明桓从一旁抽了一本古籍拿在手中翻阅着，听着洛子音清浅的呼吸声，他的眸光倏然间温柔了下来，若是往后余生，都似这般，倒也极好。 马车缓缓地驶入了北和城，织羽将马车停在一旁。 “小……”流萤刚张口想要告知洛子音，却被突然打开马车门的徐明桓止住了话头，“嘘……” 流萤喉咙动了动，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徐明桓这才轻声说道，“阿音她睡着了，便让她多睡会儿吧。” “是。”流萤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今日她便瞧出来洛子音歇得不好，如今能睡着也是好事。 织羽闻言便又扬了马鞭，车轮又缓缓转了起来。 这人声鼎沸的街市可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北和城是千机阁的据点，千机阁在此自然有别院，织羽便是将马车驶向此处。 喧闹声渐渐小了下来，织羽便将马车停在了院中树荫下，和流萤候在马车外面等着。 “徐公子，既然小姐睡了，您可要出来等着？毕竟车厢内位置狭小，多有不便。”织羽眸光微闪，却是靠近车厢门，轻声说道。 洛子音惯用的马车，空间怎么会狭小，不过是织羽为了将徐明桓请出来的说辞罢了。 不想徐明桓闻言却摇了摇头，直接回道，“我在此处甚好，况且我与阿音已经定亲，明桓也知礼节，不会作何非分行为，织羽护法大可放心。” “徐公子人品织羽自然放心。”织羽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便只能作罢，忙轻声回道。 因着怕吵了洛子音休息，几人便再也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 徐明桓在她身边，手中虽然拿着那本古籍，眸光却始终若有似无的纠缠在洛子音身上，不愿离开。 第493章 在马车中，洛子音睡得依旧不安然。 “啊！”她倏然间惊呼一声，一下子便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额上的冷汗成流淌下，洛子音用着薄毯喘着粗气，心神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徐明桓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一惊，忙丢了手中的书坐在她身侧，不住地安慰着，“阿音，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车厢外的织羽与流萤也听闻了动静，坐不住了，打了帘子便望了进来，“小姐，生了何事？” 洛子音惊魂未定，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明桓眸光微闪，拿了一旁的茶壶斟了杯茶递到她手中，“阿音，喝杯茶水压压惊。” “多谢。”洛子音手指依旧有些颤抖，勉强挤出个笑容，接过了茶杯。 “怎么了？”徐明桓兀自放心不下，眉头轻蹙了起来，声音温柔又带了一抹疑惑。 “没事，梦魇罢了。”洛子音抿了一口茶水，低垂着眸光。 徐明桓闻言便也不再多问，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都是假的，都过去了。” 洛子音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别的选择，梦境中的自然要变成假的了吧。 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洛子音一下子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了一抹窘迫，“我睡了多久了？” 徐明桓闻言哑然失笑，却是没有言语。 流萤轻咳了一声，颇有几分难为情地说道，“已经过了午时了。” 本以为小姐只是浅眠，没有想到竟然睡了两三个时辰。 “额……”洛子音闻言面上划过一抹羞涩，放下茶杯颇为抱歉地对徐明桓说着，“难为徐公子久等了。” “不打紧，”徐明桓嘴角含了一抹浅笑，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丝发。 洛子音身子一僵，却是并没有躲开。 “如今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前些日子徐家盘下了北和城中天香楼，正巧今日带你去试试菜色。”见她没有躲开，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好。”洛子音轻点了下头。 流萤闻言却是轻咳了一声，暗暗指了指洛子音如今的发髻。 徐明桓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嘴角微勾，“织羽姑娘怕是不知醉香楼的方向，便由我来赶车吧。” 他这般的善解人意倒是博得了流萤的几分好感，织羽也点了点头，待徐明桓下了马车，二人便又赶紧坐了上来。 “小姐，您这梦魇越发严重了，安神的药汤便再用起来吧？”流萤一边帮她收整着形容，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自打洛子音醒来之后，便说自己身子好转，不再喝药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轻摇了摇头，“不必，偶有梦魇罢了。” 马车悠悠地行驶了起来，对于徐明桓如此金贵的身份却甘愿给自己做这马夫，倒是也让洛子音心中微微感动。 千机阁这别院虽然静谧，却并不偏僻，片刻功夫，便到了天香楼。 徐明桓一身青衣素袍，却遮掩不住他身上那雍容华贵的气质。 这样的人能屈尊赶车，不由得让天香楼外围了一群围观的人，都是想要瞧瞧那马车上的该是何人，能被如此对待。 “小姐，”就在洛子音准备下马车之时，流萤却递过来了一方纱巾。 洛子音了然地点了点头，随手接过挂在了耳后。 她打开车门，在徐明桓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 那不染纤尘的容颜虽然被素色的薄纱遮盖住，然而那一双出尘绝世的眸子却还是在围观的众人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半遮半掩的倾城面容，更是让众人心中多了无限的遐想。 徐明桓眸光一暗，不着痕迹地将洛子音护在身侧，替她遮挡住了大部分似是探寻似是亵渎的眼神。 天香楼本就门庭若市，有了这二人，便愈加的人潮拥挤。 徐明桓时天香楼的东家，掌柜的瞧了一眼便忙迎了上来，“小老儿不知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这便给您安排厢房。”说话间，掌柜的眸光扫了一眼他身旁的洛子音，眼神中带着一抹惊艳，忙低了低身子，恭谨地说道。 徐明桓对待下属也是一般的温润如玉，他轻点了点头，一边跟着掌柜的向着二楼雅房走去，一边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带这位姑娘来品一品我们天香楼的招牌，掌柜的可不要自砸门面。” 掌柜的闻言也是爽朗一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公子放心，保证叫您和这位姑娘满意。” 洛子音面纱下遮掩着的嘴角也是微微一勾，瞧见徐明桓这般平易近人的模样也是有几分好笑。 洛子音二人进了雅房，流萤与织羽二人在一旁守着，倏然间又来了一位样貌周正，气势如虹的黑衣男子，正是徐明桓的贴身侍卫，徐阳。这半日他都没有跟在徐明桓身边，倒是没有想到这时他才出现。 徐阳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和流萤与织羽二人行了个客套的理解，便不苟言笑地守在了厢房门口。 流萤见状瞥了瞥嘴，心中不自觉地竟然拿了他和苏叶二人做着比较。 洛子音进去之后便打量起房间的环境来，气质清新，寡淡，又难掩贵气，这种风格倒是像极了眼前的这人。 “摘了吧。”就在洛子音四处打量的时候，徐明桓温润的声音倏然间响在了她的耳边。 她微微怔愣，他却伸出手来动作灵巧地从她而后将那薄纱摘了下来。 洛子音没有回过神来，手指不自觉地覆在面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素来温润有礼的徐明桓也会做出如此略显亲昵的动作。 “这样瞧着才舒服了些。”徐明桓却并未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他含笑将那薄纱叠成方块，竟然就揣到了自己的怀中。 “额。”洛子音眸光微微一动，才想起来如今二人已经行过了纳征之礼，这般的举动其实也称不上是越距了。 这种真实感越演越烈，没来由得，她心中便浮现出一抹感伤，一闪而过，却绵长悠远。 第494章 二人相对而坐，闲说了半晌，精致的菜品才一样一样地被端了上来。 这诱人的气味闻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昏睡了半日的洛子音此时竟也能感觉到脾胃传来的阵阵哀嚎了。 “看起来不错，”洛子音瞧着眼前色泽光鲜，皮白油润，柔嫩微红的鸭肉，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徐明桓嘴角含笑，伸长筷子夹了一块放在洛子音碗中，“这是淮城特有的桂花鸭，如今临近仲秋，正是吃用桂花的时候。你尝尝，别处定然做不出如此正宗。” 洛子音闻言眉尾向上一挑，她从前到淮城的时候吃过一会，记忆犹新，“想不到开在北和城中的天香楼也有如此风味，无怪乎是徐公子的产业。” 她嘴角含了笑意，便夹了起来小口放在口中。 比记忆中的味道，竟然还要绵密几分，“淡而旨，肥而不浓，乃是无上品也。” “能得你如此评价，便也不堕了我淮城风味的名头。”听得洛子音此言，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深沉了些，眸底深处素来深厚的寒冰，都像是化作春水了一般。 洛子音又夹了一块小口用着，徐明桓却拿起了一旁的酒壶，斟了一杯清酒。 绵密的桂花香味混合着米酒的香气扑鼻而来，徐明桓抬手放在洛子音手边，“这是桂花米酒，佐以桂花鸭食用更加。” 洛子音犹豫片刻，生怕自己喝了酒又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 徐明桓却好像瞧出了她的担忧，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解释道，“这酒度数极地，不易醉人，阿音可以放心饮用。” 料想徐明桓他也不会欺骗自己，洛子音便抬起酒杯轻抿一口，果真酒的辛辣感觉全无，尽是桂花的香甜气味，与桂花鸭的鲜甜之味相得益彰。 洛子音原本便清丽的眸子霎时间又亮了几分，不自觉地便将一杯酒一下子饮尽。 “浅尝即可，多饮无益。”瞧着那空了的酒杯，徐明桓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度数不高，不过照着洛子音这般喝法，一餐用毕，恐怕也醉的不轻。 洛子音闻言点了点头，这种精酿酒后劲十足，初尝时尚还尝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等到喝到最后，难免也会飘飘然起来，当下便听从了徐明桓的建议，再用酒时都是小口小口轻抿。 流萤又接二连三地端了数道菜品进来，难得的是，皆是仲秋前后的时令菜，恰合时宜，也颇满足了一番洛子音的胃口。 一道道菜品皆是精细品尝，这一餐时间也是用得长久，一个时辰过去后，二人换坐在榻上，品着清茶，恰是云山雾隐。 “多谢徐公子盛情款待，这番美食着实令人回味。”洛子音轻抿一口茶水，笑着说道。对于美食，她想来不吝于赞美之词，即便与徐明桓中间似是有着扯不破的隔阂，却也因为这几道走去她腹胃中的美食，二人的距离便也又近了些。 许是因为方才足足喝了一壶桂花米酒，此时面上也悄然晕染上了一片微红，瞧起来便颇为喜人。 徐明桓闻言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不知是那温润却好像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这更像是发自心间，自然而然的浅笑，“这些都是淮城的风味，阿音若是喜欢，日后到了淮城自然也可慢慢回味。” 洛子音闻言微微一愣，突然发觉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正是便要嫁入淮城了。 心中一抹酸涩呼啸而过，洛子音面上的红晕却似是又多了几分，似娇羞的低垂下头，瞧不出半分不对来，然而那低垂的眸子中，终究有那深沉的无奈缓缓蔓延开来。 “徐公子此番在千机阁，是要待到何时？”过了片刻，洛子音又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问着。 她相信徐家的事情必然不比千机阁少，徐明桓又是徐家的掌门人，虽然上有徐万松压制着，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徐万松像是听从徐明桓的命令一般。 徐明桓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温润的语气中竟是不难听出一丝委屈，“阿音的意思，倒像是不想让我再次久留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告诉徐公子，若是有要事缠身便不该在千机阁中停留如此之久，若是徐公子无事，那自然极好，千机阁自然是随时欢迎。” “如此便好，我还当阿音如今已经嫌我厌烦了。”徐明桓嘴角的笑意这才又浮现了出来，却是动作轻柔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捧在茶托中却几乎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他眸光闪动片刻，却是轻声说道，“徐家的事情有我父亲操劳，我无需担心太多，便也算是无事一身轻了。”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嘴角轻抿，没有多言。 却见徐明桓顿了顿，伸手握住了洛子音放在桌上的玉手。 洛子音身子一颤，手不自觉地向后一抽，却并没有抽出来。 徐明桓动作看似轻柔，却暗藏劲力，紧紧地用自己的大手将洛子音那小手包裹在掌心之中，不给她一丝一毫挣脱的机会。 “徐公子，”洛子音面上一下子涨得通红，轻抿着嘴角，却是放弃了抵抗。 徐明桓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温润的眸子中闪烁着坚定而深沉的光。 他郑重地望着洛子音，想要将她用那一团春水紧紧地包裹起来。 “阿音，我此番之所以在千机阁中停留如此之长的时间，便是想要等你盛装之时，接你一同回我万剑山庄。”徐明桓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洛子音在他这般温柔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只能咬了咬嘴角，低垂下眸子，不敢直视。 “你可愿意？”徐明桓却不依她这般，捉了她的手，又微微俯身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自己。 虽然婚约已定，纳征之礼已成，他却始终还能感受到洛子音心中的犹豫与踌躇。此时他眸光幽深地望着她，便是想听她亲口说上一句。 第495章 洛子音心中一颤，只觉得徐明桓那幽邃的眸子要将自己吞噬进去，她眸光躲闪，却是轻点了下头。 “如此便好。”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更甚，却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二人如今的动作，暧昧至极，瞧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双唇，徐明桓原本清润的眸光，霎时间席卷上了一层轻薄的黑雾。 他不自觉地俯身向下，想要尝一尝那一片的芳泽。 洛子音心中不知所措，却在他嘴唇将要落下之际，一下子扭过头去。 徐明桓轻薄的嘴唇只划过了洛子音吹弹可破的脸颊，仍旧让她心中一凉。 “明桓唐突了。”徐明桓眸子一深，却是回过神来，动作轻柔地放开了手，声音不难听出一分歉意。 洛子音闻言便也不好追究，毕竟二人也是行过纳征之礼，便低垂下头，不敢再去瞧他。 “咳，”徐明桓轻咳一声，却依旧无法改变这气氛越加尴尬的事实。 过了片刻，洛子音面上的红晕这才缓缓退散，“徐公子可还有别的安排？” 既然日后总是要相伴一生，又何必如此。 “如今天色还尚早，待晚些时候东西长街上有灯会，如今可以先去南市逛逛，有不少稀奇物什儿。”徐明桓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又挂在了脸上，轻声说道。 他随手拿起了茶杯，借喝茶掩饰着心中的尴尬与紧张。 从来没有想过，从小时便样样争强，接受过特殊培训的他，竟然有朝一日心绪上也会产生这般的情绪。 可真是神奇又难言，徐明桓轻呼出一口浊气，正是因为在洛子音身边体会过了如此多从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才会如此痴迷于她，以至于接近万劫不复吧。 洛子音闻言点了点头，这里环境虽然清雅，与徐明桓相对而坐却两相无言，倒不如便趁着日头不热，出去逛逛，也不枉费自己这多日多年才能出来一趟的凄苦处境。 “好，那我们便去南市逛逛吧。”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茶杯起了身。 徐明桓轻点头，看见洛子音在他身边这般开怀，他嘴角的笑意便从未停止过。 流萤织羽二人站在厢房左侧，徐阳则冷冰冰地站在右侧。 “你二人可用过午膳了？”洛子音打开房门，轻声问道。 “尚未。”流萤向来是有什么答什么，此时也没有瞧见织羽递来的眼神，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答道。 洛子音眉头蹙了蹙，却是摆了摆手，“也去开间厢房点几样吃的吧，天香楼的菜式不错。” 她对下属向来宽宥，还以为二人能抽些时间去将午膳用了，没想到竟是一直站在这守着。 流萤忙点了点头，织羽也只能福了福身，“多谢圣女。” “这位公子不妨与她们同去吧。”洛子音又将眸光瞥向一旁守着的徐阳。 她略有印象，应是徐明桓的贴身侍卫。‘ 却不想那侍卫依旧面色冰冷，瞧都没有瞧上洛子音一眼，“多谢洛姑娘，属下不必。”’ 洛子音闻言也不多劝，转身又回了厢房中，和徐明桓一边拿了棋盘对弈着，一边等着流萤二人。 二人用膳的速度倒也不快，半个时辰的光景这才回来。 “等等。”就在洛子音想要径自出去的时候，徐明桓却在身后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洛子音顿了顿，不解地望向他。 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松开了手，却是从怀中将那一方薄纱拿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俯身向下，动作轻柔地系在洛子音而后。 洛子音面色微红，虽然如此不算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徐明桓今日这些小动作格外的多。 许是因为在徐明桓怀中放了一两个时辰的缘故，那薄纱上也沾染了扑鼻的檀香，直冲冲地奔向洛子音心底。 “如此才好，省得出去了倒是惹得一方骚动。”徐明桓嘴角笑意盈盈，眸子眯了眯，柔声说道。 洛子音心中哑然，却是撇了撇嘴反驳道，“如此的话，徐公子该是自己也罩上一方面纱才是，方才天香楼外，那大批的少女可是为你驻足来着。” 她这般的反应大出徐明桓所料，徐明桓眸中笑意更深，俯身在洛子音耳边轻语道，“阿音这可是吃醋了？” 洛子音又是一阵哑言，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便成了吃醋了？ 不过瞧着徐明桓突然喜笑颜开的模样，洛子音倒是也没有再多言，毕竟今日徐明桓带自己吃了这般美味的午膳，让他心情好些也无不妥。 见洛子音没有反驳，徐明桓心中的喜悦几乎便要洋溢而出。 徐明桓心情极好地带着洛子音出去，此时虽然已经过了用膳之时，天香楼中却依旧汇集了许多人用膳，如此看来，天香楼在北和城中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正如洛子音所言，徐明桓这绝世的容貌自然依旧惹了不少女子注目而视，眼前那精致美味的珍馐，比起徐明桓那秀色可餐的容颜竟然也不由得黯然失色起来。 但是当眸光瞥向了一旁的洛子音，众人心中又是一阵自惭形秽，扼腕叹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此番倒是没有让徐明桓接着赶车，流萤与织羽也上了马车，留了徐阳在外赶车。 洛子音这专用车架空间极大，即便四个人在这上面空间依旧绰绰有余。 天香楼距离南市不愿，徐阳驾车技术也是极好。 即便城中人群熙熙攘攘，他也能驾着马车飞驰而不伤一人。 片刻功夫，便响起了一声悠扬的马鸣，马车就此停了下来。 “虽然千机阁就在这不远，我还未曾好好逛过这北和城呢。”洛子音在流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了这南市的人潮拥挤，不由得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 “那正巧了，今日便好好地逛上一回。”徐明桓嘴角含笑，替洛子音拢了一下散落在耳边的丝发，声音依旧温柔地如同春水一般。 洛子音点了点头一边应着，一边便窜到了摊子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第496章 这南市上尽是些南北奇珍，还有些古玩古画，这边瞧上几眼，那边看上几眼，时间便匆匆流逝。 洛子音瞧见了许多以前并未见过的东西，一时间心情好了不少，气色便也好上了许多。 徐明桓始终默默地跟在洛子音三步之内，眸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她那随心而发的笑颜，便是他的世界中最稀罕的物件，也是最美的风景。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徐阳怀中手上已经抱了不少的物件，便是织羽与流萤，手里也依旧没有闲着。 不得不说财大便气粗，洛子音但凡对哪样物件感兴趣些，徐明桓便吩咐徐阳买下。 如此几番，洛子音竟成了一众摊贩争抢的招财猫。 “姑娘，您瞧瞧这，这簪子成色极好，与您这通身气质，简直便是绝配。”招揽的声音不绝于耳，洛子音却不为所动，只瞧着那些向来新奇的玩意儿。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南市上的人也少了不少。 逛了一通下来，洛子音也再没瞧见什么感兴趣的物什，便瞧了眼天色，又转眸望向徐明桓，“如今天色不早，东西大街上的灯会应是开始了吧？” “嗯，”徐明桓轻应一声，抬手替她拨弄了下散落下来的丝发。 许是这般的动作多了，洛子音竟然也就习惯了，再没有躲避的动作。 徐明桓眸光放柔了些，“可是逛累了？” “有些，”洛子音身子仍是不好，此时停下脚步倒是当真觉得十分疲累。 徐明桓眸光微闪，却是上前一步，一把将洛子音打横抱了起来。 “啊，”这般猝不及防的举动，自然是将洛子音下了一跳。薄纱轻掩下的面容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不由得惊呼出声，“徐公子，你，你放我下来，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洛子音喃喃地说着，只觉得徐明桓身上的檀香熏得她头晕脑胀。 “你身子不好，还是少走些路吧。”徐明桓嘴角依旧是温润地笑意，全然没有将她放下的打算，无视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抱着她四平八稳地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流萤与织羽惊呆了下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待回过神来之时，只见徐明桓已经走出去了好远，这才连忙追了上去。 “徐明桓，”洛子音心中气急，一时间竟然忘了客套，直呼起他的本名来，“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徐明桓闻言心中却是倏然一动，从未有人如此直呼他的姓名，这是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洛子音那空灵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是如此动听。 他没有理会洛子音略显愠怒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反而用力了些。 洛子音能清晰地听闻到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沉稳有力。 徐阳上前打开了车门，徐明桓这才将她放在车厢中，洛子音动作迅速地窜到了车厢里面，瞧都没有瞧上徐明桓一眼。 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等流萤织羽上车之后，便打马向着东西大街行去。 隔了老远，便能听见那外面熙攘的声音，好不热闹。 方才的尴尬还萦绕在心中，洛子音下了马车依旧不敢直视徐明桓。 反倒是徐明桓就跟没事人一般，依旧紧紧跟在洛子音身边。 仲秋灯会声势浩大，各式各样的宫灯彩灯迷花了洛子音的眼。 虽然她瞧过更加精致美艳的，却都没有如此浓烈的节日氛围。 一扫方才的低落，洛子音忙不迭地便凑到摊贩前，交了份子钱猜一猜灯谜。 洛子音博览古今，知识渊博，启示这简单的谜题所能比拟的，片刻功夫便收获了一堆。 不过她也大方，知道小贩的不易，赢了灯之后给得赏钱也多，小贩也是十分地心满意足。 徐明桓就温柔地看着二人的动作，却倏然间感觉到一旁有一抹异样的眼神。 他倏然抬起头，不期然竟看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慌乱地躲开。 那人身旁的男子，徐明桓眸光微冷。 感受到身旁突然多了一丝低气压，洛子音疑惑地顺着徐明桓的目光瞧去，却是倏然间发出一抹惊疑，“呀，那不是明彻公子吗？” “那他身边的，”洛子音突然想起来二人不和，便一下子将那几句话吞回。 “徐公子，我想去那边瞧瞧，你陪我一起？”洛子音眸光动了动，轻拉了下徐明桓的衣袖，柔声说道。 洛子音如此自然而然的亲昵，却是缓和了徐明桓心中的冷意，他原本便也打算放过他们了，只是惊异于会在此时遇见罢了。 “好。”那二人躲得飞快，徐明桓收回了眸光，轻点了点头，声音温润。 然而却不想，明彻二人却是与洛子音相同的想法，便是躲着，竟然也到了一处来。 眼看着便要狭路相逢，明彻二人所幸便也大大方方地，不再闪躲了，只是明彻一手拉了身边的女子，一手紧紧扣在腰间的重昀上。 洛子音眸光微闪，跟着身旁的徐明桓一起停了动作。 “徐公子，好久不见。”明彻依旧紧扣着重昀，眸光划过一抹冷意，冷声说道。 徐明桓的眸光却没有瞧他，反而落在了身旁那女子身上。 瞧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徐明桓瞳孔倏然一缩。 周遭人群熙攘而过，唯独四人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洛子音此时也没有逛灯会的心思，徐明桓却是眸光微闪，声音少了几分清润，“二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直低垂着眸子的女子也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美艳的凤眸此时多了几分妩媚与温柔。 “好。”她的声音依旧温婉端庄，依偎在明彻怀中的模样，洛子音便知道她过得定然极好。 四人转身向着一旁的茶馆走去，要了一间雅房，便相对而坐，又沉默无言。 就在这时，明姝轻抿了下嘴角，却是柔声说道，“我知晓大……” 她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却是微微一顿，这才又接着说道，“徐公子当年派了人保护，才免于我二人被沈家的人所获。” 第497章 “你二人已是亡人，如此出现，怕是不好。”徐明桓不予置否，轻摇了摇手中的茶杯，散漫的说道。 的确如此，虽然二人的事情已过一年，江湖中却难免不会有人记得，明彻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出来逛了灯会，他徐明桓能瞧见，旁人便也能瞧见。 明彻与明姝二人眼神一黯，归园田居卿卿我我的生活固然是好，然而远离了这凡间世俗，就像是远离了人间的烟火气一般。时间久了便总想要想方设法地沾上一站。 “我二人知晓了，下次定然不会这般。”明姝朱唇轻启，柔声说着。 洛子音逛得久了，此时便也是渴极，便掀开薄纱，抿了口清茶。 明姝的眸光扫过她一眼，心中多了一分惊异，“徐公子与洛姑娘这是？” “我与徐公子定下婚约，二月成婚。”洛子音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轻抿了下嘴角柔柔地说着。 平常的话语从洛子音口中说出都格外的喜人，徐明桓身上的冷意又消减了些，渐渐变成了从前那副温润的眸子。 明姝眸光倏然紧缩，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徐明桓，“徐公子，你？” 她对徐家的事情知晓一二，千机阁那些事情与徐家不无关系，如此情况如何能够成婚？ 洛子音对于她的反应颇为惊讶，有些不解地瞧了一眼徐明桓，又看向明姝，“可是有什么问题？” 徐明桓冷冽地眸光倏然落了下来，明姝心中叹息一声，却是摇了摇头，“无事，有些惊讶罢了。” “如今你身怀有孕？”徐明桓眸光清冷退散，却是轻摇了摇手中的茶杯。 明姝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明彻的手又放在了腰间的重昀上。 “你二人皆是没有经验，便回山庄吧，”徐明桓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眸光微冷。 “可是……”明姝当即便要辩驳，当初她逃避徐家的安排，造成了不小的风波，怎能如此贸然地回徐家。 “沈家覆灭，你二人低调行事，我自有办法，如今你这般模样在外，我也是不放心啊。”徐明桓眸光落在了她肚子上，声音虽然温润，明姝的面色却是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知晓徐明桓的意思，这是要拿她的孩子来威胁自己不要多言了。 原本她了无牵挂，大不了与明彻共赴黄泉，然而如今有了孩子，她却越来越惧怕这种躲闪的生活。她可以自己吃苦，可以忍受颠沛流离，却不忍心让她腹中的孩子也过这种生活。 略微思忖之后，她便也点了点头，“好。” 明彻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明姝，她却从桌下捉了他的手，轻轻安抚着。 “既然如此，我便安排你二人回庄中。”徐明桓做下的决定本就不容置疑，此时定下眸光扫过身后的徐阳。 徐阳点了点头退下，应是拟了信发出去。 洛子音一直如同透明人似的坐在一旁，此时心中却是思绪纷转，方才明姝那眸光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恐惧一般。 她眉头紧锁，为何会恐惧呢？ “阿音，”徐明桓温润地声音响在耳边，洛子音这才回过神来，却见明彻与明姝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想什么呢？”他的声音依旧温润，眸光却带了一丝探究。 洛子音忙摇了摇头，“没有，我有些困了，我们回去吧。” 徐明桓微微诧异，不过今日洛子音倒是也的确逛了不少的地方，便点了点头，“好。” 坐上了马车，果然感觉到这一日的疲累袭来，洛子音靠在软枕上，在这轻微的颠簸中竟然又昏睡了起来。 洛子期一早便派了人在山门处接应着，此时洛子音回了院子中，他便也连忙赶了过来。 流萤与一众侍女在收拾着今日洛子音买的小物件，她瞧过一眼不甚喜欢了，便赏了下去。 许是马车上困得时间多了，此时洛子音倒是清醒了几分，瞧见洛子期进来，便上前迎了，“阿哥，你来了。” 见洛子音果然面色好了几分，也没出什么差池，徐明桓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玩的如何？”洛子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问道。 洛子音却是撇了撇嘴，颇带几分控诉的意思，“阿哥从前便不该拘着我，这北和城中我竟然还没有徐公子熟悉。” 洛子期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摇了摇头，“若是你尚有内力，我也不会拘着你了，不过如今你内力又消散，我却是不得不担心了。” 洛子音本也是说着玩笑，没有怪罪的意思，便努了努嘴，不再多言。 洛子期坐了一会，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也匆匆离开。 明姝的出现又勾起了洛子音的回忆，徐家与沈家联姻，是为了吞并沈家，而如今徐明桓与自己定亲，是为了吞并千机阁吗？ 徐家一直都是有野心的模样，自己又预言过那般。 如今因为救命之恩与徐明桓缔结了婚约，怕是还是要提防一些。 呼，洛子音长吐出一口浊气，瞥了眼已经圆作玉盘的明月，这才关上窗子躺回了床上。 日子又悠闲的过着，直到中秋过后两天，才被浦玄舒与浦晴雪的上门所打破。 “嗯？阿雪和浦谷主来了？”洛子音彼时正拿了绣架专心致志地想要给洛子期多做几件衣衫，不想流萤竟带了这般的消息。 “是，如今正与阁主在正殿中呢。”流萤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洛子音眉头微蹙了起来，苏离将浦玄舒二人解救而出，如今又从苏离处而来…… 不论如何，洛子音面上又露出一抹浅笑，许久未曾见到浦晴雪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架，将散乱的丝发拿了根簪子挽了起来，这便匆匆忙忙地向着正殿赶去。 浦玄舒依旧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浦晴雪虽然如往日一般明艳，却也消瘦了几分。这是自洛子期坠崖以来，第一次看见浦晴雪，二人相对无言，一时间气氛颇为暧昧又尴尬。 “阿雪，”洛子音柔柔糯糯的声音传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第498章 浦晴雪黯淡的眸光倏然间亮了几分，却是一下子站起了身子，上前迎了下洛子音，“阿音，你可好了？” 若是依着从前的洛子音，此时定然是冷心冷血，说句话都能冻死个人。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言语中多有几分感谢，“那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必。”浦晴雪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温婉大方。 浦玄舒却是长叹一口气，声音中却有着几抹歉意，“音丫头，那日在大殿之中我也是迫不得已，听闻你后来病情发作严重，我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这般……”浦晴雪闻言心情又低落了几分，她一直将这些错误归咎于自己身上，若不是她被朝廷挟持，也不会让祖父背叛了江湖势力。 “这如何能够怪你，无事便好。”洛子音轻摇了下头，柔声安慰道。 倏然间她眸子一转，却是将话题引到了洛子期身上，“你是不知，这些日子阿哥他十分担心你呢。” 洛子期微微怔愣，随手抬起了茶杯掩饰尴尬。 浦晴雪面上飞起一团红晕，也不再多言。 “对了阿雪，你是怎么会被朝廷暗卫挟持的呢？宋怀安说那人武功极高，你可知晓是何人？”洛子音皱着眉头，拉着浦晴雪坐下，却是忍不住追问道。 “的确如此，放到江湖之中，那人也是顶尖高手。他蒙着面容，只是瞧那身材和气度像是个青年才俊，很难想象朝廷会留有如此高手。”浦晴雪记忆又回到了那日，眸光中流露出几抹探究，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只是那人隐藏的太好，我未能察觉到他的一丝线索。” “朝廷能悄无声息的养出如此高手，这份心机着实可怕。”洛子期眸光冷冽，摇了摇头，冷声说道。 “只是奇怪的是，苏宫主他从皇宫禁地将我救出的时候，却没有那等高手拦路了。”浦晴雪微眯眸子，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便也将此事放下了，等到最终大战的那一日，就不信此人还不会露出马脚来。 浦玄舒却是还没有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话锋一转，“音丫头，我瞧着你这面色不大好啊。” 洛子音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心中也是一紧，浦玄舒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圣手，定然能够发觉出自己的不对来。 当下便摇了摇头，柔声说道，“许是昨日睡得短些，如今我身子已经好多了，没有异样，有劳浦谷主挂念了。” “还是请浦谷主替她瞧瞧吧。”洛子期却兀自放心不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不容置疑地说道。 “有劳浦谷主。”洛子音心中暗暗叫苦，却是无法，只能将手腕搭到一旁的方桌上。 流萤动作飞快地罩上了一方丝帕，浦玄舒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上前查看。 这一查果然应了苏离所言，她这身子可是大为不好。 洛子音当下心中一紧，眸子中带了恳求的意味，冲着他微摇了摇头。 浦玄舒心中叹息一声，却也知晓此事说给洛子期听也无甚用处，多了一人担心罢了。 便冲着她点了点头，洛子音这才放下心来。 远在一旁的洛子期没有瞧见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低垂着眸子也不知是在思忖着什么。 “咳，”浦玄舒轻咳一声，这才收回了手。 洛子期倏然间回过神，抬起头来，颇为紧张地问道，“浦谷主，如何？” “这气色不好的确是没有休息好所致，安神歇养即可。”在洛子音如此恳求的眸光注视下，浦玄舒也只能应付这洛子期的发问。 洛子期闻言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有了浦玄舒盖章的话，阿音的身子便是无碍了才对。 洛子音心情极好，冲着浦玄舒眨巴眨巴了眼睛，这才带着浦晴雪离开了正殿。 总有些体己话，是二人想单独说的。 “阿音，你怎么会突然和徐公子定亲啊？”到了房间中，浦晴雪便压抑不住这心事，直接问了洛子音。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洛子音笑了笑，却是没有将那些事情同浦晴雪说。 浦晴雪幽然叹息一声，心中止不住地惋惜，她还以为最终会是洛子音与苏离走到一起，却是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造化弄人。 洛子音不欲多言，便追问着浦晴雪将这半年来所见所闻悉数讲了出来。 “阿雪，阿哥他初醒之时，身子仍不稳定，总还要担心着发生什么意外，”洛子音耐心的听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怕告诉你之后，你欢喜一场又要面临些悲剧，这才没敢跟你提起。” “我知晓的。”浦晴雪嘴角动了动，却是低垂下了眸子，心中流淌过一抹酸涩。只是晚了这一季，就错过了好久。 “如今我阿哥身子康健的很，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暗疾，我也无需阿哥他挂怀，阿雪，你可还愿给他一次机会？”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轻声问道。 她了解洛子期，知晓他必然不好意思亲自提起，这才主动替他询问。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想浦晴雪闻言身子微微一僵，却迟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 洛子音微怔，有些诧异，阿雪不是心仪阿哥的吗。 “阿音，这半年来，我走过了很远的路，心中也走过了很远，我替你阿哥醒来欢喜，却好像不再因他心动了。”浦晴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言语之间却还是从前一般直率爽朗。 原来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改变，就连从前为了阿哥那般百般不顾的姑娘，也悄悄地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阿音，你，你不会怪我吧。”浦晴雪小心翼翼地问着，她有些担心这样会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 “这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你若不喜欢便不喜欢，何来怪你一说？”洛子音闻言却飞快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第499章 浦晴雪冲她温婉一笑，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的闲话，徐明桓却在这时来瞧洛子音。 “小姐，徐公子来了。”流萤进来禀告，洛子音眸光扫向一旁的浦晴雪，见她轻点了下头，这才轻声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流萤领命退下，片刻功夫又带了徐明桓进来。 徐明桓见到浦晴雪之时微微怔愣，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幽深晦暗的光，面上却依旧一派温润，轻颔首道，“浦少谷主也在此。” “徐公子。”浦晴雪也微微颔首以作回应，二人也是在徐家的几面交情，有个印象罢了。 洛子音指了指一旁的位子，徐明桓便轻点了下头，上前落座。 只是他路过浦晴雪之时，身上那厚重的檀香，却是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许是从小辩药的缘故，浦晴雪对于气味格外的敏感。 这檀香后的那抹若有似无的幽然气味……浦晴雪眸光不由得幽深了一分，落在徐明桓身上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打量。 “浦少谷主这是打哪而来？”徐明桓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中隐含一抹敌意。 洛子音知晓他是因着那日浦玄舒在朝堂中公然归顺朝廷，而苛责于无涯谷，对浦晴雪态度也不甚好，这便连忙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倒是误会浦谷主同少谷主了。”徐明桓面上的警告之色这才缓缓收起。 一直打量着他的浦晴雪也因为他这一串变化消减了探究，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本便是我无涯谷对不起江湖诸位。” 徐明桓笑了笑，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洛子期自是设了宴席款待二人。 洛子音微醺地回了房间，却依旧躲避不了浦玄舒派人送来的汤药。 “小姐不是无事吗，怎么浦谷主还差人送来如此苦涩的汤药？”流萤知晓洛子音惧苦，一时间便忍不住替她抱怨起来。 “我轻浦谷主开了些安神的药汤。”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张脸霎时间便苦的失去了颜色。 流萤忙递上蜜饯，“小姐这些日子梦魇的毛病似是越来越重了，开些安神的药物也是好的。” “嗯，你下去吧。”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感受着那一抹甜腻缓缓地盖过舌尖上的苦涩，又借着流萤的递来的水漱口，便轻声吩咐道。 “是。”流萤吹灭了几盏烛灯，只留了靠近门口处那一抹微弱的亮光，便放轻了动作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躺在床上无眠，苏离此时将浦玄舒送来是何意图，莫非苏僮又将自己的情况同苏离招了？ 只是当日苏僮那般恳求自己，该不会自己顶不住讲出来才是。 月色悠长，恰如洛子音心中那一团理不清的心事，望不见头尾，只能在那方寸中的折磨挣扎。 浦玄舒倒是没有堕了神医圣手的名头，汤药见效极快，片刻功夫洛子音便睡得昏沉，一夜无梦，甚是好眠。 朝廷静寂了如此长的时间，终于瞒不住梁帝重病的消息，如同迅雷一般，席卷了整个江湖。 太医们束手无策，四皇子萧元珏只能学了洛子期般向天下广发号令，以期能够寻到解救之人，却不想最终也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洛子音在千机阁的日子倒是十分悠闲，浦晴雪似是寻了个机会同洛子期表明了心意，惹得洛子期一连几日浑浑噩噩，食不知味。 不过洛子期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过了几日，便也慢慢的放下，将这件事深埋心底，与浦晴雪的相处倒也正常了起来。 浦玄舒这几日却是忙坏了，每日都在钻研有何法子能够解救洛子音，然而这一晃一旬过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一法能够有些用处。 “只有苏离能够救你了。”浦玄舒研究数日，终于还是神色郁郁地出现在洛子音面前，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嘴角笑意发苦，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散漫却坚定，“若是如此，我情愿这般模样直至死去。” “如今大战在即，若是要了苏离小子那大半的内力倒是也不亚于推他去死地。”浦玄舒叹息一声，竟然想不出个两全之法来。 “我会想办法帮你拖延些时间，等到战局定下，苏离小子再损失些什么内力便也不是大事了。”浦玄舒紧蹙着眉头，最终只得了这么个法子。 “那便多谢浦谷主了。”洛子音不予置否，轻声道谢道。 浦玄舒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眸光带有几分惋惜。或许是天妒红颜吧，这丫头从小便染上那奇诡的热毒，好不容易医治好了，神思却又不知为何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虚空。 一晃秋意便更深了，落叶飘零，平添了几抹萧瑟之意。 浦玄舒留下药方之后，便同浦晴雪离开了千机阁，他二人匆匆离去，似是还有什么要事要做。 朝廷局面愈加动荡不安，不止是梁帝重病，他手下的要员也有了小半不知因何缘故染上了恶疾，难以治愈。 朝堂之上乱做了一锅粥，沉柯心中的郁结却是更加深重。 他望着金色的梧桐，那双竖瞳中竟然第一次出现了懊悔的意味。 他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这大义便是你争我夺，搅扰的百姓民不聊生？ 还是为了自己忠心？那忠心将信任自己的人推向了万丈深渊？ 亦或是为了权柄？可是如今自己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终究也只是个空壳罢了。 他眸光深远，想起了千机阁中的桩桩件件。 虽然他行事作风歹毒狠辣，流年和织羽却也对他情同手足，洛子期也从未对他有过怀疑。 纵然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态，洛子音却还是不愿其烦的喜欢捉弄他，执意地靠近他，他天生异于常人，千机阁中却无一人对他有异。 可惜这一切，就如同那飘零而下的落叶一般，都成了过眼云烟罢了。 第500章 苏离趁着朝廷式微，几乎没有花上多久时间，便将昔日镇北王麾下那些人马悉数收复，一时间风头隐隐盖过了朝廷。 也是就在这时，江湖中突然传出了风声，原来鼎鼎有名的秋水宫宫主苏离，竟是已经故去的镇北王世子。 消息像是长了腿一般的传出，当脱离了暗狱的花秋月带来这消息时，洛子音却是不由得一阵恍惚。 “终于不用背着另一幅皮囊生活了吗？”洛子音手上的针微微一抖，一个没留神便刺进了指腹。 “小姐，”花秋月蹙了蹙眉头，有些心疼，洛子音却漫不经心地拿了帕子将血迹擦拭而去，心中庆幸着幸好没有沾染到阿哥这素色的衣袍上。 洛子音随手将绣架放下，眸光微冷，“他如今换了萧煜的名字？” “并未。”花秋月闻言却是轻摇了下头，语气略带一分疑惑，“苏宫主虽然对外宣称了这般消息，却是并没有改回萧煜那名。” “哦？”洛子音闻言也微微诧异，旋即却有些懂得了苏离的用意，他该是不愿再做了萧家人吧。 已经过了如此之久，再听到苏离的名字还是会乱了神思，洛子音咬了咬牙，“日后苏离的事情，便不要再说给我听了吧。” 如今苏离一步一步向着他既定的方向走去，少了自己的干扰，他该一路顺遂才是。 不知晓，也不打扰，如此甚好。 “是，”花秋月微怔，却还是轻点了下头应道。 洛子音又拿起了绣架，似是没有事情发生一样，然而那指尖上传来的轻微刺痛，却还是在时时地提醒着她。 苏离一路高歌猛进，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落下了帷幕。 立嫡还是立长是个恒久远的问题，然而在梁朝还是有了结果。 皇后是铁血手腕，背后又有母族支持，自然而然地便扶持了尚未成年的萧元珏做了太子，代行国事。 “少主，如今朝廷岌岌可危，再不回去，只怕会出大错。”千机阁中，徐阳看着日渐衰落的局势，心中忍不住着急，对着徐明桓建议道。 徐明桓背对着窗子，眸光微凉，却没有言语。 徐阳轻咬了下嘴角，忍不住再次行礼劝道，“徐庄主也几番催促，少主若是再在这阁中耗下去，只怕大势便要去了。” “徐庄主？”徐明桓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转过身，温润的面上带了一抹凉意，语调微微上扬。 “是。”徐阳一时间未能领会他的意图，本能地点了点头应道。 “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徐明桓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冷光，面上再瞧不出一丝温润。 徐阳心中一紧，忙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失言，属下自然以少主为先。” 徐明桓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莫要听了旁人说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少主，如今四皇子已经被立做太子，您当真一点不急？”徐阳轻抿了下双唇，不甘心地问道。 “传位诏令在我手上，便是这些人再如何争来争去又能怎样？”徐明桓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声音依旧温润中带着一抹凉意。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如此悠闲的在千机阁中蹉跎时光。 如今苏离不过是将从前那些在暗处的势力转为表面罢了，还不到构成威胁的时候。 朝廷的动荡，反而有助于他掌控大局，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的滋味，可不要太好。 他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洛子音的心抓过来，让她之后即便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离他而去。 这一日一日的陪伴，就像是用墨水般，在洛子音身上心中，一点点地画上属于他的印记。 徐阳随着他的手势起了身，徐明桓所言有理，传位诏令在手，便是四皇子如今当了太子，等到梁帝驾崩之时也不得不认传位诏令。 徐明桓走到一旁的桌案边，提笔写下几封信笺，再用火漆一一封好，“一封交给徐万松，一封送回宫中。” “是。”徐阳连忙应道，上前结果了信放入了怀中。 “下去吧。”徐明桓摆了摆手，又背对着他，眸光直望向院中那一颗粗壮的梧桐，幽邃深远。 洛子音将洛子期的素袍绣了几件出来，却恍然想起自己竟然要着手准备绣嫁衣了。 “流萤，徐家的聘礼中可有准备凤冠霞帔？”洛子音将几件素袍一起折叠整齐，却是冲着流萤问道。 流萤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有留意这些，忙行了个礼，“小姐您等会儿，我这便去给您问清楚。” 二人正说着话呢，却正巧有侍女来禀告，“小姐，徐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外间踱步，“我便直接问他吧，免了你跑一趟。” 流萤点了点头，见徐明桓进来便行了一礼，缓步退了下去。 “徐公子来的刚巧，我有事情想要问你呢。”洛子音轻笑了下，抬手给他斟了杯茶。 徐明桓闻言微微一愣，眉尾轻挑，“可是出了何事？” “嗯，就是大婚之日的凤冠霞帔与吉服，你可有准备？”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面上不见丝毫待嫁女子的羞涩，就像是与徐明桓谈论着什么生意一般，淡定从容。 这种态度不可谓不伤人，徐明桓眸色一黯，轻摇了下头，“我派人请了绣娘来，过两日便能到，届时量了你的尺寸，再做凤冠霞帔。” 洛子音微微一愣，惯常女子出嫁，凤冠霞帔总是要自己绣的，只是想一想那些繁复的花纹，洛子音便打了退堂鼓。 “如此甚好。”洛子音轻点了点头，声音温柔。 徐明桓眸光却扫过了一旁整齐摆好的洛子期的衣衫，轻抿了下嘴角，“嗯，省得你辛劳，再累坏了眼睛。” “多谢。”徐明桓从来都是这般，万事都为她着想，面面俱到，而反观自己，对他却从来都是敷衍了事。 一时之间，洛子音心中百味纵横， 第501章 “不要叫绣娘了，还是我来绣吧。”洛子音心中总觉得亏欠徐明桓良多，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弥补的办法，“女子出嫁请了绣娘，也是要被笑话的。” 惊讶的喜色在徐明桓眼底绽开，他嘴角的笑容也更深了些，“我们可不拘着这些，绣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安心等着便是。绣这一身可是繁复的工程，我可不忍心你受这些苦罪。” 徐明桓声音温润无比，他领会到了洛子音的心意，却还是坚持己见，诚如他所言，他心疼她的眼睛。 洛子音只能点了点头，心中对他愧疚却越发深了。 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别人对她的好，她总要想着奉还，不然也不会惹出这么一身的业果来。 徐明桓正是拿捏住了她这一弱处，他拿起茶杯来，轻吹了下那漂浮的茶叶，眸底幽深不见深处。 苏离的兵马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八万兵马压入中原，却未曾有人发现过一丝风吹草动。 洛子音虽然说了不想再关心苏离的事情，可是心底总也忍不住地去想。 窗外事枯黄的枝叶，再不见盛夏之时的盎然，萧瑟的风顺着窗棂席卷而来，飘雪的日子应是不远了吧。 她此时与一个普通人无异，惧寒怕冷，早早地便裹上了披风。 千机阁侍卫时时地操练着，为了抵御时不时便涌起的波动。 绣娘一早便抵达了千机阁，量了她与徐明桓的尺寸之后，便如火如荼地赶制起了吉服。 洛子音要提前赶往淮城，算算日子，也到了要行进的时候了。 “怎么对着窗子吹风？”洛子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瞧见她这般模样便忍不住出言训斥道。 洛子音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身瞧向他，“阿哥进来怎么也没个动静？” “我吩咐了流萤不要告诉你，瞧瞧你一个人闷在房中做些什么，便是成日里这般发呆？”洛子期声音中颇有几分无奈，他上前捉了洛子音扒在窗棂上的手，果不其然已经冻得冰凉。 被他那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洛子音心中的不安也得到了熨帖，“怎么是发呆，这是冥想。”不想让他担心，洛子音兀自狡辩道。 “是是是，你总有你的理，”洛子期宠溺地笑了笑，伸手又揉了揉她的头顶。 洛子音撇了撇嘴，跟着他坐到桌旁。 “阿哥可是有事？”洛子音给他倒了杯茶，歪着头望向他，如今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也不是用膳的时候，洛子期平日里又忙得很，此时不该出现在此处才是。 洛子期闻言眸光黯淡了一分，颇为不情愿地从袖中拿出了厚厚地一叠折子。 “这是？”洛子音微愣，眸光扫过一眼似是知晓了什么，没有伸手接过。 “是给你拟的嫁妆单子，你瞧瞧再添些什么。”洛子期声音隐隐地带了一抹抑郁，一把将那册子塞入洛子音手中。 “阿哥准备的自然都是好的，我不用再瞧了。”洛子音连忙摇了摇头，将册子又放回了一旁，瞧那册子的厚度她便知晓，阿哥准备的绝不比徐明桓那令人瞠目结舌的聘礼少，指不定还要多上一二分。 “钱财都是傍身之物，日后你大可不用徐家的份例，”洛子期点了点头，也不逼迫洛子音，他费心准备了几日，自觉也是面面俱到，定不会叫徐家轻瞧了便是。 “嗯。”洛子音应着，她对钱资之事从来看得不重，却也知晓阿哥准备的嫁妆只怕她再挥霍无度也用不完。 “你用惯的这些侍女，届时也一并带去万剑山庄，总比使唤别人得力些。”洛子音没有母亲，此时洛子期便又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对她谆谆善诱。旁的男女之事，自有经验丰富的嬷嬷教导，他能做的也只是安排的妥帖些。 洛子音闻言微怔，眸光也是黯淡了下来，“阿哥安排的这般仔细，只怕是启程之时近了吧。” 她此时心中倏然间便涌起一抹悔意，虽然如今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但是晚个一二年也无妨。当时只想着尽早成婚，免得苏离会兵临城下，却也没有想到即便提早了如此之多，苏离的兵马还是悄无声息地入了中原之境。 “嗯。”洛子期轻点了下头，望着她的眸光满是不舍，“再过三日便要启程。” “我需在千机阁中镇守处理事务，以防不测，此番却是不能给你送行，你可会怪阿哥？”洛子期无奈地叹息一声，轻揉了揉洛子音的头，他肩膀上的重任，不只是洛子音一个，还有着偌大的千机阁。 洛子音闻言头立马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自然不会，阿哥只管忙自己的，我这一路近月时间，怎能如此浪费了。” “有徐公子随行，还有花秋月在旁护我，阿哥不必担心。”洛子音飞快地说着，声音轻柔如同轻纱一般拂过人心，净涤心灵。 “我会派流年带领一队侍卫随行，你成婚之前，阿哥不论有何事情，都一定会赶到淮城。”洛子期轻吐出口浊气，望着洛子音的眸光却坚定不移。 “那我便在淮城等着阿哥了。”洛子音柔柔糯糯地一笑，似是与从前有一般无二。 只是洛子期却知晓，她笑的再不似从前一般纯粹，少女的年纪，她终于也还是有了自己不能说的心事。他无从窥探，只能竭力满足她所提出的要求。洛子期离开之后，整个溪云阁，便是洛子音所在的院子，便开始准备，外面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间竟给素来清静寡淡的溪云阁添了几抹人气。 洛子期是务实之人，此番去往淮城山高水远，行路不易，给洛子音带的嫁妆便也少有大件，几乎全是些值钱的物什首饰。 至于旁的大件器物，却是用了在淮城的暗桩来做添置。然而饶是如此，那嫁妆箱子虽然没有徐家聘礼那般十里红妆，令人咂舌，却也是浩浩荡荡的装满了上百台，动用了四百侍卫相抬，甚是壮观。 第502章 洛子音心中虽然充满了不舍，却也到了行路的时辰，只能挥泪送别了洛子期，一个上午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她身旁的低气压自然也影响了同车的流萤，她想要安慰洛子音几句，却也不知说上什么。 幸好到了傍晚快日暮的时候，洛子音心情才慢慢的回转过来，虽然面上也不见什么笑意，却也不会呆愣着便流下泪来。 “小姐，前方便到了驿站，今天夜里便在驿站中歇息。”流萤接过了外面侍卫递来的消息，又转身回禀给了洛子音。 “嗯。”洛子音淡淡的应道，手中的书拿起又放下。 “阿音，到了。”徐明桓温润的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进来，不得不说如此音色，只听上几个字，心绪竟然便就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洛子音面上犹自带了风干的泪痕，徐明桓瞧见了心中不由得疼惜起来，他从怀中拿了帕子，轻轻点在她的眼角旁。 厚重的檀香萦绕在口鼻间，洛子音微微一愣，旋即响起什么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倒是叫徐公子见笑了。” 徐明桓笑了笑，将帕子捏在手中，搀扶着洛子音进了驿站。 “此处没有什么人烟，便只能委屈你了。”徐明桓轻声说着，眼前这驿站只能算作干净，却还是他提前派出了侍卫打扫的，绝对称不上舒适。 “比风餐露宿好多了，我也没有那般娇惯。”洛子音随意地扫了一眼，只见虽称不上豪华，却也十分整洁，便也坦然接受了。 徐明桓却不满意这话，摇了摇头执拗地说着，“阿音，既然我决定要娶你，从今往后自然一点苦都不要你受，怎么能说是娇惯。” 洛子音心中一动，歪着头望向徐明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徐公子盛宠了。” 徐明桓闻言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洛子音的头顶，扶她坐在桌子旁，“收整出房间还要些时候，先坐在这等会儿晚膳吧。” “你有心了。”洛子音眸光扫过四周，她也算是历练过江湖的人，知晓此处必然因为徐明桓才换了个模样。 此时入目所及皆是徐家的侍卫，连掌柜和小厮都没有，便知晓定然是他提前派了人来打点。 “尝尝这菜品如何，是我带来的厨子。”徐明桓微微一笑，并不居功，反而盛了一碗炖的奶白色的乳鸽汤放到了洛子音面前。 瞧着汤色，也知晓定然是熬了极久的。 洛子音拿起调羹，轻抿一口，眉头微微一挑，称赞之意溢于言表，“极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也学着徐明桓的样子，盛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看着她的动作，徐明桓面色越加温柔，这一餐二人用得十分和谐，竟然也有了几分相伴一生的模样。 “小姐，都布置妥了。”二人用过餐后，流萤便上前来禀告道。 “好。”洛子音轻点了点头，如今天色也不早，的确该歇息了，“徐公子，我便先回房中休息了。” “阿音，”就在洛子音起身之时，徐明桓却突然叫住了她，洛子音微微一愣，却见他展颜一笑，“绣娘们赶好了你的嫁衣，等下送到你房间，若是有何不满意的，便让绣娘再改改。” “好。”洛子音微微一愣，旋即轻点了下头，便在流萤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洛子音刚在房中坐定，便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这动作还真快，洛子音一边腹诽着，一边吩咐了流萤将嫁衣取来。 “小姐，这用料做工瞧起来果真极好呢，徐公子果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流萤将那嫁衣抱在手中，啧啧称奇。 待那嫁衣捧在了洛子音面前，她眉头也不由得挑了起来，冰蚕难得，冰蚕丝更是世间罕有，入手一摸，洛子音便知晓这是冰丝锦，便是千机阁也仅有两匹罢了。 能在冰丝锦上染出如此正的红色，这染剂必然也是极品，再看那之上的龙凤呈祥图样，更是以金蚕丝相左，这一件嫁衣，便能供给一代人的吃穿，徐明桓的确是好大的手笔。 “小姐，您快上身试试。”流萤忙不迭地便催促着，洛子音本身便是容貌无匹，再有如此美艳的凤冠霞帔作衬，只怕这份明艳世间便没有女子能够匹敌了。 “先放那吧。”洛子音却是不急，拿了茶杯在手中，心中微动，如此看来，自己那预知天命所见，便果真不是同徐明桓的亲事了。 她幽然叹息一声，多思无益。 “帮我穿上吧。”洛子音放下茶杯，声音清冷。 她走到屏风后，将身上的长裙褪了下来。 流萤点了点头，忙将衣服分了起来，一层一层地替洛子音穿上。 这嫁衣用料十足，穿在身上也不免多了几分厚重，层层叠叠地穿起来也是繁琐至极。 流萤小心翼翼地替她穿戴着，生怕一不小心便刮花了哪里精细的花样。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流萤才将这凤冠霞帔替她穿戴整齐。 即便流萤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瞧见洛子音之时还是忍不住长大了嘴巴，觉得自己这一番辛苦都值了。 洛子音脸上不施粉黛，那浑然天成的面容却已经能够撑起这幅美艳。 “小姐，真是，太美了……”流萤一时间语塞，想了半天赞美的话，最终却也只能说出一个美字来。 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在她面前都不由得黯然失色，便是流萤伺候了她十几年，这份冲击都不可谓不猛烈。 洛子音只觉得那凤冠压得脖子痛，伸手便要摘下来。 徐明桓请来的绣娘手艺也是极好的，自己穿过也戴过，觉得每一处无不适合，既然如此，便也不要勉强自己受罪了。 然而瞧清楚她的用意，流萤却连忙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小姐，您先瞧瞧再脱下来。” 与千机阁不同，这驿站中的房间此处却是没有铜镜，还要到梳妆台前才能照看一二，倒是颇为不便。 洛子音蹙了蹙眉，却也不愿打消流萤的热情，便遂了她的心意。 第503章 却不想，她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就见到了一个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面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作惶恐，她怔愣在原地，一时间失了言语。 “苏……”流萤此时也吓傻了，手扶着洛子音，茫然地吐出个字来。 “你去门外守着。”洛子音倏然间回过神来，飞快地打断了流萤的话头，冷声喝到。 “是。”流萤轻咬了下嘴角，心中叹息一声，却是顺从了洛子音的话语，飞快地退了下去。 苏离悄无声息地从窗子潜了进来，云淡风轻地喝着茶，听见二人的声音抬起头来之时，这才觉得世上所有的颜色在洛子音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 然而这一身的凤冠霞帔，风情万种，却都是为了别人。 “啪”的一声，苏离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手中的茶杯碎做了瓷片。 “洛姑娘果真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苏离站起身来，眸光肆意地打量着洛子音，说出的话却轻浮又戳心。 洛子音眸光倏然转冷，“不知苏宫主来此有何贵干？” 苏离不做言语，洛子音却只觉得幽冷的风穿过自己厚重的衣衫，激起了皮肤上丝丝颤栗。 她冷着面，如今已然不想再与苏离有任何瓜葛，更何况如今夜色已深，与他共处一室，难免落人口舌。 “想来苏宫主也不会有事，不过是这登堂入室的行径做惯罢了。既然如此，窗子在右，恕不远送。”洛子音冷哼一声，宽大的衣袖扫过了一旁的方窗，声音也是清凉。 这遍布了徐明桓的侍卫，苏离还能堂而皇之地翻窗而入，她不得不再次感叹苏离藏匿功力之高深。 洛子音这话一下子便激怒了苏离，只见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腕轻轻一挥，那窗子砰地一声便合上了。 还不见苏离有什么动作，眨眼之间便站在了她的面前，洛子音心中慌乱不已，却仍旧故作镇定地后退了两步。 “几日不见，不想洛姑娘竟然待我生疏至此。”苏离面色越加的深沉，洛子音后退一步，他便紧追一步，直至洛子音退无可退，背后抵在了墙上。 苏离双臂抵在墙上，将洛子音圈在怀里的方寸之地。 身后无路可退，身前苏离的气压却越来越低，洛子音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只能低垂下眸子，声音却依旧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日同苏宫主说的分明，你今日又何必来讨这无趣？” “你不能嫁给徐明桓。”苏离却不理会这些，步步紧逼。 洛子音闻言脑中倏然间浮现出了苏离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心中急切，便口不择言道，“我与徐明桓有了婚约，此生非他不嫁，更遑论嫁与谁是我洛子音的自由，与你苏离何干？”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般紧插在苏离心上。 苏离眸子中倏然间升腾起了幽深的火焰，洛子音如此绝情的模样更是深深的刺激了他。 这些日子他夜里难眠，总是想着或许洛子音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前几日知晓洛子音会从千机阁赶往淮城，他便辗转发侧，总要见她一面再问个清楚才能甘愿。 却不想见到她之时她却是一身的凤冠霞帔，灼灼生华，又说出非徐明桓不嫁这般的言语，一下子便让苏离失了智。 那话语脱口而出，洛子音便心生了几分悔意，只是长痛不如短痛，事已至此，便只能这般了。 “话已至此，苏宫主是聪明人，还是莫要纠缠了。”洛子音依旧不敢抬眸望向苏离，只能在那逼仄的空间中吞吐着苏离身上那熟悉的雪松香气。 她轻咬了下舌尖，这才没有让自己再此沉沦，洛子音深吸一口气，“苏宫主尽快离开吧，否则我便要叫……” 苏离的双唇没有预兆地便紧贴在她的朱唇上，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瞪大，剩下的话便被她又吞回了口中。 “唔，”在苏离猛烈的攻势下，洛子音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便溢出一抹低浅的呻吟。 苏离身子一颤，动作又猛烈了些，直恨不得将洛子音捏碎开来，融入骨血之中。 洛子音伸出手来想将苏离推开，然而那动作轻飘飘的，却更像是抚摸。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来，洛子音竟然就如此沉溺在了这狂烈而暴虐的温柔里。 感受着怀中娇小的身躯一点点软了下来，苏离心中划过一抹欣喜，突然间笃定了什么。 心中怒气顿消，苏离的动作也温柔了下来，洛子音像是融化在了一团春水中，沉沦，溺毙。 然而就在那暧昧的气氛攀升到了极点的时候，洛子音脑海中却倏然间又出现了那样血腥的画面。 白与红的交织，鬼魅却残忍。 她用尽了浑身力气挣脱苏离的怀抱，卯足了劲儿一把将他推开。 苏离正放缓了动作，也没有防备，冷不防便被洛子音推出几尺远。 他怔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洛子音面上一团春水凝结成了冰凌。 “苏宫主自重，你若是再不离开，我便唤人进来了。”洛子音冷着脸，宽大的衣袖下手掌紧紧攥起，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只有这样灼心的痛，才能提醒她保持清醒。 苏离此时却已经笃定了洛子音心中必然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闻言却也并不慌乱，眉尾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说着，“巧的紧，苏离心中也是这般想的。不知徐明桓瞧见你我二人这般模样共处一室，心中会作何感想？”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又带了几分暧昧与挑逗，洛子音一时间骑虎难下，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瞧见她气急的模样，苏离反倒又镇定了几分，他动作轻缓的一步步上前，又将洛子音逼到了墙角那处。 就在洛子音打算拼着名声不要叫人进来的时候，却见苏离停了动作，在她耳边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霸道又温柔，“阿音，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嫁。” 第504章 洛子音心中划过一抹苦涩，身上的力气却好像在这一瞬间便被抽空了一样。 她费尽心力的想要帮他逃过命运，然而二人之间的纠葛却又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纠缠不清。 究竟要如何能够逃脱？洛子音脑海中倏然间一片灰白。 苏离却没有察觉到洛子音的变化，如今时候不早，他仍有要事缠身，却是不能在此处多留了。 “我走了。”苏离转头，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眸光划过她身上的嫁衣之时，却又幽深了些。 “这嫁衣瞧着实在碍眼。”苏离蹙着眉头，面色似是苦恼。 洛子音正还被他那话语惊得怔愣在原地的时候，苏离手指却轻抚着她的衣袖。 只听见撕拉一声，那华美瑰丽的衣料便被扯了个口子。 “苏离，”洛子音一下子回过神来，却是冷着脸，清喝一声，出了这样的差错，只怕便要累得绣娘重新赶制一件了。 苏离眉头却这才舒展开，颇为得意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佳作，“如此倒是顺眼多了。” 洛子音心中气急，冷着面不理会他，不论苏离如何，如今她是打定了主意，即便纠缠不清，她也不愿再与苏离有任何瓜葛了。 苏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较之来时心中不知轻松了多少，他身子一动，又打开窗子翻身而出，浓浓的夜色包裹了他的一身玄衣，转眼便消失无踪。 “流萤。”洛子音打开门轻声唤道，流萤闻言这才连忙跟着她进了房间。 “小姐，苏宫主他？”流萤咬了咬嘴角，却觉得此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洛子音冷着脸，轻摇了下头，“此事你无须过问，也守紧了嘴巴。” “是。”流萤无法反驳洛子音的意思，只能低垂下头顺从地应道。 却不想这一低头便瞧见了洛子音左臂上破碎的衣袖，一时间不由得大惊失色，“小姐，这是？” “帮我脱下来吧。”洛子音眸子中又闪过一抹冷意，只觉得头顶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生疼。 流萤便也不再多问，只惋惜地摇了摇头，领着洛子音到屏风后飞快地帮她一层又一层地褪下这衣衫。 “呼，”洛子音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轻了许多。 “小姐，属下给您剥了鸡蛋敷敷吧。”流萤瞧见她额头上被压出的红印心疼不已。 洛子音轻揉了揉额头，却是摆了摆手，“不必了，夜色深了，你且回去睡吧。” 面上这般云淡风轻，洛子音心中却是哀嚎，若是这一身行头穿上整整一日，只怕自己这脖子便要废了。 流萤瞧了一眼大开着的窗户，上前小心的关上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了房间。 洛子音却呆愣地坐在桌旁，心中不断地回想着苏离的那句话。 那话霸道至极，听起来却又有几分温柔的暖意。事到如今，她却再也无法接受这份暖意了。 换了个地方，洛子音便也睡不踏实，似梦似醒。 她原本便神思亏损，如今睡得也不好，第二日起来之时便显在了脸上。 “小姐，昨夜睡得不踏实啊？”流萤进来收拾的时候，瞧见她面上苍白没有血色，便轻声问道，“您可要再多睡会儿？” “不必了，左右马车上也能睡。”洛子音轻摇了摇头，声音略有几分沙哑。 流萤连忙端了杯茶递给了她，一边拿了木梳给她顺着头发。 “就随便挽下吧。”喝过水嗓子便清润了些，洛子音随意地瞥了一眼铜镜中略显苍白的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是。”流萤应下，今日大半时间都要赶路，舒适在主，美观其次。 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任由流萤将她一头丝发挽起。 “阿音，可起来了？”收整妥当之后，却听见了徐明桓温润的声音响在门外。 见洛子音使了个眼色，流萤忙上前开了门，俯身行礼道，“徐公子。” 徐明桓点了点头，便径自走了进来，瞧见摆在一旁的凤冠霞帔，眸光温柔了几分，“可试过了，还合身吗？” 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却是低垂下了眸子，“嗯，极好，不过昨日我穿的时候不小心，衣袖被尖物刮花了，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衣料和绣娘的功夫。” “嗯？”徐明桓微微一愣，上前瞧了一眼，之间左肩处那撕裂的痕迹诡异，倒不像是不小心划破的，反倒像是故意为之。 他眸光不由得幽深了几分，却随意地放下了衣袖，“无妨，你若是对这件满意，便让绣娘再做件一样的便是，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再改动也无不可。” “不必了，我很喜欢。”洛子音轻摇了下头，淡漠的声音中根本听不出喜恶。 徐明桓眸底幽邃了些，面上却依旧一派温润，他上前打量了一眼洛子音，眉头不由得轻蹙了起来，“面色有些差，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亦或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徐明桓眸子轻轻眯起，一抹寒意一闪而过。 “嗯，许是离开了千机阁，睡得便不甚踏实。”洛子音想起了什么，眸光带有几分躲闪。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怕是要辛苦你了。”徐明桓见状也不再追问，反而声音放得越加温柔。 洛子音稍缓了口气，微摇了摇头。 “公子，早膳好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流萤开门正瞧见两个侍女手中托着托盘。 “用早膳吧，”徐明桓声音依旧温润。 “好，”洛子音轻声应道，流萤这才放了俩侍女进来，扑鼻的香味霎时间传遍了这不大的空间。 在吃食方面，徐明桓的精细甚至比洛子音更甚，这倒是让洛子音颇为安心，饱了口腹之欲，也算聊作慰藉。 洛子音在这边用着早膳，流萤便带着侍女收拾起行装来，倒是不耽误时间。 等二人细致地用过早膳，一行人便也已经整顿好，能够出发了。 洛子音自然是直接钻进了车厢中，却不想今日徐明桓并没有上自己的马车，反而跟着洛子音进了她的马车。 第505章 “额，徐公子……”洛子音坐定后，瞧见徐明桓这般动作，欲言又止。 “怎么，阿音可是不愿与我同行？”徐明桓当即停了动作，样子颇为滑稽，温润的声音中不自觉地便带了一抹委屈。 洛子音瞧见他这般模样，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便摇了摇头，“没有。” 徐明桓这才又展开笑颜，还不待她后面的话说完，便径自坐到了洛子音对面。 “我昨天夜里没有歇好，今日怕是要补眠，徐公子与我同行，怕是会少了许多趣味。”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不会，阿音只管睡自己的，我不会打扰到你。”徐明桓闻言嘴角笑意却更深了，轻声说着。 洛子音一时间哑然，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徐明桓霸占了这俩马车，流萤便只得去跟同行的侍女挤一挤了。 马车悠悠地行驶了起来，这一颠簸，洛子音便又多了几分困意。 瞧着徐明桓斜倚着身子，气定神闲地翻着手中不知从何处摸出的古籍，洛子音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将软枕垫在头下，洛子音实在是不能抗拒那昏沉的睡意，慢慢地便睡了过去。 徐明桓的眸光一直悄悄地落在洛子音身上，瞧见她如此放松的睡颜，徐明桓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一日好过一日，总有一日，从身到心，她一定会完全的属于他。 他轻眯了眯眸子，动作轻柔地展开了薄毯盖在洛子音身上。 一路上风景如画，萧瑟的秋风却昭示着冬季也要来临。 瞧过的景色多了，洛子音便也没有初时的新鲜，渐渐开始觉得旅途无趣了起来。 苏离如同一阵风一般再次消失无踪，洛子音再未听过有关他的一分消息。 朝廷中有了太子重掌朝政，这才慢慢地又恢复正轨，只是短时间，却依旧失去了继续扩张的能力。 