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九命邪妃》 第一章 可愿陪爹爹一战? 天元十八年九月初一,边塞士兵来报,镇国大将军季如是与北楚勾结,通敌叛国。 ——这是大梁建国以来第二个通敌叛国的镇国大将军。 虽已有十六年之久,但大梁很多百姓都还记得梅默文通敌叛国后,梅将军府被满门抄斩。那一夜,一百八十七条人命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梅将军府。因此很多人都相信季府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开国大将军的后人又怎样?威名赫赫又怎样?通敌叛国只能是死罪。 但梁帝并未如大家所料,像十六年前那样直接下旨抄家。因为那个被囚禁在季府小院的季三少爷,要求梁帝给他一个查找真相的机会。 梁帝给了他这个机会。 也为他铺好了通向地狱的路。 当林代青和她爹爹季念拿着证据,带着证人来到奉天殿外时。等待他们的不是梁帝的赦免,也不是搜救季如是的圣旨。而是面前黑压压的禁军,和梁帝脸上阴冷的笑容。 禁军统领从她爹爹手中接过证据,交给梁帝。梁帝满意地笑了笑,当那些证据经过一个微胖的太监之手,再回到禁军统领手中的时候,已经变成数片碎纸。 最先惊恐的是满腔热血来为她爷爷作证的证人,于是禁军统领先拔剑杀了他。想来这个原本以为能拯救将军府于危难之际的男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这光荣的举动,最终竟将自己送进了地狱。 他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眼睛却一直都没闭上。 这一剑之后,禁军大统领慢慢走向跪在地上的季卿和季少嫣等人。林代青看到他们脸上原本的恐惧陡然消失,没有梁帝的命令,他们径自站了起来。 林代青大叫了一声,让他们不要冲动。 然没等她话落,她就看到禁军大统领用剑斩断了季卿等人身上的囚绳。她因为提醒而张开的嘴巴还没闭上,季卿等人已经笑着跪倒在梁帝面前。 “谢陛下隆恩,微臣必当竭尽所能为大梁效力。” 林代青当然不会相信梁帝这是要赦免她爷爷,她瞬间就明白了另外一个残酷的现实。梁帝答应她爹爹找证据是假,让他自己从小院走出来才是真。 因为十六年前,当她爹爹被囚禁在那个小院的时候,梁帝下过一个命令:季念非死不得离开小院。 此刻,此情此境,林代青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镇国大将军季如是失踪不知死活,既然有证据证明他没有叛国,那在确定他生死之前,季将军府总要有人掌权,季家军总要有一个统帅。 一个是十六年前背叛过他一次的季念,一个是顺从如狗的季卿。 这选择很好做。 被他选择的人是季将军府的将军,没被他选择的人,自然不能再活着离开这里。 况且他本来就要季念死。 林代青并不怕死,但是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她不甘心地看向旁边的季念,却见他依旧笑着,好似梁帝接下来要颁布赦免他的圣旨。 但梁帝下的是杀令。 “季念违抗圣旨,私自离开季家小院,论罪当诛。季念养女同罪。”一个微胖的太监,用尖锐的声音宣布了圣旨。 林代青绝望了。 她求助地看向梁帝身边的宇文泱,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深爱她的少年身上。然而宇文泱什么都没有做,他笑了笑,对着季少嫣。 季少嫣转头对她得意的一笑:“一个丑陋的养女,有何资格得到七皇子的厚爱?” 事已至此,林代青怎会不知面前这一幕是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阴谋。宇文泱根本就不爱她,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今天,只是为了让她爹爹从小院里走出来。季卿一家人也从未将他们父女当家人,他们只是季卿接管将军府的绊脚石而已。 五岁那年,林代青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此后她自己流浪街头多次险些丧命。作为一个从小就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林代青并不怕死,也对很多事情看得很淡。但她很重视自己的家人,很感谢那座威严赫赫的将军府给了她新的人生。在这种情感的影响下,她和她爹爹季念一样,从不怀疑季家的人会对他们不利。 所以季家的嫡长孙与孙女与她为难,她权当是他们在玩笑。从一个乞丐成为镇国大将军府季三少爷的养女,这已经是得天独厚。她更是感激那个不在乎她容貌,将她当做心爱之人的七皇子。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此刻,这些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幸福,就这样在她面前轰然倒塌。毫无预兆,却来势凶猛。 林代青悔恨的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恨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宇文泱,恨自己为什么在爹爹劝她和宇文泱分开的时候,她没有听话。如果不是因为她相信宇文泱,不听劝告的爱宇文泱,此时她和爹爹又怎会是这般下场? 林代青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身边的男子。她爹爹季念,乃是大梁第一美男,是传闻中帮助大梁皇帝登上皇位的天之骄子,今日竟被她害得要命丧于此。 林代青看又看向宇文泱,她很想质问他几句,为何要这般对她。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开口,质问也没任何用处,今日他们注定要死在这里。又何必做这么难堪的事情?更何况,这一切谁都不能怪,只怪她太傻,太相信宇文泱,相信的连他爹爹教他的识人之法都没用上。 所以,她是活该。 只是她爹爹…… “这一天,你等了十六年。”在林代青的悲痛中,她爹爹季念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仿佛此刻并不是站在禁军刀枪下,而是在小院树下的是桌旁。他也不是在跟大梁的皇帝说话,而是在跟她闲聊中午的饭有点咸,此刻需要一杯茶水清清肠。 “你大可以在十六年前就把我杀了,但那样你一定不甘心吧。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徒劳。我愿意一死,无论是何罪名,也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随你便。只求你不要杀死青儿,让她离开长安。” 梁帝轻笑一声,问到:“朕为何要饶她一条命?” “因为……”季念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似是觉得没再说下去的必要。 他转头看向林代青,他还和以前一样温柔笑着,用极为温柔的声音问她,“如果死在这里,你会恨我吗?” “如果不是我,爹爹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爹爹可恨青儿?” “那青儿可愿陪爹爹一战?” “青儿生死相随。” “很好,很像她。” 林代青不知道她爹爹口中的她是谁,她也没有问,想着大约是爹爹的朋友。很像爹爹的一个朋友,这也算是死之前的安慰了吧? “季念,你想做什么?”禁军大统领用利剑指着季念问。 季念微微一笑,目光从容,“既然是死,季家的人,自是战死。” 就在此时,天空狂风大作,似是要为即将爆发的战斗奏响冥歌。 林代青和季念同时出了手,冲向面前黑压压的禁军。 即便是武功再高强的高手,手中没有武器,面前又是训练有素的两千禁军和弓箭手,最终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但谁都不敢轻视镇国大将军府的季三少爷和她的养女,那个柔弱的男人即便遍体鳞伤,临死之际又杀死了数名禁军。谁知道他倒下后,会不会还有力气拉一个垫背的? 那个不起眼的女孩儿,竟赤手空拳,将禁军大统领打成了重伤。如果她手中有剑,禁军大统领此刻说不定已经先一步见了阎王。 但这都不重要了。 天元十八年,十月初一,季公子与其养女战死与奉天殿外。 狂风起,暴雨来,天空阴云密布,似是要改天换地。 …… …… 某个夏日的清晨。 大梁季将军府北边的小院内,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弱女孩儿,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声音响亮,震感极强,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扯醒。 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穿鞋,下床,打开窗户。这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十分连贯,似是她已经如此做了很多年。 “爹爹,早上吃什么?”她睁开眼,对着小院树下石桌旁的英俊男人问。 男人背稍微有些弯,但弯曲的弧度并不大,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他右臂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手中拿着一本被翻的几乎要散架的书。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丝明媚的笑,有零零洒洒的阳光透过梧桐树落在白色身影上,竟像是画中人。 突然,她皱起了眉头,似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又掐了掐自己的脸。 很疼。 她又转身拿起桌上的铜镜。 镜子里的人的确是她。 “馄饨。” 窗外,传来男人轻柔的声音。这声音很轻,但却十分真实。就像是过去的十多年,她每天都听到那样的真实。 林代青笑了笑,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衣服,跑了出去。 “我这就去买。” 第二章 爹爹终究是爹爹 那不是一场梦。 当林代青问了卖馄饨的少年今日是何日后,她心里就确定了这一点。 而且,如果是梦,她不会想不起来昨晚吃的是什么饭。 所以就只剩下一种解释:重生。 虽然不知道这玄之又玄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林代青依旧很开心,顺便看着那只总对她大叫的黑狗都顺眼了多。 这狗的主人是季少羽——季家的嫡长子长孙。在林代青的记忆中,对季少羽的记忆基本停留在季府出事儿之前。季少羽爱欺负她,也爱带着他的大黑狗欺负她。但是到后来,她见到季少羽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甚至好几次,季少羽想欺负她,都被昭然郡主给拦住了。 那时候林代青以为是昭然郡主看她可怜,所以不让季少羽欺负她。但此时想来,觉得其中好像有什么蹊跷之处。可哪里不对劲,林代青一时又想不出来。 大黑狗一听见林代青的脚步声,就大叫起来,林代青越走越近,它叫声就越小。等林代青拿着一根棍子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它胆怯的趴在了地上,乖巧地舔起了她的鞋。 一只总对着人大叫的狗很令人讨厌,但当林代青将它看作是一大块狗肉的时候,就觉得它顺眼了许多。林代青没有打它,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大黑狗发出愉悦的哼叫声。 很快,狗的主人就出现在了后院。一副嚣张跋扈的少爷模样,气冲冲地向林代青和大黑狗走来。 季少羽听到狗叫本来很开心,想着林代青肯定又被吓得不敢乱动,在心里还夸了夸他的大黑狗。但后来狗的叫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停了。他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匆匆赶来,没想到看到的竟是更令他生气的一幕。 狗只对自己的主人忠心,他的大黑狗只能对他忠心。 可是此刻他的大黑狗竟然顺从的趴在林代青脚前,看样子还十分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季少羽很生气,生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林代青看到季少羽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生气,心里顿时觉得很舒服。 要说,经历了上一世的背叛和欺骗,她应该愤怒才是。或者内心充满仇恨,即刻就立下决心,这一世绝对不会让这些伤害她的人好过。 但她的内心为何如此平静?平静的仿佛上一世的仇怨像是幻梦一般。 尤其是当季少羽气鼓鼓又凶神恶煞的走来,最后却停在距离她一尺远的地方,没敢在前进一步的时候。林代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少羽插着腰,拿出了他季家嫡长孙的架势,说道:“放开我的狗。” 可林代青并没有抓着大黑狗,是大黑狗自己趴在了她脚前。所以季少羽这句话说的有问题,他不应该跟林代青说,而是应该跟大黑狗说。 “你这只狗,赶紧滚回来。”林代青觉得这才是季少羽该说的话。 大黑狗和他相处多年,一人一狗又脾性极像。所以即便季少羽这话虽不是对着它说,它也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怒气。仰头看了一眼林代青,乖乖的起身跑回了季少羽身边。 “算你识相。”季少羽愤愤地说。 可是林代青明明什么都没做,所以她更觉得面前这一幕实在令人发笑。她笑季少羽,笑大黑狗,也笑她自己。 上一世,她和爹爹竟是为了这样的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这真的很可笑。 季少羽将手伸进了袖子里,神色变得得意起来。 林代青知道他这是在拿石子,神色也得意了起来。 季少羽顿时怒了,似是觉得这得意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她一个常年被欺压的养女身上。而且,她被他欺负了那么多年,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得意? 于是他拿石子的动作加快了许多,也掺杂了更多愤怒。他抬手,目光变凶,用力的将手中的石子投向林代青。 两人不过一尺的距离,要说季少羽要是拿一把石子,林代青还真没把握一个都不落的接住。 但季少羽这人有点死脑筋,他一次就装一个,一次就扔一个。仿佛一击即中,能让他这个开国大将军的后代脸上有无上荣光。 这一次也没例外,他架势凶猛,目光凶猛,神色也凶猛。但扔向林代青的石子,却还是只有那么一个。 林代青轻松接住,季少羽怒意更浓。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大黑狗,下了一个命令:“凶她!” 大黑狗不明所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了一会儿,最终趴在了季少羽脚边。 看到这一幕,林代青顿时一也不觉得季少羽可恨了。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很平静的面对季少羽,甚至在想到前一世所有伤害她的人时,她心里也很平静。 这感觉很奇怪,林代青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情。 面对季少羽,她很想捉弄他,却恨不起来。 “一会儿吃完饭玩猜树枝的游戏吗?” 季少羽听到猜树枝三个字,脸上的怒意戛然而止。他像是又抓到了某个能整治林代青的希望似的,将骄傲和得意请回了自己脸上。 “玩。” “那一会儿见。”林代青笑道。 “一会儿见。”季少羽哼了一声,叫着他的大黑狗离开了后院。 一人一狗,竟有着相似的背影。 林代青回了小院,开心地将豆腐脑盛到碗里,将油条放到瓷盘中,端到了院里的石桌上。 季念收起了书,见她笑得开心,便问,“可是又赢了糕点?” “糕点?”林代青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她之前每次玩猜树枝的游戏后,都会赢季少羽几块糕点。然后开心的不能自已,总拿到她爹爹面前炫耀一番。 每次赢了糕点她都很得意,觉得季少羽和季少嫣等,虽然平日里欺负她,但她却能在智商上碾压他们三人,自己也不吃亏。而且每次她都能赢好几块糕点,那是她平时绝对吃不到的美食。 不过…… “爹爹,吃饭的时候不要提什么糕点。”林代青恳求道。 换做往日,林代青肯定会得意的再炫耀一番。但此时她想起临死之前,季少羽用尽力气喊出的那句话,连吃豆腐脑的心情都要没了。 “傻瓜,真以为你很聪明能每次都赢我吗?我是故意输给你的,那些糕点里放了很多屎和老鼠肉。” 想起这样残酷的真相,谁还吃得下去饭? 季念笑笑,“怎么了?今天没赢?” “今天还没玩。” “那总会赢的。” 就是因为会赢才不开心啊,林代青在心里嘀咕。看着面前的豆腐脑又不忍心让自己饿着,搜尽脑汁想转移话题。 “爹爹,爷爷是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回来了?”林代青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儿。 “对,刚才收到你爷爷的飞鸽传书,说他会在十日后启程。另外,他说给你定了一门亲事,迎亲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林代青并不关心什么亲事,上一世她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但迎亲的人到她死都没出现。估计那人要么是不想听从父母之命,要么就是知道季府要出事儿。 她只关心她爷爷的生死,以及她和她爹爹的生死。 但林代青并没有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她重生了,可她爹爹没有。所以对她爹爹而言,上一世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既然没有发生,他爹爹也就不会相信季卿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们仍旧是他最亲的家人,她说什么都是小孩子在耍脾气。 “刚才我买饭的时候,听到两个外地的商人说在岳垧看到了北楚的商队。” “岳垧?” 林代青见她爹爹皱起了眉头,知道她爹爹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自十六年前大梁和北楚那一战之后,因为有她爷爷的镇守,再加上北楚当时的皇帝身受重伤,这仗就没再打下去。没过多久,北楚的皇帝因重伤不愈驾崩,只有八岁的新帝继位。北楚眼看国势衰弱,开始求和。 但求和只是表面,北楚实则是在养精蓄锐,等着她爷爷老去。·所以这十六年来,满腔愤怒的北楚人,从来都没有踏入大梁的土地一步。 直到今年九月,他们终于等来了机会。她爷爷因病回长安,北楚的密卫伪装成商人,在岳垧劫走了她爷爷。那场决定他们三人生死的通敌叛国案,从那时候拉开了序幕。 季念很快明白了林代青的话,分析道:“北楚上一任皇帝是被你爷爷所伤才驾崩,又因为你爷爷,他们十多年来不敢来犯。虽然后来求和,但是北楚人从来没有踏入我大梁一步。此时却他们出现在边塞去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可见他们的目的是你爷爷。” 林代青佯装惊讶地问,“他们是要杀了爷爷吗?” “不。” 季念放下筷子,敛起笑意,目光认真起来。 “你爷爷年事已高,此时又生了病,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北楚造成威胁。这时候他们还在岳垧等着你爷爷,肯定是另有打算。” “难不成是要劫走爷爷,然后诬陷爷爷通敌叛国?”林代青 她看到季念的脸色凝重了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爹爹皱起眉头。看来,她爹爹已经猜到了这个阴谋的全部。 她爹爹没再说话,沉默了许久。后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似是在看她是不是在撒谎。 “爹爹,我说的是真的。”林代青拍着胸膛保证,完全没发现自己这话里的漏洞。 季念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说道:“虽然时间上有些偏差,但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吃完饭你去找你大伯,让他将这件事告诉陛下。我会给你爷爷飞鸽传书,不会让他有事儿。” “好。”林代青笑着应了下来,心里思量着她爹爹说的时间上的偏差是什么。 一会儿,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爷爷十日后才出发,从边塞到岳垧只需三日,北楚商人为何要此时就等在岳垧? 第3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吃完饭,林代青就去了季府大少爷所在的梅兰苑。她爹爹说事情紧急,碗都没让她洗。林代青很想跟她爹爹说,其实大少爷和梁帝并不在意他爷爷的死活。但看到季念面色沉重,她便没再开口。 一进梅兰苑,林代青就听到了季大少奶奶宇文绫的训骂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下人给了她一巴掌。 但实际上,她只是在训斥季卿。跟吃饭似的,每天都要吼上这么两句,训斥的话也多都是废话。比如吃饭的是应该先喝汤,跟她说话要看着她的眼睛…… 季卿还不敢还嘴,只站在一旁笑呵呵地应着,那架势似是在说,您教训的是。 这情景林代青早已见怪不怪,季少羽外强中干,他爹爹也同样如此。明明是开国大将军的后人,硬生生活出了街头瘪三的架势。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季大少爷,宇文绫乃是皇室,是大梁唯一一位王爷的郡主——说是唯一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远在大梁的极南之地,还有另外一一座王府。这座王府里的王爷从未在人前出现过,因此人人都忘了大梁其实有两位王爷。 昭王爷在朝中虽无实权,甚至还是一个希望永远被皇帝遗忘的王爷。但这位郡主却和当今皇后情同姐妹,所以虽然没有昭王爷做依仗,她在季府的地位也无人可动。 林代青在门外轻声叫了一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随后大厅里就传来了宇文绫更为暴躁的声音。 “什么事儿?” 林代青没进门,在屋外将事情说了一遍。 “就这点小事儿?” 林代青点点头,“是的。” “行了,赶紧走吧。你爹爹像个未出阁的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知道什么?” 听着昭然郡主阴阳怪气的声音,林代青苦笑了一声。 北楚要伏击她爷爷,要对大梁最后一位镇国大将军不利,要对他们的父亲不利,昭然郡主却说这是一件小事儿。 在他们的心里,什么才是大事儿? 林代青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心中为何没有恨意,因为季卿一家人早已不是真正的人。季卿身形高大,气势如鹰,他身上流淌着将军府的血,却早已没了将军府的魂。他只想要将军府,想要权力,却不在乎自己父亲的死活。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被她怨恨? “有劳大少爷将此事告知陛下。” 林代青没再留恋,转身离开了梅兰苑。 季大少爷和季大少奶奶很可笑,但他们更可恨。他们知道她和爹爹绝对不会背叛季家,不会伤害他们,于是他们利用了她和她爹爹。 所以林代青心中没有恨意,但仍要做些什么。 她穿过长廊,回了后院。季少羽早已叫上季少嫣和季少婉,在他们平时玩游戏的地方等着她。 见她过来,季少婉温柔地招呼了她一声。季少羽则双手抱臂,露出得意的神情。季少嫣也和上世一样独自站在一旁,似是不愿搀和这种幼稚的游戏。但她每次都会来,似是觉得像个先知一样俯瞰众生很有意思。 林代青也和上一世一样,脸上露出期待的笑意。 他们玩的这个游戏叫“猜树枝”,游戏规则很简单,在地上画一个圈,一个人藏树枝,一个人找树枝。 林代青蹲在季少羽和季少婉中间,转头笑着问季少羽,“谁猜?” 季少羽愣住了。 在林代青和季少羽的这场游戏中,季少羽通常扮演的都是藏树枝的角色。所以每次游戏开始,林代青就会习惯性的直接背过身去,等着季少羽藏好叫她,她才转过身。 不过,这次她想问一问。 也许重生后看待一切事物都觉得好玩,也许单纯是因为内心的恶趣味。相对于季大少爷一家喜欢背后伤人,她更喜欢将很多事情摆在明面上。双方都知道彼此的目的,也都知道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这样的较量才更有趣。 现在她知道很多关于季大少爷一家的事情,所以她也理应将自己变化表现出来一点。 于是她问了这个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问的问题。 季少婉也稍稍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季少嫣。季少嫣轻哼一声,没有张开她尊贵的嘴。 林代青笑笑,接着道:“那就我来猜吧。” 她背过身,等着季少羽藏好,得意的叫了她,她才转过身。 其实,不需要猜,林代青就知道季少羽将树枝藏在了哪里。就像是总在袖子里藏一个石子那样,季少羽的树枝也总会藏在一个地方。但林代青并不觉得季少羽这么做很傻,因为他的目的,是让她得到糕点。所以他必须让她掌握赢的规律,并且觉得自己掌控着这场游戏。 林代青如他所愿,找到了树枝。 “糕点拿来吧。”林代青开心地伸出手。 “又输了。”季少婉不悦地叹着气。 季少羽生气地从旁边的食盒中拿了一块糕点,愤愤地递给林代青。但那张少年气的脸上,却又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情。 林代青权当没看见,又继续和他玩了几次。直到她将季少羽所有的糕点都赢了过来,这场游戏才结束。 季少羽气的腮帮子鼓成球,季少婉劝他看开,顺便夸了几句林代青聪明。她温柔的眸子中,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和风范。三言两语,就将这剑拔弩张的画面转成了游戏后的闲谈。 但季少羽依旧气鼓鼓地走了,随后季少婉和季少嫣也跟着离开。 林代青装好糕点,向小院走去。 她走的很慢,她知道季少羽等人此时肯定跟在她身后,等着看她将手中的糕点放进嘴里。 林代青自然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糕点还有别的用处,所以她只能让季少羽失望一次。 晌午十分,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散发着无穷的热气。即便是季府的下人,此时也都不再出现在院子里。 厨房里更是没有人。 但林代青还是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才推门进去。她找到一个盛放糕点的精致盘子,这是极大少奶奶的专用盘子。她打开手绢,将季少羽输给她的糕点和盘中的糕点换了过来。 厨房门打开,再关上,季府内又恢复了午间的宁静。 第4章 路过 在季府北边的高墙外,两个英俊的少年和一个红衣女孩儿,正对着面前的一堵墙沉思。 确切的说,沉思的只有那两名少年。女孩儿只是在一旁站着,皱着眉头,对两人的行为十分不解。 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有半个时辰,这堵墙虽然高,但凭三人的轻功,应该早已经在高墙内。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别说人没进去,就连进去的方法都没商定好。 “用轻功进去太没诚意。”来的时候就拿着一把铁锹的陆凌年说。 按他的想法,应该从脚下挖一条通道进去,这样就不会被守在小院门口的两名金吾卫发现。 白纪十分同意他的观点,“翻墙太轻松,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严。” “最为重要的是……” 陆凌年刚开口,白纪就心领神会的接了话,“虽然挖暗道也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却能既能显出我们跋山涉水,只求一见的莫大诚意,又能彰显出我们公子的足智多谋。” 红叶白了两人好几眼,觉得这一主一仆实在是脑子有问题。虽然她也觉得从正门进去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但她并不觉得挖洞是多好的办法。 从洞里进去,跟一只狗有什么区别? 两人似乎也觉得这种方法有待商榷,于是保持着沉思的动作,盯了这堵墙半个时辰。 红叶抬头看了看头顶晃动的绿叶,在心里替白纪谢了谢这几棵树和几阵清风,否则她此时一定已经将白纪的脑袋按在土里。 兴许是也觉得太阳有点热,陆凌年终于缓缓开了口。 “挖吧。” 白纪也放弃了沉思的动作,从他手中接过铁锹,对着那堵一看就年久失修的墙挖了起来。 白纪的一铁锹下去,红叶看到墙似乎颤了一下。 “不会塌了吧?” “怎么会?这可是季将军府的墙。”白纪怪她大惊小怪,接着挖的更快了。 陆凌年很认同白纪的说话,怎么说这里关押的也是大梁的重犯,墙不可能脆弱到挖个洞就倒的地步。 他走上前去,准备给红叶验证一下。他将手轻轻放在墙上,推了两下,笑着看向红叶,神色得意。 “你看,没事儿吧?” 红叶脸上担忧的神色还没消失,陆凌年又缓缓开口,“还不信啊?我用内力给你推一下试试。” 红叶顿时一惊,白纪挖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警告:“不要!” 然而。 为时已晚。 陆凌年向来是个行动派,能当下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拖延片刻。 他的手一直挨着墙没有拿开,内力几乎在一瞬间就传进了高墙。 万幸的是,墙并没有倒塌。 “看,我就说没事儿吧。” 白纪和红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们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顺便将陆凌年也拉到了身边。 ——哗啦! 在三人注目下,大梁开国大将军府历经两百年风吹雨打的一堵墙,轰然倒塌。 第四章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 季将军府建于二百一十八年前,与其一起建造的还有威名赫赫的梅将军府。两座威武霸气的将军府以朱雀大街为分界线,霸气的矗立在龙泉大道上,像是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守护者长安城。 只不过十六年前梅江宁叛乱,梅将军府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凉。 在梅家被抄家后,长安城的人们做过很多次猜测。关于凌冽军,关于将军府,关于季家人的未来。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即便是皇子都有可能随时被处死,更何况是那两位深得民心,几乎要功高盖主的镇国大将军。 甚至有人大胆的说,季将军府未来也有可能和梅将军府一样,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不过,在诸多的猜测中,肯定没人会想到,季将军府的城墙,会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被人推了一下就砰然倒塌。 此时是虽已过了晌午,但整个长安城已经十分宁静。因此这砰然的一声,惊醒了周围的很多人。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还以为是在闹地震,纷纷叫着家人从屋里跑了出来。 左邻右舍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这一声巨响是来自于哪里——小院后面是一大片树林,树林的后面是一条护城河,因此没人能看到小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卿和宇文绫也听到了响声,不过小院距离他们的梅兰苑有点远,此时他们又是在午睡。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人来通报,也就没当回事儿,继续和周公下棋去了。 小院内。 林代青听到响声嗖的一下从梦中惊醒,快速打开窗跳了出来,竟比守在门口的两个金吾卫还快了些许。 之后她便看到梧桐树旁边的高墙,此时已然变成了废墟。 地震了? 林代青连忙叫了一声季念,“爹爹,快起床。” 季念此时已经推门出来,看到那堆废墟目光顿时沉重起来,似是猜到了什么。 小院的门口斜对着倒塌的那处,因此两名金吾卫一进小院就看到了陆凌年等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推翻季府的墙?”长脸的金吾卫拿着银枪,指着不远处的三人问。 林代青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天和地她打不过,就算打的过暂时也不想费那个劲。但要是人的话,她倒要好好看看是谁扰了她的清梦。 林代青快速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以陆凌年为首的始作俑者三人组。 “我们是……”陆凌年见这小院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只能先赔笑。 “路过。” “路过?”林代青皱眉。 别说林代青不信,此刻站在陆凌年身边的白纪和红叶,都没想到陆凌年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先不说这里是不是梁帝亲设的囚牢,小院后面几乎没有路,树林的后面更是河,怎么路过?但陆凌年这个回答,也给两人传递了一个信息。白纪和红叶没多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只给陆凌年留下了一声保重。 第5章 岳父,救命 两个金吾卫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追吧,看那两人轻功极好,他们不一定能追的上。而且万一他们追人去了,留下的人将季念救走怎么办? 可不追吧,金吾卫的尊严何在? 季将军府的威严何在? 陛下的威严何在? 两人陷入了两难,但这一纠结反倒是帮他们解决了问题。此时再追已然追不上,不如全力抓住留下的人。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向陆凌年走去。 林代青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她爹爹此时竟坐下来喝起了茶,也就没再多言。但她内心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上一世,可没发生这件事儿。 所以,这少年是谁? 就算不知这里是陛下亲设的囚牢,季将军府的墙是谁想砸就能砸的吗?他砸了墙,还不跑,最后还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林代青觉得这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承担得起砸墙的后果。 但这少年一看就不像是脑子有问题,否则刚才那两位也不会扔下他直接走人。他的衣服看起来很虽简单,不像长安达官贵胄那般爱镶着金边,但布料却十分上乘,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那两位敢扔下他直接走人,想必是知道他肯定有办法脱身。 这世上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的人并不多,这人看着面生,肯定不是长安人士。长安之外的人,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的就更少。 或者说,只有一个地方。 林代青顿时来了兴趣,认真打量起他来。 她发现这少年长的很英俊,有不亚于她爹爹的美貌。用美貌来形容男人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但少年的确如她爹爹一样,让人看着十分赏心悦目。此刻他虽被两个金吾卫架着,狼狈地向前挪着脚步,但仍旧不掩身上的潇洒气质。 他不断和两名金吾卫解释着什么,但却一直被无视。解释了许久,被忽视了许久。等他被两人架着终于走到小院内的时候,他眉头上的“川”字明显的已经像是被雕刻上去一样。 不过,也丝毫不让她觉得少年的颜值被减了分。 长安的少女们都仰慕七皇子宇文泱的美貌,说他是继她爹爹季念之后,长安的新一代美男子。但若此刻宇文泱站在这里,肯定会觉得惭愧。并亲手将自己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恭敬的让给这位少年。 这些年来,林代青因为天天见到她爹爹那张英俊的脸,从未觉得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觉得英俊。但此刻见到这位绿衣少年,却觉得终于见到了能与她爹爹媲美的人。 但这样一个人,说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如果是宇文泱,他肯定能说出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甚至能让这两名金吾卫觉得,他们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还是他们的错。 “就算你们不相信我是路过,那我来找人总行吧?” 陆凌年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将目光投向在树下喝茶的季念。其实他很不明白,季念怎么就不能站起来帮他解个围。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他的小院。 “岳父,救命啊。” 这一声“岳父”可谓是惊醒众人。 架着他的两个金吾卫顿时停了下来。 林代青将自己从和宇文泱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季念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了头。 “你是?”林代青问。 问出这个问题后,林代青已经想到了她爹爹之前所说的那门亲事。也隐约确定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凌年。” “陆凌年?”林代青惊讶地看向季念,这姓氏? 陆,虽然不是什么奇怪的姓氏,但这个姓氏在大梁并不多见,应该说是几乎没有。据说在两百多年前,因为某件事,所有陆姓的人都改成了其他姓氏。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北楚的皇室姓陆。梁高祖因为不喜欢北楚这个国家,所以顺带着连他们的姓氏也一起讨厌了。也有人说可能是因为高祖喜欢的女子姓陆,那个女子死了,所以他伤心欲绝,不想再听到这个姓氏。 人们猜测众多,但梁高祖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解释。一个皇帝,废除一个姓氏,还需要解释?不过那些陆氏之人改了姓氏后,官府还是给了一定的补偿,也算是没引起大的波动。 不过林代青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因为前一世她曾经问过她爹爹这个问题。她爹爹告诉她的答案是,因为这个姓氏属于流云王府。 