洛子音一路上闲来无事，大部分时间竟然都是在昏睡之中度过的，如此能睡，就连流萤都不由得为之汗颜。 “小姐，到驿馆了。”旅程已经过了大半，如今众人行到了锦州境内，再有个十日光景，一行人便能晃悠到淮城了。 流萤的声音惊醒了兀自昏沉的洛子音，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扫了一眼车厢内，却发现原本在车厢中的徐明桓不知去了何处。 “小姐？”见洛子音又愣神了，流萤便再次轻声提醒道。 洛子音回过神来，轻点了下头，在流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天色已经完全的昏沉了下去，只有驿馆内的星星灯火熠熠生辉。 “我又睡了一日？”洛子音眉头不由得轻蹙了起来，抬了右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 “嗯。”流萤轻点了下头，她的面色虽然好上不少，但是这般睡下去怕也不是正常的症状，声音便不由得隐隐含了几分担忧，“小姐，可要寻了医者来给您瞧瞧。” 洛子音轻揉额头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却是轻摇了下头，“不必，将浦谷主开的方子找出来，煎几幅药喝上便好。” “是。”流萤连忙应了，搀扶着她向着驿馆走去。 正在这时，徐明桓刚巧从驿馆中出来，瞧见洛子音之时，他嘴角的笑意便深了几分。 流萤十分自觉地远离了二人，带着侍女去给洛子音布置房间。 徐明桓上前拨弄了下洛子音散落的丝发，声音温柔，“睡醒了？” 洛子音面色一红，轻点了点头，“怎的都不叫我？” “瞧你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扰。”他一边说着，眸底深处都染上了轻柔的笑意。 他轻扶着洛子音的左臂，牵引着她走进了驿馆，正如前面半月一般，驿馆中只有忙来忙去的侍卫侍女，掌柜小厮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动作依旧轻柔地将洛子音扶到桌旁，晚膳一道道地便由侍女端了进来。 洛子音用着徐明桓夹来的精致膳食，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的时间不久了，她能感觉出来，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点点充斥了她的心间。 就这般模样嫁给徐明桓，对他是不是不公平？ 瞧着他温润的面庞，洛子音突然对眼前的美食尽皆失了兴趣。 “怎么了，可是不喜欢？”徐明桓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情绪突然间低落了下来，便歇了筷子，轻蹙着眉头问道。 洛子音抿了抿嘴角，也放下了筷子，“徐公子，我有事情同你说。” “出了何事？”徐明桓心中一紧，面上温润的表情有了一瞬冷滞。 洛子音抬眸扫了一眼走来走去的众人，沉默不语。 “你们都下去。”徐明桓挥了挥手，冷声喝到，眸光微眯，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 众人闻言连忙退下，整个大厅之中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有一件事，须得与你知晓了。”洛子音低垂着眸子，声音带了一抹严肃。 徐明桓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温润的声音中也夹杂了几抹清冷，“愿闻其详。” “我最近睡得很多，”洛子音长出一口气，缓缓道来，“浦谷主当日来我千机阁之时，便有断言，这是我神思亏损的缘故，他说不出什么缘由，或许是与玉骨花有一些渊源。” 徐明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心中却是有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释然，不是苏离的事情，便好。 洛子音声音顿了顿，却又接着说道，“这病症怪异的很，便连浦谷主都束手无策，只能开了些方子缓解，却不能根除。” “所以，有可能……”洛子音深吸一口气，打算将最坏的结果说出。 “不会。”却不想徐明桓眸光微动，却是伸手将洛子音的玉手握在掌心之中，直接便打断了她的言语。 “徐公子，”洛子音心中一动，只觉得那手上传来的温暖热度是如此的灼心。 徐明桓直勾勾的望着她，眸光温柔却坚定。细心如他，已经全然知晓了洛子音的意思，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人能够从他身边夺走她，包括阎王。 第506章 “阿音，你不会有事的。”徐明桓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小手，声音坚定又不容置疑，“浦谷主是神医圣手，假以时日必然会有解救之法，便是没有，既然与玉骨花有一丝关联，我也会寻遍千山找到瑶若。” “不论如何，你都不会有事的。”徐明桓轻捏了下她的手，再次坚定的说道。 洛子音心中动容，却轻咬了下嘴角，“可是，若是我时日无多，这对你来说绝不公平。” “阿音，能娶到你便是我三生有幸，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将这件幸运的事情无限延长。”徐明桓这张清润无双的脸最适合说这般动人的情话，用他那温润的声音说出来，便更添了几分感染力。 “你不怕……”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眉头紧锁，犹豫着说道。 “我怕，所以你一定不会出事。”徐明桓忙摇了摇头，阻断了洛子音的话语，声音坚定又温柔。 见洛子音表情似是放松了些，徐明桓嘴角的笑容这才又绽开。 他没有放开洛子音的手，反而拉到了嘴边，轻柔地落下了一吻。 洛子音心头一颤，似是没有想到徐明桓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别胡思乱想了，快用膳吧，”徐明桓这厮占了便宜，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放开了洛子音的手，只是那眸底深处的幽深春水却暴露了他心尖一抹洋洋得意。 洛子音惊异于徐明桓的用情至深，明明二人相交不多，他却如此深情。 然而心中对他的愧疚感，却也越多了。 她怔愣着将徐明桓夹来的才悉数吃下，似乎这样接受他的深情，便是最好的弥补。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洛子音便耐不住困意起身回了房间。 流萤一早便将房间布置妥当守在门前，见洛子音来了便忙应了上来。 “小姐可是要洗漱歇息？”流萤跟着她进了房间，洛子音鼻子动了动，却闻到一抹熟悉的清香。 她眸光轻扫了一眼被风吹开的窗子，眸底幽邃了几分，“我自己收拾，你退下吧。” “小姐？”流萤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不解。 “我乏了。”洛子音语气淡漠，声音清冷。 “是。”流萤不敢再追问，忙点了下头，便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从外间走进内室，入目所及却不见人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怕是魔怔了吧。 她轻出口气，便上前要将窗子关上，却不想这时一阵风吹起，那抹熟悉的清香又浓郁了些。 “洛姑娘如此失望，可是没有找到我的缘故？”苏离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在了耳边，激起洛子音身上一阵酥麻。 她后背挺得僵硬，缓缓转过身来，扫了一眼房梁，心中这才划过一抹恍然，“看来苏宫主是做惯这梁上君子了。” “呵，”苏离抬起了头，却是冷笑一声，“徐明桓便是如此保护你的？这般轻易的便让我进来，叫我如何能够放心你？” 洛子音闻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苏宫主多虑了，你这般的梁上君子世间少有。” 苏离眉头微微挑起，声音却暧昧至极，“牙尖嘴利。” 洛子音心中有万分无奈，此时只觉得苏离就如同那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 她心中焦急万分，苏离的眸光却若有似无的缠绵在她身上，相隔半月未见，他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此时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有多嫉妒徐明桓。 洛子音咬了咬牙，长痛不如短痛，此时再不断清楚，任由苏离这般，只怕那预知天命便要成真了。 “苏离，你这秋水宫宫主可还有脸面，为何一次又一次都这般的胡搅蛮缠？”洛子音沉下脸，说出来的话锥心刺骨。 苏离眸光微闪，嘴角的笑意却是消失不见。他没有开口，反而在等着洛子音继续说下去。 洛子音手指拨弄了下腰间那块精致的白玉，望向苏离的眸光略带几分嘲弄，“正如苏宫主所见，我已经与明桓缔结了婚约，便连纳征之礼也已经行过，我与他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苏宫主又何苦搅和的我们不得安生？” “你再说一遍。”苏离清冷的眸子中霎时间聚集起了浓厚的黑雾，他出言冰冷，隐隐带着冰渣。 “呵，”洛子音轻咬了下舌尖，腥甜的气息充斥了口腔，驱散了她她隐隐的踌躇与不舍，“苏宫主是聪明人，做的却是糊涂事。我心意已经如此清楚，偏偏你还执迷不悟，我实在被你缠的烦了，你如此这般，最终也不过是感动了自己罢了。” 苏离眸色黑的比那外面的夜色更甚，面色低沉，似是能滴出水来。 他眸光冷冽地望着洛子音，步步紧逼，他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洛子音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即便他步步紧逼，她也一步不让。这一番说辞，正如那七伤拳一般，伤人却先伤己。然而她此时除了这般，再无他法。 “苏宫主既是没有听清，我便再说一遍。”她倏然间低垂下眸子，遮掩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心酸沉重，“我与徐明桓情投意合，天地可鉴。你也知晓我阿哥宠我至深，若非是我甘心自愿，便是有人拿了刀架在阿哥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签下这个婚约。话说到了这般地步，苏宫主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离怒不可遏，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洛子音，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人一般。 在他怀中的沉溺与娇羞，竟然都变成了可笑的举动。 “好，很好。”苏离倏然间后退了半步，却是怒极反笑，一双眸子中满是冷冽，“是我苏离不知天高地厚，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了洛姑娘清净。” 苏离此时只觉得自己如同那跳梁小丑一般，在洛子音面前用尽了浑身解数，却都不能换来洛子音瞩目。 “江湖路远，永不相见。”苏离咬牙切齿地说着，望着洛子音的眸子再瞧不见往日的深情。 第507章 苏离那冷冽地声音落下，他原地的身影便化作湮灭。 西窗开合了一下，卷起一阵微凉的风，就像是从未出现过此人一般的寂静。 洛子音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却只抓住了他留下的一抹清香。 她所有的坚强与倔强随着苏离的离开一起化作了虚无。 身上的力气骤然间被全部抽空，洛子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凉意顺着轻薄的衣衫直沁心底，洛子音就这般对着油灯枯坐了半夜。 她不希望他恨自己，那样便是还记得自己。 她希望他浑然忘记，就像彼此从未纠缠，也未曾荡起涟漪。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洛子音眼睛缓缓闭上，跌落在了地上。 当流萤第二日来瞧，只见洛子音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不由得大惊失色。 “小姐，小姐，”她慌乱地叫着，上前手指颤抖地量了一下洛子音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滚烫。 她的一颗心还未来得及放下，便又紧接着提了起来。 洛子音身上滚烫，这微凉的风吹了一夜，只怕是寒气入骨。 流萤手脚并用地将洛子音小心地抱在怀中，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她面色通红，眉头还紧锁着。 徐明桓恰在此时寻来，瞧见门未关，轻敲了两声无人应，便径自走了进来。 到了内室，便瞧见洛子音这般模样，眸子倏然转冷。 “徐阳，去请医者来。”徐明桓声音微冷，昨夜里洛子音才说过，今日便成了这般模样，果真是天也妒他吗？ 谁都不能从他身旁将洛子音夺走，谁都不能。 “徐公子，”流萤的声音带了哭腔，瞧见小姐这般模样，只叫她心急如焚。 “怎么会变成这般？”徐明桓上前轻碰了下洛子音，那素日里带着清凉滑腻的肌肤此时滚烫的吓人，徐明桓的眸光又阴沉了几分。 流萤摇了摇头，心中自责不已，“昨夜小姐说累了要歇息，不让属下跟着，不想属下今日来叫小姐时，却发现她倒在地上。” 徐明桓闻言眉头不由得紧锁了起来，这是洛子音的贴身侍女，他也不能过于苛责，却还是冷声说道，“若是阿音有个三长两短，你难辞其咎。” “属下自知罪孽深重，只盼着小姐能尽快醒来。”流萤深知罪责难脱，此时满心却依旧只关心着洛子音。 徐明桓静默不语，徐阳带着医者匆匆赶来。 那医者白发苍苍，瞧起来便像是医术了得的模样。 “霍先生，您请瞧瞧。”徐明桓对他态度也算尊重，微侧了侧身子，将床前的地方让开。 流萤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前这霍先生倒像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霍宁老先生。 霍宁与浦玄舒医术齐名，却鲜少涉足江湖这些恩怨情仇，难不成是在徐家做了供奉？ 若是果真如此，那便真如了小姐所言，徐家也是龙潭虎穴，徐公子的能耐果真不小啊。 正如流萤所想，此人正是名誉江湖的霍宁。 霍宁一眼便瞧出了洛子音情况不妙，面色不由得沉下来了几分。 众人不敢出言打扰，霍宁快步上前，先扒开洛子音的眼皮瞧了几眼，只觉眼珠昏沉，又诊了脉搏，更觉脉象虚浮。 流萤焦急地在一旁守着，徐明桓面色微沉，眸光微凉。 “霍先生，如何？”见霍宁收回了手，徐明桓便忙追问起来。 霍宁面色难看地将诊治的情况详细赘述了一遍，与浦玄舒所说无差。 “须得找到与洛姑娘同宗同源的内力渡给洛姑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神思亏损的问题。”霍宁面色微沉，如此古怪的病症，他也是生平少见。 流萤闻言眸子倏然间瞪大，能够渡与小姐内力的人，便是苏宫主了，莫非小姐是因为这个缘故，才…… 她生怕被徐明桓瞧出什么不对来，忙低垂下头，不敢瞧他。 徐明桓却根本没有将眼神放在流萤身上，眉头紧蹙着。 霍宁顿了一顿，这才接着说道，“不过洛姑娘这次昏迷与身体虚弱，又受了寒气有关，开几幅药汤喂洛姑娘吃下便能缓解。这神思耗空在短时间内应是还威胁不到洛姑娘的性命，不过若是拖得时间长了，那将会如何，老朽也不敢断言了。” 徐明桓闻言心中稍定，轻点了下头，声音也恢复到了原有的气度，“劳烦霍先生了，除了渡给内力一法，可还有旁的方法？” 霍宁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老朽定会尽力，再试试别的法子。” 毕竟洛子音如此红颜，天生便惹人怜爱，便是霍宁已经年过古稀，此时瞧着也不免为她惋惜。更何况以他的医术，已经着实难以碰见什么棘手的病症了，如此有挑战的事情，他还是愿意试上一试。 “有劳霍先生。”徐明桓行了个礼，徐阳便跟着他下去煎药了。 洛子音昏迷不醒，自然便不能前行。 徐明桓下令原地修整，一行人暂居驿馆，倒是难为了南北往来的旅客，路过此处却也没有了歇脚之地。 流萤小心翼翼地拿着汤羹，动作轻柔地将药汤一点点喂进洛子音口中。 靠着霍宁先生开的方子，洛子音还是过了两日才醒转。 她睁开眼睛，还觉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阵地天旋地转。 只得又闭上眼睛缓了会儿，才算真的醒来。 徐明桓此时正守在床侧，瞧见洛子音有了动作，心中不由得一喜。 “阿音，感觉如何？”徐明桓声音轻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 “徐……徐公子？”洛子音声音沙哑，大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徐明桓为何守在自己床前。 流萤也正在一旁守着，瞧见这般模样忙斟了一杯茶递给洛子音，又将这两日的情况细细讲述了一遍。 “我晕倒了？”洛子音微怔，旋即又想起了愤然离去的苏离，心中又开始不可遏制的抽痛。 她眉头紧锁着，额头上霎时间滑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将流萤与徐明桓二人都吓坏了。 第508章 “可是又不舒服了？”徐明桓站起了身，俯身摸着洛子音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倒是不像发热的样子。 瞧见他眼中清晰可见的关切，洛子音身子却还是微微躲闪，她摇了摇头，“无事，已经耽误了这么久，还是尽快赶路吧。” “等你身体将养好再启程也不迟。”徐明桓眸光微闪，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抹不容置疑。 “我已经好了。”洛子音清了清嗓子，声音微凉，她实在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呼吸之间，都好像还能闻到苏离身上独特的清香。 徐明桓眉头轻蹙了起来，最终却也拗不过洛子音，找了霍宁先生来瞧过，确认无事之后，这才又开始了行程。 一路上洛子音再次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身上始终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徐明桓只当她是身子不适，也未曾多想。 又过了七日，一行人终于步入了淮城境内，洛子音却突然听闻如今锦州已经公然造反，与朝廷短兵相接，最后竟然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想来这一切，离不开苏离在背后推波助澜。 洛子音低垂着眸子，打发走了前来禀告消息的花秋月。 流年却在这时，敲响了驿馆的房门。 “圣女。”瞧见洛子音日渐消瘦的容颜，流萤竟是第一次觉得还不如她像是从前那般冷心冷血有生气。 “嗯，你怎么来了，可是阁中出了何事？”洛子音眉头紧蹙着，这一路上流年是带着千机阁侍卫护她周全的，没有要事也不打扰她，此时一来，洛子音自然而然便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流年忙摇了摇头，“属下是来问过圣女的意思，在淮城中是要住在阁中的宅子，还是另行购置？” 洛子音还未嫁入徐家，自然不可能带着嫁妆住进万剑山庄中。 “原来的宅子便可。”洛子音摆了摆手，声音清冷。 流年轻点了下头，左右阁主是为了给圣女多置一块地，随她想要住哪都成，“既然如此，属下便派人去做收整了。” 自打洛子期遇害之后，千机阁在外的势力便大多开始往阁中收拢，在外地的暗桩许多都因无人管理二废掉了，淮城便是这样的情况。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如今已经到了淮城的境内，想来明日这个时候便能到城中了，的确需要收拾一番。 流年再无他事，便退了下去，洛子音手中却拿了腰间的玉坠轻轻摩挲着。 夜色微凉，倒映在洛子音清冷寡淡的面容上，越发显得出尘绝世。 淮城知府与万剑山庄向来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按理来说，如今这大批的侍卫随从，官府不该放行才是。 不过或许是因为宋怀安与千机阁的交情，淮城知府难得的抬了抬手，对这一行人视若无睹。 一众人抬了这数百台嫁妆，从城北浩浩荡荡地穿过城中，自然引得不少人的驻足。 即便如今世道颇乱，八卦却依旧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千机阁圣女与万剑山庄大公子这一对天作之合，在如此丰厚的聘礼与嫁妆的加持下，这消息再一次席卷了淮城的大街小巷。 这几日如霍宁所言，洛子音已经身子好转，再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面上依旧郁郁的模样，似是藏了什么沉重的心事。 嘈杂的市井人声透过车窗传了进来，不乏有说嫁资如何丰厚，也有人说洛子音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瞧瞧，世人皆知你天下无双，我可是占了天大的福气呢。”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歪着头望向洛子音，语气略带调笑。 洛子音并没有听进去，只敷衍地摇了摇头，“徐公子才是人中之龙，是洛子音高攀了。” 她声音清冷，所言是恭维的话，只是不知为何，听进了徐明桓的耳中，却比骂他还难受。 徐明桓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眸光望向窗外，也不再多言。 洛子音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兀自沉浸在自己那一方小天地中，心神皆空。 “小姐，徐公子，到了。”身后的喧嚣声响不止，然而有着侍卫维持秩序，百姓也只能站在老远的地方一窥洛子音的芳容。 身姿曼妙，即便轻纱遮挡住了半张脸，那双勾人的眼睛却依旧如此的摄魂夺魄。 明明是一双无欲无求的清淡明眸，却便便生出了想要让人将世界赠与她的冲动。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洛子音与徐明桓二人便相携进去了府宅之中。一台台的嫁妆被接二连三的搬了进去，众人只能一边羡慕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边感慨着命运不公。 洛子音对府门外的事情全然无知，她在此处也算住过一月半月，此时故地重游，倒也生出了几分亲切感来。 若是从此处嫁出去的话，也不算太过陌生。 流年做事也是细致入微，这院子虽然许久未曾住人，却愣是被他一日之内收整的干干净净，还填了几分烟火气。 “徐公子在这停留几日，还是要回万剑山庄中去？”洛子音二人漫步在修长的庭院小路中，此处似乎丝毫不受那萧瑟秋日的影响，还盛荫如夏。 徐明桓并不急着回答，歪着头瞥向洛子音，“洛姑娘是希望我离开还是留下？” 洛子音微怔，眸光瞥过地上圆滑整齐的鹅卵石，声音清凉，与这秋风融做一体，“自然是希望徐公子留下。” 徐明桓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重了些，这霎时间升起的喜悦让他失去了判断这话真假的洞察力。 “只是我许久未曾回万剑山庄了，如今却还有些事情要去料理。”徐明桓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又宠溺。他此话不假，如今苏离又开始频频有了异动，朝堂中梁帝的时日怕也无多了。原本他还能闲来看花开花谢，如今却要亲自出马了。 “如此也好。”洛子音抬起眸子，眸光直视着前方，声音中竟然带了一抹二人都没有察觉到的释然。 第509章 徐明桓果真用过晚膳之后，便带着徐家侍卫连夜离去。 当这府中只剩下千机阁的人手时，洛子音这才算是自在了些。 “你可是要启程回千机阁了？”洛子音将流年唤来问话。 “阁主吩咐属下跟着圣女，知道阁主他赶来淮城。”流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也好。”洛子音眸光微闪，阿哥的安排向来周全。 “还有两月余了吧。”洛子音突然低垂下面庞，声音清冷像是失了依靠。 流年微微一愣，旋即想起洛子音所言应该是婚期，便点了点头，“是。” 瞧见她这般模样，流年心中不忍，正了正面色，沉声说道，“阁主有令，圣女但凡受上一点委屈，或是不愿成婚，属下等皆听圣女调从。” “呵，”洛子音倏然间嘴角微勾，发出一声浅笑，声音温柔了几分，“阿哥真是有心了。” “那圣女的意思是？”她如今并不如愿，流年知晓。 “阿哥不是说嫁妆还有些大件未置备上吗，你便带了人去置备吧。”洛子音手指轻挑了一下腰间的玉坠，淡淡地说道。 这般意思，便是一切如常了，流年轻点了下头，沉声应道，“是。” “将这封信给阿哥，若是无事，你便退下吧，”洛子音轻声说道，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手书一封信交给洛子期，以示安好。 “是。”流年拿了信笺放在袖中，便脚步轻盈地退了下去。 他这一走，流萤紧接着便走了进来。 “小姐，药汤。”一边说着，流萤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拿起了药碗递给洛子音。 洛子音眉头轻蹙，却也不像从前一般惧苦，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口舌之苦，远不及心中苦。 “这件事情没有告诉阿哥吧。”洛子音方才收到了洛子期的信笺，信中并没有提及自己的病症。 “小姐素来不愿让阁主担心，霍宁先生又说没有大碍，属下便想着小姐若是昏迷的时间久了，再禀告阁主。”流萤小心翼翼地回禀道，也不知自己这自作主张会不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你做的很好。”洛子音却轻点了下头，淡淡地说道。 “霍宁先生还说什么了？”还未来得及绽开笑意，便听得洛子音又接着问道。 她醒来之后一直浑浑噩噩，也没有心绪去关心这些东西。 流萤犹豫片刻，还是将霍宁的话原原本本的托出。 洛子音眸光倏然冷冽，所幸徐明桓不知与自己同宗同源的内力出自何处。 “小姐，属下斗胆问一句，能就您之人，是不是就是苏宫主？”流萤轻咬了下牙，犹豫半晌，这才问道。 “不该你的事，不要多问。”洛子音冰冷的目光落在流萤身上，声音中暗含警告。 流萤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小姐，若是这样，您何苦与苏宫主生了嫌隙，渡您几成内力，您便能恢复如初，苏宫主的内力也能再将养回来，于他没有什么损失，于您却是性命之忧啊。” “我看我是将你惯坏了，不知道规矩了。”洛子音面色却是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她冷喝一声，随手将药碗掷了出去。 破碎的瓷片溅了满地，一如她如今乱如麻理不清的心事。 她知晓流萤是为她着想，只是她却还要为他着想。 “属下失言，只是仍望小姐三思。”流萤忙跪下来，头抵着地，声音却执拗不已。 洛子音眸子微微眯起，“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这件事情你只能烂在心底，若是说与旁人知晓了，日后便不必在我身旁伺候了。” 流萤咬了咬嘴角，洛子音言出必践，她再无他法，只能轻点了头，无奈地应道，“是。” “起来吧。”洛子音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上前扶起流萤，声音清冷，“我知晓你是好意，只是这路已然行不通，日后不要多言了。” 流萤点了点头，收拾起着一地碎瓷来。 洛子音斜倚在榻上，如今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两月来不要出了差错才是。 许是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好容易到了个稍微熟悉的地方，洛子音便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午时这才罢休。 睡得多了气色便也红润了几分，流萤瞧着不由得调笑道，“小姐日后该日日睡到午时才是。” 洛子音笑了笑，没有多言。 流萤动作飞快地挽了个寻常的发髻，洛子音更换了常衫，便斜倚在榻上钻研起古籍来。 “小姐，宋公子前来拜访。”正在洛子音看得入迷之时，花秋月却带了这样的消息。 洛子音微微一愣，宋公子，她蹙了蹙眉头，将手中的古籍放下，这才慢慢起了身，“将人带去前厅。” “是。”花秋月应下，便转身离开，如今她担当的正是府中主管之责。 洛子音先思索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向着前厅赶去。 “宋公子，好久不见。”洛子音抬步迈入厅中，声音落落大方。 “洛姑娘，”宋怀安放下茶杯，起身行了一礼，旋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当日不告而别，还望洛姑娘见谅。” “无妨。”洛子音笑笑，落座在了主位上。 “宋公子怎么想起寻我了？”她随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眸光在宋怀安身上打量，漫不经心的问道。 他恢复的不错，倒是又是从前一般风流倜傥的模样了。 “洛姑娘可是不知，你这名声在淮城中可都传遍了，百抬嫁妆，天人之姿。我这才知晓原来你已入了淮城，便想着略尽地主之谊，前来瞧瞧洛姑娘。”宋怀安轻咳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斜觑着洛子音，看她面上的表情变化。 洛子音不为所动，二人之间可谈不上交情，宋怀安来寻她，怕是另有所图。 瞧着他坐立难安的模样，洛子音眸光一闪，嘴角倒是勾起了一抹浅笑，轻摇了摇头，略带一抹戏谑地说着，“我瞧着宋公子此来，瞧我是假，寻人是真吧。” 她身边能让宋怀安这般牵肠挂肚，坐立不安的，只有浦晴雪一人了。 第510章 “咳咳，”宋怀安被人说中了心事，心中一阵慌乱，喝个茶被呛得脸红脖子粗，丝毫没有了贵公子的风度。 洛子音静静地望着他，等他咳完。 宋怀安虽然不咳了，面上依旧涨得通红，他抿了抿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洛姑娘，既然你这么问，那我便直说了吧。” “愿闻其详。”瞧见他颇为窘迫的样子，洛子音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我来找你正是为了阿雪，”宋怀安轻咳一声，犹犹豫豫地说道，“听闻阿雪已经被苏宫主救出了，只是却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了然，却在宋怀安充满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 “阿雪的确来千机阁中寻过我，呆了几日便也离开了，之后又去往何处，我也不知。”洛子音望着眼前的宋怀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去了千机阁……”宋怀安喃喃地说着，眼中亮起的光亮竟然一点点又消散退下。 她心中必然还是忘不了洛子期的吧，苦涩在宋怀安心中逸散开来。 “如此，我便也不叨扰洛姑娘了。”宋怀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起身行了一礼。 洛子音轻点了下头，浦晴雪的心意她也琢磨不透，此时便只能轻点了下头，“宋公子好走。” 宋怀安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宽大的衣袖拂过桌上的茶杯，清脆的碎裂声响响起。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这一声脆响却没有惊醒宋怀安，他低耸着肩膀，缓步离开。 “将那收了。”洛子音坐了一会儿，紧接着也离开正厅，对着守在厅外的侍卫吩咐道。 宋怀安的到来仅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洛子音又安安稳稳地渡过了平静的几日。 苏离终于开始不断地向外扩张，其麾下的兵马也隐隐地显露出来。 萧元珏年纪尚轻，朝中大政自然是由其母皇后同母系族人把持着。 这些人目光短浅，光顾着收揽权柄，对苏离的攻势却招架无力，短短几日，竟然隐隐有了失去半壁江山的趋势。 苏离行事稳扎稳打，并不贪功，打下西北西南之境后，便派兵拉拢了防线，将这势力消化起来，这才给了朝廷一丝喘息之力。 丐帮之流此时不由得大呼失策，就该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才是。 但是洛子音听了回禀，却觉得苏离所为并无道理。 世上多少人败于好大喜功，贪图权柄，苏离能够在此时保持清醒，坐镇后方，也是明智之举。 如此便可保证西北西南之境不会随着自己的肆意扩张而生出乱象。 关于苏离，坊间的传言并不止于他是如何的骁勇善战，料事如神。 更是有着豪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的八卦之谈。 “合欢？”洛子音听到这消息之时便怔愣在原地，一颗心似是被人一层层剥开般，疼痛难耐。 “是，”花秋月抬眸望了一眼洛子音，却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说出来兴许小姐便能安心放下，不必每日里郁郁寡欢了。 “锦州知州进献了美人一个，被苏宫主瞧上了眼，苏宫主对她喜爱异常，亲赐了名为合欢。”花秋月低垂下眸子，微微停顿之后，便又狠着心说道，“不止是为她搜罗天下珍宝，更是日日将她带在身旁，便是连行军打仗之时都未曾落下。” 这一字一句都像是锋利的剑，捅进去，拔出来，刀刀见血。 洛子音清凉的眸子中霎时间便失了颜色，她呆呆地怔愣着，花秋月所言就如同魔音绕耳一边挥不去，扯不断。 花秋月亲眼瞧见了苏离是如何的放浪形骸，此时对这些耳闻自然是深信不疑。 她只盼着小姐能够幡然醒悟，再也不必为了苏离去伤心失意。 “如今天下都传遍了，苏宫主他是动了真心呢。”花秋月低垂着的眸光微闪，却是声音冰冷地又天上最后一把火。 “够了。”洛子音额头上青筋顿起，却是倏然间起身冷喝一声。 花秋月闭了闭眸子，一下子跪在地上，沉声请罪，“属下失言，请小姐恕罪。” 洛子音身上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一声清喝全然瓦解，她无力地又跌坐回椅子上，一双清眸空洞的可怕。 “不必再说了，日后苏离的事情，都不必再说了。”洛子音喃喃自语着，僵硬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花秋月心中一颤，虽然洛子音所言正是她所期盼的那般，只是究竟为何，瞧见她这幅样子她心中竟然隐隐地后悔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流萤想要直接进去，却被她径自拦下。 “小姐如今心情不好，你先在外候着吧。”花秋月叹了口气，身形略沉地离开。 流萤伸手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顺从了花秋月的话，恭敬地守在房门前，没有进去打扰。 夜啊，百般静寂，洛子音呆坐在原地，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受控制一般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即便知道了事情就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与她毫无瓜葛了，苏离才能顺遂平安。 只是为什么果真走到这一步了，她却又迈不开这个坎儿了？ 夜色深了又深，流萤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 她正瞧见洛子音瘦削的背影对着她，只瞧上一眼，便似乎感同身受般地体会到了那抹悲伤。 流萤喉间哽咽，动作轻柔地上前，“小姐，夜色深了，您睡吧。” 听见了声音，洛子音这才茫然地回过头来，眸子中遍布伤痕。 她总想着不能亏欠世间任何人，最后却不想自己伤痕累累，无人说项。 “流萤，去拿几坛桃花酿吧，我渴了，”她的神思一点点回拢，却是闭了闭眸子，声音轻柔地似是一触即破一般。 “小姐，奴婢给您倒杯茶吧。”醉酒伤身，流萤小心翼翼地规劝道。 “去吧。”洛子音缓缓睁开眸子，终究还是失了颜色，她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抹不容置疑地冷冽。 第511章 流萤无法，只能顺了她的心意去拿了两坛桃花酿来，又赶紧吩咐人备下醒酒汤。 扑鼻的桃花香与清冽的酒香混合在一起，隐隐约约竟然像极了春日的味道。 洛子音将所有事情压进心底，对着明月自斟自饮，竟然慢慢地便也释然了起来。 流萤一直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瞧着，过了半个时辰，洛子音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她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便见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酒杯，就这般昏沉地睡了过去。 流萤满心心疼，轻抿了下嘴角，却是小心翼翼地将洛子音抱起，轻放在了榻上，但愿小姐如此伤心，是最后一遭了吧。 或许是流萤许下的心愿成了真，洛子音睡过午时后醒来，面上竟然一扫从前的阴霾。 瞧见她这般，流萤忙将手中的醒酒汤放在一旁，生怕说了又勾起洛子音不好的回忆来。 “小姐，睡得可安好？”流萤上前搀扶起洛子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再不见前几日的抑郁。 流萤心中泛着嘀咕，一时间说不出为何，却希望她这样的状态能维持的长久些。 洛子音倒像是果真毫不在意了一般，在庭院中赏花闲画。 “小姐，徐公子来了。”花秋月见洛子音终于走出来了，心中不由得窃喜，暗自为自己所做的决定鼓掌。 “请他过来吧。”洛子音并未抬头，手上提了画笔，兀自思索着。 等徐明桓走近之时，便瞧见洛子音窈窕的身影伏在案上作画。 “世人皆画空谷幽兰，你这株倒甚是与众不同。”徐明桓上前瞥了一眼，嘴角那抹笑意不由得深了些。 洛子音所做，竟是将这傲然独立的兰花画在了闹市之中任人观赏。 “与世人不同，才有意趣。”洛子音嘴巴努了努，手腕流畅地微微一勾，却是画上了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 徐明桓极少见到洛子音这般模样，一时间觉得新奇，轻拢了下她散乱的鬓发，“今日心情极好？” “这几日睡得足了，身子舒坦了，便也好了。”洛子音拿着宣纸的手微微一颤，旋即不动声色的说道。 “那日后还是多睡些吧。”徐明桓微愣，旋即摇了摇头，声音中满是宠溺，他眸子动了动，却是俯身靠近洛子音耳边，轻声低语，“等你嫁进了我府中，便让你天天睡个够，如何？” 徐明桓也极少做出这般轻挑的举动，洛子音心尖一颤，红着脸躲避开来，“徐公子可是料理完庄中的事情了？” “嗯，刚一放下手中的事，便发现想你想的紧，这便忙不迭地来寻你。”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对着洛子音穷追不舍地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洛子音面上又红了几分，只觉得徐明桓如今离得她极近，近的连他那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都扑鼻而来。 她实在是遭受不住这般，只能不动声色地悄悄像一旁挪了两步，躲开徐明桓这腻死人的柔情。 徐明桓自然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却也没有阻难，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如今这般已经可以了，若是直接将洛子音逼得急了，他怕是来不及后悔。 “徐公子风尘而来，可用过了膳？”瞧着日色越见深沉了，洛子音忙出言问道，想要转移一番他的目光。 “未曾，”徐明桓嘴角勾了勾，轻声说道。 “流萤，去传晚膳，”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转眸看向身后的流萤，话说出来，她又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便摆到偏厅即可。” “是。”洛子音心情明朗起来，流萤也是打心底的高兴，此时欣然应下，恨不得蹦着高离开。 洛子音与徐明桓二人不紧不慢地向着偏厅踱步而去，身后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她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收整起来。 “徐公子此番在府中留几日？”洛子音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徐明桓轻抿了下嘴角，“万剑山庄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在此处办理也不耽误什么，我多留几日可好？” 他声音清润又温柔，征求着洛子音的意见。 “乐意之至。”洛子音笑了笑，手指微松，手中的叶子又随风飘零而去。 “你喜欢精致的吃食，淮城中有不少隐在深巷的小馆子，这几日闲来无事，我便带你去尝尝菜色。”徐明桓一边伸出筷子给洛子音夹着菜，一边眼中含了一抹春水，温柔地望着她。 洛子音闻言眸子也晶亮了几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她带来的都是千机阁用惯的厨师，虽然做出的菜色和她的胃口，只是日日如此，难免生厌，昔日她与洛子期来此也只是去了些有名的地方。 不过她深知，酒香皆在深巷里，淮城只怕多得是她未曾用过的美食，有了徐明桓引路，她必能大饱口福。 徐明桓瞧见了她眸子中的晶亮，一时间觉得好笑，从前竟是没有发觉，她如此钟爱美食。 若是早些知晓，投其所好，怕是也不会花上这么久才隐隐地敲开她的心房了。 这般想着，徐明桓眸光暗淡了一瞬，又瞬间亮了起来，知晓了这般，投其所好，总有一天他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她的心房。 洛子音一直在默默地用着晚膳，丝毫不知晓徐明桓心中的弯弯绕绕。 都说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他，有美人如洛子音一般伴在身侧，便是瞧着她细致地用着膳食，徐明桓便也觉得满足了。 用过晚膳之后，二人又喝了壶茶，有一搭没一搭，天南地北的闲聊着。 徐明桓见识广博，不论洛子音抛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题，徐明桓总能对答如流，二人聊来聊去，竟然也聊出几分火热来。 夜色渐深，洛子音一日里排得满满当当，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时，心中却又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起来。百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找流萤要了一碗安神的药汤，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12章 怕药效不好，洛子音特意吩咐流萤药的剂量加大了些，这一睡便又昏沉地睡到了午时才醒。 不过睡得久了，洛子音气色倒是更好了些。流萤还怕这般会有什么不妥，瞧见洛子音越发红润的面庞，倒是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小姐，徐公子一早便来等着您了，说是要带您出去吃恭喜。不过听说您没醒，便就又回去了。”流萤一边上前扶起洛子音，一边轻声说道。 洛子音抬步下来的脚微微一顿，轻点了下头，“帮我收拾吧，再派人给他递个话，等我半个时辰。” “是。”流萤轻声应道，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便瞧见洛子音已经自己在界面了。 她忙上前递了棉巾，又帮着洛子音一通收整。 等她更换好了衣衫坐在梳妆台前之时，也才过了不到两刻钟。 因着要出门，便不像在府中那般随意，流萤手指灵巧地挽出了个颇为繁复的发髻，更衬洛子音的天人之姿。 她将木梳拿在手中，得意洋洋地问着洛子音，“小姐，您瞧着如何？” “你的手艺向来都是极好的。”洛子音眸光瞥了一眼铜镜中略显模糊的影像，轻点了点头，声音温柔。 流萤闻言面色更喜，美滋滋地搀扶起洛子音向外走着。 却不想二人刚打开房门，便瞧见徐明桓一身青衣素袍直立在院中那棵梧桐树下，潇洒倜傥，惊艳了时光。 “徐公子？”洛子音眉尾微挑，皱着眉看向一旁的侍女，“怎么来了也没叫人知会一声？” 徐明桓嘴角温润的笑意不减，上前迎了洛子音一步，“不忍心打搅你，可是收拾妥了？” “嗯，走吧。”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笑着应道。 徐明桓准备充分，一早便吩咐人备下了马车。 马车穿街过巷，绕过熙攘喧闹的主街，外面的喧嚣声便一点点地小了下去。 “饿了吧？”马车终于在一偏僻的民房停了下来，徐明桓搀扶着洛子音下了马车，望着她的眸光无限温柔。 “有些。”洛子音点了点头，起来的晚也没有用膳，此时便有些受不住了。 “我一早便派人来打了招呼，进去便能用了。”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柔的眸子中暗藏着一抹得意。 洛子音微怔，徐明桓对她的关心是无孔不入，无微不至的，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多谢你了。”洛子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言语是如此的浅薄。 徐明桓笑了笑，动作温柔地牵引着她进了这略显简陋的院子中。 洛子音原本以为这是一座古朴的庭院，却不想进入其中才发现别有洞天。 装潢雅致，处处可见精细，生活在此处的人，定然也是一如这庭院一般的玲珑雅致。 穿过曲折的回廊，徐明桓竟然领着她直接步入了后院。 “这样会不会不好？”洛子音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道。 不跟主人打招呼便直接进了人家的宅子，实属是无礼之举。不过话说回来，这偌大的宅子竟然一个仆从也没有，也是有些怪异。 “无妨，”徐明桓却轻摇了下头，带着洛子音穿过庭院。 这家后院与一般的宅子不同，竟然打通了整个庭院，放置了四五张竹桌。其中两张已经坐了客人，瞧见洛子音与徐明桓二人，眸子中皆是露出一抹惊艳，眸光久久不能收回。 徐明桓拉开一张椅子，让洛子音坐下。 “徐公子来了。”正端着菜出来的男子瞧了一眼徐明桓，笑着打着招呼，眼神在略过洛子音之时，也惊艳了一下，却并未如同其他人一般眸光胶着着不放，扫过一眼，便看向了别处。 洛子音抬眸看了他一眼，面相和善，长得白白胖胖，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徐明桓略微颔首示意，“梅老板。” “徐公子与这位姑娘稍等，您的菜已经备下了，马上便给您呈上。”梅老板白胖的脸抖了抖，放下了旁桌客人的菜，便冲着徐明桓招呼道。 “好。”徐明桓言简意赅，声音温柔。 “这里是一对夫妇开的，这是梅老板，烧菜的却是老板娘，二人感情极好，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了。”徐明桓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放在洛子音面前，一边给她絮絮地说着。 洛子音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没有想到这老板长得一副犯桃花的模样，竟然如此专一，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徐明桓瞧她感兴趣，便接着说下去，“老板娘手艺极好，做的膳食返璞归真，不失食材的本味，却又最大限度的捕捉到食材的鲜美，自然深受这些城中老饕们的追捧。” “原来是这般，只是这院中也没座上几桌人啊？”洛子音恍然地点了点头，只在这后院中坐着，便能闻见扑鼻的鲜香。不过若说深受追捧，倒是让洛子音有些不解，这庭院中统共五张竹桌，加上他们却也只坐满了三桌罢了，与她想象中门庭若市的局面，竟是大不相同。 “梅老板与老板娘规矩极多，不愿伺候那些不懂欣赏的人，是以想要来这吃上一餐，不仅要提前预定，还要经过二人的筛选，二人也不收取金银之物，只愿收取珍贵食材作为报酬，这才使得虽然此处深受追捧，却极难入内。”徐明桓细细地说着。 洛子音恍然大悟，却又有了新的疑惑，“只是这庭院也不设人看守，若是有人固执，非要闯进来又要如何是好？” “呵呵，”徐明桓倏然发出一阵清泉般的笑声，见洛子音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他，这才摇了摇头给她解释道，“你这般想法别人也不是没想过。” “不过这老板与老板娘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凡有来闹事的，都是躺平了被丢出去的，长此以往，二人的名声传了出去，便也无人敢再闹事了。”徐明桓抬起茶杯轻抿一口清茶，声音清润温柔。 “原来如此，”洛子音这才明悟一般地点了点头，她竟然没瞧出方才的老板武功卓越。 第513章 “徐公子，您的菜齐喽。”只见梅老板一手托了个托盘，上面摆着四五样精致的菜式，他身后跟着身姿窈窕，容貌上乘的一位女子，手中正端了汤煲，想来应该便是他的夫人了。 “好，有劳梅老板，老板娘了。”徐明桓的态度客气疏离，冲着二人轻点了下头。 老板娘放下汤煲，瞧见洛子音之时也不由得被她惊艳了一番，“这位姑娘长得可真俊，徐公子好福气啊。” 她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听起来便好爽，不像是江南女子那般的吴侬软语，柔柔糯糯。 洛子音面上一囧，徐明桓却是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是，这是明桓几生修来的福气。” 听闻这般，洛子音面上红晕更甚，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哈哈，”老板娘闻言爽朗一笑，轻摇了摇头，“二位慢用，有何事情唤我便是。” “有劳。”洛子音红着脸轻声说道。 老板与老板娘二人嬉笑着离开，自始至终老板的眸光都粘黏在老板娘身上，不曾离开半分。 怪不得被称作神仙眷侣，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二人这样的生活，也是叫人羡慕。 “怎么？”徐明桓瞧着她望着二人的背影出神，眉尾微挑，轻声问道。 “无事，有些羡慕。”洛子音轻摇了摇头，有几分出神地脱口而出。 徐明桓微怔，旋即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些，他悄然靠近洛子音，在她耳边留下一声低语，“日后我们成亲了，定然也是这般琴瑟和鸣，难舍难分。” 没有想到徐明桓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洛子音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低垂下了头。 “哈哈，”徐明桓见状不由得朗声笑了起来，洛子音这般小女儿的姿态真是如何都看不够。 “快用膳吧，不是一早便饿了吗？”徐明桓嘴角的笑意依旧止不住，却拿了夹了一筷子鲜美的鲈鱼，放在她碗中。 洛子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抵不住这扑鼻的香气，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正如徐明桓所说，这老板娘手艺卓群，肥美的鲈鱼口感绵密，入口即化，洛子音眸子中不自觉便闪烁起光亮。 来不及称赞，洛子音忙又将筷子伸向了一旁的几道菜，尽皆品尝过一口之后，她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如何？”徐明桓并没有动筷子，反而拿了汤碗，盛了碗乌鸡雪参汤递到洛子音面前。 洛子音又来不及说话，拿起汤羹浅尝一口，眸子瞬间又晶亮了些。 “你怎么不吃？”洛子音过了许久才发现徐明桓兀自盯着她，自己的筷子却是没有动上一动，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 “秀色可餐。”徐明桓似乎怎么调笑洛子音都不够一般，一手执了筷子，摇了摇头状做无奈的说道。 洛子音却像是免疫了一般，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又将心神放到眼前的美食上了。 徐明桓见这招不奏效了，不由得撇了撇嘴，也开始认真的用着美食来。 庭院中少说也有七八人，然而此时除了静静地咀嚼声，便再没有其他声响，足以可见老板娘手艺之高超。 “你是以何珍贵食材做的报酬？”吃饱喝足之后，洛子音便关心起旁的事情来。 “百年雪参，”徐明桓指了指中间的汤煲，这一味食材已经被煲了汤，“还有几两银鱼。” 那几两银鱼应是被老板留下，洛子音点了点头，银鱼不必雪参稀有，没有吃到倒是可惜。 似乎是瞧出了洛子音面上的失落，徐明桓却是故作神秘地俯身凑向洛子音，“我还留了些许银鱼在府中，这是一道我极拿手的菜，待晚上做与你吃。” “你也会做菜？”洛子音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徐明桓，倒是没有想到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居然也会流连在庖厨之中。 “也？”徐明桓眉尾微微一挑，温润的眸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冷冽。虽然她没有说明，徐明桓却忽然听懂了言外之意。 洛子音微微一怔，低垂下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心事，原来不经意间，苏离依旧还长住在她的心底。 “嗯，在千机阁的时候，我也总研究些菜谱。”洛子音很快地平复下了情绪，却是不着痕迹地圆到了自己身上。 徐明桓也不深究，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我是否有那个口服。” “自然是有的……”洛子音浅笑着说道，日后徐明桓便会成为她的夫君，为他洗手作羹汤，似乎便成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徐明桓极其满意这个回答，一扫方才眼底的阴霾，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二人休息片刻，便辞别了老板与老板娘，徐明桓却是不急着回去，吩咐徐阳将马车赶到了闹市之中，“既然都出来了，便好好地逛逛，如何？” 洛子音自然没有意见，徐明桓这便带着她又逛了各种铺子，直到日落西山之时方才罢休。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余晖透过车窗的缝隙洒在徐明桓的侧脸上，熠熠生辉。 她低垂下眸子，脑海中不知为何却突然出现了苏离那冷峻刀削的面庞。 洛子音忙摇了摇头，又将苏离压在了心底。 在最后一抹夜色轻拢下来，马车缓缓地驶入了别院中。 徐明桓如期兑现了他的诺言，刚一回到府中，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小厨房鼓捣起他的银鱼来。 半个时辰过后，不只是银鱼，还多了几样别的小菜，也不知是徐明桓做的，还是厨师帮手了。 徐明桓衣衫依旧整洁，亦闻不到丝毫的油烟味，那厚重的檀香若有似无，沉静又安神。 洛子音撇了撇嘴，当真是不公平，谪仙无论做什么，都依旧是一副谪仙的模样。 “尝尝。”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依旧是温润的模样。 他夹起一筷银鱼放在洛子音碗中，只见那银鱼晶莹剔透，连脊骨都清晰可见。每条银鱼皆如同银针般长短，汤头熬成了奶白色，光是瞧起来便是鲜美异常。 第514章 “甚好。”洛子音浅尝一口，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色香味俱全，徐明桓也算是当之无愧的好手了。 瞧见她欢喜的模样，徐明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二人止了语，默默地用着晚膳。 幽黄的烛光闪烁着，倒是有了几分往后余生的意味。 一连两日，徐明桓都带着洛子音出去吃喝玩乐，在这一方中竟然难得的远离了江湖中的纷纷扰扰，过得逍遥自在。 “小姐，万剑山庄中像是出了急事，徐公子一早便走了。”洛子音又睡到午时才醒来，流萤一边服侍着她穿衣，一边轻声回禀道。 “急事？”洛子音蹙了蹙眉头，有些疑惑，“可知晓是何事？” “不知，”流萤轻摇了下头，将洛子音腰间的带子系好，“徐公子早些时候来寻过您，那时你正睡着，徐公子便留下个消息就离开了。” 洛子音不语，能让徐明桓如此急切的，只怕不是小事，“去将花秋月唤来。” “是。”流萤忙出去吩咐门外的侍女唤人，回来又拿了丝带将洛子音一头丝发松松垮垮地挽了起来。 片刻功夫，花秋月便匆匆赶来，流萤知趣地退了下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徐家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晓？”洛子音手上捧了一杯清茶，上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些风声。”花秋月轻点了下头，“是原沈家的小公子，不知如何混入了万剑山庄中。” 花秋月声音微凉，说出的言语竟是让洛子音一愣，“沈家的小公子？沈义亭？” 沈家覆灭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个沈家的小公子，她竟然都也只存了些恍惚的印象。 “正是。”花秋月点了点头，“据属下所知，这沈义亭一直潜伏在徐家之中，这两日终于找到了机会，行刺徐明姝，致使她动了胎气。” “可还安好？”洛子音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她对徐明姝或许是欣赏，或许是怜惜，总归是个看个顺眼的，何况她如今有了身孕，难免便叫人生出了怜悯之心。 “这个，属下不知，”花秋月摇了摇头，如今徐明姝应该尚在救治之中，情况究竟如何，她却是还没有探查到。 洛子音转念一想也知道了缘由，便不再追问，问起了别的，“这沈义亭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瞧出来，是如何混入徐家的？” 这些世族子弟，容貌上乘，身上又带着世代积累的底蕴与贵气，一眼便能瞧出来与旁人不同。 更何况徐沈两家水火不容，没道理认不出沈义亭才是。 花秋月闻言面上倏然间划过一抹敬佩，沉声说道，“他自毁容貌，深藏内力，在万剑山庄中做着最不起眼的伙夫。” “嘶，”洛子音倒吸一口凉气，倒是对沈义亭刮目相看起来，如此狠绝的心性，与她从前那浪荡贵公子的印象全然不同。 “原本那沈义亭潜藏沈家，想来是图谋着什么大事，只是不想他却突然间看见了怀有身孕的徐明姝回了万剑山庄。”花秋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一时间怒火攻心，才会找到机会直接伤了徐明姝，如此却也暴露了自己。” 花秋月的声音中起初还替他有些惋惜，待意识到如今洛子音便要嫁入徐家之后，当即便换了恭谨的声音。 洛子音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不过花秋月打探的消息，与徐家的消息只怕还有些出入，等徐明桓回来之时，还要再问问徐明姝的情况才是。 “如今阁中可有何事情？”洛子音放下手中的茶杯，略过了这件事，又接着问道。 这几日阿哥的来信都是问及她的心情身体，也从未跟她言及千机阁的情况，倒是让她不免有几分担心。 “秋水宫与阁中的关系依旧稳固，这几日秋水宫向外扩张的大动作，也有我千机阁侍卫的支持。”花秋月轻声说道。因为提起了秋水宫，是以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洛子音的脸色。 洛子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手中的茶杯抬起又放下，花秋月这才继续说道，“阁主与苏宫主连战告捷，千机阁无需小姐担忧。” “如此便好。”洛子音轻点了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 “将这封信传回阁中吧。”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了一封信笺，递给花秋月。 “是。”花秋月拿了信笺退下，洛子音却又开始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发起呆来。 “小姐，今日可还要出门？”流萤进来时便瞧见她这样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上前轻声问道。 洛子音恍然回神，点了点头，似乎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自己心底压着的那些事情永无起身之时，“去通知秋月准备一下，用过午膳之后便出门逛逛。” “是，可要现在传午膳？”流萤忙应道，却又顺势问了起来。 “去吧。”洛子音摆了摆手，她便忙退了下去，片刻功夫便上了几样菜式。 洛子音也没什么胃口，用了小半碗饭便歇了筷子，流萤劝说了两回，她却也无动于衷。 流萤无法，只能便撤了桌席，服侍着洛子音更换着外出的衣衫头饰。 过了午时，马车早已备好，秋日里早便没有了大太阳，此时出去也是温度适宜。 “圣女，是要去哪？”赶车的侍卫拿了马鞭，沉声问道。东市上铺子最多，也最热闹，是个消遣时间的极好去处。 “东市吧。”洛子音坐在马车中翻看着古籍，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中飘了出来。 “是。”侍卫连忙应道，手中马鞭一挥，马车便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清凉的风顺着车窗吹了进来，像是痴情的少年郎一般温柔地拨弄着洛子音额间的鬓发。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东市入口，洛子音便在花秋月与流萤的拥蹙下下了马车。 面纱轻轻扬起，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更是引人痴迷与沉醉。片刻功夫便引得一众人驻足，洛子音对此却无动于衷，径自走进了一家奇珍店铺。 第515章 这家奇珍铺子多的是南北奇珍，洛子音觉得新鲜，便记下了这家店，想要进来瞧瞧多了什么别的奇物没有。 “哟，姑娘您来了，快快里边请。”店里的活计瞧见了洛子音进来，忙不迭地便迎了上去。 上次这位姑娘来了可谓是出手阔绰，买了好些东西，这样的财神自然要好好供起来才是。 洛子音轻移莲步，眸光扫向一旁陈列的小物件，有成色极好的玉石，也有些稀奇的手作，短短两日时间过去，竟然又多了好些有趣的东西。 花秋月与流萤寸步不离地守着洛子音，如今她身上可是没有丝毫内力，必须要好生保护着。 倏然间，人群中响起了阵阵的抽气声，空气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正在打量着眼前紫玉成色的洛子音三人，不由得也疑惑地向着众人眸光汇聚的地方看去。 “小姐，”花秋月瞥了一眼，声音霎时间便冷了下来，小心地将洛子音护在了身后。 洛子音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只见那从门口走进的，不是旁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叶灵筠。 多日不见，叶灵筠的媚术似乎更上了一层，她那轻轻摇动的腰肢，不止是将在场所有男人的眸光吸引了过去，更是吸引了大批女子羡慕嫉妒的眼神。 “千机阁的洛姑娘，好久不见呐。”叶灵筠那双勾人的媚眼闪过一抹冷意，却是轻移莲步，眸光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 她这一口酥麻入骨的声音说出，在场男人的皆是不由自主地便涨红了脸，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叶姑娘，”洛子音凤眸轻轻眯起，却是挑了挑眉，改口道，“或者应该称作，叶堂主。” “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叶灵筠掩面浅笑，脚上却止了动作，停在了洛子音面前两丈远的地方，“以你我之间的交情，自然是随便洛姑娘怎么称呼都行。” 洛子音眸光微闪，一时间不明白叶灵筠的用意是什么，便轻抿了下嘴角没有搭话。 花秋月与流萤却都是一脸警惕地望着叶灵筠，如今她可是朝廷部属，与千机阁势不两立，自然是要小心提防。 “说起来洛姑娘与徐公子喜结良缘，我都没有来得及道喜呢。”叶灵筠略显沙哑又极具诱惑的声音轻声说着，一双桃花眼眼底却是倏地划过一抹冷意。 “待我二人成婚之时，叶堂主再做祝贺也不迟。”洛子音轻瞥了她一眼，声音凉薄，如今二人身属两营，这些话听听便罢。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叶灵筠身上的气势却是陡然间凌厉了起来，她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径直刺向洛子音，魅惑勾人的声音也是一沉谷底地带着冷意，“那便要看你究竟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啊！”一旁痴迷或嫉妒于叶灵筠美色的众人皆是心头大惊，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 “小姐小心！”花秋月也是冷喝一声，先一步抽出腰间佩剑，将叶灵筠的软剑挡了回去，刀剑相撞，摩擦出一片凌厉的火花。 叶灵筠的内力隐隐高出花秋月两成，此时又全力相搏，花秋月被她击退了数步。 洛子音眸光倏然冷冽，奈何如今身上没有一丝内力。只能拼着原本的武功招式，灵活的闪躲着叶灵筠招架花秋月之余的动作。 “流萤，放信号。”花秋月自知不敌，扭头望向一旁的流萤，冷声喝到。 流萤忙从怀中掏出了响箭，随着混乱的人群跑了出去，蹭的一声，响箭便在空中鸣响。 守在外面的侍卫见状也连忙进来，却不料叶灵筠也是带了帮手，两方胶着在一起，难分胜负。 洛子音此时颇为狼狈地躲避着叶灵筠的软剑，然而失去了内力的她终究不敌叶灵筠动作灵活，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那软剑划上了肩膀。 她闷哼一声，涌出的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衫。 “小姐！”好不容易又四处躲闪进了店铺中的流萤瞧见这样的景象，一双眸子倏然间便红了起来，想都不想地便上前护在洛子音身前。 “倒是个忠心护住的好奴才，”叶灵筠冷哼一声，眸光扫过了花秋月与流萤，就像是在看已经冰冷的尸体一般。 以她的实力，自然有把握在千机阁支援抵达之前，取了洛子音的性命。 只要洛子音身死，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障碍便不复存在了，叶灵筠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癫狂与冰冷。 她费劲心机，出卖了一切，为得便是能够服侍在他身旁，凭什么洛子音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轻而易举地拥有这一切？ 叶灵筠眸子中的阴冷更甚，手上的招式也凌厉了些。 花秋月招架不住，身上也已经添了数道伤痕。 流萤将洛子音护在身下，背部也被划得血肉模糊。 “花秋月，流萤，你们给我退下！”被护在身下的洛子音早已经湿了眼眶，那一丝丝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叶灵筠对此不屑一顾，却是输出了内力，动作又快上几分。 花秋月与流萤二人第一次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死死地守在洛子音身前。 “叶灵筠，”洛子音咬了咬牙，却是全力挣脱了流萤的怀抱，她倏然间冷喝道，“你若是要我的性命，我给你便是，与我千机阁侍卫无关，让他们离开。” “啧啧啧，”时候差不多了，叶灵筠冷笑一声，却是接连挥出两掌将流萤与花秋月击飞数丈远，吸取了桑榆的全部内力，如今她的功力早便不可同日而语。 叶灵筠将软件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洛子音，一双尽是风情的眸子此刻却冷若冰霜，“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戏份，洛姑娘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没有瞧见过真正的江湖？” 洛子音紧咬着牙，冷眸望着叶灵筠。 “不过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便全了你这心愿吧！”叶灵筠冷声喝道，却是身形微动，提了手中剑直刺向洛子音。 第516章 洛子音闭上眸子，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她这一生都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飘散而过，阿哥，和苏离…… 如此也算最好的结局了吧，起码她未曾辜负任何人。 洛子音嘴角倏然间勾起一抹浅笑，只盼着来生还做阿哥的阿妹，与苏离还是形同陌路吧…… 洛子音能感到凌厉的风直奔脖颈而来，却在最后又擦着脖子划过。 一丝痛感在洛子音脖上蔓延，却清晰地提醒着她还活着。 洛子音疑惑的睁开眼，不明白为何叶灵筠已经打定主意杀了自己，却又在最后关头堪堪收住了手。 “叶灵筠！”徐明桓的暴喝声突然响起，原本清润的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洛子音睁开眸子便瞧见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叶灵筠正是受了他一掌风，手中的软剑这才偏了方向，堪堪从洛子音脖颈旁划了过去，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许是瞧见了他的身影，洛子音紧绷的心弦霎时间便松了下来，脑中却倏然间昏沉一片，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阿音，”徐明桓身形一动，上前扶起了洛子音，将她拢入怀中，身后倏然间涌现了数名黑衣人，将叶灵筠团团围住。 原本还趾高气昂妄图置洛子音于死地的叶灵筠，在瞧见徐明桓之时却慢慢失了气势，她定在原地，手中软剑背在身后，一双含情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徐明桓，欲言又止。 花秋月与流萤见了徐明桓也皆是松了口气，挣扎着向着洛子音这处赶来。 将她拿下，徐明桓双手环抱着洛子音，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声喝道。 叶灵筠眸光微闪，却是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望了徐明桓一眼，便收了软剑身姿轻盈翩跹而去，而将她团团围住的徐家侍卫，此时竟然全都束手无策起来。 “废物，”徐明桓暴喝一声，第一次失了他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 他担心洛子音的伤势，不想竟给了叶灵筠喘息之机。 只是叶灵筠的这些手下便没有了叶灵筠的本事，死的死，被伏的被伏。 徐明桓面色阴沉地抱着洛子音从奇货铺子中走了出来，正碰上神色焦急地流年匆匆赶来。流年收到信号之后心中便止不住地慌乱，连忙带着侍卫赶往此处，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圣女，”瞧见洛子音身上素色的衣衫被染成血色，流年面色当即变得惨白。 “速去请霍宁。”徐明桓风一般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给徐家侍卫。 流年这才看向一旁的流萤，眼睛却是倏地便红了下来，流萤晕倒在他怀中，背后模糊的血肉映入眼帘。 不受控制一般清泪留下，流年忙将她打横抱起，又吩咐人架起了花秋月，一行人动作飞快地向着别院赶去。 徐明桓将洛子音小心地放在榻上，府中留有的女医者动作飞快地给洛子音包扎了伤口，然而洛子音伤势严重，一时半会还难以清醒。 此时花秋月与流萤也被送回了府中，二人也是身负重伤，女医者又接着马不蹄停地去给二人包扎着伤口。 徐明桓面色阴沉地守在洛子音窗前，眸子中神色冰冷又复杂。 他倏然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软剑擦着洛子音脖子划过的情景。 若是自己再晚去一步，只怕便直接割了她的动脉，再无回天之力。 徐明桓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圆润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公子，”霍宁很快便被徐阳揪来了，徐明桓也不与他废话，径自让开了床前。 霍宁望着躺在床上的洛子音，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还真是命运多舛，那神思方才平复下来，居然又遭受了如此严重的外伤。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霍宁动作可丝毫不慢，忙上前给洛子音检查了下伤口。 千机阁女医者医术自然不用说，包扎这般的基本功做的还是可以的。 不过当霍宁将手指搭在洛子音手腕上之时，面色还是阴沉了些，洛子音的情况远比他想得危险。 “如何？”见霍宁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徐明桓早便焦急难耐了，此时瞧见他起了身，忙不迭便问了起来。 “不容乐观。”霍宁遗憾地摇了摇头，却来不及多说什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了一套银针。 找准穴位，眼疾手快地便将银针轻捻了进去。 洛子音的面上的红晕越加深了，等他将银针一一拔出的时候，一丝黑血竟然顺着她口鼻之中缓缓流出。 “这是？”徐明桓面色一变，勃然大惊。 “是洛姑娘体内郁结的血块。”霍宁拿了帕子擦拭干净，沉声说道。 “霍先生……” “我知道。”霍宁摆了摆手，打断了徐明桓的话，“我瞧这丫头也算投缘，定会竭我所能。” 徐明桓闻言却还是没有放下心来，瞧见洛子音气若游丝的模样，眸底的颜色一沉再沉。 霍宁开了几副调理的药汤，因着流萤此时也昏迷不醒，便换了个侍女小心地喂着她喝了下去。 “主子，……”徐阳突然走进，在徐明桓耳边低语几句。 徐明桓眸光中一抹凌厉地颜色闪过，上前探了探洛子音的额头，“照顾好你家小姐。” “是。”侍女连忙应了，却见徐明桓话音还未落便大步走了出去。 穿街过巷，徐明桓身影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他眸光微闪，身形一动，竟然便直接翻了墙进去。 若是让洛子音瞧见这般，定然瞠目结舌，原来会登堂入室的不只是苏离，连平日里瞧着谪仙一般出尘的徐明桓，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庭院深深，有一窈窕倩影茕茕孑立在小巷深处，背对着他。 萧瑟的秋风吹动着，枝条摆动竟然不及那女子腰肢诱人。 然而徐明桓却是想都不想，手掌运力，一挥衣袖，凌厉地掌风便直对着那倩影而去，丝毫不因她是女子而留有丝毫的情面。 第517章 那柔弱的身影也有了动作，腰肢一摆，略显艰难地闪过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女子借着力转过身来，正是叶灵筠。 她急忙又避开徐明桓近身的一掌，娇媚的声音多了两分冷意。 “你好大的本事。”徐明桓打了两掌解气之后也不欲与叶灵筠为难，却是一甩衣袖冷声喝道。 “你来的不也是及时。”叶灵筠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眉尾上挑，魅惑的声音中带着冷意。 若不是徐明桓及时赶到，她早就手刃了洛子音这个祸害。 徐明桓闻言面色沉寂了几分，衣袖飞扬，一抹劲气划过，叶灵筠身姿轻盈，及时闪了过去，然而她身后的树枝，却应声而折。 “阿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她陪葬吧。”徐明桓冷眼望着叶灵筠，对于她那般风情万种的模样却是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你便如此在意她？”叶灵筠满是风情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来，紧抿了下嘴角，面色十分难看。 徐明桓却并不理会她，淡漠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向外走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执意寻她麻烦，自己估量好后果。” 此番是他有意放走叶灵筠，以他的实力，与那一队人手，叶灵筠便是实力不错，也不会那般毫发无损地离开。 “她要是死是活由不得我，”叶灵筠却是冷哼一声，身上的气势又起了来，“也由不得你。” 徐明桓离开的脚步一顿，竟是停了下来，回眸望向叶灵筠，“你什么意思？” “我受命与皇帝，可不是你。”叶灵筠轻咬着嘴角，冷声说道。 皇帝感念她劳苦功高，许诺日后让她嫁给徐明桓，即便她身份特殊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却是绰绰有余。日后再以她的手段，收拾些官家小姐，登上正室之位指日可待。 然而洛子音横插一脚，她此生痛恨的人，洛子音算是一个。让洛子音骑在自己上头，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梁帝醒了。”徐明桓眸子倏地一紧，声音浅淡，不是疑问，反倒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怪不得叶灵筠敢如此张扬的行事，原来是身后站了个大家伙。 叶灵筠心中一紧，竟是没有想到自己三言两语便被徐明桓察觉。 旋即她却是释然，梁帝如今布局已经行的差不多了，便是被徐明桓知晓了又有何故。 “梁帝派我来取洛子音的性命，所以这但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叶灵筠娇媚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张扬，眉头微挑，只要她身后有梁帝一日，徐明桓便一日不可动她。 梁帝原本便不同意徐明桓的婚事，在他看来，徐明桓的婚事是可以大做文章的，而徐明桓却甘愿娶了千机阁的圣女，这个敌对势力的人。 不止如此，徐明桓对洛子音的顺从，因为她的事情所作出的失足之举，一次次的忤逆圣意，都让梁帝将洛子音视若眼中钉。 是以此番才会派出叶灵筠，在二人成婚之前，刺杀掉洛子音。 如此不仅千机阁会大乱阵脚，便是徐家也能尽快表态。如今徐明桓的犹豫不定，着实是让梁帝心存疑虑。 在梁帝看来，女人想要便能有，洛子音虽然容貌绝美，却也根本不值得徐明桓如此浪费时间，大费周章。 徐明桓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眸子中闪过了一抹幽然划过的冷光。 他沉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好，果真是好。” “明桓，你要清楚，我在你身边的作用，可比洛子音多出百倍。”叶灵筠将徐明桓眼中的威胁瞧了个真真切切，当即便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的声音又是那般的酥麻入骨，身段也放得十足，若是换了旁的男子，必然会觉得她给足了自己面子，“论样貌，我不输于她，论风情，我强于她百倍，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徐明桓却根本不理会她，冷眼望了她一眼，便兀自转身离去，“不论谁给你下的命令，你若是再行不轨之举，我便送你去黄泉探探路。” “你……”叶灵筠面色当即难看起来，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了，她指着徐明桓离开的背影，却是失了言语。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不是自己果真如此不堪，如此尽心竭力，却还吸引不到徐明桓一丝目光。 然而旋即，她想起了那些围在她身旁，如同苍蝇一般赶都赶不掉的男人，面色当即恢复了平日的自信。 定是洛子音的缘故，只要少了洛子音这个祸害，徐明桓定然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是她忽然又打了个冷颤，方才徐明桓那冰冷的神色，丝毫不像作假。 若是她果真得手，徐明桓必会拿她给洛子音陪葬。 思及此处，叶灵筠面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她随手挥出了一抹劲气，暗藏了巨大的内力，打到了那身后粗壮的树上。 这可怜的经历了十数年风吹雨打，世事变迁都茁壮生长的老树，竟然遭此巨大变故，摇晃了两下，便轰然倒塌。 巨大的声响唤醒了叶灵筠，她收敛了面上露出的可怖神色，摇晃着腰肢离开了此处。 这件事情，还是要请示梁帝再下决定。 徐明桓出了此处，却是没有回到千机阁那座别院，反而几次提纵身形，朝着万剑山庄赶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即便浦玄舒那一手打的朝中措手不及，然而以梁帝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便那般地被他得了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老家伙竟然放任朝中混乱了如此之久，纵容了苏离夺下半壁江山，如此沉得住气，不怪乎是能花费二十年下一局棋的老姜。 而且这次，对于梁帝的任何事情，自己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收到，看来梁帝这次，是对自己也起了疑心呐。 心中这般想着，徐明桓更加不敢怠慢，脚上的动作又快了些。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他用了三刻钟便赶到。 第518章 徐明桓到了万剑山庄之后，一头便扎进了书房中。 徐万松得了消息，带了人忙不迭地赶去。一听见梁帝的图谋，额上霎时间便沁出了冷汗。 “梁帝已然如此顾虑我们了？”徐万松吞咽了下口水，有些艰难地答道，“如今岂不是危矣？” 被梁帝这般惦念着可不是什么好事，伴君如伴虎，一朝行差踏错，那便只剩下万劫不复了啊。 虽然徐明桓手中有了传位诏书，可是如今梁帝既然没事，那安知这不是一道催命符？ 徐明桓眸光中却是划过一抹冷意，淡漠地说了一句，“不会。” 他清润地声音拂过耳边，徐万松慢慢镇定了下来，“对，即便是拿人开刀，也是如今的太子和皇后。” 在梁帝命不久矣这消息传出之后，可属这二位蹦跶得最欢，要倒霉也合该他们先倒霉才对。 “那你此番是为了？”徐万松倏然间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既然梁帝暂时不会寻他们不痛快，以徐明桓的性子，怎么会这般风风火火地将他叫来。 “他要对阿音下手。”徐明桓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冷意，声音更是清冷如霜。 “这……”徐万松略微犹豫，心中也着实不认可洛子音，“一个女人，当真值得你如此？” “在所不惜。”啪地一声，徐明桓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他平静地将茶杯放在一旁，眸子中闪动着幽然冷冽地光。 虽然仍是一副谪仙的面容，然而世人若是瞧了，便绝不会再言徐家公子温润如玉了。 不惜放缓节奏，也不惜得罪梁帝？徐万松嘴巴动了动，这两句话还是烂在了心里。 “那你打算如何？”深知徐明桓性格的徐万松，顿了一顿，还是略显沉重地问道。 “将阿音接来万剑山庄。”徐明桓手中把玩着一片碎瓷，尖锐地棱角上似乎熠熠闪着寒光。 淮城防备不严，千机阁侍卫保护也不周，否则便也不会被叶灵筠逼迫至此，险些丢了性命。 “这恐怕……于礼不和吧。”徐万松心中一惊，犹豫地劝说道。 原本便因为洛子音，梁帝与徐明桓之间的关系便有些艰难，此时若是公然同梁帝对抗，岂不是正往虎口中送。 更何况他说的也全然不是考虑，洛子音如今还算闺中小姐，怎么能直接住到未婚人的府中，传出去都不好听。 徐明桓却沉着脸，两指微微一松，那碎瓷便轻巧地从指间滑落，“你不是觉得计划缓慢吗？如今倒是可以加快些了。” 他的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寒光，果然权力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苏离杀伐果决，一呼百应，自己却还要瑟缩行事，仰人鼻息。 “……是。”徐万松心尖狠狠地一颤，自然明白徐明桓这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这是要直接一脚踢开梁帝，公然造反了啊。 徐明桓不再多言，将事情布置下去之后，便又备了车驾赶往千机阁的别院。 “徐公子。”守在洛子音门外的流年眸光一闪，徐明桓这一出府两个多时辰，如今天色已经黑了。 “阿音可醒来了？”徐明桓轻点了下头，也没有解释自己去做了什么，急忙问道。 “未曾。”流年闻言面色一黯，洛子音成了这般模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给千机阁的传信已经发出了，洛子期定然会马不停蹄地赶来，届时有何处罚，他都别无怨言。 徐明桓轻抿了下嘴角，进房中瞧了一眼洛子音，见她虽然面色依旧苍白，气息却比午时强上了一丝。 “如今这淮城之中怕是不安分，流年护法收整下行囊，随我回万剑山庄吧。”徐明桓慢慢退了出来，动作轻柔地关上了房门。 明明知晓洛子音此时是昏迷不醒，他还是害怕搅扰到她。 “这……”流年犹豫片刻，蹙着眉头道，“如今小姐卧床，只怕不好受到颠簸。” 诚如徐明桓所言，洛子音如今在淮城中不甚安全，但是受着重伤却挪来挪去，难免又要加重伤势。 徐明桓眉头竟然也轻蹙了起来，方才一心顾虑洛子音的安全，竟是忘记考虑这般了。 “那我在府中多留两日，等阿音醒来再挪动如何？”徐明桓手指轻捻了下，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抹不容置疑。 流年轻点了下头，“那便谢过徐公子了。” 徐明桓转身离开，虽然在这府中行事不便，只是为了阿音的身子，却是不得不如此了。 一晃两日过去了，流萤与花秋月的伤势虽然瞧着可怖，不过倒也都是皮外伤，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此时倒是已经愈合，没有大碍了。反倒是皮外伤没有那么重的洛子音，还是迟迟没有醒来。 这番境况让众人担忧不已，还是霍宁说她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期，醒来只是时间问题，这才让众人又放下心来。 果然如同流年所想，收到了消息的洛子期愣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委派织羽暂理千机阁，便不管不顾地赶来淮城。 只是两日过去，洛子期人还未到，他的信倒是先到了府中。 流年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只瞧了一眼便面色发苦，倏地闭上了眼睛。 又如他所料，信件开头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自己失责，这处罚是逃不掉了。 所幸的是洛子音如今情况稳定了下来，否则自己只怕万死都难以谢罪。 他自怜地摇了摇头，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下去。 流年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愣是生生地看洛子期的责骂看了两页。 等到责骂止了，他这才长抒一口气，正了脸色向下看去。 流年将叶灵筠的事情一并传回了千机阁，静候洛子期的吩咐。洛子音遇袭之后，流年所做地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捉拿叶灵筠。只是那叶灵筠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找不到她的消息。 洛子期言简意赅，直命继续搜寻叶灵筠的消息。而后更是派了一队暗卫，直奔青萝堂，逼迫叶灵筠现身。 第519章 流年长抒一口气，掌中内力隐现，便见那三页信笺在他掌心之中寸寸成灰，随风飘零。 将这事情交给洛子期之后，他便只需等待命令，旁的便也无需他操心了。 他低垂着头，没有去看洛子音，反倒去了流萤的房间，他这个做下属的，没有保护好洛子音，做哥哥的，也没有保护好流萤，着实是失败。 “流年，你来了。”流萤对他向来不以兄长相称，因为她的伤大多在背部，是以此时流萤便趴在床上，听见声响才歪过来头，颇显吃力的模样。 “嗯。”流年点了点头，上前关心了一番流萤的伤势。 流萤心中还记挂着洛子音，即便伤成这般还想着去在塌前服侍，流年是好说歹说，这才将她劝住。 “小姐可醒了？”却不成想，流萤这见到他第一句话，还是免不了询问洛子音的情况。 “未曾。”流年轻摇了摇头，见自家妹妹又一副自责的面容，当即便接着皆是道，“霍宁先生已经说了圣女无碍，应该便是这一两日便能醒来。” “流年，我总觉着徐公子，有些不对。”流萤趴在床上，突然瞧了一眼四周，见窗户关着，这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流年闻言微怔，却深知流萤必然不会说出什么无中生有的事，便凑近了些，轻声问道，“此话怎讲？” “我瞧着徐公子虽然对小姐极好，照顾的也是面面俱到，然而这心却始终隔着一层一般。”流萤动了动身子，这般姿势拄着，没一会儿胳膊肘便酸麻了。 流年轻点了下头，与徐明桓接触不多，此事他倒是不能妄下定论，只能听着流萤继续说道。 流萤清了清嗓子，这才接着说道，“那日因为徐公子才小姐才得救，的确该感念徐公子的恩情。” “只是我瞧着那叶灵筠，与徐公子之间却好像暗流涌动，徐公子竟也果真什么都没做，便让那叶灵筠直接离开了。”流萤皱了皱眉头，这才是她心存疑虑之处。 以徐明桓的身手，加上徐家侍卫的重重包围，当时花秋月已经消耗了她不少的内力，她着实想不出叶灵筠怎么会那般轻易地逃脱。 “而且，此处是淮城，正是万剑山庄所在之根本，徐家在这淮城侦查，怎么可能比我们还不足？”流萤眸子中划过一抹不解，却是抛出了第二个疑虑。 的确，就连千机阁都找到了叶灵筠暂居的那民宅，虽然扑了个空，却也有所收获，徐家，怎么会一无所获？ “流年，流年？”见流年紧皱着眉头，却不言语，一副深沉的模样，流萤不由得轻声唤了起来。 被打断了思绪，流年眉头微蹙，却是轻点了下头，“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说与阁主同圣女分辨，你安心养伤便是。” “嗯。”流萤闷闷地应了一声，这尚在背部，行事真是大有不便。 流年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匆匆离开，消息却是没有递出去。 不说这件事八字尚无一撇，便是如同流萤所言，这里是万剑山庄的根据的，向外传递消息可有风险，左右洛子期不出一日便能赶到，还是当面说妥帖些。 只是即便如此，流年却还是暗中戒备起徐家的人来，原本徐家的态度便一直暧昧，此时自然要小心应对。 流年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徐明桓的眼睛，他面色深沉了几分，莫非他察觉到了什么？ 徐明桓眸光中闪过一抹冷意，唤了暗卫来，轻声叮嘱了两句。 这几日都是秋高气爽，到了夜里却突然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细雨来。 月色笼罩之下，一根根银线接连滑下。 有人披雨而来，守在暗处的侍卫心中已经，忙迎了上去，“谁！” 这一声冷喝打破了夜的寂静，倏然间一盏盏灯火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映衬出了那人一张略显风尘与疲累的容颜。 “阁主，”看清来人之后，方才暴喝的侍卫心中一惊，忙单膝跪了下来，地上已经被雨水打的湿润，冷意直入心底。 洛子期没有唤他起来，一双平淡如水的眸子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阁主，”流年收到了消息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来这门口之间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片。 原来接二连三赶过来的侍卫瞧见这般模样，都知晓自己护主不力，早已经惹得阁主动了真气，当下哪里还敢多言，这便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 流年这才扫了一眼，便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属下无能，未能护主圣女平安，但凭阁主责罚。” “阿音如今昏迷未醒，”洛子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却是无比沙哑，想来这一路风尘而来，竟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留给自己把。 洛子期却似是听不见自己这沙哑的嗓音，轻吐出一口浊气后，才接着说道，“阿音向来宽宥，我也不与你们为难。你们便在这好生轮岗，心中给我求着各路神佛让她赶紧醒来。” “是。”侍卫们闻言微愣，却是连忙都低着头沉声应道。 “等阿音醒来，我们再论责罚。”洛子期一路前行，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像是一记铁拳一般，重重地砸在了他们心上。 阁主这意思，便是全看圣女恢复地如何来论罚，若是圣女出个什么差错，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流年步履飞快地追上了洛子音，其他的侍卫皆是也飞快地起了身，回到各自的岗位。 当流年赶到之时，便瞧见洛子期只站在门廊下，呆立地站着，细密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这一路走来那轻薄的外衫早便被打了个湿。 “阁主，”流年心中不忍，轻手轻脚地上前轻声提醒道，“圣女已经无碍，您这一连三日怕是无歇，还是去歇着吧，免得明日圣女醒来，又瞧见您这般，那得多伤心啊。” 洛子期涣散的眸子缓缓聚焦，瞥了一眼身旁的流年，竟然果真收回了迈向前方的脚，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第520章 流年望着洛子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那背影萧瑟，与这漫天的细雨，交织而成难以分割的孤独与落寞。 他原以为洛子期会执意进去，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劝说如此的有成效。 然而洛子音根本没有听进他所说的一个字，只是他自己真的怕了。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进去看洛子音那苍白的小脸，没有勇气去瞧一眼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失职遭受磨难的他。 洛子期自诩一路上将洛子音护在手心中，可是她仍旧是磕磕绊绊，缠绵病榻。她一次次受伤昏迷，都像一把把尖刀一般，消磨着洛子期的心智。 他回到房间，即便身子依旧疲累不堪，却依旧夜不成眠。 还是到了天将破晓之时，身子终于不支，才昏沉的睡了过去。 许是感觉到了洛子期就在府中的安心，一连几日昏迷不醒的洛子音，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她纤长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下，细密的睫毛扑闪着。 她艰难地睁开眸子，额上却霎时间便沁出了冷汗。 “圣女，您醒了。”一旁守着的侍女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欣喜。 她忙不迭地将消息递了出去，又端来一杯水递给洛子音。 “扶我起来。”洛子音身上依旧无力地紧，脖颈和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是。”侍女不敢耽搁，将茶杯放在一旁，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洛子音，让她倚靠在软枕上。 饶是有人帮忙，这动作对她来说还是无比艰难。 洛子音轻喘着气，额上的冷汗又沁出了一层。 侍女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到她。 她闭上眼睛沉思，昏倒前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脑中，洛子音倏地睁开眸子，“流萤呢？花秋月呢？她二人可安好？”声音沙哑，难掩焦急。 洛子音身旁素来都是流萤伺候着，此时换了个自己只瞧着眼熟的侍女，莫非她果真出了什么事？ 她能记得的，便只是那凌厉的剑花划过流萤的背，和那飞溅的大片鲜血。 “流萤姐姐和秋月护法都受了伤，正养着呢。二人并无生命之忧，圣女不要忧心。”侍女语速飞快地答着，一句话便削弱了洛子音心头疑虑。 洛子音不语，心中却不解为何叶灵筠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是为了破坏千机阁与徐家的联姻？为了让阿哥自乱阵脚？ 朝廷并没有如同预料一般的无动于衷，反而终于开始反击了吗？ 就在她沉思之时，洛子期却匆匆赶来。 彼时他才歇下不久，得到了消息甚至不顾洗去风尘，便这幅样子闯了进来。 洛子音微怔，眼前这狼狈的模样，哪还有从前那样的风流倜傥？ “阿哥，又叫您担心了。”洛子音不自觉地便红了眼眶，低垂下眸子轻声呢喃着。 呼，洛子期这才长抒了口气，能醒过来便是无碍。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却是定下了身子缓步上前，坐在了床侧。 侍女递了两杯茶放在一旁的小凳上，便自觉地悄然退下。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洛子期一向拿着剑都稳如磐石的手，此时却轻轻地抖动了起来，当入手摸到洛子音柔软的发丝之时，他的心才真真切切地放下。 天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多慌乱，有多害怕自己不眠不休的赶来，却只能得到令他崩溃的消息。 洛子音将自己脸埋在他厚实的掌心之中，汲取着那渗透而出的温暖。 “阿哥，我饿了。”洛子音用头顶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声音软糯地说着。 在洛子期身旁，永远都是如此安心。 随着她的动作，一头墨发扑散开，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疤痕。 “好，好，”洛子期瞧见心中又是一痛，听见她的声音连应两声，传了早膳进来。 “阿哥，朝廷这般怕是要有大动作。”洛子音一边安然地吃着粥，却是蹙了蹙眉头，将心中的担忧缓缓说了出来。 洛子期拨弄着白粥的汤匙一顿，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冷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流年他们也是无能，这些日子，丁点消息都没有，叫你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洛子期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手上却动作轻柔地拿了汤匙递到她嘴边。 洛子音乖巧地咽下，眸光打量了两眼洛子期，才敢轻声求情，“阿哥，这事情谁都没有料到，我如今不也安好，流年他们您便也不要过多苛责了，别寒了侍卫们的心。” 她如今虽不安然，却也无大恙。 “你不用操心这些，安心养伤便是。”将最后一口粥喂给她，洛子期淡淡地说着，“再用一碗？” “不了，阿哥吃吧。”洛子音摇了摇头，一碗粥入腹已经有了饱腹感，却也没有胃口再用更多。 洛子期点了点头，吃了两口也放在一旁。 侍女轻敲响了房门，“阁主，圣女，徐公子来了。” 洛子音望了洛子期一眼，轻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徐明桓便推门而入。 瞧见洛子音面色不差，也松了口气，对于洛子期这一副邋遢狼狈的样子，也没有过多惊异的表情。 “这次还要多谢徐公子了。”洛子音轻声说道，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诚然如此，若非是徐明桓来的及时，自己便被摸了脖子。 徐明桓见状连忙阻止，却不想洛子期先有了动作。 “阿音说的不错，此番多亏了你，”他先安抚住了洛子音，而后起身冲着徐明桓长长地行了一礼“她身子不适，我便代她行礼。” 即便洛子期此时身上狼狈，动作却也优雅至极。 “明桓受之有愧，”见他执意如此，徐明桓也不推辞，却还是侧了侧身子，并没有泰然地接受。 “若是我能寸步不离地守在阿音身旁，亦或是能够早些赶到她身旁，阿音便连这些伤都不会受了。”他叹了口气，言语中也有自责，“那叶灵筠行事乖张，此事过后，竟然消失无踪，一点消息也无。” 第521章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要看看她舍不舍得青萝堂。”洛子期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身上褴褛的衣衫也遮掩不住那凌厉的气质。 他早已派出了侍卫前往青萝堂，即便不能一举拿下，但在青萝堂精锐大多随着叶灵筠去往京城的情况下，还是能造成极大的骚乱。 若是叶灵筠不能放下青萝堂，那自然能引她现身。若是果真舍得，灭了青萝堂讨点利息，也算给阿音出了口气。 徐明桓眸光微闪，轻点了下头，没有言语。 “徐家可还安好？徐公子那日匆匆离去，又匆匆赶回，一连守在我这几日，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才是。”洛子音坐的有些疲乏，便动了动身子，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问了起来。 徐家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心中也记挂着，便直接问了出来。 “是明姝受了冲撞，”徐明桓眸光微闪，一抹若有似无的怜惜一闪而过，“已经无事了。” 徐明桓语气淡漠，洛子音眉头蹙了起来，犹豫着说道，“她腹中的孩子……” “她还年轻。”徐明桓轻抿了下嘴角，却是飞快地打断了她。简短的语句，其意味不言而喻。 洛子音闻言愣了一瞬，心中同样的一抹悲悯闪过，却也不再多言。 霍宁来瞧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两幅方子便使唤人去煎药了。 不过洛子音今日方才醒转，同二人说了两句，便又精神不济。 “睡吧。”徐明桓片刻前便离开了，洛子期动作轻柔地替洛子音掩着被角，温润地声音听起来便令人心生安稳。 “好。”洛子音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却是抓住了洛子期的衣袖。 “怎么了？”洛子期当即便紧张了起来。 洛子音面上却是倏然间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嫌弃的撇了撇嘴角，“阿哥快去洗洗吧，臭死啦都。” “额，”洛子期哑口无言，伸手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子，“果真是脾气大了，连我都敢嫌弃了。” 二人玩闹了会，洛子音便又失了精神，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子期这才放松了下来，静静守了她一会儿，便也回房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浅眯了会儿。 洛子音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月悬中空。 她动作轻柔，不想惊动一旁打着瞌睡的侍女，不想还是刚动了动，那侍女头从拄着的手臂上滑落，便清醒了过来。 “呀，圣女，您醒了？”侍女慌乱地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一抹小心翼翼。 “嗯。”洛子音轻声应道，却是动了动身子，半倚在床侧，“你出去吧。” 洛子音向来不喜欢留人在身边，这侍女也是深知洛子音的秉性，点了点头，“属下告退，圣女便唤属下。” “嗯，”洛子音随意地摆了摆手，侍女便俯身退下，见洛子音拿起床侧的书看起，离开的时候又掌了两盏油灯。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洛子音拿着书，却兀自沉不下心神。不知为何，一颗心总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倏然间，一阵夜风吹过，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又关上。 洛子音身子抖了抖，轻拢了下被子，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谁！”洛子音突然意识到不对，刚想呼唤侍卫，却被一双手捂住了嘴。 “放开。”洛子音低声呜咽着，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口鼻间，她便已经知晓来人是谁。 苏离果真顺从地松开了手，一双狭长的眸子打量着洛子音，当借着幽暗的烛光瞥见了她颈上若隐似现的伤口时，倏然间划过了冷意。 “苏宫主这又是为何？”洛子音冷眼望着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抹高不可攀的清冷。 苏离面如冰封，形容虽不似洛子期一般狼狈，却也好不上多少，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洛子音见状眸光闪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朝廷此举有异，我来探查情况。”苏离轻勾了下嘴角，神情淡漠，声音冰冷。 洛子音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苏宫主只怕探错了去处，我这没有你想要的消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似是浑然不关心苏离一般，又拿起了散落在手边的书，“苏宫主速速离开，否则我便唤人进来。” 苏离只觉得怒火中烧，自己明明是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不放心她的安危。 如今不分昼夜地站在了她的眼前，瞧见她安然无恙，怎么她说话便非得加些刺呢？ 苏离眸光打量着眼前的房间，倏然间被小几上的绣架吸引，他上前两步认真地瞧了起来，却觉得脑中一下子轰然一声巨响，面色不可遏制地难看了起来。 那是湘妃竹，挺拔却斑斑，洛子音素来不会用这样的花样，不用想，便是为徐明桓所绣。 “啪”地一声，绣架在苏离掌心中断裂，洛子音疑惑地抬头，却是不由得怒目而向，“苏离，你究竟还要如何？” “徐明桓他一样的狼子野心，你知不知晓。”苏离随手将绣架抛开，却是深吸一口气，面色凛然地望着洛子音。这些日子的调查，他已经有了些眉目，徐明桓，绝不是万剑山庄未来庄主这么简单的身份。 “若说是狼子野心，谁能比得过苏宫主？”洛子音却是想都不想地反讥道，然而话一出口，便心生后悔。 果然，苏离闻言怔愣在原地，眸子中的神色变了又变，慢慢阴沉，他怒极反笑，“呵呵，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苏离手心紧攥着，“洛子音，算我有眼无珠，你一次次将我推开我还死乞白赖地挂念着你。” “天下人皆可说我苏离狼子野心，祸乱朝纲，唯独你，唯独你不行。”苏离似是宣泄，又像是呢喃地吐出一句话来，面上所有复杂的表情，最终回到了冰封般的沉静。 他最后淡漠地瞧了洛子音一眼，那一眼决绝，千言万语汇聚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暗流涌动。然而洛子音清楚得紧，这是恩断义绝，再难回头。 第522章 苏离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洛子音却仍旧怔愣在原地。 是啊，天下人皆可说他狼子野心，唯独自己不行。 深知那过去的黑暗如影随形地追逐着他，她怎么能如此对待苏离？ 他向着天下说出了自己镇北王世子的身份，却至今不肯用回萧煜的名字。 就是因为那名讳承担了太多的血与悲凉，狼子野心？若不是梁帝逼迫他至此，他该拥有多么夺目绚烂的童年？ 洛子音久久不能释怀，过了两日却听见了苏离正式用回了萧煜的名讳，自此他也成了有资格逐鹿帝位，所有的举动，都师出有名。 她心中更加荒芜，原来那一眼决绝之前，他是苏离，一眼决绝之后，他又成了萧煜。 洛子音失神之时，将绣针插入了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她却无所察觉。 “小姐，”流萤心疼地惊呼出声，小心地上前将绣架从她手里抢了下来。 “我累了，你下去吧。”洛子音茫然地起身，失了魂一般躺回了榻上，紧闭着的眸子眼角一抹清泪没入了软枕中。 流萤哀叹一声，却只能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千机阁百名侍卫在雨聪的带领下终于到了青萝堂，洛子期飞鸽传书一声令下，便直捣青萝堂。 “阁主，雨聪来信。”流年面色微沉，将手中的信笺交到了洛子期手中。 “如何泄露的消息？”洛子期手掌倏然间握紧，将那信笺蹂躏成一团，声音沉寂的有如三九冬雪。 “属下不知。”流年嘴角微抿低垂着头。 洛子期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暴喝道，“废物！” “阁主恕罪。”流年连忙跪下，低垂着头请罪道。 “让他们不用回千机阁了，”洛子期眸色阴沉，声音清冷。 “阁主三思！”流年面色大变，这是要驱逐这百余侍卫吗？ 洛子期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直接来此。” 流年这才松了口气，“是。” 洛子期烦躁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流年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 他离开后，洛子期却皱着眉沉思，这次雨聪带兵扑了个空，青萝堂上上下下皆不见踪影，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叶灵筠是有所察觉，料敌于先，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洛子期手中握了茶杯，轻轻转动着，眸光中划过一抹寒意。 经过了两日，洛子音又将那心事长埋心底，再也不去提起。 在洛子期来到别院之后，徐明桓便像是放心下洛子音的安危，便也没有再常住别院，反而回到了万剑山庄，偶尔来瞧瞧洛子音。 流萤那日所言，在洛子音心中留下了一丝芥蒂，然而若非是徐明桓来得及时，自己的确会命丧黄泉，她便也不再去深想。 这一日徐明桓又来了别院，面上带了抹沉重。 “徐公子，”洛子音正拿了书在手中看着，一抹纤长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她抬眸瞧着，正瞧见徐明桓那温润的身姿，逆着光。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徐明桓蹙着眉头在她身旁坐下，却是抬手收了她手中的书。她总是喜欢迎着阳光看书，虽然亮堂些，对眼睛却又伤害。 世人都喜欢追逐阳光，离得远些，明媚而灿烂，离得近些，却灼人伤己。 洛子音努了努嘴，敏锐地察觉到了徐明桓今日似乎有心事一般，便给他斟了杯茶，柔声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嗯。”徐明桓也不瞒着洛子音，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便放回了桌上。 “是明姝。”他叹了一口气，温润疏离的语气中却暗藏一抹悲伤，“几日前明姝醒来发现自己腹中胎儿不保，便悲伤欲绝。几次想要寻短见，被人拦了下来。” 洛子音心中一惊，她没有经历过这般，不能想象腹中骨肉对于明姝来说意味着什么。 徐明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几日她情绪镇定了下来，却一直郁郁寡欢，便是连明彻的话，也听不进心中。” “她说想同你说说话。”徐明桓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轻声说道。 “我？”洛子音微怔，一时间转不过来，她与明姝虽然年纪相仿，交情却也颇浅，不知她为何会想要见自己。 徐明桓也是不明所以，女儿家的心思真是如何都猜不透，“府中除了侍女，便也没有和她年纪一般的女子，她的那些密友也多远嫁。” “那我便去瞧瞧她吧。”洛子音恍然般地点了点头，她对明姝也十分欣赏，不论是她敢于冲破世俗桎梏的勇气，还是不愿做棋子的决心。 她花一般的年纪，如花般娇妍，洛子音也不愿瞧着她在这秋日里随着百花凋零了。 徐明桓轻点了下头，又是长叹一声，“多谢你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你对明姝，也是感情很深吧。” 她见过他心狠手辣的利用明姝的婚事，却也见过他成全明姝与明彻，扫平沈家的追兵。 徐明桓闻言微愣，感情很深吗？他曾经也立誓护她一生平安，最后却亲手将她推入了火坑之中。 他低垂着眸子，沉默不语，他成长之时从未被贯彻过这些优柔寡断，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物都是可利用的踏板。 什么时候开始不同了呢，便是遇到洛子音的时候吧。 徐明桓抬眸看了眼刺目的阳光，如此热情而炽烈，怎么不会引人追逐？ 便是那之后自己心中一角才慢慢地温柔了下来。 “什么时候去？”见徐明桓沉默不语，洛子音便换了个话题，轻声问道。 她柔糯地声音打破了徐明桓的沉思，长久地盯着阳光终究还是微微炫目，他转眸看向了洛子音之时，视线中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你身子尚可的话，便现在吧。” “好，我去同阿哥大哥招呼。”洛子音轻点了下头。 “我同你一起。”徐明桓闭了闭眸子再睁开，视线这才回归平常。 二人同洛子期知会了一声，洛子音便吩咐人备了车驾赶往万剑山庄。 第523章 原本洛子期想要跟二人一同前往万剑山庄，只是却被洛子音劝了下来。 自己总不好什么事情都让阿哥担心，何况自己去万剑山庄是看明姝，若是阿哥同行，难免多有不便。 洛子期想了想便也不再坚持，然而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又指派了流年随行，这才安心。 洛子音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 所幸马车空间极大，坐了徐明桓洛子音，再加上流萤花秋月，倒也不显拥挤。 车窗半开着，窗外冷清的风时而吹了进来，就在马车驶入林间之时，却突然又下起了淅沥的雨。 雨水顺着开着的窗子飘散进来，两滴雨珠落在了洛子音额上。 流萤连忙关上了弦窗，洛子音刚想伸手将雨水擦下，却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些。 徐明桓从袖中拿出帕子，轻点在她额上。 “多谢。”洛子音并不闪躲，轻声说着。 徐明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叠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我求着你好些日子，也不知这帕子何时才能绣好。” “咳，”洛子音面上闪过一抹红晕，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公子，到了。”就在这时，驾车的徐阳却替她解了围，朗声说道。 “直接去湘水院。”徐明桓温润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湘水院正是明姝所在的院落。 “是。”徐阳应了下来，马车驶入山庄之中，便平缓了几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也来到了湘水院中。 徐明桓虚扶着洛子音下了马车，“拜见公子。”一声声请安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徐明桓接过了流萤递来的伞，打在洛子音头顶。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面缓缓落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缠绵而成一卷雨帘。 “明姝情况如何？”徐明桓定了定身子，轻蹙着眉头问道。 侍女犹豫了下，却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只用了两口饭，精神还不太好。” 徐明桓闻言应了声，带着洛子音直奔东厢而去。 “公子。”守在门前的侍女行了一礼，没有敲门问过明姝的意思，便直接打开了房门。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还是跟着徐明桓走了进去。 浓厚的药香直入口鼻，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心中更多了一抹对明姝的涟漪。 她斜倚在床侧，明彻守在一旁，二人沉默无言。 明姝就像一株飞快枯萎的花，上次见时还是那极尽娇妍的容颜，这次再瞧便已经生出了灰败之色，就好像所有的养分都被抽干净了一般。 瞧见二人款款而来的身影，明彻眸子一动，没有起身，“徐公子，洛姑娘。” “你们来了。”明姝散漫的眸光这才有了焦距，抬眸望向二人，声音也多了几分沧桑的沙哑。 洛子音轻点着头，停在明姝床前三尺远，瞧见她这般模样，所有安慰的话语便停在了口中，咽不下去，却也说不出来。 房间中有了一瞬间的静谧，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可闻。 “我有些女儿家的心事，想要同洛姑娘说。”明姝动了动身子，坐的更直了些。 徐明桓眉头轻蹙了蹙，然而在洛子音看向他之时，却轻点了头，“好。” 话音落下，明彻便也起身。 他上前轻拥了下明姝，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拍了拍她的手臂，这才跟着徐明桓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层层叠叠的珠帘遮掩着，洛子音站的位置却还是瞧见了明彻宽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外，岿然不动。 “原本我想劝你不要伤心，”洛子音收回眸光，上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明彻方才的位置，“只是如今我瞧见你之时，却发现我说不出口。” 明姝闻言微怔，眸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你倒是坦然。” “会好起来的。”洛子音坚定地望着明姝，轻声说道。她没有经历过明姝的痛苦，不能劝她不要伤心，却也能瞧见未来的坦荡，告诉她一切都好。 明姝冷然一笑，将头懒散地倚在软枕中，眸子空洞的望向前方，声音冷清，“你果真要嫁入徐家？” 洛子音闻言微微怔愣，不明白这事情怎么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婚约已立。”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语气淡漠地似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我想要见你，是有事情要告诉你。”明姝轻抬了下手，那双明艳的凤眸中倏然划过一抹凌厉的幽光。 “愿闻其详。”洛子音眸底露出一抹疑惑，轻挑了下眉说道。 明姝直起了身子，眸中凌厉的神色不减，这一瞬间她身上方才那些柔弱又消失无踪。 像是一株积满了鲜血一般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瑰美也诡魅。 她恨徐家，恨徐明桓。 恨她们挟持了自己的婚姻，也恨徐明桓以她的骨肉要挟自己。 若是自己能如同寻常女子一般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心满意足却娇羞地说上一句全凭父亲安排，她也不会同明彻隐姓埋名，流浪天涯。 若是只是这般，明姝心中还不会积攒这么深沉的恨意。 在世间渐渐淡忘了她与明彻之时，在她怀有身孕，生活日渐安稳平和，来日可期的时候。 徐明桓却又蛮横地闯入了自己平静的生活，蛮横地命令她回到万剑山庄中，以她腹中的胎儿来要挟自己永远不要将徐家的事，将他的事透露给洛子音。 可是明明，明明自己在江湖中飘零，远离这争斗，才最不会将这些事情托出啊！ 明姝眼角倏然间划过一抹清泪，那是无色的血。 因为徐家的图谋，因为徐家与沈家的争斗，自己与腹中的孩儿却成了牺牲品。 沈义亭发了疯一般扑向自己，那利剑直直地刺入自己的腹中。 徐家有神医圣手霍宁，救回了自己的命。 可是他再神通广大，也救不回被刺穿的胎儿。 可笑的是，自己出了事情，徐明桓才展现出了那一丝丝虚情假意的兄妹情深，伤心难过。 第524章 然而明姝清楚得紧，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不过是，虚假的谎言。 既然如此，那她便偏偏不要遂了徐明桓的意，就将他那张虚假的面具在他竭心尽力追求的人面前掀开。 他想要天长地久情深不负，自己偏偏要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姝面色忽明忽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时间过去了良久，雨水的滴答声时时传入耳中。 “你会布阵吧？”明姝的声音突然传来，声音同顺着窗缝中吹进的萧瑟秋分一般冰凉。 “嗯。”洛子音轻点了点头，身为千机阁圣女，她岂是只会布阵那般简单。 论阵法上的造诣，她与洛子期不相上下，若是洛子音尚还有内力加持，更是会隐隐高过洛子期一分。 “布个绝声阵吧。”明姝没有出声，嘴巴动了动。 洛子音眸光微闪，透过唇语，她得到了这句信息。 是要同自己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便连门外的明彻都听不得？ 她迟疑片刻，还是按照明姝的要求布了个绝声阵，四处摆下阵眼，洛子音手上动作方落，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好像停了一般，再没有传入房中。 “果真是名不虚传。”明姝浅笑一声，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眸底深处。 “说吧。”洛子音收了动作，又回到床侧坐下，眸子望向明姝。 此时的明姝与方才判若两人，如此冷艳强势，丝毫不像是会寻死觅活，郁郁难安的模样。 “徐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徐明桓要娶你，也绝不是只是因为深爱你。”明姝抬起手在眼前瞧着，纤长的手指如玉如葱，苍白的指尖没有蔻丹也失了血色。 “我知晓。”洛子音轻笑了一声，觉得明姝此言说的好没趣味，她现在也不是从前只看话本子入迷的怀春少女了。 做了千机阁大半年的阁主，尔虞我诈的事情瞧得多了，听得多了，便连明姝自己的婚事都被当做筹码，她又怎么会期待太多？ 不过是他想借势，她想还债罢了。 洛子音这般浑不在意的通透倒是让明姝刮目相看，曾几何时，她还是洛子期捧在手心中的宝物，单纯的连小小的婢女与武当弟子都能诓骗她中毒。 “徐明桓心机之深，世上无人能敌，他眼睛中瞧见的，耳朵里听见的，都能成为他把玩的棋子，我是其一，你亦如此。”明姝将手缓缓放下，语气淡漠又冰冷。 “我小的时候，还能瞧见他笑，不是这种挂在脸上万年不变的疏离笑意，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明姝眸光倏然间虚幻了起来，坠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那是如何明媚的阳光啊，可是后来在也没有了，刺骨的痛打醒了明姝，她眸色又冰冷了起来，“只是后来那笑意越来越少，慢慢变成了如今这样。” 洛子音眸光微闪，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吧。她心中这般想着，却是没有打断明姝。 “我小时候总在想，怎么大哥突然便不再跟我玩了，怎么父亲总是叫大哥议事？”明姝嘴角倏然间勾起一抹冷笑，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疑问我怀揣了好久，终于在有一次偷听他们的谈话之时，有了答案。” “他不是我父亲亲生的，是领养的，”明姝眸子中寒光闪过，冷声说着。“这事情整个山庄上下，也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 洛子音狭长的眸子一下子眯了起来，心中倏然间掀起了巨浪。 只是她仍旧没有出言，安安静静地听着名疏忽说着，她有预感，明姝要告诉她的，绝不止这些。 “我对徐明桓知之不多，却足以令他害怕，他怕我将事情告诉你，才拿我腹中胎儿的性命要挟我。”明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端庄的声音中满含恨意，“若不是因为如此，我将江湖之外养胎，何苦让他丢了性命。” “这……”洛子音眉头倏然蹙了起来，一时间无语凝噎。 她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自己的原因。思及此处，她心中竟然生了一抹对明姝的愧意来。 “所以，我有一个条件。”明姝眸子倏然转冷，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 “你说。”洛子音眸光微闪，嘴角紧紧地抿做一线。 她心中也闪过一抹明姝是因为失了孩子，精神也出了差错的念头。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她所言有很大的可能。 “帮我离开此处。”明姝轻闭了闭眸子，而后冷声说道。 此处于她，是一座伤心失意，令人难安的牢笼，侵染了太多她的泪与鲜血，她不想再留在此处，哪怕只是一日。 “如何帮你？”洛子音眉头轻蹙，语气飘忽。她将明姝失了孩子的责任一部分归咎到了她自己身上，这是她欠下的债，必须要偿。 洛子音低垂着头，走出了房间，明彻依旧伫立在房门前，高大背影略显孤寂与凄凉。 “明公子，明姝唤你。”洛子音站定在原地，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明彻点了点头，便转身步入房中。 洛子音又转眸看向流年，“你同明公子进去，有些东西我忘在里面了。” 流年点了点头，便紧跟着明彻一同进了房间中。 “我身子不适，便先行回去了，你们派个人同徐公子先知会一声。”洛子音一边分布着，一边钻进了流萤撑开的伞中。 流萤蹙了蹙眉头，洛子音手指动了动，却是不动声色地递给了她一张纸条，她摸索着背着人打开一瞧，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又镇定如初。 “是。”一旁候着的侍女连忙应道。 “洛姑娘慢走。”又见她的倩影缓缓离开，在院中的侍女们连忙接着屈膝行礼。 洛子音没有理会，在流萤的搀扶下，抬步跨进了马车。 片刻功夫，流年便大步流星地从房间中赶了出来，手上抱着一方礼盒，想来应是明姝赠与洛子音之礼。 流年将精致的礼盒放在了马车上，这才坐在了车前，调转马头，打马扬鞭，驾着马车悠悠地驶离了万剑山庄。 第525章 马车就这样驶离万剑山庄，一去再不复返。 房门被紧锁了上，门外的侍女皆无法进来。 令人惊奇的是，洛子音明明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了，这房间中却还呆坐着一位洛子音。 “圣女，接下来您还有何打算？”赶车的流年也似乎分身了一般，此时正守在洛子音身旁，沉声问道。 洛子音闭了闭眸子，强迫自己稳定住心神，冷声说道，“我去找徐明桓。” 方才明姝所言，句句萦绕在耳边，徐家早就打上了千机阁的主意？从白意沉柯叛乱之前，徐家就已经布下了一个天大的局。 而徐明桓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言而喻。 “依属下之见，还是尽早脱身为妙。”流年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出言阻止道。 “这万剑山庄中铜墙铁壁，你一人离开尚且费力，再带我一个累赘，如何能安然脱身？”洛子音强忍住心中的惊动，沉着脸说道。 流年哑口无言，此处的确不是平凡之地。 洛子音动作飞快地给自己同流年二人化妆易容，心中慌乱，手上动作却极稳。 幸好自己这几样小物件始终放在衣袖中，不然今日也无法助明彻明姝二人脱身。 虽然不能称作多么巧妙，但是骗过门外那些侍卫侍女，已然是足够了。 门外的侍女瞧见她推门而出，面上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讶，旋即更是划过惊喜。 这洛姑娘也不知同自家小姐说了什么，竟然让她难得的下了床榻。 “小姐，您这是要去往何处？”侍女一边想着，一边忙飞快地上前扶住洛子音。 洛子音却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冷声说道，“带我去找徐明桓。” 仔细听着，洛子音的音色竟然果真同明姝没有什么差别，而明姝落胎之后，对徐明桓也是直呼名讳，半点尊敬也无。 “是。”是以那侍女没有丝毫察觉，躬了躬身子应下，便上前领路。 流年接过了油纸伞，打在洛子音头顶。 她耳边还盘旋着明姝的声音，洛子音几近失神。 “徐明桓是造成千机阁动乱的罪魁祸首。” “你要嫁的人正是将你害你阿哥坠崖的元凶。” “徐家从未将千机阁放入在眼中。” “自始至终徐家都是只为朝廷效力。” “徐明桓是皇室细作，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明姝的声音嗡嗡地响在她耳边，任由她如何驱赶都不能驱散。 她心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可笑的意味，如此岂不是说，她这整个一场婚约，都是笑话罢了。 “小姐，公子应是正在此处。”侍女停了脚步，转身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洛子音闻言没有反应，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 “哎，小姐，您不能这样闯进去。”侍女见洛子音没有要通传便要往里面闯的意思，当即面色一变，上前阻止道。 洛子音置若罔闻，流年忙上前抓住了那侍女，手指微微一动，侍女便定在了原地，浑身上下也只有眼珠子能动动了。 “对不住了。”流年轻说了声，便追上了洛子音的脚步。 书房之外自然有侍卫看守，瞧见洛子音均是面无表情地拦了下来。 “我看哪个敢拦我。”就在侍卫的手要触碰到洛子音之时，她突然娇喝一声。 侍卫们动作微微一顿，面上也闪过了一抹难色。 他们身为下属，自然不能冒犯小姐，只是少主下了命令，谁都不能接近的啊。 “小姐请回，莫要为难我等。”那些侍卫面上只犹豫了一瞬，便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阻拦道。 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色，流年却在这时赶到。 手指微动，轻易地解决掉了这两个侍卫。 二人没有想到“明彻”与“自家小姐”竟然果真会动手，没有防范之下，这才轻易地被制服。 洛子音上前推开房门，厚重的开门声响起，房间内的人皆是一愣，见是明姝，面色更是冷了下来。 “你好好的不在房间中休养，来书房作甚，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徐万松当即黑了脸，冷声喝到，“来人啊，将小姐带出去。” 洛子音并不理会他，站在门口，清冷的目光向书房中看去，便见徐明桓坐在主位之上，而徐万松却站在他下首，似乎是在回禀着什么事情一般。 果然如同明姝所言，若是普通的父子，决不可能有这种站位。 “明姝，出去。”见她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徐明桓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紧接着冷声说道。 这般冰冷的声音，浑然不复往日的温润。 洛子音咬着嘴唇，眸子倏然间瞪大，她瞧见了徐明桓手中的信笺，那上面的火漆标志，似鹰非鹰，似鹿非鹿。 是朝廷，洛子音心中喃喃的说道，眸子中倏然间染上了一抹悲色，嘴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弧度。 果然，徐明桓是朝廷中人啊。 与千机阁结做同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怪不得，他能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养兵马，怪不得武林之乱，都少不了徐家的掺和，怪不得…… 突然间，洛子音脑海中一片清明，好像许多困扰了她许久的事情突然间有了解释一般。 徐明桓正蹙着眉头不知明姝怎么变成了这般，也不明白她面上忽明忽暗的神情又是为了哪般。 就在他想再次开口之时，大批的侍卫却从门外涌了进来。 流年将洛子音护在身后，侍卫之首半跪在地，“少主息怒，属下阻拦不力，竟叫小姐闯了这书房。” 徐明桓闻言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幽光，却是面色大变，冷声喝道，“你不是明姝，你是谁！” 洛子音冷然地望着他，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这谪仙一般。 他在她面前的浓情蜜意，对她的言听计从，也不过是想要借着她的手再覆灭一次千机阁罢了。 “呵，”毫无预兆地，洛子音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声音如重击般砸在了徐明桓心上，他的面色倏然间便苍白了下来，毫无血色。 “你是……你是阿音……” 第526章 徐明桓嘴角一抹苦涩荡漾开来，他轻声呢喃着。 终于，瞒不住了吗…… 他眸子闭上又睁开，倏然间写满了坚定。即便知道了，阿音也是不能逃走的呢。 “什么？洛子音？”徐万松不由得瞠目结舌，属实是因为洛子音这一手易容之术出神入化，化作明姝，竟然让他半分都没有怀疑。 洛子音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隐瞒，开口清冷地问他，“明姝所言，尽皆为真？” “我可以解释。”徐明桓站起了身，望着她的眸光依旧温柔而缱绻。 “呵，解释你是如何步步为营，解释你是如何将千机阁视作囊中物？”洛子音轻摇了摇头，淡漠地望着他，一字一句，直击他心底。 “阿音……”徐明桓轻蹙了下眉头，向前走了两步。 “徐明桓！”洛子音面上的表情倏然间凌厉了几分，一双清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若非是万仞山下另有乾坤，阿哥便要身陷黄泉了，你解释？你拿什么解释？” 徐明桓语塞，无力地望着眼前娇媚的阳光似是要沉入西山一般，与他渐行渐远。 “你与叶灵筠原本便是一伙的，一个拼了命的要杀我，一个装模作样的救我，”她冷笑一声，却接着说道，“你这一手人心操纵，玩的出神入化。” “只怕那巫族与朝廷之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洛子音说着，面色却渐渐平静了起来，再没有一开始的义愤填膺，眸子恢复了几分清明，“你却拿了这救命之恩胁迫，立下婚约。” “我是真心想娶你，天地可昭，日月可鉴。”徐明桓喃喃地说着，声音却透露出那般的没有底气。 在交织而成的那张巨大的谎言的网面前，他抽丝剥茧一般的真心，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收了你的真心吧。”洛子音冷笑一声，“救命之恩虽为真，血海深仇亦为真。” 徐明桓紧抿着嘴角，任他巧舌如簧，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驳。 洛子音倏然间从腰间扯下了那块水头极好的白玉，动作随意地抛给了徐明桓。 他面色大变，用了劲力轻柔地拖住，才免了它粉身碎骨的命运。 “我与你的婚约，就此作罢，欠你的一条命，就此还你罢了。”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从流年的腰间抽出了佩剑，对着自己的脖子便是一划。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以身相许行之不同，便还你一条命吧。 “圣女，”流年惊呼，反应飞快地上前想要抓住洛子音的手。 却有一身影比他更快上许多，徐明桓身影如风，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洛子音身旁。 “放开，”洛子音冷眼望着他，声音淡漠又疏离。 “阿音，我是真心娶你，不是为了图谋千机阁。”徐明桓轻抿了下嘴角，低声苦劝道。他也是天子之尊，何曾这般对人低声下气过。 “你从未曾图谋过千机阁？”洛子音手上用着劲力，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徐明桓的手掌。她倏然间放弃了挣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声音凉薄的仿若天外来音。 徐明桓失语，却是清冷着面容蛮横地道，“婚约已成，再无悔改余地。” 从来没有人可以强迫圣女做她不喜欢的事，流年眸子倏然转冷，提气上前，一掌拍在徐明桓身上。 这一掌他用了九成的力气，徐明桓只温柔地望着洛子音，丝毫没有闪躲，生生用身子接住了这九成力气。 他这般举动，倒是让流年不知所措，收了掌风呆愣地站在原地。 “少主，”一旁的侍卫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徐明桓受了上，忙惊呼着上前团团围住流年。 徐明桓轻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然而嘴角却是留下了一丝鲜血，生抗流年那一掌着实不轻松。 “给我个机会好吗？”徐明桓固执地握着洛子音的手，声音恳切又温柔。 那双清润的眸子中似乎闪烁着星光，装满了阳光洒在海水上的波澜。 “血海深仇，绝无转圜。”洛子音一字一顿地说着，却是用了另一只手，将徐明桓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徐明桓轻闭了下眸子，而后缓缓睁开，竟然也一点点松开了洛子音的手，“你累了，回去歇着吧。”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然而那深处透露出的淡漠却令人不寒而栗。 “云傛，你去照顾洛姑娘。”徐明桓淡淡地说道，三言两语之间却已经将洛子音软禁了起来，“便去清和园吧，那里景色独好。” “徐明桓，你疯了。”洛子音冷清着面容，瞧见他这幅模样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疯魔也好，痴狂也罢。”徐明桓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总归你在我身旁，便是极好。” 流年此时已经被侍卫抓了起来，纵然他武功高超，然而此时双拳难敌四手，走过几十招，便拜下阵来。 “你若是想不开，要自寻死路，我便也只能拿了流年，拿了千机阁给你陪葬了。”徐明桓后退两步，望着洛子音的眸光依旧温柔。 他深知洛子音的秉性，她自己无惧生死，却最容易被身旁的人拖累。 被人惠及她的恩情，千机阁与洛子期，便是她最大的软肋。 果然，洛子音眸子中的狠厉一点点消散，那赴死的斗志便被徐明桓如此轻而易举地击溃。 她闭了闭眸子，果然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徐明桓吗？洛子音自嘲一笑。 “我从前倒不知晓，你的技艺如此精妙。”徐明桓轻声说道，又伸出手来拢了拢洛子音散乱的发丝，从她而后接下了人皮面具拿在手中把玩着，明姝的面孔在这之上栩栩如生，很难想象，短短半个时辰之间，她变更做出如此以假乱真的面具。 “如此瞧着顺眼多了。”徐明桓将面具放入怀中，在她耳边落下轻柔的一语，眸光温柔，语气缱绻。 洛子音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第527章 徐明桓温润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那感觉却好像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在她耳边吐着信子。 美艳又致命，令人不寒而栗。 “将洛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着。”徐明桓这才站直了身子，眸光望了一眼一旁的云傛，淡淡地说道。 “把流年放了。”洛子音站在原地，冷眼望着徐明桓。 徐明桓眉尾微微一挑，却是摆了摆手，“你的吩咐，自然是依着你。” 这是万剑山庄，仅凭流年一人之力，也难以翻出花来，徐明桓当然放心至极。 而且他并不是想真正地将洛子音变作一尊没有思想的玩物，对于她的要求，也要竭力满足。 洛子音清清冷冷地瞥了徐明桓一眼，眸光中满是疏离。她跟着云傛离开，再不回头。 徐明桓面上染了几分苦涩与寂寥，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坚定如此。 “严加看管清和园。”徐明桓对着侍卫冷声吩咐道，“速速派人将明姝明彻二人追回。” 既然如今留在万剑山庄中的是洛子音与流年，那半个时辰钱离开的想都不用想便是明姝与明彻了。 徐万松面上染了几分沉重，“如今洛子期可就在淮城之中，你将她禁锢于此，可想好了退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都不能从我身旁带走阿音。”徐明桓面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带着几近疯狂的偏执，“婚约已成，她只能随了我，萧洛氏。” “唉。”徐万松长叹一声，却也不再多言。徐明桓做下的决定，向来都不是他能干预的。 洛子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云傛的身影向前走去，面上一片悲凉。 若是她与徐明桓的婚约作罢，苏离……萧煜他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会……洛子音茫然的摇了摇头，那预知天命之中，自己一身凤冠霞帔，若是此生不复再嫁，那萧煜他应该也会安然无恙吧。 那雨一直缠绵着，零落着，没有秋雨的磅礴，更似春雨的悱恻。 流年面色沉重的跟在洛子音身后，伞打在洛子音身上，雨水顺着他瘦削面庞落下，面上的妆容有了花掉的迹象。 人皮面具的材料终究还是太稀少，流年与明彻面型相仿，五官颇似，只做了些额外的变动，便已经难以分辨。 清和园离这书房相去不远，洛子音嗤笑一声，也是为了便于看管吧。 “你退下吧。”洛子音进了房间坐在榻上，面色已经回归平常，丝毫不像是被软禁在此的做派。 云傛面相端庄严肃，瞧起来是十几二十的相貌，却如同上了年纪的婆子一般不苟言笑。 “少主命好生招待洛姑娘，自然便要寸步不离。”云傛站得笔直，眸光并没有扫向洛子音，声音强势，不容辩驳。 洛子音眸光微闪，嗓音压低了几分，“好生招待便是将我当做囚徒一般？” “奴婢不敢。”云傛无动于衷，依旧端着面容平静地说道。 “呵，”洛子音怒极反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我饿了，去备晚膳。” “备膳。”云傛轻挪脚步，却并没有离开房间，冲着门外吩咐一声，又款步回来站在了洛子音三尺内不远的地方。 洛子音一阵无语，旋即便不打算理会这人，径自走入了房间，冷静下心神思考着。 明姝与明彻提前走了半个多时辰，徐明桓即便此时派人去追也断然不会追上。 那么消息一定会递给阿哥，自己便在此处等着阿哥来便是。 徐明桓既然还披着万剑山庄的皮，此时必然不会公然同千机阁撕破脸面。 洛子音轻闭了下眸子，转眸看向窗边。 零零落落的雨似乎已经停了下来，只是那萧瑟的气息却经久不散。 一场秋雨一场寒，要过到冬日了吗。 她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冷意，那漫天飞雪之日已经不远了吗？ 从此处道淮城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花秋月得到自己的传信定然会率先赶回别院，却也需要半个多时辰。 如今，阿哥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果然，洛子期收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来不及了解更多的情况，便飞快地带着人提身纵气赶往万剑山庄。 “洛姑娘，晚膳到了。”云傛冷漠地声音响起，打开门让侍女进来，精致的晚膳被一道道摆在了桌上。 不知是否是徐明桓的授意，这桌上有几道是洛子音赞不绝口的菜肴。 “不必了。”洛子音淡漠地瞥了一眼，却收回了眸光，“我不饿了，撤了吧。” “我陪你用。”正在这时，伴随着这温润的声音，徐明桓款款走了进来。 他面色温润依旧，似乎方才二人之间的摩擦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洛子音的面色却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扭过头看向别处，不作理会。 徐明桓眸光闪动了下，却并没有将洛子音这幅疏离的模样放在心上。 阳光就在身旁，无论如何，都是暖的。 他缓步上前在桌前坐下，动作熟络地将碗筷摆放地离洛子音近些。 “你若是不过来用膳，我便过去喂你吧。”徐明桓向来温润的面具似是被突然间摘下一般，语出惊人。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起，然而瞧着徐明桓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丝毫不怀疑他果真能做的出来此事。 思及此处，洛子音黑着脸一步两步挪到了餐桌旁。 “不用我喂你？”徐明桓眉尾微挑，言语中竟然还带了一抹遗憾。 “不用。”洛子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拿了碗具，碰撞在桌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这是极其失礼的举动，徐明桓却嘴角笑了笑没有没有阻止她。 “若是吃不下去，便还是让我喂你吧。”徐明桓见她久久没有落下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再次问道。 洛子音面色又黑了几分，旋即又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桂花鱼放入口中。 入口依然是那绵密清甜的味道，她却再也吃不出心生欢喜来。 徐明桓嘴角倏然间勾起一抹浅笑，这一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第528章 或许是身上披着的那张假皮骤然被掀开，徐明桓在经历初时的阵痛之后，此时竟然也能够坦然面对了。 甚至此时在洛子音面前，他也再没有了从前那般的惶惶难安，与她相处更加随意起来。 洛子音却没有徐明桓如此强大的心性，晚膳用下来始终冰冷着脸。心中五味陈杂，诸事纷扰，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徐明桓轻扫了她一眼，估摸着洛子音大概的确吃不下了，便不打算再用亲自喂她这一举动来要挟她了。 “徐明桓，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软禁着我？”洛子音冷眼望着她，语气再没有从前的温婉柔顺，更多的是厌恶与疏离。 她这样的态度，徐明桓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一笑置之，心中却像被人狠狠地豁出了一个口一般，鲜血淋漓。 他动作优雅地放下碗筷，拿出帕子轻点了下嘴角，“洛阁主如今已经得到了消息吧。” “自然。”洛子音眉头轻轻蹙起，旋即面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徐公子软禁我至此，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对千机阁巧取不成，便打算豪夺了吗？胁迫我不止给了你一个借口，更想借我来牵制阿哥？”洛子音面上划过一抹冷意，语气淡漠的说道，“徐公子对人心的利用，还真是登峰造极，无所不用。” 徐明桓宽大衣袖下的手掌紧握了下，眸光一抹痛楚衣衫而过。 洛子音依旧冷眼望着他，语气一沉再沉，“我曾与你说过，我命数飘忽不定，承蒙上苍眷顾，便能活得久些，若是惹得厌弃，顷刻间便也能丢了性命。” “我劝徐公子还是歇了用我来胁迫阿哥的念头，这条命于我来说，本就可有可无，我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如此所愿。”洛子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言语之中渗透出对命数的淡漠直让人不寒而栗。 徐明桓眸子倏然紧缩，“如今千机阁安然无恙，洛阁主也安然无恙，你便当真如此恨我，以至于不能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他温润的声音中带了一抹恳求，那双清润的眸子更是闪烁着星光，如此情形下，只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我阿爹阿娘的死，你便能逃脱的干净了？”洛子音淡漠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阿音，那时我尚且是垂髫少年，”徐明桓闭了闭眸子，诚如他所言，当时他如何又能力布下如此大局？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洛子音却依旧冷清着脸，轻笑了声，语气虽是疑问，她心中却有了答案。 “……”徐明桓默然，他没有布局，布局的却是梁帝，他怎么能说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上一代的恩怨他们悉数没有掺和，然而不可避免地，就要由他们来承担业果。 桌上的菜肴早就凉透了，一如这房间中一沉再沉的静寂。 “少主，千机阁阁主已经到了山庄大门前，不顾阻拦直接带人闯了进来。”就在这时，门外徐阳微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我走吧。”洛子音低垂着眸子，语气放缓了起来，她不能原谅，亦不能释怀，“或者徐公子想要的便是我的尸体一具。” “阿音……”徐明桓面色倏然冷寂了下来，眸子紧盯着洛子音，语气更是沉到了谷底。 洛子音手中的尖刀已经抵在了颈上，锋利的刀尖戳破了细嫩的肌肤，沁出一滴血珠来。 徐明桓没犹豫一瞬，那刀便近一分，一条纤长的血痕已经出现在了那雪白的肌肤上。 此时纵然徐明桓功力高超，他贸然夺刀，那锋利的刀刃必然会毫不费力地划破洛子音的颈脉。 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鲜血如注的景象，“把刀放下。”徐明桓紧咬着牙，四个字从他牙缝中挤出。 “让我离开。”洛子音眸色转冷，手上的刀又向前递了一分，旧伤之上又添新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沁出，在刀锋上汇聚凝成血珠。 “我答应你。”徐明桓闭了闭眸子，颇显无力地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他动心的眼前活生生的洛子音，不是毫无生气的一具死尸。 洛子音眸光微闪，徐明桓到底还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男儿，她犹豫片刻，这才将刀刃从颈上缓缓拿下。 瞧着那滴滴鲜血沁下，徐明桓眸子中不知闪过疼惜，更有一抹无力的悲凉。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洛子音身旁。 洛子音眸子微微眯起，身子本能地警惕了起来。 这淡漠的疏离与警惕，徐明桓花了月余时间才渐渐消除，如今，竟然又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方丝帕，细细地替她擦拭着颈上的血迹。 “只此一次。”洛子音身上紧绷着，倏然间耳边却响起了徐明桓温柔的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一时间让她忘记了颈上的疼痛。 洛子音轻蹙了蹙眉头，并不理解徐明桓这言语是什么意思。 “我只放你走这一次，婚约不会作罢，下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离开。”徐明桓直起了身子，手上纯白的丝帕上染了几抹红梅般的鲜血。 洛子音心中一凉，背后突然间起了颤栗。 徐明桓语气虽轻，声音却不容置疑。他这般近乎疯狂的偏执，几乎入魔。 “让我离开。”洛子音轻闭了闭眸子没有理会他这话语，反而又一遍用清冷的声音重复了自己的诉求。 “嗯。”徐明桓轻点了点头，却是打横抱起了洛子音。 她面色倏然一冷，伸手握拳狠狠地锤了几下徐明桓胸膛。 只是她用尽全力的动作，在徐明桓看来却不堪一击。 他伸出一只手将洛子音两只拳头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另一只手拥抱着洛子音的动作却更紧了些。 徐明桓就这样怀抱着洛子音走出了房间，一直守在房门前的流年瞧见这样的情景面色一沉。 他没有理会流年的敌意，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 第529章 “阿音，”徐明桓刚抱着洛子音出现在洛子期的视线中，他连冷喝一声，提了劲气冲破了身旁侍卫的阻拦。 徐明桓将洛子音放下，洛子期上前一步，一把将洛子音拉到身后，细细地打量起来，待看见她脖颈上的血迹之时，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你徐家这是何意？”洛子期将她护在身后，转眸冷眼望着徐明桓，清冷的声音中满是寒意。 徐明桓不语，洛子音却轻拉了拉洛子期的衣袖，“阿哥，走吧。” 她如今心乱如麻，脑袋昏沉的很，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她脑中乱窜一般。 这里毕竟是万剑山庄，徐家侍卫人多势众，又有一个与洛子期不相上下的徐明桓。 若是硬拼，千机阁侍卫自然讨不了好，再加上如今洛子音气色瞧起来极差，洛子期这便一甩衣袖，便抱起了洛子音轻点脚尖而去。 徐家的侍卫来不及阻拦，转眸望向徐明桓，却见他摆了摆手，这便动作便也松懈了下来。 原本与徐家侍卫痴缠在一起的千机阁众人，这才抓紧时机，连忙离开。 徐明桓伫立在原处，望着洛子期二人离开的背影，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那坠入西山降落的太阳，终于一下子沉入天际，天色一下子便暗了下来，一如徐明桓那昏暗一片失了太阳的心底。 流萤动作轻柔地替她上好药，这伤势比上次竟然深了几分，只差几分便要割破那颈脉，自然又是引得洛子期一阵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将洛子音平安地带回了别院中，洛子期这才放下心来了解事情的始末。 洛子音张了张口，刚想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却骤然间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旋即便是漆黑一片失去了意识。 “小姐！” “阿音！” 洛子期与流萤二人皆是惊呼出声。 洛子期眼疾手快地将她抱在怀中，冷声喝道，“去请医者来！” 流萤慌张地跑了下去，正遇到来探望洛子音的明姝与明彻二人。 将洛子音安置在榻上，医者来瞧过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明姝与明彻二人面上带着几分歉意，洛子期面色阴沉。 “花秋月，你去打探浦谷主如今在何处。”洛子期轻咬了下嘴角，冷声吩咐道。 “现在你们否给我解释一番，究竟生了何事？”洛子期铁青着脸，紧守在洛子音身旁，晦暗不明的表情变化彰显着他心中越演越烈的愤怒。 明彻与明姝对望一眼，轻叹息一声，便将事情的前半段讲述了出来。 而流年又紧随其后，将在万剑山庄中的事情接着讲给他听。 洛子期面色越加阴沉，终究忍不住动了真怒，狠狠地一掌拍在了桌上，“好一个徐家，好一个徐明桓！” 洛子期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毕现。 流年在一旁低垂着头，面上同样是无比的愤怒。 “流年，你去传令，昭告天下，千机阁与徐家的联姻就此作罢，从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洛子期眸光幽邃，寒光乍现。 “是。”流年应了下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明姝与明彻二人也相携离开，不知是出了这个房间，更出了江湖，从此青山绿水，江湖迢迢，再不知归路。 洛子音昏迷着，神色安然，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这一觉睡得漫长，久到洛子期不知晓她何时能够醒来。 他就这样在床侧守了她一夜，日头大亮了，洛子音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所幸的是，她神色安然，不像痛苦的模样，才让洛子期心下稍安。 花秋月终于带回了消息，浦玄舒却是还同苏离在锦州境内。 洛子期犹豫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带着洛子音收整行囊向着锦州赶去。 千机阁一行人昼夜不分地紧赶着路，洛子音与徐明桓婚约的破裂的消息也风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江湖。 徐家是朝廷安插在江湖的暗桩，这重磅炸弹让整个江湖为之哗然，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徐万松都差不多是江湖之首，虽没有武林盟主之实，却也根本差不上太多。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享誉江湖的人，竟然都是朝廷的细作。 徐家对此不发一言，却在两日之后，突然间公布了更加惊爆的消息。 原来徐家长子徐明桓，竟是当朝大皇子萧元桓，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先皇后所出。 这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不只是这些江湖人士，便是朝廷官员也被这消息轰得有如五雷轰顶。 与此同时，皇帝所受的无解之毒，竟然一夜之间痊愈了，对萧元珏这代理太子，更是直接一阵敲打。 直接剥夺了其实质权力，往后不准其再议朝政。 就连皇后的母族，也几乎被连根拔起，元气大伤。 萧元礼以及贵妃一众人此时不由得暗中庆幸，自己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处在了劣势，否则如今倒霉的便该是他们了。 梁帝做的第一件事是肃清朝政，第二件事却正是相应徐家所言。 正是迎回萧元桓做东宫太子，名正言云，有着传位诏令的东宫太子。 洛子期听到这些时，面色依旧冷冽，千机阁与朝廷的纠葛总有算清的一天。 