流云王府远在大梁极南之地的南方海岛,那座王府的主人,是两百多年前与梁高祖一起开国的另一位宇文家的高祖。听到少年说出这个姓氏,再加上之前的猜测,林代青觉得这个少年很有可能真的来自那座低调神秘的王府。 两名金吾卫听完之后也愣了,没再看陆凌年,而是看向了对方。在确认彼此听到的没有错后,又同时转头看向陆凌年。 接着架着陆凌年继续往小院外走,并警告了他一句。 “你最好站直自己好好走,否则一会儿到刑部大牢有你好受的。” 陆凌年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他见两位金吾卫也没拿他怎么样,索性站在那不走了。任凭两人如何拉拽,他愣是没动半步。 “岳父。”陆凌年又叫了一声。 季念这才缓缓起了身,走了过去。 “两位大人,可否让我与他说几句话?”季念十分礼貌地问。 两名金吾卫默契地摇了摇头,接着,长脸的金吾卫道:“季公子,这里是您的小院,我们不敢扰您清静,也本不应该进来。但这贼人实在是大胆,季将军府的墙他都敢推到。您没办法出去,这事儿我们必定帮您解决。” 长脸侍卫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季念,但他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小院是季念的小院,他们没进来的资格。但此时有人企图要进入这小院,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季念虽然是这小院的主人,但同样也是他们看押的囚犯。哪个看押囚犯的士兵,能允许私闯监牢的人和犯人好好聊上几句? 季念又笑道:“只聊几句。” 另一名金吾卫顿时脸色生变,似是因为没能快速解决陆凌年,让他心生不爽。 他用一种极为不屑和冰冷的声音道:这里虽是季将军府,但也是您一个人的监牢。除了你那位养女,任何人没有陛下的圣旨,都休想踏进这院子一步。你现在要包庇一个将这监牢打破的家伙,这跟包庇闯天牢的罪犯没什么区别。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第6章 王爷的人 季念笑笑,脸色虽未变,但依然让人看出他正处于一个十分为难的境地。 他虽是季家的三少爷,但最终也还是这座监牢的犯人,没有任何资格和这两个金吾卫讲条件。 林代青知道她爹爹向来脾气好,很有可能拗不过这两名金吾卫,于是她走了过去,拦在了两个金吾卫面前。 她记得这两人虽然是金吾卫,但其实暗地里听从另外一个人。他们从未提起过那个人的名字,但在她爹爹后来准备离开小院的时候,他们坚决阻止了他。在谈话中,他们提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他们尊称那个为王爷。 而金吾卫只能听从于梁帝。 无论他们口中的那个王爷是谁,都表明他们对梁帝有二心。 林代青指着身后的小院门,对两人说:“两位,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这堵墙倒塌的响声可谓是惊天动地。但此时季大少爷和郡主并没有出现,季府的府兵也没有出现。” “那又怎样?”说话的依旧是那位长脸的金吾卫。 林代青笑道:“所以我决定跟你们谈个条件。” “条件?”一直没说话的另一名金吾卫开了口。 林代青笑着点点头,道:“虽然你们在这守了十几年,我都不知道你们叫什么。但我知道,你们不是陛下的人,而是王爷的人。” 林代青没有直接说昭王爷,因为大梁有两位王爷。只不过另外一位很少在长安出现,而且长安的很多人都不希望他在这里出现。 两名金吾卫听完林代青的话,顿时怔了。那两张饱受风水日晒的脸上,此刻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惊恐。 “你胡说。”长脸金吾道,言语间难掩不安。 在训练有素的金吾卫脸上,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无论是何种险境,大梁的金吾卫都拥有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但此刻他无法做到不震惊,更无法安下心来。 因为整个大梁知道他们身份的就只有一个人,在他们没有被动用之前,绝对不会有另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那个人,不是林代青。 所以此刻林代青能说出那两个字,对他们而言胜过于晴天霹雳。 林代青笑笑头,并不打算多说,“放开他,就当这件事儿从未发生过。关于你们的身份,我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否则,你们就只能尝尝背叛陛下的下场。” 梁帝生性多疑,最忌欺骗和背叛。轻者斩首示众,重者满门抄斩。 两位金吾卫自然比林代青更清楚这一点,但这并不是重点。他们怕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相互递了个颜色,决定暂且作罢,于是同时松开了陆凌年的胳膊。 陆凌年对林代青奉上感激的笑容,笑嘻嘻地问,“你就是青儿吧?” 林代青点点头。 陆凌年又想说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两人。 两名金吾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看了一眼林代青后,离开了小院,关上了小院的门。 陆凌年贱兮兮的笑了起来,“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 …… 重生之后,林代青几乎没想过男女之事。即便是宇文泱,她也只是刚刚才回忆起。所以在她爹爹说那个人已经到了长安的时候,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身上。 更何况上一世陆凌年并没有出现,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爷爷将她许配给了何人。 所以,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个未婚夫见面,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林代青并未将陆凌年的话放在心上,她此刻更关心的是那堵墙。她从来没学过盖房子各种事情,他爹爹一介书生更是不会。即便是会,也没那个力气。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的少年身上。 她指了指那堆废墟,道:“要不边收拾边聊?” 陆凌年笑着摇摇头,拉着她坐到石桌前,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种事情怎敢劳烦夫人,你歇着就是。” 他话落,林代青就听到树林中传来响声,似是有人正向小院走了过来。不过片刻,林代青就看到刚才离去的一白一红两人再次出现,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工人模样的中年男人。 “他们会处理的。”陆凌年解释说。 林代青便没再多说,饮下了手中的茶。 她也没主动说起这桩亲事,陆凌年出现的太突然,出现的方式也令人啼笑皆非。这让她有些慌乱,因为上一世陆凌年并未出现。 她并不怀疑上一世是自己的一场梦,梦和经历一世很不相同,她能分辨清楚。 所以陆凌年就是她重生之后的变数。 这个变数,还是拥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林代青实在是拿不准这是好是坏。 林代青沉思的片刻,陆凌年和季念已经聊了起来。内容无非是寒暄,问问季念需要什么,在这过的怎么样。单是听聊天内容,林代青真有一种寻常人家翁婿聊天的错觉。 可她并非寻常人家。 陆凌年更不是。 虽然不知道她爷爷是如何帮她定下的这门亲事,但林代青觉得陆凌年来此的目的绝不止这桩亲事。 因为任何人想到那个地方,都绝对不会觉得,他们来到长安仅仅是为了一门亲事。 “聘礼全看岳父的意思,除了离开这里,您要什么都可以。”陆凌年十分真诚地说。 季念笑笑,从袖中掏出那本已经被他翻烂的书,说:“这本《纠茶小记》下卷我看了很多遍,其中有些事情还是想不是很明白,想请公子帮我找到全套,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事儿简单,我书房里就放着一套。岳父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已足够。”季念微笑。 陆凌年不解,转头看向林代青。林代青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并不觉得她爹爹只要几本书就将她嫁出去,是将她贱卖了。实际上,她上一世听说了很多关于她爹爹的事情。这些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都在说明一件事,梁帝之所以十六年前没杀死她爹爹,是因为有所忌惮。 至于一国之君为何要忌惮一个阶下囚,林代青暂时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此刻看她爹爹这要聘礼的架势,她到是明白了些什么。 普天之下,以几本书做为女儿聘礼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另有打算。 她爹爹脑子没问题。 第7章 《纠茶小记》 《纠茶小记》并不是一本严格意义上的书籍,至少对于大梁所处的时代来说,这种将多封书信抄录成册的方式,并不被大梁的文人雅士认可。 他们觉得这种形式的书籍,是对传统书籍的一种玷污,甚至觉得想出这种法子的人,实在是有欺世盗名之嫌。但这并不影响这本书在大梁的盛行,虽然过去了很多年,《纠茶小记》依旧是很多人喜欢的书籍。 所以这本书很常见,季念虽然在小院内出不去,但在长安想要托人买到这本书并不难。 以它作为聘礼,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开玩笑。 但说出这话的人却十分认真,脸上的表情不掺杂任何虚伪和敷衍。陆凌年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想要的的确只是整套的《纠茶小记》。 这不正常。 也或者说这很正常。 因为此刻坐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季念。 季公子—— 少爷是身份的象征,是诸多官宦之家或有钱人家对主家儿子的称呼,那代表着一种地位,表明被这么称呼的人高人一等。公子则是一种尊称,大梁的少爷数不胜数,但能被尊称公子的却寥寥无几。 季念,在十四岁时便有了这个尊称。 这并非是因为他季家三少爷的身份,也并非是因为他绝世的容貌。 而是因为他做的事儿。 传言十八年前梁帝是在他的帮助下登上的皇位;传言还说大梁与北楚的终极一战正是因为他的计谋,北楚国君才被气的只剩下半条命;最为玄乎的还是他在江湖上的身份,有人说他是大梁最神秘组织夜凰的首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关于他救人、助人的传言。不过他被关在这小院里已经有十六年之久,关于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大多数也都成了没有根据的传闻。 而且季念本人从未承认过此事,即便季老将军问起,他也说那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季念如果真的没做过这些事儿,为何传言中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正是因为这种推断和猜想,季念季公子的名号名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这都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此时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季公子,尚未可知。 从这一点来看,季念提出以整套《纠茶小记》作为聘礼,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季公子本就是超凡脱俗之人,自然不会和寻常人家一样要求以金银首饰作为聘礼。 所以陆凌年觉得这很正常。 但这又不正常。 因为季念本还可以用另外的要求作为聘礼,比如,将他从这里救出去。 可是季念没有,却只要一整套《纠茶小记》。这让陆凌年不得不去怀疑,这聘礼和这场亲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说道。 于是他说到,“那明日青儿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季念点了点头。 林代青摇了摇头。 陆凌年看向林代青,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门亲事我爹爹答应了,我也应下了,但短时间内我不想离开长安。”林代青回答说。 陆凌年笑了,接着继续道:“我也想称你的心在长安成亲,但你也看到了条件不允许。而且,我来长安就是要接你回去。你若是不跟我回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面子这种事情,你真的在乎吗?”林代青说着,越过陆凌年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将目光落在一个中年男人手中的铁锹上。 一个准备挖一个洞爬进来的人,跟她讲面子? 陆凌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但想到林代青刚才帮他解围那一幕,又觉得自己被怼在情理之中。季念的养女,即便无法继承他在容貌上的优势,脑子怎么也够用。 陆凌年将目光重新投向季念,“那岳父的意思是?” 季念说道,“我同意你带她走,如果青儿觉得事出突然,再等上几日也不是不行。” 等上一天或者几天,陆凌年1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第一次来长安,也很想在这里游玩一番。 但问题是……这里并不是他该玩的地方。 “岳父,”陆凌年继续说道,“等几日就不必了,我出门的时候炉子上炖了肉,晚回去几天,那肉怕不是就要糊了。” 陆凌年推辞的理由找的很蹩脚,但他相信季念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他身份特殊,不能在长安多待。他来的目的只是娶亲,而并非那件事。 “如果岳父实在是舍不得青儿,我答应您每年让她回来一次。” 季念笑笑,点了点头,“那就明日启程吧。” “爹爹。”林代青悻悻地开口,“我不想走。” 季念摇了摇头,林代青知道他主意已定。 这些年来她爹爹强制要求她做过任何事情,但他说话向来算数。此时应了陆凌年,就代表他下定决心要让她明天离开。 可她不能走,季府很快就要出事儿,她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 林代青将目光投向陆凌年,想从他这个变数身上找到一点转机。但想到他的身份,又觉得存在转机的可能性很小。炉子上炖着肉这种理由都搬了出来,可见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长安久留。 不过她爹爹主意已定,她只能在陆凌年身上找突破口。 林代青先应了下来,准备晚点再找陆凌年商议此事。 第8章 最后一次 那声巨响响起的时候,季少羽正爬进假山后面的一座小木屋,想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 这小木屋并不属于他,真正的主人是林代青。 他本来也不知道假山后面还有这么一出所在,还是大黑狗给他指了路。 午时他准备休息的时候,想起还没喂大黑狗,于是来到了后面。之后就看到大黑狗叼着一块黑色的布,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于是他就准备去看看假山后面有什么,便看到了那扇破旧的小木门,不到一尺高,很像是他给大黑狗做的狗窝。 但人已经到了破门前,没有转身离开的道理。他推开门,弯下身子,先将脑袋探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声巨响响起。季少羽还以为是假山塌了,连忙退了出去。之后便看到原本守在小院门口的两个金吾卫不见了踪影,他走到小院门前,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他听到那个闯进来的人,叫季念岳父。 他听到林代青说她应下了这门亲事。 他听到他们说明日林代青就会离开长安。 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欺负林代青了。 他摸着大黑狗的脑袋,突然有点难过。算起来,他和林代青共同住在一个府中,已经有十一年的时间。他和她玩了十一年,欺负了她十一年。 从明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了。 他很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但如果告诉爹爹,如果她留下来…… 爹爹和娘亲常说有朝一日一定让她死的很惨,她死了,自己岂不是还是没了可欺负的人? 季少羽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也有让他左右为难的事情。大黑狗一直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他顿时也没了想这些事情的心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团,打开,将从厨房偷来的肉放到了大黑狗面前。 大黑狗开心的哼了一声,狼吞虎咽起来。 喂好了大黑狗,季少羽便起身准备回去。 就在此时,他看到他二姐季少嫣冷着脸走进了后院。 季少羽身体猛地一颤,顿时想起来季少嫣让他今天约八皇子,他还没有去。她此时这么生气,肯定又是要训斥他。 其实倒不是他把这件事给忘了,而是他压根就不想去。 季少嫣联合长安达官贵胄家的嫡长女们,说要成立了一个什么嫡女阁,一听名字就知道绝对做不出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季少嫣告诉他,她们要对付长安所有的庶女。 对付就对付吧,季少羽也没什么资格管,毕竟他自己还经常跟在八皇子身后惹是生非。但季少嫣却要将林代青作为嫡女阁成立后,第一个对付的对象。还让他叫上八皇子,装作凑巧路过醉仙楼。 这什么用意?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很清楚。 八皇子这人生性嚣张,喜欢打人,脾气火爆。他开心怎么都好,他要是不开心,有人看了他一眼,他都能将那人的眼珠子挖下来。要是林代青那个笨蛋不小心惹怒了八皇子,她还有命回来吗? 林代青是他三叔的养女,是他从小欺负到大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欺负了? 就算那个人是他二姐……在自己家欺负欺负也就行了,干嘛还让外人欺负? 所以他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却一直没去找八皇子。 眼看着季少嫣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季少羽连忙站了起来,准备先发制人。 “二姐,你是来喂大黑的吗?” “我已经喂过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季少羽连忙准备溜人。 但季少嫣向来蛮横,此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离开? 季少羽不过走了半步,就被季少嫣拦了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今天傍晚时分,带着八皇子路过醉仙楼。”季少嫣凶狠地道,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个下人。 要说他们的母亲是大梁的郡主,按照辈分他们还要叫宇文琏一声表哥。但季少嫣和季少羽却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屑这么叫,而是宇文琏不喜欢。即便是与他关系最好的季少羽,也只能叫他八皇子。 其实不仅宇文琏,宫中的几位皇子都不怎么喜欢和他们亲近。每逢佳节或重要日子虽会见上一面,但也只是见上一面。换做是寻常人家,叫自己表哥帮忙欺负个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行。但这在她与宇文琏之间却绝对行不通。除了宇文泱外,其他皇子和公主也都同样如此,若不是必要时刻,他们连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都不会。 即便她母亲与皇后交好,多次让宇文琏多照顾她,宇文琏都没多看过她一眼。不过宇文琏倒是很喜欢季少羽,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找季少羽去找宇文琏的原因。 被季少嫣这一训斥,季少羽一下子蔫了,他向来怕季少嫣。此时见她冷着脸,更是心怯。 “那个,八皇子说他今天有事儿。” “我怎么听说他在家里睡觉。” “姐……” “你若是不去,我就将你每天从厨房偷肉喂狗的事情告诉娘亲。” “别呀。”季少羽虽然经常凶大黑狗,但真舍不得它成天吃剩菜剩饭。 “那你去不去?”季少嫣威胁道。 季少羽低头看了一眼大黑,又转头看了一眼小院,心顿时沉了下来。 她明天就要走了,这也算是他最后一次欺负她了吧? 良久后,他缓缓开了口。 “我去。” 第9章 一个靠山 这已经是林代青沏的第三壶茶了。 决定好明日就离开后,陆凌年就和她爹爹一直天南海北的聊。林代青在一旁听着,一边惊叹于陆凌年竟然能跟上她爹爹的思路,一边又对他层出不穷的各种奇怪词汇大干不惑。 后来聊到星象,他竟然说月亮其实能上去。他曾看到有人去过月亮,那里没有嫦娥和月兔。 见他说的越来越夸张,她爹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林代青连忙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现在就带你去长安城逛逛可好?” 陆凌年立刻停了下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夫人邀请,我自然乐意。” “那就走吧。”林代青给她爹爹递了个眼色,季念笑笑,点了点头。 正午过后,天气变得没那么闷热了。但夏日气温本就高,即便是有几阵清风,也让人觉得闷得慌。 林代青领着陆凌年沿着龙泉大街一直向西走去,不远处便是龙泉大街与朱雀大街的交叉口,可以说是长安最为繁华的地方。 一路上林代青多少介绍了长安的一些事情,但都没有细说。她觉得陆凌年应该对长安不陌生,据说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就是根据长安建造而成。若他真的来自那里,应该对长安十分熟悉。 陆凌年也的确没像个外乡人一样问东问西,出了小院后,他就安静了不少。仿佛是心里已经猜到,她叫他出来并非逛逛长安这么简单。 在陆凌年又一次点头后,林代青索性不再介绍,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他,“真的不能再等一段时间吗?” “说真的,等不了。”陆凌年笑嘻嘻地回答。 “不过……”他话锋一转,神色随之认真起来。“你可以选择退婚。” 林代青笑了笑,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的确可以选择退婚,但这绝对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想救她爹爹,想保住季府,仅靠知道梁帝的心思并不行。她还要想办法改变梁帝的想法,或者想办法制约梁帝。这靠她一个养女是绝对做不到的,她需要盟友,需要靠山。 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做她对付梁帝的靠山,就只有陆凌年。 以及他身后的流云王府。 想来她爷爷之所以应下这门亲事,也是在为她爹爹考虑,她怎么可能退婚? “亲事是我爷爷定下的,我无权退婚。我只是想在长安多待一段时间,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帮助。” “帮助?”陆凌年饶有兴趣地问。 林代青转头对他笑笑,“夫妻之间相互帮助,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的确很正常。”陆凌年说道。“但你爹爹未必想让我帮你这个忙。” “怎么说?” “你不知道?”陆凌年不答反问,优雅地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林代青。 聘礼只要了几本书,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林代青也想到了她爹爹的态度,以及那几乎算不上是聘礼的聘礼、 其实她爹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他无关。他并不想和流云王府真的是亲家关系,因为那意味着他要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他也希望她和陆凌年之间是单纯的夫妻关系,而非交易。 所以就像陆凌年说的那样,他爹爹不需要谁的帮助,他并不打算离开小院。 也许有一天他会从走出那道门,但那一定是他要去履行和梁帝的约定。 是为了去死。 那—— “你来长安,也并非只为了这门亲事吧?”林代青问。 陆凌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只为这门亲事而来,所以明日我们必须离开长安。” “你想退婚吗?”林代青又问。 “不想。”陆凌年回答。 林代青说道:“可我并非美人,甚至可以说是其貌不扬。我也并非我爹爹的亲生女儿,这似乎对你没什么好处。” 陆凌年说道:“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无论你是个怎样的人,我都不会退婚。再说了,我需要靠和你成亲获得好处吗?” 这倒也是,流云王府不需要靠和任何人联姻来锦上添花。 它虽然远在大梁极南之地,但却是大梁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包括梁帝。 “所以你才问我要不要退婚?”林代青笑了,明白了陆凌年话里的意思。 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存在。虽说开国大将军府配得上流云王府的地位,但她只是个养女,他爹爹还是个阶下囚。她也许将来将嫁一个好人家,但绝对尊贵不到流云王府这般地位。 但流云王府应下了,她爷爷也同意了。 这表明两人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即便其中有一人没有,另外一个人肯定也想从其中得到些什么。 很显然,想得到些什么的人,并不是陆凌年。虽然他油嘴滑舌,又一直在讨好她爹爹。但他既然敢将小院的墙推倒,就表明他其实并不在意她爹爹对他的看法。 如果他不是,那他们两个就都被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自己不能提出退婚,只能希望这话由对方说出来。 陆凌年没有回答林代青的问题,而是说,“其实,我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林代青转头看向他。 陆凌年说道:“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拒绝了这门婚事,之后你便死在了奉天殿外。” 林代青怔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听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你——你还梦到了什么?”林代青讶然地问。 “就这些。”陆凌年回答,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她都重生了,还不允许陆凌年做个梦? 林代青慢慢笑了。 她前一世死的不甘心,于是她便重生了。 她这一世需要强大的靠山,于是陆凌年便出现了。 也许这都不能真的保证,她一定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但这是机会不是吗? 陆凌年是个变数,谁都不能确定这个变数将来会改变什么事情。但至少就现在而言,她有了一个足以对抗梁帝的靠山。 她爹爹想继续留在小院,想一个人守护季府。 她并不这么打算。 也许她给不了流云王府想要的,但陆凌年既然来了,她就不能白让他跑这一趟。至于以后流云王府想让她怎么偿还—— 也许,根本就不用偿还。 第10章 我今日绝对没有强词夺理 林代青凝视着陆凌年,缓缓道:“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是天注定了。既然你不想退婚,我也没这个打算,那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 “好。”陆凌年脸上又恢复了嬉皮笑脸,“那明日我们就一起回去。” “不,”林代青摇头拒绝,“我要留下来。” 陆凌年皱眉,像个小孩子一般的质问道:“你都说是夫妻了,为何不跟我回去?” “因为我想让你多在长安玩几天啊。”林代青笑着说,接着指着自己右手边的醉仙楼道,“这里可是长安最有名的酒楼,饭菜十分可口。但就是有点贵,我吃不起。不如今晚……” 林代青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 她想起来今天是八月二十三。 这是她和宇文泱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而此刻她所站的地方,也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如果她此时回去,应该能看到季少婉站在小院门口,笑着邀请她来醉仙楼吃饭。 那是她第一次来醉仙楼吃饭。 那也是改变她上一世命运的一顿饭。 “休想让我带你来这里吃饭。”陆凌年轻哼了一声,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林代青回过神,对他笑笑,“好,不吃就不吃,那我们回去吧。” “明日就走。”陆凌年转身往回走,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走不了。”林代青说道。 “必须走。” “那就只能你一个人走。” “你这是要退婚。” “才不是,走的人是你,要退婚的人也是你。” “你真是强词夺理。” “以后你会知道,我今日绝对没有强词夺理。” 很长时间以后,陆凌年终于在惨痛的教训中明白,林代青今日的这番话的确不是强词夺理。因为这和她之后那些邪道歪理比起来,简直就是土丘见泰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将林代青送到将军府门口,陆凌年留下一句“我明日来接你”,便转身走了。 林代青回了他一句,“我不走。” 陆凌年没回头,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他挥手的动作十分随意,看上去像是在道别。可在林代青看来,那分明是在说他明日绝对有办法让她离开长安。 想到陆凌年今日挖洞进小院的法子,林代青觉得自己今晚很有必要想一下明日如何应付陆凌年——挖洞进小院的确不是什么高明之策,但他不一样进来了吗?足见陆凌年这人行为怪异,但却能以一种令人想不到的方式达成结果。 不可不提防。 想罢,林代青抬脚进了将军府。 到了后院,她果真看到季少婉站在小院门口。 “她出去了?”季少婉惋惜地问两名金吾卫。 长脸侍卫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并未多说。 他们不是季府的府兵,用不着对季府的人言听计从。饶是看到她回来,两人都没提醒季少婉一声。 林代青走了过去,季少婉回过了头,看到她回来,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季少婉笑着说,那样子像是林代青若是此时不会来,天就要塌了一样。 不过今日之局,也的确是为了林代青而设。若是林代青不出现,对她和季少嫣而言,的确和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 醉仙楼的酒席已经订好,少羽也已经去请八皇子,此时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林代青这股东风。 还好,林代青此时回来了。 “有事?” 季少婉点点头,“今日傍晚嫣儿在醉仙楼设宴,让我邀请你一起去。你不是一直念叨自己从未吃过醉仙楼的饭菜吗?今日机会可是难得。” “醉仙楼吗?”林代青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季少婉开心地点着头,“是的,醉仙楼。” “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爹爹说一声。” 见林代青开心地转身向小院走去,季少婉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不见。 那双清澈明媚的眸子中,骤然间泛起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狠辣。若是此时林代青回头,一定会被这双目光吓到。因为这目光并不仅仅是冰冷,更多的是杀意。 这是季少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杀意。 此时,她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林代青。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大约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季少羽刚懂些事情的时候,久到林代青刚来到季府。虽然这些年来季少羽一直都在欺负林代青,给她放着老鼠屎的糕点,让大黑吓唬林代青,闲着没事儿就用棍子敲林代青几下。 但无论是哪一次,只要是和林代青有关的事情,季少羽总会很开心。 季少婉告诉自己,季少羽绝对不是因为林代青才开心,而是因为欺负她才开心。重点不是林代青这个人呢,而是欺负人这件事儿。但她还是很难过,因为季少羽是她弟弟,两人一母同胞,但季少羽却从来没有因为她这么笑过。 他们总是结伴而行,很多事情都一起做。但季少羽对她这个姐姐,却总是很不在意。季少羽跟她聊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林代青。即便季少羽左一句笨蛋,右一句丑女,但季少婉心里还是很不爽。 所以当今日季少嫣跟她说,要让林代青好好地出一次丑的时候,她痛快的答应了季少嫣,愿意帮她邀请林代青去醉仙楼吃饭。 季少嫣没具体解释这件事儿,只说让她将林代青带到醉仙楼,但想来应该和嫡女阁有关系。嫡女阁是在季少嫣的提议下成立,目的是想联合长安所有达官贵胄家的嫡长女和嫡长孙女,打压庶女,掌控长安城女子这片天。用季少嫣的话来说,那些庶女们出身低微,根本没有资格嫁给长安城的任何嫡子。 庶,就应该有庶的自知,应该处在庶该有的地方。 第11章 往事不堪回首 尽管季少嫣认为嫡庶有别,然而眼下的大梁却并非如此。近年来大梁越发繁荣昌盛,民风开放,早已不再过于计较嫡庶的问题。前段时日,礼部侍郎加的庶女,就嫁给了柳国公的嫡长孙。以两家的地位来看,礼部侍郎府绝对是高攀。但礼部侍郎府的这位二小姐才貌双全,据说她原本看不上柳国公的嫡长孙。若不是这位嫡长孙后来变着法的对她好,她也不会嫁到柳国公府去。 这样的事例在如今的长安并不少见,也不知从何事开始,那些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的庶女们,逐渐开始在长安崭露头角。也正因为如此,以季少嫣为首的嫡女们坐不住了。 不过季少婉并没有参与,虽然她才是季府的嫡长孙女,但她并不喜欢这种类似拉帮结派的事情。这也正合了季少嫣的心意,否则她这个嫡长孙女在那,季少嫣说不定心里还会不痛快。 听见小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季少婉连忙敛起目光中的冷意,露出温柔的笑容。 不一会儿,小院的门打开,林代青笑着走了出来。 她没有换衣服,身上还是那件暗绿色的短裙,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扎了起来。若是不知道她是季三少爷养女,必定会认为她肯定是哪家的侍女。不过今日的林代青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同,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是觉得这个瘦弱的女孩儿,好似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季少婉也没多在意,因为她知道,她越精神,就会被欺负的越惨。 不过,季少婉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解。季少嫣如果是为了嫡女阁,想找个庶女出口气的话,明明她家二房的季少宁才更合适,为什么偏偏要选林代青? “走吧。”林代青走了过来。 季少婉没再多想,和林代青一道往门外走去。 …… …… 一路上林代青都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但她的目光并非无神,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她一直都在仔细的打量着季少婉。也许是死过一次,也许是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儿,林代青觉得自己好似能看清一些人事儿。 就拿今天这件事儿来说,带八皇子去醉仙楼的人是季少羽,邀请她去醉仙楼的人是季少婉。她本以为这很符合季少嫣一贯的做事风格——她很少亲自动手,都是教唆他人自己跳向深渊。因此,虽然季少婉才是季家的嫡长孙女,但很多时候扮演这个角色的人都是季少嫣。季少婉也不在意,十分有做姐姐的风范,总是帮着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妹妹。 “今日傍晚嫣儿在醉仙楼设宴,让我邀请你一起去。” 所以之前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季少婉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妹妹,向让林代青能念季少嫣一点好。 然而今日,她却觉得自己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看,设宴的是人季少嫣,邀请你人的也是季少嫣,这件事与我无关。 旁边的女孩儿看起来牲畜无害,怎么看怎么都是温婉的大家闺秀,林代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至于季少嫣今日大费周折让她出丑的原因,林代青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季少嫣想让她得罪八皇子宇文琏是假,让七皇子宇文泱救她才是真。 因为今日这一局的真正目的,是让她和宇文泱相识。这样宇文泱就能从她这里得到她爹爹的消息,试探她爹爹内心所想,验证十六年前的那些传闻。当他知道她爹爹并非做了那些事,有负季公子这个盛名后,他便开始了真正的行动。 之后借助北楚绑架她爷爷的事情,成功将她爹爹从小院里逼了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 今日应该有个了断。 第12章 她真的会来吗 傍晚时分正是醉仙楼人满为患的时候。作为长安城最贵的一家酒楼,醉仙楼却从来没有为客少的事情烦恼过。