他轻拨弄了下洛子音的发丝，如今已经过了七日，洛子音却一次都未曾醒过。 若非她呼吸均匀，面色红润，洛子期恐怕早便按捺不住了。 马车终于驶入了锦州境内，直奔锦州城池而去。 锦州城如今是秋水宫在中原的一大关险，此时城外自然是重兵布防。 “来者何人？”守门的侍卫拦下了马车，朗声喝道，不远处侍卫的眸光都紧跟着瞧了过来，就连弓箭手的准星都若有似无的对准了马车与其后跟随的一众侍卫。 “千机阁洛子期。”清润的声音响起，洛子期推开了车门，递给流年一块令牌。 流年接过，转身又递给了那侍卫。 侍卫们闻言不由得惊诧，千机阁的声名他们自然有所耳闻，此时派了一人进去回禀，其余的人却依旧紧张地注视着他们。 第530章 彼时萧煜正提笔写信，猛然见听见这消息，手腕便僵住了动作。 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流下，晕染了信上阴干的字迹。 萧煜眉头轻蹙了下，回过神来将湖笔放下，“所为何事？” “是为寻浦谷主求医。”侍卫问一答一。 “浦玄舒？”萧煜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千机阁中会劳烦浦玄舒的怕是只有一人，洛子音。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纤长的手指微微蜷起，轻扣了两下桌案，“放他们进来，直接引去浦玄舒住处。 萧煜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展开了一张信笺，提笔徐徐地将方才那信又重写了一遍。 “是。”侍卫点了点头，领命退下。 萧煜身后的苏叶此时惊诧不已，难得的主子碰见洛姑娘的事情能如此淡定，莫非果真转性放下了？ 苏叶狐疑地打量着萧煜，却突然听见他幽冷的声音响起，“怎么，眼睛不想要了？” “主子恕罪。”苏叶忙低垂下头，声音细若虫蚊。 萧煜不再出言，手中的笔随意的动着。 终究还是心乱如麻吧，这一封信写的前言不搭后语。 他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只得重铺了一张宣纸，再写一封。 侍卫领了命就飞快地跑回了城门，带着洛子期众人穿过层层守卫，才进入锦州城内。 洛子期见状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萧煜这半壁江山巩固的不错，果真有了与朝廷一较高下的实力。 他没有再多想，侍卫很快将众人带到了浦玄舒的别院。 “怎么了这是？”浦玄舒收到了消息，便在门前迎着，见了洛子期却不见洛子音，不由得心中一紧，“音丫头出事了？” 洛子期眸光微闪，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点头。 “将她抱到榻上来。”浦玄舒面色一下子沉了起来，有关洛子音的病症，无一不是棘手的大事。 洛子期动作轻柔地将兀自昏迷着的洛子音抱起，随着浦玄舒进了房中。 浦晴雪闻声而来，瞧见洛子期只是眸光微闪，待看到洛子音这境况时面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心中忍不住担忧。 洛子期此时可顾不得儿女情长，满心中只是洛子音的安危，对浦晴雪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 呵，浦晴雪心中一哂，对他何必再抱有什么幻想呢，明明知晓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阿音，是自己永远都比不过的重要。 浦晴雪收拢了心思，也不再去若有似无地打量洛子期，一副心神也沉浸在洛子音身上。 “音丫头受了极大的刺激。”浦玄舒轻蹙着眉头，面色微沉，“可是因为徐明桓的事？” 虽然远在锦州，这传遍江湖之事他也算略有耳闻。 洛子期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这刺激一由，还发生了些什么导致她神思一直在损耗，若是不能及时制止的话，只怕……”浦玄舒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只怕如何？”洛子期忙不迭地追问道。 “只怕便会永远这般昏迷着，再无醒来之时。”浦玄舒沉声应道。 洛子期面色一下子便沉寂了下来，活死人与死人何异？ “还望浦谷主伸手搭救，不论付出何等代价，洛子期心甘情愿。”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对着浦玄舒长行一礼。 “快起来吧，若是我有法子，早便搭救了。”浦玄舒摇了摇头，只是如今正处于战事关键，萧煜又与洛子音二人闹得生份许多，他怎会甘愿将自己的内力渡给她。 “果真没法子了吗？”洛子期面上倏然间灰败了，喃喃地问道。 浦玄舒眸光闪动，终究不忍心音丫头这芳华就此消散，“还有几日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若是不能的话，便也只能厚着老脸去求萧煜了啊，但愿他能感念些往日的恩情。 “多谢……”洛子期没面色依旧郁郁的说着，瞧着洛子音那干净空灵的面庞，心中一酸。 命运多舛，为何总发生在阿音身上？何其不公！ 一连几日，浦玄舒都在试着各种办法让洛子音醒来，只为让她醒来。 然而不论是熏草药，泡药浴，针灸，试药，通通试了个遍之后，洛子音却依旧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只是与前些时日不同的是，她身上的生气却一点点的消散了。 洛子期面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浦玄舒用尽浑身解数，却也只好像只剩下求助萧煜这一条。 然而让他心中不安的是，这些日子，萧煜一直在书房中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去看合欢的歌舞，根本一眼都未瞧过洛子音。 就在洛子音身上的生机一点点消散之时，巫族圣女瑶若，却突然造访。 “瑶若圣女来此是为何？”洛子期此时已经失了同人虚与委蛇的心思，直截了当地便问道。 多日里忧心忡忡，洛子期这幅英俊的皮囊却已经造的不成样子。 嘴角边稀疏的胡茬，涣散的眸光，无不让瑶若啧啧称奇。 “为了洛子音。”瑶若慵懒的眸子微微轻挑，语气沙哑，带着一抹不易接近的魅惑。 洛子期眸光微冷，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别多想，我有法子救她。”瑶若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果真？”洛子期眸子中迸出一抹惊喜。 巫族最富奇丹灵药，对于旁人难以解决的事，巫族之人却兴许有法子。 瑶若撇了撇嘴角，戏谑地望着洛子期，“你是要救还是不要？” 若非是萧煜以放了巫族族人自由来做交易，她才不会来救洛子音呢。 这些日子与萧煜的相处，让外界有了传闻，说是萧煜倾心于她，二人琴瑟和鸣。 瑶若对此不屑一顾，原本她对萧煜还有些非他不可的肖想，然而这些日子与外界接触越加多，她的视野也更加开阔，对儿女之情，竟然也慢慢的释怀了。 如此她才能如此平静地对待洛子音，否则依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这般轻易地答应救洛子音。 “圣女请进。”洛子期眸光微闪，忙侧了侧身子，将瑶若迎了进去。 此时不论瑶若是否有救治之法，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第531章 瑶若款步进入，充满药香的房中又多了一抹幽香。 她上前拨弄了两下洛子音，心中便有了结论，她从怀中拿出一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一颗丹药。 “这是凝结了极北之境数味奇珍药材所得丹丸，有弥补心神之效。”瑶若说着，将手中的丹药递给了浦玄舒，让他查看，是为避嫌。 浦玄舒拿了帕子垫着，伸手接过，放在鼻尖轻嗅了嗅，只觉一阵清香直扑心田，霎时间便觉得神清气爽。 “应该对症。”浦玄舒点了点头，眸子中也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 瑶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她巫族圣物，自然对症。 洛子期接过，小心翼翼地喂了洛子音服下，轻拍了拍她的背，让那丹药顺下。 “大概一两个时辰之后，她便能醒转。”瑶若却将手中的瓷瓶递给洛子期，“我这法子，只去其状，不去其根。能维持十数日时间，这里还有两枚，能维持一两月光景。” 瑶若说着，面色也微微沉了下去，“你需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根治她神思亏损的问题，否则这一日日如此消耗亏空，一朝崩塌，便是大罗金仙来了，怕是也再无回天之力。” 洛子期眸子中闪过一抹担忧，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瑶若圣女出手相助。此恩重于山，千机阁上下……” “不必了，”瑶若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洛子期那一通道谢之词，“同上次一样，有人付过谢礼了。” “她还真是好运，总有人肯不计一切地帮她。”瑶若嗤笑一声，便扭着腰肢转身离开。 洛子期眸光微闪，猜测到此番定时萧煜暗中相助。 他摇了摇头，没有追出去，反而安静地守在了洛子音床前。 浦玄舒缓步退了出去，房间中便只剩下洛子音若有似无的清浅呼吸。 洛子音原本一直处在无意识的昏迷之中，当服下那丹药之后，这才渐渐回拢起了神思。 眼前倏然间出现了一片白雪，洛子音心中一紧，这皑皑的雪地，莫非苏离那命运果真还是躲不过吗？ 就在她神思飘转之时，却突然间发现一队铁骑打马而来，声势浩大。 只是看那衣衫形容，不像是苏离手下的兵马，更不似朝廷兵马。 洛子音正疑惑着呢，突然那主帅指使身旁的人摇了摇战旗，这队兵马便整齐划一的停下。 主帅突然间拨弄了下盔甲，露出来的面容却是让洛子音大惊失色。 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眸子，粗犷的面容，浑然不似中原人的长相。 是北燕人！ 洛子音眸子倏然圆睁了起来，这正是北燕人的大军压境而来。 还不待她多想，画面一转，洛子音便瞧见苏离一身喜袍，面色清冷地倚在寒梅下，红装素裹，美不胜收。 他嘴角突然间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冲着她勾了勾手。 “过来。” 他是唤自己过去吧，洛子音跟着走过去，却见一女子窈窕的倩影穿过自己的虚影，扑入了苏离的怀抱。 洛子音瞧不见她的面容，然而那一身的凤冠霞帔，瞧起来却如此眼熟。 是自己吧，洛子音心中这般想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然而片刻，她心中却又难以抑制地惊恐起来。 不可以！ 不可以！ 洛子音上前，想要将紧抱在一起的二人松开，那鲜艳的红在她看来更似殷红的血。 她不能嫁给苏离，不能看着他去死。 只是她一切的动作还是徒劳，二人紧抱着的身影在她手下缓缓消散。 画面又一转，却是皑皑的白雪消融，春意盎然。 原本空无一物的辽阔平原上，两边边界却渐渐涌起了浓浓的黑雾。 待得那黑雾近些，洛子音才发觉，这是两军交战。 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就在此时，洛子音倏然间看清了双方主帅的面容，一颗心一下子便落了地。 “阿音，阿音，”突然间，轻碎的呼唤响在耳边，洛子音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景象悉数崩塌，再睁开眸子之时，便是洛子期一脸担忧地守在榻前。 “阿音，阿音，”原来那令人安心又温柔的声音，是阿哥啊。 洛子音眨了眨眼睛，洛子期原本有些浑浊的眸子霎时间便溢出惊喜的光亮来。 “阿哥……”洛子音张了张口，却只觉得这声音晦涩沙哑，难听至极。 洛子期倒了杯水，又飞快地回到榻前，“可算是醒了，感觉可还好？”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此时她除了昏沉些，便也没觉得哪里不适了。 洛子期放心不下，连忙将浦玄舒请了进来。 浦谷主？洛子音一怔，旋即便是推测自己这次恐怕又是昏迷了好久。 自己的情况，只怕也瞒不住了。 浦玄舒来瞧过后，果然断定洛子音别无大碍，一时间更加感叹这丹药神效。 洛子音也趁着此时多问了几句，才知晓自己这一睡又是近半月。 “锦州城？”洛子音微微一愣，原以为阿哥是将浦谷主请回了千机阁，没有想到竟是直接来了锦州城。 “那苏离他……？”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心中关心的是，苏离可来看过自己。 洛子期微蹙了下眉头，“苏离早便更名萧煜了。” “轰”得一声，洛子音心中的城墙骤然崩塌，那日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 是啊，自己那般决绝的言辞之后，苏离便已经不是苏离了。 她低垂下眸子，眸中万般风情都失了颜色。 “等你好些，我们便回千机阁去。”洛子期将一直熬煮着点鸡汤一点点喂给洛子音喝，声音温润又轻柔。 然而那眸子深处，还是闪过了一抹寒光。 只有一个月时间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决之法。 然而洛子音闻言，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闹钟倏然间想起来方才自己预知天命所见。 有了如此多经验，自己已经能区分预知天命与梦境了，那必然是要发生的事情。 “我要留下来。”洛子音轻咬了下下唇，声音空灵。 第532章 “留下来？”洛子期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轻蹙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嗯。”洛子音低垂着眸子，潋滟了光色。 她真真切切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知晓了天命已改，即便苏离如今对她不闻不问，她却依旧甘之如饴。 就算是用他从前的恩情，再还一遍于他。 若是他当真浑不在意，那便全都还完也了无挂念。 洛子期眉头蹙得更深了，手中的汤匙拨弄了下鸡汤，又被他沉沉地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嘭”地一声清脆的碰撞音，洛子音心头一颤。 “阿哥……”洛子音轻咬了下薄唇，软糯的声音中带了一抹试探和小心翼翼。 洛子期面上阴晴不定，晦暗难明。 过了许久，他才迟疑地说道，“你可想好了？” 他了解她的心意，了解到只听她这句话，便知晓她要做什么。 她与萧煜之间的曲折纠葛，洛子期也了解一二。 她心事时时纠结，也不知怎么突然便下定了决心。 “嗯。”洛子音又轻点了下头，面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绝。 这好像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想要主动地抓住什么。 洛子期无奈地叹息一声，萧煜这个态度，他真的很怕洛子音受伤。 “那便留下来吧，”即便心中这么想，他对洛子音的决定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支持。 从前他只想着让洛子音平安顺遂，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做的安排是否符合她的心意。 千机阁是一座牢笼，护了她八年安康，也困了她八年不能去看外面的世界。 当他困于万仞山之中等命运决定死生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他的庇护，洛子音不只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将千机阁也保护的很好。 他发现，自己或许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是以慢慢地，洛子期开始反思，开始支持洛子音的决定，不论是决意嫁给徐明桓，还是如今选择留下来。 洛子期笑了笑，轻拢了下她鬓角垂下的发丝，声音说不出的温柔与宠溺，“千机阁依旧是你最后的港湾，永远的后盾。” “多谢阿哥。”洛子眼角倏然间便湿润了起来，一下子扑进了洛子期的怀中，喃喃地说道。 这怀抱太温暖，暖了她十六年的人生。 “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使小性子。”洛子期嘴上嫌弃着，却将洛子音拢得更紧了些。 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个月不论用尽什么手段，都一定要寻到解决之法。 “我要喝鸡汤。”洛子音努了努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声音还是带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分娇憨。 “好。”洛子期笑了笑，将一旁的汤碗递给了洛子音。 与此同时，书房内。 萧煜望着窗外，日落西山的余晖洒在他的面上，却未能冲下一抹他面上的冷意。 “醒过来了？”听完苏叶的回禀，萧煜眸光微闪，手指轻点了下窗棂，声音微凉。 “是，方才浦谷主派人递的消息。”苏叶点了点头，连忙回道。 萧煜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形容慵懒的瑶若，却伸了伸盈盈一握的腰肢，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你可能放过我的族人了？” “萧煜向来说到做到。”萧煜眸光依旧望着窗外那尽染萧瑟的古树，声音清冷，“瑶若圣女是带了族人回极北之境，还是另有打算？” “你们这南境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远没有我极北之境逍遥自在，还是回了北境，等你们这争斗平息了再出来罢。”瑶若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空明。 “好。”萧煜眸光微闪，轻点了下头，终于转过了身子。 瑶若定定地多看了他几眼，第一次沉沦溺毙其中，到如今凭着自己一点点地往上爬终于在那魔力下逃了出来。 她知晓若是执意喜欢他定会万劫不复，瑶若倒是第一次庆幸自己这得天独厚的先知。 “相识一场，聊表心意，希望对苏公子大局有些用处吧。”瑶若说着，从袖笼中拿出了一方药盅，又拿出一张信笺压在药盅下面。 萧煜眉毛微微一挑，瑶若清冷的面上倏然间绽开了一抹明媚至极的笑容，“江湖路远，苏公子莫要远送。” 她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一礼摇晃着腰肢缓缓离开。 脑中倏然间浮现出他一袭黑衣降临，如天神一般惊艳了她的瞬间。 “在下苏离，有事相求……” 那清冷高傲的声音渐行渐远，瑶若也再未回头。 萧煜眸光微闪，对瑶若的离开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他上前拿开药盅，露出了瑶若飘逸不羁的字迹。 苏叶凑上了瞧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惊呼道，“情丝？” 这是巫族最负盛名的蛊毒之一，其名虽美，却最伤人。 “收起来吧。”萧煜眸子中闪过一抹冷意，将那药盅抛给苏叶。 以情伤人，一击毙命。 苏叶慌忙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在袖笼中，一个不小心，这伤的可就是自己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主子，合欢姑娘求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侍卫毫无感情的声音传了进来。 萧煜眉头微微蹙起，幽邃的眸子深不见底，“让她回去。” “是。”侍卫应道，忙将话禀了站在极远便被侍卫们拦下的合欢姑娘。 那合欢面若桃花，一说剪水眸含情脉脉，若是一打眼，真是有几分像极了洛子音。 只是瞧得再仔细些，便觉得气质差上千里，空有几分皮相相似罢了。 “姑娘请回吧，主子有要事缠身。”那侍卫不知是声音冷漠，便连面部都没有一分表情。 合欢的眉头当即便蹙了起来，萧宫主对她，向来都是多怜惜几分，怎么这几日便有些冷淡了呢。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萧煜是她荣华富贵的保障，一颗心自然时时地扑在萧煜身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她已经过惯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何还能回到那低贱的歌姬生活中去。 然而一旦萧煜厌弃了她，她便是再有不甘，也没有选择了不是？ 第533章 合欢心中思绪万千，走向自己院中的步伐都多了几分沉重。 因为如今服侍的是萧煜，江湖中的风声她也略有耳闻。 难不成，是因为那如今暂居在此的洛姑娘？ 合欢那双柔弱似水的无辜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了几分精明的算计。 “去听水楼。”合欢定了脚步，灵动声音也是如同黄鹂一般婉转动听。 扶着她的侍女微微一愣，眨巴了眨巴眼睛劝道，“姑娘，萧宫主可是吩咐了不得搅扰听水楼中人的。” “我如今也算是这别院的小半个主子，素来又仰慕千机阁圣女已久，如今听闻她醒转，去拜访拜访又有何妨？”合欢轻挑了下眸子，语调微微上扬，竟然便带了几抹惹人厌烦的尖酸刻薄。 如今合欢的宠爱可谓是如日中天，小小的侍女哪里敢同她争辩，当即便改了方向，将她引去听水楼。 “阁主，外面那个劳什子的合欢在吵嚷，非说要见圣女一面。”守在院门外的侍卫们被吵得心烦，奈何如今是萧煜的地界不能动武，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得进来回禀。 “啪嗒”一声，洛子音手中的棋子从她指尖滑落，打在玉质的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好好的一盘棋便被破坏了。 洛子期对这些事情也略有耳闻，当即便冷下了面容，“轰出去。” 洛子音眉头轻蹙了起来，不愿理会她。 “阁主，那女子不肯走。”过了片刻之后，那侍卫又哒哒地过来回禀。 洛子期的面容一下便沉了下来，“连个小猫小狗都处理不好，她若不走便让她在外面站着，不要来扰了圣女清净。” “是。”侍卫听出洛子期动了真气，连忙应了下来，快步跑远了。 不知是洛子音心中终究是介意了还是如何，院外那声音不小的吵嚷声一直若有似无的冲击着她的耳膜。 “我出去瞧瞧。”洛子期冷着脸，便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了身。 洛子音都能听见，他自然听得更清楚，此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既然她想见我，我便去满足了她这夙愿吧。”洛子音眸光闪动了两下，却是拍了拍手也站了起来。 洛子期没有阻止，有他在身旁，他也不信这合欢便能翻出花来。 二人出了房门，便觉得那声音更吵了，在这颇显静寂的黄昏，竟是如此格格不入。 “属下失职，惊扰圣女清净。”瞧见洛子期二人亲自过来，守着院门的侍卫当即大惊，也顾不得阻拦合欢与侍女，便单膝跪地请罪道。 一直吵嚷地都是合欢身旁的侍女，如今合欢自恃身份不同，不做这些掉价的事情。 何况说不定这事还会惹得萧煜不快，自然由侍女出头比较好。 如今瞧见洛子期二人出来，侍女便也停止了吵嚷，合欢也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洛子音来。 可真美啊，合欢眸子中不自觉闪过了一抹恍惚。 手上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她一直认为自己美貌无双，萧煜也是沉迷于她的美貌，然而此时瞧见了洛子音，却依旧不得不自惭形秽起来。 不，不对，合欢心中摇了摇头，若是单论美貌，自己该与她平分秋色才对。 是她通身的气度，自成芳华。 那样的漫不经心的美，如若出尘的仙人之姿，不是自己这在卑微的歌姬圈子中消磨的年华所能匹敌的。 “这位姑娘来此为何？”洛子音依偎在洛子期身旁，清冷的声音便如她通身的气质一般出尘绝世。 合欢一下子回过神来，挺了挺有些发虚的脊背，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道，“圣女之名在江湖中流传之久，小女子仰慕至极，今日听闻圣女醒转，特来祝贺，也为全了往日夙愿。” 不过自己还是有胜算的，这般身份的人，向来都自视甚高，低不下身段。 自己能为萧煜做的，比她多得多。 合欢眸光微闪，心中一下子打定了主意，既然身份左右也比不上了，那便将身段放得再低些吧。 她的声音软糯，听起来竟与洛子音也有两分相似。 “如今你瞧见了，可以走了。”洛子音蹙了蹙眉，冷声说道。 见她第一眼，便心生厌烦。 “我们姑娘特意来拜见圣女，您不说请我们姑娘进去坐坐也便罢了，还用如此语气，没有想到久负盛名的千机阁竟然是如此做派。”那侍女虽然瞧着周围的侍卫心底打怵，然而她家姑娘的吩咐也是不得不从。 “若是圣女厌烦于我，那我便不在这碍您的眼便是。”合欢一边假惺惺地说着，一边那双剪水眸子中竟然果真氤氲了几分湿气。 “你算是哪家的姑娘，我们小姐给你面子，你自己个儿也别太端着了。”心直口快的流萤一早便瞧不上她这番做派，当即便冷声讥笑道。 “你……”侍女面色微变，指着流萤气得说不出话来。 合欢面上的委屈却更甚，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就是落不下来。 洛子音却是觉得了无趣味，轻瞥了她一眼便作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不远处却又传来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洛阁主，不知道这里剑拔弩张的，所为何事啊？”萧煜的声音由远及近，洛子音身子不可避免地一颤，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 果然，还是那如刀削一般挺拔的鼻梁，剑眉星目，冷峻无双。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见他自然而然地将合欢护在了身后。瞧见他那爱护的姿态，不可避免地，心中又是一痛。 “宫主，是我，是我不好，不该来搅扰圣女清净……”见了萧煜，合欢那泪珠便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她呜咽的说着，模样真可谓是我见犹怜。 萧煜眸光微闪，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合欢心中止不住地打鼓，不知如今见了千机阁圣女，在宫主心中，是她重要，还是那千机阁圣女更胜一筹。 她拿不定主意，便一边轻声诉苦，一边眸子微转瞧瞧地打量着萧煜的神色。 第534章 却见原本冷着面容的苏离嘴角倏然间绽开了一抹笑容，那温柔的笑意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合欢一时间被晃了眼睛，洛子音更是被锋利的刀子戳到了心窝。 “瞧瞧，哭的眼睛都不好看了。”萧煜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中拿了帕子轻点在她眼角，那动作轻柔地，就好像是对待一件绝佳的珍宝。 洛子音面上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阿音，”洛子期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洛圣女，好久不见呐。”萧煜这才懒散地抬眸瞧了一眼洛子音，嘴角勾起的笑容略带玩味。 他的声音冰冷又疏离，那嘴边的笑容似乎一直在嘲笑着她的作茧自缚。 “苏离……”洛子音强忍着心中的苦涩，轻咬了下嘴角，喃喃地开口道。 萧煜却一脸玩味地摆了摆手，“圣女莫要记差了，如今的我，该是萧煜才是。” “说来圣女昔日于我曾有救命之恩，如今收容你在此疗伤，便也算还尽了。”萧煜嘴角带了一抹讥笑，不顾洛子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兀自冷言道，“你我二人，也算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这四个字如一把尖刀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洛子音的心上。 她脸色越加苍白，额上沁出了点点冷汗。 “走吧，此处风凉，仔细身子。”萧煜目光在洛子音身上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便又放在了合欢身上。语气温柔缱绻，一时间竟让人忘记了他冷面煞神的称号。 话音落下，萧煜便轻拉起她的衣袖，眸子扫过洛子期，“天色渐晚，萧煜便不叨扰了，告辞。” 自始至终，萧煜并未提及合欢来此喧扰之事，这态度摆明了便是要偏袒于她。 二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洛子音身子却在这萧瑟的风中飘零。 洛子期始终一言不发，或许心底还是希望洛子音能够少受些磨难，随他一起回千机阁的吧。 如今虽然难挨了些，过去这坎儿便也好了。 “你还要留下？”洛子期微侧了侧身子，替洛子音挡住来往的风，声音温柔却带了一抹飘忽。 “嗯，”洛子音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只是这些无视之苦，较之昔日萧煜所受，还差的太多。 两不相欠，真的可以两不亏欠吗？ 洛子期叹息一声，拉起洛子音向房间中走去，“回去歇息吧。” 约莫着洛子音瞧不见了，萧煜却一下子松开了手，“我还有事情处理，你回去吧，莫要再去听水楼。” 合欢此时还沉浸在方才萧煜的柔情蜜意之中，他那一眼柔情瞬间便击垮了她的心智。 “是。”她柔柔糯糯地应了一声，心中就断定了在萧煜眼里，如今自己已经比那什么千机阁圣女更胜一筹了。 而一直跟在萧煜身后的苏叶，却好像隐约地探知了他的意图。 苏叶心中叹息一声，主子终究还是没有过了这美人关啊。 洛子音独自一人回了房间之后却没有休息，反而思忖着北燕大军压境之事。 大梁境内内乱如此严重，北燕兵马却将要压境。 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时，无论最终是朝廷，还是江湖胜出，独自面对北燕雄兵，都免不了又是一场浩劫。 可是现在这场面，血海深仇，阴谋阳谋，交织不休，果真能放下前尘往事，共御外敌吗？ 她空明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先要说服萧煜。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洛子期出来已久，有青萝堂山门被他轻而易举地覆灭掉这一案例在先，洛子期也意识到千机阁不可久无阁主坐镇。 是以洛子音如今恢复的好些了，洛子期便将瑶若赠与的两枚丹药交到了流萤手中，同时依旧留下流年看顾洛子音，自己带着侍卫直奔千机阁而去。 “圣女竟然不一同回去千机阁？”萧煜来送洛子期离开时，瞧见洛子音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眸底不由得藏了一抹浅笑，面上却一派淡然地问道。 “浦谷主说，我经不得舟车劳顿。”洛子音眸光微闪，睁着眼睛便开始编起瞎话来。 浦玄舒拢了拢自己雪白的胡子，摇了摇头没有拆穿她。 “那圣女便多留两日吧。”苏离笑了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萧煜，”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喊住了他。 “嗯？”萧煜向前迈出的脚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过身来却又变成了那淡漠疏离的模样，“可还有事？” “我有事情跟你讲。”洛子音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 萧煜眸光微眯，轻点了点头，“来书房吧。”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理会身后的洛子音，径自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洛子音急忙抬步追上，然而萧煜大步流星，她追的艰难，渐渐有些气喘起来。 前方的萧煜察觉到这些，便瞧瞧放缓了脚步。 “说吧。”萧煜进了书房便坐在了藤椅上，身子微微向后靠着。 洛子音这才感觉到他身上逸散而出的巨大压力，原来从前对着自己，他都收敛了吗。 心中划过一抹苦涩，洛子音又不自觉地出了神了。 萧煜面上的神情却渐渐不耐烦起来，“圣女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他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洛子音的神思，她慌忙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我有要事。” “说。”萧煜惜字如金，面上神情冷漠。 “北燕有大军入境。”洛子音紧锁着眉头，声音掷地有声。 萧煜眉尾微微向上一挑，却是嗤笑一声，“洛姑娘怕是疯魔了吧，大军压境是多大的声势，我这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闻呢。” “你知道我能预知天命，自然不会口出狂言。”洛子音眉头蹙的更紧了些，面色微沉，萧煜原本就同阿哥一般，向来不会怀疑自己消息，只是如今竟然都认为自己疯魔了吗？ 萧煜闻言眸色渐渐深沉，面上露出一抹沉思，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轻点在桌案上，发出颇有韵律的声响。 第535章 “我知道了。”过了半晌，萧煜收回了手，面上又变成了那冷漠淡然的模样。 洛子音怔愣在原地，一时间不能通晓苏离所言的知道了是何寒意。 她看着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就好像那身上笼罩了一层又一层绵延不绝的黑雾。 “你打算如何？”洛子音眸光微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萧煜冷笑一声，“如何？难不成圣女来此是为了探听消息？好去同你那天赐良人说上一说？” 洛子音面上瞬间失了血色，他明知道，明知道徐明桓如今是萧元桓，明知道二人中间横亘着血海深仇，婚约作罢。 没错，萧煜心中清楚的紧，然而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刺她一刺。看看她那颗伤他至极的心中，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丝毫的情感。 只是瞧见她这般模样，萧煜的面色终究还是难看了几分，原来她果真介意至此，心悦之深吗？ “圣女言尽于此，请回吧。”萧煜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遮掩了眸子中最后一分颜色。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终究还是放不下身段。 她一言不发地便转身离开，不想一推开门，却正瞧见提着一方食盒来此的合欢。 “洛圣女。”合欢见了她眸光微闪，轻福了福身子，面上却带着说不出的傲慢。 洛子音瞥了她一眼，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身后萧煜清冷又带着一抹温柔的声音响起，“请她进来。” 再然后，便是关上房门的声音，和隐隐的欢笑声，明明自己失了内力，明明已经走了如此之远，那声音怎么就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小姐，您这是何苦？”流萤心中实在不忍，终究忍不住劝道。 她家小姐天人之姿，怎么就偏偏要如此折磨自己。 “这是我欠他的，”洛子音空灵的声音中更多了一抹飘忽，若要两不相欠，那便两不相欠吧。 萧元桓回了东宫之中，以太子之尊，无可比拟。 然而那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却无论如何都填不满内心的空虚与寂寥。 都言高处不胜寒，只是他差了一点，就差一点，便不用忍受这种种寂寞了。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玉坠被他紧紧地攥着。 悔吗？怎么不悔？只是若是从一开始便坦诚相告，连接近的机会，都还没有吧。 步步图谋，步步算计，他想要那无上的王位，如今已经拿到了一半，竟然突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明姝眼中那样的决绝安然，与明彻的彼此不分，若是和阿音就此隐居，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吧。 他温润的眸子中突生向往，然而一阵风吹过，却生生地激起了他心间的凉意。 皇位已经唾手可得，怎么能轻言放弃？ 萧元桓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徐阳如同风一般的在他眼前慢慢凝聚成神。 “办得如何？”萧元桓冷声问道。 “没有丝毫察觉。”徐阳轻摇了摇头。 “他总教我不要轻信旁人，自己却犯下这等大错，那我便也教教他何为养虎之患吧。”萧元桓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浅笑，无端的便让人不寒而栗。 少主入住东宫之后，行事便越加乖张疯魔，不知是受了这宫闱深深的影响，还是那女子挥之不去的印记。 徐家的聘礼被悉数的退回，洛子音的嫁妆也浩浩荡荡地又被运回了千机阁。 这一场惊动江湖的联姻，终究在一片唏嘘声中悄然落幕。 有了瑶若的丹药，洛子音倒也平安无事地渡过了几日。 预知天命之事再未发生过，却让洛子音心中更加惶惶不安起来。 不过与浦晴雪同在别院，洛子音的日子倒也不算寂寞。 只是萧煜的冷漠态度，让她渐渐的心灰意冷。 宋怀安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千里迢迢地赶来追浦晴雪。 二人之间的相处融洽至极，在洛子音瞧来竟然生出了些不一般的火花。 她心中免不了为洛子期叹息，却又深感愧疚，或者是自己耽误了他们之间懵懂的因缘。 “小姐，如今这天越发的冷了，您还是多注意些身子吧。”瞧见洛子音又站在窗前吹风，流萤眉头蹙了蹙，上前一边关着窗子，一边念叨着。 洛子音倒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看着那已经光秃的树枝，心中止不住的荒芜。 萧煜从未来瞧过自己，明明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二人却如同陌生人一般毫无交集。 真的缘尽于此了吗？洛子音不甘心。 “出去走走吧。”她咬了咬嘴角，眸光深邃，似乎是想要搜寻着曾经一次次萧煜是如何低下身段来讨自己欢心的。 流萤拿了一件银色的披风，连忙跟上了洛子音的脚步。 果然是近了冬日了，这风也越加凌厉了些。 萧煜的品味向来都是极好，即便此处只是一座别院，四处的装潢却依旧透露着难得的雅致。 如今虽已经近了秋，后花园中却依旧还有许多的花草开的正好。 洛子音驻足瞧着，突然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她微微一愣，转身向外瞧去，正瞧见毛色雪白发亮的庞然大物直奔自己而来。 流萤面色大惊，洛子音也吓了一跳，那东西来得迅猛，动作却轻柔，抬起前肢搭在洛子音肩膀上，用硕大的鼻子轻蹭了蹭她的面庞，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阿煜？”洛子音轻笑了声，话音出口心中却一凉，如今苏离已经用回了这名字，也不知这白虎是不是也改了名字。 白虎闻声呜咽声更低沉了些，却是放下来爪子，不停地用自己硕大的脑袋蹭着洛子音的裙摆，不肯离开。 “啊！”一声尖叫声倏然间打破了这静谧，原本还慵懒撒娇的阿煜霎时间警觉了起来，躬着脊梁，口中不停地发出警告的声响。 “乖，别紧张，”洛子音一边安慰着阿煜，给它顺着毛，一边看向那声响之处。 原来是合欢正想着来后花园寻几株墨菊，不想竟突然瞧见了阿煜这庞然大物，心生惊恐，一下子便惊叫出声。 第536章 “哪……哪来的老虎？”合欢腿上打软，嘴唇颤抖地说着。 她身后的侍女也被吓得大惊失色，二人相互扶持着，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来人！来人啊！” 侍女回过神来，见那白虎没有伤人的意图，胆子却是大了些，一边扶着合欢往后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 却不想这一声叫喊，一下便激怒了阿煜，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肌肉又紧绷了起来。 它一把挣脱了洛子音软嫩的小手，直冲向合欢二人。 “阿煜！莫要伤人！”洛子音一惊，忙冷声喝道。 “嗷呜，”阿煜闻声停在了二人面前，却凶神恶煞地对着二人怒吼一声。 侍卫们循声而来，瞧见是阿煜便也放松下来，只将合欢保护了起来。 论地位，阿煜这只白虎，可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此时不说阿煜没有伤人，便是伤了哪个，他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嗷呜，”阿煜又警告似的冲着那些侍卫低吼一声，圆咕隆咚地大眼睛闪烁着几抹厉色，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之后，这才拖着身子悠哉悠哉地回到洛子音身旁，讨好一般地蹭了蹭她的裙摆。 “你怎能，怎能在府邸内养老虎！”有了侍卫在一旁看着，那白虎也真不像是要攻击人的模样，合欢这才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却是想都不想地便指着洛子音指责道。 洛子音眉尾向上微微一挑，却不打算理会她，拍了拍阿煜那硕大的脑袋，作势便要转身离去。 瞧见她这般寡淡又漫不经心地模样，合欢心底的火气蹭得一下便涌了上来。 “你站住！”她一把甩开了侍女的手，指着洛子音冷声怒喝道。 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眯起，倒是果真停住了步子，转身冷眼望向合欢，“你有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洛子音到底是身处高位，通身都养成了非凡的气度，再加上又做过一段时间的阁主，此时身上气势一露出，合欢便有些遭不住了，色厉内荏地说道。 “这便不是你要操心的问题了。”洛子音又变成了往日里那副漫不经心地模样，安抚住又要炸毛的阿煜，冷声说道。 合欢见状又是一怒，刚想讥讽洛子音几句，眸子却倏然间瞥到了一抹身影，立马换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洛子音亲眼目睹了她这一出堪称绝技的变脸，一时间不由得叹为观止。 “这又是怎么了？”萧煜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洛子音闻声望去，见他依旧一身玄衣，如诗如画，似是刚处理了事务，从书房的方向走来。 “宫主，”合欢见了他，剪水眸子中那打着转儿的泪珠便一颗颗滚落下来欲说还休的样子真是十足的惹人怜爱，“您可要替合欢做主。” “怎么了？”萧煜似乎也十分吃她这一套，自然而然地便迈了步子走向她身旁，手中还拿了帕子替她擦着眼泪。 洛子音心中一痛，她甚至有些不确定自己预知天命所见那人是自己，还是与自己如此相像的合欢。 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那般的动人，男子英明神武，女子小鸟依人，而她，就好像横叉在二人之中的坏人一般，格格不入。 她不禁黯然神伤，流萤瞧着身旁如月光般皎洁的仙子突然间失了光亮，心中止不住地心疼起来。 洛子音默默地抬了脚步，转身离开。 就连阿煜都好像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伤感一般，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蹭着她的手，响起一声温柔的呜咽声，像是轻声的安慰。 原本她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偏偏却有人不能遂了她的愿。 “是圣女，圣女养的那只老虎，骇人至极，凶悍地扑向我，想要攻击我一般。”合欢轻声啜泣着，指向了离开的洛子音。 一旁的侍女更是忙不迭地点点头，“萧宫主，您可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 萧煜眸光微闪，转眸看向了将要离开的洛子音。 在一旁阿煜的映衬下，她的声音那般的清瘦，娇小。 这些日子，她好像是清减了些。 “洛圣女？”萧煜眸子动了动，似笑非笑地将她叫住。 洛子音身子一僵，迈出的脚步又被收了回来。 “嗯。”洛子音轻声应了，转身回望向他。 那一双眸子中，饱含了太多的情意，潋滟了时光的颜色。萧煜却从那万千颜色中，瞧出了最复杂的两种。 是悔？是不甘？与萧元桓的婚约作罢，竟让她如此耿耿于怀吗？ 这些事日里的不苟言笑，食不知味，也是为了他吗？ 萧煜心中的怒气愈演愈烈，面色一下子便沉寂了下来。 “嗷呜，”阿煜对萧煜心中是又爱又怕，此时萧煜又将眸光放在了它的身上，它便耸拉着脑袋，小声嚎了一下，若无起身地往洛子音身后躲了躲。 “谁将它带来的？”萧煜低沉着脸，冷声责问道。 他身后的苏叶撇了撇嘴角，心中忍不住吐槽两句，若是没有主子的首肯，哪个胆子这么大，敢擅自做主？ 不过心中虽然这般腹诽着，苏叶还是动作飞快地请罪道，“属下失职，主子莫怪。” 合欢一时间怔愣，连泪珠都被收了回去，听几人这意思，这白虎不是洛子音养的？ 可是若是如此，怎么它却跟洛子音如此亲昵？ “带回去。”萧煜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却是甩了甩袖子冷声喝道。 “是。”苏叶忙应了下来，连同一旁的侍卫缓缓逼近阿煜。 阿煜那圆圆地大眼睛中闪过一抹不情愿，好不容易才看见洛子音一日，就又要离开。 只是萧煜的命令它却不敢不从，只能低耸着脑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宫主，这白虎明目张胆地想要吞了我，我好害怕……”合欢却并不满足于只将它送回，自己在它这可是丢了一个大脸，最好有些处罚才是。 萧煜的眉头轻蹙了起来，阿煜却像是听懂了人言一般，一下子扬起了低垂地头，卯足了力气冲着合欢怒吼一声。 第537章 这一声虎啸不仅惊飞了挂在树枝上的鸟群，更是让合欢一下子失了神。 那一瞬间，合欢果真以为白虎便要向她扑来，她只觉得心跳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啊！”等回过神来后，合欢才猛然尖叫一声，一下子跌在了萧煜身上。 萧煜眉头蹙得更深了，冷眼望向那侍女。 侍女这才连忙上前将合欢扶住。 “宫主，您定要替我做主啊！”合欢深呼吸几下，一把便抓住了萧煜的衣袖，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您尚且在此，这畜牲都敢公然如此，若是您不在，我定然要被它撕碎吃了啊！” “慎言！”洛子音听闻如此言语，当即冷声厉喝道，“它可不是畜牲。” 对阿煜，她总有一份别样的情感，合欢如此称呼阿煜，自然惹得洛子音不快。 阿煜又冲着合欢低吼一声，这才转过头来蹭了蹭洛子音的裙摆。 洛子音也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这样的场景，静谧又美好。 “不是畜牲，它还能是什么？！”合欢第一次卸下了柔弱的外表，疾言厉色地反驳道。 萧煜面上闪过一抹低沉，没有人能对洛子音这样讲话。 “够了，它不会伤人，你不要招惹它就是。”萧煜冷喝一声，也没说要不要继续将阿煜送走。 苏叶同那些侍卫这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洛子音无心再去瞧二人这你侬我侬，含情脉脉地场景，便轻拍了拍阿煜的脑袋，“阿煜，我们走。” 萧煜心中倏然间便被碰触到了一抹柔软，世间万物在变，但总有些东西从未变过不是。 她那声音软糯又空灵，一如初见那白虎崽之时，透过它呼唤着别人。 “放肆！”合欢的一声尖叫却打破了萧煜心中的回想，只见她一脸惊恐地指着洛子音，“你怎么敢，怎么敢那般称呼这畜牲！” 苏叶与一众侍卫在此时也都低下了头，如今便是这样尴尬的境地，主子更名为萧煜，这白虎却如同从前一般还叫阿煜。 他们哪有胆子敢如此叫，幸亏这白虎通灵性，便是不唤名字它也知晓什么时候是叫它。 如今怕也只有洛姑娘，还敢如此称呼白虎了。 苏叶心中吐槽着，一双眸子若有似无地落在萧煜身上，真想看看主子如今是何反应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萧煜面上一如既往地冷漠。 倒是洛子音，听闻这句话又再次停了下来。 她驻足回眸，空明却像是包容万物的眸光落在了萧煜身上，“哦？萧宫主，这般称呼，不可以吗？” 萧煜眸光闪动，并未言语。 洛子音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空明的眸子中倏然划过一抹伤痛，“呀，瞧我这记性，萧宫主如今正唤萧煜呢，再唤你阿煜，倒是的确不合时宜了。” 她眸子直视着萧煜，却更像是在同白虎讲话一般。 “既然如此，我便也给你改个名吧。”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清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神情竟如此地令人心疼。 “不必。”萧煜心中一软，面上依旧冷漠至极，声音却稍稍放缓了些。 “改什么好呢？”洛子音丝毫不理会萧煜的言语，反而轻蹙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合欢不能理解二人之间的氛围，数次想要开口，却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第一次感觉到惊恐，那感觉就像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始终赶不上已经身在云端的洛子音。 不，不能如此，合欢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该用些手段，来巩固她这看似牢靠的地位了。 “有了，”洛子音眉尾倏然间向上一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低头看向阿煜，“便叫你阿离吧，你觉得如何？” “嗷呜，”阿离飞快地晃动着那硕大的脑袋，似是附和着她似的。 “阿离，”她这模样倒是果真惹得洛子音发笑，她便又笑着唤了它一声。 阿离对它的新名字喜爱异常，摇头晃脑地围着洛子音打转。 萧煜的嘴角抽了抽，一下子就明白了洛子音的用意，合着这是故意气自己呢。 “怎么，合欢姑娘，如此便不算冲撞你们萧宫主了吧？”洛子音逗弄够了阿离，这才抬起头来，淡漠地扫了一眼合欢，声音微凉。 合欢只觉得气氛有异，聪明地没有接话。 苏叶却像是忍不住了，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咳，”当他感觉萧煜那如刀子一般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苏叶忙飞快地收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站在原地。 “洛圣女还真是会起名字。”萧煜面上表情变了又变，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萧宫主过奖，拾人牙慧罢了。”洛子音浅笑一声，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阿离的脑袋，果真就此离开。 苏叶又差一点没崩住面上的表情，从前竟没有发现，洛姑娘的嘴可真是毒啊。 萧煜面色一下子又沉寂了一分，却是一甩衣袖，冷着面容离开。 苏叶自然跟随他而去，侍卫们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再没有人敢提将白虎带走的事情。 合欢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洛子音与萧煜之间的事情绝不简单，她有预感，若是自己再不做出什么行动的话，这府中便当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洛子音出了一口气，心中霎时间便舒爽了许多，瞧见阿离更是止不住地喜爱。 她蹲下身子，用力地揉了揉它那颗硕大的脑袋，“你今天可立了大功了。” 阿离也是享受至极，不满足于被揉脑袋，更是将自己柔软的腹部露给了洛子音。 “呵呵，”洛子音浅笑两声，遂了它的意揉弄了两下，阿离满足地闭着眼睛，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此时它身上丝毫不见百兽之王的威严，更像是一只被人宠爱的大猫。 洛子音逗弄够了，便轻拍了它两下，打算起身离开。 却不想这一起身，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翻转了过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38章 “小姐，小姐，”洛子音的意识一片混沌，却骤然间听闻耳边响起了轻碎的呼唤，她努力地试图挣脱那黑暗。 流萤只瞧着洛子音纤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似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一时间更加地心急如焚。 “应是快醒过来了。”浦玄舒在一旁瞧着，却随之断言道。 “呼，”果然，他话音刚落，洛子音便一下子坐起了身子，颇有些惊魂未定地模样。 她茫然地望着四周，脑袋中就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这都一日一夜了。”流萤瞧见她终于醒了过来，一时间欢喜不已，眼眶竟然就悄悄的红了起来。 洛子音依旧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晓自己怎么好端端地又晕了过去，也不知晓怎么就昏睡了一日一夜。 “你仔细说说，”洛子音皱着眉头，清冷的声音中略带两分沙哑。 流萤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浦玄舒却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清楚。 洛子音心中划过一抹苦涩，原来她并不是真的痊愈了吗？ “丹药还剩下一枚？”洛子音轻咬贝齿，声音微凉。 “嗯。”浦玄舒点了点头，面色沉重。 “还能坚持多久？”洛子音眸子闭上又缓缓睁开。 “大约两旬。”浦玄舒轻抚了下花白的胡须，神色越加凝重。 应该够了，洛子音长出一口气，如今已是深秋，两旬过后便是冬日，端看那一场雪，何时落下了。 “有劳浦谷主。”洛子音声音轻柔。 浦玄舒摆了摆手，“醒了便好，老夫告退了。” 浦晴雪却没有跟着一同离开，接过了流萤手中的药碗，小口地吹着。 “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盛了一勺药汤递到了洛子音嘴边。 洛子音面上划过一抹苦笑，吞下了药汤，又任由那苦涩浸入心底。 “阿音，我要离开了。”浦晴雪一搅弄着汤匙，吹着药汤，一边轻声说道。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有些不解地问道，“离开？要去哪里？回无涯谷吗？” 浦晴雪笑了笑，轻摇了下头，“不回无涯谷。无涯谷医者众多，我这一身医术也毫无用武之处。” “那是？”洛子音闻言微微诧异，两字出口却又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行医向善，兼济天下。”浦晴雪眸子中闪烁着华光，一时间竟比那久违的阳光都要耀眼几分。 她顿了一顿，明媚的声音中带着几抹怜惜，“这江湖朝局，一片纷扰。无辜百姓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一路行医，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便好。” “保重。”洛子音一时间哑然，沉默了许久才迟疑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路必定艰辛，瞧浦晴雪那明媚的笑脸，却仿若甘之如饴。 她能做的，就是为她祝福吧。 “嗯。”浦晴雪轻点了下头，笑容依旧明媚又晴朗。 她仿若又变成了初见时那骄矜的女子，明媚不忧伤。 “阿音，走之前，我是有些话要对你说的。”浦晴雪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面上笑容微微收敛，多了几分凝重。 洛子音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你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浦晴雪犹豫着停顿了下，接着说道，“从前你玉骨花之药性尚且缠身之时，萧煜于你，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你那药性延缓的如此之久，便也是因为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中作祟。”浦晴雪轻柔的声音仿若一记重拳一般打在洛子音心上。 她心间的迷雾倏然间化作碎片，一点点瓦解。 “阿音，人在当下，莫要留下遗憾罢。没有什么东西注定就是你的，你若想要，该主动争取才是”浦晴雪轻拍了拍她的手，作势便起了身，“你既已经醒转，我便就此离开来。江湖迢迢，来日相见。” 浦晴雪就此潇洒离开，洛子音却在原地不能回过神来。 “流萤，你说这事情，我该主动吗？”洛子音咬着牙，茫然地看向了流萤。 她以为她留下便是给了萧煜台阶下，以为她留下萧煜就该像见了蜜一般都蜜蜂一样扑过来找她。 但是萧煜没有，所以她黯然神伤，甚至心灰意冷，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山不转水转，山不来就水，水却可以就山。 流萤眸光微闪，嘴巴动了动，这才说道，“属下不懂这些事情，只是知晓，凡是小姐做了欢喜的，都该去做。” 洛子音眸子渐渐清明了，面上竟然也生出了一抹健康的红润，对，萧煜不来找自己，自己却是可以去找他，何必困在此处，自怨自艾，悲春伤秋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动了动脑袋瞧了眼外面的天色，约摸着快到午时的样子，“流萤，去准备午膳，再去打听打听如今萧煜人在何处？” “是。”瞧见洛子音面上难得升起的意趣，流萤也觉得干劲十足，当即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洛子音却是起了身，走到书案旁提笔疾书起来。 这两日神似忧虑，竟然都忘了给阿哥递消息，难免又要惹得他担忧了。 流萤吩咐下去后，便又飞快地跑了进来，拉着洛子音一顿梳洗打扮，一晃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她头顶那个繁复的发髻才梳好。 洛子音左右动了动脑袋，瞧着镜中的模样也满意至极。 流萤此时才明白了那句古话女为悦己者容是何意思，她家小姐打出生起，便少有这样在意自己容貌的时候。 洛子音起了身，流萤连忙俯身替她拍打了几下裙摆上的褶皱。 正在这时，花秋月提了两个食盒进来，看来小厨房想午膳已经备妥了，“小姐，萧宫主如今人在书房呢。” “好。”洛子音点了点头，便在二人的拥簇下向着书房款步而去。 她心中止不住地忐忑，又不免有些惊喜，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事，什么都不用顾忌的感觉，可真好啊。 第539章 守在书房外的苏叶瞧见洛子音大老远儿的过来，一时间惊掉了下来。 抬眸望了眼天色，又更加不解，这太阳是打东边儿出来的啊，怎么这洛姑娘就转了性了呢？ “洛姑娘，您稍等。”心中虽然狠狠地惊讶了一把，苏叶却不敢丝毫怠慢，忙上前迎着说了一句。 洛子音点了点头，临近冬日的风越加冷了，她不自觉地便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主子，洛姑娘来了。”苏叶小心地推开门，轻声说道。 原本低头批阅信笺的萧煜手指微微一顿，却是不露情绪地问道，“所为何事？” “提了两个食盒来，像是，像是打算同你一起用膳。”苏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抬了头偷偷瞧着萧煜的表情。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的是，萧煜拿着信笺的手狠狠地一颤，抬起的面庞也满带着不可置信。 只是就那么一瞬间，萧煜那震惊消失，又变成了那副淡如水的冰冷模样。 “让她进来吧。”萧煜轻声说道，却是将手中的信笺放在了一旁。 他倒是很想瞧瞧，洛子音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片刻功夫，洛子音便提了两个食盒进来，花秋月与流萤二人却是被拦在了书房外。 “听闻你又晕倒了，如今好些了？”萧煜身子微微后仰，倚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洛子音心中一暖，将食盒放在一旁空着的桌子上，轻点了下头。 只是她心底的那抹喜色还未来得及蔓延开，萧煜那冰冷又不掺杂情感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那便好，否则若是你在我这出了什么事，只怕洛子期定会不依不饶地找上门来。” 她嘴角绽开的一抹喜色缓缓消散，声音微微带了一抹抑郁，“如今萧宫主不必有这样的担忧了。” “这是？”萧煜没有理会洛子音的反讥，反而眉头微微一挑，眸光落在了洛子音不停向外拿着菜肴的手上。 “可用过午膳了？”洛子音一边向外挑拣着，一边柔声问道。 那声音软糯，听起来就像是在缓缓地撩动着萧煜的心弦一般。 “瞧洛姑娘这架势，我用未用过午膳都没有区别吧。”萧煜眸底深处闪过一抹笑意，嘴上却依旧冷声说道。 洛子音努了努嘴，空灵的眸光落在了萧煜身上，“那萧宫主究竟是用还是不用呢？” 萧煜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起身走到了洛子音身旁。 他身上那飘忽清新的雪松香气，无比熟悉的味道，那般的令人安心。 洛子音突然间想起了二人之前无数次这样的用膳，只不过献殷勤的人，从萧煜变成了自己罢了。 就在洛子音感慨昨日之日不可留之时，萧煜的筷子突然放到了她的眼前。 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鱼肉，竟还是从前一般的习惯吗？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礼尚往来地想要替萧煜也夹一次菜，然而筷子伸出去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留意过他的喜好。 她停留在空中的筷子略显尴尬，只能就近夹了一筷放到了萧煜碗中。 嘴角的笑容渐渐黯淡了下来，心中一抹失落悄然划过。 然而即便如此，洛子音的动作依旧十足地取悦了萧煜。 他虽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冷着脸默默用着膳，心中却不知道笑开了几朵花。 “咳，主子，合欢姑娘求见。”就在二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融洽之时，苏叶的声音突然间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 气氛霎时间又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尴尬，洛子音低垂下眸子，那一抹酸楚却是悄然划过。 她竟忘记了，如今二人之间，还横亘一个别人，这个人得萧煜喜爱，似乎是自己难以跨过的坎儿。 萧煜眉头缓缓蹙了起来，洛子音方才生出的丁点勇气却倏然间崩溃瓦解。 不待萧煜说些什么，她便先起了身，“萧宫主有事，我便不打扰了。” 她落荒而逃，狼狈至极，飘起的裙摆，宽大的衣袖，掀起了碗碟，一地碎片。 萧煜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却又生生地止了动作。 还不够，他要让她想要永远，长久地留在她身旁。 而不是如从前那般，时时兴起了，时时撩拨一番。 洛子音离开得狼狈，然而关上书房门，她又恢复了千机阁圣女的气度，步履从容。 “小姐？”流萤与花秋月簇拥而上，却是不明白怎么合欢来了，自家小姐便出来了。 “走吧，”洛子音声音轻柔，像是随风飘忽，方向不定的羽毛。 “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流萤面上登时闪过一抹怒容，这是摆明了因为那个什么合欢，把小姐给赶出来了啊。 “流萤。”洛子音眉头蹙的深了，声音更是压低了些。 流萤虽依旧忿忿不平，却也只能听从了洛子音的意思，扶着她离开。 合欢得了命令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迎面走来，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活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 洛子音目不斜视，不愿去深想，淡漠地与她擦肩而过，然而那一步一步却落得更加沉重。 话本子里说的不错，天下百毒，以情为最，痛心断肠。 风忽然便呼啸地吹来，吹落了她的鬓发，零零星星地，似是瞧见了一片片洁白的晶莹。 洛子音驻足，伸出手来，一朵雪花随风飘零，落在了她掌心。 “呀，竟然下雪了。”流萤定睛一瞧，不由得惊叹一声。 虽然此处地处北境，然而这雪依旧还是落得早些了。 “这便入冬了吗？”花秋月见状也惊奇不已，语气颇显惊讶。 洛子音眸光却始终定定地瞧着那雪花，从一片晶莹，在她掌心中渐渐笑容成了水珠。 “轰隆”一声，洛子音脑海中突然间出现了那一片金戈铁马的场景，从这一片雪花中，她竟然瞧见了一片雪境。 哒哒的马蹄声，将士的怒吼声，那一片黑云一般的北燕雄兵，整齐划一地飞速前行。 洛子音看着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只在那雪地中，留下一片斑驳的马蹄印记。 第540章 洛子音瞳孔倏然紧锁，一下子回过神来，十五日，十五日的时间。 “小姐，小姐，”洛子音这突然呆怔的模样着实吓了流萤与花秋月一跳，二人手忙脚乱地轻呼道。 “嗯。”洛子音恍然回神，面色却一下变得苍白。 “怎么了这是？”流萤忙松了口气，花秋月却瞧出些不对来，忙轻声询问道。 “你去查查，北燕的动向。”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轻声吩咐着。 花秋月脚步微微一顿，又连忙跟上二人的步伐，“北燕？” 如今与朝廷尚还打的不可开交，怎么又顾上北燕了？ 洛子音却轻点了下头应了一声，再没言语。 这雪随着烈风吹了几下，却没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锦州城的初雪，就这样在片刻之间又消失无踪了。 回到房间之后，洛子音却先提笔一封，传回千机阁。 阿哥对自己最深信不疑，在家国情仇之间，个人的恩怨却要先放一放，不能给了北燕可乘之机。 洛子音窝在躺椅上，今儿这初雪一下，流萤便早早地在她脚边燃上了炭盆。 房间中燃起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厚重微暖，竟果然有了几分冬日暖阳的意味。 她面色颇为凝重，自己这两旬的时间消耗殆尽，只希望能解决这一问题。 “圣女。”敲门声响在寂静的房间中是流年微沉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流萤闻声望向洛子音，见她轻点了下头便打开门将流年迎了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圣女寻属下所为何事？”流年行了一礼，声音低沉。 洛子音这才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眸光微冷，“如今朝廷动向如何？” “萧元桓任太子后，代开始执朝政。”流年飞快地说着。 “梁帝不是要将权柄收拢在自己手中？为此不惜连萧元珏都废黜宗室，怎么萧元桓回了朝廷，风向就变了，他果真如此重用萧元桓？”洛子音闻言心中不解，紧蹙起眉头问道。 “梁帝的确是有心把持朝政，只是如今他身体却不允许了。他称病布局肃清皇后一脉之后，竟然果真应验，落下了病症。”流年连忙回禀道，“病来如山倒，只短短几日时间，便不能打理朝政了。” 洛子音面上一抹意味深长一闪而过，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把手，声音微凉，“这倒是极巧。” 流年知晓洛子音的意思，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朝中原本兴起了一股太子独断朝政的风声，不过短短两日便被萧元桓压下了。” “他手段向来了得。”洛子音淡淡地说道，说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这样一个能将身旁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利用到了极致的人，简直是天生便是为皇位而生的。 流年再次点了点头，却是面上带了一抹疑惑，沉声说道，“只是奇怪的是，萧元桓他肃清了一批官员，但是梁帝最为重用的沉柯却被他留了下来。” “沉柯？”洛子音眸子倏然紧缩，才短短大半年的时间，竟然都久到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吗？ 洛子音嘴角浮现一抹寡淡凉薄的意味，宽大衣袖下的手掌紧紧地攥了起来，“他不是表忠心吗？为此不惜潜伏十年之久，怎么如今，是又认了新主吗？” 流年沉默不语，只觉得此事事出反常。 这些账，自然要一笔笔慢慢的算，只是如今这个时局，却不得不将这些放一放了。 “你去给萧元桓递一封信。”洛子音攥起的手突然松开，声音带着一丝凉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走向书案旁。 流年忙上前替她研磨，纤细的笔毫饱蘸墨汁，洛子音提笔飞快地书信一封。 待得墨迹风干之时，又轻柔地折上，浇上火漆。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印鉴，轻轻地按压一下，千机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便印在了上面。 洛子音一时间恍惚，似乎又瞧见了那似鹿非鹿，似鹰非鹰的图腾。 “圣女？这……”流年接过信，却是一阵犹豫，如今这情形，给萧元桓递消息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务必递到萧元桓手中。”洛子音回过神来，声音依旧清冷。 “是。”虽然心中尚有不解，流年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他接到的命令，便是无条件地听从洛子音的吩咐。 流年带着信退了下去，洛子音却又靠在了椅子上，眸光微凉。 如今大梁一分为二，西北西南之境为萧煜所掌控，而东北与东南之境却仍旧是朝廷的疆土。 与北燕接壤的真实东北之境，若是北燕有异动，先该担忧的也是朝廷才对。 北燕民风彪悍，劫掠成性，原本镇北王在时，北燕雄兵便有过一次大举入侵。 不过那是镇北王正处巅峰之势，以不可阻挡之力一举攻破北燕雄兵，这才还了大梁百姓一片安宁。 而北燕经过这一战之后，也是元气大伤，十几年内竟然都没再有异动。 却不想如今大梁境内矛盾激发，朝廷与江湖间水火不容，竟然就给了北燕可乘之机，趁此搞起小动作来。 一旦北燕成功突破东北边境的防线，必定势如破竹一般烧杀抢掠，直奔中原，皆是必定生灵涂炭，哀嚎遍野，哪怕是萧煜如今这西北西南境内，只怕也不得安生。 而萧煜的大军，先要抵达东北边境抵御北燕兵马，却也只剩下一路攻下朝廷，夺下政权这一途。 只是短短十数日时间，绝对不够做此准备。 想要抵御北燕兵马，还是得依靠朝廷兵马才行。 洛子音之所以敢在此时传消息给萧元桓，正是因为那日预知天命之时，她所瞧见与北燕兵马短兵相接的，正是朝廷兵马。 萧元桓有没有察觉到北燕的异动，洛子音不清楚，然而萧煜却是真的丝毫没有探查到。 与萧煜平分秋色，萧元桓应是境况相同。 既然能够预知天命，洛子音这也不算是逆天改命，不过是加速事情的发生罢了。 她实在是不能去赌，不能拿天下无辜百姓的性命去赌。 第541章 只是洛子音如此想，收到消息的萧煜却是丝毫不知情。 “主子，”苏叶轻抿了下嘴角，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面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就要滴出水来的萧煜。 “不是去往千机阁的方向？”萧煜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属下确认过，是发往京城的信笺。”苏叶只觉得一股冷风吹过他的衣襟，连忙又低了低头说道。 “啪”地一声，萧煜手中茶杯便碎成了瓷片，修长的手掌上内力流转，锋利的瓷片没有刺伤半分肌肤。 “主子息怒，”苏叶想都不想的便屈膝跪下，沉声请罪道。 虽然他此时清楚得很，萧煜发怒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房间中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冰点，静寂了良久之后，萧煜这才一甩衣袖，离开了书房。 苏叶忙直起了身子，却是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主子今日下午才有些好些请，如今又全然崩塌了。 萧煜大步流星地向外走着，每每走过一处，都给这萧瑟的初冬又添了一抹冰冷。 “萧宫主，萧宫主，小姐已经歇下了。”流萤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 正守在火炉旁看着古籍的洛子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彭”地一声，房门倏然被人推开。 萧瑟的冷风吹了进来，洛子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比这天气更冷的，是萧煜身上流转的冷漠。 流萤与花秋月一脸愧疚地站在萧煜身后，，周围乌压压地守了一群侍卫。 萧煜实在不是她们二人能拦下的，这般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下去吧，把门关上。”洛子音眸光在萧煜那冰封一般的容颜上停留了一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古籍，淡淡地说道。 “是。”洛子音下了命令，众人便也只得退了下去，不过却是并不敢离房间太远。 即便她们心中或多或少地都认为萧煜不会伤害洛子音，然而却依旧不敢松懈。 “怎么火气这么大？”众人离开之后，洛子音这才眸光澄澈地望着萧煜。 那深邃的眸子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再大的怒火也忍不住在那一片清冷中消融。 然而萧煜不为所动，却是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洛子音的手腕。 洛子音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古籍一个没拿稳，便径自跌落下去。 “啊，”她惊呼一声。 萧煜伸手便能抓住那古籍，然而他眸光一直死死地盯着洛子音，任由那书掉入火盆中。 “蹭”地一声，那火舌便将那古籍吞噬了进去，洛子音看着那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发焦，燃烧殆尽。 “萧煜！”洛子音清冷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抹怒火，这人大半夜不明不白地便闯了进来，还损毁了自己一本古籍，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你放开我！”她试图挣脱萧煜的手掌，却发现只是徒劳，反而累得自己那细嫩的手腕在他的禁锢下，泛起了红印。 萧煜眸光微闪，终于悄然放松了些劲力，然而眸底深处依旧是一片冷冽。 他依旧紧盯着洛子音，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给萧元桓传信作甚？” “你监视我？”洛子音不可置信地望向萧煜，声音倏然间便冷了下去。 她这模样愈加地激怒了萧煜，原本被压抑下去的火气，却是倏然间蹭地一下又涨了上来。 萧煜一把甩开洛子音，任由她跌坐在躺椅上。 “如今你住在此处，我日日在你眼前，你心中还对萧元桓念念不忘？”萧煜冷眼望着洛子音，每说出一个字，那心中的刺却刺进一分。 洛子音胳膊一下子磕到了扶手上，萧煜的大力一甩，让她结结实实地吃了这劲道。 眸子中登时便凝起一抹水雾，另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揉了起来。 “你胡说些什么？”然而那痛感还没有消散，萧煜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便落了下来，洛子音心中倏然间升起了一抹委屈，眸子中的水雾越积越深。 “你给萧元桓传信作甚？”瞧见洛子音这般模样，萧煜心中没来由得便是一软，心中隐隐的后悔起来。 只是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又放缓了声音再问一遍了。 “若是萧宫主怀疑我递送情报，那便只管将那信追回就是。”然而萧煜那质问终究还是刺痛了洛子音，她心中闪过一抹嘲笑，却是缓缓站起了身，冷声说道。 萧煜面色转冷，却听闻洛子音顿了一顿，接着道，“左右那信既然已经被萧宫主知晓，想必萧宫主便已经派人盯紧了吧。” 洛子音心寒于萧煜如此的怀疑自己，萧煜又心酸于洛子音还对萧元桓念念不忘。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谁都不肯低头，也不愿将那一层窗纸捅破。 这番僵持不下，最终也只能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萧煜冷硬着面容，一如来时那般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流萤连忙进来查看，却只见洛子音如同失了力气一般，缓缓跌坐在了躺椅上。 原来主动喜欢一个人，如此之难。 怪不得萧煜对她用尽力气，最终萧瑟退场。 怪不得阿雪对阿哥倾诉衷肠，最后也不敢再轻易尝试。 情之一字，如此艰难。 “小姐，您别吓我。”洛子音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让流萤心疼不已，她小心地上前扶起洛子音，语气微颤的说道。 “流萤，是我做错了吗？”洛子音回过神来，眸子却依旧空洞的望了一眼流萤，喃喃地问道。 她从最开始便想要顾全大局，不欠恩情。 从保住千机阁，到报答救命之恩，到保全萧煜，是她一直的选择，都做错了吗？她以为恩情可以两相加减，一加一减便能两不相欠。 却忘了于恩于情，最难相算，越纠缠越混沌，剪不断，理还乱，最终几败俱伤。 萧煜不能理会她的意思，她却也不想同萧煜言明。 说来奇怪，明明是最简单至极的事情，明明说出来可能情况便不会如此。 然而这事情她无从开口，也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 第542章 “您没错，凡是让您开心的，您都没做错。”流萤忙不迭地回答道，一双略显急切的眸子中似乎也有泪珠打转儿。 这一年洛子音实在经历了太多，像从前一样开心无忧的日子，似从前一般明媚娇妍的笑容，她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了？ “我如今，一点都不开心。”洛子音闭了闭眸子，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不知道从前的苏离是如何在她一次次接受又拒绝的折磨中沉溺纠结，只知晓如今的萧煜真的让她心如死灰。 