无论何时,即便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醉仙楼也和今日一样客似云来。 不过二楼要稍微安静一些,虽不像三楼一样是雅间,但却进行了区域的划分。每个厅只放了四张桌子,每张餐桌之间的距离也更大一些,是达官贵人才能踏进的区域。 至于三楼则更幽静一些,不过一般很少有人能在三楼用餐,据说那里是极为尊贵的贵人才能踏进的区域。 长安的达官贵人何其多? 醉仙楼却只在三楼设了雅间,还一般不让人进去。 人们在惊叹醉仙楼艺高人大胆的同时,也不免去猜测,醉仙楼究竟有多大的靠山,竟然连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并没有计较这么多。一来是因为大梁算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国家,清廉正直的官员很多,鲜有官员会为了一顿饭拿一个餐馆说事儿。二是因为大梁人很吃醉仙楼这一套,就是店大欺客,就是贵,就是没有单间,爱来不来。 就连服务态度,醉仙楼甚至都比不上东城那家哑巴开的馄饨摊。但长安的人就是喜欢,就是愿意来这里找不痛快。 仿佛在一个不将自己身份放在眼里的地方吃饭,很能彰显出自己不凡的气度。 此时,二楼的碧书厅内,两名少年正坐在西边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吃饭。 突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也很多。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们青嫩悦耳的欢笑声,如果忽略掉阵阵脚步声,倒有些像是某位琴师突然奏起了乐。虽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但也令人不觉得烦闷。 但正在吃饭的两个少年,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少女们从很快便踏进了碧书厅,看到西边桌前有人在吃饭,也未多说什么。这种情景在醉仙楼很常见,她们没有包下整个碧书厅,自然就不能拒绝有人在此用餐。不过看到有人坐在这里,她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意,毕竟说话会不太方便。尤其是当她们出现在二楼时,这两个少年竟然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好似她们是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般,就更觉得这两位少年实在目中无人。 不过介意归介意,她们也不可能直接去问那两个少年,为何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那太有失体统。 她们其中一些人没有着急落座,而是先走到了窗边。两扇窗户被打开,少女们探出头去,张望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嫣儿,她真的会来吗?”一个身着粉色金丝绣花裙的少女问季少嫣。 季少嫣点点头,“放心吧,肯定会来的。” 林代青从未来过醉仙楼,总是憧憬着将来有机会能来这里吃上一顿。今日有人请客,她还不屁颠屁颠的来? “那……那位呢?”另外有人问到。 季少嫣知道她问的是谁,于是说:“也会来的。” “嫣儿什么时候出过差错?”说话的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颇有将门风范。 她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但她并未添满面前的茶杯,而是直接用茶壶饮了起来,活脱脱像个不拘小节的少年郎。 “那倒也是。”刚才那名粉衣少女道:“季小少爷和八皇子向来交好,请他出来游街这种小事儿,自然是不在话下。至于那名卑贱的养女,听到来醉仙楼吃饭,还不连滚带爬的过来。” 少女说完,在场的众人都咯咯笑了起来,似是她们此刻已经看到林代青连滚带爬的进了醉仙楼。 钱小云将茶壶放下后,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季少嫣闻声回过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我记得季家有一位庶女的吧?” 季少嫣点点头,季家的确有一位庶女。只不过她们并未住在季府,而是在季府不远处一处破旧的宅子内。 “那为何要选林代青?” 季家的事情大家都了解一些,林代青虽说是季家三少爷的女儿,但却是养女,实在是算不上庶女这个身份。所以众人也都和钱小云一样好奇,季少嫣为什么非要选择林代青。明明此时季少宁死了,她那个妖媚的娘亲才算是得到报应。 季少嫣微微一笑说:“其实也还有别的目的,我那三叔你们知道的……” 季少嫣说到这没再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吃饭的两位少年。众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问下去。其实在季少嫣说到她三叔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明白了季少嫣的心思。 她爹爹的那个二房虽然长得漂亮,育有一子一女。但出身卑贱,怎么都比不上她娘亲昭然郡主身份尊贵。若不是季老将军在世,此时恐怕早就已经进了黄泉。可季三少爷不同,他虽然也是庶出,但却是季老将军最看重的儿子。若将来季念有机会从小院出来,季老将军肯定会将季将军府交给季念。 而且季念能从小院出来并非是她们的猜想,就连她们的爹爹都认为,陛下之所以不杀季念,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重新启用季念。因为季念是当今陛下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更是十八年前那场夺嫡大战中,站在梁帝这边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可想而知,若梁帝真有心放人,季将军府,季将军的虎符,绝对会属于季念。哪里还有季大少爷季卿的份儿? 想到这,钱小云问季少嫣:“八皇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她死了没事儿吧?” 对于季少嫣来说,林代青自然是死了最好。但是有人不想这么早让林代青死,她就只能先留着林代青的命。 “她今天不会死的,但也绝对不会完好无损的离开。” 这是那个人答应她的,无论如何,今日林代青都不会好好地离开这里。 “她来了”。 众位少女连忙挤到窗边。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衣着简陋似丫鬟模样的女孩儿,跟在季少婉身后,缓缓走进了醉仙楼。 第13章 不如一碗馄饨 林代青长相普通,穿的也极为普通,坐在锦绣罗裳地官家小姐中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少女们开心地聊着天,吃着菜,但却无人跟她搭话,似是她并不存在一般。只有季少婉偶尔将目光投向她,对她露出微笑。 林代青并不在意,重生一世,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相比坐在这里吃饭,她更想去将军府后面小巷的哑巴早点摊,吃一碗飘满香菜的馄饨。 不多时,在兵部尚书嫡长孙女钱小云的提议下,众人便玩起了游戏。 这游戏很简单,两人猜拳,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儿。游戏从林代青旁边那桌开始,最先参与游戏的是渭言侯府的嫡女上官小蝶,和礼部尚书府的嫡长孙女程婉儿。 确定了第一局猜拳的人后,众位小姐都兴奋地将目光投向两人。 所以这游戏看起来并不是为林代青而准备,而是为了这几位小姐自己消遣而已。 上一世林代青也这么以为。 但当她身中数刀倒在奉天殿外,看到宇文泱和季少嫣相视一笑的一幕,便知道那场针对她的阴谋,从此时就已经开始。 上官小蝶和程婉儿很快出了拳,上官小蝶胜,程婉儿败。 赢的人得意地笑了笑,目光扫了一遍碧书厅的人,目光落在一位身着深青色锦袍的少年身上。 “那就亲一下那边那位少年吧。”上官小蝶笑道。 话落,众人纷纷看向她口中的那个少年。 那位少年背对着她们,看不到样貌。但他身上的锦袍,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人家。他的头发不像是长安的公子哥一样全部束起,一丝不苟,特别追求精致。而是只扎了一个鼓包,缠了一条深青色的丝带,其余的全部散落下来。 春日的微风透过窗户将他散着的青丝吹起,丝丝青丝飞舞在微风中,说不尽的飘逸。只看背影,也让人觉得这定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 单是这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因此上官小蝶这个提议一出,众位小姐差点直接丢了自己大家闺范的架势,直接尖叫起来。 程婉儿犹了豫,虽然她也觉得那位少年一定英俊不凡。但她爷爷可是礼部尚书,她从小所学的礼数中,从来没有一个允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 “要不换一个?”程婉儿为难地看向上官小蝶。 但上官小蝶的爷爷并非礼部官员,而是一介武夫,靠拳头和人说话。所以她的家训中,并没有不能和陌生男子亲近这一条。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那少年并非凡人。 “这怎么行?”上官小蝶不同意,“其实我觉得那位少年一看就气度不凡,说不定是哪个侯爷家不曾出过门的世子。”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跟着打趣起来。 程婉儿红着脸看向那位少年,犹豫着,被同桌的几个小姐推着、怂恿着,一步一步向那位少年走去。 就在程婉儿快靠近少年时,坐在少年身边穿着黑色的另一名少年起了身。他拿起桌子上的剑,挡住了程婉儿。 “我家公子吃饭不喜欢被打扰。”黑衣少年冷着脸说,大有程婉儿再向前走一步,他就要拔剑的架势。 背对着她们的少年没有转身,继续夹着饭菜,仿佛并不觉得自家侍从这么做会吓到女孩儿。 程婉儿又害怕有觉得窘迫,道了一声对不起,连忙转过了身,往回走去。 上官小蝶却有些气不过,“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就敢拒绝。” 黑衣少年看都没看上官小蝶一眼,淡淡说道:“我家公子不喜欢,就算是当今陛下也得回去。” “好大的口气……”上官小蝶说着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从小便性格豪迈地她,直接撸起了袖子,“我倒要看看你家公子是何方神圣。” 但还没等她靠近那名少年,黑衣少年的剑就已经出鞘,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这位小姐,希望你能矜持,并有点大家闺秀风范。” 黑衣少年这话说的很平淡,但他目光中的杀气却汹涌。上官小蝶即便是性格再豪迈,也是深闺中的女子,是尊贵的侯府郡主,哪被人这样用剑指着过?哪被人用这么凶狠的目光威胁过? 更何况这剑,大有她前进一步,就进入她皮肤一寸的架势。 她顿时有些害怕,身子也随之僵住。 其他人也被这画面惊住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玩笑,这少年竟然拿出了杀人的架势。 但她们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站在此处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达官贵胄家的小姐?别说在醉仙楼,放在整个长安都没人敢对她们怎么样。 这少年,简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此时,最先出声的却是季少婉:“她可是渭言侯的嫡长孙女。” 季少婉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在提醒黑衣少年不要乱来。但众位小姐们却不这么认为,渭言侯,那可是大梁二品侯爷,这少年总知道怕了吧? 得意的表情在她们脸上游走,不同的面容上竟是相同的不屑与骄纵。 但黑衣少年还是刚才的那句话,“我家公子不喜欢,就算是当今陛下也得回去。” 众人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又听到那句大逆不道的话。 偌大的碧书厅内,顿时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对峙的双方都没有动,但如果看众人此时脸上的表情会发现,黑衣少年依旧杀气四溢,众位小姐们却露出了怯意。 她们身后有很多的靠山,那些人动动嘴就能调来上千官兵。但她们从来没那么做过,因为这里是长安,是大梁最讲法度的地方。没有人敢在这里乱用职权,更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剑伤人。 而且那个人要伤的还是渭言侯府的嫡女。 这一刻,她们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身上并没有她们所熟悉的,那些讲究礼度的长安人做派。 他和长安城的人不同,他很有可能真的伤人。 结果已经很明显,但却没谁愿意做第一个缴械投降的人。 第14章 八皇子来了 嫡,总要有嫡的骄傲。 更何况,她们可是长安城出皇宫里的人以外,最尊贵的官家小姐。 林代青一直凝视着窗外,在听到楼下依稀传来季少羽的声音后,才将目光收回。 该来的人已经来了,眼下这僵局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林代青起了身,在众人震惊地目光中,走向那名黑衣少年,向他行作揖礼。 “今日大家玩的开心,此乃无意之举,打扰你家公子吃饭实在抱歉,还请公子能高抬贵手。如果公子不介意,这顿饭我请。” 谁都没想到,出面化解这场尴尬的人,竟然是林代青。 可她们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真的说什么。 因为那少年的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离开上官小蝶的脖子。锋利的剑,早已划破上官小蝶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即便如此,少年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们很清楚,再僵持下去,那少年可能真的会动手。此时大叫救人也许是可行之法,但万一那少年杀了上官小蝶呢? 黑衣少年瞥了林代青一眼,收起了剑,声音却依旧冰冷。 “总算有个讲道理的,饭钱就算了,不差那个钱。” 僵局已破,见黑衣少年重新坐了回去,众人才大大地舒了口气。但想着那位少年就坐在不远处,众人心里都难免觉得不自在,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八皇子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沉重的氛围一下子打破,众人顿时将林代青帮她们解围的事情抛之脑后。 “我们继续游戏吧。” 游戏继续,少女们仍没忘记不能刻意而为之的原则,在进行了好几轮之后,才终于轮到林代青和季少嫣。 当她和季少嫣站起身来,准备猜拳的时候,众人几乎将她们团团围住,似乎是要亲自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如果季少嫣赢算是奇迹,那这奇迹最后诞生了。 众人再也不顾林代青是否会察觉到什么,激动的叫出了声。甚至有几位已经迅速的跑向窗边,占据了最佳的观战位置。 林代青笑而不语,等着季少嫣和前世一样说出她的要求。 季少嫣先是为难地叹了口气,“青儿可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 于是她装作要排解内心的忧愁一般,走向窗边,边走边说,“我想吃雨禾堂的桂花酥了,不如让她——哎呀!” 季少嫣这么一惊讶,林代青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宇文泱和宇文琏。她站在那没说话,看着季少嫣和众人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她很想提醒季少嫣一下,别这么说废话,直接告诉她下去打人就好了。她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想快点和宇文泱划清界限。 桌子上的菜她一口没吃,她也想赶在哑巴和他孙子收摊之前,去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但季少嫣这人向来啰嗦,做事情喜欢绕很多道弯子,仿佛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她究竟有何种意图。 于是她在那左右为难了好久,才终于对林代青说:“青儿,我不吃雨禾堂的桂花酥了,不如你帮我去救下下面那个老人吧?” 那个老人,是季少嫣花钱请来的乞丐。在宇文琏路过的时候,故意瞪了宇文琏一眼。于是便有了现在宇文琏当街欺负老人,这不近人情的一幕。 所以这事儿归根到底,也不能全怪宇文琏。谁走大街上平白无故的瞪一眼心里会好受? “好。”林代青痛快地答应。 “青儿你真的是太好了。”季少嫣面带感激地说,但脸上阴谋得逞的表情却更明显一些。 “还是季小姐心怀慈悲,让救人的可是你啊。”说话的是赵氏商铺的赵攸宁,她边夸张边得意洋洋地看向林代青。 “就是,就是,换我肯定让她给我买桂花酥去了。” 渭言侯府的上官小蝶也随声附和,“不愧是季府的小姐,就是仁义……” “……” 在众人对季少嫣的称赞中,林代青笑着下了楼。 不远处的那张餐桌旁,青衣少年问黑衣少年,“吃好了吗?” 玄叶轻哼一声,略有些不满地道:“早就吃好了,我可不像公子一样细嚼慢咽。” 南轻夜笑笑,继续细嚼慢咽吃着菜。 “照我们吃的打包?”玄叶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那么瘦,应该多吃点肉。”南轻夜边想着边说。 玄叶点点头,起身跟在林代青后面下了楼。 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位少女们,并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在看到林代青走向楼梯口后,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涌向窗边。似是接下来要上场的,是一出她们早就排演好的戏码。 “你们看她还挺开心。” “我都说了,她脑子不好使。少羽经常输给她有老鼠屎的糕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真的假的?她都吃了吗?” “当然是吃了,不然还能怎样?她平时吃不了什么好东西,不然今日也不会一叫就来。” “那活该她被整,谁让她嘴馋的。” “就是就是,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家别说了,她就要出来了,看好戏了。” 众位少女们不再说话,得意而骄傲地将目光投向林代青。 第15章 再相见,是离别 林代青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当她距离宇文泱越来越近,关于宇文泱的回忆,越像是汹涌的海水一般,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 过往如空气中的尘埃,淹没在黄昏下的一片血红中。林代青凝视着不远处的人,回想着一天之前的过往。那个人,那些回忆是如此的亲近,但又无可挽回的正在离她而去。 她一开始觉得有些难过,一想到那个人脸上曾经都是对自己宠溺,就觉得实在是难受。因为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人是如何做到在对一个人好的同时,还能往那人身上捅刀子。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朋友就是朋友,敌人就是敌人。 所以她即便知道宇文泱的计划,明明可以利用这一点,假装和他亲近,最后反将他一军。但她不愿意那么做,她会以自己的方式和他划清界限,即便他不会轻易放弃,她也不会和他走的亲近。 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敌人就是敌人。 …… …… 看到林代青出现的那一刻,季少羽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后悔带宇文琏来到这里,他有冲动此刻就拉着宇文琏离开。虽然自己会被训斥几句,但至少林代青没被别人欺负。 就在他犹豫着的时候,林代青走到了宇文琏面前。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拦住了宇文琏抬起的胳膊。 那个瘦弱矮小的女孩儿,此刻脸上再无往日的软弱。她仰着头,将目光投向比她高出很多的宇文琏。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 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仿佛她伸手拦住的人,并不是混世魔王宇文琏。 也对,她根本就没见过宇文琏,又怎会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挑衅一只老虎的威严? 在众人的注视中,宇文琏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了林代青。 于是人们终于看到了处于兴奋和愤怒状态下,宇文琏的正脸。那张脸俊朗坚毅,一看就是英雄豪杰之脸,然而此刻,它却露着渗人的阴森与恐怖。仅仅是转头的一瞥,都已经令那些看到这张脸的人感受到无尽的寒意。 就连此刻期待这一幕发生的众位女孩儿,都被宇文琏脸上的表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魔鬼有模样,大约是这个样子。 随着害怕而来的,是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楼上的众位女孩儿,似有某种默契的一般,同时扬起了嘴角,似是此时那个瘦弱的女孩儿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 其实最为震惊的还是林代青,她也被宇文琏这张脸吓得不轻,不过她被吓的原因和旁人不同。在她的记忆中,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一次。在那一次里,宇文琏虽然也很凶狠,但却绝对不是此刻这般令人害怕。或者说,那时候的宇文琏更多的是生气,更不是像现在这样—— 怎么说呢?像是个变……态…… 难道,这是第二个变数? 难道,她注定逃不开宇文泱的相救吗? “动手啊,八皇子。”二楼一个女孩儿轻轻说到,她不敢太大声,怕宇文琏下一个会注意到自己。 她旁边的女孩儿也像是被传染了似的,轻声的说到:“打死她……” 在女孩儿们的期待中,宇文琏缓缓开了口。 “你想干嘛?”但却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女孩儿们并不在意这个,在她们看来,只要宇文琏看到了林代青,开了口,林代青就绝对比地上那个乞丐还惨。即便不会受伤,今儿这面子也算是丢尽了。 林代青却愣了,因为上一世宇文琏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想死吗?旁边排队去! 林代青想了想说,“想救人。” 接着她就认真地盯着宇文琏。 宇文琏的表情未变,或者说更加冰冷起来。他看了一眼林代青,又看了一眼林代青抓着她的那只手,之后,他缓缓笑了。 是的,宇文琏笑了。 但联想到他之前那恐怖的表情—— 这笑,在林代青看来很诡异。因为上一世的宇文琏没笑,直接将她甩开了。 这笑,对二楼的女孩儿们而言,则是杀人或打人前的信号。宇文琏喜欢杀人,杀人前必笑。女孩儿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等着林代青发出惨烈的叫声。 宇文琏说:“这人不好救。” 林代青说:“怎么说?” 宇文琏微微弯了弯腰,将自己的脸挪到林代青面前。接着,他握着剑的右手慢慢松开,将身子往林代青那边挪了挪。就在林代青好奇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左手握住了那把剑。 接着,他将剑从那人的身体中拔了出来。 呲的一声,血溅了一地。 围观者的心,此时都提到了嗓子眼。宇文琏剑已在手,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二楼的女孩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却都知道此时已经胜利在望。 钱小云转过身,将店小二刚拿上来的女儿红倒了几杯,递给了季少嫣、程婉儿和上官小蝶。其他女孩儿一看,顿时都觉得此时喝一杯上好的女儿红实在是应景,于是也纷纷倒了一杯酒。也不管女孩子家不宜饮酒的礼数,更不管自己是否会饮酒。只等着宇文琏举起手中的剑,砍向林代青的时候,能够举杯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这可是嫡女阁成立一来的第一件大事。 宇文琏举起了剑,女孩儿们举起了酒杯。 之后,宇文琏拿着剑的手似是要放下,又似是要砍向林代青。女孩儿们相互碰撞着酒杯,欢声笑语回荡在在窗边。 接着,宇文琏笑了。 “你打我一巴掌,今儿这人我就不杀了。” 宇文琏的声音很大,似是要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于是围观的百姓听到了。 林代青听到了。 季少羽听到了。 宇文泱听到了。 二楼正在庆祝这一刻的女孩儿们也听到了。 于是因庆祝而举起的酒杯还未到嘴边,就直接停在了半空中,开心的笑容此刻也在脸上凝结。整个二楼的空气都感觉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一群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们举着酒杯,发着呆,酒还未饮下,脸上却已经泛了红。 就像被谁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样,看起来火辣辣的疼。 第16章 魔鬼的陷阱 戴面具的少年脸色也未好看到哪里去,只是那张木质面具再难看,也起到了遮挡他面容的作用。无人看到那张脸下的英俊少年,此时是这样的表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季少嫣,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楼下的宇文琏和林代青。 只见林代青发着楞,似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宇文琏脸上则挂着开心的笑容,他微微弯着身子,目光正深情地凝视着林代青。这哪是要杀人的架势,这分明是—— 但,这怎么可能? 就在季少嫣不解之时,她看到林代青也笑了。 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一抹会心的笑容慢慢晕开,似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宇文琏这句话的意思。 季少嫣的心顿时凉了,难不成这两人? 就在此时,林代青开口道:“我今天打你一巴掌,你只是今天不杀人。明天你还是要杀人,但明天谁知道我在哪里?所以这个方法只能拦你一次,但却不能拦你一辈子。” “其实,想拦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对,的确有可行之法。” 林代青说完,敛起笑意,握紧双拳,活动了一下腿。 一二三四…… 三拳一腿之后,宇文琏已经疼的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此时震惊的众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但当他们刚反应过来后,看到面前这一幕,顿时又觉得十分迷惑。刚才明明是八皇子占优势,此时怎么倒在地上的人却是他? 难道这个女孩儿还是个练家子? 别人不解,但这一幕季少嫣却看的很清楚。只是她不是很明白,宇文琏看样子已经要放过林代青,她为何还要这么做? 季少嫣看向旁边的众人,大家脸上也都是疑惑的表情。事情发展到此时,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意料。她们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别人看一眼就要置人于死地的八皇子,今儿竟会突然性情大变。 难道真看上了林代青? 季少嫣见楼下戴面具的少年没有动作,就没轻举妄动。 “你说的可行之法就是这个?”宇文琏挣扎了几下,声音都变得疼痛起来。 林代青笑笑,点点头。 “我觉得比起跟八皇子您讲道理,直接废了您这只手,似乎更有效。” 林代青盯着宇文琏深不见底的眼眸说:“虽然这可能会被陛下责罚,但比起您杀死过的那些人,我被责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记得大梁律例有写,即便是皇亲贵胄也不能随意残害百姓。大梁向来是个讲法度的国家,陛下应该也不会杀了我吧?” 宇文琏因痛而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缓,他慢慢站起来,抬起手,将嘴角的鲜血擦掉。 “不会,谁都没权利杀死一个惩恶扬善的正义之士。”他笑着说,嘴巴一张一合,嘴角未被擦掉的鲜血也跟着扭动,看起来极为诡异。 “这么说,您这只手我可以废掉?”林代青指着宇文琏的右手问。 “当然。”宇文琏慢慢抬起胳膊,将自己的手送到林代青面前。 “如果,你敢的话。” 宇文琏面带微笑,但这笑却让在场的很多人不寒而栗。 当一个魔鬼,收起自己凶狠狰狞的面容,露出温和的微笑。你以为他这是对你抱有善意吗? 不,他这是看到了喜欢的猎物,抛出了最大的诱饵,等着那人上钩然后将他吃干抹净。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只剩下一个声音—— 这个女孩儿敢出手,她就完了。 第17章 那人的阴谋 但季少嫣除外。 她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劲,该杀人的宇文琏没杀人,该就此停手逃过一命的林代青,却还要废掉宇文琏的手。在她看来,林代青分明是在挑战宇文琏的底线。她敢让林代青在宇文琏的手下救人,那是因为她觉得挨打的人一定是林代青。这样的话,即便是宇文琏生气,也是小气,也能想办法解决。 但废掉八皇子的手,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更或者说,在她的计划中,林代青应该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但此刻,林代青却要废掉八皇子的手。 那可是八皇子,他的一只手废了,她和她爹爹就再也不用出那个小院了。 在林代青背后,那轮红色的太阳慢慢落下,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红。 在血红的夕阳中,林代青慢慢抬起了手。那只瘦弱的胳膊就像是从血洞中伸出来的利爪,一点,一点,靠近宇文琏。 宇文琏脸上仍是刚才的笑意,他伸出另外一只手阻止自己的侍卫退下,将自己完全交了出去。 没有人会因为宇文琏的这个举动,对女孩能活着离开这里抱有任何希望。但也没人站出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幕,告诉那个女孩儿一句,再往前走一步,你就踏进了阎罗殿。 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女孩儿。 就像是明知道女孩儿会死,却仍想等到最后,去看一看那个结局。 看到林代青的手距离宇文琏的手越来越近,季少羽无法在坐视不理。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笨蛋!” 他大叫一声,向林代青冲了过去,想阻止这一幕的发生。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身旁的人拉住。季少羽愤恨地看向身后的人,在看到那张木质面具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那人没说话,但季少羽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都没出手阻拦,谁敢动? “少羽,这是脑子有病。”季少婉看到这一幕,愤恨地说。 季少嫣对她这个弟弟此时的表现也很不满,若不是此时不允许,她肯定好好教训季少羽一番。 但很快,季少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季少羽一直很讨厌林代青,此时怎么会阻止她废掉宇文琏的手?要知道,林带青这一下下去,宇文琏可就真的不会绕过她了。 突然,季少嫣想到了一件事儿—— 林代青再怎么说也是季家的人,她死了不要紧,但要是她真把八皇子的手废了,那季府岂不是也要被连累?季念早已是死罪,所以即便加了这一条罪名也无所谓。林代青也就是个养女,死还是活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但是她不同,她爹爹不同。无论是八皇子还是陛下,他们都不能开罪。 林代青这根本就不是要废掉八皇子的手,而是要毁掉整个季家。 她不能让林代青这么做。 “林代青!” 在林代青的手握住宇文琏的手,准备将那只手扭断的千钧一发之际,季少嫣大喊了一声。 “你住手!” 第18章 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这一声,可谓是响彻天际。 连季少嫣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喊出了这么用力的一声。但看到林代青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还是舒口气。 “嫣儿,你干嘛?”旁边的钱小云不解地问。其他女孩儿,也都纷纷不解地看向季少嫣。 她们的目的,难道不就是让八皇子收拾林代青吗? 林代青若是不出手,这戏还怎么看? 一些围观的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醉仙楼二楼窗边的俊俏女孩儿。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季少嫣没有给钱小云等人解释,也没管众人的目光,而是接着对林代青说:“松手!” 她的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但回荡在当前这个诡异的场景内,仍旧像是一句不容拒绝的命令。 季少嫣看到林代青慢慢地抬起了头,她想对林代青使眼神,让林代青赶紧停手。但她却发现,林代青脸上露出了十分不解和无辜的表情。尤其是她的眼神,仿佛在责怪她不该叫她停手。 “季少嫣。” 那眼神和表情又像是在问她一个问题—— 猛然间,季少嫣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但已经晚了! 接着,她便听到林代青问出了那个问题。 “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 …… “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当林代青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季少嫣更是整个人都软了,若不是旁边的上官小蝶眼疾手快,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被抓着手的宇文琏却笑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边那个惊愕的女孩儿,笑着说,“原来表妹才是这件事的主谋啊。我就说嘛,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说出教训本皇子这种话来。” 宇文琏这一声表妹,让二楼的众位少女顿时放了心。她们自然也都知道季少嫣和宇文琏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答应和季少嫣成立嫡女阁的原因之一。有季少嫣皇家的身份做依靠,她们做起事情来会方便很多。不过季少嫣从未主动提起过宇文琏,出于某种原因,她们自然也就没有问过,毕竟皇家的事情不好打探,更何况那人还是宇文琏。此时宇文琏这么说,自然是要拉近与季少嫣的关系,众人得意地看向林代青,等着她被打脸。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季少嫣和宇文琏的关系并不好。准确的说,两人虽然见过很多次面,但却未说过一句话。 这是宇文琏第一次叫她表妹,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做平时,季少嫣心里早乐开了花。但此刻,她内心只剩下惊恐。宇文琏从不与她亲近,可想而知今日这声“表妹”有多少嘲讽的意味。 那是不屑,是鄙夷,是警告。 “不是的,”季少嫣连忙否认,但因为恐惧和紧张,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没有让她这么做,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对,只是在玩游戏。她输了,我让她救下那名老人。” 季少嫣恳求地看向宇文琏,希望他能明白,这真的是她的无心之举。 不,这和她没有关系。 林代青笑而不语,不知道季少嫣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欺负这个老人的是宇文琏,救下这个老人的前提就是拦住宇文琏。但拦住宇文琏不打人,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吗?很显然不是,所以归根到底,让她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她季少嫣啊。 不过季少嫣已经承认,林代青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和宇文琏僵持下去,于是她松开了宇文琏的手。 宇文琏回头,不悦地看向她。 林代青摊摊手,“我一个小丫鬟当然不敢再造次。” “林代青你不要太过分!”钱小云看到这一幕终于再也忍不住。要不是季少嫣及时阻止了她,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不念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季少嫣的身上,这人实在是无耻。 “打八皇子的人明明是你,居然敢诬陷嫣儿。八皇子可是嫣儿的表哥,她怎么会让你打八皇子?你这个贱人,心肠果真和你爹爹一样歹毒。” 林代青温和的面容骤然冷冽起来,她抬头看向钱小云,说道:“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最好不要说我爹爹。” “说你爹爹怎么了?怎么?通……” 季少嫣看到宇文琏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起来,她连忙想去阻止钱小云,一转头,却见钱小云已经身体僵硬的停了下来。 她往钱小云身后看去,只见那把曾经伤害过上官小蝶的剑,此刻正架在钱小云的脖子上。季少嫣知道,自己不用再说什么了。 “继续说下去,还是活命,你自己选一个。”