她眸子一直紧闭着，流萤小心地替她梳洗，动作轻柔。 “你下去吧，我就歇下了。”洛子音摆了摆手，步履略显踉跄地向着床榻走去。 流萤瞧着她躺在床上，这才心中带着隐隐不安地退了下去。 她遣回了守夜的侍女，亲自守在门外，怕有什么变故。 洛子音躺在床上，果真片刻功夫便昏沉地睡了过去。 就这样什么都不必去想，真好。 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洛子音还迟迟没有醒来。 “小姐，小姐，”流萤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上前将她唤醒。 洛子音闻言睁开惺忪的睡眼，诸事纷扰又纷沓而至，一时间她只感觉心中的苦涩又浓重了些。 只有这时，她才感觉若是此时如同那玉骨花药性尚在之时般的断情绝爱，也算落个清心吧。 可是有些事，一直逃脱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舒缓了下情绪，便坐直了身子。 略带沙哑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 “已经午时了，”流萤松了口气，忙顿了顿说道，“阁主给您的传信到了。” 洛子音闻言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神思瞬间回拢，她轻揉了揉额头，“拿来给我。” “是。”流萤点了点头，忙去书案上将信笺递给洛子音。 洛子期得知了她又再次晕倒的消息，一时间心急如焚，刚安顿好千机阁的事宜，打算来寻她之时，就又收到了她醒来的传信。 如此看来瑶若的丹药还是有用的，洛子音尚还能坚持半月多的时间。 在锦州城内千机阁的情报网络总会收到限制，洛子期思来想后，还是咬牙决定留在千机阁，尽最大的努力寻求解救之法。 是以最后到这锦州城的，依旧只是一封飞鸽传书。 洛子音倒是更希望洛子期能够留在千机阁中主持大局，此时收到传信也暗中庆幸阿哥没有因为自己一时冲动。 她与洛子期说了北燕异动之后，织羽也派出了手下的探子搜罗消息。 只是与秋水宫一般无二，都只得到了北燕没有丝毫异动。 洛子音拿着信，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初雪已经下了，预知天命也明确地给出了时间，为何还探查不到北燕的异动？ 若是不能得到明确的消息，那么自己所言的一切便都会被认为是无稽之谈，萧煜，和萧元桓，会相信自己吗？ 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虑，手里的信纸被她揉做了一团。 “小姐？”见洛子音瞧了信之后，面色愈加低沉，流萤不由得出声问道，“可是阁主说了何事？” “嗯。”洛子音越发觉得烦闷，把信放在一旁，“烧了吧。” “是。”流萤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再多言，谨遵洛子音吩咐行事。 洛子音起了身，流萤一边服侍她梳洗，一边问道，“小姐，可要传午膳？” “如昨日一般，去打听打听萧煜在何处。”洛子音闻言眸光微闪，从眼前的梳妆奁中随意地挑了一支簪子就递给流萤。 流萤闻言手指一抖，方才认真挽好的发髻几乎就要松散了。 她只能接过簪子，动作迅速地重新挽了一个。 洛子音眉头轻蹙了下，却没有多说什么。 萧煜一如既往地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只不过等洛子音去寻他的时候，却得知了合欢已经在书房中的消息。 “合欢姑娘她不到午时便来了。”苏叶咬了咬牙，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他心中对于洛子音的确是颇有怨言，认为她几次三番地将主子置于伤心之地，实在是狠心至极。 然而此时，对着她那一双流出失意颜色的眸子，苏叶竟是发觉自己连重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那双摄神夺魄的眸子，怪不得主子在这美人关中滚了几滚，不能跳出。不只主子，只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度过这关。 “是吗？”果然，洛子音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失意，夺了世间光华，那声音细碎，只是听着便不自觉地让人想将她拥入怀中。 她身上明明没有叶灵筠一般沾染风尘的勾魂夺魄的美艳，却比叶灵筠更诱人几分。 苏叶心中一慌，忙低垂下头，“属下给您通传一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慌失措地就要离开。 “不必了。”洛子音面上的表情却在这一瞬间回归平常，“既然萧宫主有人作陪，我便不加叨扰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离去，萧瑟的东风吹过了她略显厚重的披风，将她的身影衬的越发娇小。 苏叶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犹豫了片刻上前扣响了房门。 “宫主，洛姑娘来了。”苏叶微沉的声音响起。 萧煜翻阅信笺的手微微一颤，却故作镇定地冷声问道，“所为何事？” 一旁低垂着头动作轻柔地研磨的合欢，那双饱含春水的剪水眸子中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 “与您同用午膳。”苏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一瞬间便驱散了萧煜心中的阴霾。 他眸子深处倏然间划过一抹欣喜，嘴角不可抑制的便微扬了起来。 “请她进来，”萧煜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一分。即便已经用过午膳了，他却依然愿意同洛子音再用一次。 话音落下，萧煜眸光又瞥了一眼合欢，合欢心中一凉，松开了手中的墨块，俯身行了一礼，“奴婢这便退下。” “主子，洛姑娘她……”门外苏叶略显尴尬地声音又响了起来，顿了一顿，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洛姑娘她已经离开了。” 第543章 “啪”地一声，萧煜用力地将手中的折子合在一起。 门外的苏叶都感觉到了这强大的冷气，嘴角发苦。 合欢向外退去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踌躇地问道，“宫主，奴婢……” “退下！”萧煜冷漠的近乎不近人情的声音打断了合欢的话，也打破了她心中一直引以为傲的宠爱。 “是。”合欢心中狠狠地一颤，宽大衣袖下手掌紧握，纤长的指甲轻而易举的便划破了细嫩的肌肤。 她不敢多做停留，忙飞快退下。 萧煜倏然间失去了批阅折子，运筹帷幄的心思。 随意地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一旁，冷着脸在房间中踱着步。 昨日不欢而散之后，洛子音先递了台阶来，却没有想到还没递到他眼前，她倒是自己先离开了。 萧煜似是着魔一般，面色时冷时缓，想要去追洛子音，然而萧元桓这一桩却始终如鲠在喉，使他轻易咽不下这口气。 他面上晦暗难明，过了片刻功夫，萧煜紧绷着的心神却又突然间舒缓开。 随意的坐下，萧煜面上又浮现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还会远吗？ 他打定了主意要让洛子音一点一点沉溺在他编织的网中，如今有些收效，他却不可操之过急。 心中这般想着，萧煜便放松下来，心情甚至更胜方才几分，气定神闲地又将方才那折子捡了回来，专注地做着部署。 苏叶悄然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方才一直笼罩着的冷空气和阴云霎时间消失不见。 头顶方才躲起来的太阳，也露出了踪影。 合欢却在远离书房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她回眸望向遮掩在树与影中，守卫森严的书房，眸光微冷。 那掌心传来的阵痛，与这阴冷的冬风，一下子便吹醒了她。 世人看来，她合欢深受宠爱，不知得萧煜亲自赐名，更是引他豪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合欢初时是惶恐的，后来却在萧煜的放纵下越加迷失。 以至于后来忘了行事小心，越发自大。 她忘了萧煜的宠爱不过是镜中之花，她以为能长久的拥有，永远的拥有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以为自己果真便如世人所说，真真切切地入了萧煜的眼，一步登天。 然而她知晓，自己不过是萧煜养的解闷儿的玩物，甚至连他的女人都算不上。 他没有碰过自己，更像是接着对自己的宠爱，塑造着什么东西。 起初她不懂，便觉得自己果真一步登天，脱了贱籍。 然而当她瞧见洛子音的时候，合欢就隐隐地有了一点明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这张脸吗？和那千机阁圣女如此相似，才引得萧煜豪掷千金？ 是爱到深处，都不忍让与她相似的容颜受到玷污，才带着自己脱去奴籍，赐了她新的生活？ 合欢自嘲的笑了笑，就在前几日，她还觉得自己尚能与洛子音平分秋色，甚至只要自己再用些力气，便能成功挤走她。 今日她却是明白了，在洛子音面前，她一文不值。 萧煜的万般神情波动，都只因为洛子音一人而已。 合欢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狠厉，所幸的是，自己醒悟的还早。 没有等二人和好如初之时，一脚踢开自己时，才幡然悔悟。 二人如今尚有隔阂，自己便有可乘之机。 这些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人，也该知晓，即便是他们这些卑微入泥，任人欺凌的人啊，终究也有翻身的一天。 合欢收敛了眸子中的精光，身子放松开，身姿摇曳着回了院中，步步生莲。 洛子音回了房间，却突然间心血来潮，叫流萤去寻了几匹锦缎来。 萧煜那一身衣袍，在千机阁之时便还给了自己。 可是那华阳锦，自己却还留在手中。 那便再做一套衣物与他，左右打发些时间。 已经动手做过几次，洛子音此时动作自然熟稔的紧。 她心中倏然一动，突然想到了预知天命所见，那美轮美奂的凤冠霞帔。 若是真的嫁给萧煜，这凤冠霞帔，她定要自己亲手来做。 洛子音突然这样想着，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 对于萧煜的特别感情，早已在她心底留下了数不清的印记。 只是她从前痴傻，竟然一处也瞧不清。 她自嘲地笑了笑，却是又将心神放在了眼前这衣袍之上。 依旧是玄色的锦袍，似乎只有这样的颜色，才能将萧煜身上那冷冽冰封的气质衬托得越加出尘。 转眼天便黑了下来。 冬日的天格外的短，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房间内却灯火通明。 “小姐，传晚膳吧，您午膳就没用，别熬坏了身子。”流萤瞧见时候差不多了，又上前提醒了洛子音一句。 洛子音伸了伸腰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嗯。”她轻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再去寻萧煜了。 而此时萧煜还在书房中，眸光不时瞥向窗外。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会来吗？ 久经沙场，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萧煜，此时竟然间有些紧张起来。 “砰砰，”扣门声响起，苏叶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主子，” “何事？”萧煜正了正面色，心中多了一抹欣喜，声音兀自低沉。 “可要传晚膳？”苏叶微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萧煜心中微微泄气，皱了皱眉头问道，“千机阁那边可曾过来？” 苏叶一愣，旋即轻咳一声，缩着脖子说道，“主子，洛姑娘半个时辰前便传过晚膳了。” “啪”地一声，萧煜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折子丢在桌上。 他身上寒气逸散而出，却是倏然间又怒极发笑，没有想到洛子音竟然比自己还气定神闲。 “主子，可要传膳？”苏叶身子向后退了退，却是又问了一遍。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突然打开，萧煜笔挺的身姿便出现在了眼前。 他步履不停，向前走去，只清冷的声音留在了原地，“去晚香院，声势大些。” 苏叶一怔，晚香院，是合欢所在之处。 第544章 不过只是怔愣一瞬，苏叶旋即便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一时间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二人，竟是果真谁也不肯饶过谁。 萧煜下了这样的命令，苏叶自当全力实施。 只片刻功夫，这消息便如同风一般地传进了洛子音耳中。 “没事听这样的消息做什么。”洛子音面上云淡风轻，握着的那一页古籍，却被纤长的手指捏到皱起。 流萤心中替洛子音不值，她也不想听这样的消息，只是如今一出门，都不用出了院子，就能听到府中仆从议论纷纷。 还有些好事的人，竟然敢拿她家小姐与合欢相提并论，她自然是替洛子音打抱不平，呵斥了几句，便记在了心里。 “小姐，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呀，属下怎么一点都看不透？”流萤嘟了嘟嘴，实在是想不明白洛子音为何要在此处自讨苦吃。 洛子音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皱了皱眉头抚平被自己捏皱的印记。 怎么想的吗？她也不知道呢。 “走一步瞧一步吧。”洛子音将古籍合上放好，又从一旁拿起了绣架来。 “小姐，夜色深了，伤眼。”流萤出言阻止到。 “那便多燃几盏灯。”洛子音轻抚锦缎，便捏了绣针穿针引线，动作飞快。 流萤无奈，只能顺从地又拿了几盏油灯过来，光线的确好上不少。 一株栩栩如生的水晶兰渐渐在洛子音手上成形。 若是两旬之后别无他法，也算是能留下一抹印记吧。 晚香院歌舞升平，听水楼灯火通明。 洛子音是拿着绣针睡着的。 天方亮的时候，手上微微一动，锐利的针尖一下子刺入细嫩的肌肤，恍然惊醒。 洛子音轻蹙着眉头，拿帕子轻轻擦拭了血迹。 大概是因为时间不多了吧，才能如此恍惚地倚在榻上都能睡着。 她将丝线捋顺，绣架放好，起身打开了窗。 时辰已经不早了，只是太阳方才蒙蒙升起罢了。 清冷的风卷袭而来，洛子音裸露在外的肌肤不自觉便起了战栗。 房间内厚重的空气慢慢交换，虽然冷了些，洛子音却觉得松了口气。 “小姐，您醒了？”流萤一开门，便瞧见洛子音对窗而立，一时间大惊，“这么冷的天，您开窗子做什么？” “透透气。”洛子音转过身，声音轻柔。 流萤无法，只能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洛子音身上。 厚重的披风遮挡住了寒风，流萤又上前点了香炉。 一缕紫烟袅袅升起，沉心静气。 “小姐您在睡一会儿吧。”通了一会儿气之后，流萤便关上了窗子，转头劝道。 洛子音如今神思亏空，她睡得好与不好，一张脸上全都显现出来了。 此时那小脸上苍白无血色，流萤瞧了一眼，便知道昨天夜里她必定没有休息好。 “不必了，去问问流年有没有消息。”洛子音摆了摆手，睡觉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她一边伸展了下腰肢，又转身坐下拿起了绣架。 流萤领命退下，不一会儿来得却是流年。 “圣女，北燕有动静了。”流年一进房间，便忙回禀道。 洛子音闻言手指微微一顿，却还是飞快地将最后几针绣完，这才抬起头来。 “详细说说。”洛子音将手中的绣架放在一旁，眸光沉静地望着流年。 “昨天夜里传回的消息，两日前，北燕的兵马曾在燕京集结。”流年点了点头，飞快地回禀道，“不过集结清点过兵马之后，军队便又退散了。” “是吗？”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 她可没有忘记，萧煜是如何化整为零，在短短数日时间内，将自己几万兵马度过赤门关的。 北燕是不是也在做着相同的打算，洛子音眸光微闪，手指屈起，轻轻敲打着桌面。 流年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北燕这行动进行的隐秘，若非是集结的兵马远超十万，引起了轻微的动静，只怕这消息还不能被发现。” 洛子音眸光微闪，“继续盯着。” 北燕环境恶劣，如今又要入冬，即便不能大举南下，也必能趁着大梁内乱捞到不少的好处。 如今这个时候，一定是入侵大梁的最好时机。 “阁主在边境安插了探子，若是北燕大兵过境，定然能提前察觉。”流年点了点头，声音微沉。 “好。”洛子音顿了顿，又接着问道，“萧元桓作何反应？” “信笺昨夜送到了东宫，如今应该已经到了萧元桓手中，尚未得到回应。”流年答道。 洛子音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心中却闪过一抹不确定。 她与萧元桓相处的时日也算不短了，却从未真正的看破他。 不论如何，如今最该紧张的还是萧元桓才是，毕竟北燕南下，大梁皇室首当其冲地便要收到冲击。 “有消息立刻回禀我。”洛子音冷声吩咐道。 流年刚点了点头，又听到洛子音略带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萧煜如今身在何处？” “萧宫主刚从晚香院去往书房。”流年眸子中闪过一抹怜惜，低垂下头轻声回禀道。 即便流年的声音已经轻的不能再轻，洛子音心里却还是像被人打了一记重拳一般。 定时一夜春宵吧，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灰暗，轻摆了摆手让流年退下。 她再拿起锦袍，却只觉得心灰意懒，捏着绣针在手中，却迟迟地下不去手。 洛子音的信的确是昨夜便送到了东宫，不过萧元桓看见之时，已经是第二日起身后了。 “千机阁洛姑娘来信。”徐阳恭谨地站在书案前，沉声回禀道。 萧元桓心中被人捏了一下似的，面上表情划过一抹欣喜与不可置信。 他从眼前的信笺中一眼便瞧见了千机阁的印记，拿在手中，却迟迟不敢开启。 即便他百般阻拦，千般不舍，婚约已废，二人之间的血海深仇，是被刻到骨子里，融到血里的。 这是从二人一出生，便注定了的恩怨情仇。他对此无从更改，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又给二人的深仇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545章 所以那沉甸甸的信笺拿在手中，萧元桓却迟迟不敢开启。 徐阳静静地守在一旁，目不斜视。 房间中的气氛寂静了许久，过了好半晌，徐阳才听见纸张碾过的声响。 萧元桓动作轻柔地将剑信封撕开，精致的火漆一下便被破坏了形状。 入目所及是洛子音娟秀飘逸的字迹，直截了当地便言明是北燕雄兵南下。 书房中的气氛越加压抑，萧元桓面色也微微沉寂了下来。 他面上同时闪过一抹失望与深思，拿着信笺前前后后看了许久。 “你怎么看？”萧元桓冷着脸，将那信笺丢到了徐阳面前。 徐阳微微一愣，却还是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少主，属下认为这其中有诈。”徐阳不苟言笑的面容又沉下去了几分，他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萧元桓手中拿了那方被洛子音退还的玉佩，放在手中把玩着，却不言语。 徐阳见状言语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少主您方掌握朝中大权，一旦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便能收复失地，直捣西北西南之境。” “五万私兵加上朝廷兵马，萧煜之流必然不敌。此时洛姑娘放出了这样的消息，却是意在将您的目光引向北境，不得不防啊。”徐阳面色凝重，一字一顿的说道。 萧元桓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徐阳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贸然相信洛子音是危险之举，一旦朝廷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北境，对内部防御必定有所松懈，这就会给萧煜可乘之机。 若是她所言为诱敌之计，那么届时内部失防，大梁危矣。 一时间萧元桓面上的表情晦明不定，说来可笑，他竟然没有把握洛子音会不会为了萧煜而做出欺骗自己的事情。 啪地一声，他手中的玉佩被沉沉地丢在了桌上。 “少主三思。”徐阳咬了咬牙，生怕萧元桓此时色令智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派人探查北燕消息。”萧元桓沉声说道。 徐阳面色微沉，却不得不点头应下。 “再派人探查一番萧煜的动向，事无巨细。”萧煜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 徐阳面色这才又缓和了几分，领命退下。 萧元桓轻倚靠在椅背上，面色隐藏在光影之下，难辨晦明。 洛子音又拿了那锦袍专心致志地绣着繁复的花纹，衣领袖口，无一处不彰显着用心至极。 “小姐，该用午膳了。”流萤瞧着废寝忘食的洛子音，一时间不知该无语还是该心疼，便轻挪脚步，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提醒道。 洛子音没有理会她，飞快地落下最后几针，完成了水晶兰的一片舒展的花瓣后，这才抬起头来，轻眯了眯眸子，“什么时辰了？” 流萤忙上前替她按压着颈背，“快午时了，您早膳便没用，午膳就早些传吧。” “去打听下萧煜可还在书房，午膳与前两日一般。”洛子音轻眯了眯眸子，声音轻柔。 “小姐？”流萤闻言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得轻声表达着疑惑。 “去吧。”洛子音却不欲多说，随意地将锦袍叠放整齐。 她给苏离做过相似的一件，如今给萧煜做的这件却更加用心。 流萤瞧她打定了主意，便也只能郁郁地退下准备膳食。 情爱一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小姐究竟如何想的，是他们这些属下永远猜不分明的。 萧煜批阅着折子，眸子不时盯着眼前的沙漏。 快到午时了，今日洛子音会一如既往地来寻他吗？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敲门声砰然响起。 萧煜心中一喜，便听得苏叶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合欢姑娘来了。” 没有得到自己心中所想的消息，萧煜面色一下便沉了下去。 “让她回去。”萧煜冷着脸，冷声说道。 “是。”苏叶应答声响起，伴随着远去的脚步声。 萧煜愤愤地将折子丢在一旁，更加心烦意乱了。 合欢面上情绪一如既往的温柔，道了声谢之后也不见恼怒，便摇摆着身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 却不想同洛子音迎面撞个正着。 “洛圣女。”合欢笑意盈盈地冲着洛子音行了一礼。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是轻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并非是洛子音自命非凡，而是她的身份比合欢不知高出多少，从来都不必对合欢回礼罢了。 合欢看着她顺着自己离开的方向去了书房，眸光中划过一抹阴冷。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合欢咬着牙，冷眼望向了一旁的侍女。 “已经找到了，不过偷偷带进府中，还要些时候。”侍女慌忙低下头，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你别忘了，只有我一直处在这位置，你才有好日子过。”合欢冷哼一声，婉转的声音却尽显毒辣。 侍女心中一慌，却连忙点了点头，略显慌乱地答道，“是。” 合欢这才回眸又瞧了一眼洛子音已经消失的背影，眸子中一抹寒光闪过。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不是说了让她回去吗？”还不待苏叶说话，萧煜略显烦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额，”苏叶有些烦闷地愣在原地，心中犹豫片刻，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是洛姑娘来了，也要她回去吗？” 书房中静寂了一瞬，萧煜面上绽开一抹喜色，又迅速收敛。 “请她进来。”萧煜轻咳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不敢耽搁，忙将洛子音请了过来。 洛子音从流萤手中接过了食盒，苏叶极有眼力见儿的又从她手中接过，放进了书房桌上，便悄然退下。 萧煜板着脸僵着身子坐在一旁看着沉心批阅折子，眸光时不时地瞥向洛子音，期待着她开口同自己说些什么。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洛子音进了书房后便一言不发地走向桌旁，动作优雅又细致地一样一样从食盒中摆着菜肴。 扑鼻的香气萦绕在萧煜口鼻之间，不知是那喷香的菜肴，更有洛子音身上那致命的吸引，若有似无的香气。 第546章 “咳，”洛子音许久都没有声响，萧煜不由得失了耐性，轻咳一声。 “过来用膳？”洛子音从食盒中拿了碗筷碟子出来精细地摆好，这才转过身望向萧煜，眸子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色。 萧煜原本还想傲娇一番，然而被这双眸子瞧了一眼，他便把持不住，从善如流地起了身。 洛子音夹了一筷嫩白的鱼肉放在萧煜的碗中，那日她留心到萧煜或许是喜欢这道菜，多用了几筷。 眸子中划过一抹欣喜，萧煜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北燕有异动了。”洛子音汤匙搅着小碗羹汤，却没有放入口中的意思。 “嗯？”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口中的鱼肉细细咀嚼咽下，疑惑出声。 “北燕集结过兵马。”洛子音沉声说道。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萧煜倒是面容平静地夹了一筷笋丝放在洛子音碗中。 洛子音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你莫忘了你是如何进的中原之境。” 萧煜不为所动，一直默默地用膳。 当洛子音告知他北燕入侵之时，他心中便种下了怀疑，自然便派遣了探子暗中刺探。 甚至因为北燕用到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法子，萧煜探知的消息比洛子音还要多上几分。 北燕的确已经蠢蠢欲动，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他下一步的举动还未成定局，他不想轻易地对洛子音许下什么承诺罢了。 “我给萧元桓传信只说了这件事。”洛子音眉头越蹙越深，不知为何突然便解释起来。 萧煜闻言眉头微微向上一挑，“他会信你？” 洛子音默然，这信是从锦州城出去的，只怕他会以为这是萧煜的计谋吧。 “你信我吗？”洛子音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直勾勾地望着萧煜，似乎是要瞧进他心底。 萧煜筷子微微一顿，浅笑一声，“用膳吧。” 洛子音心中涌现出一抹无力，却轻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地象征性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转身离开。 看着她缩在宽大披风下显得越发娇小的身躯，萧煜眸子中不可遏制地划过一抹怅然。 摆在他眼前的是两条路，进或退。 是等着北燕兵马与朝廷势力交战，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与朝廷联手击退北燕兵马，再论恩仇？ 他心上沉甸甸地压了两颗石头，进也不能，退也不能，难以取舍。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冷冽，若是从前，遇见洛子音之前，他定然不会顾念大梁百姓，哪怕生灵涂炭，只要大仇得报，他就算死也瞑目。 可是从遇到洛子音之后，命运的齿轮便悄悄地做出了转动。 他依旧冷硬如冰，却不会再杀人如麻，尤其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洛子音并不知晓萧煜如今陷入了怎样的挣扎中，其实于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千机阁与朝廷之间的恩仇，也是用无数的鲜血与她父母的性命浸染而成的。 只是如此被迫忍受流离失所，战乱哀嚎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她一颗心被搅扰成了一团，越搅越乱。 流萤见她又一次失魂落魄地从书房中走出，一时间心疼不已，忙上前扶住了她，做起了她的支撑。 “回千机阁吧，”洛子音突然失去了留在此处的力气，萧煜已经不信她了，一日一日的磋磨也变得毫无意义。 她不能用感情说服萧煜，更不能用武力强迫萧煜。 与其还留在此处浪费自己最后的生命，不如回千机阁中，落叶总要归根的吧。 哪怕萧元桓与萧煜不顾北燕，终有一战，她也能说服阿哥，给手无寸铁的百姓筑起一道防线吧。 流萤的眸子中一瞬间便迸出一抹欣喜，忙不迭地便点头应下。 若非是此时洛子音步履缓慢，她真恨不得连忙跑回院子中收整行囊。 小姐在此处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回去千机阁哪个敢让小姐这样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 守在书房院门外的苏叶，他内力高深，耳聪目明，自然也听见了洛子音这轻飘飘的言语。 心中震动之余，又添踌躇。 “你去看看听水楼的情况。”苏叶左思右想，还是先派了一名侍卫去打探情况。 不知道主子同洛姑娘之间是什么情况，若是洛姑娘是赌气之言，主子担心之余坏了他的打算，那他可就是罪孽深重了。 流萤原本也以为洛子音是赌气之言，还想着加快些脚步回院子中免得洛子音反悔。 不成想这样慢悠悠地回了院子中，洛子音信念反倒更坚定了，对着花秋月与流年吩咐下去，一行人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收整行囊。 侍卫瞧着这番大有自己备好马车便离开的架势，忙不迭地便回去禀告苏叶。 他们或多或少了解些情况，知晓主子对这洛姑娘曾经有多么用心，如今虽然不似从前，却还是需要在意的。 如今若是就让她这么走了，指不定主子要发多大的脾气。 苏叶听闻这般，哪里还顾得上踌躇，转身便去了书房，砰砰砰地敲着房门。 “何事？”萧煜冷硬的声音响起，平静中颇显淡漠。 “主子，洛姑娘……洛姑娘她……”苏叶吞了吞口水，被萧煜那声音吓得一激灵，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直说。”萧煜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紧张的啰嗦。 苏叶定了定心神，即便隔着一道门，他也感觉像是萧煜冷艳望着他一般。他飞快地低垂下眸子，快速地说道，“洛姑娘她要回千机阁，如今已经在收整行囊了。” 他话音方才落下，便觉得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砰”地一声，书房的门便被一股劲气吹开，寒意袭来，苏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便瞧见萧煜冷着面容咬牙切齿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主子。”苏叶行了一礼，萧煜眸光像是冰刀一般剐在他身上，“什么时候的事？” 苏叶吞了吞口水，将身子一压再压，“洛姑娘从书房回到院中，便开始吩咐人收整了，属下片刻不敢耽搁。” 第547章 苏叶顿了一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他哪里敢在此时说洛子音出了书房门便要回千机阁，自己一时犹豫没有回禀。 幸好此时萧煜对这些没有纠结，径自绕过苏叶，便大步流星地去往听水楼。 离得还远些，萧煜便能听见听水楼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声响。 那一个个兴奋的模样，就像是提前过了大年一般。 萧煜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登时变得黑如锅底。 苏叶在他身后便感觉到了那直奔席卷而来的冷意，情不自禁地便悄然后退了两个身位。 “萧宫主？”守在院门前的侍卫见他面色阴沉地走来，如临大敌一般暗自提防起来。 萧煜眸光阴沉地扫过众人，步履不停地大步冲了进来。 “小姐正休息呢，您不能进。”流萤听闻了声响风风火火地赶来阻拦，声音冷然地劝阻到。 却不想一阵凉风袭来，还不待流萤站到萧煜面前，便被他掌风挥了出去，瞬间后退了数丈之远。 就连流年与花秋月二人都无力阻拦，千机阁侍卫在萧煜面前，形同虚设一般，眼睁睁瞧着他一把推开了洛子音的房门。 院子中吵扰的声响洛子音自然一早便听到了，可是她全然没有理会，聚精会神地一针针落在手中锦袍的衣襟上。 午后微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含蓄地洒在了洛子音身上，不同于夏日一般的灼热，却多了一抹温柔。 她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着，眸子低垂，细密的睫毛轻轻扑闪着。 唇色不点而朱，许是因为房间中的热气，面颊上升起了一抹红晕。 这是萧煜许久都未曾见过的风情，如此动人。 一时间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流萤却极其煞风景地闯了进来，无视他一下变得阴沉的脸色，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将他赶出去一般。 萧煜手掌再次被掌风包裹着，作势又要击飞流萤。 洛子音却在此时终于落下最后一针，温柔的眸光淡淡地越过萧煜，瞥了一眼流萤，“你先下去吧。” 流萤努了努嘴，心中虽不放心，却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思退下。 萧煜收了掌风，一双清冷的眸子却落在了她手中的锦袍上，眸光微闪。 “萧宫主为何又如此擅闯？”洛子音无视他的眸光，低垂下眸子叠着衣衫，声音清冷。 “你要回千机阁？”萧煜闻声面色却是又沉了下去，步步紧逼，冷声问道。 “如今我身子已经好了，也经得起舟车劳顿，便不多叨扰了。”洛子音点了点头，萧煜身上的冷气似乎对她构不成丝毫的压力。她动作依旧轻柔地将锦袍折叠了起来，淡淡地说道。 萧煜冷着脸，一下上前抓住了洛子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望着自己，“为何要走？” 洛子音被他捏的下巴生疼，眉头倏然间蹙了起来，“放开。” “为何要走？”萧煜闻言却是再次逼近一步，眸子与洛子音距离不到一尺，近得她似乎微微用力，便能瞧见那眸底深邃的寒流。 “我身子……”洛子音低垂下眸子，怕多看几眼便不想走了。 “别说你经得起舟车劳顿。”听得洛子音又是这套说辞，萧煜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瞬间暴怒，冷声打断了她。 他突然的暴怒还是吓到了洛子音，她身子一颤，一时间竟也没有更好的说辞，所幸便沉默不语。 萧煜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黑了几分，“是他萧元桓给了你什么承诺？” “不。”洛子音言简意赅，挣扎两下躲不开萧煜宽大的手掌，所幸便也放弃了。 “那是为何？”萧煜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虽还依旧板着脸，声音却不自觉地便温柔了下来。 “出来的太久，想回家了。”洛子音突然抬起眸子，幽幽的眸光望着萧煜，似是光，似是水，缓缓流动，漂浮。 那轻柔的声音，好像柔软的羽毛一般，轻轻撩动了萧煜的心弦。 他心中倏然间涌现一抹心疼，这轻柔的声音背后藏着的念想，是他，让她受委屈了吗？ 萧煜轻咬了下薄唇，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只见洛子音近乎奶白的肌肤上，已经留下了几个可怖的指印，萧煜心中一时间更加自责，却进退两难。 洛子音身子向后缩了缩，似乎是想避开萧煜一般。 她怕，怕那熟悉的幽香入鼻，怕那眼中的深渊引她沉沦入迷。 房间竟然就如此寂静下来了，所有的事物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静止不动，只有那幽幽一缕香烟，缓缓升起，消失无形。 “这是……？”萧煜眸光越过洛子音，放在了她身后叠放整齐的锦袍上。 只见那一株盛开的水晶兰卓然升华，在暗黑色的锦缎上幽然生光。 这颜色制式，倒像是，萧煜心中升起一抹喜意，旋即又被自己压制了下去。 “是给你做的。”洛子音回眸望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华阳锦我还留着，欠你的情谊也还不清，左右我能做的也只这一件衣袍了，若是萧宫主瞧不上眼的话，我也别无他法。” 萧煜心中那抹喜意还未来得及升腾而起，便被那苦涩消耗殆尽。 他眸子眯了起来，划过一抹危险的警惕。 “仅仅是为了还人情？”萧煜咬牙切齿地问道。 “嗯。”洛子音心中叹息一声，点头应下。 “那真是有劳洛姑娘了。”萧煜怒极反笑，似乎是想起了被他留在那偏繁华烟火后的清冷中的衣袍，零落入泥。 一如他毫无保留的炽热情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踩在泥中。 他望着眼前娇弱的洛子音，突然间生出了想要摧毁她，将她揉进骨血中的残忍想法。 而事实上，萧煜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上前一把抓住洛子音的手，眸光落在她那饱满圆润的红唇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洛子音被他禁锢了双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萧煜那精致的容颜倏然放大，旋即便是唇上暴虐的碾转。 第548章 洛子音瞳孔倏然间放大，旋即便开始剧烈地挣扎。 然而萧煜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双手也被他紧紧地禁锢住，她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方接触到那软弹的一瞬，萧煜便觉得自己瞬间失了心神。 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不停地索取，想要将她一点一滴都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洛子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在萧煜的怀中，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连骨头都变得酥软起来。 萧煜的动作时而狂暴，时而温柔，口中的空气被他一点点吸了过去。 “唔，”那窒息的感觉直让洛子音觉得头晕目眩，情不自禁地便呻吟出声。 这细碎的呻吟，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顷刻间压倒了萧煜最后一分理智。 他眸子倏然间变得幽暗深邃，一只手缠绕在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手腕。 萧煜稍稍用力，便拉过了洛子音将她按在榻上。 这猛烈的撞击让洛子音倏然清醒了过来，萧煜横跨在她身上，这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让她心生畏惧。 “萧煜，你放开我。”洛子音说着，眸子不自觉晕染上了一层水雾。 不知是因为心生委屈，还是沉沦其中。 洛子音此时的声音沙哑中又带着一抹魅惑，这几乎求饶的声音更像是撩动着萧煜心中的一把火。 他眸色又喑哑几分，缓缓低下身子。 轻柔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眼角，微微湿润。 他清冷又凉薄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洛子音只觉得一颗心和身子都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滚烫的难受。 “萧煜，萧煜！”洛子音咬着牙，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她恐惧这样的萧煜。 洛子音挣扎着，身子不断地扭动着。 萧煜额上冷汗涔涔，她这样的举动无一不是在拨弄着他的神经。 许是洛子音的声音太过委屈，又或是因为窗外的冷风倏然间吹过一抹，激起了他心中的冷意。 萧煜眸光闪动了一瞬，迟缓而怜惜地放开了洛子音。 脱离了他禁锢的怀抱，洛子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似是惊魂未定地瞥了一眼萧煜，便环抱着腿悄无声息地向里面缩了缩身子。 这是自保的姿势，萧煜心中一痛。 洛子音雪白纤细的皓碗上，留下了他暴虐的指印，如此醒目。 那朱唇如今也泛起微微的红肿，清澈的眼眸上还挂着一抹泪痕，面上的红晕也还没有消减。 萧煜冷硬的面上似是冰破的痕迹，眉头微微蹙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洛子音双臂环着膝，将头轻靠着膝盖上，她就这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如此的惹人怜惜。 “我……”萧煜轻抿了下薄唇，迟疑地开口。 “我去看看她们收拾的如何了。”洛子音却飞快地打断了他，一下从榻上跳下来，慌张地向外跑。 她不知道萧煜想说什么，但她知道无论是什么，她都免不了又要神伤。 既然知道了如此，所幸便不听吧。 就这一瞬间，洛子音心中竟然闪过一抹荒诞的笑意，原来预知天命也会出错啊。 她二人中间如今变得如此疏离薄情，是如何能那样相拥相伴的。 她的信念倏然间在一瞬间悄然崩塌，在她心底激起了一片瞧不见的漫天尘埃。 “阿音，”萧煜突然间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洛子音心头狠狠地一颤，眼眶微微发酸，强忍着自己要扑入他怀中的悸动。 这一声在从前瞧来再寻常不过的昵称，他已经多久，多久都没有唤过了？ “天黑路远，不适合行路，洛姑娘若是要走的话，明日清早吧。”萧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冷了下来，随手放开了洛子音的衣袖，声音冷得不能再冷，“若是你行夜路出了什么不测，洛子期定会找我的不是，洛姑娘还是不要给我添麻烦了。” 萧煜话音落下，便头也不转的离开，似乎洛子音于他，就是一桩麻烦而已。 她走与留他都无所谓，不过是怕麻烦罢了。 洛子音心中的防线骤然溃散，在萧煜离开的那一瞬，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小姐，”在萧煜离开之后，流萤就连忙冲了进来。 她瞧见洛子音被攥出红印的手腕，和面上那隐隐的泪痕，怒火一下便攀升到了巅峰，“他也太过欺人太甚了！” 流萤转身就要冲出去，一副要找萧煜算账的架势。 “回来，”洛子音闭了闭眸子，收敛了眸底深处的灰败之色，冷声说道。 流萤怒气戛然而止，望着洛子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姐，您这是何苦。” 洛子音摇了摇头，流萤忙上前将她扶起。 “我们现在就回千机阁，让阁主给您做主。”洛子音身子柔软，离得近些那红痕便越加的触目惊心，流萤眼眶又红了几分，就像是她受了欺侮一般。 “明日离开。”洛子音摆了摆手，冷声说道。 萧煜话虽然说得冷酷无情，却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夜色深沉，的确不适合赶路，而她如今疲累的只想就此歇息。 “小姐，”流萤张了张口，还想要多劝几句。 然而瞧见洛子音这样的状态，她摇了摇头又将那话收了回去。 路途颠簸遥远，洛子音这个状态赶路，难免要多吃很多苦。 不过虽然如此，侍卫们收整东西的动作还是没有停，流萤此时打定了主意，明日天一亮，就将小姐从这伤心之地带走。 洛子音坐回了榻上，记忆纷沓而至，是黑白的幻影，也是彩色的虚无。 萧煜面色冷硬，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水楼，苏叶正在不远处候着。 “去晚香院，将消息传出去。”萧煜路过苏叶身旁却没有驻足，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他清冷的声音落下，激起了苏叶身上的冷颤。 苏叶应下，回头望了眼依旧紧锣密鼓地收整着行囊的听水楼，又望了望远处萧煜已经走远，略显孤寂的背影，心头一时间感慨万千，无以言表。 这是两条路，背道而驰。 第549章 萧煜刻意放出的消息，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便传到了洛子音耳中。 流萤亲眼瞧见洛子音眸子中的光亮化作一片灰败，心中别提多么心疼。 她有心陪着洛子音，却被她赶了出来。 独自一人，空守那昏黄的寂静。 合欢虽然知晓了萧煜的心思，他的突然踏足，还是令她骤然惊喜。 “宫主。”合欢忙上前迎上，想要帮他脱下披风。 然而萧煜身子一动，便避开了她的动作。 合欢手指一顿，轻咬了下嘴角便放下了手臂。 “奏乐。”萧煜坐到了榻上，斟了一杯清酒，声音冰冷。 “是。”合欢从一旁的墙上取了琵琶下来，低垂着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厉色。 幽幽的琵琶声缓缓响起，嘈嘈切切，如泣如诉。 萧煜的心神却没有被那动人的音色吸引一分，眸光幽深望着杯中的清酒。 就在那一瞬间，他怕了，无所畏惧的萧煜，怕了。 他怕他的满腔热血，怕他的全副心神，再次被洛子音无情的践踏。 在他又一次选择相信她的时候，她却要再次远离他的身边。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悲凉，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合欢一曲接上一曲，指尖拨弄地生疼。 如今萧煜便连假装都不假装了，直接便把她当做了试探洛子音心意的工具。 她眸子中倏然间闪过一抹厉色，指尖微微用力，那弦却是一下子断了。 “啊！”合欢惊呼出声，指尖被锋利的琵琶弦划过，殷红的鲜血当即便沁了出来。 合欢眼中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然而萧煜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面容一如既往地清冷。 “退下。”萧煜眉头微微蹙起，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放到了桌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是。”合欢咬了咬牙，只能抱着琵琶转身退下。 这一插曲，就像是一曲奏至高潮，戛然而止。 萧煜喝了两壶清酒，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天色黑了下去，萧煜却未曾离开过晚香院一步。 毫无预兆地，半夜里突然开始洋洋洒洒地下了大雪。 这雪越积越深，越积越厚，等到天色渐明之时，已经足足堆了一尺之深。 院中侍卫动作飞快地清理着积雪，流萤却面容愁苦。 “小姐，您醒了？”流萤眉头紧蹙着开了门，不想正瞧见洛子音随意地披了一件斗篷就站在窗前的身影。 洛子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片雪花，看它最终会落到何处。 因此听见流萤进门的声响，洛子音也没有回应。 只当那片雪花与大片的积雪融为一体，无从辨认之时，洛子音才转回了身子。 “雪大封路，回程的路怕是不好走了。”流萤也不介意，上前替洛子音拢了拢斗篷，颇显郁闷地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刚想说不必介意，却收到了洛子期的来书。 原来昨天夜里，洛子期发现下雪之时，便连忙使了海东青带了信笺，嘱托洛子音不要赶雪路。 她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将那信笺看了又看。 “等雪小些再走。”洛子音终于放下信笺，淡淡地说道。 “是。”流萤心中纠结至极，一方面想要赶紧带着小姐离开，一方面又担心如此行路多有风险。 此时洛子音下了命令，她也只能顺从地应下了。 萧煜看到这场大雪之时，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总算，她还在自己身边。 这场暴雪，不知是阻拦了洛子音的去路，还给满朝带来了一绝对震惊的消息。 梁帝痨病已久，本就不久于世。 突然气温急转，天气骤凉，吓人照顾不周，惹得梁帝寒气入体，竟然在夜里离世了。 身为太子的萧元桓，自然是勃然大怒，下令杖毙了所有伺候梁帝的太监宫女，鲜血一时间浸染了宫廷。 梁帝驾崩的消息，瞬间就如同惊雷一般引爆了整个大梁。 哪怕大雪封路，却依旧没能阻挡这消息地飞速传播。 “寒气入体？”洛子音听闻这消息不由得微微怔愣，梁帝怎么说也算是一代枭雄，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是，萧元桓给出的说法便是如此，探子们也查不出什么有疑点的地方。”流年点了点头。 洛子音却拿了茶杯陷入沉思，梁帝之死，有些稀奇。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沉柯，那双阴冷诡谲的竖瞳中，终究闪过了一抹解脱。 他坐在丞相府中，任由那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自己身上。 沉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手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就是这双手，在昨天夜里，结束了梁帝的性命。 说来可笑，沉柯那双竖瞳中染上了一抹冷意。 梁帝的病情，从一开始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萧元桓回到东宫之后，一直便想要摆脱梁帝的控制。 而摆脱他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从此不能起身。 能完成这件事的人不多，他沉柯算一个。 因为在萧元珏萧元礼二人的争斗之中明哲保身，倒是让梁帝更加信任于他。 梁帝收网之时，便已然将他化作自己真正的心腹。 就在这时，萧元桓找到了他。 杀死梁帝，这时他的要求，甚至，杀了他，沉柯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他就是答应了啊，沉柯身上的雪越积越厚，扑闪的睫毛上，似乎结上了冰凌。 从回到京城开始，他便不可避免地被愧疚与悔意层层包裹。 这一层又一层的情感，不停地噬咬着他的心，这一年来，从未停止。 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啊，他亲手把洛子期送上了万仞山巅。 他蛰伏十数年，出色地完成了这一桩任务，也得到了梁帝的认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夜深梦回之时，他也会想，若他不是细作，若他真正地是千机阁的沉柯护法，这事情的轨迹又会变作如何？ 这恐惧与悔意渐深，即便洛子期毫发无损，他却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就像是自己心底疯长的野草，沉柯越来越难以自持，以至于这一切，都转做了对梁帝深沉的恨意。 第550章 这恨意疯长，使他日渐成魔。 萧元桓的提议，是他宣泄恨意的突破口。 他利用梁帝的信任，一如利用洛子期的信任一般。 在他的饮食中一点一点地加着毒药，短短几日时间，梁帝便形如枯槁。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梁帝对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怀疑。 当他最后站到梁帝面前之时，他那双已经灰白的眸子中，才惊现那么一抹惊异和难以置信。 沉柯那双竖瞳中倏然间划过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看着他面容枯槁，两颗眼珠子都凸起地似是要掉下来一般。 运筹帷幄，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下了如此大一盘棋的梁帝，就这样卒于他的面前。 他闭上眸子，一时间竟忘了昨夜亲眼瞧见梁帝死在眼前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解脱？还是愈加自责？ 沉柯身上的积雪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睫毛上的凝结的冰珠摇摇欲坠。 他依旧没有动，定定地坐着。 没有人能透过沉柯那双诡异的竖瞳中，看到他的心底。 甚至连他自己也从未瞧清过，自己的意义是为何。 从小他便被训练成了顶尖的细作，作为一个机器，他不配拥有任何情感。 如今他亲手手刃了梁帝，千机阁对他的知遇之恩，也算还了吧。 沉柯睫毛倏然间抖动了下，上面的积雪簌簌滑落。 他那双竖瞳闭上又睁开，过了许久终于有了动作，竟是缓缓起了身，身上的积压的雪花同样地簌簌落下。 沉柯大步流星地踏出了院子，无视院中的仆从径自走出了丞相府。 这一条洁白的路上，留下了两行单行的脚印，没有犹豫，亦没有退路。 他一路步行而去，终于停驻在厚重的城门下，冰冷的面上，终于带了一抹释怀与放松。 昨日之日就此逝去，往日恩仇烟消云散。 “从此沉柯，只是沉柯。”他喃喃地说着，终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沉柯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开，足尖轻点，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雪海之中。 从今往后，他终于能活出自己的意义了。 然而这些事情，除了沉柯与萧元桓，这江湖之中便再无旁人知晓。 少有人为梁帝的离去感到惋惜，更多的人看重的却是这一朝更替的意义。 梁帝已经老了，如今的萧元桓却如日中天，手腕更多了几分狠绝。 他作为太子，自是当仁不让地承继大统之人。 朝中即便有人反对，也被他以铁血手腕镇压下去。 不过他虽然代理皇权，却并未称帝，反而要等到梁帝入葬之后，再承继帝位。 这一日洛子音没有去找萧煜，突如其来的事情又令他有些手忙脚乱，萧煜所幸便连午膳省了，一直伏在桌案旁演练着对策。 他相信洛子音，也洞悉了北燕将要南下的异动。 他也相信洛子音给萧元桓的传信，言及的正是北燕之事。 然而这信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萧元桓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该窃喜不是？ 北燕与大梁鹬蚌相争，他自然能够坐享渔翁之利。 只是为何，他却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 萧煜眉头紧蹙了起来，试图布下这战局。 然而过了良久，他眼前上好的宣纸终究还是被他捻作一团丢到了角落里。 他身子舒展，背靠着椅背。 向来挺直的脊梁，竟也有了一分蜷缩之态。 不止是因为洛子音吧，更因为他父王，是名动天下的镇北王。 父王博爱，爱着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这才挥霍了自己半辈子的时间，抗争北燕雄兵，一举打得北燕再无还手之力，只能龟缩边境以北，不敢南下。 这是父王以命换来的太平，他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瞧着那些北燕蛮夷挥刀屠戮父王守护的百姓。 他是镇北王之子，如何能助长北燕这股歪风？ 终于下定了决心，萧煜的脊背又突然挺直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他是带着势如破竹地决心去复仇，哪怕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在所不惜。 可是如今梁帝死了，那个罪魁祸首没有死在他的手上，却也已经死了。 即便如今他挥刀相向，也再难报这血海深仇了。 父王一生，都在造福百姓，而他如今，却要毁了这天下苍生，将这世道变作熔炉吗？ 他眸子倏然间一动，父王那威严的声音好像又响在耳边。 “为政者，要仁爱于民。不可弄其权，残害百姓。” 他一直被鲜血蒙蔽的双眼，竟是将这一句教诲，全然抛在了脑后。 当他一手抓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时，便再也握不住他想要的事物。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突然便改变了方向。 他不爱江山，却为着血海深仇，想要夺下那江山。 如今他不再为仇恨所惑，更多的是想要实现他父王承诺给百姓的福祉。 天下太平，荣旺兴盛。 洛子音被大雪困了一日，且这厚重的积雪尚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她即便再平淡如水，心中也不得不多了几分焦急。 “小姐，瞧这趋势这路怕是几日都不好走呢。”流萤将透气的窗子又重新关上了，眉头紧蹙着，声音染了几分低落。 “两日之后，不论如何，都赶回千机阁。”洛子音轻吹了下茶杯中升腾着的热气，声音清冷。 她话音刚落，花秋月却推门而入，手中拿了一封信笺。 “小姐，阁主来信。”花秋月将信笺递给了洛子音，声音微冷。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辰时不是来过一封？” “这是海东青刚传来的。”花秋月点了点头，却是又接着说道。 “嗯。”洛子音应下，伸手接过，动作温柔地将撕开火漆。 映入眼帘地是洛子期潇洒飘逸的字迹。 只有短短两行，洛子音心中却已经闪过了一抹隐隐的无奈，与欣喜。 阿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即便夜半时分的来信已经嘱托自己不要急迫赶路，注意安全，如今却还是用了一天时间来将千机阁打点妥当，奋不顾身地赶来锦城寻找自己。 第551章 洛子期会做出这样的打算，也是在千机阁中苦苦寻求解救之法未果，一日日地日渐消沉。 既然明知她的日子或短或长，他只想要尽最大的可能多看她几眼。 这才有了一日之内打点妥当千机阁，将之交给织羽处理之后，便单枪匹马，马不停蹄赶往锦州城一事。 洛子音将信放下，百感交集。 果然如此看重自己的，世上仅有阿哥一人。 只是如此这般，倒更让她生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抑郁。 她将信凑近了烛火，一缕火舌窜上，转眼便烧成了灰烬。 流萤动作飞快地打扫干净，洛子音抬眸望向花秋月，“萧元桓有回信了吗？” “未有。”花秋月轻摇了下头，面色沉重，“只怕他不信小姐，认为这是小姐与萧宫主的圈套呢。” “不怪他会如此想。”洛子音哂然一笑，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这样想呢。 既然阿哥打算来找自己，那她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说服萧煜才是。 “萧煜在何处？”洛子音眸光微闪，轻声问道。 “在……”花秋月闻言面色倏然一沉，却是抬眸瞥了一眼洛子音，才继续说道，“在晚香院。” “下去吧。”洛子音摆了摆手，声音清冷。 那心早已千疮百孔，如今都已经疼得麻木了。 烛火摇曳，花秋月应声退下，洛子音却又拿了绣架绣了起来。 即便那一套衣袍绣好，萧煜连试都没有试上一次，她却还是又着手开始做第二套了。 与第一套清冷的玄色不同的是，这却是带有温度的蓝紫色。 她没有见过萧煜穿过这样的装束，不过他应该是那种穿着粗衣麻布都遮不住贵气的人，什么样的颜色都能穿出风姿来吧。 洛子音提着针的手突然顿了一顿，只是那样的风姿绰约，自己想来是瞧不见了。 第二日那洋洋洒洒的大雪总算是停了，地上却已经积了两尺有余。 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只是这丰年还未曾瞧见，雪灾却接连而至。 各地都因着这一场大雪闹了饥荒，本就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此时的生活更加地苦不堪言。 第二日雪一停，萧煜就带领了手底下的侍卫，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竟是难得地没有留在府中。 他这一走，便有人又坐不住了。 合欢一大早也带了几样点心堵在了洛子音院门口，大有洛子音不见她，便不离开的架势。 “罢了，让她进来吧。”洛子音眉头紧蹙着，却是摆了摆手，声音清冷地说道。 “小姐，您理会她作甚？”流萤却是努了努嘴，一副不耐烦地模样。 她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合欢，一副小人做派，说是她与小姐有几分形似，都是辱了小姐的清名。 “去吧。”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摆了摆手又再次说道。 起初洛子音自然是不愿理会她，奈何这几日聊无趣味，倒是想瞧瞧她葫芦中卖的什么药了。 流萤无法，便只能顺从她的心意将合欢请了进来。 洛子音给她使了个颜色，流萤心中无法，又只能关门退下。 只是她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房门，生怕流萤做出什么冲撞洛子音的举动。 合欢如今也知晓自己的作用，在萧煜与洛子音中间那重重误会没有解除之时，即便自己再形容无状，萧煜也不会责怪自己。 她拿定了这一点，索性进门之后也免了行礼。不止如此，她还自行寻了个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洛姑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听闻前两日又昏迷过去了呢。”合欢眉头轻挑，声音柔媚中带着一抹酥麻。 洛子音心中一动，竟是在想，若是合欢修炼了青萝堂的媚功，只怕这青萝堂堂主的位置又要易主了。 “多谢关心，好多了。”洛子音被自己这想法逗得哂然一笑，却是淡淡地说道。 她没有将合欢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介意她这无礼的举动。 “这是几样我亲做的点心，萧宫主喜欢极了，倒是不知是否合洛姑娘的胃口了。“合欢一边轻挑眉头说道，一边动作仔细地从那食盒中拣出三样精致的点心。 杏花酥，芙蓉饼，云片糕。 的确是萧煜会喜欢的糕点，洛子音面上虽然无恙，眸底却闪过一抹清冷，房中的气氛也紧张了一瞬。 合欢低垂下的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生活在最底层，平常惯做的事情便是察言观色。 更何况洛子音如今并没有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合欢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激化洛子音与萧煜之间的矛盾，才能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一劳永逸。 “多谢了。”洛子音回过神来却是淡淡地说道，语气中也听不出是喜欢或讨厌。 合欢本就是来添堵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不关心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说来也是不巧，洛姑娘不知是自己身子奇差，这才刚想离开，就被大雪封了路，又闹了灾荒，真是因果轮回，造化弄人啊。”合欢倒是自顾自地拿了一片云片糕，放在嘴中，入口即化，绵密厚重。她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果真是不错。 合欢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洛子音听出了她是嘲讽自己命运坎坷，甚至可以说是灾星附体。 “天意如此，人力难更。”洛子音低垂下眸子，轻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说道。 合欢努了努嘴，面上表情依旧嘲讽至极。 “洛姑娘这处地界不好，这风来回撺弄，入了冬了只怕要冻死个人，倒是不如我那晚香院，上了地龙，便连冬日里都暖融融的呢。”合欢打量着房间，却是又接着说道。 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用尽一切办法给洛子音添堵。 “那倒是不错。”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冷光，淡淡地说道。 是她想错了，原以为这合欢会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解一解乏意，却没有想到她也是如此了无趣味，白白添了几分堵。 第552章 “不过也是，萧宫主是注重享受的人，他常去的地方自然是布置的尊贵异常，旁人之所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合欢似是倏然间想到了什么，突然掩嘴轻笑道。 “洛姑娘这听水楼宫主他不会踏足，倒是我那晚香院他夜夜常住，自然是晚香院要豪华上不知多少了。” “合欢姑娘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洛子音倏然浅笑一声，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寒光一闪而过，“萧煜去哪是他的自由，我却是并未去过晚香院，不便评说了。” 短短一句话，即便合欢逞了口舌之快，也如愿地扎了洛子音一刀。 然而她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萧煜的名字，是她终其一生都不敢脱口而出的。 可是洛子音就是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自然而然。 地位阶层的距离，就像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合欢面色阴沉了下，洛子音却形容懒散地伸了伸腰肢。 “我乏了，便不留你了。”洛子音掩袖打了个哈欠，一双清丽的眸子霎时间染上一抹淡淡的水雾，如此的摄魂夺魄，便连合欢也微微失了心神。 她刚刚回过神来，却听得洛子音对着门外清喝了一声，“流萤，送客。” “是，小姐。”流萤早便在门外候着了，此时听闻了声响，便一下子推开了门，兴冲冲地道，“合欢姑娘请吧。” 听到这样的言语，合欢便是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 只能绞了绞帕子，从善如流地起了身，“既然如此，合欢今日便不叨扰了。” “不过合欢与洛姑娘投缘得紧，今日也相谈甚欢，明日再来瞧您。”合欢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腰肢转身离开。 流萤说是送客，也不过把她送到房门口便转身走了回来。 “小姐，您可别在搭理她了，属下瞧着她那模样心里便堵得很。”流萤嘴角微微下压，眸子中闪过一抹厌恶。 不同于叶灵筠的媚功，合欢的姿态却是不入流的勾引功夫。 没有她那种浑然天成的妩媚之态，倒是做了几分惺惺作态的模样，也难怪流萤瞧不过眼了。 洛子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也觉得这合欢就是故意给自己添堵来的，“将那些撤了吧。” 流萤点了点头，又上前嫌弃地将合欢带来的糕点一一收入食盒，这没有验过毒性的东西，可不敢轻易地给小姐吃。 “城中的灾情如何了？”见流萤又走回了房间，洛子音便直接问道。 如今其实尚值暮秋之时，田中许多粮食还未来得及收割。 然而这一场大雪，竟是提前便入了隆冬，那些没收割的粮食自然也便被埋在了厚重的积雪下，早已被冻死了。 萧煜一大早便出去赈灾，如今已经临近午时了，却是不知情况如何了。 “属下不知，要不将流年唤来？”流萤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与洛子音一般，也是几个时辰没有出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嗯。”洛子音轻点下头，淡淡地应了。 片刻功夫，流年便匆匆赶来。 “受这场大雪影响的百姓数目巨大，不过锦州城受战乱影响不大，一时间倒是还在控制之中。”流年已经得知了洛子音唤他的意图，一进入房间便迅速地禀告着。 洛子音闻言眉头微微抬起，语气带了几分悲悯又有几分庆幸，“幸得萧煜没有大举进攻，反而选择了稳定后方，否则这局面无法控制，必输无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即便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凝结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也是足以撼动战局的存在。 流年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萧宫主派人在城南城东城西都设了施粥点，不过这场大雪阻碍了交通，锦州城的粮仓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北和城呢？”洛子音眉头紧蹙了起来，却是又接着问道。 这雪是整个大梁的灾祸，锦州城如此，只怕地处偏北的北和城情况更糟。 “北和城中百姓倒是早早地完成了秋收，如今倒是还未兴起灾祸。”流年倏然间有些庆幸地长抒一口气。 洛子音心中也放下心来，生怕如今阿哥赶来找自己，北和城与千机阁却因为没了他的坐镇便失火了。 只是那心尚未来得及沉入心底，洛子音便又担忧起来。 大雪过境，这情况对北燕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北燕是长在雪中的，又骁勇善战，这雪境对他们来说恰恰正是最适宜的战争环境。 反倒是萧煜与朝廷的兵马，对这雪中作战虽谈不上陌生，却也绝不会如北燕雄兵一般如履平地。 “圣女可是忧心北燕？”相处得久了，流年也一眼就瞧出了洛子音的心事，试探地问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北燕可有异动？” 流年遗憾地摇了摇头，“只怕还要再过两日，等雪小些才能查到。” “等萧煜回来了，你便去问问苏叶，若是有能帮上的，就带着侍卫们搭一把手。”洛子音眉头蹙得更深了，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流年连忙应下。 萧煜在城中忙着安顿百姓，足足忙了一日，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的时候，他才又回到了府中。 “主子，是要去何处？”苏叶轻声问。 萧煜的鞋底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闻言脚步却微微一顿，茫然地望了望眼前，听水楼与晚香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去听水楼吧。”萧煜淡淡地说着，这一日他竟有些身心俱疲，迫不及待地向瞧一眼洛子音，抚慰一下心中的孤寂。 “是。”苏叶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轻声应了。 便见萧煜又抬起了脚步，大步流星地朝着听水楼的方向赶去。 千机阁的侍卫瞧见了萧煜，皆是不由得神色紧张的看着他，满脸满眼都写满了警惕。 毕竟前两次萧煜来此，都谈不上客气。 苏叶略显尴尬地低下了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萧煜今日是要直接硬闯还是作何打算。 第553章 不成想，萧煜停在了听水楼前几丈远的位置，侍卫们面色凝重，有些已经默默地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萧煜没有说话，苏叶却知晓了他的意图，忙快步上前。 “我家主子想见洛姑娘，麻烦通传一声。”苏叶上前彬彬有礼地说道，似乎是想借此打破他主子建立起的不良印象。 那些侍卫却是警惕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见果真没有异动，这才有一人飞快地跑进去传信。 萧煜立于一片白雪之间，一身玄衣却笼罩在夜色之中。 他安然地站着，低垂着眸子，不知又在想着什么。 “圣女请您进去。”片刻功夫过后，侍卫便匆匆跑了回来，沉声道。 萧煜点了点头，抬步向院中走去，苏叶老老实实地留在了原地，没有跟进。 洛子音窝在狐裘之中，手中握着一本古籍，已经看了一半的模样。 精致雪白又毛绒绒的狐裘，显得她的脸庞越加娇小，面色也更加嫩白。 萧煜进来时，她依旧低垂着头，幽黄的烛光打在她面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扫下一片阴影。 他心中一动，心中的疲惫果真就此消散，僵硬的嘴角缓缓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听见萧煜的脚步声，洛子音这才抬了头，“回来了。” 洛子音声音轻柔，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前日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般。 萧煜心中松了口气，神色越加缓和了分，在她身旁坐定，“嗯。” “用过晚膳了？”萧煜没有在她面前隐藏，洛子音轻而易举地便瞧出了他的疲态，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疼。 “未曾。”萧煜摇了摇头，随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下放在一旁。 “一起用吧。”洛子音淡淡地说道，一边喊了流萤传膳。 萧煜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眸子微眯轻声问道，“你也没用晚膳？” 如今时辰已经很晚了，洛子音没有用膳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嗯，我在等你。”洛子音斟了一杯茶递给萧煜，一边低垂着眸子淡淡地说道。 萧煜接过茶杯的手狠狠地一颤，心中一抹欣喜与难以置信倏然便荡漾开来。 他原本只是想着来瞧上洛子音一眼，就心满意足，哪怕她对自己怒目而视。 却不想洛子音不仅态度温和，就像前夜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混账事一般。 还特意等着他用晚膳，这样的喜悦，霎时间便铺满了萧煜的眼底。 果真如洛子音所言，她一直在等着萧煜用膳。 因为她的命令方才传下，片刻的功夫，一样样精致的菜肴便传了上来。 四菜一汤，两人用倒也不算铺张。 萧煜眸子中闪过一抹异样，这几样出奇地都是他喜欢的菜色。 “怎么不动？”洛子音瞧着萧煜只定定地瞧着饭菜出神，并没有拿起碗筷的意思，不由得轻声出言问道。 “你如此面面俱到，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萧煜笑了笑，这才伸手端起了饭碗，又拿起了筷子夹了口菜放到了洛子音碗中。 这下倒是轮到洛子音愣神了，回过神来也只默默地用着膳，并不言语。 二人就好像是相处了几十年一般，默契又和谐。他们的剪影被烛光打在了西窗上，如此的静谧美好。 用过膳后，萧煜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同洛子音一边吃着茶，一边话起家常来。 “百姓们可都安置妥当了？”洛子音轻抿了口茶水，颇为担心地问道。 “嗯。”萧煜点了点头，“若是这雪不再下了，这次雪灾便也被控制住了，若是这雪海连绵不绝，只怕锦州城的粮仓便支撑不了多久了。” 对于洛子音，萧煜向来没有保留，她问什么，也都答了出来。 洛子音闻言眸子中闪过一抹悲悯，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香炉中的紫烟一缕赶着一缕的升腾着。 沉水香的味道，与萧煜身上好闻的雪松味混合起来，融为一体，绵软又沉重，沁人心脾。 过了许久，洛子音还是咬了咬牙，眸光定定地望着萧煜，声音恳切，“北燕之事，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与萧元桓共御外敌。” 萧煜握着茶杯的手狠狠地一颤，面色寸寸转冷。 原来又是他自作多情了吗？洛子音今日如此种种，皆是为了讨好自己，以行萧元桓之便？ 即便如今他自己已经开始慢慢地打算先将那血海深仇放置一边，尽量地避免对无辜的百姓造成的伤害。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从洛子音口中说出，便染上了一层别样的味道。 她究竟是悲悯天下，还是心疼萧元桓？萧煜此时被蒙蔽的双眼，已经一丝一毫都分不清。 “啪”地一声，那轻薄的瓷杯就在萧煜宽厚的手掌之中葬送了性命。 片片碎瓷落下，青绿色的茶汤缓缓流淌了下来。 洛子音心中大惊，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试探地问道，“萧煜？” “这便是你的目的？”萧煜冷眼望着他，那双明明熟悉至极的眸子此时却写满了陌生。 “我……”洛子音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今日的她，的确是想着哄好萧煜，让他同意及时出兵北境。 她这一瞬间的游移便被萧煜瞧在眼底，萧煜的面色又沉寂了一分，眸色却是冷的不能再冷。 萧煜怒极反笑，唰的一下起了身，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我便知晓，你就不是个有心的人。” “不过今日倒是开了眼界，原来你也会不择手段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门前，然而那一句句冰冷的批判却如同魔音绕耳一般不停地响在她的耳边。 “萧煜……”洛子音清浅的声音脱口而出，当她反应过来，站起身想要抓住他之时，却连他影子都没有触碰到一分，只有一捧昏黄的烛光。 “小姐，这是……怎么了？”流萤不放心地走了进来，轻声问道，方才瞧见萧煜又冷硬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她便知晓洛子音二人之间怕是又生了什么矛盾。 第554章 洛子音只能瞧见流萤的嘴不停地张合，脑海中却始终回旋着萧煜的声音。 他怕是对自己失望至极了吧，洛子音嘴角突然扯过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 她就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身子不受控制地下滑，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没有一丝光彩。 “小姐，您别吓我。”流萤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显然是被洛子音这模样惊得不轻。 她迟疑着上前摇晃了两下洛子音的肩膀，这才瞧见她那双眸子中缓缓有了几分色彩。 “流萤，我是不是一直都做错了。”洛子音苦笑着，任凭那苦涩划过口喉，流过心间。 她是不是不该一次次地答应又反悔，惹得如今萧煜对她，就连一分一毫的信任都没有，如此草木皆兵。 “小姐……”流萤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动作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罢了……”洛子音眸子闭上又睁开，却是很快地平复起了心情。 她哀叹一声，声音清冷，“你下去吧。” “小姐？”流萤犹豫着又问了一遍，然而瞧见洛子音那神情，她终究还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就快了，等阁主来了，等阁主带着小姐回到千机阁，一切就都会好了。 却说萧煜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听水楼，守在院门外的苏叶被他浑身的冷意激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他对萧煜这幅尊容简直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不知道洛姑娘这是又如何惹到了他。 苏叶在心中默默地哀叹一声，却还是凑上前问道，“主子，可是要去晚香院？” 从洛姑娘这受了气，便必要去晚香院扳回一成，这已经是萧煜这些日子惯有的套路，就连苏叶都已经摸清了几分。 却不想原本快步疾行地萧煜突然间停了脚步。 苏叶一时间躲闪不及，差点便撞到了萧煜身上。 来不及请罪，便见萧煜转身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这冬夜的冷风吹着，这一眼对苏叶的感觉就像是被一盆凉水泼下，从头凉到脚底。 苏叶忙低下头，再不敢瞎揣测萧煜的心思。 萧煜收回了眸光，一如既往地快步向前走着，清冷地声音留在了原地，“回书房。” 就这样，这一夜府中两处灯火通明。 一面是萧煜批阅折子，伏案至天明。 一边是洛子音手中捧着绣架，对着油灯枯坐到天明。 油灯不时地爆着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洛子音抬头瞧了眼依旧朦胧的天色，又低头看向手中一晚上才绣了一株水晶兰的绣架。 她随手将绣架放在了一旁，开窗透了透气。 凉风袭来，幸好昨夜无雪，这灾情也能缓解些。 “小姐，您歇会儿吧。”流萤心情复杂地走了进来，昨夜瞧着洛子音房间的灯亮了一夜，她便知晓洛子音必定又是一夜无眠。 然而洛子音下了命令不能打扰，她也只能呆呆地守着，等到天一放晓这才忙不迭地进来。 “昨夜没睡？”洛子音闻声转过身来，瞧着流萤眼下也是青黑，不由得轻挑了下眉头问道。 “属下担心您。”流萤倒了杯新茶递到洛子音手中，又将窗子关上。 “换个小侍女进来，下去歇着吧。”洛子音手中捧着茶杯，还有些滚烫，达到心底，却又如此熨帖。 流萤微微一愣，见洛子音动作轻柔地吹了吹滚烫的茶水，轻抿一口又继续道，“不必担心，我也歇下了，无时过后你再来伺候着吧。” “那属下先服侍您歇着。”流萤轻点了点头，声音温柔。 洛子音倒是果真困了，此时也不推脱，便顺从着让流萤服侍自己更换了衣衫，又净了面。 “萧煜昨日歇在了何处？还是晚香院？”洛子音半倚在榻上，却是低垂着眸子，声音带着一抹冷清。 流萤却摇了摇头，“属下起来时，听闻院中仆从议论，昨夜萧宫主哪都没去，在书房坐了一夜。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便忙着去赈灾了。” 洛子音眸光微闪，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流年呢？” “听了小姐昨日的吩咐，也跟着萧宫主一行出府帮忙了。”流萤一边给洛子音轻柔地掖着被角，一边轻声说道。 “嗯。”洛子音应下，便摆了摆手，“我睡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她话音落下，便躺了下去，果真闭了眼睛。 白日里睡觉，总比黑夜里多了一分安稳。 流萤点了点头，将厚重的帷幔拉了下来，阻挡了冬日里那一分虽温暖却也足够刺眼的阳光。 她又上前燃上了香炉，看着那一缕紫烟幽然升起，这才出了房间。 吩咐了侍女等小姐醒了，立马将她叫醒，流萤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睡觉。 萧煜在城中四处忙活了半天，洛子音也半睡半醒，昏昏沉沉地睡了到了午时。 期间合欢又不怀好意地来寻过洛子音，不过还没进听水楼的院门便被侍卫客气地拦下了。 “那圣女醒了我再来拜访吧。”合欢倒是不气馁，一边说着一边在侍女的搀扶下拧着腰肢离开了。 “那药怎么还没送进来？”然而当二人行至无人处之时，合欢便突然换了一张脸，扭头看向身旁的侍女，冷声质问道。 侍女眸光微闪，瞧了眼四周果真无人，这才拉着合欢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奴婢已经寻到了门路，今儿个萧宫主若是依旧不在府中，下午那药便能偷带进来。” 合欢闻言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这药果真有用？” “一定有用，不过您可千万别被萧宫主发觉了。”侍女笃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这事若是成了，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合欢闻言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嘴角倏然间浮现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似乎已经瞧见了自己的无限荣宠，锦衣玉食。 “多谢姑娘。”侍女充满感激地说道，她此时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合欢好了，她才能好。 第555章 过了午时，洛子音才从榻上起身。 因为拉了帷幔的缘故，入目所及都是灰蒙蒙的。 她起身拉开帷幕，却不想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一旁看着话本子的流萤。 “小姐，您醒了。”流萤上前扶起洛子音，将帷幔拢在床边系了起来。 “你没睡？”洛子音瞧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流萤，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属下睡了，不过不习惯白日睡觉，醒得便早些。”流萤忙说道，洛子音可不喜欢人违逆她的意思。 “嗯。”洛子音这才点了点头，在流萤的搀扶下起了身。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睡得云里雾里，此时也辨不分明什么时辰。 “未时一刻。”流萤瞥了一眼桌上倒放的沙漏，忙回道。 洛子音闻言眉尾微微一挑，没想到睡了这么久精神还如此疲乏，只怕用上最后一颗丹药的日子，也不远了。 “萧煜一直没有回来？”洛子音揉了揉眉间，轻声问道。 “嗯，今日雪虽然停了，可是百姓的恐慌却依旧没有消失，萧宫主一直在带领着侍卫放粮。”流萤连忙回道。 心中却是不解，这大雪虽然来得突然，百姓们的秋粮的确还未来得及收。 但是若说是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都要仰仗着萧煜放粮才能过活的话，未免也太不应该了。 萧煜此时放粮，只能说他如今对百姓未免太过关爱了些。 洛子音也知晓这些，心中也隐隐地担心这次放粮也会演变成如北和城当日一般，滋生出无数地不劳而获之徒。 不过旋即她便甩了甩头，将这些想法压在了心底，以萧煜的心思缜密，她想得到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低吼，洛子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是阿，阿离？” 自上次晕倒之后，洛子音许久都没有瞧见它了，还当萧煜将它送回了秋水宫呢。 流萤也觉得诧异，出去打开门果然便瞧见阿离欢脱地撒丫子跑了进来。 它洁白的毛发上还站着雪，倒是四只爪子略显脏污。 阿离可不管这些，瞧见洛子音便忙不迭地扑了上去。 洛子音笑着将它拥入怀中，揉了揉它硕大又毛绒绒地脑袋。 “去哪了这些日子？”洛子音一边揉着它脑袋，一边抓了它的耳朵轻声问。 阿离似是听出了她的问题，呜咽着嚎叫着。 洛子音听了半天也不知晓它说的是什么，笑了笑便将它的爪子从腿上抓着放了下去。 它顺从地从洛子音身上下来，却扭了扭大脑袋蹭了蹭洛子音的裙摆，依偎在她身旁。 “去传膳吧，”洛子音笑着对一旁的流萤吩咐道。 流萤点了点头，又听见洛子音接着吩咐着，“再吩咐厨房做两只烧鸡，莫加盐巴。” “是。”流萤又转身退下。 洛子音与阿离一人一虎却相处得和谐。 她一边帮它顺着毛，心中却一时间感慨万千。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便是连野兽也懂得的道理。 即便有着算计的意味，萧元桓的救命之恩，她又要如何报答呢？ 恩与仇，交织难分，又要如何划清。 这一生，若要做到毫不亏欠，果真太难。 洛子音叹息一声，收回了手，阿离却是像察觉到了她突然低落的心情，便用大脑袋拱了拱洛子音的裙摆，讨好地冲着她眨巴了下眼睛。 “呵呵，”洛子音哑然失笑，晦暗的心情被冲淡了几分。 “嗷呜，”阿离似是闻到了烧鸡的香味，鼻尖耸了耸，却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双圆滚滚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后。 果然，过了两瞬，流萤提着两只烧鸡便推开了房门，身后跟着几名侍女一人手中端了一餐盘。 阿离唰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即便这些侍女已经同阿煜打了不少的照面，此时猛然瞧见，心中还是打起了突突。 故作镇定地将膳食摆好，瞧见洛子音摆了摆手，众人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大白，我给你吃的，你可不要咬我。”流萤寻了个干净的食盆，将烧鸡放在其中，一边还喃喃自语道。 这白虎原来叫阿煜，如今又唤阿离，用的可都是萧煜的名头，流萤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以知晓了阿离名字的来源之后，便一直叫它大白了。 洛子音笑了笑，瞧见阿离啃得香甜，竟然久违地升起一抹饥饿感。 这便坐到了桌前，拿起了碗筷，“你用过午膳了？” “啊，属下等会儿下去用。”流萤知晓洛子音在问她，顿了顿回到。 “坐在一起吧。”洛子音笑了笑，将那副备用的碗筷递给流萤，声音轻柔。 “是。”流萤也不推脱，跟着嘿嘿一笑，便不客气地坐下了。 这样的事从前不少，流萤如今倒是已经从善如流。 虽然瞧着阿离吃的香，洛子音却还是吃了几口便饱了。 她放下筷子之后，流萤便也连忙放下了筷子，急忙站起收拾起来。 “别收了，等你吃完再收吧。”洛子音漱口后，轻声说。 “多谢小姐。”流萤行了一礼，也不扭捏，慢慢地用了起来。 洛子音伸展了下腰肢，又在榻上坐下，手中再次拿起了昨夜捧了一晚上的绣架。 不论如何，这套衣衫，都是洛子音要完成的。 流萤收拾妥当之后，也搬了个小椅子，在洛子音身旁坐定。 阿离围着二人脚下，靠着火炉，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 洛子音笑了笑，温柔地望了它一眼，手指又飞快地上下翻动，一行行细密整齐的针脚落在锦缎上，穿梭而成了一株株蔓妙绝伦的水晶兰。 银绣在这深蓝色上也显得匹配至极，洛子音几乎都能瞧见萧煜穿上它该是何样的风姿。 可是这颜色再华贵，终究还是没有那一袭红袍来得摄人心魄。 洛子音想得出神，手中的针无意识地扎进了手指中。 “嘶。”她轻呼一口气，眼瞧着那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洛子音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擦拭着，见没有滴落在锦缎上，这才松了口气。 第556章 “呀，小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萤听见声响忙放下手中的书，瞧了一眼便大惊失色地惊呼道。 原本酣睡着的阿离也是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凶悍地呜咽了一声。 “无事。”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血珠沁出来两滴便没了。 她又伸出手来抚了下阿离的脑袋，阿离炸开的毛发这才又垂顺了下去。 洛子音将帕子丢在一旁，抬眼瞧了眼天色，不由得诧异，“已经入了夜了？” “嗯。”流萤点了点头。 瞧见天色暗了，流萤便急忙点了几盏灯。洛子音一直低着头做着锦袍，自然没有发觉。 “萧煜和流年他们可回来了？”洛子音又捏起绣针，落下了最后几针，这衣襟和袖口的花样，才算是做完。 流萤茫然地摇了摇头，“属下去打听打听。” 洛子音点了点头，将绣架拆开，整齐地将那锦袍叠好。 片刻功夫过后，流萤匆匆赶回，面上却是带了一抹愤慨。 “怎么了？”洛子音瞧见流萤面色不好，便挑眉问道。 “萧宫主他去了，去了晚香院。”流萤犹豫着，生怕这消息又刺到洛子音的心，便尽可能放轻了声音。 “如此吗……”即便流萤在如何放低声音，洛子音的眸光还是不可避免地黯淡了几分。 洛子音手指轻抚过那丝滑的锦缎，最后无力地放下，“你下去吧，我歇下了。” “小姐，”流萤担忧地瞧了她一眼，洛子音清冷的眸光扫过，流萤还是点了点头，“属下服侍您歇息。” 萧煜面色阴沉地去了晚香院，大雪今日虽然有了停的迹象，萧煜的心情却是依旧没有一丝好转。 “宫主，您来了，”合欢一早收到了消息，此时自然是盛装相迎。 她似是感觉不到这冷清的风，一袭薄纱蔽体，精致的胴体若隐若现。 “嗯。”萧煜轻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投怀送抱。 合欢站在原地瞧了一眼他的背影，眸光倏然间望向了一旁的侍女。 那侍女冲着她点了点头，合欢眸底深处这才划过一抹势在必得，扭动着腰肢进了房中。 一进入房间，萧煜便闻到了一抹甜腻的气息，闻起来甜而不腻，也没什么怪异的迹象，萧煜便未曾放在心上。 他径直坐在了榻上，左腿微微屈起，恣意风流。 合欢从墙上取下了琵琶，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膳食与温好的清酒。 萧煜斜倚在榻上，眸子轻轻眯起，瞧都没有瞧上一眼那精致的膳食，便拿起了酒杯。 侍女缓缓退下，却不露痕迹地冲着合欢轻点了下头。 合欢将这一讯息尽收眼底，嘴角划过一抹轻柔的笑意。 手中的琵琶却是轻拢慢捻抹复挑，越加地勾人心弦。 萧煜手中的酒杯就没有停过，不一会儿那一壶清酒便见了底。 即便合欢的小调唱的动人至极，萧煜却像是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地神游太空。 他一手捏着酒杯，一手轻敲着桌案，面前的景致却是突然晃动了一分。 萧煜眉头蹙了起来，晃了晃头。 合欢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得意，却是放下了琵琶，轻拉了下身上的薄纱，露出了更多似云般白皙柔软的肌肤。 “宫主，可是喝醉了？”合欢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桌上的酒壶，却是上前坐在了萧煜的身旁，一双剪水眸子中饱含着诱人的湿意。 这香炉中，和那酒中都加了足量的药。 萧煜不会察觉，却会一点一点将他引入深渊。 她就不信，服下了如此多的药，萧煜还能如入定老僧一般对自己视若无物。 果然，合欢刚一凑近，便被萧煜一下子拉入了怀中。 萧煜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掷在了地上，清脆的碎瓷声伴随着合欢银铃般的笑容传出去老远。 侍女识趣儿地将房门关上，苏叶却望着房间意味深长。 若是主子走了这一步，只怕他与洛姑娘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主子的心意，终究还是不是自己能忖度的。 萧煜满脑中只剩下了那双剪水眸子，这是合欢整张脸上与洛子音最为相似的地方。 他伸手捏住了合欢的下巴，定定地望着她。 合欢那张樱桃小嘴微张，眸子中尽是挑逗之色。 “阿音……”萧煜伸手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的呢喃道。 合欢微微一愣，低垂着眸子倏然间划过一抹阴冷，事已至此，竟然还是将她当做洛子音的替代品吗。 不过不论如何，自己只要能成功，便好了吧。 “是呢，”合欢抬起了头，轻声应道。 那又清又媚的声音，不安地扭动着的腰肢，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一不是极致的诱惑。 萧煜素来不落俗套，只是如今却甘愿坠入了这染缸之中。 他缓缓地底下头，似是想要一尝芳泽。 合欢应和地扬起脸，主动地勾上了萧煜的脖颈。 只是等了许久，期待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合欢不由得偷偷睁开了眸子，却瞧见萧煜方才那迷乱的眸子却倏然间变得清明。 萧煜一把便将跨坐在她身上的合欢甩了出去，冷眼望着她跪在地毯上。 “宫……宫主……”合欢声音颤抖，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她甚至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萧煜倏然从榻上站起身来，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他如今神思仍旧没有回复清明，只是却明确的知道，眼前的这人，不是洛子音。 她的眼睛的确与洛子音十分相似，甚至连形状都相差无几。 只是合欢的眸子中，掺杂了太多的世故与欲望，而洛子音那双空灵的眸子中，却清澈地不染纤尘。 只这一瞬间的清明，便足以让他分辨。 萧煜倏然起身，眼前的景物却又变得恍惚了起来。 合欢匍匐着爬到萧煜脚下，那柔软的肌肤依旧若隐若现。 只是合欢这一番心机却用在了错处，萧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定定地晃了晃头，却是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间。 第557章 “主子，”苏叶瞧见萧煜便连忙迎了上去，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分欣喜。 诚然洛子音伤害主子良多，只是在洛姑娘身旁，主子却是真正的快乐。 那侍女却是面色惨白，萧煜此时冲出了房间，便说明合欢的整个计划都落空了。 若是萧煜没有察觉还好，大不了再找时间再做一次便罢，可是若是被萧煜察觉，合欢怕是便要万劫不复，就连她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萧煜没有理会他们那些小心思，清冷的东风灌进了领口，倒是让他清明了几分。 然而旋即那下腹又是一股热流涌上，他的眸光喑哑了起来。 他只停了一瞬，便身形闪动，消失在了原处。 苏叶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刚追出院子，便见萧煜已经消失了踪影。 却说萧煜这便冲出了晚香院，神智便又涣散了，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冥冥中只有一种声音指引着他去往心之所向。 流萤服侍洛子音歇下之后，便吹了烛火，退出了房间。 房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洛子音半倚在床侧，眸子空洞，许是今日睡到午时后，此时竟然毫无睡意。 听水楼中此时寂静无比，只有沙沙的风声吹过窗棂。 洛子音眸光微闪，心中好生烦闷，却是忽然起身，上前打开了窗。 伴随着月光一起倾泻而下的，还有呼啸的冷风。 洛子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眸光却望向了那远在天边的月亮。 明月若隐若现，隐匿在乌云一角。 她突然蹙起了眉头，这雪下得诡异，她与阿哥皆是会观天象之人，这一场大雪却是来的毫无预兆。 就在洛子音想得出神之时，面前突然笼罩下了一抹阴影，遮挡住了那片光亮。 她还来不及回过神来，便觉一股冷风吹起，那黑影顺窗而入，将洛子音的身形都击退了几步。 窗子被一股劲风无形的关上，洛子音从起初的惊醒却慢慢放松。 她闻到了那熟悉的厚重雪松气息，虽然那其中掺杂了甜腻的酒味。 “你喝醉了？”洛子音手中攥紧了披风的带子，站在原地歪着头打量着萧煜。 只是这房间中昏暗，只一抹透过窗缝传进的月光不足以让洛子音清晰地瞧见他面上的神情。 萧煜却是将洛子音打量了清清楚楚，他瞧见了她墨般的发，如天边星辰一样闪耀的眸子，无暇的肌肤，以及往下瞧去…… “地上凉。”萧煜眸光幽暗了一分，只见洛子音此时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他喉间滚动，声音都喑哑了几分。 洛子音微微一怔，低着头茫然地望了一眼，这才恍然惊醒，却是紧张地想要遮挡起来。 萧煜只觉得下腹那火热不断地升腾窜起，眸底深处霎时间便席卷了一层黑雾。 “你，你可还好？”短暂的羞涩过后，洛子音便回过神来，却是终于发现了萧煜的不对。 自打萧煜进来后，便站在原地定定地望望着自己，她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萧煜那火热的目光盯得她十分难受。 “阿音……”萧煜仅存的一点理智霎时间便被那幽暗的火苗吞噬殆尽，萧煜缓步上前，柔声呢喃着。 他不正常地举动却让洛子音愈加不安，她向后退着，却退无可退。 萧煜步步紧逼，眸光温柔地似是能滴出水来。 洛子音终于被逼到了墙角，她眸光微闪，打算从萧煜身旁溜走，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就在墙角那狭小的空间蜷缩着，萧煜身上弥漫着的气息不断地侵蚀这方寸之间的空气。 “阿音，”萧煜将头埋在洛子音的颈窝上，手指灵活地一挑，洛子音那披风便从她身上滑落。 洛子音心中一惊，萧煜他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颈后，直让她觉得浑身酥麻，身上渐渐地失了力气。 “你，你醉了……”洛子音咬了咬牙，将头别到了一旁，轻推着萧煜。 虽然正值隆冬，萧煜穿的衣衫却轻薄，洛子音那柔弱无骨的玉手从他胸膛划过，霎时间便激起了他心间的欲火。 萧煜迫不及待地在洛子音脖颈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旋即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浸在其中。 他略带凉意的薄唇覆在肌肤上，霎时间激起了洛子音身上的颤栗。 她眸子不可置信地瞪起，旋即便反抗地越加强烈了。 “萧煜，萧煜，你放开我。”洛子音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试图挣开他禁锢的牢笼，甚至已经起了将流年和花秋月喊来的心思。 萧煜却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一般，一只手紧握住她两只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却捏着她的下巴，用自己轻薄地唇封住了她的软唇。 “唔……”洛子音只能发出呜咽声，被萧煜这番凌辱却是一下子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然而萧煜那动作倏而如暴风骤雨一般狂猛，一般又如同一汪春水一般温柔，洛子音就在这忽而狂暴忽而温柔中沉沦，竟然不争气地放软了身子。 萧煜察觉到洛子音身子见软之后，便松了她的拳头，双手托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才没让她滑落下去。 倏然洛子音觉得自己脚下一空，猛然睁开了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这才发现萧煜将自己打横抱起。 眼前景物发生了翻转，一息过后，洛子音便被丢到了床上。 “啊，”洛子音发出一声惊呼，终于来得及呼吸两口新鲜口气，然而萧煜那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吻又紧接着落了下来。 洛子音眸子渐渐迷离，在萧煜的狂暴温柔中渐渐沉沦，失去了神思。 倏然，她只感觉胸前一凉，猛然睁开眸子，这才发现萧煜不知何时将自己衣襟上的带子解开了，随着他的动作，自己的里衣竟是缓缓滑落。 萧煜伏在洛子音身上，只觉得那那一片莹白映在眸子中，那本就飘忽的神思瞬间又消失无踪。 洛子音却是如被人当头一棒击下一般，脑海中霎时间轰鸣一声，便猛然间回神，慌乱地从一旁拢着衣衫遮掩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第558章 然而萧煜的眸光还是倏然一暗，洛子音清楚地瞧见他眸底深处似乎划过一抹喑哑的火。 洛子音心中恍然失神，却并不知道正是自己这遮掩的动作更加激起了萧煜心中的欲火。 她两只手并不能将肌肤遮盖完全，这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对萧煜来说却是致命的吸引。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手上轻轻一动。 身上一凉，洛子音心中亦是一惊。 慌乱地想要找被子遮掩住，却被萧煜擒住了手。 “萧煜，”洛子音轻咬嘴角，面上倏然间便升腾起了红晕。 她不知晓萧煜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般模样，却明白他此时必然不是清醒的，这或许……不是他的本意。 洛子音眸光微闪，倏然间想起，自己这几日神思越加亏耗，只怕第二颗丹药的药效便要被耗尽了。 而第三颗丹药，又能支撑自己活上几天？ 既然如此，那自己做些惊世骇俗之举，是不是也无妨了呢？ 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其实早在洛子音身子一点点融化在萧煜的怀中之时，她便已经知晓了答案吧。 心中倏然间豁然开朗，洛子音便放弃了挣扎。 反而在萧煜的吻落在她唇上之时，试探着回吻了回去。 唇齿相接，这酥麻的颤栗瞬间让萧煜身子一颤，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下。 洛子音也被这一瞬间的酥麻迷惑了心神，越加沉沦。 萧煜松开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游移着。 得到了自由的洛子音却这次没有选择脱逃，反而主动地勾住了萧煜的脖颈。 她动作轻柔又颤抖着解开了萧煜的衣衫，赤诚相对。 萧煜额上的冷汗滑落，在洛子音的迎合下，他已经再难把持住自己。 洛子音抬手拉下了帷幔，一片昏暗之间，隔绝了二人交织的身影。 红鸾帐暖，共赴巫山。 在萧煜酒醉不醒之时，在洛子音沉沦迷离之时，二人都没有发现，无形的修为自萧煜丹田之中，缓缓浸入洛子音体内。 一丝一分的交织传递着，只片刻功夫，洛子音便吸走了萧煜丹田内两成的修为。 然而在吸足这两成修为之后，萧煜体内的内力却再不能流入洛子音体内，就像是已经满了的瓶子，再装不下任何一分。 她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就这样枕在他结实的臂弯之中，昏沉地睡去。 如此心安，就像是不知漂浮了多久的浮萍，突然间寻到了归宿。 日光尚且熹微之时，萧煜便忽然睁开眸子。 宿醉的微醺感和怀中滑腻的感觉让他心中一惊，慌忙地低头看去之间自己浑身赤条，怀中还紧抱着一副娇躯，正卧在他胸口，睡得香甜。 “轰”地一声，萧煜脑海中炸开了雷，一片轰鸣。 昨夜的记忆已成碎片，他努力地思索着也只记得自己喝了两壶清酒，醉的昏沉。 这是，合欢用的手段？ 萧煜面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眸子中也闪过一抹阴冷的光，伸出手来抓向怀中的人，想要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 墨发滑落，露出了那一张倾倒众生的娇颜。 狭长的眸子紧闭着，纤长细密的睫毛却微微颤抖，如玉的肌肤上却漂浮着两团粉嫩的红晕，诱人至极。 萧煜先是一愣，还未来得及思索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眸子中露出一抹茫然，喉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生怕吵到洛子音，萧煜动作轻柔地拉开帷幔，入目所及便是昨夜被他撕扯破碎的衣衫随意地被丢在地上。 他又是一怔，眸子中却倏然间划过一抹冰冷的幽光，方才升起的那抹欣喜竟是如潮水一般退下了。 这样的场景，如此重要的时候，他脑海中竟只留下了模糊的碎片。 天色方才破晓，房中尚还有些乌黑，这时间应还不会有人过来。 他半依靠在榻上，环抱着洛子音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萧煜倏然间察觉到丹田内有一分异样，心神浸入丹田之时，才发现自己足足两成的修为不翼而飞，这修为至少要花一年的时间将养回来。在这大战将至之时，不可谓不是飞来横祸。 他面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却是缓缓闭上眸子，仔细地想要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两壶清酒，虽没有用内力消化酒力，他却不至于醉倒神志不清的地步。 若说最终如此，那必是有人做了手脚。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冷的光，心中有了计较。 不只是放松警惕，以致被人下了迷药，就连这修为骤然消失之果，他都一并算到了合欢的头上。 合欢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在那般猛烈的药效下，萧煜还能止住动作，一心一意地挂念着洛子音。也没有想到这无名之锅，竟被背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即便她能爬上萧煜的床，她于萧煜，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在望向洛子音之时，萧煜却突然放柔了眸光。 他指腹在她轻薄的肩膀上细细摩擦着，雪白肌肤上发红的指印在控诉着他昨晚的暴行。 天色日渐亮了起来，门外渐渐有了侍女来回走过的声响。 萧煜眸光微闪，心中却在思忖着若是一会儿进人了要怎么解释。 果然，就在萧煜这念头刚在心中落下，便有清浅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流萤照常进来洒扫，却不想轻推一下门竟没有推开。 “咦，”流萤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眉头紧蹙了起来，惯常洛子音的房门都不会关上的。 她不信邪地又推了一下，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却依旧没被推开。 房中的萧煜正轻抬着手，一股磅礴的内力自掌心涌动，从掌心内流转而出抵着房门，这才没被流萤推开。 萧煜的眸光中清冷之下，又闪过一抹温柔。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也无人敢议论。却是心疼洛子音，她这幅模样，怎么好见人。 身旁突然涌现起一抹凉风，洛子音打了激灵，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下，这才恍惚着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第559章 她先是瞧见了搭在自己肩上修长的手，昨夜的种种记忆纷沓而来。 洛子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下便坐起了身，拥着被子使劲地往里侧靠着，直到背部触了床板，这才作罢。 幸好这被子大得很，即便被洛子音抢去了大部分，萧煜还有一角遮羞，否则便真是赤诚相见了。 “小姐，小姐？”流萤生怕洛子音又晕倒了过去，此时不能打开房门便在门外高声喊着。 “我没事，”洛子音生怕她开不开门就要喊人撞开，忙冷声回了句。微凉的声音带了一抹沙哑，与难以言喻的诱惑。 流萤这才松了口气，洛子音略带颤抖的声音却又传了出来，“我还有些困乏，你们退下吧，不要来人在我房前走动，扰了我休息。” “是。”流萤听见她的声音便已经放心了好多，虽与平常不同，却也认为她是真的还没睡足。 这便一边招呼着侍卫侍女们远离房间，一边自己也离开了此处。 当脚步声渐渐远去，洛子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昨夜做了这般的决定，但那时竟然全然没有考虑今日醒转要如何面对。 “我……”洛子音锦被下的拳头握成了一团，双膝蜷起，双臂环抱着，眸子始终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被角，一眼都不敢瞥向不远处的萧煜的萧煜。 萧煜没有说话，斜倚着身子，眸光幽深地望着她。 洛子音此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惹人怜爱，又让人想瞧一瞧她能做出什么反应。 “你昨夜醉酒了……”洛子音低垂着头，昨夜那令人羞恼的记忆一遍遍地洗刷着她的大脑，越来越轻的声音中不自觉地便带了一抹委屈。 萧煜眸光微闪，身形一动，却是速度飞快地从床下捞了一件长袍套在身上。 洛子音听闻声响便悄悄看了过去，却不想这一瞬便瞧见萧煜长袍加身，安然地立在床下。 他那一方被角被掀开，露出了被二人弄得遍布褶皱的床单，和悄然绽放的片片红梅。 洛子音一眼便也瞧见了，面上瞬间又涨得通红，慌忙低下头。 房间中的气氛安静的可怕，洛子音心中想得到了却不只是这些。 她渐渐有些失落，慌乱的心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左右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是，洛子音面上倏然间绽放出了一抹舒缓的笑容。 “我知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被旁人知晓，也不会纠缠你，”洛子音突然间抬起了眸子，方才那娇羞之情已经慢慢地淡了下去，“你……你不用担心。” 她这样不屑一顾的面容却是一下子刺痛了萧煜，他紧抿着嘴角，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毫无预兆地，他半跪坐洛子音身前，两指微微用力，捏起了洛子音的下巴。 “你便对我如此淡漠？”萧煜望着她，想要看看那明明不染纤尘的眸底深处，究竟是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明明就那般直白的仿若每个人都能看透，但又如此深沉，一眼望不到底。 “我只是不想于你，徒增烦忧。”洛子音在萧煜的强迫下不能低下头，就只能低垂下眸子，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落在萧煜心中却如此沉重，“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麻烦不是吗？” “我……”萧煜一时间哑言，这话的确出自他的口，却非是他的本意。 他轻咬了下嘴角，松开了捏着洛子音的手，眸光炯炯地望着他，清冷的眸色深处，是如此强烈的欣喜与期盼，“你可愿，可愿意嫁与我？” 洛子音那颗跳动着的心，就在那一瞬间静止，旋即又狠狠地抽动了下，这才又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她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一个声音，愿意，她愿意。 就如同那风雪之中二人相拥的身影，坚定不移。 只是最终，洛子音还是紧咬着牙，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愿。” 人果真能听见自己一颗心碎成片，又被碾成粉，随风飘零的声音。 萧煜此时，正清晰地听着。 他眸底深处那欣喜的期待，渐渐地化作寒冰，瞬间席卷而上，填满了幽邃的眸子。 洛子音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萧煜那一身修为，还要留给他自己的血海深仇，还要留给被北燕铁骑践踏的百姓。 要她活着，便要散去那半身修为，满腔抱负戛然终止。 而她一生，是否要与萧煜一同活在懊悔之中，郁郁难安？ 若是就此安然魂归，她又何必再赠与萧煜一场空欢喜。 这些日子她看透了，也想明了。 萧煜恨她，恨她一次一次出尔反尔，说出喜欢他的言语，最后又残忍收回。 既然命数已尽，何必要在最后还给他这样艰难的抉择，一场注定悲剧的伤悲？ “侍卫们此时没有守在房间附近，萧宫主应是有法子离开吧。”洛子音深吸一口气，歪着头望向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 “呵，”萧煜怒极反笑，却是倏然间想起了洛子音骤然惊醒时地那一抹娇羞与惊慌失措。 他眸子动了动，已经冰冷的面上竟然缓缓地化开，他昨夜的衣衫已经被他二人撕扯的有些破烂。 眸光扫过一旁的榻上，正瞧见一套叠得整整齐齐地深蓝色衣衫。 上次瞧见的，不是这件。 萧煜转过身，眸子中划过一抹探究之色，却是一把上前抖开了那一套衣衫。 洛子音几乎还没有什么动作，便见萧煜已经衣衫一整，穿戴整齐。 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萧煜的身姿似乎已经牢牢地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这一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正好好便是为萧煜所致。 再合身穿上地一瞬间，萧煜似乎便也明白了洛子音那一直在暗中涌动的心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眸子间竟是收敛了星辰闪烁的光芒。 “我一定会娶了你，我也一定会知晓你心中一直藏着的，是何秘密。”萧煜突然俯身上前，在洛子音耳边轻声呢喃道，那声音，是久违的温柔。 第560章 萧煜知晓，洛子音心中一定有一个让她一直以来都如此踌躇，又令他犹豫不决的秘密。 而找到这个秘密，必定能打破二人之间日渐深筑的隔阂。 洛子音心中又是狠狠地抽动，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萧煜轻侧了侧头，温柔地一吻落在了她脸颊。 她恍然失神，一阵风吹起又落下，萧煜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洛子音衣袖下的拳头却是悄然松开，她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时间无语凝噎。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她裹着被子下床，这一动才发现，双腿之间异样的痛感时刻提醒着她事情已经发生。 “阁主，小姐还未起身。”清浅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流萤那如黄鹂一般的清脆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传了进来，“方才吩咐了任何人不要靠近。” 洛子音刚下了床，还来不及收捡地上破碎的衣衫。 “我看看她可还安好。”洛子期却没有理会流萤所言，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房门前。他这些日子夜夜不得安眠，生怕哪一日醒来就得到洛子音神思耗尽的噩耗。 此时匆匆赶来，自然是要先瞧一眼洛子音安稳，他才能放心。 见他这般，流萤便也没有过多阻拦。 小姐所言的任何人，向来都不包括阁主。 “吱呀”一声，方才流萤用了大力都没有推开的房门，却被洛子期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流萤心中诧异着，莫非小姐已经起身将门闩落下了？ 然而眸光穿过外间瞥向内间之时，却是不由得倏然间瞪得溜圆，嘴角颤抖着，慌忙间便冲了进去。 洛子期的动作匆忙又迅速，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洛子音呆呆地立在原地，甚至还来不及多想，便瞧见二人已经推门而入，甚至已经穿过外间。 她手中还拿着一片褴褛的衣衫，想着消灭干净，不留后患，却不想这一幕，竟是被洛子期撞个正着。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流萤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她慌忙将自己的外衫褪下，披在了她身上，遮掩住她的肌肤。 她分明瞧见，洛子音裸露在外的肩上，还残留着青红色的印记，像极了遭受了暴行。 “阿，阿哥……”洛子音打着结巴，手中用力地绞着那锦缎碎片，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满是不知所措。 洛子期此时面上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白皙的面庞上青筋暴起，一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子写满了怒气。 他不知看见了地上零落的衣衫，还瞧见了床上那暗红色的点点印记。 “砰”地一声，洛子期难以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一掌挥向榻上，那小几应声而碎，断裂的木板飞出好远。 洛子音打了个哆嗦，流萤却是一下子便跪了下去。 “是不是萧煜那个畜生。”洛子期咬着牙，一字一顿，字字沁血。明明该是印记，他心中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明明能，明明能早一步啊。 若是昨夜自己便来了这府中，阿音必不会收到他的侵犯。 宽大衣摆下洛子期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指尖都显出了青白色。 洛子音沉默不语，洛子期却是倏然间转身，愤怒而去。 “阿哥，”洛子音慌乱地叫着，知晓洛子期必然是去找萧煜算账了，“我是，我是自愿的。” 洛子期迈出的脚步戛然而止，定在了原地。 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没有转身，“你将衣衫换好，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落下，洛子期的身影已经步履沉重地迈过了门槛。 萧煜出了听水楼，面色便一下子阴沉了下去，望了一眼晚香院的方向，还是径自走向了书房。 苏叶此时正在书房前候着，瞧见他的身影，忙迎了上来，“主子。” 他亲眼瞧见了萧煜身上一身簇新的衣衫，却知晓这不是他该问之事。 “将合欢带过来。”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阴冷，推开了书房的门。 “是。”苏叶心中虽然诧异，却连忙点了点头。 他下去吩咐十分将合欢带了，却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主子，洛阁主来了府中，直接回了听水楼，听侍卫说，像是发了极大的怒。”苏叶犹豫了下，还是将方才听来的消息说给了萧煜听。 房间中的气氛冷滞了一瞬，萧煜的身影倏然间便出现在了眼前，宽大的衣摆掀起了一阵风。 苏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的身影便又消失在了原地，直奔听水楼而去。 这是他犯下的罪过，不该由洛子音一人承担。 却说流萤瞧见床上的血迹，以及洛子音身上的红印，心中也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心中对洛子音多是不解，更是心疼。 洛子期就在房门外等着，洛子音怕时间久了多生变故，是以便拒绝了流萤要给自己梳洗一番的请求。 流萤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替她飞快地更换了衣衫，一头墨发随意地束了起来。 “去将阿哥请进来吧。”洛子音深吸一口气，缓步踱向了外间，内间狼藉依旧，只会助长洛子期的暴怒。 “阁主，小姐请您进去。”流萤迈着细碎的步子，轻拉开了房门。 随着门外冷风一同灌进来的，还有洛子期身上那骇人的冷意。 他背对着房门，遥望向不知何处。 听闻流萤的言语，他还是无声地伫立了片刻，这才冷然转身。 面上与眸子中，皆满是冰冷。 流萤低垂着身子，心中一惊，等洛子期进去之后，却关上了房门。 洛子期身上带着沉重的威压，一步步走到洛子音面上。 “阿哥，我知错。”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了一抹哀苦，却是一下子低下了身子，跪伏在洛子期脚下。 “你竟如此不爱惜自己。”洛子期痛心疾首，望着她那缩成一团的纤细身影，心中怒气缓缓消散，旋即溢出来的却是满满的心疼。 洛子音咬着牙，豆大的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片水花。 第561章 在洛子期面前，她满腔的情绪突然间有了宣泄点，那泪堤一旦崩绝，便再也收不住。 她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纤细的肩膀耸动着，泪珠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接连落下，眼看着便要汇聚成一汪清泉。 “阿音？”洛子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低下身子便瞧见了已经哭成了泪人的洛子音。 “好了，好了，我在呢，阿哥在呢。”洛子期心中对她的那最后一丝恼怒都消失殆尽，被她那一滴一滴的清泪融化做了缱绻的温柔。 他抱起了洛子音，让她坐在椅子上，手掌轻抚着她的脊背，无声的安慰。 洛子音紧拥着洛子期，从他那熟悉的拥抱中汲取着温度。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再理解她心中满腔的委屈与悲苦，退一步不能，进一步不能，想着不欠人情债，最终却欠尽了人情债。 这一生想要不负任何人，太难。首先，她便负了自己。 洛子音哭的越发汹涌，难以自持。 洛子期听着瞧着，就像是心中被凌迟了一般，寸寸揪心。对洛子音的疼惜，又转成了对萧煜的愤怒。 “阿音，你是不是受了委屈了？”洛子期眸子中倏然间闪过一抹幽光，轻抚着她的脊背，冷声问道。 “昨夜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洛子音声音中仍带着厚重的鼻音，若是她昨夜唤来流年或花球也，的确能避免这样的事。 她顿了顿，倏而抬起头，还闪烁着泪光的眸子如此清澈，“只是，阿哥，我是愿意的。” 洛子期闻言一愣，却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萧煜对你，便没个交代？” “阿哥，你知晓我的，没几天时间了。”洛子音嘴角微微勾起，竟是露出一个凄美至极的笑容。 “阿音……”洛子期喉间涌起一抹苦涩。 就在这时，房门却忽的一声一下被推开。 只见萧煜面色冰冷地站在房门前，一双眸色闪烁着幽深的光。 而他身后，正露出闻讯而来的流年等一众千机阁侍卫，还有被他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言的流萤。 “砰”地一声，萧煜又将房门关上，门外的侍卫皆望向流年。 流年上前解开了流萤的穴道，示意众人将这房门团团围住。 “你刚刚所言，是何意思？”萧煜步步紧逼，声音冰冷。 他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始终回旋着洛子音那句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煜……”洛子音猛然一惊，没有料到萧煜会直接冲进房门。她只能慌忙低下头，躲避着萧煜探究的眸光。 洛子期瞧见他之时，却猛然暴起，冷声讥讽道，“原来萧宫主也不是个缩头乌龟，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找回来了。” 他清冷的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温度，手中的弋阳发出轻鸣声，蠢蠢欲动。 “阿哥，”洛子音见此剑拔弩张的情形，轻拉了下洛子期的衣袖，出言恳求道。 洛子期眸光微闪，这才冷哼一声，弋阳剑再次归鞘，被他悬挂在腰间。 萧煜清冷的眸子中却始终没有将洛子期写进去，反而一直直勾勾地望着洛子音，期待一个答案，“你说没有多少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他再次一字一顿地问道，字字透着冷意。 “正如你听到的那般，阿音没有多久时间了。”洛子期伸手轻抚了下洛子音软软的头顶，却是眸光微闪，替她答道。 “阿哥！”洛子音倏然间抬头冷声喝道，这是她一直悉心守护的秘密。 “瑶若不是已经留下了丹药？”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却是猛然踱步上前，冷声问道。 “已经没事了……”洛子音轻点了下头，眸子中却依旧躲避着萧煜投射来的眸光。 洛子期却上前一步，隔绝了萧煜的眸光，将洛子音紧紧地护在身后，“瑶若的丹药只够支撑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还剩一旬，依旧没有寻到解救之法。” 他的声音倏然间低沉下来，瞬间便凉透了三个人的心。 萧煜瞳孔倏然间瞪大，衣袖下的手竟然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没有解决之法，便是说，一旬过后，洛子音便要从他身旁消失了？ 不，萧煜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没有人能将她从自己身旁带走，阎王也不行。 “去请苏僮和浦谷主。”萧煜冷声向外喝道 千机阁侍卫听见声音，犹豫了一瞬。见流年轻点了下头，这才飞快地走去。 “何必再为难他们？”洛子音咬了咬牙，却是倏然间站起了身子，声音带着一抹颤抖，“不过是徒劳罢了。” 在萧煜这般威逼之下，难保苏僮不会将事情全盘托出。 而她不想，也不能做这样的罪人。 “阿音，”洛子音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却是激怒了洛子期，他轻蹙起眉头，呵斥道。 “阿哥寻了半月，不是一无所获，这一旬时间，又能做什么呢？”洛子音却是第一次反抗洛子期，撕扯开了二人心间那一抹遮掩不，逼迫他们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房间中瞬间陷入了沉寂，反而洛子音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浅笑，“只这一旬，便给我一旬的安生吧。” “只让苏僮与浦谷主再瞧一次，不论如何，我都要娶你。”萧煜冷着脸，眸光却倏然间变得真诚。 洛子音心中一动，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侍卫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阁主，苏僮先生到。” 苏僮接到萧煜的消息，自然丝毫不敢耽搁地便赶来，这才比浦玄舒快上一分。 “宫主，洛阁主，洛姑娘。”苏僮推开门，恭谨地行了一礼，心中却在不停地打着鼓。 “阿音的情况你清楚吧。”萧煜回眸望向他，问道。 苏僮头低垂了一分，谨慎地点了点头。 “解救之法可想到了？”萧煜忽而逼近一步，身上的内力溢出，不停地给苏僮施压。 “属下无能，罪无可恕。”苏僮咬着牙，却是倏然间单膝跪在了地上，沉声请罪道。 听闻他这般回答，洛子音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第562章 就在萧煜想要进一步逼问的时候，房间中又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浦玄舒推门而入，瞧见这幅情形不由得怔愣，“这是……” “晚辈遍寻无法，还望浦谷主据实相告，阿音这疑症，究竟有无解救之法？”洛子期松开搭在洛子音肩上的手，却是冲着浦玄舒长行一礼，声音恳切。 “这……”浦玄舒心中游移不定，身为医者，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若救一人，以残害另一人为代价，又要如何搭救呢？ 如今洛子音已经命数无多，原先所言五成修为怕是都不足以弥补其亏损的神思。 若是折损萧煜八九成内力，又与杀了他有何异？ 见他倏然间踌躇，洛子期与萧煜眸子中均是闪过一抹喜色，“浦谷主可有法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 与二人的欣喜全然不同的是，洛子音与苏僮的心却一瞬间坠入深渊，凉了半截。 “浦谷主不必白费力气，我本便是寿命应尽之人。”洛子音咬了咬牙，却是一下子起身，赶在浦玄舒开口之前说道。 “阿音，”洛子期冷声斥责道，他不忍心瞧见洛子音如此说自己。 “阿哥，事已至此，我便也不再瞒你了。”洛子音咬了咬牙，清澈的眸子中倏然间闪过一抹复杂的幽光。 洛子期眉头轻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也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既能预知天命，自然也能预见自己的命数。”洛子音低垂着眸子，只能拿预知天命一事做借口了。 洛子期挺直的肩膀倏而无力地垂落了下去，他紧抿了下薄唇，闭着眸子冷声问道，“你预见了什么？” “雪落满山之时，便是命数尽了之时，如今这雪，就要落得满山了。”洛子音神色淡淡，似乎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一般从容。 萧煜素来便爱她这空灵出脱的气质，可是此时，他却恨绝了她这般淡漠冷静。 浦玄舒望着她，透过她这淡漠的姿态，却是瞧见了那位同样风姿绰约的女子。 终是过不了的劫啊。他顾了这兄妹这么多年，还是亏欠她啊。 “若要填补神思，却有一法可试。”浦玄舒那双已经略显浑浊的眸子此时却突然间迸发出了一抹精光，他顿了顿，冷声说着。 苏僮原本安分地跪在地上，却是倏然间望向浦玄舒，眸光狠绝。 而洛子音原本还寡淡的面容，竟也有了一分松动。 她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桌角，指尖泛白。 浦玄舒却眸光定定地望着萧煜，他也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这份人情债，怕是也就这一次能有机会偿还。 否则真等他入了土，他又要如何与她交代呢。 “还望浦谷主相告。”洛子期原本涣散了的眸子倏然间有了焦距，却是匆忙上前跨出两步，又长行一礼。 “音丫头原本体内的雄浑修为，都是因为填补神思损耗，修为耗尽，却未能填补完全，这才被反噬拖耗寿元。”浦玄舒没有理会洛子音投来的恳求目光，心中定了定，却是飞快地说道。 这一次不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瞧着洛子音放弃这一线生机。 “还请浦谷主明示。”萧煜眸光微闪，心中隐隐有了计较，却还是轻蹙了下眉头，声音清冷道。 浦玄舒手掌轻抚过下颌的花白的胡须，眸光定在了萧煜身上，“若要音丫头得救，便须找到与她内力同源之人，渡之修为，弥补虚耗。” 萧煜的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危险的弧度。 洛子期的眸光也随之放到了萧煜身上，他内力属火，与洛子音的内力却是相克。 洛子音因着要压制热毒，被渡了极冰寒之内力。 精纯属性本就少之又少，又属冰寒，天下少有。 便是洛子期所知，也只有萧煜一人。 他眸子也扫到了萧煜身上，咬了咬牙冷声问道，“所需几成？” “八成不足，九成有余。”浦玄舒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若是早些，五成修为便可，只是到了如今，五成已经远不足了。” 洛子期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说来他二人，本就亏欠了萧煜良多。如今他们又如何能逼迫萧煜放弃九成修为，放弃这将要得手的江山呢。 “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萧煜突然出声，声音说不出的凉薄。 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先是扫过了地上匍匐着点苏僮，接着扫过了端坐在一旁的洛子音。 “如何渡？”萧煜闭了闭眸子，只这一瞬间，却做出了从前还犹豫不决的决定。 只三个轻飘飘的字，重重地砸在了每个人身上，所有人都清晰地明了，萧煜做出的选择。 洛子期怔愣在原地，依稀记得他曾问过萧煜。 是要洛子音，还是要复仇之后夺得的江山。 彼时萧煜尚不能断言，甚至扬言两者皆握，可得两全之法。 可是如今，逼迫着他二者选一之时，他却选择了洛子音。 毕竟修为若是十不存一，萧煜便不再是江湖之中叱咤风云的冷面杀神。 不说与萧元桓争权夺位，只闻声而来寻仇的敌人，都够杀死萧煜八百回的了。 “同上次无异。”浦玄舒眸子中闪过一抹释然，淡淡的说道。 洛子音以玉骨花解毒之时，便得萧煜度过一次内力。 只是与那次不同，这次却要渡的是这浑身的修为。 苏僮伏在地上，手紧紧地扣着地上的缝隙，他眸子中闪过一抹执拗，却是咚咚咚三声响起，用力地叩了三个响头。 “苏僮以死为谏，恳请主子三思。如今交战在即，主子将浑身修为拱手相让，无异于将这江山，将您的性命，拱手相让。”苏僮并未抬眸，头抵在地上，字字泣血，如泣如诉。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清冷，连一瞬间都犹豫也无，“我意已决。” 苏僮僵直地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头依旧抵着地，身子却缓缓地瘫倒在了地上。 主子十年图谋布局，忍辱负重，苦心经营。如今大局将定，所有成果却都要随着这一身修为散尽而烟消云散了。 第563章 洛子期眸子中闪过一抹犹豫，然而洛子音的性命却终于战胜了他的道义。 “我洛子期铭记恩情，愿衔草结环，以死相报。”洛子期低下了头，冲着萧煜行了一礼，声音微沉。 萧煜轻摇了下头，心中一片凉意。 众人只知救回洛子音，他尚还能留存一成傍身。 然而他心中清楚的紧，如今自己体内只留有八成，将洛子音救回之后，他便是彻彻底底的废人。 只不过如今，只要能救回洛子音，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了。 “不必了。”洛子音终于松开了已经泛白的指尖，却是抬眸望向萧煜，声音轻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我不需要你的修为。” “阿音，”洛子期闻言一怔，转身不解地望向她。 在他心中，自然一万个萧煜都比不上一个洛子音，萧煜与洛子音的存活中，他必定选择洛子音。 萧煜眉头轻蹙起，轻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北燕大军已经南下，如此时局，我不需要你逞英雄救我。”洛子音却是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萧煜，最终在他三尺之外停下。 “我意已决。”萧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执拗中又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 洛子音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清澈的眸光中依旧不染纤尘，声音却已经变得狠厉又绝情，“若是你执意将修为渡与我，我便，自戕。” “阿音！”洛子期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冷声喝到。 萧煜眸子中却是闪过一抹悲痛，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他挺直的肩沉了下去，声音沉闷，“何必如此？” “马上便要功成名就，你又何必救我？”洛子音笑了笑，清澈的眸底深处，那一层冻结的寒冰竟是缓缓地融化开来。 那是第一次，萧煜清楚的透过这眸子，直勾勾地望进了她的心底。 她的心意，一目了然。 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塞在了喉口一般，萧煜心中突然间堵得不行。 原来她心意一直如此，都是他痴笨，从来没有瞧个分明。 “若是如此，”萧煜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也卸下了所有冰冷的防备，“嫁与我可好？” 洛子音微微一愣。 洛子期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 阿音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吧。 怔愣过后，洛子音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还是笑意盈盈地应了声，“好。” 只这一字，在她心中流转千遍，如今自己寿命无多之事已被知晓，她再成全一次自己如何？ 这一句听在萧煜耳中，也是感慨万千，他这一年多的时间，心心念念地便是这一字。 他上前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落下轻柔的一吻。 这拥抱如此美好，虽然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萧煜眸子中的喜悦被冲刷掉了几分，但是他仍有时间替洛子音做思想工作。 或者，趁着这一旬的时间，将大局定下。 洛子期在二人身后摇着头，他心中悲痛让他此时着实高兴不起来。 “洛阁主浦谷主在此见证，我萧煜此生，只娶洛子音一人为妻，绝不辜负。”萧煜动作轻柔地松开了洛子音，却是冲着浦玄舒与洛子期长行一礼，朗声喝到，“有违此誓，肝肠……” “我知晓便好，”萧煜的毒誓还未说完，便被洛子音捂住了嘴。 这一生太长，她何必拖累着一人孤苦终老。 “若有违背，肝肠寸断，不得好死。”萧煜笑了笑，将洛子音的手拉在嘴边，落下了轻柔的一吻，却还是执意将那毒誓说了个完全。 浦玄舒与洛子期不免动容，明知她的时日无多，还能说下这般，这份情谊，便不可谓不深厚。 “我也算是家长了，”洛子期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既然萧宫主有心求娶，我也将阿音嫁与你。” 话音落下，他又掐指算了算，“五日后便是个好日子，虽匆忙了些，倒也算全了礼仪，不负天地。” “全听洛阁主安排。”萧煜点了点头，又转眸看向洛子音，“你且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处理。” “嗯。”洛子音轻声应下。 萧煜这便带了苏僮离开，浦玄舒此时也不知该哀叹，还是该贺喜，便什么都没说，摇着头离开了。 洛子期站在原地望着她，洛子音却一下子跪了下去。 “阿音自私，日后在阿哥身旁久伴，还望阿哥恕罪。”洛子音说着，眼眶不自觉就红了起来。 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着，可是有时候，她选择活下去，要承担背负的太多，活着未必，便是一件幸事。 洛子期喉间哽咽，怔愣了半晌才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阿哥不怪你，你如何选，我都支持你。” 洛子音靠在他怀中，嘴角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萧煜这边得到了洛子音的首肯，心中却并未放松分毫。 “你一早便知晓此时？”他疾步向前走着，声音冰冷。 苏僮快步跟在身后，此时也没有隐瞒地必要，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盘托出，“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你的确罪该万死。”萧煜忽而停下了脚步，眸光森冷地望着苏僮。 若是他一早便知晓，便能理会洛子音为何一次次地出尔反尔，便能理会她心中那时的煎熬。 苏僮羞愧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萧煜向来讨厌，背叛欺瞒的人。 “果真别无他法？”萧煜却是将这怒火深埋其中，冷声质问。 “属下无能。”苏僮将头低得更深了。 萧煜第二讨厌的，便是无能之人。 “你知道欺瞒我是何罪。”萧煜眸光微闪。 “属下甘领任何惩罚。”苏僮沉声说道。 “领杖责三十，此事就此作罢。若是下次再做欺瞒，不论出于何故，格杀勿论。”萧煜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便踏雪而去。 “谢主子宽宏。”苏僮却是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犯下的错无法弥补，直接杀了或驱逐都不为过。 萧煜终究，还是讲了情面。 第564章 萧煜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书房，这里可还有个麻烦等着他处理呢。 合欢被萧煜派人叫到了书房，然而萧煜那时已经去了听水楼。 她就这样在这冰天雪地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眸子中沾染上了雾气，平白地便引人心疼。 “宫主，您回来了。”合欢瞥见了萧煜的身影，忙福了福身子，牙关止不住地颤抖。 “进来。”萧煜没有多看她一眼，却在路过她之时，丢下一句话便进了书房。 合欢哆嗦着身子，强装镇定地跟了进去。 身子虽然暖了些，这颗心却更冷了。 萧煜斜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蜷起，轻扣在桌面上，眸色冰冷地望着合欢，书房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宫主，宫主唤奴婢来，所为何事？”合欢依旧强装镇定，甚至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声音却好像依旧被冻得发抖。 “你不知？”萧煜嘴角却是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眸子幽深地望不见底。 “奴婢，奴婢愚钝，请宫主明示。”合欢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口口水，寒冬腊月的，背上竟然激起了一层冷汗。 “谁派你来的？”萧煜收了手，叩击的声响戛然而止，他的声音却低沉了几分。 合欢心中打了个突突，却是慌忙跪下，“宫主的意思，合欢，合欢不明白。” “啪”地一声，合欢身旁一个瓷杯飞过，碎裂在她膝盖旁。 溅起的瓷片划过了她的手背，霎时间雪白的肌肤上便多了一道红痕，血珠隐现。 “你倒是好本事，这下药的本事无声无息，竟能消散我两成内力。”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幽冷的眸光紧盯着合欢的面上。 合欢面上瞬间便染上一抹惊恐，那药竟还有消融修为？ 若是萧煜的修为果然因此消散，她岂非万死难辞其咎？ 她原本跪在地上，却是缓缓地瘫坐了下去。 萧煜瞧见她这幅神情，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冷笑一声，又坐了下来，身上的威压却是不减，“你若是老实交代，或许还能赚条生路。” “否则，”萧煜停顿了片刻，冰冷的声音似是从阿鼻地狱中缓缓升起，“你该知晓，秋水宫多得是审讯的手段。” “我，我……” 合欢身子止不住地抖动，她这些日子与秋水宫接触的多了，自然知晓都是些什么手段。 原本冻得泛红的面上，突然间变成了一片死白色。 萧煜也不急，就这么端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拿在手中摇晃，眸光冰冷的望着她。 这才是真正的萧煜，从前她竟被那些小恩小惠的迷了眼，以为自己对萧煜来说，果真多么特别。 如今他露出了真面目，究竟是因为自己下药激怒了他，还是因为他已经得偿所愿，不必再用自己打击洛子音？ 合欢失了斗志，所幸便坐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只打算引诱宫主，却并不知晓那迷药竟还能消散内力。” 萧煜闻言眸子微眯了起来，合欢这样倒的确不似说谎。 “还有剩下？”萧煜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问。 “还剩下半包，在侍女那保存。”合欢此时眸子中已经失了颜色，萧煜问一句，她便回一句。 “苏叶，”萧煜冷声喝道，冲着苏叶吩咐下去。 几息过后，苏叶便从外面侍女的身上搜出了药粉，转身进了书房，递给萧煜，“主子，” 萧煜接过瞧了一眼，白色的粉末，没有异味，怪不得他会中招。 “可是这个？”他眸子中闪过一抹冷光，却是伸手指了指合欢。 苏叶会意，拿了那药包又递给了合欢。 合欢望着这物，却是瞧见了自己的凋零，心中霎时间涌起了苦涩。 “是。”她沉声说。 “拿给苏僮……”萧煜顿了顿，“拿给浦谷主瞧瞧，是何迷药。” 苏僮刚受了丈刑，此时还是让他好好歇着吧。 “是。”苏叶转身退下。 合欢坐在地上，望着萧煜出神。 若是她不打算这么多，她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到从前那以色侍人的日子吧。 可惜人心，向来贪得无厌。 萧煜却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处置合欢，顶着这样一张与洛子音相似的脸，他可不想让她再做那歌姬舞姬。 “青灯古佛，常伴佛祖左右，你可愿意？”萧煜身子向后靠了靠，手指轻敲着桌案。 “多谢宫主宽宥。”合欢心中不起波澜淡淡地说道。 她听闻过与萧煜作对的人最终都落到了个什么结局，青灯古佛，如此一生，的确是格外宽宥了。 萧煜摆了摆手，合欢这才提着裙摆，从容地走了出去。 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却是缓缓地蹙了起来，自己这心倒是越来越软了。 过了两刻时间，苏叶又带着那迷药匆匆返回。 “主子，浦谷主说，这是坊间流传的催情药，因其溶于水中，无色无味，又药性猛烈，所以深受追捧。”苏叶顿了顿，心中涌现出一抹异样，莫非昨夜主子那般，是中了这催情药？ “只有催情之效？”萧煜眉头轻蹙了起来，冷声问。 苏叶点了点头，“浦玄舒是如此告知属下。” 萧煜面色沉了下来，那自己那两成的修为，是去了何处？ 倏然间，他心中想起了什么。 最需他修为的，是洛子音。 莫非是昨夜欢好之时，这修为流入了阿音体内？ 萧煜眉尾微挑，觉得这猜测甚有可能。 若是如此，岂非阿音她便有了解救之法？ 他面上的冰冷一寸寸消融，竟缓缓浮现了两抹欢喜的神色。 苏叶被他这一系列的表情变换弄得云里雾里，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敢张扬。 揣测主子的心事，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几条命都不够他消怒。 “去请浦谷主前来。”萧煜冷声说道，心中虽然有了猜测，却还要证实才好。 苏叶刚应下，却见萧煜又起了身，“罢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他心中难掩激动，已经等不及浦玄舒慢悠悠地赶来了。 第565章 萧煜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浦玄舒听，浦玄舒先是一愣，旋即又点了点头，“阴阳交合，内力融会贯通，此法倒是可行。” 听他如此言语，萧煜眸子中霎时间便迸出了光亮。 然而浦玄舒还是给他交了一桶冷水，“不过究竟如何，还是要瞧过音丫头的脉搏才知道。” 就在二人议论之时，流年却匆匆忙忙赶来，“浦谷主可在？我家圣女又昏迷过去，还请您尽快过去瞧瞧。” 他人还未行至院子，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萧煜与浦玄舒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凉。 二人马不停蹄地出了房门，不到片刻功夫，便出现在了听水楼。 瞧见二人，侍卫们自然放行。 萧煜火急火燎地进了房间，只见洛子期守在床榻旁，洛子音闭着眸子，昏迷了过去。 他眸光微微闪动，今早此处一片狼藉，此时倒是焕然一新。 不过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萧煜忙开口问道，“情况如何？” “已经浮现了瑶若给的丹药，只是这身上不知为何一会儿冰，一会儿热，甚是奇怪。”洛子期虽是答了萧煜的问，眸光却盯着浦玄舒。 浦玄舒点了点头，见洛子期起身便上前两步，右手搭在洛子音手腕上，眸子轻闭。 果然如洛子期所言，片刻功夫后，洛子音面上竟升腾起了一抹红晕，片刻后红晕又退下。 这一冷一热的模样，竟是像极了从前那热毒作怪。 萧煜的面色一下便阴沉了下去，眸光紧紧地盯着浦玄舒的手，大有他一放手便逼问的架势。 浦玄舒蹙着眉头，半晌过后，这才松开了手。 “如何？”萧煜忙不迭地便问道。 “脉象诡异，神思竟是有了弥补的迹象，不过究竟如何，还要等这可丹药的药性发挥完全，明日音丫头醒来之时，才能论断。”浦玄舒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 听闻浦玄舒断言洛子音明日便能醒转，萧煜与洛子期倒是都稍稍放宽了心。 “老夫便先离开了，若是有何不妥，派人寻我便是。”洛子音并无大碍，浦玄舒倒也没有留下的必要，道了一声之后，便转身离开。 萧煜眸光微闪，看来这一切还要等洛子音醒来，才能知道他想得是对是错。 “北燕即将南下，你待如何？”洛子期向来对洛子音深信不疑，听闻洛子音的预知天命，自然便记在了心上，此时时机已近，他却是不得不问一问萧煜的打算了。 “外敌为先。”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幽光，冷声说。 这四个字倒是让洛子期又高看了他一眼。 说的轻巧，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血海深仇在前，利益驱使，又有多少人甘愿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明等到萧元桓与北燕两败俱伤之时，方是萧煜坐享渔翁之利之时。 “你倒是洒脱。”洛子期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淡淡地说道。 “洛阁主又何尝不是如此？”萧煜回道。 诚然，千机阁与朝廷之间，又何尝不是血海深仇，父母双亡，自己被算计地也几近殒命。 如此仇深，与萧煜也无不同，却也一样选择了共御外敌。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洛子期幽然叹息一声，温润的声音中闪过一抹悲凉。 诚然如此，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 若是见识短浅地等到北燕雄兵入境，一个操作不慎，便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今日你选择了阿音，倒是让我深感意外。”洛子音床侧留了流萤照看，二人便踱步去了书房，低声浅谈。 “这一年多走来，却是让我看清了许多。”萧煜低垂下眸子，声音冰冷却难掩温柔。 洛子期笑了笑，心中满意。 然而片刻过后，那笑容还是慢慢地消失了，“若是阿音的时候还长些，你倒也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萧煜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婚事仓促，只能委屈你和阿音了。”洛子期淡淡地说着。 “实不相瞒，这婚事我已经筹备了一年之久，五日时间虽短，却也足够给阿音一个梦寐以求的婚礼。”萧煜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每每提及洛子音之时，他面色总是如此温柔。 洛子期闻言却是怔愣不已，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有心了，”他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 萧煜告辞之后，便径自走向了书房。 他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他要为阿音空出来，这五日的安闲时光。 消息风一般地传了出去。 千机阁圣女在退了徐家大公子，不，是朝廷太子的婚事之后，如今又与秋水宫宫主缔结了婚约。 这三人都是名动江湖的风云人物，自然这婚事也在江湖之中起了巨大的波澜。 不少人感叹，原本千机阁与秋水宫便走得密切，如今这关系只怕愈加牢不可破了。 洛子音与萧煜的画卷在江湖中早有传播，过客们惊叹一番如此联合江湖怕是又要有大的动作之余，也感叹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消息是午时放出去的，到了子时，这折子便递到了萧元桓的手中。 “千机阁圣女洛子音与秋水宫宫主萧煜择日成婚。” 萧元桓打开折子，短短的一行字就像是强盗一般，不容推脱地横冲直撞进他的脑海。 一如洛子音那道倩影，兀自还在他心口，挥之不去。 萧元桓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合上折子，再打开之时，那些字还是这般老老实实地落在远处，未曾变动半分。 他将折子放在一旁，眉头不自觉地便锁了起来，越锁越紧。 他就像被抽空了浑身地力气一般，软软地靠在椅背上，那素来温润的面具，竟然在此时卸下，涌现一种难言的悲伤。 曾几何时，他与洛子音也立下了婚书。 只是最终，这薄薄的一纸婚约，在一个又一个谎言面前，是如此地脆弱，如此地不堪一击。 他曾经言，洛子音一定会做他的萧洛氏。 只是没有想到，她依旧是萧洛氏，却成了萧煜的人。 何其讽刺。 第566章 洛子音这一觉睡得昏沉，却又无比心安。 一道道带有她熟悉气息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丹田处涌起，涌入眉间。 一片虚无之处，干涸的地方，就像是遇到了甘霖一般，不绝地从这内力中汲取着能量，弥补亏损。 天色大亮之时，洛子音伸着懒腰醒来，面上竟出奇的带了一抹健康的红晕，这些日子虚弱的灰败感一扫而空。 “小姐您醒啦？感觉可还好？”流萤听见声响，便匆匆从外间赶来。 洛子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心中诧异至极，内沉丹田一瞧，更是大惊失色。 “可是怎么了？”流萤瞧见洛子音倏然间便变了脸色，心中一紧，忙追问道。 “去请浦谷主来。”洛子音心中惊疑不定，却是吩咐道，如今想来也只有浦玄舒能够为她解惑了。 “是。”流萤心中惶恐不安，忙领命退下。 片刻功夫，浦玄舒没来，洛子期却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阿音，可是哪里不适？”洛子期焦急地踱步到了塌前，伸手探了下洛子音的额头，眸子中满是担忧。 洛子音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我有内力了。” 洛子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又不可置信地伸手拉过了洛子音的手腕，这一探果真瞧出了不对，虽然那内力若有似无，微弱不已。 却是货真价实的内力，有这一丝存留，便代表洛子音的内力已经不必去填补神思损耗了。 “你感觉如何？”洛子期喃喃地问道。 “很好。”洛子音淡淡的答道，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好。 正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愣神之时，浦玄舒得到了消息也忙不迭地赶来，此时正出现在了放门外。 洛子期忙将浦玄舒迎了进来，不想此时萧煜也问询而来，一时间洛子音的床榻前，倒是也黑压压地围了一片。 