剑的主人给了钱小云两条路。 钱小云猛的怔住,她记得这声音,更记得这声音主人脸上瘆人的寒意。 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见钱小云突然怔住,众人不禁好奇的将目光投向她身上。 站在楼下的人看不是很清楚,但是站在钱小云身边的几位少女,却都清楚地看到,黑衣少年的剑早已在钱小云的脖颈处入肉三分。如果他愿意,此刻钱小云就能变成一具尸体。 冰冷的寒意此刻笼罩了这些少女,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黑衣少年竟然会再次出手。 他刚才不是走了吗? 楼下的人看不到楼上发生了什么,但见钱小云没再继续说下去,楼上的众位少女转过头后良久,都没回过头。大约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若不是有人阻止了钱小云,她必然会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人,会是谁? 之后便是短暂的沉静,似乎众人都已经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没人离去,似乎又都明白,这件事还没结束。 季少羽见人们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钱小云身上,沉思片刻后,对宇文琏说“八皇子,天色已黑,我们回去吧。” 宇文琏没回头,却抬起右手对他晃了晃食指。 “今日之事,还没结束。本皇子最讨厌被人算计,更讨厌别人假我之手。所以,今天,有一个算一个,不给本皇子道歉,谁都别想离开。” “不过……” 宇文琏转过头看向紧张的季少羽,“你就算了,但不要再说话,不要替任何人求情。否则,别怪本皇子翻脸不认人。” “可是家姐并不是要针对您。”季少羽还是开了口。 虽然今天这事儿的确怪季少嫣,但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毕竟,那是他姐姐。 宇文琏像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样,对季少羽身旁的两位侍卫招了招手。 两个侍卫迅速的抓住季少羽,将他连拖带拽,带离了此处。 “八皇子,求……” 一个侍卫拿出一块白布堵住了季少羽的嘴。 季少羽的哼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又震惊了众人,怎么个意思?今日这场闹剧难不成出自谁的手笔?想到刚才那位小少爷说求情的话,又想到刚才那位出声阻止女孩儿的人,围观的百姓此时大约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于是,随着宇文琏的目光,众人也看向了醉仙楼二楼那个俊秀的女孩儿。 “季小姐,你说,今日之事该怎么解决?” 他未再叫表妹。 第19章 道歉 “季小姐,你说,今日之事该怎么解决?” 宇文琏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再一次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想来那个瘦弱的女孩儿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眼尖的人都已经认出了那个俊秀的女孩儿,人群中也出现褒贬不一的看法。 “不愧是季将军府的小姐,勇气可嘉。” “表妹打表哥,估计是过家家吧。” “自己不敢出手,却让一个丫鬟出手,真给季将军府丢脸。” “听说昭然郡主与皇后娘娘一向交好,想必季家小姐和八皇子也关系匪浅,看来这下看不了好戏了。” “旁边这位是礼部尚书府的小姐吧?怎么也跟着做出这种事情?” “那个小丫头真是可怜,人家表哥表妹闹着玩,她居然被牵扯了进来。” “玩游戏玩的有点太过了,不知道八皇子是杀人罗刹吗?” “……” 看着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楼上的众人更是觉得尴尬和丢脸。她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从小到大被捧在手里,哪里受过这份儿气? 更让他们奇怪的是,宇文琏刚才还叫季少嫣表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但此刻她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听八皇子这意思,是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儿。但他并没有彻底拆穿撕破脸皮,季少嫣知道,宇文琏这多少也给了她这个表妹面子,想以一种不太难看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但此刻,无论这么解决,事情都很难看。 她们都很难看。 季少嫣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其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一个道歉。虽然丢人,但至少不会让大家心里有更多的不满。相对于宇文琏手被废的后果,她被骂几句,被嘲笑几句,并不算什么。 季少嫣转身,看了一眼众人,说,“这件事因为而起,我会一个人承担。” “这样好吗?”这时,那个黑衣少年又突然开了口。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手中的剑,一直都没有放下。 “那你想怎么办?”钱小云问。 “今日的事情,我和我家公子听的清清楚楚。八皇子也说了,有一个算一个,今日你们都得道歉。” “你……”上官小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玄叶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你们也可以选择不道歉,我会亲手送你们一程。”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上官小蝶愤恨地问。 玄叶的目光越过她们,看向他其实看不到的楼下,冷冷开口,“你们是想和我打一架,还是想当着八皇子的面叫来官兵?” 她们当然打不过面前的少年,当着八皇子的面叫官兵那更是自寻死路。 所以此刻摆在她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给那位女孩儿道歉。”玄叶声音如冰雪般冰冷。 众位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有不甘,却谁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上官小蝶虽是侯府郡主,但和八皇子比起来,她什么都不是。倒是临渊候府的陶容倾敢跟宇文琏叫板,但她今日偏偏没来。 许久之后,玄叶终于收起了他的剑,也让出了一条路。 众人心里充满怨恨,但也只能乖乖的下楼。但她们虽然对季少嫣心有不满,此刻也都没表现出来。有几人心里已经想明白,即便季少嫣今日不阻止林代青,林代青可能也会那么说。而且若八皇子的手真的被废了,她们可能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 只是这黑衣少年到底是谁啊? 在众人围观的目光中,季少嫣等人从慢慢从醉仙楼走了出来。她们不敢有片刻耽误,快步走向宇文琏,躬身,施礼,道歉。 在宇文琏允许她们起身后,她们又转身看向林代青,作揖,道歉。 林代青怔了一下,没想到季少嫣等人居然还跟自己道歉。想到之前钱小云的那半截话,林代青连忙抬头看向醉仙楼的二楼。 但那里空无一人。 在场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震惊的无法言语。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是以楼上那群官家小姐的道歉收场。不过,这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了吧? 其实在围观的过程中,他们猜测了很多种结果。 比如林代青会被宇文琏打的半死不活。 或者今日那个名叫正义的东西终于现身,林代青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宇文琏。 也或者会有正义之士出现,救下了林代青。 最后这个结果是众人猜测最多的结果,因为他们真实的看到那个辱骂林代青的女孩儿,后来脸上露出了惊恐地表情。那肯定是有人在她背后,或警告,或威胁她,所以她才没敢说下去。 人们一直在等待着那人的出现,但是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第20章 最终的时刻 虽然这件事到此算是结束了,但人们却都没有离去。 因为宇文琏还没走,那个打他的女孩儿也还没走。 终于宇文琏的目光又回到了林代青的身上。 “虽然你并不是故意要伤本皇子,但出手伤人的毕竟是你。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别说伤害本皇子,瞪皇子一眼下场都会很惨。” 说着,他看向旁边那个一直没动弹的乞丐。 乞丐似乎是感觉到宇文琏是在说自己,身子顿时僵直了一下。但也没敢说话,更没敢起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最好装死,不然自己真的会死。 季少嫣突然笑了,她身旁的众位少女在心里也都笑了起来。 没人能伤害了宇文琏,却平安无事的离开。就连是官家小姐的她们,都得乖乖道歉,更何况林代青这个卑贱的丫鬟? 即便刚才她将责任推卸给了季少嫣,但就像宇文琏说的那样,打人的依旧是她林代青。 所以,宇文琏可以不在大庭广众下对她怎么样,但却肯定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 “所以呢?”林代青问。 她当然也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她也不想事情就这样结束。 因为她划的那条线,还没到终点。 因为她还没等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因为宇文泱也以为,这件事其实才刚刚开始。 从开始到此刻,宇文泱一直站在距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除了中间拦过一次季少羽,他在此期间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等。 等一个他所认为的,完美的英雄救美的时刻,然后潇洒帅气地挡在她身前。救下她,以一种万人瞩目的方式将她带离开此地。 但是他一直没能等到那个机会。 从这件事发生到此刻,虽然有过几个时刻,宇文琏几乎要对她动手。但不是宇文琏没动手,就是宇文琏造成的伤害太小,不是宇文泱所等待的命悬一线的时刻。 所以他一直没有出手,一直等在那里。 和这里所有没离开的人一样,宇文泱的心里也很清楚,以宇文琏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当众让他出丑的人。 也许宇文琏在最开始不会那么做,也许他会露出看似温和的笑容。但最终,他一定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此时,终于到了这个时刻。 到了宇文琏要跟他清算的最终时刻,那个人终于等来了这一刻,他一定很激动吧? 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宇文琏开口说道:“林小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觉得我当街杀人不对,不如到寒舍一叙,也好教教本皇子这做人的道理。” 说完,他又指向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乞丐,对自己的侍从说:“快送去就医,一定要将此人救活,千万不能让林小姐白打了本皇子这一顿。” 宇文琏话落,他身后的另外两名侍卫迅速的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副抬人的担架,就这么将乞丐抬去了医馆。 饶说前面发生的一幕已经足够令人震惊,看到这一幕,众人才算是真的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杀人魔王今日竟然要救人,虽然这人是他伤的,但也真的—— 太不符合常理。 竟还要跟这位丫头学学做人的道理,难不成八皇子宇文琏真的改性了? 一直等着宇文琏惩处林代青的季少嫣等人,此时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们设计林代青,最后换来的是给两人道歉的下场。反观林代青,却要成为八皇子的座上宾。 其实最令她们不甘心的,还不是宇文琏对林代青的邀请。而是宇文琏的反常,若是她们早知道宇文琏是个性格温和的皇子,此刻他邀请林代青去府中做客,虽令人嫉妒,但也觉得符合常理。 关键在于,八皇子宇文琏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她林代青何德何能,能够让八皇子对她另眼相待?而且,宇文琏虽在长安城嚣张跋扈,但从不与女子亲近。换言之,林代青是除了皇后之外,第一个让宇文琏露出笑脸的人,更是第一个被他邀请进府的人。 他虽未到出宫开府的年纪,确实只有一座小小的宅院,但谁敢说八皇子宇文琏的宅院是寒舍? 今日,他却自降身份。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用在场任何人言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季少嫣的玉手更是几乎握的变了形,季少婉虽然极力保持自己大家闺秀的风范,但这一刻却也真的没办法不愤怒。明明她们和宇文琏才是表兄妹,为何宇文琏却护着林代青? 她们和宇文琏见了那么多次面,这位冷傲的皇子却都从来没正眼看过她们一次。为何第一次与宇文琏见面的林代青,就能去宇文琏的府上做客? 两人很想好好质问宇文琏一番,但她们又没有那种勇气。而且两家这种冷淡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宇文琏从来都不将她们当做表妹,此时质问,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一些而已。 林代青没有纠结宇文琏为何要这么做,既是去做客,宇文琏自当会解释给她听。 于是她笑着点头答应,“还请八皇子带路。” 宇文琏满意地一笑,走到戴面具的少年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哥,这饭改日再吃。” 宇文琏说完便抬脚继续往前走,林代青跟了上去,目不斜视的从宇文泱的身边走过,像是就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那条界限的终点,在此划上。 等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华灯初上的朱雀大街,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戴面具的少年竟是七皇子宇文泱。 但此时醉仙楼门口,哪里还有宇文泱的身影。 第21章 全是新刑具的密室 闹剧收场,人群散去,醉仙楼门前却热闹依旧。 在各种糟杂的声音中,一声“咯吱”趁虚而入,混进了傍晚的热闹中,很快又消失不见。若此时有人抬头,便能看到醉仙楼三楼那扇只有在清晨才会打开的窗户,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窗边,站着一绿一白两个少年。 糟乱的声音混合在闷热的空气中,飞快地向两人扑去。绿衣少年难得安静没说话,白衣少年则伸了个懒腰。 “终于可以透透气了。” 伸完懒腰,白纪笑着看向陆凌年,道出了心中的诸多不解。 “公子,这林小姐是要做什么?她和那位……八皇子吧,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相好吧?” 说着,他低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又喋喋不休地问道,“这高度很好啊,您刚才要是从这直接飞下去,那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林小姐肯定会被您迷倒,您刚才怎么不出手啊?” “风头都让八皇子给抢去了,万一林小姐也被抢去了怎么办?” 陆凌年本来在想事,不想因为白纪断了思路。此刻听他说这话,直接抬手就是一巴掌。 “谁敢抢你家公子的夫人?不想活了是吧?小八出风头就出吧,给八孙子个面子怎么了?你叨叨个没完了还,小八带青儿去哪查到了吗?” 白纪苦苦一笑,“查到了,就在八皇子的小宅。” 坐在桌前吃烤乳鸽的红叶,看到这一幕直接笑的将肉都吐了出来。 “白纪小儿,你不是说公子一脱裤子,你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吗?怎么这时候闻不出来了。” 白纪一听红叶叫他白纪小儿,就知道她后面准没什么好话。但他还是没想到,红叶竟然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出了这么粗俗的话。 “不恶心吗?”白纪狠狠瞪了她一眼。 红叶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往后看。白纪顿时暗叫不好,然还没来得及跑,肩膀就被身后之人给按住了。 “那你说,我现在要放什么屁?” “公子,其实,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救林小姐了?” “不急。” 陆凌年这话一说,白纪心叫不好,自己接下来肯定难逃被折磨的命运。然而没等他想好脱身之策,就感觉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拿开了。重力一下子消失,让白纪有些意外。 他转过头,打算瞧个究竟,只见陆凌年又恢复了刚才认真的表情,站的笔挺,目光直直地看向窗外。 “公子?”白纪轻声叫了一声。 陆凌年没有应声,径自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又黑又瘦,长得很丑,我却总觉得她比这世上所有女孩子都好。我这是生病了吗?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的公子,是第二次。” “哦?” “对,在梦里我们还见过一次。” …… …… 当林代青跟着宇文琏沿着龙泉大街拐进一条小巷时,天已经黑透了。 但小巷里依旧有很多人。 人们各做坐在自家门前,或坐在邻居家门前,一边吃饭,一边纳凉聊天。 见到两人走进小巷,人们也并未在意,只抬头看了几眼,便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此时醉仙楼前发生的一幕还没传遍长安,这些人自然也不觉得他们走在一起有什么奇怪,自当是哪家的公子哥和自己丫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宇文琏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走在林代青前面,也不怕她趁机溜走。 在林代青重生之前的一世,其实她和宇文琏接触的并不是很多。最为重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宇文琏老想着欺负她,于是她总躲着宇文琏。只有在宇文泱在的时候,她才敢见宇文琏一面。 二是因为宇文琏早早就死了。至于死的原因—— 要说宇文琏也是自寻死路,他明明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街霸,却非要去争太子之位。最后不仅什么都没争到,还惨死在了宗人府。 就在林代青思量之际,宇文琏在一座小院面前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道路两旁,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是很大,和她住的小院格局差不多,一棵树,一张石桌,几间屋子。此刻小院里亮着烛光,屋里也亮着灯,足见有人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林代青跟着宇文琏进了屋子,又进了偏殿,之后宇文琏在一扇书柜前停了下来。 他转动了一本书,书柜从中间向两边分开,一间密室出现在两人面前。林代青仅是站在门口,就已经能瞧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刑具。说这是密室不假,但看起来更像是监狱里的刑房。 林代青皱眉,宇文琏回头露出会心的微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林小姐,请吧。” 林代青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等她和宇文琏都进入密室,那扇门子便自动缓缓关上。 “林小姐敢进来,难道就不怕自己进得来出不去?”门关上后,宇文琏幽然问道。 林代青的确有些害怕,其实她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她虽也算是半个将门之后,但却从未进过军营,身上更没有半点将门风范。一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瘦弱,二是季念从未教过她这些。季念虽然从小便教她习武,但除了那次在奉天殿外,她其实并没有真的出过手。 如果不是上一世的那一次变故,如果不是那一次死亡。也许她还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儿,不问世事,活在他爹爹的宠溺之中。 但在害怕的同时,林代青也想赌一把。也许是死过一次,也许是心境变了,也许是她本就不傻,所以她觉得宇文琏并不会伤她。所以,她想赌一次。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佯装淡定地说:“我看殿下这些刑具都没有用过,我想,能做第一个享用这些刑具的人,死也值得。” 宇文琏颇有些得意的扫了一眼满屋子的刑具,大有收藏家看到满屋子收藏品的得意姿态。可这密室里却偏偏是各种刑具,每一样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加上密室之内阴森灰暗的氛围,宇文琏这一笑,倒真有了地狱罗刹的味道。 林代青不敢再看他,转头看向身后这些还未沾满血渍的刑具。第一次觉得,这些渗人的刑具竟是这么令人赏心悦目。 一会儿,宇文琏又继续说:“想活着离开这里并非不可以,如果你接下来的话让本皇子满意,以后你就是这小院的座上宾。” 第22章 你是谁 虽然宇文琏这小院其实很小,但他口中这“座上宾”的含金量有多高,任何人心里都清楚。一个敢在天子脚下横行霸道,当街杀人的皇子,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在宫中的地位低。 他的座上宾,即便只是个小宅,那也不容小觑。 “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林代青问。 “你是谁?” 林代青想了想,回头说到:“我叫林代青,是季将军府三少爷季念的养女。” “我说的不是这个。”宇文琏摆摆手,“你的身份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是谁?” “我,就是我啊,还能是谁?” 宇文琏笑着摇摇头,似是在否定她的话。 接着便听他道:“季少羽经常跟本皇子提起你,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笨蛋。不过季少羽自己的脑子也好使,所以本皇子对他的话也没有全信,认为你大约是个极为普通的女孩儿。至少和季少嫣等人比起来,没那么些心眼儿。” “不过,今日你可是让本皇子刮目相看了。” “本皇子很好奇,如果季少嫣没有喊出那一声,你真的会废了本皇子的右手吗?” 思量着宇文琏的这番话,林代青感觉自己隐约找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季少羽虽和宇文琏关系匪浅,但怎会经常提到她?宇文琏虽然凶狠,但却从未对哪个女子有兴趣,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他又怎会耐心听季少羽念叨一个笨拙的养女? 林代青换了认真的表情,说到:“我觉得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宇文琏似有不同观点的道:“可本皇子还有左手,还活着。即便本皇子残废了,只要还能说话,就能继续为所欲为。” 林代青说:“那我可以更直接一点,杀了你。” 宇文琏一下子笑了,对林代青这个回答十分不以为然。他虽然向来骄横,但怎么也是皇子,什么时候杀一个皇子变得和杀猪一样简单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林代青并不是在开玩笑。 自说完这句话后,林代青就一直盯着他。用一种极为平静,又极为认真的目光。仿佛她此刻已经在思考杀死他的方式,或者说她做好了杀死他的准备。 她的目光中没有害怕,也没有激情。似乎杀死他,和杀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并不需要她在情感上产生任何变化。 这种极致的认真和平静,让宇文琏有种今晚会葬身于此的感觉。 他不爽。 十分的不爽。 他不爽林代青这平静却令人恐惧的杀气,更不爽她竟然对他起了杀意。 “为什么?”宇文琏问。 林代青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欺负别人?” 宇文琏想了想说,“大约是因为那些人该被欺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打他们,折磨他们,杀死他们,是因为他们本就应该受这份罪。” 宇文琏这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好似他这么做,是在帮助那些人经历磨难一般。 林代青觉得他这番话有几分道理,于是问他:“既然道理你都懂,又何必问我?” 你伤人是因为那人可恨,杀人是因为那人该死。 那我杀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该死吗? 宇文琏笑笑,说,“我不明白的是,那个人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杀死的那些人,不也是就见了一次面吗?” 宇文琏笑笑,无可辩驳。林代青这话说的很对,死在他手上的人的确都只见过他一面。 “那你现在要杀死我吗?” 林代青摇摇头。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杀死你,我就出不去了。” 宇文琏眯着眼看了一眼身后的密室门,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打算告诉林代青离开这里的方法。想起林代青身上刚才的杀意,他真害怕自己今晚会死在这里。 也许很多人都以为,今日他将林代青带回来,必定会好好的折磨她一番,或者直接杀死她。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无论折磨人,还是杀人,其实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虽然林代青说的很轻巧,但他相信当林代青真的对他下手的时候,并不会如她说的那般轻松。不能离开这里,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奇怪的是,他从未怀疑过林代青有能力杀死他这件事儿。也许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反抗。只是,他不想现在就死。 “八皇子,我的话你满意吗?”林代青问。 宇文琏凝视着林代青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和她瘦弱的不能再瘦弱的身躯,不明白她内心的平静来自于哪里。 她为什么不怕? “不是很满意。”宇文琏说。 “不满意哪里?” “你为何不怕?为何都到了此处,还想着杀死本皇子?本皇子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宇文琏这话问的振振有词,林代青心里却更加奇怪。因为她觉得宇文琏最后一个问题不该这么问,一个杀人无数的罗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何以会在乎她一个养女的看法? “我忘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谁?” 第23章 相互试探 其实本来进来的时候,林代青是有些害怕。但此时此刻,她心中竟然毫无这样的念头。甚至连带着,也觉得季少嫣那些人,梁帝,季卿都没那么可怕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在她进入这里,看到这些令人恐怖的的刑具后,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她的脑袋里。于是在这短短的片刻中,在这恐怖的刑具面前,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关于她自己,也关于她爹爹和爷爷,关于整个季家,更关于他们的生死。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现在已经处于最危险的境况,那些准备对付他们的人,已经对她露出了利爪。就像这些刑具,也许还未沾满他人的鲜血,但早已将自己可怕的一面展示了出来。 所以,可以说,这时候无论她做什么,表现出一种怎样的态度,都不会改变这些人的想法。这就像是猫和老鼠之间的宿命关系,她和那些人之间终究都要有个了断。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要给那些人好脸色看?又何必要去惧怕? 难道对季大少爷一家好,向梁帝表明自己的忠心,他们就会放过她和爹爹吗? 不会的。 那些关系和规则已经定下,那件必须要以她和她爹爹死亡才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因为她对谁露出笑脸而改变。就像是这些刑具的使命,它们被锻造出来就是为了折磨人,不可能指望它们能去犁地。 所以她不再害怕了。 她就是要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让那些人即便是最后杀死了她,心里也不能太痛快。 至于宇文琏。 她更多的是在试探。 宇文琏的变化太大,这使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说要杀宇文琏,就是想看看今天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享受这些刑具的人。但她似乎没这个福分,就像季少嫣等人今日没福分看她出丑一样。 这代表着什么,她心里清楚,相信宇文琏心里也很清楚。因为宇文琏早在一开始就说了,今日的她,和他心目中的她很不同。 所以在她试探他的同时,他其实也在试探她。 杀一个皇子这种事情,换做的以前的她,即便有这个心,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跟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杀人这件事,换做是以前的宇文琏,也绝对做不出来。虽然他那个解释,更像是在炫耀。 但这都说明,他们在彼此面前展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既然将这个自己展示了出来,那就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为什么这么做的答案。 “我是林代青,季三少爷的养女。” 宇文琏啧啧一笑,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林代青我很熟,她绝对不是你这个样子。” “我怎么不知道?”林代青问道,之前她的确也得罪了宇文琏,但因为有宇文泱在,他们两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记忆中单独见面也就一次,那次她去厄素山爬山,路上遇到了一个砍柴的老翁。宇文琏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故意撞到那老翁身上,还怪那老翁走路不小心。老翁求饶了一句,他直接用匕首割破了那老翁的嘴。她都没来的及出手相救,老翁就被宇文琏撕破了脖子。 除此之外,他们就再未单独见过面,宇文琏怎么可能对她很熟? “不知道吗?”宇文琏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不知,今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宇文琏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个现实一样,笑笑,“那我的第二个问题呢?我真的就那么不堪?” “殿下不知?” “我知是我知,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林代青凝视着宇文琏,觉得他与往日有太多的不同。沉思后,林代青说到。 “八皇子殿下并非不堪,那是我的试探。” ——林代青给出了她的答案。 此刻,轮到宇文琏将自己的答案交出来。 宇文琏微微上扬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看的弧度。 “既然是相互试探,看来我们也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林小姐可否收起自己的敌意,和我成为朋友?” “或者,你愿意的话,此刻你就能成为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第24章 我有婚约在身 密室里很安静。 安静的林代青觉得宇文琏这句话在密室内回荡了好几遍。 于是,宇文琏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听到了宇文琏的答案,确定了她心中的那个可能。但令她意外的是,宇文琏居然要和她成为朋友,还想让她成为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别看这宅子不大,但这女主人的身份可不是谁想要就能要。此时是这小宅的女主人,将来就是宇文琏的王妃。如果他这一世有幸能活到最后…… 他既然也经历一次,自然知道这一次如何让自己活下来。也许那皇位,还真能落到他手里。 见她没说话,宇文琏继续道:“这密室虽然很小,机关也很简单,但墙壁却是重铁打造而成。所以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外面的人不会知道。同样的,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不过,此时我七皇兄应该已经在小院内。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吗?也许我更应该问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才来吗?” 林代青摇摇头,但也猜到了一种可能。 若是等他们一进密室就出现,那时候宇文琏可能还没给她用刑。此时大约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正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宇文泱还真是…… 宇文琏继续说:“在你奄奄一息的绝望之际出现,他英雄的形象才更充满光辉。” “可惜了,今儿我不会如他的愿。” 林代青转头看向那扇黝黑的门,大约已经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只要醉仙楼前宇文泱不出手相助,他们便不会认识。可一心想要太子之位的宇文泱,又怎会这么轻易放弃? 失去了醉仙楼前的最佳机会,他还可以找另外的机会。今日没有机会,明日还会有,只要他想,他总能等到这个机会。 “你很了解宇文泱。”林代青说道。 宇文琏微微一笑,说的很轻描淡写,“差不多吧,从小一起长大,总比外人熟悉。” “那你为何要帮我?” “为什么?” 宇文琏苦笑一声,随即又敛起笑意。 “你既然和我一样,自然应该知道我之前的下场。” 林代青点点头。 “知道将我送进宗人府的人是谁吗?” 宇文琏这个“送”字用的实在巧妙,换做是别的地方,林代青自然会觉得送他之人与他兄弟情深。但这个地方是宗人府,是皇家之人的牢笼。这个送他之人,是要送他上西天。 “宇文泱。” 宇文琏说的很随意,似是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关之人的名字。可林代青知道,那人并非与他无关,而是他最敬爱的皇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生死相交的兄弟。 原来,宇文泱不止利用了她一人。 “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这人,说好听点叫很有韧性,说难听点,很不要脸。即便你在醉仙楼前阻止了他出手救你,他还是会想办法和你亲近。” “所以,你才邀请我来这里。” 宇文琏点点头,“一是试探,看看我这位皇兄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二是帮你做这个了断,让他断了你这个念想。” 林代青这时才明白,宇文琏为何问她要不要做这个小院的女主人。若是这里的女主人,宇文泱则就变成了她皇兄,一项注重礼节的宇文泱,就不会再与她亲近。 “八皇子是好意,不过……” “不过什么?” 林代青思量了一下,说道:“我已和他人有了婚约,怕要辜负八皇子的好意。” “什么?”宇文琏骤然提高了嗓音,“你何时有的婚约?我怎么不知?” 林代青微微一笑,“就在今日上午,这婚事我爹爹已经答应,所以退不了。不知八皇子可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宇文琏摇摇头,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无论那人是何人,这亲事,本皇子一定帮你退了。” “这个,怕是真的退不了。” 流云王府,那可是梁帝都不敢动的地方。 第25章 死了更过不去 小院内。 孟游看着面前一脸冰冷的七皇子宇文泱,脸上堆满了各种苦笑、赔笑,以及为难的表情。站在他旁边的孟幻,则把他最珍爱的剑抱在怀中,立在宇文泱的正对面,以一种同样冰冷的表情凝视着宇文泱。 那架势,煞有和宇文泱比比谁更冷酷的意思。 不过孟游可不敢这么想,他和孟幻是双胞胎兄弟,他对这位向来喜欢拔剑的哥哥,可谓是了如指掌。孟幻很听宇文琏的话,宇文琏说不让七皇子进去,那今日孟幻很有可能会让宇文泱变成一具尸体。 因为死人肯定进不去。 抛开宇文泱七皇子的身份,仅凭他从小在宇文琏母妃皇后膝下长大,和他家殿下从小一起长大这一点,这时候就很不适合动手。 于是孟游只能为难地道:“殿下,我家殿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我要是让您进去,明儿我这脑袋就得滚在朱雀大街上。” 孟游这话多少有点夸大的成分,但没好果子吃是肯定的。况且,此时他身边还站着以为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的主儿。所以能用嘴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宇文泱虽然冷着脸,但明显担心的成分更多一些。 “孟游,你赶紧让开。你也知道阿琏脾气暴躁,他要是真把那位林小姐打出什么事儿来,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他。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宇文泱自小就生活在皇后宫中,和宇文琏关系十分亲近。孟游当然知道宇文泱这是对他家殿下好,可是…… “除非你死,否则别想从这里过去。”孟幻冷冷地说。 孟游赶紧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七皇子说话的?赶紧给七皇子道歉!” 孟幻拍了拍他的剑柄,有些不耐烦地道:“对不起,我说错了,死了更过不去。” “你……”孟游几乎都要哭了。 但他也实在是拿孟幻没办法,虽然七皇子是皇子,但其实对他和孟幻而言,即便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梁帝,他们一样也会拦着。 在这个世上,他们只听宇文琏一个人的命令。 不过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因为孟幻一直不喜欢宇文泱。但因为宇文琏一直和宇文泱交好,他也不能拿宇文泱怎么样。于是孟幻心里就一直在盘算,等着有一天能好好收拾宇文泱一顿。奈何宇文泱和他家殿下关系一直很亲近,不是一母同胞,胜似一母同胞。 于是孟幻就一直没等到这个机会。 此刻孟幻虽然表情冰冷,但孟游知道,这货心里一定在想,今儿可是八皇子殿下让我拦的人,打坏了也不能怪我。 这可苦坏了他,一边要想办法不动干戈地拖延时间,一边还要替孟幻给宇文泱道歉。 “殿下,孟幻脑子一直不好使,说话总是没轻没重,还望您谅解,不要跟他计较。” 宇文泱轻叹了一口气,和往常一样并未在意孟幻的态度,而是极为担心的说:“我知道你们是维护阿琏,但那位姑娘身份特殊,如果她真有什么事儿,阿琏绝对会受到父皇的责罚。” 宇文泱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孟幻迅速将剑拔出。 “当真不让开?”宇文泱目光一冷。 “除非我死。” 孟游一看这架势,连忙站到两人中间,抬起双手,做了一个让两者都稍安勿躁的手势。 “不如,我去看看?”他看着宇文泱提议道。 宇文泱却没看他,目光一直紧盯着孟幻。似是要直接看到孟幻的心里,去看一看这个少年为何对自己总是敌对态度。 孟幻也不甘示弱,若目光可以杀人,此刻宇文泱已经是一堆粉末。 孟游夹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祈祷宇文琏赶紧出来。一边又不断观察着两人,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孟幻的剑就把七皇子的脑袋割了下来。 稍作,宇文泱说道:“来人。” 随着这声“来人”,数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小院中。一时间,小院内站满了黑压压的人。这些人的衣服虽然是黑色,但款式却是官家士兵的标准款式。 这是泱王府的府兵。 孟游一看这架势,怎能不知道宇文泱这是要干嘛。他连忙拉住孟幻,将他的拔出的剑重新插回剑鞘。嘴巴张开,却没出声地说:“下次。” 孟幻不甘心的轻哼了一声,没再拔剑。 宇文泱见状,以为两人这是要让开,于是迅速的抬脚往屋内走去。 打伤七皇子或杀死他这种事情,此刻绝对不能发生在小院内。但在宇文琏没有出来之前,孟游也绝对不允许宇文泱靠近那扇门一步。 于是在宇文泱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瞬间,他抓住了宇文泱的胳膊,将宇文琏拉了回来。 “七皇子,您真的不能过去。” 孟游紧紧抓着宇文泱的胳膊,目光坚毅地说。 “孟游,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宇文泱说着,抬起手对身后的侍从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数十名黑衣人快步走了过来,将孟游和孟幻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黑衣人将孟游的手狠狠地掰开,拦住了孟游。 “早晚害死你家殿下。”宇文泱狠狠瞪了一眼孟游,抬脚往前走去。 孟幻本来听孟游的话没打算动手,但此刻听到宇文泱说了这么一句,那股名为讨厌宇文琏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拔剑,出手。 一道亮光在昏暗的院中闪过,刚才掰开孟游手的黑衣人脖子上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孟幻收了剑,又将它抱在了自己胸前。 第26章 一把很快的剑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快到周围的人无一人看到孟幻究竟做了什么,只以为是夜空中有流星划过。 快到—— 那人没看到孟幻出手,但觉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的疼痛。他惊恐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他将手伸到自己眼前,他看到手上并没有很多血。 原来只是划了一下。 但敢在七皇子面前拔剑—— 他早就知道孟幻经常对七皇子不敬,此时孟幻既然先动了手,那他也就没了忍耐的必要。他将手放到自己腰间的剑上,转头——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好像错了位,又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动。剧烈的疼痛在此时传遍了全身,他松开剑柄,将手慢慢的伸向自己的脖颈处。 快到—— 七皇子的脚刚踏出两步,那名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他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滚向不远处的石桌。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只有孟游轻叹了一口气。 宇文泱回过头,看向孟幻的目光终于多了一丝怒气。 “你连本王的府兵都敢杀!” 孟幻转头看向宇文泱,有些不满地说:“我本来想杀你的,我弟弟不让。但你说错了话,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所以,我就挑了一个距离你最近的。”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宇文泱的很多府兵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连宇文泱自己都没想到,孟幻竟然敢真的动手,而且还是直接杀了一个人。 杀了一个距离他最近的人。 这已经不是将他拦在门外这么简单的事情,因为孟幻自己也说了,他本来要杀的人并不是那个侍卫。 而是他。 孟幻,今日太过于嚣张。 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宇文泱的府兵,对宇文泱都忠心耿耿。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自然也都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不用宇文泱下命令,他们迅速地往前进了一步,银枪直逼孟幻和孟游的脑袋。只等着宇文泱一声令下,就将面前两人的脑袋刺个稀巴烂。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这个命令。就在宇文泱抬起手,准备下令杀人的时候,那扇正对着他的门,缓缓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白衣少年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一个瘦弱矮小的女孩儿也同时走了出来。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看起来极为不和谐。若此刻这里站着一个曾经被少年折磨过的人,肯定会为那女孩儿捏一把汗。 看到宇文泱真的在这里,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府兵,林代青内心突然五味陈杂。他用尽了心思对身边的人好,最后就真的忍心将他们推向深渊吗? “皇兄,你为何在这?”宇文琏先开口道。 宇文泱打量了一下林代青,看她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才放心地看向宇文琏。 然没等他开口,此时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大约是对我家夫人图谋不轨吧。” 这声音响起的很突然,也很突兀。但在宇文琏与宇文泱即将交手的关键时刻,起到了十分有效的破坏作用。 宇文泱英俊的脸上终于有了不耐烦的神情,像是终于意识到事情就要脱离他的掌控。 宇文琏则是先将目光投向了林代青,见到后者脸上惊讶的表情,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孟幻将剑拿在手中,将目光投向门口,众人的目光也随即投了过去。 只见,小宅的门框上,一个身着绿色锦袍的少年,正对着他们微微笑着。不过灯光昏暗,月光很少,那身如碧玉般的锦袍看起来更像是黑灰色。但飘摇的夜风下,少年额前的两缕青丝与锦袍同时摇曳,仍有说不尽的风流姿态。 他双手抱在胸前,笑容变得桀骜不驯。似是个行走江湖路见不平的侠客,此时遇见不平之事,要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之际。 可此刻,除了林代青之外,这里没有人一个希望他这个侠客出现。 宇文琏抬了抬手,孟幻立刻将身边的府兵击倒,向少年飞去。林代青不知陆凌年身手如何,正要去救他,却见他身后的黑暗里突然飞出来一道白光。接着,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孟幻的剑。一招过后,那人就已经将孟幻引到了别处。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到站在此处的人都没想到,竟有人能和孟幻打个不相上下。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在一瞬间就杀了训练有素的精锐府兵。那人能在孟幻下接上几招,而且还将他引向了别处,可见武功之高。 “你是何人?”孟游问。 陆凌年将目光投向林代青,却没说话。 众人此时终于想起他刚才的那句话,顿时明白了他这目光的意思。 小宅内只有林代青一个女孩儿,他说的夫人,可不就是林代青。 宇文琏刚才听林代青说了此事,因此并没有太过于震惊。宇文泱则就不同了,那张英俊的脸,此时真的难看到了极点。今日连着两次机会未成功,这位大梁第一美男的脸色再也美不起来了。 见无人说话,陆凌年纵身一跃,如飞舞的细柳般英俊飘逸,飞落到林代青面前。这画面,像极了诸多少女幻想中的英雄救美。这夜虽黑,这灯虽不够明亮,但缓缓而落的少年却明亮动人。 饶是林代青看了她爹爹那张脸十一年,都觉得陆凌年此时犹如画中走出的偏偏少年。若今日醉仙楼前,陆凌年以这种方式从天而降,今日的热闹肯定更加非凡。 没人看到,宇文泱此时的脸已经铁青,再无大梁第一美男的风采。 陆凌年优雅地向林代青伸出右手,说道:“夫人,天色已晚,为夫来接你回家。” 林代青没有看宇文泱,但她相信宇文泱此时心里应该已经明白了一切。她已经有了夫君,不劳他再惦念,更不准他再靠近一步。 这界限,此时算是真的划上了。 林代青对陆凌年微微一笑:“有劳夫君。” “这都是夫君应该做的。” 陆凌年说完,这才扫了一眼宇文琏和宇文泱,“辛苦两位了,夜深了,早些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私自闯进八皇子的小院,同时破坏了两位皇子的计划,明目张胆的将她带走,此时还说出这么欠揍的话。林代青觉得,这也就是陆凌年,换做是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绝对不敢这么嚣张。 不过,不得不承认陆凌年嚣张的很称她的心意。虽然宇文琏和宇文泱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此刻,两人却似乎都被某种看不见的气势压了下去。 也许,其中也有做贼心虚的成分。但能让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没敢枉然出手,足见陆凌年出现的时刻选择的有多巧妙。 早一瞬,晚一瞬,恐怕都起不到这么好的效果。 林代青看向宇文琏,说道:“多谢八皇子今日邀请,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 陆凌年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突然到院子里的府兵们都没想到,站在这里的两位皇子居然就这么让他离开了。这事儿放在宇文泱身上有可能,但在宇文琏身上那可真就是天方夜谭。 联想到八皇子宇文琏今日一系列奇怪的行为,众人内心只剩下迷惑。甚至连宇文琏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就这么放陆凌年离开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 陆凌年离去没多久,孟幻就回了小宅。他看起来很平静,让人猜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琏没多过问,而是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顽劣姿态,与宇文泱寒暄起来。 “皇兄,你这是干嘛来了?怎么还杀了一个我的……” 宇文琏的目光停在那个触目惊心的人头上,又扫了一眼那具无头尸体顿了顿,转头看向孟幻。 “人是孟幻杀的?”宇文琏问。 孟游斟酌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游的这番解释,肯定是为了尽可能的化解此时的僵局,又不让孟幻受到责罚。但在宇文泱的众位侍卫听来,这分明就是推卸责任。什么一着急,一不小心,因为太听宇文琏的话,都是借口。 他就是想杀人,而且想杀他家殿下。 宇文泱此时也没说什么,众人也都明白,自家主子和八皇子交好,不方便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儿。但他们的兄弟,不可能就么白死。孟幻和孟游和他们同为侍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既然杀了人,那就要偿命。 但宇文琏的脾性他们也知道,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宇文泱的府兵,此时也不敢拿着银枪指着孟幻。此时自家主子也没说话,自然是默认让他们来出头。 否则此时谁都不开口,他们的兄弟就真的白死了。 第27章 自行解决吧 不过身为侍卫首领的杨严,也不敢把话往严重了说。宇文泱虽然在这,但谁也保不齐宇文琏下一瞬间就抽剑杀人——这事儿宇文琏还真不是没干过,渭言侯的侍卫就曾经被他当街斩杀过。所以他也只能尽可能的婉转一点—— 杨严思量过后,鼓起勇气看向宇文琏,“殿下,孟幻虽是您的亲卫,但他今日无端杀死我们一个兄弟,实在是……还请殿下做主,帮我们支持公道。” 宇文琏此时倒还算通情达理,“你说的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我不想因为这事儿影响我和七皇兄之间的感情。要不这样,你们自己解决?”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因为他们都没想到宇文琏竟能如此痛快的答应,但仔细一想,顿时又反应了过来。宇文琏这解决的办法,跟不管有什么区别? 孟幻武功之高,别说他,就是他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可能是孟幻的对手。这哪是自己解决,分明就是让他们送死。 “不过,”就在众人心里愤愤不平的时候,宇文琏话锋一转,倒是直接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 “孟幻有多厉害你们都清楚,如果最后解决的结果是你们都被杀了,这就怪不着他了,而是你们没本事。” “是吧,七哥。” 此时,若是有人不怕死,大约已经骂出了各种脏话。 不过宇文琏饶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因此此刻宇文泱的这几位府兵,早已在心里将宇文琏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千刀万剐。 想归想,可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此时这道难题,被宇文琏推向了宇文泱,他们也只能等着自家主子发话。 宇文泱微微一笑,说道:“我今日来是害怕你伤害那位林家小姐,既然你没莽撞行事,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宇文泱向来和宇文琏交好,此时说出这么一番话,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杨严等人虽心有不甘,此时也只能将这不甘深深地藏在心底。 宇文琏笑笑,松开手,摆出一个作揖的手势,“那就恭送皇兄回府,明儿再请皇兄去醉仙楼好好吃上一顿。” 宇文泱无奈的笑笑,“明儿你还是赶紧回宫吧,父皇和母后这几日一直未见你,都在念叨你呢。” “知道了,我肯定抽空回去一趟。” 宇文泱点点头,看起来对这个顽劣的弟弟也是是在没法子。轻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府兵以及地上的尸体离开了小宅。 …… ……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宇文琏才转头看向孟幻。 问他,“人是你杀的?” 孟幻依旧抱着他心爱的剑,姿态也颇为得意。似是一点都不将宇文泱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又似是在等着被奖励。 孟游此刻就只剩下叹气,他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主子呢?有就有吧,怎么还有这么将杀人当做骄傲的哥哥呢?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恶事,此生才有这般报应。 不出意料,宇文琏一点都没生气,只是轻轻拍了拍孟幻的肩膀,对他示意了一下门外。 孟幻施展轻功离开,等孟游擦掉地上的血迹,他又出现在小院内。 “没人。” 宇文琏问道:“刚才那人武功比你还高?” 孟幻不甘心地点点头,“远在我之上。” “倒是奇了怪了,长安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明儿让孟教查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他的身份。” “是。”孟游点头。 宇文琏说完对孟幻招了招手,从怀里将自己的腰牌拿出来,递给了他。 “殿下。”孟游震惊地看向那块腰牌,在孟幻还未接过手之际,先一步拦了下来。“使不得啊。” 宇文琏的腰牌,是他身份的象征。他将腰牌交给孟幻,那就是在告诉孟幻,他以后可以自由行事,不用提前跟他汇报。这个自由行事,对这两个酷爱杀人之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孟游怎会不知? 宇文琏这就是在告诉孟幻,从这一刻开始,你就能够想杀谁就杀谁。 孟幻哪管这个,直接从孟游的手中夺走了腰牌。嘴角上扬,露出了百年不遇的笑容。 孟游一看更担心,这货出门还不直接把整个长安城给屠了。 宇文琏说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相信他不会见谁就杀是吧?” “那可不一定。”孟幻说着,似是怕宇文琏将这块腰牌要回去一般,赶紧塞进了自己腰间。 宇文琏说到:“不过,有个人,你得给我留着。” “谁?” “你知道是谁?” 孟幻掏出腰牌要将它还给宇文泱。 孟游一看都傻眼了,敢情他拿这腰牌就为了杀宇文泱啊! 宇文琏也一眼就看穿了孟幻,“现在还不时候,我保证,他的命一定是你的。” 孟幻撇了撇嘴,这才收起了腰牌。 “不是,你跟七……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孟游不解地问。 他们四个,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们两个是宇文琏的侍卫,但至少跟宇文泱也有点情分在吧?称兄道弟他们不敢,但怎么也不至于是仇人不是? 孟幻挑了挑眉,没说话,却将那块还没焐热的腰牌拿了出来。一边用袖子擦着,一边看向孟游。 孟游和他一母同胞,又一起长大,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此时在想什么——再问,信不信我先拿你试试这块腰牌的威力。 “得,我睡觉去。”他还懒得管了。 “去吧,去吧。”宇文琏不在意的笑笑,端着茶,拄着石桌,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月光皎洁,似如画美景。 今夜才刚刚开始。 第28章 一个是忌讳的名字 帝都长安消息向来传播极快,醉仙楼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只要有人的地方,无不在讨论这件事儿。 “听说八皇子宇文琏今儿被人收拾了。” “被收拾?是他收拾别人吧?这次那人又是怎么死的?” “真的是他被收拾,打他的女孩儿又矮又瘦,看起来脑子还有些问题。” “脑子有问题?怎么能收拾八皇子?” “这事儿说来也奇怪,八皇子今儿竟然没对那个女孩儿动手。甚至还想让那个女儿给他一巴掌。” “可不是,临走的时候还请那女孩儿去他府上做客。” “不是说八皇子是断袖么?怎么还邀请女孩子?” “其实要打人的并不是那个女孩儿,是季将军府的嫡孙女,好像是故意算计那女孩儿打八皇子,后来还下来给女孩儿道歉了。” “真的假的?季将军府可是名门大户,将军府的小姐们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 最后,这些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安城的各个府里,就连皇宫里的娘娘们和宫女们,也都听闻了此事。 八皇子宇文琏的为人可谓是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听闻了此事,连忙派人去寻宇文琏。又叫了太医在宫外候着。虽然宇文琏杀人不眨眼曾令皇后娘娘十分头疼,但想到他今日突然性情大变,又开始担心他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担心完宇文琏的脑子,皇后娘娘又担心起他有没有被打伤。 直到宫女们打听消息回来,告诉她宇文琏并没有受伤,已经回来宫外的小宅,皇后娘娘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但没放下一会儿,皇后娘娘又担忧地看向刚才打听情况的宫女。 “打阿琏的女孩儿可知道是谁?” “回娘娘,这个暂时还未打听到。不过,有人说殿下之所以被打,是因为季将军府的孙小姐跟人玩游戏。游戏中,打殿下的女孩儿输了,于是季家的孙小姐就让她救那个即将被殿下杀死的乞丐。之后那女孩儿就真的去了,而且还说要把殿下的手给废了。” “什么?居然还要废阿琏的手?”皇后眉头紧锁,吓得答话的宫女连忙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殿下的手并没有被废,而且最后殿下还邀请那位小姐回家做客,说是要跟她学学做人的道理。” 听完,皇后娘娘突然又笑了。 “没想到,阿琏也有乖巧的时刻。” 跪在地上的宫女点点头,见皇后娘娘露出笑脸才舒了一口气。 “娘娘不用担心,殿下没事儿。” 就在此时,前去打听的一名太监也回来了。他急急忙忙走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 “回娘娘,那位姑娘的身份打听到了。不过……”太监有些为难的看向凤椅上的华贵女人,犹豫着是否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季念的名字,在宫里可是大忌讳。 皇后娘娘连忙问,“怎么不说下去?” 太监继续道:“回娘娘,因为那女孩儿身份实在是特殊,她来自季将军府,奴才不敢在宫里提起她爹爹的名字。” 太监说完,皇后娘娘的脸色顿时沉重下来。她沉思了片刻,遣退了左右,只留了一个跟了她多年的贴身嬷嬷。 “是那个人啊。”皇后娘娘望着门外的昏暗,似是呢喃般说。 嬷嬷笑笑,说到:“这性格,倒是和那人一点都不像。” “你错了,这性格很像那人。” 皇后娘娘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径自笑出了声。 “你们啊,都没有见过那样子的他,才会觉得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明日记得提醒本宫让阿琏进宫,本宫有事情要嘱咐他。” …… …… 礼部尚书府内,老尚书程清风听闻此事后,气的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拧出一朵花来。 饶是他一项疼爱自己的这个孙女,也气的搬出了家规。任儿子程潇铭和儿媳伍氏在一旁如何劝拦,程婉儿最终也没能起来,在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 “先不说八皇子是怎样的人,那是你们能游戏的吗?我平时教你的礼数都去哪里了?” “这里可是礼部尚书府,我的孙女都如此不讲礼数,没有大小,我何以再去管天下人遵循礼数?我何以给陛下交代?” “你真是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你说你,算计人倒是聪明一点,最后竟还被人算计了。真是跟你爹爹一样榆木脑袋,想事儿从来都不拐弯儿。” “你还不如学学你哥哥,知道自己脑子不行,干脆躲在家里不出去。” 老尚书训斥完仍旧觉得满肚子是气,看样子大有要继续再训斥一番的架势。但程潇铭和伍氏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程家以礼立家,乃是长安乃至整个大梁的礼教典范。今日堂堂礼部尚书府的孙小姐一点不知礼义廉耻,竟学人大庭广众之下去算计人,而且对方还是八皇子殿下。算计了还不说,竟还被人当众拆穿,的确有有辱礼部尚书府的名声。 也就今日八皇子性情大变,这要换做平时,他们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婉儿啊,下次可别再招惹八皇子,八皇子是什么身份?那是你们能算计的吗?”程潇铭无奈的道了一句。 他不说还好,说完老尚书更是生气。 “什么叫不要再招惹八皇子?难道算计别人,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与男子搭话就对吗?我看,她之所以今日能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情,全都是你惯的。” 说完,老尚书指了指程婉儿左边的位置,程潇铭识相的跪了过去。 程婉儿委屈地看向老尚书,“爷爷,今日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那……” 程婉儿的话还没落,老尚书的木杖就伸到了她面前,程婉儿吓得连忙闭了嘴。 “你当爷爷是傻子吗?任是哪个有点脑子的人听闻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能猜到是你们几人再背后捣鬼。季老将军不在长安,季卿竟是这般管教自己的女儿,真是丢死了季将军府的人。要我说,那个丫头心肠还是软。换做是我,今日非好好教训以你们一番不可。” “对了,你刚才说,那丫头是谁的女儿?” 程婉儿不情愿地回答说:“季三少爷。” “季念啊。”老尚书用一种极为奇怪的语气说到。 这个十六年前都没人敢提起的名字,今日突然从老尚书的嘴里说了出来。程潇铭诚惶诚恐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生怕他下一瞬再说什么惊人的话来。 好在老尚书自己也知道这名字是忌讳,没再多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再去睡觉。” 见老尚书要走,伍氏连忙求情道:“父亲,今日婉儿也受了惩罚,您看……” 老尚书指了指程婉儿右边的位置,伍氏低头走了过去,乖乖跪了下来。 “两个时辰。” “明日每日抄写十份家规。” 第29章 季三少爷 兵部尚书府的老尚书也是气得不轻,要不是钱夫人将刀枪剑棍都收了起来,他差点跟钱小云打上一架。之后的情形和礼部尚书府差不多,但钱战霄乃是军人出身,一介武夫说话自然不像程清风那般委婉。训到快处,什么“放你娘的狗屁”“不成才的破落户”之类的脏话也都脱口而出,似是将钱小云当做了军营里的士兵。 钱战霄向来是个暴脾气,能动手解决的事情绝对不动嘴。此时动了这么久的嘴,家里人也都知道他这是真的动了怒。但也没人敢拦着,这时候要是有人再不让他说个痛快,他肯定能直接从府兵手中夺个棍子,狠狠地给钱小云几棍子。 但动嘴毕竟不是他的强项,训斥了一番后,各种话也都循环着说了好几遍,最后实在是再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只能停了下来。 “你们欺负的是哪家的姑娘?明儿让你爹爹带你登门道歉去。” “爷爷。”钱小云不悦的看向钱战霄,“一个养女,有什么好道歉的?” “养女怎么了?你爹娘平时都这么教你狗眼看人低的吗?” “她爹爹是季三少爷。” “季三少爷怎么了?季家的……你说她爹爹是谁?” 钱小云不耐烦的白了一眼,生气地道:“季三少爷,那个被关在小院里的季三少爷。” 钱战霄顿时沉默了,他脸上的怒气顿然消失,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似是在不解自己为何会听到“季三少爷”这四个字,又似是在不解为何这件事儿会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钱府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四个字,顿时也都愣了。 季三少爷是谁,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知晓。这个人虽然身在长安城,但却已经消失了十六年。他们其中有人想过也许有天还会听到这个名字,还会见到这个人。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季三少爷”这四个字,今日会以这种方式,从钱小云的嘴里说出来。 “云儿,别瞎说。”钱家大少奶奶刘氏连忙道。 钱小云虽知道季念,但却并不知道十六年前的事情,因此也不明白此时大厅的气氛为何会变得如此沉重。 “一个囚犯的养女,还让我去道歉,她受的起吗?”钱小云越想越觉得生气。 刚才被林代青摆了一道也就算了,回家居然还要被责骂。都怪那个卑贱的养女,和他爹爹一样该死。居然敢在八皇子面前告状,改日一定让她好看。 “云儿!”大少爷钱梵赶紧警告了钱小云一句,“不要胡乱说话,季三少爷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一个囚犯……” 她的话未落,钱战霄的巴掌先一步落到了她脸上。 这响亮的一声,惊吓住了所有人。没人敢再动,也没人敢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钱战霄这次是真的怒了。就连一向在家里总是唠叨他的钱夫人,此时也没再说话。 钱小云用手捂着被打的脸,委屈又愤恨地看向钱战霄。第一次,她对自己敬重的爷爷有了怒气。她也知道,此时,钱战霄也对她失望之极。 从小到大,钱战霄虽然训斥过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可怕过。这样的表情,她只在爷爷训斥那些犯错的士兵时才见到过。 钱小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林代青本就是囚犯的养女,她是兵部尚书府家的孙小姐,为何要去给她道歉?她算什么?早知道今日会是这样,她就该直接让林代青去杀了宇文琏。 钱战霄抬起的手,因为刚才那一巴掌还在不停的颤抖着。但他并不后悔打了这一巴掌,早知道钱小云今日会说出这番话,他早就该给她这一巴掌。 “钱梵!” 钱梵连忙站了出来。 “回去好好教教你女儿,让她知道知道怎么做人。今日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是,父亲,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 “还有,季三少爷、囚犯、养女,这些字,我不希望再听到。钱小云,我跟你说,你不要看不起别人。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能成为季三少爷那样的囚犯。以后不要再跟季卿的女儿来往,他们找死,你不能也跟着送死。” 钱战霄说完,对钱梵挥了挥手,钱梵和刘氏赶紧带着钱小云离开了大厅。 等三人离去后,钱战霄慢慢走到门外,抬起头看向头顶那轮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钱夫人站到他面前,也同他一起看向了那轮明月。 钱夫人说到:“看来,你一直都相信传闻是真的。” “我不想相信,更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左右整个大梁朝局。但无风不起浪,陛下若不是怀疑,必然也不会关他十六年。” “可他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为何还会在那个小院待十六年?” 钱战霄笑笑,回头看向自己这个鬓角满是银发的结发妻子,笑道:“一个在十六岁就能搅弄天下风云的人,他的心思岂是常人能懂的。” 第30章 杀死那个养女 季将军府内。 季少羽、季少婉和季少嫣在大厅内安静地站着。 主座上,季卿和昭然郡主正眉头紧锁。季卿一会儿看一眼三人,一会儿看一眼昭然郡主,接着便重重的叹一口气。此刻他的内心十分的复杂,复杂到不知道该用哪些话来训斥三人。 说他们不该鲁莽行事吧,按季少嫣的说法,她们是经过计划才这么做的。谁知道中间出了差错,林代青居然笨到大庭广众将她给抖落出来。 说他们不该这么对林代青吧,一个养女,又的确没什么好同情的。虽然他是季念的养女,但就因为她是季念的养女,才没什么可同情的。季卿到希望今日林代青死在了醉仙楼前,这样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事儿。 ——林代青必然会将这件事告诉季念,虽然季念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儿怎么样,他是个囚犯,就算想怎么样也不可能怎么样。但问题在于那些传闻,在于他是真的想除掉季念。 虽然和季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季卿对自己这个弟弟,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关于季念的传闻是否属实,更不知道自己季念到底是什么心思。虽然季念一直对他很好,但他自己有杀季念之心,就不敢真的相信季念没动这个心思。 无论那些传闻是否属实,在他想除掉季念自己成为季将军府主人的计划中,并没有今日这打草惊蛇的一环。林代青可以死,她死了就任凭他一张嘴怎么说都行。但林代青活着,他的心思就很有可能被季念看穿。 如果他不想被季念看穿,明日就得到小院给季念道歉,解释今日这件事。但是他不想,他凭什么要跟一个囚犯解释这件事?要不是他,季府何以被陛下怀疑?他何以一直在陛下面前抬不起头来? 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道歉? 他倒不怕陛下和八皇子动怒,若是能除掉季念,相信陛下一定会重新相信季府。而八皇子,少羽与他交好,相信他应该不会对季府怎么样。 所以今日这问题之所在,还是林代青的生死。 思量过后,季卿看向门外,喊了一声:“那个养女回来了吗?” 门口并没有人,但很快便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出现在大厅门口。此人乃是季府的官家季向林,从小便在季府做事,对季老将军忠心耿耿。 “回大少爷,还没有。”季向林作揖回答道。 季卿摆了摆手,遣退了管家。 “此事只有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季卿对着众人说,“杀死那个养女。” 只有林代青死了,今日之事才算是结束。 “父亲,不可啊!”季少羽和季少嫣同时道。 季卿皱眉,昭然郡主也大为不解,季少婉更是惊讶。 “你们不是最为讨厌那个贱人吗?为何不让她死?”季少婉这话虽然同时问的两人,但她的目光却是凝视着季少羽。 果然,季少羽是真的将那个贱丫头当做姐姐吗? 季少羽说道:“父亲,她死了,我欺负谁去啊?” 季少嫣嗤笑了一声,对季卿说:“父亲,林代青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我们如何知道她爹爹的底细?” 季卿转念一想,觉得季少嫣的话不无道理。他看向旁边的昭然郡主,询问她的意思。 昭然郡主当然是巴不得林代青此刻就雷劈死,但她同时也有些担忧季念。当年梅江军府通敌叛国,陛下直接满门抄斩。季念本是同罪,但陛下却没有抄季府的家。虽然季念如今只能在小院内出不来,但相对于满门抄斩和关进天牢,季念可谓是一点处罚都没受。 她和季卿不同,她自小就生活在皇家,又经常出入皇宫。虽不能百分百猜到梁帝的心思,但也知道皇帝的心思向来与常人不同。梁帝不杀死季念,自然有不能让季念死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虽然讨厌季念,但却从来不打那个小院注意的原因。 君王的心思不好猜,猜对了还好,若是猜不对,即便是皇家之人,也不得好死。 “罢了,就这样吧。嫣儿,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与娘亲商量。季念不比他人,并非是一朝一日就能对付的了的。” “至于林代青,听闻她今日所作所为,若是真傻还好,你们就自认倒霉吃了一次亏。若她是故意那么做,那就不得不提防这个人。今日此事刚发生,还不知道八皇子那边究竟是何态度。我们虽是皇亲,但毕竟并不受恩宠,还是小心为好。且这样吧,随机应变,但不可鲁莽行事。” 季少嫣点点头,“是娘亲。” 季少羽立刻笑了,“谢谢娘亲。” 季少婉心有不甘,却也没再说什么。季家看似他爹爹是一家之主,但实际上所有事情都是她娘亲说了算。她娘亲都这么说了,表示此事已经不能再改变。想到今日自己因为林代青已经冲动了好几次,季少婉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只觉得林代青真是该死,害的她竟自乱了阵脚,差点成为一个她最不喜欢的怨妇。 事情定了,季卿也没再说什么。他也没派人去找林代青,但给她留了门。 在季卿的心里,还是希望林代青能死。最好能死在八皇子的手上,这样他也就无需自己动手。 …… …… 渭言侯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上官小蝶以后不要再招惹八皇子。那个杀人如吃饭的主儿,连陛下都不管,没人得罪的起。 其他府里听闻了此事,也都将自己的女儿训斥了一番。训斥的内容无外乎离八皇子远一点,不要主动去招惹此人。关于女子的各种礼数,各家夫人更是又连夜教导了一番。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虽说八皇子宇文琏的确嚣张跋扈,但作为臣子的他们却没这个胆子。