再见到萧煜时，洛子音尚还有些羞涩。 面上泛起一抹醉酒般的酡红，低垂下眸子不敢瞧他。 “内力？”浦玄舒听闻洛子期所言心中亦是一惊，却是不动声色地同萧煜对视一眼。 萧煜眸子中闪过一抹思忖，紧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浦玄舒食指与中指搭上了洛子音的手腕，果真发现了那一抹飘忽的内力，极冰极寒。 他略显混沌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讶然，洛子音这神思，的确不像前几日那样的亏耗，甚至渐趋圆满。 不敢置信地连诊了几次脉，这才得出了结论。 “若是我猜的无错的话，”浦玄舒声音中夹杂着一抹不确定却难掩欣喜，“音丫头这神思亏耗，已经被填补上了。” 三人瞧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早便急得不行，此时听闻浦玄舒如此断言，皆是心中一惊。 洛子期心头狠狠地一颤，眸子中霎时间迸发出了猛烈的惊喜。 “也就是说阿音不会被这虚耗的神思拖垮身子，也并非时日无多了？”洛子期声音竟是轻轻抖了起来难言激动。 浦玄舒迟疑着点了点头，“若是这几日神思不再亏空的话，便不会再有如此忧虑。” 洛子音即便是再淡然的心性，此时也是欣喜不已，不过旋即却是又有几分疑惑，“只是浦谷主，怎么会突然便痊愈了呢？” “额，”浦玄舒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这话对洛子音还是洛子期，由他来说好像都不是那么合适。 “想必是瑶若给的丹药有奇效，上苍眷顾阿音，不忍带走你吧。”萧煜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 虽然是他救了洛子音一命，可是若被洛子期知晓是这么个救法，非得面色铁青，改了将阿音嫁与他的心意不可。 洛子期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赞同不已，他家阿音如此之好，必定惹得上苍垂怜。 洛子音却不似洛子期一般那么轻易就被打发了，轻蹙着眉头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浦玄舒做了诊断之后，又给洛子音开了几副安神的药，便转身离开了，倒是还留了洛子音三人大眼瞪小眼。 “既然阿音已经无碍，这婚事……”果然如同萧煜所想，得知了洛子音无碍之后，洛子期第一个想的便是将婚期延后。 “物件已经备下，婚期照常便可。”还不待洛子期说完，萧煜便面无表情地飞快打断了他。 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求来发婚事，岂能说延后就延后。 晚上一天，他这心里便不踏实得紧。 “阿音的意思是……”洛子期没有理会猴急的萧煜，反而转头看向了洛子音，询问她的意思。 “婚期……照常便好。”洛子音红着脸，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她与萧煜相守不已，早上一天，心中也踏实一天。 “那便照常吧。”洛子期幽怨地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是蹦着高地往外嫁啊。 萧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色不自觉地温润了几分。 能如此清晰地便感知到洛子音的心意，真好。 感受到萧煜这般毫不掩饰的赤裸眸光，洛子音面上又红了几分了。 “咳，”洛子期受不了二人这眉来眼去的模样，轻咳一声，“我去问问浦谷主有何要注意的。” 洛子期一边说着，一边退了下去。 虽然心中一千个不甘愿，也不放心让二人单独相处，洛子期还是知晓此时的这时间，该留给这“劫后余生”的二人。 瞧见洛子期都走了，流萤哪里还敢留在一旁伺候，忙也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了。 萧煜对这识趣儿的二人甚是满意，嘴角挂了一抹浅笑，便坐在了洛子音床榻旁。 “若是你未曾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你可还愿将自己给我？可还愿意嫁给我？”萧煜伸手轻拢了下洛子音的发丝，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我……”洛子音心中一怔，低垂下的眸子遮掩了心事，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若是未曾知晓，自己或许依旧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吧。 此时或许依旧与萧煜互相置气，谁也不肯向前，谁也不肯退后。 第567章 瞧见她这纠结的模样，萧煜心中便也知晓了个大概，心中难免的有一分失落，却旋即被他一扫而空。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踌躇不已，退一步不甘，进一步又不忍。 “阿音，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萧煜眸子中沾染了一抹心疼，却是握住了洛子音的手，放到嘴角落下轻柔的一吻。 洛子音努了努嘴，说是不委屈都是骗人的。 “幸得如今。”萧煜嘴角勾起了浅笑，幸得如今人安在。 心中划过一抹难言的悸动，洛子音也放下了自己的骄矜，上前靠在了萧煜怀中。 熟悉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略显冰冷的怀抱在她来看却如此温暖。 她还有时间，真好。 洛子音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萧煜微微诧异，反应过来后便自然而然地将她捞起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阿音，”感受到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在怀中放松，萧煜的声音都低哑了几分。 “嗯？”洛子音仰头望向他，额头恰好擦着他嘴唇划过。 微凉的感觉激起了一身的战栗。 萧煜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洛子音起初身子微僵，回过神后便开始渐渐迎合起来。 她的主动让萧煜沉沦不已，一度迷失了心智。 眼见着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腰带，洛子音慌忙握住，眸子霎时清醒。 萧煜火热的眸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狂暴的吻最终以温柔收场。 他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眸子中带了一抹歉意。 “萧煜，”洛子音靠在他怀中微微喘息着。 “怎么了？”这微微沙哑的声音又是让萧煜心头火热，眸色喑哑了一分。 “我身子为何突然便好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洛子音依旧窝在他怀中，却是将方才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虽然方才萧煜一本正经地圆了过去，直点进阿哥的心窝将他蒙骗了过去，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问题。 萧煜闻言微微一愣，嘴角却倏然间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他略带捉弄地凑近了洛子音些，尾音拖得老长，“你真想知道？” “自然。”洛子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没有想到还真是有不对的地方被她给问了出来。 “呵呵，”萧煜忽而浅笑一声。 “笑什么？”洛子音被他弄得越发糊涂，心中更是好奇不已，“你快告诉我。” 萧煜俯下身子，凑到了洛子音耳边轻声呢喃道，“那夜里也不知谁谁学那九尾妖狐，交合之际吸走了我两成修为，填补了自己元神亏耗。” 洛子音先是怔愣不已，待回过神来面上却是爆红。 她一下子从萧煜怀中窜了出来，指着他中气不足地道，“你，你胡说。” “嗯？”萧煜觉得有趣至极，更加生了逗她的心思，便挑了眉装作不解道，“怎的是胡说？” “我……我没有……”洛子音哄着脸喃喃道，越说却越底气不足。 她元神被填补完全，这是不争的事实。 “哎，那我那两成的修为却是去了何处？”萧煜装作痛心疾首地模样，哀叹一声。 洛子音禁不住打趣，拿了一旁的软枕便丢向萧煜。 “哈哈哈，”萧煜畅快大笑，许久都未曾有这般畅然的感觉了。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脸红之余心中却多了一抹忧虑。 “你果真折损了两成修为？”洛子音皱着眉头问。 “额，”萧煜笑声戛然而止，在洛子音灼灼的眸光下，他终究还是不愿说谎，便点了点头应下，“嗯。” 洛子音眉头不由得簇得更深了，没有想到她一直不想要萧煜的修为，最后却还是以这么一种方法，阴差阳错地剥夺了萧煜两成修为。 “浦谷主说，不是要八九成修为？”洛子音眸光黯淡了一瞬，又想到一个疑惑的地方问道。 萧煜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暧昧的表情，却是突然间凑近了洛子音，“也对，不如我们再试试，兴许一次不够呢。” “呸，”洛子音眸子倏然瞪大，面色却是涨得通红，她轻啐了萧煜下，拿起手边的软枕对着萧煜便砸了过去。 “呵呵，”萧煜适可而止，虽然心潮涌动，却还是不想将洛子音逼得太紧了。 虽然萧煜的调笑让洛子音放松了不少，她心中还是难掩担忧，“失了两成修为，对你也有不小的影响吧，可会多出变故？” 萧煜却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眸子中随意流出的睥睨姿态令人折服，“区区两成修为罢了，我萧煜靠得又不是单纯的修为。” 洛子音心中放松了些，却更加心疼，萧煜一身铁血本事，的确不是单纯凭内力取胜。 心中被柔软了一寸，洛子音便又窝进了萧煜的怀中。 被他抚摸着头发，就像是被顺毛的阿离，表情慵懒又偷着一抹散漫。 突然，洛子音眸子流转，想到了什么，却是一下又窜出了萧煜的怀中。 “怎么了？”萧煜被他这紧张的状态吓了一跳，心神绷紧，蹙着眉头问道。 “我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洛子音定定地望着萧煜，沉声说，“还剩下四日时间，我来不及绣嫁衣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把你紧张成这般。”萧煜闻言微挑的眉尾又放松下来，重新将洛子音拢回了怀中。 “我早便准备好了，从再遇到你开始，一件一件，添置到现在。”萧煜手中挑起一缕洛子音额边的发丝，在手中细细把玩，“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准备，安心等着，嫁给我便好。” 萧煜微凉的声音却让洛子音无比心安，心中倏然涌现出一抹难言的感动。 他向来都是如此，默默地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些，等着自己转身，从来不曾离开。 洛子音眸子中闪烁着莹光，却是躺在萧煜身上，伸手勾住了萧煜的脖颈，温柔，又炽烈地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萧煜身子一颤，却瞬间便化被动为主动，将洛子音紧紧地搂在怀中。 唇齿相依，交换着彼此的呼吸，贴在一起的，是两颗勃动的心，无间的距离。 第568章 二人终究还是没有再做出越礼的举动，唇齿分离，两颗心却依旧紧紧相依。 萧煜手头依旧积压了不少的事务，光是四日后成婚之礼的布局，便足够他焦头烂额地忙上好一阵。 是以与洛子音缠绵片刻，他便先行离开。 洛子音此时有了内力做引，第一件事自然便是打坐恢复内力。 如今萧煜已经失了两成的修为，她要尽可能地恢复多些才能帮到她。 她自出生起，体内便被灌入了庞大的修为与内力来抵御热毒。 后来萧煜又几次渡她修为相助，虽为弥补元神损耗花费不少，更多地却是耗尽了内力。 是以洛子音的修为仍旧可观，甚至也能隐隐与如今的萧煜抗衡。 不过如今她的内力所剩寥寥无几，还要尽快恢复才是。 随着一周天一周天的真气循环而过，洛子音丹田中的真气渐渐丰盈起来。 直至天色尽黑，洛子音这才凝练出了半成内力，聊胜于无罢了。 “小姐，修炼地如何？”见洛子音有了动作，流萤忙上前掌了几盏灯，原本略显幽暗的房间啥时间灯火通明。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从塌上起了身，走到桌前坐下。 流萤忙斟了杯茶水递上，“戌时刚过。” “阿哥在何处？”洛子音点了点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又问道。 她醒来之后还未曾单独地同阿哥说什么话，这一日也没怎么瞧见踪影。 “阁主同萧宫主在书房中议事。”流萤答道。 洛子音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手中的茶杯沉沉地放在了桌上，“议的何事？今日可发生了什么？” “是朝廷，给萧宫主下了战书。”流萤吞吐地说着。 “战书？”洛子音眸子倏然间紧缩，按捺不住一下子便站起身来。 “是。”流萤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去瞧瞧，”洛子音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外走去。 不想恰在此时，洛子期却正推门而入，瞧见洛子音匆匆忙忙的身影，讶然问，“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去哪？” 洛子音忙停下了脚步，却是忙不迭地开口问，“阿哥，萧元桓下了战书？” “你知晓了？”洛子期撇了流萤一眼，后者忙低下了头，不敢瞧他。 见状，洛子期便也收回了眸光，不欲与流萤为难，点了点头道，“朝廷已经发兵，大约三日后赶到。” “三日后……”洛子音微怔，那不正是她与萧煜成婚的日子。 “北燕蠢蠢欲动，萧元桓如此发兵交战，东北之境无人抗衡，岂非正给了北燕可乘之机？”洛子音心中急切，如今雪已经纷纷落下，等到雪满南山，行至南线之时，也要不了多久。 战线一拉开，势必会纠缠极久的时间，届时不能北燕来兵不能回访，则南境危矣。 洛子期牵引着洛子音坐下，又吩咐了流萤传晚膳来，这才徐徐说道，“北燕入侵之事玄之又玄，更何况北境已经十年相安，没有异动之下，萧元桓必不会轻易相信。” “如今萧元桓登上帝位，却还有萧煜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岂会甘心？自然要收复西南西北之境，才能安心。”洛子期淡淡地说道，萧元桓的意图不难看出，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瞥了洛子音一眼，“你与萧煜的婚期……” “延期吧。”洛子音眸光微闪，坚定地说道。 她心中突突地跳着，预知天命所见，她以为是美好的结局，难不成还是会血染白霜？ “我是这般想的，”洛子期犹豫着说道，“不过延期一事，有利有弊，弊大于利。” 洛子音默然，的确如此。 洛子音原本是与徐家徐明桓定了亲事，因其后被发现是大梁太子萧元桓才毁了婚约。 如今又与萧煜定了婚期，她如今处在的地位尴尬，几次三番调整婚期，于名声有碍倒是小事。 若是传出萧煜不如萧元桓，畏惧萧元桓的流言，难免会扰乱士气，届时便是大事了。 “阿哥，绝不能让朝廷与江湖打起来，必须同仇敌忾，共对北燕，才是政策。”洛子音咬了咬牙，冷声说道。 她婚期推迟与否不重要，只要萧煜萧元桓能够联手暂时何解，最终便绝不是坏的结局。 “如今萧煜倒是有些何解的心思，只怕萧元桓步步紧逼。”洛子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 这并非是一头放下干戈便能和平的事，需得两头都点头握手言和才行。 正在这时，流萤带人上了晚膳在桌上。 “行了，你别想了，什么事都有我和萧煜考量呢。”洛子期加了一筷菜放到她碗中，柔声说道。 洛子音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勉强端起来碗筷，却是食不知味。 洛子期匆忙地陪着她用了晚膳之后，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他略显严肃的神情，倒是真让洛子音生出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觉。 “小姐，洛城主给您来信了。”花秋月递进来一封信，洛子音收下之后她便又退下来。 一展开信笺，便能瞧见洛千城那张扬懒散的字迹，言语之间也带了几分骄纵之态。 看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生养息，洛千城已经从被背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想到被背叛这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沉柯。 这些日子朝廷中再没有沉柯的消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左丞相的位子倒还一直空悬着，不知萧元桓可有了顶替的人选。 思绪飘回，洛子音又将心思放回了信上。 细细读来，也大抵是为了表达对洛子音的贺喜之意，同时也已经动身赶来了锦州，想要做个见证。 洛子音笑了笑，将信笺叠好放在桌上。 若是没有那一层层的恐惧在她周身盘踞，这样与萧煜行成婚之礼，接受着别人的祝福与恭贺，这滋味真好。 “瞧什么呢，笑的跟朵花儿一般。”洛子音刚将信放下，耳边便传来了酸溜溜的声音。 她抬眸一瞧，正见萧煜不知何时进来，此时正俯身瞧着她。 那双眸子黑亮，却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第569章 洛子音顺着他的背影往后瞧着，果不其然便看见了那扇虚掩着的窗子此时已经关了个牢靠。 她不由得白了萧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如今都定了婚期了，你还需要半夜翻这窗子？” “嗯？”萧煜坐在洛子音身旁，自顾自倒了杯茶，摇晃了下，看着它打旋儿，“你确定洛阁主这个时候会放我进来？” 洛子音哑然，却是旋即又瞪了他一眼，“那你便不能等着明天青天白日的时候来？” 萧煜轻抿了口茶水，将杯搁在了桌上，转过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洛子音，有些温柔又有些霸道地说着“我如今便想你了，实在等不到明日。” “……”洛子音一时失语，心间却是狠狠地一颤。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便坠入了萧煜那张网中，步步沉沦，一步都逃不出。 就像如今，他只是这般温柔地盯着她，清澈的眸光中倒映着幽幽的烛光，瞧上一眼就像是被摄了魂一般，瞬间她便缴械投降。 萧煜眸光闪动，修长的手掌托着下巴，拄在桌案上又往前动了动。 “我好看吗？”萧煜嘴角微微上挑，歪着头问道。低沉的声音微微带有一丝沙哑，更添引诱之意。 “嗯。”洛子音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旋即回过神来却是红着脸呸了萧煜一下。 “呵呵，”萧煜身子向后移了下，口中发出了如清泉一般沁人心脾的笑声。 “萧煜，”洛子音面上虽依旧泛着红潮，面色却正了起来。 “怎么？”萧煜不由得也收敛了身上的懒散模样，坐直了身子望着她。 洛子音咬了咬下唇，迟疑地说道，“我想延迟婚期。” 萧煜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他低垂着眸子，将茶杯换换地放回了桌案上，“你可是在怕什么？” “萧元桓他正携大军而来，几日后便至，我只怕你分身无术，难以应付。”洛子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声音轻柔就像是在诱哄着小孩子一般。 “从京城赶至锦州城，千里之遥，便是朝廷兵马再快，几天时间只顾着行路，等到了锦州也势必筋疲力竭，该担忧的，应是萧元桓才对。”萧煜冷笑一声，傲然说道。他是萧煜，有自傲的资本。 洛子音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清晰地感觉到那掌心的纹路与练剑磨起的茧子，“除了京城驻军，萧元桓还养了私兵，至少一万。” 这是她预知天命所见，后又派了花秋月探听消息，这才层层剥茧发现了些线索。 不过那时与徐家定了婚事，徐家有表明态度对抗朝廷，洛子音便渐渐将此时遗忘了。 后来与徐家决裂，与萧煜分分合合，洛子音心力一直不足，始终便也没想起来，直到此时，她才猛然惊醒。 萧元桓的私兵不知养在了何处，可能是这大梁版图任意一处，也可能是锦州。 “私兵……”萧煜顿了顿，眸子也微微眯起，眸子中一抹幽光闪过，旋即又恢复如初。 “你知晓？”洛子音瞧见他这般淡然反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我都敢养十万精兵，萧元桓他养个一万二万，有何稀奇。”萧煜低垂着眸子，淡淡地说道。 洛子音却是一下子坐了起来，对萧煜怒目而视，“你既然知晓，为何全然不在乎？” “因为我更在乎你。”萧煜抬眸，眸光幽深地望进洛子音心底。 洛子音心头狠狠地一颤，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在乎你，这局势瞬息万变，谁又能真正左右呢？” 她喃喃地西语让萧煜无端地心疼，眸色霎时间温柔了下来。 萧煜伸了下胳膊将她拢入怀中，洛子音挣扎了下，便也顺从地安然坐在他怀里。 随手抓起她鬓角散落的一缕丝发，犹自带着香气，他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着，声音虽轻柔无比，却依旧带了不容人质疑的力量，“我有七万精兵驻守在此，何须畏缩？” 靠在他怀中，听着那踏实有力的心跳，洛子音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拱了拱萧煜的肩窝，声音有些闷闷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 “那是自然，还没将你娶到手，还没好好过日子，怎么舍得出事呢？”萧煜笑了笑，在洛子音额间落下轻柔的一吻，这一辈子都不够，怎么舍得呢。 洛子音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抬头望向萧煜，“若是有可能，还是和解吧，北燕南下的日子，也不远了。” 北燕在等，在等这年头最冷的时候，等他们北燕人最熟悉的环境。 萧煜眸子中闪过一抹幽蓝色的光，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抓起了洛子音柔若无骨的手，放在自己手中细细地把玩着。 “我知晓。” 他淡然地应了一声。 洛子音心落回了半分，想不到如今萧元桓的态度，竟成了关键，要如何说服萧元桓呢…… 就在洛子音胡思乱想的时候，萧煜略带惩罚性的吻便落了下来。 直到将洛子音吻得意乱情迷，将她口中的空气悉数略尽之后，萧煜这才将她松开。 “想什么呢？”萧煜略带不满与醋意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洛子音却顾不上回答，伏在他怀中大口地喘着气。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萧煜脖颈，他更觉得按捺不住自己涌动的心思，眸光喑哑了一瞬，便又在洛子音嘴边落下了轻柔的吻。 房间中的温度渐渐攀升，萧煜随手将榻上的小几推到一旁，反身将洛子音压在了身下。 就在萧煜不安分的手从洛子音腰间游移，即将解开洛子音胸襟前的衣扣之时，他却生生地止了动作。 那吻又变的细密温柔，萧煜嘴角移到洛子音额间，轻吻了一下这便抬起了头，又将洛子音拉回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洛子音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上热得发烫。 还不明白萧煜怎么停了动作之时，便感觉到他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颈窝上，闷闷地说道，“还有几日便成婚了，不急在这一刻。” 第570章 她睁开迷离的眸子，细细地瞧着他，能瞧见他额边沁出的汗珠，顺着那精致的颌骨滑落。 洛子音瞧见他着实忍得难受，上次的痛感还历历在目，她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安安分分地窝在萧煜怀中，任由他将沉沉的脑袋搭在自己肩窝上。 萧煜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酥酥麻麻，洛子音的心升起又落下，沉沉浮浮。 许是他怀中太过安稳，不知何时洛子音就这么倚靠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彼时萧煜心中欲火尚未消散，忍得艰难之时，却忽而听闻耳边响起了清浅的呼吸，歪着头一看，果然发现洛子音就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睡得还十分香甜。 萧煜不由得微微怔愣，心中霎时间涌起了几分火气，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当想到洛子音已经全身心的接受他，才会在他怀里这么轻易的入睡之时，萧煜嘴角终于还是涌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他动作轻柔地将洛子音打横抱起，熟睡中的洛子音似乎有了察觉，嘤咛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将平稳地放在了床上，洛子音自己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拥着被子睡得愈加昏沉，萧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盯着她瞧了半刻钟的时间，萧煜这才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将房间中的烛火都吹熄，又从窗子离开了房间。 洛子音一觉睡得安稳，再睁开眸子之时，已经过了辰时。 睡了这么久，内力倒像是又涨了几分。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揉了揉头发起了身。 “小姐，今日早上萧宫主送了凤冠霞帔来，让您试试呢。”流萤一边上前将洛子音扶下来，一边轻声说着。 洛子音步子微微一顿，“凤冠霞帔，在何处？” 流萤指了指外面的榻上，洛子音入目便见那火红洋洋洒洒的扑了满塌。 金丝银绣在这一抹正红上流转，如此的撩拨人心。 即便洛子音对华美的衣衫早已见怪不怪，此时瞧见这一套装扮，心中还是动了动。 果然，嫁给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欢喜吗？ 她嘴角流出一抹欢喜的笑意，快步上前，手指轻柔的拂过，入手丝滑，绣工繁复，必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小姐上身可要试试？”瞧见洛子音难以掩饰的意动，流萤也觉得欢喜的紧，便在一旁劝说道。 洛子音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先不必了。” 流萤觉得奇怪，却也不多言，吩咐了侍女去传早膳，这边又服侍洛子音梳洗起来。 “这是萧煜送来的？”洛子期听闻洛子音起身，便来寻她，步入房间一眼便瞧见了那醒目的红色。 “嗯。”洛子音没有转过身来，却是点头应道，难掩喜色。 洛子期仔细端详了下，点了点头，“萧煜倒是果真花了心思。” 他虽不懂绣工，却识好货，这般的重工，没有半年时间，必是赶制不出来的。 “婚期如此匆忙，却是委屈你了。”洛子期突然有些伤感，放下了手中的锦缎，柔声说道。 流萤这便刚替她梳好发髻，洛子音便起身走到了洛子期身旁，娇羞地说道，“不委屈的。” “原本还想留你在身旁久些，如今这凤冠霞帔被送到了眼前，才觉得时间如梭，已经留不住你了。”洛子期倏然间有些怅然，手掌摊开在洛子音头顶，又缓缓放下。 没有再如同从前一般伸手揉她的头顶，好像就这一瞬她就突然长大了。 “不论如何，我始终是阿哥的阿音啊。”洛子音却主动地环住了洛子期的臂膀，一如小时候环抱着他一般，亲密无间。 洛子期笑了笑，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些，总是要嫁人的，起码如今这世上，许是也找不出比萧煜更令他满意的人选了。 正巧此时，侍女传了早膳进来。 窗外的阳光格外强烈，今日似乎天气又暖了些。 洛子期依旧没有逗留太久时间，用过早膳之后便又赶去了萧煜的书房。 他离开之后，洛子音眼波在那嫁衣上流转几次，终究还是歇了试一试的心思。 这华美之姿，她却是想要留着与萧煜一同欣赏。 她又开始了漫长的打坐，晚膳时分，洛子期和萧煜依旧在书房中议论不绝。 洛子音预料的不错，不只是京城的兵马赶往锦州城，又有一批涌现的兵马从太原之处赶来。 萧元桓布在暗处的兵马，终于显露了身形。 二人议论不休，洛子音也只能独自用了晚膳，依旧是食不知味，匆匆用了两口便吩咐流萤收拾下去了。 将流萤打发了下去，她倚在榻上，手中拿了一本古籍打发时间，眸光却时不时地瞥向窗子。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洛子音起身去剪了下灯芯，却见一阵微风吹过，昏黄的灯光微微一闪。 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像是出乎意料，又像是意料之中。 她转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你来了。” 萧煜瞧见了她，略显疲惫的面上也勾起一抹笑容，“在等我？” “嗯。”洛子音也不扭捏，张开双臂上前，动作轻柔地搂住萧煜的腰身。 对于她主动的投怀送抱，萧煜自然是心满意足，面上的惫态却更重了。 在洛子音身旁，他是年少的自己，他是萧煜，也是苏离。 他的千般模样，都可以在洛子音面前展露出来。 手中的怀抱收紧了些，萧煜面上的疲惫渐渐褪去。 “你试过了，可还合身？”萧煜放开洛子音，一眼便也瞧见了那铺满榻上的正红色。 “尚未，在等你。”洛子音低下头，突然羞怯地说道。 萧煜心中霎时间涌起了极大的满足，转头亲了一口洛子音。 “等我片刻。”萧煜在她耳边轻语着，身形却是瞬间又消失在了原地。 洛子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手指细细地在那锦缎上摩挲着。 果然过了片刻，萧煜便又顺着窗子进来，手中还提着同样大红色的喜服，与洛子音那一身凤冠霞帔相辅相成，交相辉映。 第571章 “我同你一起换如何？”萧煜一手提着那一身喜服，转眸眸光幽幽地望着洛子音。 她轻点了点头，便拿了那套凤冠霞帔到屏风后，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 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以想象这一身即便穿在外面，也必然不会感受到丝毫的冷意。 “如何？”洛子音提着裙摆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头上的墨发还未来束起，也并未戴上那华美的凤冠。 然而即便如此，却依旧如此的风姿绰约，美妙绝伦。 她步步生莲的走来，那层层叠叠的裙摆，就像是一副缓缓张开的华章，令他沉迷至极。 在洛子音瞧来，萧煜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头黑发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一身华服惊艳至极。 洛子音原以为最适合萧煜的是玄色的衣衫，却没有想到，这一身红衣墨发，更是将其衬得惊艳至极。 他敛去了世间的光彩，就连天边皎柔的月亮都难与其争辉，黯然失色。 步步沉沦，二人一步步走进，热情相拥。 “穿上我的凤冠霞帔，才称得上是人间绝美。”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挑了下眉尾，声音略带酸味。 洛子音怔愣片刻，旋即却是想起曾经穿上萧元桓的凤冠霞帔之时，恰巧被萧煜撞破，还毁了那一套衣衫的事情。 “从前竟是不知，大名鼎鼎的秋水宫宫主，肚子里面装的竟都是陈年老醋。”洛子音眸光微闪，轻声调笑道。 “哟呵，”萧煜浅笑一声，抓了洛子音的手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如今你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竟然还敢调笑握我了。” 腰间传来的奇痒无比的感觉让洛子音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她眼中笑出了眼泪，嘴里一边还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你快松手。” “阿音，能娶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萧煜望着她，倏然间收了嬉笑的意味，眸光深情款款，声音动人至极。 “也是我，一生的幸运。”洛子音轻靠在萧煜怀中，轻声说着。 萧煜闭上眸子，细细体会着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她是他幽暗生活中的温暖，就是依靠着她身上汲取的温度，他萧煜才活到了现在，还没有放弃阳光。 第二日一早，锦州城中却是传来了洛千城赶来的消息，不知如此，所属萧煜麾下的各个势力首领，也在带着兵马纷纷赶来此处。 紧张的局势，一触即发。 “阿音，怎么这成亲也没个三媒六聘，定个婚事也这么匆忙，该不会……”洛千城一瞧见洛子音，便拉了他在一旁悄咪咪的问着，一边问一边眸光还不自觉地打量起洛子音的小腹来。 不过她腰肢仍旧纤细，小腹可谓平坦之际，怎么瞧也不像是怀有身孕的模样。 洛子音面上霎时间就红了起来，手掌不自觉地便覆上了腹部，洛千城所说，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阿音，不会是真的吧？”洛千城霎时间睁大了眼睛，原本不过是调侃之语，然而瞧见洛子音这幅模样，倒像是八九不离十了。 “洛千城，你瞎说什么呢。”洛子期却在这时拍了洛千城后脑勺一下，面色微沉。 他对洛子音的窃窃私语，当然没有逃过洛子期的耳朵。 这倒是让他又想起来了些不好的事情，心中对萧煜的不满意程度却是又多了一分。 “咳，”洛千城轻咳了两声，搔了搔头没有多言。 虽然他没了言语，洛子音心中却兀自惊疑不定，只不过如今才短短几天时间，也瞧不出是否怀有身孕。 “听闻萧元桓有异动，我这八百精兵，但凭驱使。”洛千城飞快地正了正脸色，低声说道。 在夺回凤陵城之后，洛千城便又进行了扩充守卫军。 他眸光微微闪动，如今若是与萧元桓两军对垒，说不准还能再瞧一眼洛南寻呢。 “去书房说。”洛子期摇了摇头，拉着洛千城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即便如今洛子音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洛子期却依旧不喜欢在她面前说这些琐碎的事情。 洛子音也不介意，她习惯于洛子期在他身前遮风挡雨，只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给阿哥添麻烦便是了。 这一日除了洛千城的到来，激起了些波澜外，一切尚且稀松平常。 婚期前两日，萧煜的十里红妆从瑶城内运送到了锦州城。 聘礼之多，甚至单独辟了两个院子来放置这些东西。 锦州城内的道路上，皆被铺上了正红色的云锦，鲜艳至极，皑皑雪原中的一片艳红色，动人至极。 今日，洛子期却是要带着洛子音搬离萧煜的府邸，赶往别院。毕竟成婚之日在即，从萧煜的院子中直接出嫁，可传不出什么好声名。 “朝廷兵马赶至何处了？”洛子音手中端着茶杯，问向身前的花秋月。 洛子期与萧煜不愿说与她让她担忧的事情，她也只能从花秋月这里得来消息了。 “京城之师尚需五日时间，太原之兵却只需两日了。”花秋月沉声应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却听花秋月沉默片刻，又再次开口道，“属下认为，朝廷此次，旨在破坏小姐与萧宫主的亲事。” 洛子音闻言，托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这个时间，的确是紧迫了些。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萧煜却在此时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院子中都是千机阁侍卫侍女收拾行装的身影。 花秋月抬眸望了眼洛子音，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退下。 “萧元桓的兵马可会赶上我们的成婚之礼？”洛子音放下茶杯，歪着头望向萧煜。 萧煜上前两步，在她身旁坐下，声音醋味酸重，“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 洛子音白了他一眼，却是正色道，“婚事如期，会不会影响你的布局？” “怎会？区区两万兵马，怎么能妨碍到我？”萧煜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带着十足的把握。 他安定下洛子音的心神之后，话锋却是一转，“如今你更该担心，这两日都瞧不见我了才是。” 第572章 “那岂不是更好？夜半也不会有人翻我的窗子，该庆幸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才是。”洛子音晶亮的眸子却是滴溜溜地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嗯？”萧煜眸中却霎时间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一把将洛子音搂在怀中，头微微一偏，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珠。 “唔，”洛子音轻声呼痛，伸手推了萧煜一下。 萧煜这才松手放开了洛子音，却是挑了挑眉道，“倒是提醒我了，还有这么个法子能瞧见你。” 洛子音两指捏着耳珠，轻轻揉捏着，闻言却是白了萧煜一眼，“吉时之前见面都是不吉利的。” “唔，那我想你可要怎么办？”萧煜眸光微闪，又双手搭在洛子音的腰间，将她逼向逼仄的角落。 洛子音抿了抿红唇，却是伸出双手勾住了萧煜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这样如何？” 萧煜眸子瞬间席卷而上喑哑的火，他将洛子音逼得更紧些，让她紧紧地依附在自己的怀抱中。 “不够呢。”他低下头，在洛子音耳边落下轻柔的呢喃。 旋即便不等她反应过来，狂风暴雨般的吻便接踵而至。 口中的空气被掠夺殆尽，洛子音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幸得萧煜一直勾着她的腰肢，这才没有让她滑落到地上去。 “你可会想我？”当洛子音真真正正地在他怀中化作一潭春水的时候，萧煜这才收了动作，在她耳边呢喃地问道。 “嗯。”洛子音唇边溢出一声嘤咛，一双不染纤尘的眸子已经迷离不知归处。 萧煜满意地笑了笑，打横将洛子音抱了起来，坐在榻上。 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洛子音的一举一动在他瞧来都是最猛烈的催情剂。 “小姐，都已经收拾妥了，阁主传话让您快些准备呢。”就在二人享受这岁月静好的时候，门外却突然想起了流萤的敲门声。 “好，你去回禀阿哥，我马上过去。”洛子音点了点头应道。 萧煜却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将头埋在洛子音颈窝中，深吸一口她身上的幽然体香，“真舍不得啊。” “马上便要嫁给你了不是？”洛子音浅笑一声，伸手轻抚了下萧煜丝滑的墨发，就像是诱哄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般。 “要不是你马上便是我的人了，我才不会放你走呢。”萧煜轻语着，又在洛子音精致的锁骨上落下一吻，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阿哥已经在催了，等等瞧见我们这般，必是要生气的。”洛子音心中酥麻的感觉顿起，却是忙又使劲推了推萧煜，催促道。 萧煜轻叹一声，这才千般不舍的将头抬了起来。 洛子音旋即跳下了榻，却被萧煜一把拉住。 “你这般模样出去，也是要被说的。”萧煜声音轻柔无比，动作亦是如此。 他不紧不慢地替洛子音整理着衣襟和鬓发，仿佛这世间拖得越久越好。 洛子音笑了笑，便歇了催促他的心思，他这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举动竟是与平时显出了巨大的反差。 终于磨蹭到了不能再耽搁的时候，萧煜这才带着洛子音走出了房间。 却见一行人早已收点妥当，洛子期更是那满脸冰霜更是与白雪交相辉映。 “看来萧宫主终于舍得放人了。”洛子期瞧见二人出来，这便冷声讥讽起萧煜来。 “阿哥，”洛子音面上一红，嗔怪道。 “若非是洛阁主催得紧，萧煜实在是不舍得放呢。”萧煜却是眉头一挑，直截了当地回了去。 洛子期原本听见洛子音的声音温柔下来的面庞，又染上了冰霜。 洛子音连忙拉了下萧煜的衣袖，却是上前挽住了洛子期的胳膊，“阿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洛子期冷觑了萧煜一眼，这才扶着洛子音上了马车。 洛千城在一旁看好戏看得正津津有味，瞧见这样的结局不由得索然失味，摇了摇头，便跟着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洛阁主可要好生照看我的夫人，莫要生了闪失。”萧煜却是嘴上不留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 “阿音如今可还不是你的夫人。”洛子期闻言脸色一黑，这还没将洛子音嫁过去呢，萧煜便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萧煜，”洛子音听闻二人又要吵起来，忙掀开帘子瞪了萧煜一眼，轻声嗔怪道。 萧煜笑了笑，洛子音又将眸光落回了洛子期身上，“阿哥我们不要同他计较，我还没去别院瞧过呢。” 果然与萧煜置气同洛子音比起来一文不值，听见洛子音略带撒娇的声音，洛子期便也上了马车，吩咐启程。 洛子音心中渐渐地带了一抹失落，打开车窗，向外瞧去。 吹来的不只是略带冰冷的寒风，还有萧煜那勾起一抹浅笑的面庞，与屹立在雪中的身影。 “记得想我。”瞧见她望来，萧煜淡漠面色又温柔了一些，轻声喃喃道。 即便听不见他的声音，洛子音还是接受到了他的消息，用力的点了点头。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萧煜的身影再也瞧不见，洛子音这才关上了窗子。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洛千城自然是瞧见了她的动作，摇了摇头，佯装无奈与伤怀地叹息道。 洛子期面上一黑，洛子音面上却瞬间爆红，嗔怪地望了他一眼。 流萤在一旁强忍着笑意，肩膀都忍不住地颤抖。 小姐这般带有人情味的欢笑，让她由衷的心生欢喜。 别院距离萧煜的府邸还是有些路程，马车中暖融融的，倒是让洛子音生出了几分昏沉的困意。 只是当她刚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车架却一下子停了下来。 “阁主，到了。”马车外流年的声音传了进来，洛子音恍然惊醒。 “回房间睡吧。”瞧出了她的困意，洛子期轻声说着，“马车中不舒服。” “倒是不困了。”洛子音点了点头，只是一下马车，寒意袭来，终究还是失了困意。 第573章 没有什么参观别院的心情，对于洛子音与洛子期来说，此处都不过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有流年打点一切，洛子音与洛子期洛千城三人便去了偏厅用起午膳来。 “说起来音丫头的嫁妆不是都送回了千机阁，这两手空空地嫁去萧煜府中，怕是不好。”洛千城轻挑起眉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个问题。 “已经在筹备了。”疼爱洛子音远胜其他的洛子期自然是想到这个问题，却还是放下了碗筷，有些愧疚地望向洛子音，“时间匆忙，却是来不及准备佳品，委屈你了。” “是我任性。”洛子音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身外之物什么的，向来便不得她的看重。 “我可是带了两抬好物作为添妆的。”洛千城却在此时洋洋得意地扬了扬那英俊的面容，声音张扬，一如从前的模样。 洛子音笑了笑，给足了他面子地说道，“那倒是多谢千城哥哥了。” “毕竟不能让你白叫哥哥不是。”洛千城笑了笑，旋即又看向了洛子期，“你说我们两个老大不小了还没来得及娶亲，没想到阿音小小年纪倒是先嫁了出去。” “啪”地一声，洛子期将碗筷放在桌上，转身向外离开，“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吧。” “额，”洛千城知道自己失语，再不敢多言。 洛子音却是连忙放下碗筷，追上洛子期的身影。 “阿哥，等等我。”洛子音快步上前，抓住了洛子期的衣袖。 洛子期驻足，却是没有回头望向洛子音。 他知晓他此时的失态万不应当，然而他就是扼住不住这种感觉。 被他守护十几年如一日的人，几日之后便要换个人守护了。 从此洛子音名前冠上别人家的姓氏，萧洛氏，再非洛家的人。 “呼，”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转头望向洛子音，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是我没控制好心情。” “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哥呀。”多年的久伴，洛子音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事，上前一步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从前他对自己所做的动作一般。 “我知道。”洛子期笑了笑，点了点头。 即便知晓，心中却还是横生醋意吧，明明多了个人守护她，该心安才是。 “若是萧煜对我不好，还要阿哥帮我才行。”洛子音拉着他，努了努嘴撒娇道。 “萧煜若是生出了这个胆子，阿哥定要他好看。”洛子期眉头微微一挑，面色一瞬间冰冷，声音也是沉入谷底。 “嗯。”洛子音重重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璨若星辰。 洛子期心中的阴霾就这样一扫而空，就这样多一个人一定能将她守护地更好。 第二日一早，洛子音醒在别院中，昨夜里没有瞧见萧煜，她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 大概这便是情毒至深了吧，洛子音笑了笑，甘之如饴。 她起床见桌上，正放着一封信笺，写着阿音亲启。 娟秀的字迹，像极了浦晴雪的一手簪花小楷。 洛子音眉头微微一挑，便拥着薄毯坐在榻上，展开信笺细细地读了起来。 信中表达了她对洛子音的恭贺与歉意，浦晴雪得到这消息时，足迹已经行过了千里，自然也来不及赶来洛子音的成婚之礼。 洛子音心中虽然有几分遗憾，却更在乎的是她的祝福。 将信笺放在手中细细地读了几遍，洛子音这才放下。 抬笔回信，潇洒飘逸的字迹一气呵成。 流萤推开门之时，正是洛子音完成信笺之时。 “小姐，您醒了，是睡得不舒服？”流萤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今日洛子音竟是醒得格外的早。 “前几日睡得多了罢了，”洛子音摇了摇头回道，旋即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流萤，“将这信传给阿雪。” 流萤拿了信退下，片刻时间过后却神秘兮兮地走进了房间。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好事？”瞧见她这幅表情，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打趣着问道。 “是好事呢，小姐的好事。”流萤忙不迭地点头道。 “哦？说来听听。”洛子音面上更显好奇，将手中的古籍放在一旁。 “萧宫主将这些日子在瑶城得来的宝贝整理了不少，悄悄地送来府中，说是此番婚期仓促，来不及准备，让小姐充作嫁妆呢。”流萤一边服侍着洛子音洗漱，一边说道。 洛子音眸光微微闪动，旋即心中又划过几分暖流。 她不在乎的事情，有人替她在乎，这感觉可真好啊。 等流萤服侍她梳洗换装之后，洛子音随意地披了件大氅便忙不迭地去瞧了。 洛千城与洛子期此时已经围在那数十抬嫁妆之前，挑拣着看。 二人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此时也瞧不出一丝错来。 入目所及皆是珍贵物件，或风雅或华丽，数十抬都没有一件东西是用作充数的。 “萧煜这手笔可以，又是聘礼又是嫁妆的，一个人全包了。”洛千城一边挑着看，一边摇了摇头调笑道。 锦州城动乱，是以萧煜只将聘礼拟了单子给洛子期一份，百余抬聘礼直接连着单子送回了千机阁，如今想必也要到千机阁山门了。 饶是对萧煜挑剔至极的洛子期，此时也点了点头，毕竟嫁妆是女子的颜面，本就有攀比的意味。 此番匆忙，原本还想着恐怕要委屈阿音了，不想萧煜就私下送来了这些，可谓暖心至极。 洛子音笑了笑，除了心底感念于萧煜的心思，对这些东西倒是还没那么感兴趣。 “正巧流年这几日置办的东西今日都送了过来，加起来也足有百余抬了。”洛子期心中盘算着，轻声说道。 “嗯。”洛子音轻点了下头，心中倏然间像是打翻了调味料一般，五味陈杂。 时间可真快啊，再过一日便要成婚了？ 遥想与萧煜再会，也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当日的自己，可会想到如今这情形呢？ “阁主，朝廷的太原之师已经逼近锦州了。” 第574章 就在这时，流年却带了令人心惊的消息。 “如此之快吗？”洛子音心中的喜悦霎时间便被冲刷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 “探子传回的消息，一个时辰之前刚过锦州境，明日必会赶至锦州。”流年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洛子期眸光微闪，与洛千城对视一眼。 “我二人去萧煜府中，你且在房间中等着。”洛子期匆忙地撂下一句话，便与洛千城转身离开。 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加深重。 “可有北燕的消息了？”洛子音又唤了流年来，细细问道。 “自从上次集结兵马之后，便又销声匿迹。”流年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正是因为北燕销声匿迹，事情才变得棘手无比。 洛子音闻言摆了摆手，又让他退下。 她沉下心神，极力地想要预知更多的消息，即便预知天命对她损害巨大，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煜与萧元桓先打起来，被北燕坐享了渔翁之利。 可是不论洛子音如何尝试，预知天命一事都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 洛子音颓然地倚靠在榻上，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咬了咬牙，却是打起坐来恢复内力。 若是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她也要尽她最大的努力保护萧煜。 直到日沉西山之时，洛子期二人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影从萧煜的府邸中赶回别院。 “小姐，阁主与城主回来了。”流萤听从洛子音的吩咐，二人一回来便将她轻声唤醒。 洛子音点了点头，体内真气又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这才睁开眸子。 这几天日以继夜，总共才恢复了约摸着三四成的内力。 洛子音幽叹一声，眉头轻蹙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将心事收起，洛子音下榻问道。 “已经酉时三刻了。”流萤替洛子音整理了下褶皱的裙摆，轻声说道。 “酉时了吗？”洛子音微怔，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去唤阿哥他们来用晚膳吧。” “是。”流萤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过后，流萤便带着二人回来，却是在找二人的路上径自遇上了。 “阿哥，情况如何？”一瞧见二人，洛子音便忙不迭地询问起来。 洛子期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摇了摇头，“朝廷来势汹汹，只怕轻易不肯罢休。” “他便当真不顾民生了吗？”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狠厉，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 洛千城抿了一口茶水，也是哀叹一声，“北燕之事我们信你，萧元桓却未必不会认为是你协助萧煜所用的计谋。” “太原之师两万，徐州之境尚还有一万精兵，加上朝廷十万的兵马，这林林总总相加，只怕萧煜要应付地艰难。”洛子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眸子中也是一抹冷光划过。 “洛南寻时天生的将领，若是由他来操练朝廷兵马，只怕其实力还会高上一成。”洛千城顿了顿，却是又说出了雪上加霜的消息。 “推迟婚期仍不可行？”洛子音心中尚有余悸，轻咬了下下唇，冷声问道。 “不可。”洛子期答。 洛子音眸光闪动，心思百转。 “你不必忧心，安心准备成亲便是。”洛子期笑了笑，声音轻柔，“萧煜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有我和千城在身后，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不错，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呢，你只管做这世上最美的娘子便是。”洛千城也扯过一抹笑容，声音依旧不减张扬。 即便如此，洛子音心中还是惊疑不定。 她点了点头，晚膳依次传上，三人心事重重地用完晚膳，洛子期与洛千城便起身离开了。 “去将花秋月唤来。”洛子音淡淡地吩咐。 流萤应下，转身离开。 片刻过后，花秋月推开了房门，“小姐，您找我？”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着一方茶杯。 她应完这一声之后，便久久没有言语。 花秋月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良久，洛子音终于缓缓开口道，“你说如今我再与萧元桓修书一封，可会打消他的念头？” “只怕无用。”花秋月微愣，却是摇了摇头。 她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对萧宫主怕是也无利。” 洛子音心中何尝不知，只是可惜她七窍玲珑的心思，如今却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来。 “萧元桓可会残害百姓？”洛子音眸子倏然间划过一抹幽光，心中有了计较。 “萧元桓上位之后，行仁爱之举，残害百姓之举，怕是做不出来。”花秋月思忖片刻，犹豫着说道。 是啊，萧元桓爱惜羽毛，怎么会做出残害百姓的事情？ 洛子音眸光闪动，“锦州境内仍旧还有不少难民吧。” “是。”花秋月点了点头。 “萧元桓行军，所带的粮草必定不少。”洛子音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声音清冷。 “大批难民，势必会拖缓行军的脚步。”花秋月接过了洛子音的话，声音多了一抹欣喜。 “先拖过大婚之日再说。”洛子音点了点头，她所需的时间不多，只要一日，不必应验那预知天命便可。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这是豪赌，赌萧元桓不会伤害难民。 否则，又是一片尸横遍野。 为了所爱，她变成了自己憎恶的人。 “你将此事说与阿哥，”洛子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是。”花秋月可比洛子音冷心的很，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真的屠杀也毫不眨眼，此时自然没有意义，点头便应下。 她退下之后，洛子音没有选择睡下，反而再次打坐运气恢复内力。 当天色熹微之时，流萤推门而入，正见洛子音衣衫整洁地坐在榻上，心中一惊。 “小姐？”流萤轻手轻脚地上前，试探地呼唤着洛子音。 “呼，”听闻声响，她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夜未眠，洛子音面色有些苍白。 眸底深处一抹幽蓝色的光闪过，最终归于平静。 第575章 “小姐昨夜没睡？”洛子音睡得不好，面色直接便显现了出来，流萤见了不由得有些心疼地问道。 洛子音舒展了下筋骨，眉头紧锁着，“什么时辰了？” “卯时，时间还多得很，小姐可要睡一会儿？”流萤忙回道。 “不必了，这个时辰阿哥应该起身了吧。”洛子音摇了摇头。 “听侍卫说，阁主与洛城主在书房议事呢。”流萤点头。 洛子音淡淡地说道，“装上几样小点，梳洗过后便去书房。” 流萤应下，飞快地服侍洛子音梳妆打扮。 二人行色匆匆，片刻时间，便赶到了书房。 守在院门的侍卫瞧见二人，行了一礼，没有阻拦。 洛子音径自上前，从流萤手中接过食盒，叩响了房门，流萤则恭谨地站在门前等候。 “怎么脸色这样差？”洛子期打量了一眼洛子音，便皱着眉头责怪道。 “我带了早膳，二位哥哥还未用早膳呢吧？”洛子音却避重就轻，轻易地扯开了话题。 “嗯。”洛千城率先放下了手中的事，凑了过来。 瞧见洛子音那恳切的目光，洛子期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三人围坐在小桌前，慢慢地用着早膳。 “昨儿晚上我托花秋月传话，阿哥觉得如何？”洛子音夹了一个虾饺，踌躇地问道。 “可行，”洛子期托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却点了点头肯定道。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已经受尽了磨难的难民们，即便面对凶神恶煞的精兵，也生不出畏惧来，毕竟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罢了。 “萧元桓不会对那些难民，真的做出什么吧？”洛子音吞咽下一口后，不安地问着。 “不会，”洛千城却接过了那话来，“生了如此多的难民，本就是当权者无用。” “若是萧元桓有点脑子，都不会激化难民的冲突。”洛千城肯定地说道，“一旦难民发生暴动，我们便也算兵不血刃地解决萧元桓了。” “如何是兵不血刃呢。”洛子音喃喃道，难民暴动，又何尝不是血染江山。 洛千城一梗，眸子中也失了几分光彩，低垂下头，默默地用着膳。 诚然如此，真正的权位交迭，哪有不流血的争斗呢？ “我昨夜吩咐了侍卫在锦州境内各处煽动难民，如今已经有了效果，晚些时候势必能将萧元桓的太原之师拖耗在边线之处，明日决计到不了锦州城。”洛子期先一步放下了碗筷，胸有成竹的说道。 给洛子音一个平安顺遂的婚礼，便是他如今最大的期盼。 “嗯。”洛子音原本纠结在一起的心，此时才算是稍作释怀，轻点了下头。 洛子期与洛千城一直在布局煽动难民一事，如今只等着收网便成。 是以用过早膳之后，三人还能悠闲的坐在一起品茶。 “阁主，教习嬷嬷来了。”就在这时，流年却突然敲响了房门。 洛子音茫然地望向洛子期，却见洛子期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道，“请嬷嬷进来。” “明日成婚的流程礼节，注意事项，我与千城皆是一知半解，是以请了个教习嬷嬷，你今日便跟她好好学就是。”话音落下，洛子期又转头望向洛子音，语气轻柔地替她解释道。 洛子音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诚然如此，自己这是否也太临时抱佛脚了些？ 只是想起明日自己一知半解地便被送上花轿，嫁了别人，洛子音心中竟是第一次开始慌乱起来。 原本对萧煜的担心，最后变成了自己的兵荒马乱，洛子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教习嬷嬷在流年的带领下进了房间，眸光扫过洛子音之时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惊叹。 她自认也算阅女无数，如洛子音这般姿容的女子，却仍是世间罕见。 这般的容貌已经少有，再加上这通身的气度，无怪乎能在江湖中享有如此的盛名。 “老身见过洛阁主，见过这位公子。这位想必便是洛圣女了吧。”教习嬷嬷也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一瞬间便回过神来，不卑不亢地冲着三人行了一礼。 “嗯，嬷嬷有礼。”洛子期点了点头，也欣赏教习嬷嬷这荣辱不惊的模样。 “嬷嬷请跟我来吧。”洛子音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清冷，不让人觉得过分亲昵，却又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教习嬷嬷点了点头，心中对洛子音的观感更上了一层，没有官家小姐的娇柔作态，更不似是一般江湖儿女的粗鲁野蛮。 这不由得让她心中感慨，不愧是大派作风。 书房中自然不能传授这些知识，瞧洛子期方才那尴尬的模样，只怕这嬷嬷教的还不只是明日的婚礼流程。 洛子音心怀忐忑，流萤却在身后套着近乎，想要从她口中听些有趣的八卦。 不过那嬷嬷口风紧的很，流萤最后也只能败兴而归。 回到了房间中，嬷嬷的面色便郑重了起来，“婚姻大事，可谓女子一生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圣女可要记得清楚，切莫行查他错，惹了笑话。” “我晓得了。”洛子音点了点头。 流萤递了杯茶与教习嬷嬷，她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来。 流萤几次三番听得昏昏入睡，不过明日她是全程陪在洛子音旁边的，也是不能出丝毫差错，只能强打起精神。 洛子音却听得津津有味，认真无比。 毕竟这是她与萧煜极其重要的一天，她也不想留下丝毫污点。 嬷嬷一连讲了三遍，确定洛子音完全记住流程之后，这才止了话头。 流萤早就腹中空空，此时一瞧天色，才猛然发现已经午时过半了。 “小姐，先用了午膳吧。”流萤提议道。 “嬷嬷一同用午膳吧。”洛子音点了点头，转眼望向教习嬷嬷，见她应允，流萤忙不迭地便下去传膳。 教习嬷嬷随她一同离开，终究她还是明礼数之人，不会做出与主人同桌吃饭之事。 正在洛子音还专心致志地温习着流程的时候，花秋月却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第576章 “怎么了？”洛子音心中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紧咬了下嘴角冷声问道。 花秋月面上却闪过一抹喜色，忙躬身禀告道，“回小姐，刚得到的消息，锦州境内突然涌现大批的难民，与太原之师僵持不下。” “成了？”洛子音眸子中霎时间闪过一抹信息，却是不可遏止地站起了身。 花秋月点了点头，“难民们被我们煽动的轻易不肯罢休，而这狮子大开口的条件足以让萧元桓为难。” “众目睽睽之下，萧元桓不能暴力镇压，如今被难民逼得节节后退。”花秋月顿了顿，飞快地说。 洛子音闻言眉头却又轻蹙了起来，“尽力拖延时间便好，切莫惹急了萧元桓，残害了无辜性命。” “阁主心中想必有数。”花秋月应道。 洛子音长出一口气，阿哥绝不会做出以成千上万人命挥霍之事，端看他们能痴缠萧元桓多久时间了。 用过午膳之后，教习嬷嬷又踩着时间来了。 上午已经将流程详述了一遍，洛子音已经全然烂熟于心，下午十分教习嬷嬷便神秘兮兮地拉着洛子音说起了别的闺房事情。 同萧煜上次那番欢好，洛子音是全然没有准备的。 此时听了嬷嬷讲述这些，仍是不由得面色涨得通红。 嬷嬷将她的模样瞧进了眼底，终究还是年岁小的姑娘，即便瞧眉间似是初经人事，对这些只怕都还是一知半解呢。 她对洛子音的观感不错，此时自然也是尽心竭力地教导她，凡是需要注意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她交代了清楚。 洛子音红着脸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 时间匆匆流过，到了晚上，侍卫们便忙着张灯结彩，为明日的婚事做上十足的准备。 听见外面喜气洋洋的声音，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正红。 “小姐，您今日早些睡吧。”流萤上前轻声提醒道。 洛子音却轻抚了下一旁华美的锦缎，心中竟生出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来。 “我睡不着。”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华光，声音轻柔像是飘忽的浮萍。 她心砰砰地跳着，一下一下，充满生机而又磅礴有力。 是紧张吗？洛子音轻咬了下下唇。 “怎么还不睡？”瞧见房中的灯亮着，洛子期便走了进来，果不其然便瞧见紧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洛子音。 “阿哥，萧元桓的队伍，果真被拖延下了是吗？”洛子音抬眸望向他，声音依旧轻柔无比。 “嗯。”洛子期点了点头，“如今仍有不少难民与其纠缠不休，那太原之师想要明日赶至锦州城，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他说着，却顿了顿，眸子中闪过一抹冷光，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若是萧元桓率领一队精兵突围，却也不是什么难题。” 诚然如此，凭暴乱而起的难民，如何能拖延地住所有的兵力？ 萧元桓只需要留一些足以压制难民的兵力与之周旋，其余的还是可以悉数赶来锦州城。 “不过届时萧元桓兵力折损，又是疲惫之师，在这锦州城内萧煜手中可讨不到什么好处。”洛子期拿起茶杯，温润的面上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地说道。 洛子音闻言这才放心了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今日早点歇着吧，明日可要累上一日呢。”洛子期收了严肃的面庞，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头温柔地望向洛子音。 “嗯。”洛子音松开了攥着的锦缎，轻轻抚平那上的褶皱，乖巧地应了一声。 洛子期揉了揉她柔顺的丝发，眸子低垂，遮掩了心中那一抹黯然。 月色娇柔凄凉，洛子音拥着被子，陷入了似梦非醒的昏沉中。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乌漆嘛黑一片的时候。 别院中就已经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洛子音正睡得香甜，猛然听见声响便一下子睁开了眸子。 一阵微风袭来，了无睡意。 侍女们众星捧月一般将洛子音团团围住，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里里外外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洛子音瞧着镜中模糊的影像，竟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她与萧煜千辛万苦地走到这一步，就像上天注定，一切都顺理成章。 待一切都收整妥当之后，便瞧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流萤端了一叠糕点进来，瞧见洛子音之时，眸子中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惊艳，久久回不过神来。 带反应过来之后，忙开口道，“小姐，您先用些吃吧，今儿个一日怕是都没的时间用呢。” 原本洛子音已经平静下的心绪，又随着时间的逼近再次紧张了起来，她紧紧攥着衣角，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 她摆了摆手，流萤无法，只得拿出油纸来包了两块。 “什么时辰了？”洛子音捏了捏帕子，有些焦急地问着。 “快了，萧宫主已经从府邸出发了。”瞧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流萤不由得掩唇轻笑。 再次听见萧煜的名字时，洛子音更觉得心突突地跳着，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 这时候洛子期与洛千城却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哟哟哟，果然音丫头打扮起来，便没有天下女子什么事了。”洛千城眸光闪动，绕着洛子音打着转，一边还发出些啧啧的感慨。 洛子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伸出手，只是瞧了一眼洛子音那已经梳好的繁复发髻，终究还是缓缓地放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说了句，“阿音长大了。” 这短短的五个字，掺杂了太多的情感，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伤怀。 洛子音听闻这一句，清澈见底的眸子霎时间便染上了几抹湿润，喉间哽咽起来。 “哎呀，”洛千城在一旁大呼小叫地道，“可别哭鼻子，弄花了妆将萧煜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原本还在心中郁结酝酿的哀愁，被洛千城这一打岔便消失了干净。 噗嗤一声，洛子音哑然失笑，眸子中打转儿的泪珠转了两转还是没有落下来。 第577章 “时辰差不多了吧。”窗外传来了热热闹闹地敲锣打鼓之声，洛子期望着天色喃喃地道。 “阁主，萧宫主马上便要进府了。”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流年匆匆回禀。 洛子音心中咯噔一声，面上慢慢地晕染了些许红晕。 洛子期点了点头，却是从一旁拿起了凤冠替洛子音戴在头上，动作虽有些生疏却一丝不苟，只是那修长的手指不知为何微微颤抖。 将凤冠牢牢地固定在洛子音头上，流萤又连忙递上了盖头。 洛子期撑开，动作温柔地慢慢遮盖在凤冠之上。 洛子音望着他那双温柔的眸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入目的红。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泪珠款款滚落，碎成了几瓣儿。 洛千城出去刁难了几次萧煜，最终还是让他没花多少心思就闯了进来。 萧煜一袭红袍，洛子音只能瞧见那黑色的靴子，与正红的衣摆，却已经能想出他的绝代风姿。 正如洛子音一般，萧煜望着眼前遮掩的严实的洛子音，眸光闪动。 宽大的衣摆正显得洛子音身姿窈窕纤细，四方的盖头将她的容貌遮盖完全，却更给他心中添了一份旖旎的幻想。 今日过后，她便冠上了自己的姓氏，做了自己的发妻。 萧煜在原地久久驻足，久的洛子期都不由得挑了挑眉，挑剔地说道，“怎么，萧宫主欢喜傻了？” “咳，”萧煜心里强大的很，轻咳一声，面上不见丝毫窘迫地缓缓上前。 穿过那低垂着的宽大衣袖，准确无误地握住了洛子音冰凉的小手。 “我来了。”萧煜轻拉起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 洛子音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没有言语，却已经做出了回应。 洛子期有些瞧着他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隐隐的有几分堵得慌，是以便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时辰不早了，走吧。” 萧煜点了点头，没有理会侍卫递来的红绸，他就这么牵着洛子音的手坚定地走出了她的闺房。 洛子音的高堂已经不再，是以除了洛子期坐在上位之外，只有一鼎香炉，代表着二人的父母。 萧煜缓步上前，恭谨地捻起三炷香燃起，郑重地插在香炉中。 “拜高堂。”一旁的礼官高声喝道。 洛子音在萧煜的搀扶下跪了下来，二人的手始终紧紧地握在一起。 萧煜生平，仅跪拜过父母与师父。 如今对着洛子音故去的父母，他郑重地携着洛子音三叩首。 “二位高堂在上，萧煜以命担保，此生不负阿音。”萧煜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洛子音心中哽咽，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缓缓滑落。 “礼毕。”礼官高声喝道。 萧煜却并未起身，反而带着洛子音转了方向，直面向一旁的洛子期。 洛子期眉头一挑，有心扶起萧煜。 他虽年长，与萧煜却终归是平级，受他这大礼显然是不合适的。 萧煜却笑了笑，径自拜了一礼，“此后阿音，交由萧煜看顾，不论世事变迁，萧煜必将护她周全。” 洛子期终究还是侧了侧身子，半接了萧煜这一礼。 听闻他所言，心中也感慨万千，“阿音此后便交由你了。” 洛子音也在此时，行了一个大礼，“阿音多谢阿哥多年抚养之恩。” “起来吧。”洛子期清润的声音也难掩哽咽，亲身将洛子音搀扶起来。 洛子期坐在高堂处受了一礼，便由洛千城负责将她背到花轿中去。 洛千城的后背也温暖踏实，洛子音伏在他肩上，盖头上的流苏时不时地打在他面上。 “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洛千城步履缓慢，却是歪了歪头，在洛子音耳边低语道。 那敦厚的声音再不见张扬，反而充满了关心与体贴。 “嗯。”洛子音轻点了点头，洛千城却话音一转，往日的骄纵又显现出来，“若是萧煜有胆子欺负你，你定要告诉我，瞧我给他好看。” 洛子音闻言笑出了声，“那是自然。” 再长的路也有走进的时候，洛千城依依不舍地将洛子音放了下来。 在他心里，洛子音早已变成了他嫡亲的妹妹，甚至还要再亲切上几分。 侍卫们压低花轿，流萤忙上前打开花轿门帘让她进去。 洛子音强忍住掀开盖头回眸瞧上一眼的冲动，端正地坐在花轿中，感受它平稳的升起。 萧煜翻身上马，动作恣意潇洒，惹得一众围观的少女心潮涌动。 锦州城这些日子人心惶惶，洛子音与萧煜的喜事却是冲淡了城中的阴郁气氛。 喜气祥和的模样，城中百姓们都忘了风雨欲来的将来。 城中的街道，都被萧煜用大红色云锦铺满，就连四周的城墙上，都挂满了云锦。 萧煜的绝大手笔，以及洛子音花轿后紧紧跟着的，绵延数丈的嫁妆队伍，都让城中的待嫁少女艳羡不已。 一旁的侍卫们不停地撒着喜钱，不少来讨个吉祥的垂髫少年都得到了萧煜极大的封赏。 敲敲打打，喜气洋洋地队伍终于穿过大街小巷，赶到了萧煜的府邸。 花轿缓缓放下，萧煜先一步从马背上翻下，而后上前将洛子音扶下。 穿过府邸，一众人簇拥着二人径自去了正厅。 萧煜的高堂也已不在，他师父苏千隐却是不远千里地赶来了锦州城，此时正安然地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一拜天地。”见二人站定，礼官高声喝道。 萧煜轻捏了捏洛子音的手，拉着她跪向厅外。 原本簇拥在此的宾客连忙识相的让开，三叩首后，萧煜便拉着洛子音起身。 “二拜高堂。”与方才相同，萧煜上前点燃了三炷香递到了洛子音手中，握着他的手一同上了这三炷香。 拜了三拜后，二人又转身对向苏千隐。 萧煜对他的师父还是尊敬至极，若非是苏千隐相助，他决计不会有涅盘重生的机会。 洛子音能感受到萧煜对苏千隐的敬爱，爱屋及乌之下，与萧煜一同对着苏千隐心甘情愿地拜了三拜。 第578章 “兜兜转转，你二人还是走到一路了。”苏千隐笑了笑，声音欣慰又带了一抹意料之中，原本拒人于千人之外的脸此时竟和蔼了几分。 洛子音闻言有些诧异，听苏千隐的意思，竟是原本便觉得二人会有今日？ 萧煜闻言深情地望了一眼洛子音，握着她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度。 “夫妻对拜。”礼官再次高声喝道。 二人转过身子，对着彼此行了一礼。 “至此，礼成。”不苟言笑的礼官此时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高声喝道。 洛子音紧绷着的心倏然间有了归处，在萧煜的搀扶下起了身。 但愿往后余生，彼此搀扶，执手前行，不言退路。 萧煜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容，一阵的心满意足。 就在满堂宾客齐齐恭贺之时，极其不合群的声音却突然传了出来，“二位此礼怕是不妥吧。” 那声音清冷，似是来自天上广寒宫。 洛子音心中咯噔一下，这声音不正是萧元桓，虽失了几分温润，却定是他无疑。 萧煜的面色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眉目间都染上了几抹冰霜。 他大步上前，将洛子音挡在身后，冷冷地望着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萧元桓将头上戴的幕离揭下，露出了那一张人神共愤地面庞。 往日温润的笑容消失不见，萧元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满目冰冷。 周围的宾客议论纷纷，目光不停地在几人身上流转着。 这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简直可以称作是大梁最大的八卦了。 “你倒是有胆量，一个人也敢跑来我锦州城？”萧煜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讥笑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有哪里是我萧元桓去不到之处？”萧元桓不为所动，上前一步眸光炯炯地望着二人。 洛子期与洛千城见状不由得暗生警惕，一旁早已布下的侍卫也攒动着上前。 “阿音与我已经订了亲，你们这亲事实在不和情理。”萧元桓对周围的蠢蠢欲动熟若无睹，上前一步，眸光透过萧煜，望向被他护在身后的洛子音。 周围的宾客皆是发出了抽气声，只觉得此时像是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争斗中，连八卦都瞧得不是那么开心了。 那盖头下面应该是一副怎样的倾世容颜，萧元桓眸子中划过一抹温柔又转冷。 洛子期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冷声讥讽道，“阿音与你的婚约早就解除了，当朝太子我们千机阁高攀不起。” 朝廷与江湖如今势如水火，原本二人的婚约即便不作废也早已经成了笑谈，何况千机阁早已经发了江湖通告，与徐家，与皇室皆是势不两立。 “立下的婚约岂有随意更改之礼？”萧元桓眸子微微眯起，身上的气势勃然升起。 “你这身份还不是随意地更换来去？”洛千城嗤之以鼻。 萧元桓闻言原本有些冷意的面上竟然勾起一抹笑容，随意地瞥了一眼萧煜，“这位的身份不是也随意地更换来去？” 洛千城一愣，却听得萧元桓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来奇怪，千机阁说是不想同皇室有瓜葛，萧煜难道便不是皇室中人了？” 房间中的气氛寂静了一瞬，萧煜姓萧，这个姓氏便已经确定了他的归属。 “起码千机阁的几次动乱，与萧煜都没有丝毫干系。”就在这时，洛子音清冷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萧煜嘴角勾起浅笑，拉着洛子音的手轻摩挲了下。 萧元桓气势在那一瞬间被击溃了，面上筑起了冰冷的城墙，“你可知道萧煜如今是寇，是匪，是大逆不道，名不正言不顺？” 洛子音轻咬了下嘴角，却是一把掀开了盖头，眸光定定地望向萧元桓。 凤冠微动，摇曳生姿。 她这大胆举动惹得满座皆惊，震惊之余，却又被她精致绝伦的容颜吸引了目光。 