再者,梁帝也一直在教导众位大臣,要遵循礼数,有为官的样子,不得教导子女无端滋事。 因此,今日在醉仙楼滋事的各位小姐,回家后机会都受了一顿训斥。这倒也不是说长安城的所有大臣都为人正直,懂得礼数。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今日的主角是八皇子,以及今日这事情的结果。若是换了旁人,若是今日那位打八皇子的女孩儿死了,若是今日八皇子并未察觉到其中的猫腻,若是今日他们的女儿没有道歉,恐怕也没几个会真的训斥自己的女儿。 至于道歉。 众位大臣在了解此事原委后,也都猜测着八皇子是否要庇护那个女孩儿,寻思着是否需要登门道歉。 但在知道那个女孩儿的身份后,也就没人再提这件事。甚至有些大臣脸色突变,竟忘了正在训斥女儿这件事,径自回了书房。 季念。 这个名字,今夜同时在众位王公大臣的府邸中响起。时隔十六年,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个名字,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甚至有人以为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但,这个名字今夜却突然响起。像是一阵惊雷,响彻很多人的心间。 林代青并不知道,上一世这件事虽然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引起了一定很大的轰动。甚至在她跟宇文泱在一起后,整个长安都因为她的身份有诸多猜测,甚至有人还做好了季念要从小院出来的准备。 但这一次,人们却对这件事,对她,对季念有了不同的想法。 一个是被宇文泱救走的林代青。 一个是知道自己被算计反将一军的林代青。 这其中有什么不同,知道她爹爹季念那些传闻的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 季念的养女不可怕。 被宇文泱救走,和他在一起的养女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个养女继承了季念的聪明才智和权谋。 林代青想将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想直面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今日,她虽然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个问题,但却展露了头角,成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今夜,那轮明月异常的明亮。 今夜,望着那轮明月的人突然了多了起来。 今夜,突然有很多人问了明月一些他们一直寻不到答案的问题。 夜很快深了,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夜将会无比的漫长。 第31章 夜晚,馄饨摊,少年 从宇文琏的小宅出来没多久,陆凌年便说自己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办。不等林代青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人就已经快速消失在林代青面前。 林代青一头雾水的站了一会儿,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向着乌水巷走去。 一是因为她肚子饿了,想去那家哑巴摊点吃一碗馄饨。她还没有这么晚出来过,也不知道哑巴和他的孙子有没有收摊。但林代青还是往那个方向去了,这便是因为她不想这么早回去的第二个原因—— 不过重生了一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林代青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想想这些事儿,虽然知道她爹爹在家肯定会担心,她还是想晚一点回去。一路沿着熟悉的街道和风景,向哑巴馄饨摊所在的街道走去,过往的回忆也一点点涌上心头。 林代青想起她第一次见他爹爹的场景,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男子。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在做梦,还狠狠掐了自己几下。之后又回头问那个威猛的季老将军,她是不是在做梦。 她爹爹便笑了,跟她说,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之后她便在季念的小院住下了,季念待她很好,像是亲生女儿一般。林代青知道自己长相普通,又黑又瘦,一点都不可爱。但季念总是夸她可爱,说她是他见过第二可爱的女孩儿。至于第一可爱是谁,林代青问过,但季念从未说过。此时想到上一世临死之前季念的那句话,林代青觉得那个第一可爱的人,定是她爹爹口中的那个“她”。 其实,上一世若不是她非要和宇文泱在一起,也许她和爹爹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他们太相信季卿一家人,也就不会拿着证据去皇宫救他们,也许她和爹爹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总结上一世的经验,是她和她爹爹都太相信身边的人。 若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季少嫣他们不是真心待她,也许在遇到宇文泱的时候,她就能仔细的去分辩一下这个人。那时候,她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宇文泱身上的破绽。 要说她傻,其实也不完全对。这十几年来她爹爹没少教她各种计谋和常识,要说算计人,季少嫣比她差多了。要说设局,她爹爹比这世上所有人都聪明多了。但那些算计和心思,他们都没用。因为宇文泱是她最爱的人,因为季卿一家人,是她和她爹爹最珍爱的家人。 其实直到最后,她爹爹应该也有办法让他们脱身,但她爹爹没有这么做。她爹爹说,这是他喜欢的大梁,是他和他的朋友喜欢的大梁。故人已逝,不可挽回。天下苍生,理应护之。 关于他爹爹的传闻,林代青听过很多。但和所有人一样,她也没能从她爹爹那里得到答案。如今想起这么多年来她爹爹教她的许多东西,林代青觉得这足以证明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她爹爹教她计谋和武功的时候,曾经很多次的嘱咐过她,不让她将她的所学在人前展示。说除非万不得已,他更希望她能单纯快乐的度过这一生。所以不让她主动去伤人去算计人。 但今日她破了戒,她思量很久,决定不再按照她爹爹的想法去解决这件事儿。也许她爹爹真的如传闻那般厉害,他们最后的死亡是对他最爱的大梁而言,最好的结果。可她不想死,更不想她爹爹死。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已没有印象,五岁之前的记忆更是全无。据她爹爹说,她的亲生父母是死于一场大火。不管他们是死是活,这些年来将她抚养长大的人都是季念。 奉天殿外,她爹爹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求梁帝绕过她一命。可那时的她,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上一世,是她害得她爹爹死在奉天殿外,这一世,她必须要让他好好活下去。那个大梁第一美美男,理应以一种更有尊严的方式活在这世上。 她要用她的方式救他的命,用她的方式去守护季府。 如果他生气,那就让他生气吧,如果他怪罪,那就让他怪罪吧。 知恩图报,这可是她爹爹叫她的道理。爷爷和爹爹对她有再生之恩,她岂能不报? 所以,无论如何,即便这一世她还会死,她也要拼死救她爹爹和爷爷。 想着,林代青已经走到了哑巴馄饨摊所在的乌水巷。此时还不算太晚,整乌水巷的商铺也都还亮着灯。 帝都长安向来是大梁极度繁华与和平之所在,甚至可以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形容。此刻乌水巷内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即便是女子夜晚出来也不会不安全。因为此时大街上除了行人,还有巡逻的官兵。当夜色渐深后,这些官兵便会一直在长安城巡逻。不过他们也只是走了形式,帝都长安向来无人敢惹是生非——除了那位八皇子。 林代青看到了不远处昏暗的烛光,也看到了烛光下不断走来走去的瘦弱少年。他身姿轻盈,个子又高,走的快的时候竟像是飘来飘去。他是哑巴的孙子,哑巴负责做馄饨,他负责给客人端。从林代青十岁后在这买早餐开始,就每日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不过这少年不爱说话,但倒也不是阴沉着一张脸——虽是小本买卖,但他们也是做生意,少年这点道理还是懂。因此他总是对人笑,却很少说话。 熟客都知道他可能是因为害羞之类的情愫,生客则难免要打趣上几句,说哑巴是不是遗传。少年也不与那些人生气,偶尔会开口说上一句,证明自己并非哑巴。多的时候则是一言不发,笑着将馄饨端上桌子后,则去后厨帮他爷爷的忙。 他的相貌还算英俊,身姿挺拔,气质不凡,看起来很像是官家少爷。很多来这里馄饨的熟客都打趣,说感觉像是某个少爷在伺候自己,因此吃起来十分痛快。 至于名字叫什么,从未听他说过。林代青倒是问过,但他每次都笑而不语,后来林代青索性就不问了。不过自那之后,林代青发现她的碗里总是会多两个馄饨。 林代青找了个位置坐下,少年见到她来,微微一笑,进了后厨。林代青是这里的常客,不用开口,少年就已经知道她要吃大碗还是小碗,放不放香菜。 不一会儿,一小碗洒满香菜的馄饨便端了上来。少年依旧没多说话,放下馄饨转身就走。林代青对着他敲了敲桌子,少年也没回头,但却点了点头,似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一大碗馄饨打包带走。 林代青往碗里倒了一些醋,正准备放开了吃,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第32章 黑夜,黑衣人 借着巷子里还不算十分昏暗的灯光,林代青大约能看清那人走路的姿势。优雅中带着十足的尊贵,一看就是极为尊贵之人。那人依旧戴着傍晚时分的木质面具,缓缓向馄饨摊走来。 那段时间,宇文泱虽然带她逛遍了整个长安。但林代青心里很清楚,其实宇文泱一点都不喜欢来馄饨摊这样的地方。若不是为了让她开心,他才不会屈尊至此。所以此时宇文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林代青心里自然也清楚的很。 他还真是不死心啊!难道是猜到陆凌年出门就会走? 也许是他就是随便转转?林代青希望自己多想了,不过她此时并不想见到宇文泱。 “小二,你帮我打包的那碗不放辣椒。”林代青转头对着后厨喊了一句,等了片刻,听那少年并未回应,便气鼓鼓地向后厨走去。“这服务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少年自然是听见了林代青的话,之后又听见她后面那句,正好奇她为何这般说,却见林代青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不等他开口,林代青便问,“有后门吗?” 少年指了指橱柜旁的幽黑通道。 林代青走了两步,一想不对,又折了回来。先将吃饭的银子给了少年,又看向厨房门口。厨房有帘子,其实她根本看不到外面。但她还是想知道宇文泱此刻究竟在不在外面。 “能帮我个忙吗?”林代青问少年。 少年点点头。 “去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一个戴面具的人。小心点,不要让他看出端倪。若是他问起我,你就说……笑就是了。” 少年点点头,按照林代青的交代走了出去。 林代青看了一眼那个幽黑通道,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却见老哑巴已经走过去帮她点亮了挂在门框上的油灯。 “谢谢爷爷。”林代青对老哑巴点了点头。 老哑巴笑了笑,又忙自己的去了。 林代青借着灯光走向那扇破旧的木门,打探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后面是一片空地,放着各种杂物。但因为灯光太暗,她看不清有没有通往别处的路。想到馄饨摊右边是一条小巷,林代青猜测这里大概能通往那条小巷。 但若宇文泱真的在外面,她此时就这么离开,也有一些不太妥当。宇文泱若是敏感一些,大约能看出来她其实在躲着他。但这也无可厚非,他是皇子,她是贫民,今日又以那种方式相遇,自然应该躲着走。 就在林代青思量之际,少年走了进来,对她摇了摇头。 “不在?”林代青感觉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少年点点头,露出温暖的微笑,接着便端着馄饨又走了出去。 既然宇文泱不在,那她那碗馄饨自然是要吃完的。林代青想着,便往回走,然而抬起的脚还没落下,就感觉右边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她一转头,就感觉有人用抹布捂住了她的嘴。接着,那人将她拖到了旁边的黑暗里。 林代青自知少年和哑巴没有能力救自己,于是在嘴巴被捂上的那一刻便憋了气,装作已经晕倒的样子倒在那人肩膀上。那人松开了手,似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晕倒般,呢喃了一句,“药效这么厉害吗?”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确切的说应该是少年的声音,听着不太像是长安人士。 “人晕了。”那人又道。 听他这意思是还有同伙,林代青连忙醒了过来,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往后一退,接着向着他的腰间给了他一脚。 “哎呀!”那人痛叫了一声。 接着他的两个同伙便从屋顶上飞落下来,一个站到了他旁边,一个拦住了林代青的去路。两人也没问那人的伤势,而是直接看向林代青。林代青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他穿着夜行衣,用黑布蒙着脸和头,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林代青觉得这眼睛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就在林代青想着要怎么脱身的时候,刚才被她踹了一脚的男子突然说:“公子,她没晕。” 被称为公子的人转头瞪了他一眼,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你当公子是瞎子还是傻子?” “我就是提醒一下。” “公子能看到。”女子又说。 “被她发现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药不管用就敲晕。” “公子距离她最近,要不这事儿就交给公子吧?” “交给你有用吗?” “她刚才肯定憋气了。” “那你就不能再多捂会儿?” “万一她一直憋着气,最后憋死了怎么办?” 女子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么说也对,的确不能怪你。” “对吧,我就说用抹布捂嘴这个办法行不通,还不如直接将蒙汗药放到她的碗里。” “下次吧。” 林代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耐着性子,听完了两人的对话。站在她旁边被称之为公子的少年,似乎也不觉得当着要被自己绑架人的面,商量用什么方法弄晕她,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总之,两人谁都没打断,任凭黑暗里的两人就这么讨论了半天。 之后,馄饨摊的少年看到她久久未回来,以为她出事儿了,便找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他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林代青见状,连忙说:“忙你的去吧,我没事儿,别到后面来。” 少年转身就走,林代青又连忙嘱咐:“别叫官兵。” 少年不解地回头,想了想大约是林代青和这些人认识,便没再说什么。 等少年离去,女子突然道:“看来你很有觉悟,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晕倒吧。” 说完,她向林代青走了过来。她手中的黑色袋子和麻绳,也终于出现在林代青面前。 林代青不让少年叫官兵,自然是因为已经猜到了这些人是谁。所以,她不可能束手就擒。不叫官兵,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已。 但让林代青不解的是,站在她旁边的这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林代青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安,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但他站在的姿势并没有动,双手垂在两腿旁,看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计划。 等等,林代青突然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好像比刚才近了一些。本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不远,此刻林代青更觉得他要是再往右挪个三四步,他们就能并肩而立。 林代青皱了皱眉,回过了头,稍作,又迅速地转头看向少年的脚。 只见,这双脚的右脚前脚掌慢慢抬起,往右边挪了挪,接着是左脚前脚掌,接着是右脚后脚跟…… 第33章 季府,后门,门房 林代青这下可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这么安静,敢情是在这搞小动作。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他直接笑出了声。而这笑声,像是命令一般,林代青顿时感觉旁边传来一阵风,她知道,这是那位女子出手了。 接着,他也出了手。 林代青连忙往后退,正准备施展轻功跳到房顶,却感觉自己好像被某人抱在了怀里。 然而此时那三人都在她的视线内,难道还有一个同伙? 就在林代青惊讶之际,那人迅速将她放到了一边,挡在了她身前。 看到这一身银袍,林代青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兜兜转转,还是被他救了一次。怪不得他刚才没在外面,原来是来这里寻她来了。 见有人突然出现救下林代青,穿着夜行衣的三人并没有很慌张。其中一人迅速拔剑刺向宇文泱,剩下两人则迅速挡住了林代青的去路。 拿着黑色布袋的女子,款款向林代青走近了两步,“林小姐,别再过多挣扎,那位公子不是白……二黑的对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林代青说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听话,你让我束手就擒,那我偏要走个试试。” “那你走吧。”一直没说话的“公子”终于开了口。 林代青点点头,转身就跑。她寻摸着右边的应该有小路,如果有的话,就能通向乌水巷。到了乌水巷,人就多了,说不定还能遇上巡逻的官兵。不管怎么样,只要到了乌水巷,这两人肯定就不敢再追了。 “喂!你怎么还跑了?” 林代青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不是你说最不喜欢听话吗?” 拿着布袋的女子差点哭了,“公子,这话你都信?” “追呀。” 林代青猜的没错,这片空地的右边的确是一条小巷,而这条小巷直接通向乌水巷。很快,她便跑到了乌水巷,到了馄饨摊前。馄饨摊的少年此时正等在小巷门口,见她出来,连忙将食盒递了过去。 林代青道了一声谢,继续往前跑去。 追她的两人穿着夜行衣,在黑暗里很不起眼,可是一到了灯火通明的街道,就显得格外显眼。但两人并没有放弃,任凭街道上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依旧对林代青紧追不舍。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林代青拎着一个食盒,速度竟比他们还快。 “公子,林小姐会轻功,看样子武功也不凡。” “早该想到如此,季念的养女怎么可能和看起来一样平凡。”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少年停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弹弓迅速拉开,对准了不远处的林代青。 就在此时,安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几声响,就像是有人用石子砸了一下什么东西。接着便又听到石子滚落在地上的声音,最后街道又重新回归于宁静。 此时,林代青突然停了下来。 少年的手正欲松开,却见林代青转过了身。昏暗中,他们看不清林代青脸上是什么表情,却见她对他们招了招手。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弹弓。其实不到必要关头,他也不想伤害林代青。毕竟她看起来真的是太瘦了,他很害怕这一弹弓下去林代青直接死了。那真是太不吉利了。 少年慢慢向林代青走了过去,另外一名女子跳上了墙头,飞快的跑到了林代青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又拦住了林代青的去路。少年的脚步很慢,因为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林代青刚才跑的那么快,此时为何突然停了下来,给他们机会拦住她的去路? 少年扫了一眼周围,顿时明白了林代青停下的原因—— 这里是季将军府后门所在的街道,林代青停下的地方,虽没正冲着后门,但此时只要那扇门打开,她应该很快就能跑进去。想来,刚才石子砸门的声音,应该就是她弄出来的敲门声。 看了一眼季将军府的后门,又看了一眼林代青所站的位置,少年摇着头笑了笑,只觉得有些可惜。林代青虽然到了季将军府后门口,但她却没站在正冲着门的地方。虽然她能很快的跑进去,但绝对跑不过站在正冲着门口的人。 如果他此时直接走到那扇门前,林代青就再无从后门进入季府的机会。 但他不想做的那么绝,只是停下了正冲着季府后门的街道上,与林代青形成对立之势。 “不跑了?”他问。 林代青点点头,指了指那扇门,接着她抛了抛手中剩下的几颗石子。似是在说,接下来自己要继续“敲门”。 少年笑笑,“不用,可就没机会用了。” 林代青认同地点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说完,她将剩下的石子投向了那扇朱红色的门。 哐当哐当! 石子砸在门上,又滚落在地上,最终七零八落的停在两人之间的道路上。 林代青没动,少年也没动,墙上的人已做好了随时抓人的准备。 门,在此时开了。 咯吱! 咯吱! 少年往门的方向跨了一步,做好了拦住林代青的准备。但很快他就发现,林代青并没有要跑进门的意思。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进门,为何要敲门? 就在他不解之际,他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了声响,那声响很奇怪,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想到既然门已经开了,出来的多半是人,是救兵。 但他看到的并不是救兵,确切的说,那人太老了,根本当不了救兵。不过这老人手中端着一个盆子,他的双手颤颤悠悠,看样子盆子里还有水。 盆子。 水。 少年顿时感觉到出事儿,然而为时已晚,没等他来得及闪躲,老人盆子中的水已经迎面而来。 哗啦! 清凉顿时传遍了少年全身,此时他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林代青不站在这里,自有她的道理。 接着,他便听那老人满是怒气地说: “我让你大半夜扔石子!我让你大半扔石子!” 少年此时只剩下苦笑,而墙头上的人早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 此时,林代青趁机跑到了门口。少年此时虽然狼狈,但在被泼水的那一刻也早就料到林代青肯定还会跑,于是迅速的追了过去。但他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林代青实在是太瘦小,她一弯腰,直接从老者旁边的空隙钻了进去,他却不行。 最后,还被老者训斥了一句。 “扔石子也就算了,将军府的人你也敢欺负?” 第34章 老兵,馄饨与约定 原本季府后门并没有门房,这后门的两间屋子,是她爷爷前段时间特意飞鸽传书命人盖的。最开始她爷爷信上也没细说,只说让盖两间质量上乘的屋子。直到七天前,这位老爷爷在六名士兵的护送下来到季将军府,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屋子是为他而盖。 在随来的信件上,她爷爷说了关于这位老爷爷的故事。 这位老爷爷很小便进了军营,当了几年杂务兵后就一直跟在了她爷爷身边。在十六年前的梁楚之战中,老爷爷的腿受了伤,因此行动不便。但他没有家人,一生未娶亲,也没办法回家,因此又以杂务兵的身份在塞北待了十六年。 直到今年,他终于再也干不动累活,她爷爷就让他回季府养老。 他来了不久,附近的孩子就经常恶作剧来敲门。只为看他一拐一拐走过来开门,却发现门口并没有人,反应过来自己被耍的着急模样。后来他摸清了这群孩子来的规律,快到那群孩子来的时候,他就等在门后面。有好几次,这群孩子中总会有一两个被抓住。他们逗耍了老人,自然免不了被训斥一番。 后来这些孩子也学聪明了,不自己敲门,而是用石子砸门。老人也换了应对之策,不再直接抓人,而是用水泼人。一老一群少,平时热闹的很。 老人家精忠报国,坚守塞北,戎马一生,最后也算是有了个着落。虽然总有顽童过来闹事,但他也并不真的恼怒,似是很享受与这些顽童逗乐。后来她爷爷被冤枉通敌叛国,老人家一瘸一拐连着好几日去京兆尹府前击鼓鸣冤。好几次自己都走不回来,还是那群孩子将他送回了将军府。不过,最后老人家被一帮无赖打死在回季府的路上。 想起前一世,林代青心里又不免难过。还好重生了,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她爷爷。 老人关上门后,走过来似笑似怒地看向她。 “刚才的石子是你扔的吧?” 林代青连忙笑笑,“老爷爷,我实在无心扰您清梦,奈何那两个黑衣人紧追不舍,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你呀,和你爹爹小时候一样调皮。” “是吗?”林代青笑着问,“我爹爹小时候不像现在这般柔弱?” “你爹爹什么时候柔弱过?”老人似是训斥地来了一句。 林代青笑笑,这老爷爷还是这么护着季家人,连她都不能说她爹爹一句。得,她不说。 “今儿晚上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明儿早上请您吃馄饨可行?” 听林代青说起馄饨,老人家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悲伤。 林代青以为老者不喜欢吃馄饨,连忙道:“那吃别的也行,乌水巷有很多早点,您想吃什么都有。” 老人家摇摇头,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一抹笑容看起来满是故事,似是悲伤,又似是怀念。 “我很喜欢吃馄饨,这些年来不知道吃过多少顿馄饨。但却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熟悉的味道,我尝试自己做过,可总也做不出他的那种味道。说来还真是奇怪,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竟是不同的味道。” 这一点林代青很认同,“我和我爹爹泡的茶味道还不同呢,明明是同样的水,同样的茶。” “您说的那个她?是您老伴吗?” 老人又摇了摇头,“一个朋友,他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于一场大火。如果他还活着,此时应该会开一个馄饨摊吧,那是他的梦想。” 听完老人的话,林代青顿时有些感伤。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幸运,她转头看向小院的方向,觉得在那一处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回家,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一会儿,林代青回过头说:“爷爷,您别难过,人生总是这样。虽然您吃到您朋友做的馄饨了,但您以后能吃到我买的馄饨。以后只要我去买馄饨,肯定有您一份。您吃香菜吗?大碗还是小碗?” 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放香菜,要一大碗。” “好咧,以后您的馄饨我就包了。” “好好,不过明日我是吃不了了。住在乐业坊的一个老兄弟邀我过去住上几日,他一大早就会来接我,大约月底才能回来。” 林代青笑道:“那就等您回来,回头我要是能弄辆马车,我就带您吃遍长安城的馄饨摊。” “那感情好。” “好了,快回去吧,你爹爹该等着急了。” 林代青跟老人挥了挥手,心情愉悦地向小院走去。 想起老爷爷说她和爹爹小时候一样调皮,林代青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她爹爹那个温润如水,波澜不惊的性格怎么才能调皮的起来。 难不成,他也半夜用石子砸过门? …… …… 后门旁边就是后院,林代青不一会儿便到了小院门口。此时小院门口的两名金吾卫已经换了人,这两人和也之前那两人一样,除了必要关头,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多管一件闲事儿。任谁走到他们面前,除了要进小院的门,他们都不会言语一声,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林代青来这已有十一年,除了今日,至今没和这四个金吾卫说过一句话,有过一个眼神交流。想到之前那两位是某位王爷的眼线,林代青猜测这两人说不定也是受哪位贵人派遣。想来宫里的那位也真够可怜,一共派了四人轮流守卫小院,却十有八九有可能都是别人的眼线。 林代青推门进去,见季念依旧坐在院内的石桌前。 自知自己回来晚,林代青献殷勤:“爹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将食盒放到石桌上,她飞快地跑去厨房拿了碗筷,给季念盛了一大碗,自己盛了一小碗。 “你今日不是去醉仙楼了吗?怎么还买了馄饨?”季念边吃边问。 林代青说到:“回来的时候路过哑巴爷爷的摊位,于是顺便就买了。” 季念笑着摇了摇头,那样子似是一个字都不信她说的。 林代青连忙道:“绕的远不行吗?我专门给爹爹买的。我吃香的喝辣的,总不能让爹爹您吃馒头吧?” “是是,专门给爹爹买的。”季念直笑。 她从来都没跟季念说过哑巴爷爷的馄饨摊在什么地方,但季念却能凭借她之前的所说猜到大概方位。他知道醉仙楼在何方向,此时自然也就能知道她在说谎。林代青撇撇嘴,顿时觉得爹爹太聪明了也不全是好事儿。 第35章 都是空穴来风 季念边吃边问林代青,“今日在醉仙楼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林代青想了想说到:“没有呀,不过就是吃吃喝喝,那些小姐们也没什么高雅的爱好。” “怪不得你晚归,原来是吃了不少好吃的。” 季念这么一说,林代青倒是想了起来刚才的事儿,于是将她路上差点被人劫持的事情说给了季念。 “可知道是谁?”季念问,看起来却并不是很担心。 林代青笑笑,看向不远处刚修好的墙,说道:“能是谁?还不是您那个喜欢钻洞的女婿。” 说什么有要紧的事儿要办,也亏他真说的出口。 “陆公子?”季念笑笑,“这还真是他做事的风格。” “我看他是怕你明日不跟他走,才会出此下策。” 林代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陆凌年做事儿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今日又是推墙又是劫持,明儿还不直接找人拆了小院?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用常人的思路。林代青想了想,觉得今晚她得好好的思考一下明日该如何应对,否则这一稍不留神,就很有可能绑着离开长安。 见林代青不说话,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季念继续道:“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陆公子明日早晨便会来接你离开。” 林代青连忙回过神看向季念,恳求道:“爹爹,此事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我暂时还不想离开长安。” 季念笑笑说道,“那里和长安一样好,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林代青当然知道南方海岛就是第二个长安,但问题是,那里没有季将军府,没有她爹爹。要是陆凌年能带她爹爹走,此时她就会离开长安,片刻都不带停留的。 林代青想了想问道:“爹爹,那既然我都要离开长安了,有些事儿,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什么事儿?关于你的亲生父母吗?其实你大了,我也……” 林代青连忙打断他,“关于您的事儿,关于您的那些传闻,是真是假,您能告诉我了吗?” 季念脸上还是那个平淡的微笑,答案也是和之前一样,“那些都是空穴来风。” 换做之前,林代青肯定会直接相信季念。但此时不是之前,林代青自然不会再相信她爹爹的这番说辞。先不说宇文泱能借她爹爹得到太子之位,就今日的那个金吾卫都能证明她爹爹这回答实在是水分太多。 大梁有两个王爷,昭王爷是个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家看坊间小说。另外一位王爷虽远在南方海岛,从未踏足过长安,却握有更换皇帝的权力。这很容易就能猜到那两人口中的“王爷”是谁,那位王爷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在小院门口安插眼线,想必不是真的为了守卫小院这么简单。 见季念还不想说,林代青也不再问了。她已经知道的够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证心中的猜想。经过上一世,她隐约觉得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 十六年前,大梁发生了三件事。 大梁与北楚大战爆发,梅将军府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她爹爹被关进小院。 这三件事看起来各自独立,但应该是一件事。只是,林代青此时并不知道那根将这三件事串联起来的线在哪里。 林代青顿了顿,略带嘲讽的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您要这么那么厉害,早把自个儿从这里弄出去了。还天天教我什么处事之道,我看您就是骗我太小无知,以后再也不跟您学了。” 季念笑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林代青知道这场谈话到此算是结束了,她收起了碗筷向厨房走去。 “早些睡觉吧爹爹。” …… …… 第二日一大早,几位大臣早早便出现在奉天殿外,但他们没有先进去,而是默契的等在了此处。几人都眉头紧锁,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路过的其他官员见到此情此境,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正想问个清楚,突然又想起昨日傍晚的那桩事,便谁都没再开口。寒暄了几句,先一步进了奉天殿。 先到的是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人一见面就直叹气,将自己的孙女又训斥了一番。之后来的是渭言侯,他倒是看的开,觉得宇文琏不至于拿官家小姐们的命来撒气。 兵部尚书无奈的直摇头,饶是他一介武夫,此事也担心的要命,“八皇子的确在这种事儿上知道分寸,但问题是,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后来的几位官职都比较低,见两位老尚书都担心成这样,心里更是虚的慌。 “尚书大人,陛下不会降罪吧?”礼部侍郎担心地问。 礼部尚书程清风轻哼一声,“换做是我,今日非要好好惩罚一下她们。一点大家闺秀的礼数都不懂,真是给我大梁丢人。还好近几日长安城的外来人员不多,否则这人就丢到其他国家去了。被北楚的人听了去,还不笑话死我们。” “谁说不是,这帮丫头,真是一点轻重都没有。” 众人交流了一番,见人都到齐了,才准备一起进去。 临走前,程清风语重心长的交代道:“记住,第一件事就是先认错,认错的态度一定要诚恳。” 众人用力地点了点头,才一起向奉天殿门口走去。 第36章 我喜欢的长安 林代青醒的很早,但却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动。院子里没有她爹爹的声音,整个小院更是安静的能听到远处蝴蝶歌的笛声。林代青知道她爹爹这是还没起床,便也没着急去买早餐。 要说她还是个孩子,赖床这种事情应该是她来做才是。然大多数睡到日上三竿的人都是她爹爹,偶尔他也会起的早一些,但基本上最早也是辰时才醒。此时他房里还没动静,林代青知道今日这八成是又要到辰时。 虽然宇文泱并未死心,但对她而言,也算是和宇文泱有了个了断。 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陆凌年留在长安。虽然陆凌年的身份并不能在长安久留,但林代青也没了别的法子。这门亲事是她爹爹允诺的,所以相对于宇文琏,她相信陆凌年更靠得住一些。而且陆凌年身份特殊,能制衡梁帝,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最终也没想出个完全的对策来。实在是因为陆凌年这人太不按常理行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谁第一次去未来岳父家,就把墙给推到的。绑新娘子回去成亲的事儿倒是不少见,可也没谁大半夜穿着夜行衣绑人吧? 她对陆凌年也不了解,一个说月亮能上去的人,估计跟常人想的也不一样。因此很有可能她有了打算,最终会因为陆凌年的出其不意,白白打算。因此她最终得出结论,还是得随机应变。 想到这,林代青突然想起昨日宇文泱和其中一人在馄饨摊打了起来。她连忙起床,想着应该赶紧去看看那少爷和他爷爷有没有事儿。虽然两人都不至于动手伤害少年和他爷爷,但弄坏几件物品也不是没可能。 林代青拿着食盒,蹑手蹑脚的出了小院,生怕吵醒她爹爹。 她是打算的很好,可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除了她之外季府并没有人在意季念是否在睡觉。好巧不巧,有人在此时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代青!” 林代青连忙打开小院的门,看到季少嫣站在小院门口。林代青赶紧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就往后门的方向走。 季少嫣哪肯让她就这么拉着,没走几步,就甩开了林代青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衣裳。” 