萧煜眉头轻蹙了下，洛子音这样的绝美扮相，他也是第一次瞧见。 还未来得及藏起来好好欣赏，便被一众人瞧了个先，自然让他心中大为光火，面色沉了下来。 萧元桓也是被她惊艳，眸底的阴暗又深沉了几分。 洛子音上前一步，与萧煜并肩而立，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梁帝残害忠良，仇视江湖，大兴战乱。”洛子音冷漠地望着萧元桓，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手上沾染了数不尽的无辜性命，为了那丁点权力做了多少图谋？他算什么？” 萧元桓怔愣在原地，眸子微微眯起，还未来得及分辨，便听得洛子音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 “你纵容作恶，甚至手段更甚一筹。为了登上皇位无所不用，这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你萧元桓哪一样摘得干净？” “不止如此，你还枉顾天命。北燕蠢蠢欲动，你却宁可视而不见，也要再兴战乱，你与梁帝又算什么？” 此时宾客，大多是江湖众人，原本对萧元桓便有些偏见，此时闻言，不由得更是义愤填膺了起来。 说萧煜是匪是贼，那岂非便是说他们这一批跟随者也是匪是贼？ 可是本就被朝廷逼得退无可退，唯有揭竿而起这条路可选。 他们坚守阵地，不与为伍，怎么就成了匪贼？ “萧宫主，我看这太子胆子大得很，锦州城都敢单枪匹马独自闯入。都说擒贼先擒王，今日将他拿下，朝廷兵马必将溃不成军！” 骚乱之中，有人义愤填膺道。 萧元桓却对周围的议论声不闻不问，只定定地望着洛子音。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般插入他的心底，如此直白，却又让他无从辩驳。 “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萧元桓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轻咬了下嘴角，冷声质问道。 洛子音不语，萧煜却再次将她护在了身后。 “你还莫要自取其辱了。”萧煜冷笑一声，松开了握着洛子音的手，一把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他是从杀手一步步爬上来的，即便是在大婚之时，杀人的工具却依旧不会被丢弃。 第579章 一旁的侍卫们瞧见萧煜这般的举动，也是纷纷抽出腰间佩剑，一步一步逼近萧元桓。 萧元桓却依旧不为所动，想要透过萧煜那碍眼的身影瞥向洛子音的窈窕倩影，却终究落空。 一阵微风袭来，萧元桓周身瞬间多了几十道黑影，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原来你也是有备而来。”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剑尖却直指萧元桓。 洛子音宽大的衣袖下华阳锦缓缓滑落，虽然如今只三四成内力，她却要竭尽努力帮助萧煜。 局势紧张，周围的侍卫源源不断地涌入，萧元桓那寥寥几十人黑衣侍卫显得如此渺小。 “你还是多虑了，明日才是战时。”萧元桓收回了眸光，丝毫没有担忧于如今对他十分不利的局面。 萧元桓的声音清冷如冰，从他做回太子之后，便再也无需那温润如玉，与人为善的伪装。 “你若殒身于此，明日亦非战时。”萧煜冷笑一声，却是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却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如今你这通身，少了二成修为吧。”萧元桓不以为然，一双冷彻的眸子上下扫了萧煜一眼，不屑一顾地道。 萧煜狭长的眸子倏然眯起，“对付你却是足够了。” 他话音落下，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只一瞬间便出现了萧元桓身旁，手中锋利的剑尖直指萧元桓面门。 众多侍卫见状，纷纷加入了战斗，与萧元桓带来的侍卫痴缠在一起。 苏千隐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身上的气势却是突然消失了干净。 他足下轻点，身影也消失在原地，正要去帮萧煜之时，却被一枯槁的身影缠住了脚步。 “老东西，你的对手该是我啊。”那老者鬓须皆白，声音沙哑，带着古拙的气息。 苏千隐眸子倏然紧缩，手中鱼肠短剑划过一抹曼妙的弧度，“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没入土。” “你还没死，我死不瞑目啊。”那老人发出一声桀桀冷笑，手上动作飞快，挡住了苏千隐的攻击。 洛子期与洛千城也是各与朝廷侍卫缠斗在一起，二人心中此时皆是一惊，没有想到萧元桓手下又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才区区数十人竟就能与他们平分秋色，之前竟还是小觑了他。 毕竟朝廷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准备，这些都是朝廷或威逼，或利诱，或悉心培养搜罗来以供驱使的高手。 不少在江湖中早已经销声匿迹的人，都在此时露出了踪影。 原本萧元桓与萧煜旗鼓相当，只是萧煜为了救洛子音失了两成修为，此时与萧元桓缠斗起来，自然便落了下乘。 洛子音衣袖下的华阳锦滑落而下，足尖轻点便迎风而上。 洁白的锦缎破风而来，萧元桓眸光一转，便瞧见了洛子音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呵，萧宫主竟是还带着帮手。”萧元桓的动作在对向洛子音之时，不由得放缓了些，对萧煜却是冷声讥讽道。 萧煜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讥道，“我夫妻二人本为一体，便是阿音帮我又如何？” 萧元桓心中被扎了一刀，面色一下便沉了下去，竟全然不顾洛子音，反而对萧煜步步紧逼。 萧煜修为不敌，动作便比他慢了两分，萧元桓手中长剑用了全力，眼看着便要划向萧煜的胸膛。 洛子音连忙抛出华阳锦，铿锵的碰撞声响起，那长剑被拉离了一寸，萧煜这才堪堪避过了剑尖。 她一击得手也不纠缠，借着力道便飘落在萧煜身旁，眸光冷然的望着萧元桓。 “萧宫主打算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吗？”萧元桓不忍对洛子音动手，剑尖直指她身后的萧煜。 萧煜闻言眸子中闪过一抹幽光，拉住洛子音的手，反将她互在了身后，“你还是多多担心你自己吧。” 萧元桓望着二人十指相扣，交织在一起的手，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线。 他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如今萧煜守在城中的兵马正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向着此处赶来。 双拳难敌四手，纵使他萧元桓有通天的本领，在数万兵马前也讨不到好处。 “主子，要撑不住了。”徐阳身形艰难地靠近萧元桓，在他耳边低语道。 萧元桓眉头紧锁，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咬牙道，“撤。” 一众侍卫闻言忙匆匆像他靠拢，伺机抽身离开。 “怎么，不多留了？”萧煜冷笑一声，眉尾上挑，声音说不出的讥讽。 “明日再瞧。”萧元桓心里强大的很，丝毫不因他这句讥讽置气。 眼瞧着那兵马越来越多，便毫不犹豫地带着众人离开。 虽敌不过千军万马，他们想走却还是谁都拦不住。 “莫追。”萧煜眸光微闪，制止了一群人想要乘胜追击的想法。 此时院中大厅中皆是一片狼藉，众人的面上自然也不好看。 洛子音却自顾自地将盖头捡起重新盖在头上，萧煜见状面上的冰霜消融了些，给礼官使了个颜色。 “礼成！”礼官会意，当即便高声喝道。 众人飞快地换了一副脸面，齐齐恭贺道。 就在这短短几息之间，虽然周遭的环境已经狼藉，众人心情却也好了些。 萧煜一一应下，被众人拥簇着同洛子音回到房中。 一通礼节行过，外面的天色又黑了下去。 喜庆的氛围又再次洋溢起来，洛子期与洛千城二人将萧煜拉了出去，势要给他灌个半死。 素日里面色冰冷的萧煜，今日面上却如同春雪消融，春风得意。 众宾客瞧见，不由得也大了胆子，你一杯我一杯地灌着他。 洛子音此时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心中的大石却是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听从流萤的建议，反而一直在等着萧煜，等着他掀起盖头。 过了不知多久，月亮兴许已经爬上了中空。 洛子音这才听见一连串行礼请安的声音，但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洛子音手指紧抓着帕子，紧张得心都要从肚子中跳出来。 第580章 随着萧煜的逼近，洛子音忽而闻到他身上甘冽的酒香，幽幽地沁人心脾，直冲心底。 她坐的笔直端正，低眸瞧见正萧煜一双玄色的靴子停在了身前。 “阿音，”萧煜清冷又带着几抹醉意的声音响在耳边，洛子音的心跳瞬间又快了几分。 “终于，终于你成了我的人，我的妻。”他一边说着，那素来果决稳狠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洛子音亦是心中感动，萧煜颤抖着将盖头缓缓掀开，她眼前依次而见那精致的下巴，微红的面颊，狭长的眸子，如墨的发丝。 “夫君。”洛子音低眉浅笑，望着他的眸子中汪了一弯春水。 这轻轻浅浅的呢喃，对萧煜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 他呼吸一滞，眸光瞬间晦暗了几分，“再唤我一声。” “夫君，该喝……”洛子音顺从地应了，清浅的声音再次从口中溢出。 “唔……”然而还不待她说完，萧煜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封住了她的口，剩下破碎的言语尽皆化成了呜咽与呻吟。 当碰上洛子音清凉的红唇之时，他便已经酒醒了几分。 然而她的滋味太美，惹得他不住的沉沦。 洛子音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上的衣衫便被他撕扯了干净。 红烛摇曳，春宵梦美。 只是洛子音刚趴在萧煜身上歇了半个时辰，便感觉饿得紧，实在是遭受不住了。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见萧煜还闭着眸子，想来应是睡得香甜。 强忍着身上的酸痛，洛子音裹了个毯子便悄悄地走下了床。 桌上还留着几样糕点，就着已经凉掉的茶水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饿了？”就在这时，萧煜清冷却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咳咳，”三更半夜的洛子音冷不防被他下个激灵，被那糯香的糕点噎了嗓子。 萧煜见状连忙下榻，倒了杯茶水地给她，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忍不住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洛子音脸涨得通红，连喝了几杯水才顺下去，眸子中都染了湿意吗，“你怎么醒了？” “你在我身上动来动去，我还哪里睡得着？”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凑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说道。 “哪有……”听他所言，洛子音面上更红了，扭捏着白了她一眼。 “呵呵，”萧煜心中舒畅极了，瞧见桌上已经冷掉了的饭菜，眉头又慢慢蹙了起来，“怎么没吃东西吗？”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声音中难掩委屈，这一日可是将她饿了个好歹。 萧煜眉头蹙得更深了，却是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糕点，“我带你去吃别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去拉洛子音。 “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洛子音此时可是浑身赤裸，只裹了个毯子罢了。这般模样出去惊扰了旁人，可要丢人丢到天边上去了。 “你跟着我便成。”萧煜笑了笑，拿起大氅披在洛子音身上，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洛子音起初吓了一跳，旋即就安心地窝在了萧煜怀中。 只见他推开窗子，车轻熟路地上蹿下跳，几息时间便抱着她来到了小厨房。 其间冬风萧瑟，洛子音却并未感到丝毫冷意。 萧煜将洛子音安置在一旁的小凳上，就开始忙活起生火来。 “你可是要现做给我吃？”洛子音缩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萧煜。 “很快就好。”萧煜转眸对着洛子音笑了笑，动作熟练地就将火生了起来。 “好。”洛子音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妩媚与娇柔。 萧煜动作飞快地和面烧水炒卤，寻常人做起来烟火气十足的事情放到他身上竟都多了几分贵气。 都说秀色可餐，瞧着他这行云流水，如诗如画般的动作，洛子音都恍然觉得饱腹了。 不过当一碗喷香的汤面端到洛子音面前之时，她还是免不了咽了咽口水。 “饿坏了吧，”萧煜拿了个小凳在她身前坐下，充满歉意地说道。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早该想到洛子音这一日都没什么时间吃东西才是。 “现在吃也无妨。”洛子音却笑了笑，望着萧煜手中端着的那碗还冒着热烟的汤面，口水忍不住便留了下来。 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先捧着碗让洛子音喝了口汤暖暖身子。 入口鲜美的滋味，让她不由得食指大动。 “我可是牺牲了大半夜的好眠来给你做吃的，你打算如何谢我？”萧煜拿了筷子，夹起一口面来轻吹了两下递到洛子音嘴边。 心思全然放在这碗面上的洛子音可丝毫没有听出萧煜言语中的不怀好意，只忙不迭地将那筋道的面条咀嚼咽下，一边柔柔糯糯地说道，“多谢夫君。” 这几个字虽然已经让萧煜心花怒放，他却并不满意就被这样打发了。 “如今我喂你吃饱了，等等你也要让我吃饱才是。”萧煜低垂着眸子，遮掩中眸子中的狡黠，循循善诱道。 “那是自然。”洛子音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只觉得这一碗面大得很，自己吃完之后，萧煜必然也是够吃的。 “不吃了。”洛子音八分饱后，就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再次递到嘴边的面。 等会儿还要睡觉，吃的多了积食便睡不安稳了。 萧煜点了点头，便将手中的碗放下。 “你不吃？”碗中尚还剩下了不少，洛子音见他此举，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我还有更好吃的。”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光幽暗地望着她。 “嗯？”洛子音一愣，脑袋不自觉望了半拍。 等萧煜的吻落在她嘴角时，她才恍然惊觉，他所言何意。 “腰疼。”洛子音忙不迭推开他，委屈巴巴地说着。 “我帮你揉揉。”萧煜却并不理会，一边落下细密的吻，一边伸手在她腰间游移着。 他动作温柔，就如对待这世间珍贵的异宝般，洛子音一个疏忽便沉沦其中。 第581章 洛子音最终还是被萧煜带回了房中吃干抹净，当萧煜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她却早已经精疲力尽，几息时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煜将她搂在怀中，手下是她细腻丝滑的肌肤。 他从未如此的满足过，那心中空洞的虚无终于被她补全了完整。 嘴角自然而然地溢出一抹浅笑，在她柔软的丝发上落下温柔的一吻，就这样卸下了防备，两心相拥，同床共梦。 至此红烛燃尽，艳阳高升。 十年之久，萧煜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安稳过。 已经过了卯时，苏叶在门外踌躇着。 主子还从未有卯时未起的时候，今日萧元桓的兵马已经摆脱了难民的纠缠，午时左右便可行至锦州城外。 如何布局萧煜虽然早便做了打算，只是一切事宜还要他在过目一次才是。 然而主子昨日这是大喜的日子，春宵苦短，也不知该不该扫了他的兴。 苏叶在门外愁眉苦脸，房间的门却倏然被推开。 “主子，您起了。”苏叶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嗯。”萧煜回眸望了眼，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昨夜将洛子音折腾的狠了，此时她还睡得香甜，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起了身。 “朝廷兵马已经摆脱了难民的纠缠。”苏叶正了正脸色，沉声说道。 萧煜轻点了下头，正瞧见洛子期洛千城二人迎面走来。 瞧见他面上那春风得意的模样，二人的面色属实说不上多好看。 不过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一时间倒是顾不上介怀这个了。 几人向着书房走去，洛千城率先道，“昨日的情形你们也瞧见了，朝廷的实力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洛子期沉重地点了点头，那许多曾经名动江湖的侠客，竟然能被朝廷招揽到了麾下。 朝廷这步二十年的棋，终究比他们多行了十几年。 “萧元桓此人，倒是当皇帝的好料子。”萧煜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单单是收复如此多的能人异士的心机与手腕，便足以令人叹服。 “你打算……？”洛子期闻言心中一动，这话从萧煜口中他竟是听出了些莫名的意味。 “看萧元桓肯不肯联手了。”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清冷。 他终究还是决定放手。 洛子期默然，不禁为萧煜的决断心生感动。 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着洛子音的几分影响。 “即便如此，朝廷还是要付出些代价才是。”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声音冷然。 飞快地将布局安排下去，萧煜又匆匆地赶回了房间。 他可不希望洛子音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身旁。 洛子音依旧用着被子睡得香甜，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萧煜面色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走上前守着洛子音，在她唇边落下轻柔的一吻。 却不想这轻柔至极的动作，却一下子惊醒了她。 纤长地睫毛抖动了下，洛子音睁开了朦胧的睡颜。 瞧见萧煜之时她还微微一愣，旋即想到昨日二人已经成婚，嘴角便微微勾起，眸子中也露出了欣然的笑意，安然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萧煜心神一荡，眸光瞬间晦暗了一分。 他自然而然地将洛子音搂在怀中，自己也坐在了床侧。 “昨夜睡得可好？”萧煜声音低哑。 “腰酸着呢。”洛子音白了他一眼，捉住了萧煜那不安分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萧煜尴尬地笑了两声，便果真歇了心思，安安静静地抱着她，享受这一瞬间的静谧美好。 洛子音原本也在他怀中安然地卧着，却是瞬间恍然惊醒，“萧元桓的兵马行到了何处？” 萧煜玩着洛子音发丝的手微微一顿，“午时左右将至，不必着急。” “你做好了安排？”瞧见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洛子音挑着眉头问道。 “那是自然，未雨绸缪。”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点了点洛子音的额间。 “你……”洛子音笑了笑，话刚说出口，眼前却骤然一黑。 “怎么？”萧煜轻挑了下眉尾，低头望向洛子音，却见她双目空洞，茫然没有焦点。 “阿音，阿音？”萧煜心中一紧，忙坐直了身子，冷声呼唤道。 然而洛子音此时已经全然听不见他的声音，眼前尽是白茫茫一片，无穷无尽。 哒哒的马蹄声响在空寂的雪地上，正在疑惑之时，却突然瞧见一朵黑云卷席而来，掀起了更猛烈的声浪。 就着一瞬间，洛子音便瞧见了北燕的军队，已经悄无声息地行在路上，直逼边线。 “阿音。”萧煜心中抑制不住地慌乱，终于一下子将洛子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洛子音猛然回神，伏在萧煜怀中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这是？”萧煜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搂住洛子音不安的问道。 “萧煜，北燕兵马南下了，如今，如今已经要到边境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洛子音回过神来，便忙抓着萧煜的衣襟，慌乱地说道。 “什么，你别急，慢慢说。”萧煜眉头微微蹙起，面色沉寂下来。 洛子音摇了摇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预知天命所见，我方才瞧见了北燕兵马，如今已经穿过北境，直逼边境了。几日左右便能突破边境。这兵马足有二十万之巨，绝非边境守卫所能抵抗。” “若是让这二十万兵马轻易入境，必定势如破竹，直捣南境。”说了一连串，喉间有些干涩，这才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晓了，别担心。”萧煜点了点头，能感受到洛子音此时紧绷的心弦，便抱了抱她，轻声宽慰道。 他的怀抱永远都是如此的温暖，洛子音心神缓缓放松下来，却是轻推了推萧煜，“你快将这事说与阿哥知晓，我起来梳洗过后便去寻你们。” “好。”萧煜柔声应下，在她鬓发边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便放开了她，起身离开。 第582章 洛子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抿了下嘴角便起了身。 流萤听闻了萧煜的吩咐，才敢推开门走进来伺候洛子音梳洗。 “小姐，”流萤红着脸上前伺候洛子音梳洗，当瞧见她身上那红痕之时，面上的红晕又浓重了一层。 “咳，”洛子音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慢慢却也释然了。 “小姐可要用早膳？”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服侍她梳洗完，流萤便轻声问道。 “吩咐人直接送去书房吧，我去找阿哥他们。”洛子音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便起了身。 流萤应下，便跟在洛子音身后去了书房。 她眉宇间那抹初开的娇柔更甚，让人瞧了便生出维护之意。 洛子期眸光闪动，心中竟生出了抹酸涩意味来。 “阿哥，千城哥哥。”洛子音亲切地唤了声。 “嗯。”洛子期揉了揉她的头顶，手指微微一顿。 洛千城撇了撇嘴，今日洛子音头上梳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妇人发髻。 “我同他们说了。”萧煜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过了洛子音的手，轻声说道。 “咳。”洛子期眉头蹙了起来，轻咳一声，萧煜也太明目张胆，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些。 萧煜眉尾微微上挑，洛子音面上一红，嗔怪地瞥了一眼萧煜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若是今日不能说服萧元桓，北燕大军势必踏入梁境。”既然二人都已经知晓，洛子音便正了正面色直接说道。 “关键却是在于，如何让萧元桓信服这件事。”洛子期眉头轻蹙了起来，声音微沉。 众人默然，这的确是首要的难题。 “我来劝他。”洛子音眸光微闪，轻声说道。 “不行。”萧煜眉头紧接着便蹙了起来，当机立断地拒绝道。 洛子期也赞成的点了点头，冷声道，“太危险了。” “天命是我预知的，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洛子音却是轻咬了下嘴角，执拗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洛子期却不理会他，摆了摆手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我做这个来使，哪里还有危险？”洛子音飞快地反驳。 洛子期面色一沉，冷声喝道，“你忘了萧元桓对你做出过何事了？你送上门去岂非正遂了他的心意？” 洛子音言语一凝，萧元桓的确曾经将自己囚禁过，若非是阿哥来的及时，只怕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能逃出来。 萧煜闻言却面露不解，眸子中一片深沉。 就在这几人纠结之时，苏叶却突然敲响了房门，“主子，太原之师已至三十里外。” “阿哥，来不及了。”洛子音咬了咬嘴角，声音难掩焦虑。 被难民拖住多时，对萧元桓的兵马来说便已经是修整了。 谁知道萧元桓此番会不会直接下令进攻。 双方一旦开战，势必要分出个胜负才肯罢休。 这一来二去的耗费多日，等萧元桓派兵回守北燕之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只怕除了阿音，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洛千城也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行。”洛子期还未发话，萧煜便直截了当地又拒绝了一次。 萧元桓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他心中可谓是一清二楚，决计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如今两军对峙，萧元桓若是公然冒犯来使，那是违背的天下道义，势必失了人心。”洛子音心中焦虑，迫切地解释道，“萧元桓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等傻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洛子期冷声道。 洛子音却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知晓如今只有这一条路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亡，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 是以别无选择，她必须坚持，“萧煜，你信我吗？” 如今洛千城已经心生动摇，只要萧煜都能同意，洛子期便也不能再多劝阻什么了。 萧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光深沉地直直望入她眼底。 终究在那一汪春水中失城失地，一片狼藉。 他最终败下阵来，太了解洛子音的他，深知若是因为规劝萧元桓不及，惹得民生哀怨之时，她又该如何的埋怨自己。 “萧煜。”洛子期却是瞧出了他的放松，便横眉冷对，冷声喝道。 “阿哥，你心中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洛子音又转眸看向洛子期，倔强地说道。 “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你还不能出来的话，不论结果如何，我必举兵相向。”萧煜终于开了口，声音强硬，带着不容回旋的余地。 “萧煜！”洛子期冷声打断了他，然而瞧着洛子音眸子中那抹坚强和倔强，最终却是一拂衣袖，愤愤然夺门而去。 “阿哥……”洛子音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最终却也只抬了抬手，没有旁的动作。 她此时心中坚定无比，她多活的时间都是上天眷顾，既然有了机会能够更改，势必要不遗余力地更改。 从前那位先祖，眼见着城门被破，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一定很揪心吧。 洛子音低垂着眸子，洛千城轻咳一声，“我去劝劝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追赶了出去。 书房中便又只剩下了萧煜与洛子音二人。 萧煜上前，拉过了洛子音的手，用自己温柔宽厚的手掌，紧紧地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谢谢你。”洛子音并不满意这温柔的安抚，反而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在了萧煜的怀中，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道。 “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萧煜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在怀里，却是在额间落下了轻柔的一吻，声音难掩清冷。 “足够了，”洛子音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道。 萧煜手臂又收得紧了些，“阿音，我不想夺帝位了。” 他清浅的呢喃响在耳边，洛子音心中倏然一颤。 她抬眸望向他，就看萧煜眸光澄澈的回望向自己，洛子音第一次看见他的眸子中一丝杂质都没有掺杂，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将北燕驱逐出境，你便同我回西北吧。”萧煜望着她，声音坚定。 第583章 “好。”洛子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应下。 她此时能瞧见萧煜背上那重担被卸下，是努力的挣脱黑暗，寻求光明。 “背着那一身沉重太累，若是萧元桓果真能做一个贤明的君主，或许这才是父王他真正想要的，也是百姓真正想要的。”萧煜知晓洛子音心中的疑问，也没有等到她问出来，便出言解惑道。 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小时候的萧煜不喜欢，如今因战乱而多经波折的百姓也不会喜欢。 花费一年半载的时间将萧元桓拉下马，平复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却将人民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这许久，如何心安？ 洛子音知晓他做出这个决定心中必然饱受煎熬，便又将他拥入怀中。 没有言语，却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一如萧煜对她一般的，无条件的支持。 “主子，萧元桓的兵马驻扎在了十里外。”苏叶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我知道了。”萧煜清冷的声音传出，抱着洛子音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 “我同意不与萧元桓争权夺位，却不容他如梁帝一般践踏江湖。”萧煜在洛子音耳边低语道。 “我知晓。”洛子音点了点头，她是江湖中人，江湖的确该有治理的维度，却不该成为朝廷的走狗，“交给我吧。” 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阴冷，却是将洛子音拉至自己面前，掷地有声地说道，“一个时辰的时间，我整军随你一起，你若进去营地之后，一个时辰的时间仍未出来，我必举兵相向。” 洛子音回以清浅的笑意，“我必然不会给你血流成河的机会。” “但愿如此。”萧煜声音之中依旧难掩担忧。 “你要知道，我第一次说心悦你之前好久，你就已经走进了我心底。你悄无声息地，便在我心底攻城略地。”洛子音笑了笑，突然说出这平时令她难以开口的言语。 萧煜心中没来由地担忧了起来，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却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我都知晓，等你回来说与我听。” 洛子音笑了笑，勾住萧煜的脖子，第一次落下重重地一吻，将他的气味狠狠地留在口舌之间。 “时间不多了。”洛子音忽而松开了手，声音清冷。 萧煜轻抵了下洛子音额间，带着她走出书房，却始终没有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手。 一推开房门，便已经能瞧见洛子期二人穿着笔挺的战甲，面色冰冷地守在院中。 洛子音一怔，旋即便猜到了不知洛千城说了什么将他给说服了。 果然抬眸望去，洛千城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洛子音会意地点了点头，却听得洛子期冰冷却难掩关怀的声音响起，“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我知晓，阿哥放心。”洛子音点了点头，松开萧煜的手，上前抱了抱洛子期。 即使隔着冰冷的战甲，他的怀抱依旧如此温暖踏实。 一直紧绷着的洛子期一下便放松了心神，紧紧地抱了抱她，“你若是有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会的，阿哥放心。”洛子音心生感动，却只能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边见苏叶已经服侍萧煜更换好了战甲，洛子音便忙松开了手，“时间不多了，走吧。” 三人点了点头，萧煜率先前往城外整兵，这七万兵马聚在一起浩浩荡荡黑压压一片，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萧煜一番鼓动人心的说辞整兵之后，士气空前高涨，哪怕此时要对阵太原之师，这气势只怕也能将那一二万兵马杀得片甲不留。 洛子音翻身上马，对着萧煜点了点头。 “出发！”萧煜朗声喝道，便见战旗高扬，众人率先打马而去，身后的七万兵马便飞快地跟上。 行进到一半的路程之后，萧煜又摆了摆手，身后的军队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望向洛子音，伸手摘了头盔下来。 “等我回来。”洛子音笑了笑，高扬马鞭，一骑绝尘而去。 萧煜面容冰冷，注视着她的身形离开，一众兵马这才又向前赶路，速度确实慢上了不少。 他在仔细地计算着时间，确保这些兵马在临阵之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体力。 暴虐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天空中似乎又开始飘着晶莹的雪花。 果然雪落满山之时，北燕的铁骑便向南进攻了吗。 心中焦急，洛子音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胯下这毕竟是时间南寻的千里马，这短短的几里距离，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跑到了。 远远地便能望见萧元桓的大军驻扎在一片平原之上，等她离得近些，便能瞧见那巡防的将士。 “来者何人？”见到洛子音赶来，守着的侍卫尽皆紧张了起来，高举手中的战矛，冷声质问道。 “来使洛子音。”她回道。 打马在几丈之外的距离处停了下来。 侍卫们闻言警惕放松了些，来使都是来议和的，就是不知秋水宫宫主怎么派了自己的夫人来。 “太子请来使进去。”徐阳从营地内走来，板着脸说道。 从萧煜带兵离开锦州城时，萧元桓就得到了消息。 然而洛子音作为来使，单枪匹马地赶来，还是让他好奇不已。 洛子音点了点头，便翻身下马，跟着徐阳走了进去。 果然这兵马也得到了长足的休息，瞧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若是交战，即便能胜出，也是一场苦战。 跟着徐阳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那瞧起来主帐前。 “太子在里面，姑娘请进吧。”徐阳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嗓音和面色，冷面冷声。 洛子音轻抿了下嘴角，便拉开了帘门，走了进去。 萧元桓此时也正一身戎装地坐在书案后，手中像是拿了件奏折瞧着。 听见洛子音进来的脚步声，他便也抬起头，站起了身。 “竟是没有想到，你会主动踏入我这营帐。”在洛子音面前，萧元桓面上又带上了那温润的笑意。 只是那温润中，竟还是有些微微发苦。 第584章 他没有忘记洛子音此时已经嫁做人妇，成为了别人的娘子。 “所为何事？”萧元桓眸子中那抹欣喜，终究化成了一片冷意。 “议和。”洛子音眸光微闪，掸了掸身上落下的零星雪花，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 萧元桓眸子中划过一抹精光，上前迈出了两步，“绝无可能。” “江湖所求不过一片安息之地。”洛子音不甘示弱，也逼近一步，冷声说道。 “我这十余年的坚守，便是为了一统朝廷与江湖，从此大梁境内，再无我言语不及之地。”萧元桓声音越加沉重，眸子中的黑雾更浓。 洛子音闻言面上却升起了怒容，“这十余年来朝廷与江湖相安无事如何不好，你为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因为这世上从来便没有两全之法，不成功，便成仁。”萧元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通身的气势勃然上升。 “朝廷与江湖相安无事，不过是两相平衡罢了。如今朝廷之力已经足以吞并江湖，我又何必放着这到手的肉飞走？”萧元桓顿了一顿，却是只身上前，几乎贴在洛子音身旁，如同恋人一般，在她耳边低语道。 “你是拿千万百姓的性命来成全你的野心。”洛子音却一把推开了他，咬牙切齿地道。 “呵，”萧元桓冷笑一声，定定地望着她，“你这态度可不像是来议和的。” “萧元桓，北燕的铁骑已经南下了。”洛子音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了些，“你若是执意交战，北燕的铁骑势必攻破北境防线，届时情况会变成何样，便也无需我赘言了吧。” 萧元桓闻言清冷的眉向上微微一挑，一双温润的眸子中却依旧写满了冷意。 “北燕若是有异动，我不会收不到消息。”他转过身，拿起一旁的酒壶，浅饮一口淡淡地说道。 洛子音紧咬了下牙关，上前一把夺过了他的酒壶，“你可否信我这一次？” “给我个理由。”萧元桓被夺了酒壶也不恼，挑了挑眉，声音中依旧再难寻找往日的温润。 “你与梁帝不一样吧。”洛子音望着他，那一双眸子清澈见底。 萧元桓瞧了一眼，便要沉沦其中。 他眸光微闪，倏然间低下了头。 没有回应，只是想听洛子音继续说下去。 “梁帝弄权，无所不用其极，你还是会为百姓考虑吧。”洛子音果然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萧元桓不予置否，洛子音也没有期待他回答，反而又接着道，“数十年前，北燕人在南境内烧杀掠夺，犯下了多少罪孽？又用了多少人的鲜血，血洗了江山才将其驱逐出境？” “你愿意让你的人民再次承受这伤痛，让你的河山再次被鲜血尽染吗？”洛子音言辞恳切，一步步逼近萧元桓。 “即便如此，我怎么知晓你这不是萧煜的缓兵之计，故意引我的兵力去北境，从而使萧煜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萧元桓眸子中划过一抹冷意，声音更是冷漠无比。 “我进来时便与你说了，萧煜无心帝位，只求朝廷与江湖相安无事。”洛子音提及萧煜时，面上带了别样的光彩。 那光彩夺目至极，萧元桓只瞧了一眼便灼痛了心。 “无心帝位？”即便如此，萧元桓还是听见了这几个字，眉头紧蹙了起来，喃喃自语。 “梁帝已经身死，往日血海恩仇也皆随之烟消云散。秋水宫与千机阁，还有一众的江湖势力，只希望从此恩怨平息，还百姓一个安稳太平。”洛子音见他有些松动，便紧接着道。 萧元桓面上露出一抹深思，洛子音说的不错，他原以为他骨子留着梁帝的血，行事会比他更加狠厉。 然而路过锦州城时，瞧见那数目如此之多的难民，他心中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松动了几分。 若是能够兵不血刃，若是能够给黎明百姓一个安稳。 原本他想要登上帝位是为了那无上的权柄，是因为他从小被教导如此，是宿命使然。 然而如今，在瞧过民生哀疾之后…… “你如何得知北燕南下。”萧元桓终究还是不能狠心到置千万苍生的生死于不顾。 洛子音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面上的神情放松了些，将那预知天命一事飞快地讲与萧元桓听。 萧元桓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认真地打量了眼洛子音，瞧她不像是拿自己开涮之后，这才认真地思索起来。 洛子音没有出言打扰他，安静地等待着。 萧煜的兵马也已经赶到了萧元桓营地一里之外的地方停留下来，没有再向前踏入一步。 然而他一直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时刻警惕着，一旦洛子音到了时辰还没有出来，便打算立即举兵相向。 “太子殿下，萧煜的兵马停在了营地一里外。”正在萧元桓思索的时候，徐阳低沉的声音却从营帐外传了进来。 萧元桓眸子中划过一抹冷光，面上却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他还真是片刻都不肯放松你呢。” “最不放心我的是阿哥才对。”洛子音听出了他那抹嘲讽，却是撇了撇嘴淡淡地道。 “也对。”萧元桓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点了点头应道。 洛子音眸光微闪，“若是你同意议和，这兵马将随你一同抵御北燕。” “若是我不同意，便兵戎相见了是吗？”萧元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眉尾微微挑起，那面上竟多了几分洛子音熟悉的味道。 洛子音默然，那意味倒是不言而喻。 萧元桓面上终于勾起了往昔那温润的弧度，却还是转瞬即逝。 “北燕兵马行到何处了？”萧煜问道。 “七日之内，必到边境。”洛子音眸子中划过一抹欣喜，轻声道。 “我信你。”萧元桓抬眸，眸光温柔地望着洛子音。 她身上依旧是那刺目的阳光啊，远观之时方觉温暖，离得近些，便被她灼伤。 但愿这一次，她没有骗自己，萧元桓终究与萧煜一般做了豪赌。 第585章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欣喜，只是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得萧元桓继续道，“朝廷与江湖之事待北燕之战尘埃落定之后再做论断。” 她眉头微微蹙起，萧元桓却顿了顿，又再次道，“我不会平白掀起战乱，我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民生凋敝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好。”洛子音点了点头，声音恳切，“多谢信任。” 她知晓预知天命一事玄之又玄，萧元桓一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决定相信她。 “主子，一个时辰了。”苏叶在萧煜耳边沉声说道。 萧煜面色低沉，一旁洛子期的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进攻！”萧煜冷声喝道，多一分他都等不了。 “是。”数万兵马齐声喝道。 战旗高高扬起，随风飘扬，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似乎更大了些。 杂乱的脚步踏在地地上薄薄的雪层上，瞬间那淡薄的雪便消失无踪。 然而就在这时，萧煜却突然瞧见了洛子音与萧元桓站在营地外，比肩而立。 萧煜急忙摆了个手势，战旗挥下，士兵们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和洛子期洛千城三人却是打马而上，匆匆停在了萧元桓面前。 瞧见洛子音完好无缺的模样，三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几位却是吓得不轻啊。”萧元桓眉头微挑，冷声讥讽道。 萧煜没有理会他，只一把将洛子音拉到了身后。 洛子音冲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同意阿音的议和要求，详情却是还请萧宫主同我共议吧。”瞧见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萧元桓心中一酸，却是正了正脸色，冷声说道。 “好。”萧煜点了点头，转身吩咐苏叶扎营在此，便捏了捏洛子音的小手转身打算跟萧元桓离去。 “萧煜。”洛子音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不知为何，心中一慌，如今萧煜是孤身而入，若是萧元桓起了什么心思，洛子音不敢往下想下去…… 萧元桓心中没来由得便是一痛，面色也又沉寂了几分，“若是求和的话，也该对我有几分信任不是？” “我信你是正人君子。”萧煜安抚地拍了拍洛子音，便跟着萧元桓走了进去。 “抱歉。”洛子音这时也反应过来，当即轻声说道以示歉意。 萧元桓倒也大气，摆了摆手，便果真进去，洛子期也拍了拍洛子音的手，同洛千城二人也进了萧元桓的营地中。 苏叶倒是对他家主子放心得很，毕竟这七万兵马在此，萧元桓必定也不敢轻易造次。 洛子音眉头微微蹙起，自己将这几个人搭上线，怎么此时却将自己撇下了，莫非若是北上，也将自己留在锦州城内吗？ 她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流年却在此时站到了她的身边，“圣女，营帐已经安置妥当，您先进去歇着吧。” “好。”洛子音点了点头，最后又望了那营地的方向一眼，便跟着流年回了营帐中。 偌大的营帐中空落落的只有洛子音一人，预知天命一事又抽空了她的神思，洛子音此时疲乏得很，强撑了一会儿便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睁开眸子之时便瞧见营帐中已经燃上了油灯，流萤也正守在一旁。 “小姐，您醒了？”听见她起身的声响，流萤回眸一瞧，便忙跟了过来。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嗓子略有几分沙哑，“萧煜呢，阿哥呢？” “阁主和萧……和姑爷都在同太子讨论军情，还没完事呢。”流萤端了杯茶水递与她，答道。 洛子音闻言眉头紧蹙了起来，接过茶杯润了润嗓子，便又忙不迭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流萤忙答道，“小姐可是饿了？要传晚膳吗？” “他们在何处？我去瞧瞧。”洛子音摇了摇头，站起身问道。 “姑爷传话回来，让您好好休息不必管他的。”流萤犹豫着还是将萧煜百忙之中传来的话递给了洛子音。 洛子音闻言向外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她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传晚膳吧。” “是。”流萤瞧见她在一旁坐下，忙应了声便打开帘子出了营帐。 透过这缝隙，狂烈的风席卷而来，洛子音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她眸子中闪过一抹寒意，那雪已经下的足够大了。 果然流萤再进来时，肩上便已经积了些雪花。 她有些烦闷地抖了抖，“都说瑞雪兆丰年，如今这雪却要成灾了。” “北燕若是被打回去，明年就必将是个丰年呢。”洛子音手捧着茶杯，淡淡地说道。 毕竟不兴战乱，百姓终于能够安居乐业，如何不是丰年呢？ 流萤努了努嘴，倒是认真地点了下头，谁喜欢这风雨飘摇，战乱难安的天下呢？ 外面狂风卷席，即便在营帐之中也能窥得一二。 洛子音心中忧心更甚，马上这天下便又要翻一个翻。 因是在行军途中，饮食什么的自然比不得在锦州城中精细。 不过洛子音虽不挑拣，却也着实提不起太大的胃口，用了几口之后，她便歇了筷子。 “小姐，时间很晚了，姑爷说您不用等他，您便歇着吧。”用过晚膳之后，洛子音又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流萤实在是不忍心，便忍不住地规劝道。 洛子音揉了揉额头，却是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再点几盏灯，太暗了些。” 她将自己的昏昏欲睡全然怪罪于了这房间中的昏暗。 流萤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又拿了几盏油灯过来。 “怎么还不睡？”却在这时，萧煜掀开了帘子，瞧见洛子音坐在这，眉头微微蹙起，轻声责怪道。 “姑爷。”流萤行了个礼，便极有眼力见儿的退下了。 或许是萧煜打开帘子吹进的寒风，或许是他本身清冷的声音，洛子音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也不顾萧煜身上依旧带着冷意，就扑进了他怀里。 “我身上凉。”萧煜一愣，旋即生出满心欢喜，却还是抱了她一下便将她松开。 第586章 “我又不怕。”洛子音眉头轻挑，混不介意地又黏了过来。 萧煜面上喜意更深，亲了下她的额头有些不解地道，“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怎么，现在反悔了？”洛子音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松开了手，作势便不打算理他。 “怎么会，疼你还来不及呢。”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却是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拢入怀中，温柔细密的吻轻轻落下，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不忍离开。 直到她身上纠缠了自己的气息，他这才满意地放开了她。 “与他商讨的如何？”洛子音躺在萧煜的怀中，手指不停地在他胸间画着圈。 洛子音这幅依赖他的模样显然十分的和萧煜的胃口，原本略显疲惫与风尘的面上，此时却尽是满意与放松。 “早些时候派出探子打探北燕的动向，明日便打算出兵北上。”萧煜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地把玩着。 “何时起程？”洛子音闻言心中一动，却是半撑起身子望向他。 萧煜松开了她的手，又抓了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辰时。” 洛子音点了点头，便安然地窝在了萧煜的怀中。 “你用过晚膳了吗？”不大一会儿，洛子音困意便骤然升起，却又想起萧煜一直在议事，便强打起精神问道。 她略显慵懒与魅惑的声音勾得萧煜心间一颤，他眸光晦暗了几分，“我有更想吃的。” 低哑的声音响起，萧煜却是翻身将洛子音压在了身下。 清凉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酥麻的感觉却是让洛子音瞬间清醒。 媚眼如丝，轻而易举地便勾走了萧煜的神魄。 二人几经沉沦，共赴巫山。 萧煜拉起了锦被，将洛子音紧紧地搂在怀中。 “阿音，”他吻了下洛子音的额头，低声呢喃，声音带了一抹歉意，“我不能带你北上。” 原本经历了一番云雨之后，她身子已经疲惫至极，正安心地窝在萧煜怀中昏昏欲睡。 然而骤然听闻萧煜出此言语，洛子音一下子便拥着被子起了身，“为何不能？” 萧煜也坐了起来，手指轻捋了下她额间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一则此去舟车劳顿，难免困苦。再则两军交战，我必难以分心顾及。” “我绝不能容许你出现任何闪失。”他一边说着，一边眸光温柔地望向洛子音，“而且此事，你阿哥他也是敲定此事了的。” 即便知晓二人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洛子音此时却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一抹愤慨来。 “我早便不是昔日养在闺房里，手无寸铁之力的娇女子了。”洛子音眸光炯炯地望着萧煜，手掌屈起，内力蓬勃迸发，“我有自保之力，无需你们看顾。” “阿音，我知晓。”萧煜眸光微闪，却是伸出手来握住她，那掌心聚集的内力骤然消失，“即便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愿让你去冒这个风险。” 他声音如此坚定，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 洛子音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不愿与之抵抗。 “听话，最多一个月，我便回来了，在锦州城安心等我可好？”萧煜笑了笑，将她拢入了怀中，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你和阿哥，一定要平安归来。”洛子音终于放弃了，安静地窝在他怀中，声音轻柔。 “好。”萧煜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洛子音眸光微闪，声音依旧轻柔无比，“睡吧，未来一个月都是苦日子。” 相拥而眠，梦长幽远。 第二日刚到卯时，洛子音便起了身。 营帐中黑黢黢一片，身旁已经没有了萧煜的身影。 打开帘子走出去，天方蒙蒙亮，士兵们正紧锣密鼓地收整行装。 “小姐，您醒了，”流萤守在营帐前，见洛子音出来，忙上前问道。 “嗯。”洛子音点了点头，“阿哥呢？” “属下带您过去。”流萤说着，便走在了她身前。 “夫人。”守在营帐外的侍卫们瞧见洛子音，连忙行礼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侍卫们没有阻拦就放她进去，流萤却是只能等在营帐外。 撩开营帐，便见三人守着舆图，指指点点地讨论着什么。 听见洛子音进来的声响，几人皆是抬起了头。 “怎么起的这么早？”洛子期挑了挑眉头，关切地问道。 “我来瞧瞧你们。”洛子音努了努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道。 “萧煜同你说了？”听见她这样略显埋怨的语气，洛子期心中便有了计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那你便在锦州城好好呆着吧。” 其实有萧煜在，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如今这种事情，都可以丢给他背锅了。 洛子音扁了扁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不情不愿地应道，“是。” 洛子期对她的顺从满意至极，三人便又开始对着那舆图争论起来。 倒是洛子音托着腮，眸光闪动。 时间过得飞快，这边几人还没有争论出眉目来，那便侍卫们便已经整装待发了。 “主子，还有一刻便辰时了。”苏叶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走吧。”萧煜三人相识一眼，一边吩咐了苏叶等人收整军务。 洛子期上前拉起洛子音，“在城中莫要担心，如今这天下也不太平，安安静静地等一个月，可好？” 他温润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些许担忧。 “嗯，我等你们回来。”洛子音眼波流转，抱了抱他。 萧煜此时也走上前来，洛子期便放开了她。 “流年此番要与我同行，有花秋月保护你，我再给你留二十护卫，在锦州城内应是出不了差错。”虽放开了她，洛子期还是不免叮嘱道。 洛子音点了点头，萧煜又说道，“苏叶会将你安全送回锦州城，再与我会和。” 言下之意，便是她如今除了回锦州，也别无他法了。 “放心吧。”洛子音再三保证，替二人穿上战甲，眸子中不免流露出些许不舍。 终于所有人都准备妥当。 第587章 “夫人，请跟属下来。”洛子音目送着几人上了马，手还潜在萧煜马匹的缰绳上不肯松开，苏叶却在此时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去吧，等我。”萧煜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洛子音即便千般不舍，终究还是放开了手，“多加小心。” “务必将夫人安全送回府中。”萧煜点了点头，望向苏叶，冷声道。 萧元桓此时也打马而来，瞧见二人这模样心中又是不可避免地一酸。 “时辰不早了。”他淡淡地出言提醒道。 “你也小心。”洛子音点了点头，轻言一句，却令萧元桓心生涟漪。 他面上的笑意温润了些，与萧煜相视一眼，便打马离开。 战旗高扬，马蹄声响彻云霄。 “夫人，走吧。”苏叶见洛子音兀自迟迟不肯离开，便又出言提醒道。 “好。”洛子音眸光微闪，便跟着他上了马车。 正如洛子音所言，北燕已经南下，当萧煜众人行军三日之后，便收到了北燕兵马已近边线的消息。 萧元桓心中不由得心生庆幸，这次北燕行军堪称诡谲。 若非是洛子音出言提醒，只怕此时两军交战，便果真抽不开身回防。 五日之后，边线告破，北燕骁勇善战的雄兵，势如破竹一般横扫了边线。 即便萧元桓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选择将京城之师回防，然而东北边线路途险阻，这七八日的时间终究还是来不及抵御北燕。 此时萧元桓又不由得心生悔意，早知如此，便在洛子音第一次警告之时便该听她的。 不过终究没有留给自己太多的后悔时间，一众兵马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境赶去。 又过了两日，萧元桓与萧煜的兵马日以继夜的赶路，终于与京城之时汇合。 一众兵马停留在了呼延城。 呼延城，是踏足南境的必经之处，也是放手北燕的险要关隘。 呼延城之北已被攻破，幸好赶得及在北燕攻破呼延城之时，便抵达此处。 否则的话，此关险一旦告破，那才是真正地放任北燕铁骑践踏，真正的无力回天之势。 “北燕兵马预计两日便能赶来，此时想必也收到了消息。”众人下了战马，便连忙跑到了书房，萧元桓率先开口道。 “所幸我们提前到了呼延城。”洛子期应道。 萧煜面色却不免沉重，“北燕三十万兵马还是超过了预计。” “北燕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必然是想率兵突袭，趁我们不备越过边线，以战养兵。”洛千城淡淡地道。 “是以北燕粮草势必不足以支持其大量消耗。”萧元桓又在此时接过了话来，“只要我们能多拖些时日，北燕军队必将显露疲态。” “届时便能乘胜追击，打的北燕百十年来不敢来朝。”萧煜眸子中划过一抹阴冷，声音更是冰冷异常。 萧元桓闻言眸光微闪，转眸望向他，“希望你，不要堕了镇北王的名头。” “自然。”萧煜淡淡地应道，却是讥笑一声，“希望你莫随了梁帝，过河拆桥罢。” “此战终了，朝廷再不对江湖发难。”萧元桓却是正了正面色，郑重地说道。 萧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如此甚好。” 夜幕悄无声息的降临，大雪再次如约而至。 萧煜回到房间中的时候，肩上已经落了厚厚地一层积雪。 方一踏入房间，他的面色便一下就沉寂了下去。 近乎寂静的脚步踏破了夜的沉寂，萧煜眸子倏然眯起，手中长剑直扫过榻上，“谁？” 然而那剑方出，便又悄然收回，微柔的月光，他瞧见了那许久未曾瞧过的颜。 萧煜心中又急又气，将剑收回腰间便一把将洛子音拉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洛子音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没有回答萧煜的言语，便先勾住了他的脖子，蜻蜓点水的吻落了下来。 她的投怀送抱，倒是让萧煜一瞬间失了神智，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地消减了几分。 然而当意识回拢，萧煜却将洛子音缓缓拉开，“你怎么来了？” 洛子音知晓他必然是动了真怒，只能委屈巴巴地捏着他的衣袖，眸子中氤氲着点点星光，“我放心不下。” “那你便不顾一切，偷偷摸摸跟来了？”萧煜怒极反笑，一时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好好的，以后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便是了。”洛子音小心翼翼地摇了摇他的衣袖，不停地撒娇道。 萧煜那颗心终于在洛子音的柔情攻势下泄了气，有些无奈地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尖，以作惩罚。 “怎么跑出来的？”萧煜抱起洛子音，在榻上坐下，掌风略过几处，油灯便悄然亮起。 洛子音倚在他怀中，灵动的声音中略显狡黠，“我将流萤扮做我的模样呆在了锦州城，知晓你们势必会来到此处，便提前在这等着了。” 流萤从小与她生活在一处，提醒面骨本就相似，加上她做的人皮面具，想要骗过锦州城那些侍卫自然是轻而易举。 萧煜闻言心中又是怒气升起，这一路困苦，又危险至极。 他一边想着，一边屈起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下。 “啊，”洛子音吃痛，惊呼一声，忙伸手揉了揉额头，有些幽远地剜了萧煜一眼。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萧煜心中虽后悔下手重了些，却是冷哼一声警告道。 洛子音勾住萧煜的脖颈，眸光如流水般涌动，“下次不许抛开我了，否则不论如何，我都要追上你的。” 她声音轻柔，却说得坚定。 “你啊，”萧煜心神一动，却是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叹息道。 “我想你了。”洛子音眸子中闪烁着星光，声音似是带了羽毛一般撩拨着萧煜的心弦。 那黑雾瞬间席卷了萧煜的眸底，他闭上眼睛，轻吻了洛子音的嘴角，旋即便一发不可收拾。 多日以来的思念在一举一动之间尽皆倾泻而出，心中那空缺都被对方尽可能地满足与填补。 第588章 第二日洛子期瞧见洛子音时，也被她这举动气得不轻。 然而木已成舟，人都已经到此了，他也只能强忍着怒气数落了她一顿。 虽然直到最终也如萧煜一般，被她那温柔乖巧的模样磨得没了脾气，也不说什么将她派人送回的话了，然而心中的怒气一时半会却还是不能消散。 “厉害啊你，这样都能让你跟过来？”在洛子期大发雷霆，拂袖而去之后，洛千城站在她身旁打趣道。 洛子音怏怏地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你也是来数落我的？” “非也。”洛千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张扬，“我是来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发生危险的。” “我也不会添麻烦的。”洛子音心受触动，却是保证道。 洛千城笑了笑，便跟随着萧煜二人的步伐去了书房议事。 北燕的兵马一路南下，未加停留，便驻扎在了呼延城百里之外。 雪愈下愈大，漫天飘落，洛子音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 窝在她手中晶莹至极，却又悄然消融。 已经过去三天了，北燕与萧煜二人的军队僵持不下，互有骚扰，难分胜负。 “北燕已经拖不下了，必将在短日内发起攻势。”书房中议论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们只要等北燕忍耐不及，狗急跳墙之时。”萧煜稳狠的声音传来。 洛子音就这么幽然地在书房外坐着，任由身上落满了积雪。 “夫人，您进去等着吧。”苏叶看着于心不忍，几次三番上前劝说道。 “不必。”然而洛子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拒绝道。 她想要看看这雪，雪落满山终有时……照这个速度，便是明日了吧。 苏叶心中发苦，一会儿若是让主子瞧见，指不定要怎么怪罪他呢。 正想着，果然便见萧煜推门而来，看见洛子音这般，先是狠狠地剜了苏叶一眼。 “怎么也不说一声，这雪下得这般大？”萧煜蹙着眉，上前替她拂了身上的积雪。 “我想瞧瞧这雪海能不能触发预知天命。”洛子音笑了笑，温柔地说道。 预知天命非是她能控制的事情，兴许这雪能帮助预见呢。 萧煜却一下沉了脸，“如今已经无需你预知天命了，以后都不要动这般的心思，你那元神万不可再损耗了。” “好。”洛子音点了点头，也不反驳，的确在这坐了半个下午，也没有什么感觉。 萧元桓瞧着二人心中依旧还略有酸涩，却是也能淡然处之了。 北燕时时都有可能突袭，府中城中紧张的氛围依旧蔓延。 索性粮草充足，也不怕与北燕消耗。 从书房分开之后，便各自回了房间，洛子音一早吩咐流萤备下了晚膳。 二人落座之后，便传了上来。 三四样简单的菜式，二人吃的也算津津有味。 “等此次北燕之战终了，我便回秋水宫日日给你洗手作羹汤如何？”萧煜放下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是难言的温柔。 “如此甚好。”洛子音笑了笑，也歇了筷子。 萧煜望着窗外，夜色降临下来，“就快有大动作了……” 只是让众人失望的是，一连两日，北燕都安安分分地驻扎在百里之外，丝毫没有粮草将要耗尽的紧迫感。 呼延城中士兵渐渐的生了懈怠之意。 这日夜半之时，忽闻空中响起号角之声。 萧煜瞬间惊醒，苏叶急切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主子，北燕行军了。” 洛子音也是慌忙中穿上衣衫，又忙服侍萧煜更换战甲。 “你在府中留神，万事小心。”萧煜狠狠地抱了洛子音下，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知晓，我知晓。”洛子音忙不迭地应道，只是不知为何倏而便被泪水打湿了眼眶。 “别怕，我定平安归来。”萧煜安慰着，只是时间紧迫，万般不舍，也只能送开了紧拥着她的手。 洛子音追着萧煜出了房间，只见洛千城，洛子期还有萧元桓尽皆整装待发，严阵以待。 “阿哥，千城哥哥，万事小心。”洛子音收回去的泪珠又止不住地滑落。 二人应了一声，洛子期便冷下心肠打马追着萧煜而去。 “你也要小心。”萧元桓却在此时打马从洛子音身旁经过，她眸光微闪，喃喃地细语飘散在风雪里。 “好。”萧元桓心生触动，应承了声，便也急忙打马离开。 这一夜的风雪与云月皆不平静，冲天的号角声与厮杀声响在天边，又像是响在耳边。 苏叶带着人在城中安抚百姓，负责保护她的侍卫也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协助苏叶。 这偌大的府中仿若就剩了洛子音一人，她对着云月枯坐，任由霜雪落了满身。 终于她眸光微闪，手上内力乍现。 她不该在此处苦等，这浑身都修为与内力，该发挥她原本的作用才是。 洛子音从马厩中牵过一匹马，便打马而去。 城中街道空无一人，门窗紧缩。 东西北三处皆临敌，交战的嘶吼响彻云霄。 洛子音想都没想便奔着最近的东门而去，沿途中已经有发现她的侍卫，却拦她不及。 城门紧闭，侍卫们死守着城门，高墙之上弩箭一波连着一波，洛子音可以预见城门外是如何的尸横遍野。 “阿音！”防守在此处的洛千城瞧见她不由得大惊失色。 洛子音却是弃了马匹，足尖轻点，几经飘落，便落在了高墙之上，立于洛千城身旁。 “你怎么这般胡闹？”洛千城一边紧锣密鼓地下着战令，一边回首责骂道。 “我如今也有五成内力，足够发挥用处了。”洛子音却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在这几十万人的斗争中，你这区区五成内力又有何用？”洛千城心中气急，劈头盖脸地便数落了起来，“赶快回去！” 洛子音轻咬贝齿，眸子扫过门外不能越近城门十尺之内的北燕兵马。 她眸光扫过一人，瞳孔却是倏然紧缩，眼前又浮现了预支天命那一幕。 “是他！”洛子音惊声呼道。 第589章 “怎么了？” 洛千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了身穿寻常铠甲的壮年，头上的盔甲红樱，似是能判断出不过是个寻常的小队长般的头目罢了。 “他是北燕的主帅，擒杀他北燕必定溃不成军。”洛子音肯定地说道，声音中难掩欣喜。 “什么？”洛千城眸光微眯，定睛瞧了瞧那人，倒是真瞧出不似是方才一般的气场来，不过他还是略带几分游移地问道，“你确定吗？” 洛子音急忙点头，“预知天命中数次瞧见的他在发号施令，彼时穿的正是将军的战甲。” 洛千城闻言咬了咬牙，沉声道，“拼了！” “速去通知其他两门回防。”他紧接着冷声道，原本众人以为北门方是北燕进军的重点，是以萧煜萧元桓二人防守北门，他与洛子期分守东西两门。 此时主帅在东门，看这情形，东门才是其要突破之所才是。 “要想办法擒杀那主帅才是。”洛千城透过茫茫人海，依旧还是一眼便锁定了洛子音方才所指那人。 这犀利的眸光令北燕主帅有所察觉，却转瞬即逝。 他眉头微微蹙起，难不成被人发现了？南梁该无人识他才是。 洛子音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北燕行兵的轨迹，只发现不论从哪个方向偷袭那主帅，其余士兵都能很快地给予支援，几乎可以说是无孔可入。 除了，她眸子中倏然间划过一抹幽光，“东南向。” 天边处露一抹破晓，这一场拉锯战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大梁的军队已经渐渐生出一抹疲态，毕竟清晨是人最困乏之时。 而北燕的军队却好像越战越勇一般，士气高涨。必是北燕早便打算此时突袭，做足了准备。 其他两门情况如何，洛千城不知道，只是东门守得却越发吃力了。 若是不能尽快擒杀那主帅，只怕被其攻破城门，是迟早的事情。 “等战事终了我再收拾你。”萧煜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却是冷眼数落了洛子音一番。 洛子音自知理亏，也不与争辩，众人便开始估算从东南向擒杀主帅的可能。 “我带一队兵马。”萧煜冷声道。 “你失了二成修为。”洛子音急忙道。 即便萧煜是杀手，由他擒杀的确再合适不过，然而如今他已然失了两成修为，北燕元帅实力又深浅难测，洛子音实在担心他有什么不测。 “我与你一同。”萧元桓却在此时淡淡地道。 众人皆是讶然地望向他。 “省得若是你战死沙场，江湖便传我胜之不武。”萧元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为自己这行为找着借口。 “呵呵，”萧煜冷笑一声，望了一眼那隐藏在浩荡士兵中的北燕元帅，眸光森然。 战旗高扬，城门大开，承载着希望的两队骑兵，就这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狠狠地插入了北燕的大军之中。 却又如同被潮水包裹的鱼贝一般，被瞬间吞噬。 洛子音焦急地望着，面色转眼便坚定了下来。 手中华阳锦飞动，那因停了弩箭而几近攀上城墙的士兵就被几近连转翻了下去。 远处那数量渺小的几百精兵，就被数以万计的大军飞速包围。 只那银白色的战甲在黑黝黝的大军中显得格外醒目。 果然东南向是北燕侍卫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萧煜与萧元桓这两支精兵片刻功夫便在此处豁开了个口子。 城门处士兵蜂拥而出，银白色的战甲与乌沉的黑色互相交织。 洛子音跟随着洛子期二人出城，手中舞动的华阳锦如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着生命。 一抹曙光如约而至，地上皑皑的白雪终究被殷红的血液尽染。 尸骸遍野，断肢残骸混着鲜血。 洛子音瞧着，面色越加阴沉。 “阿音，回去！”洛子期手中弋阳剑现，刺进一北燕士兵的胸膛，冷声喝道。 “不。”洛子音摇了摇头，足尖轻点，却是又深入了些。 她努力地想要靠近萧煜的骑兵，却又被那浩瀚的兵马拦在外围。 洛子期面色倏然间冷寂了下来，无奈此时已经被身后的士兵围堵，不能脱身。 手中的华阳锦肆意的舞动着，洛子音不断地探寻着萧煜的身影。 她这如同天人一般的容颜，在杀红了眼的士兵眼中已经丝毫的不值一提，与死人无异。 刀剑无眼，扬起又落下，磕磕绊绊的躲避了不少，洛子音还是不免被长矛划上了胳膊，鲜血直流。 她没有战甲，只有这一副血肉之躯。 洛子音咬着牙，胸膛中一颗心却突突地跳着。 那不安越演越烈，直到不远处拥挤的兵马传来一声怒吼。 一道翩然飞舞的身影，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北燕高扬的站起倏而横腰断裂，随之一片悲哀在士兵中蔓延。 兵荒马乱。 洛子音一颗心悄然归落，却倏而惊觉那战甲之下滴下的血珠太过密集了些。 是北燕人的血？还是萧煜的血？ “萧煜！”洛子音高声喝道。 萧煜的身影却已然降落。 正如众人设想的一般，北燕元帅被生杀，战旗也已折戟，北燕的兵马自然便溃不成军，四下奔逃。 大梁卫兵在洛千城的率领下乘胜追击，气势如虹。 洛子音却是慌忙中追上了萧煜的那一队骑兵，所剩无几。 萧煜伏在马上，竟是连直立的力气都没有。 萧元桓守在一旁，眸光幽深。 “乘胜追击。”萧煜将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交给一旁的侍卫，抬眸望向萧元桓冷声道。 “杀！”萧元桓望了一眼洛子音，高举手中长剑，对着身后蜂拥而至的兵马朗声喝到。 这声音裹挟着内力，响彻了云霄。 “萧煜，”洛子音慌忙上前，跨坐在萧煜身后，声音轻柔又带着一抹颤抖。 “我没事。”萧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依旧自大地说着，“即便折损了两成内力，我依旧可以于千军万马中取他首级。” “我知晓，我知晓。”洛子音喃喃地说着，只感觉他面上越加冰冷，面色越加苍白，声音越加颤抖了几分。 第590章 萧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眼前的意识却渐渐模糊，只瞧见了一批兵马蜂拥而来，和洛子音飘落在眼前的泪珠。 他想伸手替她拂去，最终却和那零落的雪一起滑落。 “萧煜，”洛子音心中的不安越加猛烈，眼瞧着他被洛子期背回了府中。 苏僮面色沉重地守在榻前，剪开他已经碎裂的战甲，只见那玄色的衣袍已经融于骨血中，血肉模糊。 洛子音的泪珠倏而便不受控制的滚落了下来。 洛子期心生不忍，上前捂住了她的眼睛，“阿音，我们出去等着。” “我想看着他。”洛子音却咬了咬下唇，声音清冷夹杂着一抹颤抖。 她坚定地拉开了洛子期的手，眸子中写满了心疼。 此时萧煜整个胸膛已经完全地展露出来，不只是腰腹上血肉模糊，胸前更是凝聚着一乌黑的掌印。 “这是……？”洛子音的声音已经难以抑制地颤抖。 “主子定是生受了北燕元帅一掌。”苏僮眼眶也红了，小心地替他先将腰腹的外伤处理妥当。 洛子音咬着牙，泪水在眼眶打转儿。 洛子期将她拥入怀中，那温暖的怀抱却在此时给予不了她丝毫的力量。 她就像随风飘摇的浮萍，失了归路一般。 苏僮的面色越加沉重，洛子音终于受不了这样窒息的寂静，“如何？” “主子失了两成修为，不是那人的对手，虽成功擒杀北燕元帅，最终也被他所伤，重伤恐怕难愈。”苏僮松开了手，面色凝重。 洛子音身子一软，幸得洛子期在旁扶着她，才没有摔落在地。 “如今主子能否安然，端看天意了。”苏僮一句话将洛子音的心钉了个透，眸子中霎时间便染上了一层水雾。 “若非是我……他该不会有事才对……”洛子音喃喃地说道，一边甩开了洛子期的手，踉跄着坐在了榻前。 苏僮仔细小心地将萧煜身上的外伤都处理妥当之后，便退下了。 城中尚需要一主持大局的人，洛子期虽不忍心却也只能离开。 洛子音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卧在他身侧，只那微弱渺茫的呼吸，还一直吊着她最后一抹心力。 到了日暮时分，萧元桓与洛千城自然是大获全胜，北燕交代了大半兵力在这南梁之土，其余兵马才得以抽身而逃。 萧元桓当即起草战书，送至北燕，大有率兵踏过冰境之势。 折损在萧煜手中的北燕元帅，无异于是北燕的一半天。 此时这天塌了一半，兵马又折损了十数二十万，北燕君主哪里还敢在这时兴起战事。 当即便血书一封罪己诏，言尽己过，又签下了数则条约，这才熄了大梁百姓的“怒火。” 实际如今连萧元桓也早已经灭了兴战的念头，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医治好如今这满目疮痍的江山。 从前居高位，竟是没有发觉那些阴谋诡计对他们来说，是权谋，是计策。 对黎民苍生来说，却是天崩地裂，无处容身。 一晃半月时间过去，正如萧元桓所言，放弃了朝廷与江湖之间的派系争斗。 却也出了严厉的法条，禁止江湖人掀起血雨腥风，残害无辜平民百姓。 一众早已经厌弃争斗的江湖人，此时自然乐得逍遥，纷纷署名同意了这条约。 如此向往已久的世代才算来临，江湖中自有逍遥快活，却少了一言不合便增杀戮。 只是萧煜，却依旧缠绵病榻，未曾醒转。 对比时间之外的举国欢庆，这屋子中方是惨淡至极。 短短半月的时间，洛子音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萧煜的身上早已如冷如寒冰，若非是那微弱的呼吸声时不时的传出，只怕一干人等早便认为他已经魂归了。 “小姐，您歇一会儿吧。”流萤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声音轻柔至极却难掩疼惜。 洛子音摇了摇头，眸光又落在了萧煜身上。 自打大获全胜之后，一众人便离开了呼延城，回到了千机阁。 苏千隐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此时却又被迫执掌了秋水宫，为得便是让洛子音在她熟悉之所心情能欢快些。 然而即便回了千机阁中，洛子音依旧郁郁寡欢，日日守在萧煜榻前，只盼着他哪日睁开眸子，一眼便能瞧见她。 又是一年冰雪消融，草长莺飞之时，外面的花儿开的娇妍，阳光洒得热烈。 洛子音替萧煜擦拭着身子，喃喃地絮叨着这几日又生了什么趣事，百姓又如何的高歌他的英勇。 “萧元桓又封了你做镇北王，百姓们都传颂你没有堕了父王的声名。”洛子音手中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他的指尖，“如今西北那些你占领的地界，已经成了你的领地，师父他正帮你打理，日日抱怨呢。” 倏而她手指一顿，声音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抹失落，“你……还不醒来瞧瞧吗……” 她停了言语，房间中便陷入了绵长的静寂，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不止，一声又起。 洛子音遮掩住眸子中那抹失望，又透了下帕子擦拭起萧煜的胸膛。 她指尖捏着帕子，细细地扫过了他胸膛那已经消退的乌黑色掌印。 苏僮说已经过了如此之久，萧煜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何时醒来，终究未成定数。 她试过很多方法，包括渡他修为内力，只是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徒劳罢了。 洛子音倏而起了脾气，一把将手中的帕子摔在了水盆中，水花四溅，打湿了她的衣襟裙摆。 “若是听你的守在锦州城中，只怕再见你之时便是这幅样子，从来都只有我自说自话，说好了带我瞧这冬春夏秋，世间百态，如今你却不肯醒来，又要我和谁去瞧？”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委屈至极，那豆大的泪珠便如同断了线一边滚滚落下。 然而依旧，没有回应。洛子音心酸地笑了声，端起水盆转身离开。 却惊闻身后响起了微弱却清冷的声音，“你可是……可是嫌弃我了……” 手中的水盆打翻在了地上，洛子音想都没想便回身扑在了萧煜身上，那怀抱又变得如此之暖，足够她一生心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