林代青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去。任凭季少嫣连着叫了好几句,林代青都没回头。季少嫣最后没了办法,只能自己跟了上去。 最后,在后院门口,她将林代青拦了下来。 季少嫣开口便说:“我是不会跟你道歉的。” 林代青说到:“我也没指望你给我道歉。” 季少嫣继续说:“今日我爹爹去小院之时,你最好不在。” 林代青想了想说,“这倒是有些难办,你也知道,其实我没别的去处。昨日之事后,更不敢再去前院。你不让我留在家里,那我能去哪?” 季少嫣气的牙痒痒,却不知如何反驳。她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林代青,早已不再是那个柔弱可欺的小女孩儿。只是季少嫣不明白,林代青何以突然变得聪明,敢于这样跟她说话?难道陛下,真的要放她爹爹出来。 可即便如此,林代青也不可能突然变聪明了。 “你去哪跟我没有关系,就算你在,我也不会跟你道歉。” 林代青笑着点点头,对此并不在意。她并不喜欢被道歉,因为道歉意味着事情已经发生,所以没有任何用。 “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我爹爹还饿着肚子呢。”嗯,睡觉也是在饿着肚子。 季少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昨日为何要那么说?” “说什么?”林代青明知故问,见成功激起了季少嫣的怒气,又连忙到:“因为昨日我知道你们在算计我。” “你……”季少嫣咬牙,看来自己猜的并不错,林代青一直都在装傻。 “其实,昨日早就有人跟我说你们要看我出丑。我本想着要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出丑也就出丑了。可没想到你是想置我于死地,所以我也是只能将你抖搂出来。你也知道,我爹爹是囚犯。我若是出了事儿,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不能死。”林代青略带嘲讽地说。 季少嫣并不在乎林代青的解释,更不在意她说话的态度。经此一事,即便她不说,林代青心里肯定也清楚,她并会真的拿她当一家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明面上,她也不想虚伪的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她本就不喜欢季念和林代青,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藏着掖着。 但她很想知道,林代青口中的这个人是谁。 “谁告诉你的?” “你想知道?” “是谁?” 林代青思索了片刻道:“虽然我跟她也不是很熟,但出卖一个帮我的人,总归是不太好。不过,如果你能花点钱买这个消息,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要多少钱?” “不多,五十两。” 季少嫣痛快答应,“明日此时,你在此处等我。” 林代青有些心急地问道:“今日不行?” 季少嫣鄙夷地瞥了她一眼,“皇后邀请我母与母亲今日去宫中赏花,早饭后便要出发。” 季少嫣将皇后搬了出来,林代青只能作罢。 “明日就明日。” 见林代青有些失望地出了后院,季少嫣脸上鄙夷的神情更加明显。一个囚犯的养女,即便变聪明了又如何?大梁的聪明人少吗?又有几个能得皇后娘娘的邀请入宫赏花? …… …… 长安城向来热闹,清晨也是如此。 林代青人还没走进乌水巷,就听到了热闹的交谈声、吆喝声、笑声,甚至还夹着各种叫喊声和训斥声。若循着这训斥声看过去,大约能看那家包子铺的老板娘又在训斥自己的小儿子。若愿意多看一会儿,大约还能看到那个小少年又趁着老板娘不注意,偷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塞给了旁边的乞丐。 这样的长安城,是很多人喜欢的长安城。 林代青也很喜欢这里,觉得一个国家的帝都,在霸气威严的同时,还能璀璨繁华,并有浓浓的烟火气,实在是不易。 人人向往长安,并非只是因为这里繁华。还因为这里很有生活的意境,能让人同时兼顾好柴米油盐和远方。林代青觉得她爹爹最后愿意死的原因之一,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这里是我喜欢的长安,这里也是我和我朋友想要守护的大梁,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它。” 想到她爹爹离开小院时,对那两个金吾卫说的这番话,林代青更确定了心中的方法。可她没有她爹爹的大义凌然,至少此时没有。这长安,不是他爹爹一人的长安,也不应该只让他爹爹自己付出性命来守卫。 第37章 那人是她经常见的店小二 馄饨摊的人很多,少年不停的在后厨和前厅之间穿梭着,活像一条游来游去的鱼。其实林代青平时都不是这点来,她爹爹起的早的是时候,她都是赶在卯时刚过时来,那时候馄饨摊还没什么人。她爹爹起的晚的时候,她就快到巳时才来,那时候馄饨摊也没什么人。 看着少年迅速的来回穿梭,忙碌的很,林代青想着自己要不要过去帮忙。一是因为她想尽快问问少年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儿,二是她多少有些觉得对不起这少年。昨日自己走的太匆忙,都没想着会不会给少年与他爷爷带来麻烦, 林代青也没再多纠结,见少年又小跑着回了后厨,连忙快步走了进去。她将食盒放到前台,进了后厨。 见她进来,少年与他爷爷均是一愣。林代青本就有些惭愧,连忙礼貌的叫了一声爷爷。 哑巴对她笑了笑,少年连忙说:“一会儿先给你做。” “不用。”林代青连忙挥挥手,“我是来帮忙的。” “帮忙?”少年怔住,一会儿似是猜到了她为何而来,说道:“那就麻烦了。” 他爷爷用手碰了他一下,像是怪他不该让客人帮忙。少年笑笑:“没事的爷爷,我们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 哑巴这才点了点头,林代青连忙又说:“我爹爹还在睡觉,我不着急吃饭。”哑巴笑了笑,点了头,又继续忙活去了。 少年转身拉开身后柜子的抽屉,拿出一双崭新的棉布手套递给了林代青。林代青笑笑,戴上手套,和少年一人端了一碗馄饨走了出去。林代青虽瘦弱,但是力气还算大,平衡性也很好。没一会儿,她就已经胜任这份“小二”的差事。后来客人少的时候,她还尝试着自己煮了一碗馄饨,最后得到了一碗混沌。 “你是想问昨天晚上的事情吧?”等摊位上没有客人后,少年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林代青。 林代青也没闲着,边收拾边回答,“他们昨晚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没有,他们只打斗了数下就停了。” “停了?” 少年点点头,“那名戴面具的少年面具被斩落,脸上受了一些伤。黑衣人便威胁他,若是再阻拦,就给他破了相。后来那位少年亮了身份,说自己是七皇子。可黑衣人并不怕,不过后来也没打起来,黑衣人只是一直阻拦着七皇子不让他走。直到他的同伙回来,三人才离开。” “你们没事就好,我就怕你和你爷爷受伤。” “听闻七皇子是性格温和,为人仁爱大度,想来应该不会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计较。” 少年说到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林代青问,“你和七皇子认识?” 林代青想了想说:“算是认识吧,不过不太熟,我不太喜欢他。” “所以你才躲着他?” “对。”不过老躲着也不是办法,林代青觉得还是得想方设法让宇文泱知难而退。 “可我看那七皇子人很好,昨夜他离开时还留下了几块银子,说是差点将我的店拆了,以此作为补偿。他的脸上虽然受了伤,可我看那样貌确实不凡。长安第一美男,此名不虚。你又为何要躲着他?” 林代青轻哼一声,对宇文泱的行为十分不屑。他向来擅长笼络人心,加之他还有一张能魅惑众生的脸,各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可谓是屡试不爽。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要躲着。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人好就跟他走的太近,否则你绝对会后悔。” 少年笑笑,对林代青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林代青一副“你不要随便诬陷人”的架势看向少年,“是他对不起我,所以我才知道他并非看起来那般好。我是看你昨日帮了我才告诉你的,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长安城内仰慕七皇子的人得有九成九,他们要直到我如此说七皇子,我家小院还不得被拆了。” “好,好,我不说。”少年笑笑,又继续擦起桌子来。 林代青轻叹了口气,顿时觉得有一张漂亮脸蛋真的是会省去很多事情。宇文泱昨日破相了才好,省得这长安城的少女们再被他那张脸迷惑。 …… …… 距离馄饨摊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内。 陆凌年和白纪、红叶已经在此站了很久,这里是小巷与乌衣巷的交叉口,他们将半个脑袋躲在一堵墙后面,正望着不远处的馄饨摊—— 以及馄饨摊里的两个人。 其实最先到的还是馄饨的香气,要不是陆凌年拦着,红叶和白纪早已成为了馄饨摊众多客人之一。之后见馄饨摊没了吃饭的人,他们本欲走过去,又见林代青和那个少年聊起了天。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作祟,陆凌年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去。此处能清晰看到馄饨摊,却不能听到两人在说什么。不过这对陆凌年来说已经足够了,很多时候,只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就能判断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人都是受情感支配的动物,这种情感虽然在心里,但很多时候还是会通过细小的行动表现出来。就像此刻,林代青和少年聊的还算愉快,但两人之间的配合或者说行动并不默契。足见两人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一起做这件事。少年一直在笑着,可感觉好像是要试探什么。林代青看起来并无防备,但却稍微有些紧张。她收拾桌子的动作很快,似是想尽可能的多做一些。那样子像极了麻烦了别人,所以想尽可能多做些什么来补救一下内心的感激。 也或者是——愧疚。 “白纪,昨夜你们可破坏了馄饨摊的东西?或者伤了那对爷孙?”陆凌年转头问白纪。 白纪想了想,讨好的一笑,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人没伤到,东西也没破坏掉,就是将后院的泔水桶弄倒了,泔水撒了一院子。” 陆凌年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我说呢,回去的时候气味那么难闻,原来是你搞的鬼。” “公子,我才没那么菜呢,是七皇子。他想将我推到泔水桶里,奈何武功不济,最后泔水桶倒了,我没事儿。” 说完,白纪颇为得意的扬了扬头,似乎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儿。 陆凌年最终得出结论,两人也许早就相识,但关系不一定很好。也许正如季念所说——那是一家她常去的馄饨摊,那人是她经常见的店小二。 第38章 陆夫人 不过这少年虽然穿着粗布麻衣,气质却十分不凡。陆凌年见他刚才不停穿梭在餐桌之间,步伐轻盈,身姿飘逸,应是习武之人。若不是第一次见他是在这种地方,陆凌年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将他认做是某个皇亲贵胄家的少爷。 “公子,这少年该不会是林小姐相好的吧?”见陆凌年又开始沉思,白纪不禁问到。要真是这样,他一会儿去吃馄饨是绝对不会给钱的。 陆凌年回头给他一白眼,“相好怎么了?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婚书没丢吧?” 白纪拍拍自己胸膛,感受着婚书的厚度,说到:“这自然丢不了。” “不过……”白纪又接着问,“公子,这林小姐又黑有瘦,您怎么就能应下这门婚事呢?” 季念的美名白纪自然是早就听说,后又知他养女名叫林代青。他当时就想,这么英气的名字,又是季公子的养女,这样貌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谁成想,这名字居然属于一个又黑又瘦的丫头,跟他家公子走在一起实在是不配啊。 让白纪没想到的是,他个问题又换来了陆凌年的一记白眼。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昨儿醉仙楼的那群女孩儿还算漂亮吧?可她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儿?算计人我也就不说了,一群人都没整过一个黄毛丫头,最后被人反将一军,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白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随即向陆凌年投去崇拜的目光,“公子英明。” 当陆凌年再回头看向馄饨摊时,他看到林代青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对他招着手。 “被发现了。”白纪说到。 站在路中间一身血红十分显眼的红叶轻哼一声,“你们只将脑袋藏在墙后面,不被发现才怪。” 被指出破绽的两人齐刷刷的看向红叶,默契地道:“明明是你站在中间太显眼。” 红叶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向馄饨摊走去。 已经被发现了,再躲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陆凌年站直了身子,叫上白纪也走向了馄饨摊。他们到时,前厅内已经没了那少年的身影。陆凌年往后厨张望了一下,发现他正在里面忙活。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默契,昨晚在宇文琏小宅发生的事情,林代青和陆凌年都没主动提起。陆凌年寻着少年的时候,林代青已经热情的招呼起了白纪和红叶。 “你们还没吃饭吧?这家的馄饨特别好吃,我请你们吃啊。” 两人一听林代青要请客,眼睛里顿时放了光。连忙将手中的剑放到桌子上,笑着看感激地看向林代青。 “林小姐,在下白纪。” “林小姐,在下红叶。” 两人整齐地颔首行礼,“以后为林小姐马首是瞻。” “林小姐,哦不……”白纪坐下后,整个人都认真了不少。他凝视着林代青,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慢慢开了口。 “陆夫人,您是不知道,来长安的路上我和红叶就一直想着,一定要吃遍长安美食。但天公不作美,我们迄今为止就在醉仙楼一家吃过饭。今儿托夫人的福终于能吃上一碗馄饨,实在是太幸福。” 这一声陆夫人着实让林代青一惊,但看两人已经激动的立马要跪拜的样子,林代青也只能接受。 其实红叶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她的脑袋比小鸡吃米还勤快。林代青看她的时候很担心白纪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她这脑袋会不会在下一刻点断。 “夫人。”白纪又很认真的叫了一声。 林代青点点头,“怎么?” “能不能要两碗?昨晚闻着就香,要不是公子在旁边站着,我肯定是要坐下来吃上几碗。” “没问题,几碗都行。”林代青笑着对后厨喊了一句,内心的惊讶又增添了几分。也不知白纪究竟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真忘了昨夜在这里差点被他们绑架走的人,此刻就坐在他对面。 红叶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解释说:“我们昨晚是路过,路过。” “对……”白纪也反应了过来,“路过,路过。” 林代青此刻还能说什么? 一刻钟后,当陆凌年捧着一碗未动筷的馄饨,看着林代青和白纪、红叶在一旁说说笑笑时,他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自己的两个侍卫,好像突然间和林代青成为了朋友? “我跟你们说,其实长安城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东城各坊中还有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美食,你们要是有钱,我今儿带你们吃个遍。” 她这话刚说完,白纪就激动地看向红叶,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这话绝对是说到了点子上”。红叶随即将怀里的一袋子金叶子拿出来,拍在桌子中间。 “有钱有钱,我有四万两。” “那足够了,你们赶紧吃,吃完我就带你们去。” “嗯嗯。”两人点着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陆凌年此时顿时察觉出了不对劲,今儿他们要回南方海岛,去花四万两吃饭算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这钱可是他的钱,怎么就突然成了红叶的了?难道白纪给他装着婚书,这婚约还能变成他的? 没天理了,没王法了。 他拿起筷子,敲了敲林代青面前的桌子,准备先提醒她一句,今儿必须要回南方海岛。 “喂喂!” 然他警告的话还没说话口,林代青就舀起一个馄饨塞进了他嘴里。接着对他笑了笑,似是卖瓜的王婆一般说,“很好吃的。” 陆凌年皱眉,但也只能将馄饨吃了再说话。这一嚼不要紧,他发现这馄饨是真的很好吃,顿时明白为什么白纪和红叶会吃得那么兴奋。 “好吃吧?”林代青问。 陆凌年点点头。 林代青对着后厨又喊了一句,“再来三碗。” 陆凌年称赞道:“讲究。” 第39章 吃饱才有力气上路 等陆凌年和白纪、红叶在小院大快朵颐之际,奉天殿这边早朝已经散了。 之前心事重重,满脸忧愁的众位大臣,此时笑容满面的从奉天殿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陛下竟训斥了八皇子,这可真是新媳妇推磨子头一遭啊。” 虽然八皇子并不在殿上,他们也未钱眼所见梁帝训斥八皇子。但梁帝能这么说,足以证明他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礼部侍郎说完,神色随即又沉重起来,他扫了一眼众位大臣,极为认真的说道:“不过,说到底,陛下还是护着八皇子。大家回去还是要嘱咐好,切莫让自家女儿再在八皇子面前惹是生非。” 众人点点头,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梁帝既然知道了昨日之事,那八皇子当街杀人之事自然也已经知晓。梁帝既然能知道昨日那一件事,也自然也能知道八皇子在长安做的所有事。但任凭八皇子这些年如此张狂,梁帝都未曾说过一句。今日虽说训斥,可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就是梁帝随口一说,不想让此事闹的更大。 由此可见,梁帝对八皇子是宠爱有加,即便八皇子将来真的伤到他们的女儿,也不一定会受到责罚。 礼部尚书程清风说道:“陛下虽然生性温和,但他的心思一项难猜,我等还是不要随意揣测。陛下说如何,就是如何,此事以后不要再提。至于各自家的女儿,也都看好些吧,否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众人再次点点头。 “老程。” 就在众人快走出宫门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程清风身子一怔,随即笑了。 “这右相最近是越发没规矩了,仗着自己要告老还乡,竟然敢在宫里如此称呼本官。” 程清风如此说,众位大臣也只是笑笑。他们自然知道程清风这不是在挑理儿,两人虽然时常因为礼数的问题斗嘴,但实际上关系则好的很。见程清风停下了脚步,众人笑着与他道别,先一步出了宫。 程清风回过头,便见一个气喘吁吁的老者正费力的向自己跑来。能让这位老丞相在临近辞官之际,还能如此着急的事儿,想来应不识和他这位多年老友寒暄几句。 程清风猜想着也许是因为八皇子,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八皇子在长安横行多年,昨日更非第一次杀人。梁帝从未过问过此事,今日却将八皇子训斥了一番。看来,是和那个女孩儿有关。 等右相走了过来,程清风连忙抬手扶了一下。他并未和往常那般指责右相不懂礼数,而是扶着他一路向宫外走去。宫门外,等候两人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两人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程清风知道右相叫住自己是为何事,但此地是皇宫,那人是梁帝的忌讳。他们即便想说起那件事,也不敢在此处说起。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最后殊途同归,停在康业坊一座深宅大院门前。 此处乃是右相府。 …… …… 林代青拎着热腾腾的馄饨回到小院时,季念还在睡觉。林代青走到他房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又敲了几声,还是如此。林代青便轻轻推开了门,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季念仍在睡觉,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不过林代青更觉得他是在装睡,平时觉轻的很,今日就怎么敲门都不醒?猜到她爹爹可能是不愿意面对今日的分别,林代青便没进去叫人。她将馄饨放到锅里盖好,拿着季念给她准备好的行李出了门。 反正今晚还会回来,她也就不担心没能好好告别。 林代青回去给季念送饭的功夫,白纪和红叶一人又吃了两碗馄饨。陆凌年倒是吃的不多,只又吃了一碗。倒不是他饱了,而是对这馄饨摊的主人更有兴趣。 与少年聊了几句,陆凌年越发觉得这少年并非俗人。接着问了几句才知,原来他家曾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就只剩下他和爷爷,于是开了这馄饨摊维持生计。 “可有想过离开长安?”陆凌年问他。 陆凌年觉得这少年虽然话少,但骨子里的不卑不亢的气质实在难得。又待人温和,识大体,不像白纪和红叶容易被人收买,实在是一个可造之材。要是能带回去,将来自己肯定能剩不少事儿。 少年笑着摇摇头,“不曾想过,长安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陆凌年当然不死心,“我知道一处地方,和长安一样好。你若愿意跟我走,以后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你爷爷必定也能安享晚年。” 许人荣华富贵高官俸禄这种事情,陆凌年向来不做。他总觉得,这世上之人虽然都贪财,但归根到底还是想过平安喜乐的生活。所以他更喜欢用这种朴实无华的生活去打动人,钱财,权力,都是引着人们走向毁灭的罂粟花,最好不要上瘾。 陆凌年觉得这少年并非是贪恋钱权之人,也或者他内心有更大追求。若真是如此,他能不将这种野心表现出来,更见他是不俗之才。 少年依旧笑着摇了摇头,不为所动。 陆凌年笑笑,没再坚持。他心知不世之材,大多不会盲目决定自己的未来。但他并不想放弃少年,于是将手伸向白纪,白纪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二寸左右的木牌,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我的手牌,希望你能收下。若有朝一日你想离开长安,寻一清静美好之所;或走投无路需要帮助,都可以拿着它去醉仙楼,找那里的老板。” 陆凌年将手中的手牌递给少年,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有才之人,不应该没落在这方寸之地。” 第40章 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陆凌年说完,看到林代青已经背着行李走了过来,便起身跟少年道了别。 “你这是要出远门?” 少年见林代青背着行李,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便走出了馄饨摊。 林代青呵呵一笑,瞥了一眼陆凌年说到:“算是吧,跟他回家。” 少年笑笑,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对了,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存在你这里的钱,你若是有空,季将军府后门门房十日后归来,你就每日给他送两碗馄饨吧。等钱花完了,我爹爹会再给的。” 听完林代青的话,少年骤然皱起了眉头,“你是季将军的人?” “是。” “那你爹爹?” “我爹爹是季三少爷。” “原来昨日在醉仙楼前打八皇子的人就是你。” “你都知道了?传的这么快吗?”林代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拜托啦。” “放心吧,我必定每日送到。” 见两人说个没完,白纪在一旁嘀咕了起来,“听起来不像是相好的,但怎么都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 红叶似是听见了陆凌年心里的话一般,拿起剑柄对着白纪就是一下。 “小心说话,刚才谁请你吃的馄饨?一会儿谁要带你去吃遍长安?” “自然是夫人,我刚才其实是在夸赞夫人。” 陆凌年没说什么,要是林代青真和这少年关系匪浅,他也正好能说服少年跟他走。 “对了,我姓文,名久,文人的文,长久的久。” “我姓林,名代青。树林的林,代替的代,青……青鸢的青,我爹爹是这么说的。” 陆凌年顿时呵呵一笑,闹半天两人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离开了馄饨摊,林代青就介绍起来长安的美食。并说前方不远处就有租售马车的商铺,驾着马车,很快便能赶到美食最多的东城。 陆凌年一听立马否定了她的提议,“今日我们要回家,早早上路才是正理。” 林代青振振有词地道:“可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啊,而且东城的很多美食都能打包带走,我们也能路上吃。” 一听还能带走,白纪和红叶立刻举双手赞成。 “公子,我觉得夫人说的没错,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啊。你不也常跟小翠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陆凌年想起刚才两人吃的四大碗馄饨,平整的眉头顿时皱成了高低不平的小山。 “刚才你们没吃饱吗?” 红叶一看白纪的路不通,立刻换了说辞,“那我们不吃,就买点路上吃行不行?” “路上有饭馆,饿不死你们。怎么?怀里揣着四万两,不花出去心里不痛快是吧?” 红叶连忙闭了嘴,毕竟这钱并不是她的。 林代青连忙补充道:“如果买点吃的话,中午我们就不用专门绕路找客栈了,走起来也会快些。” 陆凌年转头看向她,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走起来也快些”这话,竟能从林代青的嘴里说出来。昨日林代青还神色坚定地说绝对不走,夜间又狡猾地逃脱了他们的劫持,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然改变了注意? 想起昨日她假意答应季念,后又跟他说绝对不会离开,陆凌年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林代青这是要拖延时间。 接着,便听林代青说道:“你们昨天去救我,是=大概已经知道昨天傍晚在醉仙楼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三人点点头。 林代青继续道:“八皇子那人,杀人如麻,虽然昨日没把我怎么样,但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我还是得赶紧离开长安,否则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林代青说的情感流露,陆凌年三人听的感同身受。林代青话落后,三人再次默契点了点头。 陆凌年说到:“那的确是不宜再在长安就待,罢了,那就赶紧买点吃食,我们尽早上路。万一被八皇子知道,我们就出不了城了。” “对对,赶紧去。”林代青认同地点点头,引着三位向租售马车的商铺走去。 馄饨摊前。 直到四人的身影拐进某家商铺,文久才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手牌。从色泽和材质来看,这块手牌是金丝楠木制作而成。手牌下面用绿绳系着一块白色的玉,玉约么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应是佳品。玉的下方是一根由白到绿的渐变流苏,手牌的上面则同样系着一根绿绳。想起那人一身绿衣,文久猜到这人一定很喜欢绿色。 无论是这一小块玉,还是比寻常手牌小很多的金丝楠木,都能看得出那人身份一定不俗。文久在长安生活十七年,自然也知道那座鼎鼎有名的醉仙楼。仅凭一块手牌,就能让醉仙楼的老板出手帮忙,又见这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可惜的是,听林代青话里的意思,他的家似乎并不在长安。 其实,最为可惜的还是他今日才知道林代青的身份。若是早点能和她交好,也许能多知道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虽然老师总说那人只是空有虚名,并无实才,让他绝对不要靠近将军府,更不要靠近那座小院。但他却觉得一个能有如此传闻,且让人念念不忘的人,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然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没能有机会往那里走上一走。 文久眉头微皱,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话不应该那么少。想到这,他又赶紧抬头看向林代青三人离去的方向。刚才,他竟是和一个陌生人聊了那么久吗? 第41章 清凉一夏 长安以朱雀大街为界限,分为东西两城。东城美食多,其中最有盛名的自然是醉仙楼。不过白纪等人已经来过此处,林代青就带着他们直接进了小吃街。说是小吃街,其实应该叫小吃坊。因为这条小吃街几乎横穿了整个御珍坊,整个御珍坊中的住户也都是以卖小吃为主。 御珍坊的一个口在朱雀大街上,另外一个口则到了梅见路。从朱雀大街的入口进,走到梅见路几乎要一个时辰。这还算不上逛吃的时间,若真是为了吃而来,那这条路能走上半天。 四人一路向东,边吃边买,吃了一上午,买了一上午。等到正午时分时,才终于出了小吃街。车行的伙计见他们大盒小盒买了一大堆,赶紧上前帮忙将东西放进了马车里。 “这下,能走了吧?” 林代青用力地点了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答应的很痛快,擦汗的动作也很随意,但联想到早前的一幕,陆凌年觉得她肯定不会乖乖跟他走。陆凌年没给她机会,示意红叶赶紧将她拉上马车。 防不胜防的是,林代青望着天上的大太阳,又有了新的主意。 “这都正午了,太阳这么晒,赶路太热了,不如午休一下再走?” 白纪和红叶两人刚才吃的很撑,这一吃饱就想睡觉,何况是吃撑。因此一出小吃街,嘴一闲下来,两人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奈何陆凌年急着赶路,他们也不敢说。此时林代青提出这个建议,可谓是救了两人一命。 白纪趁机说道:“公子,夫人说的对啊,要不我们休息一中午?”其实,要是明天再走也不是不行,林代青都说了,晚上这里还有各种夜宵,也十分好吃。 红叶干脆坐在马车上不下来了,“公子,我实在是没力气骑马了,要不让我也坐马车吧。” 陆凌年站在太阳下凝视着这一幕,怎会不知林代青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此时去午休,必然是要小憩一会儿。但谁知道这小憩一会儿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 等小憩醒来,今日也算是过了一大半。再出发赶路,不久就会天黑,还很有可能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个能歇脚的地方。这时候林代青就会再提出一个建议:要不明日再走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这行李倒是背的挺像样,但心里就没打算要走。 可她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今日太阳太大,又是正午。这时候赶路即便不被晒死,也有可能热出病来。秋老虎啊,秋老虎,今日可算是帮了林代青一个大忙。 “行吧,那就近找一个客栈,休息一刻钟就出发。” 于是三人便打发了车行伙计,就近找了一个客栈。 “就休息一刻钟。” 临进房间前,陆凌年又特意嘱咐了几人一句。甚至还告诉客栈那个年轻的小二,让他一刻钟后来叫门。钱只付了一刻钟,小二自然也是答应的很痛快。尤其看他们衣着光鲜亮丽,却只住一刻钟,很是很怀疑他们是不是骗子。 这些年店里不是没来过这种客人,穿的一看就很尊贵,付钱也很痛快,却只是待上一刻钟。付钱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是让伙计到了一刻钟一定要去叫他。结果却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再醒来,却怪他们没有将他叫醒,所以这责任在店小二。而且因为没能叫醒他,还耽误了他的生意,这钱客栈也得赔。 所以现在客栈的每间房都设了一个侧门,防止这种客人从里面将门反锁。而且为了一次性叫醒客人,他们还准备“清凉一夏”服务。听完陆凌年的嘱咐,小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人不仅嘱咐了他,还嘱咐了自己人,一看就是个常骗住的行家啊。 于是他赶紧回去准备“清凉一夏”去了。 原本陆凌年只是闭目养神片刻,睡都没打算睡。但不知为何,他躺下之后眼皮就越来越沉,之后更是直接睡着了。 自那四个房间的客人进去之后,小二就一直盯着时间。看时间一到,他立刻拿着水盆,拎着水桶往二楼走去。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想骗店住?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是这里的店小二? 以为他孙二黑的名字,真是因为他长得黑吗? 那是因为他心黑。 虽然为客人提供“清凉一夏”服务不是第一次了,但孙二黑的体力并没有因此变好。当他拎着一桶水到了二楼时,已经气喘吁吁。想起一会儿能好好地叫醒四位客人,孙二黑内心又充满了动力,觉得自己还能再继续走一会儿。 他又拎起水桶,继续往前走去。终于,他走到了林代青的房门前。他将盆子放在地上,往里面倒了半盆子的水,稍微休息了片刻后,从腰间拿出了侧门的钥匙。 等着吧,让你们知道知道骗本小二的下场。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接着—— “咯吱——” 他此刻所站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接着,一个黑瘦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孙二黑顿时一愣,姑娘也是一愣。低头看了一眼门前的盆子,接着笑了。 “谢谢你的洗脸水。” “不……” 孙二黑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女已经端着脸盆回了屋里。 “那不是洗脸水!” 孙二黑正想追进去将盆子要回来,突然又听到身后有两扇门同时“咯吱”了一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白一红,一男一女两人同时出现在了两个房间的门口。 难道,他看错了? 就在孙二黑怀疑自己判断力的时候,红叶和白纪将桶里剩下的水瓜分了去,各自回房间洗脸去了。 “这客栈真好,竟然还给端洗脸水。” “这是不是就是公子常说的客户服务?” 听着这不合时宜的赞美,以及莫名其妙的词语,孙二黑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又一次超乎了自己想象。罢了,醒了就醒了吧。其实“清凉一夏”服务也不是很好,每次将被子拿出去晒的人还是他。 不过,好像还有一个吧? 但他已经没水了,桶——也被拿走了。 第42章 不要想的太美 不一会儿,三人洗完脸出来已经精神了不少。林代青将盆子还给孙二黑,红叶将水桶还给孙二黑,三人又一次道了谢。 “不用,不用。”孙二黑心虚地笑笑,有些怯弱地看向另外一间一直没动静的门,问,“那位还没醒?” 孙二黑这么一说,三人才想起来,他们还没见到陆凌年的身影。本来他们还以为,不等时间到陆凌年就会敲门,没想到这时间到了他竟然还没出现。 “你确定他还没醒?而不是已经下楼了?”林代青问。 孙二黑点点头,“我一直在楼下看着呢,他没下楼。” “那就是没醒了。” 林代青饶有趣味地看向白纪和红叶,两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林代青又冲白纪招了招手,白纪顿时会意,从腰间拿出一些碎银子塞给了孙二黑。 “记住,千万不要吵醒我家公子睡觉。他若是睡不足,是会杀人的。” 白纪的警告孙二黑并未听到心里去,这些年各色的客人他见过不少,各种威胁听的耳朵都起茧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银子上,这银子看起来足足得有三两。别说不让叫醒那位公子,就算是四人都住上两天都绰绰有余。 难不成,自己真的看错了? …… …… 陆凌年觉得这一觉睡的很长,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与季念在小院树下聊天。说起林代青的母亲,季念说她是个十足的美人。至于林代青为何这般丑,季念解释说因为她亲生父亲太丑。陆凌年纳闷了好久,他这亲生岳父得多丑,这丑的基因得多强大,才能让林代青长成这般模样? 其实他倒不是觉得林代青丑,林代青倒也算不上真丑,只是不符合大众审美而已。用比较时尚的话来说就是高级脸,此时她还没长开,过上几年定会是个极有自己特色的美人。 说起这件事儿,陆凌年又和季念讨论起了林代青为何如此矮瘦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她总是吃不饱?季念摇摇头,说其实她吃的很多,至于为什么不长个也不长肉,大约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之后,这梦便醒了。 陆凌年睁开眼睛,恍惚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不等他反复思量季念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儿—— 自己刚才睡着了? 陆凌年连忙起身,然脚还没伸进鞋里,就听到门外传来林代青的叫门声。 “陆公子,你还没醒吗?” 陆凌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穿鞋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林代青和白纪、红叶站成一排,正以一种充满抱怨的目光凝视着他。陆凌年回头看了看房间的窗户,窗外依旧明亮,但看得出此时早已过了正午很久。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青铜的香炉。香炉中并无白烟升起,应该是已经焚尽。 不等他说什么,林代青先开了口:“陆公子,你之前告诉我们只小憩一刻钟,现在自己却睡到傍晚。天都黑了,还怎么赶路?” 陆凌年此时已无话可说,他想到了林代青不会轻易离开,却没想到她连栽赃嫁祸这种小把戏都用上了。 也是,她早上用一段感人的故事让他们相信,她是真的很想离开长安。之后为了赶路能快点,又是买马车,又是买路上的吃食。当然,逛的久了一点不能怪她,那都是因为白纪和红叶太贪吃。她又考虑到中午太热,想让大家小憩一会儿再走。方方面面,她都考虑了个周到。 所以此刻她若是不以一幅“明明说好今日带我离开长安,你却偏偏炒扯了后腿”的架势,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何睡到现在,今日她做的这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你看,我为了能快点赶路,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你居然睡到现在才醒,到底是谁不想离开长安? 陆凌年觉得自己如果猜得不错的话,林代青这话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句。 “你知不知道现在八皇子正在满长安的找我?” 看,他成了十足的罪人。 陆凌年此时也没了脾气,就算有脾气也没任何用处。对林代青大喊大叫有失男子气概,训斥白纪和红叶得等林代青离开之后,所以现在只剩下一条路。 “我还有点困,我们明日再走。”他索性直接关上了门。 算计了他,还想让他道歉,林代青不要想得太美。 “这可是你说的啊。” 陆凌年轻哼一声,并不在乎再多这一项“罪名”。 “白纪,送夫人回家。” …… …… 宇文琏小宅内。 宇文琏坐在石桌前,托着腮,皱着眉,问旁边的季少羽,“少羽,这三人是谁?” 季少羽不确定这三人是谁,但他隐约能猜出其中一位的身份——那位公子应该是昨日出现在小院的人,是林代青的夫婿。但他这话却不敢说给宇文琏听,若是宇文琏知道有人随意进出了他三叔的小院,别说他三叔会出事儿,整个季家都会出事儿。 可撒谎,尤其当着宇文琏的面儿撒谎又不是他的强项。 他故作思考的想了很久,说到:“应该是林代青最近结识的新朋友吧。那几人看着面生,林代青前几日又一直没怎么出门,所以应该是刚认识的。” 宇文琏点点头,他也很认同季少羽的说法。可前一世林代青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突然冒出来三个朋友? 想着,他叫了一声孟游。孟游拿着做饭的铲子就走了进来,“怎么了殿下?” “昨日让孟教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暂时还没查到。不过昨日七皇子跟着林小姐去了乌水巷,遇到了三个黑衣人,暂时也未查到那三个黑衣人的消息。七皇子那边也派人查了,暂时也没消息。” “我知道了。”孟游拿着铲子又继续做饭去了,宇文琏却陷入了沉思中。 季少羽想着昨日那人企图用一句“路过”,解释他为何推到小院的墙,大概也能猜到追林代青的人可能就是那人。不过,他既然是林代青的夫婿,又为何要追林代青?难道林代青真不打算离开长安? 可长安有什么好的?他每日欺负她,他家里没一个人喜欢她。现在又多了一个宇文琏——其实他现在也摸不清宇文琏对林代青是什么态度。说宇文琏要放过林代青吧,但是近日宇文琏又带着他跟踪了一天林代青。说他不放过吧,但宇文琏似乎又不打算对林代青怎么样。他还在查追踪林代青的人,看样子是很关心林代青的安全。 这很不正常。 其实宇文琏的不正常,早在近日早上就看开始了。 第43章 奇怪的宇文琏 今日一大早,他就被孟幻叫到了宇文琏的小宅。 来的路上,想着昨天傍晚发生在醉仙楼前的事儿,他心里极度忐忑。虽然他爷爷是大梁的镇国大将军,爹爹也在兵部任职,母亲更是昭然郡主,论亲戚,宇文琏还是他的表哥。但实际上,他仍旧觉得自己在宇文琏面前与旁人没有差别。 其实,他也只有在小时候叫宇文琏一次表哥。别看两人如今关系还不错,他对宇文琏的害怕仍旧是发自内心。他心里很清楚,宇文琏对他根本没有那层亲戚关系。若是他不开心,直接将他杀了都不是没可能。但宇文琏叫他来,他又不敢不来。一来是因为他即便躲着不见,宇文琏也能将他从季府里翻出来。二来是因为今日去叫他的是孟幻,这个侍卫和宇文琏一样嗜血如命。看到他腰间挂着宇文琏腰牌的那一刻,季少羽甚至有种自己见到阎王的感觉。 到了宇文琏的小宅,孟幻便消失了。他来过这里很多次,自然知道应该在哪里能找到宇文琏。他鼓足勇气进了密室,他以为等待他的不是宇文琏的训斥,就是这满屋子的刑具。没成想,宇文琏居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破天荒地对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今儿你得帮表哥一个忙。” 本来宇文琏是让他叫林代青出来,但是他们去的不是时候,林代青刚走。之后他们就看到林代青和那三人从马车上买了一辆马车,驾车去了东城,在东城待了一天。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段对话。 “你回去吧,告诉林代青,让她明早上到小宅来。” 虽然宇文琏今日并未对他怎么样,还破天荒的自称了一句“表哥”,一整天对他都笑呵呵,但季少羽仍隐约感觉到不安。宇文琏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他要么是在杀人,要么是在杀人的路上,要么是在琢磨怎么杀人。他对一个人产生兴趣,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为了杀死他。 季少羽并不希望林代青死,尤其是在想到林代青可能真的不想离开长安后,他这种念头就更加的强烈。 林代青虽不是他亲姐姐,但至少也算是姐姐,又是他欺负了这么多年的人。他性格软弱,但也不能看着她真的死在宇文琏手里。而且,他爷爷走之前跟他说过,让他好好照顾林代青。 好吧,其实这些年他照顾的并不好,甚至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欺负她。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林代青死。 “殿下,林代青只是一个养女,您放她一马吧。”季少羽声音忐忑地说。 他很拍宇文琏接下来杀了他,单是瞪一眼他都会害怕。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预料中的愤怒之声并没有响起,渗人的目光也没有出现,宇文琏也没有把剑。 他笑了,似是很开心一般。季少羽大为不解,顿时又心生恐惧,宇文琏这难道是盯上自己了? 就在他心生恐惧之时,宇文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不仅不会伤害她,还会对她好。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季少羽凝视着宇文琏微笑的脸庞,第一感觉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当他看到宇文琏露出认真的表情时,他知道,宇文琏没有说谎。 八皇子宇文琏虽然嗜血如命,但却很少撒谎。季少羽记得这一点,也知道他只有给出承诺的时候,才会露出此刻这般认真的表情。宇文琏不仅仅是在跟他说这件事,而是在给他一个承诺,一个不会伤害林代青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 宇文琏为什么会对林代青不同?他又为何要给自己这个承诺。 “以后,我准你叫我表哥。” 季少羽的身子顿时僵直。 第44章 一个少年的忧愁 “以后,我准你叫我表哥。” 回去的路上,季少羽的脑袋里只有这句话。因为想的太入神,好几次他都差点跟着急回家的上马车撞上。这要换做平时,他定会拿出季家小少爷的气势,恶狠狠地瞪上那些人急眼。 今日,他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宇文琏的这句话,也许是因为宇文琏今日的变化…… 他突然觉得仗势欺人这种事情实在是索然无味,他也有一种预感,觉得以后自己可能再也做不出欺负林代青这种事儿了。宇文琏的态度十分明确,他并不打算对林代青怎么样,甚至还要保护她。宇文琏要保护的人,谁敢欺负? 况且现在的林代青,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林代青。她有了未婚夫婿,他虽不知道那个少年是哪家的少爷,但看他气质非凡,相貌英俊,出手阔绰,必然不是一般人家。敢和他三叔的养女定下亲事,想来一般人家也没这种胆子。他三叔的小院乃是陛下亲设的监牢,那位少年私自闯入不说,居然还敢推倒小院的墙。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居然没事儿,今日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长安城内。 如果是那两位金吾卫没有将此事上报,少年的身份得多特殊,才能让他们将此事下压来?金吾卫俸禄极高,用金钱行贿这种事情在金吾卫那里行不通,更何况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那两位金吾卫绝对不会为了钱,将自己与家人的性命置于危险之地。如果金吾卫上报了此事,少年依旧没事—— 如论怎么看,这少年的身份都不一般。可是这长安城内除了几位皇子外,不,就连几位皇子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季少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何人,更想不明白林代青怎么就和这样一个人定了亲事。他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宇文琏,因为他还担心另外一种可能——那少年只是个胆大妄为的登徒子。 又想到宇文琏今日奇怪的行动和奇怪的话,季少羽的脑子更乱了。能叫宇文琏表哥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因为他其实也很喜欢宇文琏这个人,此时关系能更进一步,他当然开心—— 虽然宇文琏杀人如麻,但从来不伤害身边人。他跟宇文琏这么多年,宇文琏几乎没冲他发过脾气。说起来,除了没让他叫那声“表哥”外,宇文琏其实对他还不错,是他自己害怕宇文琏而已。 一路纠结而忐忑地回到季府,季少羽本想直接回去睡觉,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但走到前院时,又想起今天一天还没喂过大黑,他又改道去了厨房。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除了去前厅伺候着的,厨房里就只剩下一个老嬷嬷在收拾残局。季少羽抬脚进去,老嬷嬷听见脚步声回了身。见到是季少羽,老嬷嬷连忙放下了手头的活儿,行了礼,问他需要什么。 季少羽本想说要一块肉,但他又突然想起他娘亲一点都不喜欢大黑。每次发现他在厨房拿肉,都会狠狠将厨房里的人训斥一番,重则杖责。于是他改了说辞。 “大黑还没吃饭,有什么剩下的吗?” 此时主子那边还没吃完,厨房里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想到季少羽那只狗吃的比他们还金贵,老嬷嬷一是也想不起来能有什么给那只狗吃。不过季少羽平时常来厨房偷生肉,她下意识的向案台上看去,那里还放着一块剩下的猪肉。 季少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从腰间拿出一些碎银子,走过去放到了案台上,将那块肉拿了起来。 “你再去买一块肉吧。” 季少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黄昏下,老嬷嬷站着的姿势却依旧没动。她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这位小少爷拿了一块肉,居然还放下了银子。那些银子……她将目光投向案台上的四块碎银—— 这些银子足足有五两之多。 …… …… 当季少羽拎着猪肉走到后院门口的时候,林代青背着行李也走到了此处。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心情愉悦,见到对方都是一愣,同时停下了脚步。 季少羽心虚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代青。他完全不知,自己此刻在林代青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而且,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孩子。换做平时,即便是前一刻刚欺负完林代青,此时再见面,他肯定也会趾高气昂。那副架势,就像是他欺负林代青是林代青的错一样。可此时,他不仅气势全无,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等待被怪罪的奇怪氛围中。 林代青觉得奇怪,忍不住将扔在肩上的行李放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向季少羽。 “你这是被欺负了?”看到他手中的肉,林代青顿时想到之前季少羽经常因为偷肉,被昭然君主训斥的事情。于是便又继续说:“其实大黑也不一定每顿都要吃肉。” 一只成年狗,每顿吃的肉比整个季府一天吃的还要多。虽说季府不差整个钱,但想到这肉是给了一只狗,昭然郡主心里肯定也不愿意。 季少羽惊讶地抬起头,没想到林代青开口提的竟不是昨天的事情。她还没猜到?她一定猜到了吧,当时宇文琏让人将他带走,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林代青既然能反将季少嫣一军,肯定也能猜到这一点。 想到这,季少羽突然又发现自己的处境十分的尴尬。一边是两个亲姐姐,一边是宇文琏,一边又是林代青……虚心、愧疚、害怕、开心……各种情绪是全部都充斥在了他这并不聪明的脑袋里。他此时不仅很纠结,还很迷茫。 自己究竟是要对林代青好一点?还是继续欺负她?季少嫣和季少婉再欺负林代青的时候,他应该告诉宇文琏吗?或者干脆自己帮林代青解围? 其实此时最让他纠结的,还是林代青刚才的这番话。这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问候,究竟是真的关心,还是在看他笑话? 季少羽觉得自己要疯了。 季少羽心思单纯,内心想什么直接就会反映在表情的变化上。林代青借着还算明亮的夕阳光辉,将季少羽脸上各种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她感觉自己愣是在季少羽的脸上,看完了一段情节跌宕起伏的动人故事。这让林代青忍不住好奇,季少羽刚才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好奇归好奇,她最终也没再继续问。她此刻更想看看她爹爹再见到她时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林代青!” 就在林代青的脚踏过后门的门槛时,季少羽激动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林代青不解地回头看向他,只见季少羽正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怎么了?” 季少羽这一声叫的声音很大,但这几乎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当林代青问出这句“怎么了”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他就这么看着林代青消失在后门口。 第45章 两碗牛肉面 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是“咯吱”的一声。 季念知道这是小院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转头看去,只见林代青一手推门,一手拉着扔在背后的行李,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此时夕阳西下,金光漫天,林代青站在门口,像是站在金光的中央一般,好不耀眼。 季念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这万丈光芒叹了口气。 林代青笑了起来,声音逐渐变大。等她走到石桌掐坐下的时候,就差那拳头锤上几拳,以表快意。 “爹爹,你一定想不到今日我为何没有走成。” 人都回来了,季念也不好再说什么。既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自然应该听听。 “为何?” 林代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但想到今日陆凌年竟然自己睡过了头,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来我是想骗陆凌年睡个午觉,真的是就想让他睡一刻钟。然后带着他去太阳下面好好的晒一晒,再提议明早再走。结果他居然一下子睡到傍晚时分,我和白纪红叶从东城又逛了一圈回去,他还在睡觉。” 季念听后,默默一笑。 见季念没再说什么,林代青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件事儿。季念想让她走,她绝对不会找不痛快跟他讨论这件事儿。反正只要她能留下来不走,季念即便是再说也没用。 因为他出不去这小院。 “爹爹可做了我的饭?”林代青瞥了一眼季念面前的铺满肉的面,心想我走了的第一顿你吃的还挺好。 季念将还未动筷的面推到林代青面前,“你吃吧,我再去盛一碗。” 换做平时,见季念对自己这么好,林代青早高兴地吃了起来。然而重生之后敏锐的直觉让她顿时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 她走了,她爹爹吃饭放这么多肉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了两碗?她爹爹这是算到她今日不会走,还是决定她走了对自己好点? …… …… 昨日傍晚发生在醉仙楼的一幕,今日在长安城内不断发酵。尽管梁帝并没有因此发难,但因为这件事参与的人员实在特殊,故长安城很多人都在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比如,昨日那位姑娘被八皇子带走之后,究竟是生是死?比如那位姑娘的身份,比如各个官家都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 有的人甚至还在长安城逛了好几圈,盼望着今日能否还能目睹到什么。但等了一天,也没人等到后续故事。 八皇子杀人的消息没传来,他赏赐那女孩儿的消息也没传来。梁帝训斥百官的消息没出现,训斥八皇子的消息也没出现。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女孩儿的真实身份是谁,倒是有人说看见她经常出现在桥西的哑巴馄饨摊,今日早上还看到她在馄饨摊帮忙。那人说自己本想等等看,奈何家中妻小等着吃饭,等他再回去的时候,馄饨摊已经没了那女孩儿的身影。问起馄饨摊的小二,那少年却笑而不语,似乎并不认识。 这件事越传,越是扑朔迷离。最后到傍晚时分,竟传成八皇子和女孩儿其实原本相爱,只是因为季家小姐爱慕自己表哥,从中离间,导致两人分开。最后季家小姐还气不过,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本以为能断了两人的念想,没成想到让两人复合了。不过人们因此更加好奇那个女孩儿的身份,她又黑又瘦,又是如何让八皇子倾心? 坊间的人们都将这件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然而参与此事的各个府邸中,今日的气氛依旧十分阴沉。尤其是礼部尚书府,自和右相小谈之后,程清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出门。临进去前还特意嘱咐家里的人,今日都不要出门,也不可再讨论昨日之事。 听闻今日陛下没有过问此事,家里人都以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但见程清风说话时十分严肃,谁也没敢再多说什么,都乖乖待在家里没出门,就连书房都没敢靠近。 听父亲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程婉儿这才知道,若不是早朝时陛下说不追究此事,御史台早就把她们几人的爹爹或爷爷弹劾了个遍。若真是如此,恐怕她现在连坐在这里吃糕点都是奢望了——这件事因她而起,父亲自然又要惩戒她一番。想到此处,程婉儿终于明白为何季少嫣会拦住林代青。此时想来她更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当时林代青真的废了八皇子的手,事情恐怕要比现在严重好几倍。 好个林代青,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害得她们季家都陷入这样的困境。程婉儿虽然料到林代青颇有心计,但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林代青若当时老实打八皇子一顿,此事又怎会这般严重?她被父亲责骂是小事儿,差点让他爷爷仕途劲毁这可是大事儿。若有机会,这仇她必然要报。 但程婉儿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这么的严重?陛下,不都说不追究了吗? 就在她不解其中缘由,想要问问她爹爹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脚步声的主人就已经站到门外,浑厚的男声骤然响起。 “少爷,少奶奶,兵部尚书钱大人造访。” 程潇铭翻书的动作骤然停下,他起身,似是怀疑一样问门外的人。 “谁来了?” “兵部尚书钱大人。” 程潇铭听完看向自己的夫人,看到夫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他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钱大人何在?” “已领钱大人去了老爷书房,老爷说让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早在听到季三少爷这四个字的时候,程潇铭就意识到此事绝对不会很快结束。早上父亲一下朝便去了右相府,到了午时才归,此时兵部尚书又深夜造访。这无不在说明这些朝廷重臣对这件事,对那个人的重视。那个人从未承认过那些事,那个人消失了十六年,昨日不过是听到了他的名字,朝野上下就已经如此紧张。可想而知,若他真要有什么动作,朝局会发生怎样的的动荡。 难道十八年前,真的是他在两天时间内,凭自己一己之力改变了先帝的主意? 可十八年前,他才十六岁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究竟如何左右了大梁江山? 他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程婉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此事虽然是因为程婉儿而起,但从这严重程度来看,已经无法再去怪罪程婉儿了。想必,他父亲和兵部尚书都已经猜到,那个人,要有所动作了。 第46章 今日夜空并不美 吃了饭,洗了碗,林代青开开心心地将自己的铺盖卷铺到了小院内。季念坐在石桌前看书,她躺在地上看星星。平时她也会看书,但是今日想看星星。 夜风吹来,清凉无比,夜空中的星星并不多,似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起来也并不明亮。林代青仍旧觉得这样的时刻十分美妙,虽然门口站着两个破坏气氛的金吾卫,虽然她爹爹离不开这小院。 但此刻,在这小院,这方寸之地,却让她觉得十分幸福。又想到今日陆凌年睡到傍晚的事情,林代青更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过,有一件事她一直有些介怀,那就是陆凌年房间中的香炉。 陆凌年回头看向窗外之后,将目光落在了他房间内的青铜香炉上。可是她的房间内并没有香炉,白纪和红叶的房间内也没有香炉。所以她怀疑,最后陆凌年之所以关上门,并不是因为他睡过头自责,而是以为那个香炉是她放的——他以为他又被她算计了。 那香炉并不是她放的。 不过此刻想这个也没用,很快她就能知道,这个香炉究竟是谁的手笔。想到明日会发生的一切,林代青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爱情果然使人头昏脑涨,如今失去了爱情的她,脑子灵活的简直不像是自己。 她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礼部尚书府内,程清风和钱战霄这两位两朝元老,正因为昨日之事和她的身份,在展开一场气氛凝重的谈话。 “陛下什么意思?”先开口的是程清风。 今日退朝之后,钱战霄就被陛下留了下来,直到傍晚才出宫。程清风觉得,能让陛下与他相谈如此之久的事儿,必然和那人有关。 钱战霄冲他摆摆手,“陛下并未提起这件事儿。” “那陛下为何留你?” “前几日我上奏革新今年金吾卫选拔,陛下觉得此事可行。下个月就是金吾卫选拔的日子,陛下同我商议如何在此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程清风听完,并未觉得有多轻松,反而更觉得此事比想象中更加严重。林代青倒打一耙的计策很拙劣,但起到的作用却不小,既成功引起了诸多朝臣的注意,又将错误成功的转移到了众位女孩儿身上。陛下知道了昨日之事,肯定也已经知道林代青的身份,以及林代青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若林代青得到了季念的真传,那她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季念? 但陛下什么都没说,八皇子今日也未追责。这其中缘由无人知晓,他们只能猜测。 “陛下难道已经把那人给忘了?” 作为两朝元老,程清风此时本不应该做这种最不可能的猜测。他这么说,不过是希望这件事只是他们的无端猜想罢了。 梁帝十七岁登基,是大梁最年轻的一位皇帝。但在过去的十八年中,这位年轻的皇帝却带领着大梁走向了繁荣和强大。可想而知,这位年轻的皇帝有着怎样的手段和智慧。 十八年前的事情虽说是传闻,但这十八年来陛下都没有或者说没能杀死季念,这足以说明那人的不凡。被关在小院十六年之久,季念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恨?他父亲季如是多年手握重兵镇守边关,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如今的季家军,毫不逊色当年的凌冽军。若说季念有什么想法,也不是没可能。 一个是带领大梁走向无上繁荣的皇帝,一个是传闻中翻手云覆手雨的权谋家。可想而知,这两人要真是对立起来,将会是多严重的后果——这是他最不想有的猜测。 钱战霄对他摇摇头,这让程清风心头一紧,顿觉不安。 “我出宫的时候听一个公公说,八皇子昨日和今日都未进宫。” “八皇子未进宫?”程清风一琢磨这事儿,便明白了钱战霄未表达之意。 八皇子未进宫,陛下断然也就不可能训斥八皇子。昨日八皇子可是直接邀请林代青回府做客,陛下知道了林代青的身份,却未怪责,这其中的意思耐人寻味。若不是陛下真的心疼八皇子,对其宠溺有加,就是另外一种可能…… 想到陛下今日主动不追究此事,程清风更加坚定了自己猜测。他苍老的双眼,一日未曾合上本有些疲惫,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下,竟然迥然有神起来。他凝视着钱战霄,后者目光比他还凝重。程清风知道,此刻钱战霄内心肯定和自己有了一样的猜测。 “陛下,要对季念动手了。” “季念,要对陛下动手了。” …… …… 季府,小院内。 季念将那本几乎要散架的书合上,起身走过去,叫醒了林代青。 “青儿,回屋睡觉。” 林代青正睡的香,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醒来。季念不得不多叫了一声,才将她从睡梦中拉出来。林代青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想去蹲下去抱地上的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稳。 “你进屋吧,我来抱。”季念两三下边将地上的辈子卷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将林代青送回房间安置好后,他又回了小院。夜晚潮气重,他得将那本快要散架的书拿回房间。否则不等他翻烂,就先潮湿的变了形。 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本书,回到房间。这本是这个夏日很多个夜晚,他都会做的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然而今日,却有人打破了这个常规。确切的说,是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来自小院外,季念记得这个声音,他属于门外两个金吾卫中的其中一个。 “季公子,昨日醉仙楼前发生了一件事儿,您可知道?” 这四名金吾卫虽然守在小院门口,对季念有监管职责,但他们并没有权利与季念交谈。那日若不是事出有因,他们本连进这小院的资格都没有。此刻有人却主动开了口,而且是在林代青戳穿他们的身份之后。可见,此人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夜色美好激起了闲聊的雅致。 况且,今日夜色并不美。 季念将手拿在手中,顿了顿,回答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完,他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门外的人像是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样,径自继续说道:“您的养女,差点废了八皇子的手。但八皇子并未对她怎么样,反而邀请她去府上做客。陛下也未过问此事,甚至没有怪罪八皇子一句。您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随着那人话落,小屋的门被轻轻关上。 第47章 阴谋 今日的夜空不美,但夜却格外的长。 东城,御珍坊,一座客栈内。 平时这个时辰,孙二黑已经准备休息了。他负责白天,夜晚有别的伙计盯着。一到换班的点,他是立马回家绝不耽搁。但今日,他不仅换完班没走,还盯到了现在。内在原因并不复杂,那几个本要休息一刻的人,竟然要过夜。虽说住店的钱早就已经给了,而且还走了一个人。但孙二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四个人明明看着不像是会给钱住店的人,怎么就老老实实把钱给了? 而且还给的绰绰有余。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孙二黑虽然只是个店小二,但是他自认为自己很聪明,自从知道一些人会以住一刻钟的方式耍滑头后,他就十分注意住店的人,成功的帮助老板抓住了几个企图骗钱的奸人。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在看人这方面有着的很大的天赋。此次失手,让他十分不开心。而且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这几个人,一定有其他的阴谋。尤其是当他看到三人都聚集到一个房间时,他更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就在孙二黑猜测着三人究竟有什么阴谋的时候,左边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衣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孙二黑想走,然而已经来不及——少年一开门就看到了他,而且向他走了过来。 孙二黑虽然只是个小二,但也是阅人无数的小二。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如果这少年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里,他也想好了说辞——本店提供的巡夜服务。 不过少年并未问他这个问题,而是将一个香炉递给他。 “这香炉坏了,给换一个吧。”白纪说。 孙二黑看了一眼香炉,回答说:“我们这里没这种香炉,换不了。而且,您用一个坏香炉,换一个好香炉,这未免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看,他就说吧,这些人绝对有什么阴谋。还好这客栈里就没给客人备这种香炉,否则肯定又要被讹钱。 但意料之中的尴尬局面并没有出现,少年换了个问题,“那你有看到是谁将这个香炉放到我家公子房间的吗?” 这个问题让孙二黑有些始料未及,他不禁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香炉不是你们的?” 白纪点点头。 “可这也不是我们的啊。”孙二黑张口来了一句,心想,这莫非是什么新的骗局? “所以你没看到?” 这少年的话问的没有头脑,孙二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他虽然阅人无数,但也没见过拿着一个不是自己的破香炉行骗的。仔细又一想,今日住店的只有他们四人,不是他们自己人的话,可不就只剩下他了? 孙二黑暗叫不好,心想还好自己没有瞎承认。否则这人接下来该不是要说,是他放的香炉,伤了他家公子的性命。 “没看到。”孙二黑回答。 “那这店里还有别人吗?” “就只有你们三个,哦不,是四个。” “今日我们住进来之后的一刻钟,可有人来过这二楼?” 孙二黑想了想,只有自己。 他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少年说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回了房间。 孙二黑站在原地,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难道自己又看错了? …… …… 白纪将于孙二黑的问话结果告知了陆凌年。 红叶接着问道:“这么说来,真的是林小姐放的?” 陆凌年摇了摇头。 他本也猜测是林代青,但这香炉虽是青铜器,内里却镀着金。低调且奢华,拥有之人必定是富贵人家。林代青与季念主要靠将军府的月银生活,连衣服都破破烂烂,有这种香炉的可能性并不大。 可若不是林代青会是谁呢? 想到这,陆凌年看向红叶,问道:“青儿的衣服做好了吗?” “明日早上就会送过来。” 陆凌年点点头,脸上阴沉的神色并没有消失。他隐约猜到,此次来长安会有很多变数。抛开这香炉不说,昨日醉仙楼前发生的那一件事就很耐人寻味。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他和林代青曾经到过醉仙楼前。林代青在醉仙楼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决定回去,之后就又再次出现在醉仙楼。 她是季念的养女,其实这个身份很尴尬。若是她不傻,昨日那事她就不该那么做。虽说反将那一军很漂亮,但她也将自己置于了长安城的风口浪尖上。八皇子身份特殊,不仅满朝文武百官,就连梁帝都会知道这件事,并知道她的身份。如此一来,被关注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爹爹。 不过这件事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引起很大轰动,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不难猜测有人想压住这件事。或者说,不想太多人关注这件事。一边有人想激起风浪,一边又有人想将这件事压下去。这是相互试探,还是回应? 难不成,长安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陆凌年的嘴角扯出今晚第一个笑容。 “好了,回去睡觉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 …… 一大早,陆凌年等人就出现在了小院内——翻墙进来的。 林代青对着这三个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人,指了指门外的金吾卫,三人会意,没有说话。只对季念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陆凌年坐到季念旁边,用胳臂碰了碰季念。季念顿时会意,抬头对林代青说:“青儿,去帮我把房间里那本《纠茶小记》拿来,让陆公子看一眼,别送错了版本。” 《纠茶小记》有很多个版本,内容一样,但抄写之人不一样。不同的人,写的字大小不一,字体不一,因此看起来也会有不同的体验。她爹爹看的这本出于大梁隶书第一人查思德,此人乃是《纠茶小记》作者祁一之的好友。他抄写的《纠茶小记》不仅字体好看,而且排版优美,是《纠茶小记》书友最喜欢的一个版本。而且据说他抄写的版本中,还有几页是出自祁一之之手。不过他抄写的并不多,只有十套。因此一本难求,他爹爹也只是在十六年前寻了手中这一本而已。 其他的版本数量就很多了,但一旦看过了查思德的版本,其他的版本就很难再看进去。林代青自然知道她爹爹的这点心思,既然只要一套书,那自然是要最好的。 但陆凌年用胳膊撞了一下她爹爹的动作,她也没忽略。进屋后,她没直接去拿桌子上的书,而是站到了窗边。掀起那张几乎要掉下的窗户纸,林代青看到陆凌年拿着一包什么东西在她爹爹面前晃了晃。 她爹爹点了点头。 陆凌年将那包东西打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了她的碗中,用筷子搅了搅。 林代青一字不差的想起了那晚白纪与红叶的对话—— “我就说用抹布捂嘴这个办法行不通,还不如直接将蒙汗药放到她碗里。” “下次吧。” 林代青拿了书出去,陆凌年和季念已经愉快的聊起了《纠茶小记》,甚至都没催促她赶紧将剩下的馄饨吃饭,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 林代青算了算时间,寻摸着季少嫣此时应该已经出现在后院门口,于是干脆起身就往外走。 “饭还没吃完呢,你又要去干嘛?”季念叫住了她。 林代青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小屋里还有一样东西忘了,我去拿一下。” “吃完再去,回来都要凉了。” 林代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碗,不情愿地端起来,将剩下的一口扒拉到嘴里,边嚼着边往外走去。出了小院,她就赶紧找了个地方将嘴里的馄饨吐了出来。 第48章 假消息与假银票 后院门后,季少嫣早已等在了此处。 她娇嫩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即将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而显得丝毫开心。相反,却意外的阴沉,一眼就能看出她内心的愤恨。 昨日皇后娘娘邀请她母亲与她、季少婉去御花园赏花,说起醉仙楼前的事儿,皇后娘娘那是他们孩子间的玩乐,已经告知八皇子不准追究。八皇子未再露面,陛下也表明不再追究,她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没成想,到了昨日傍晚,长安城里竟传起她喜欢八皇子的荒唐话。还说林代青与八皇子本就相互喜欢,她是第三者插足。宇文琏那个杀人魔头,她自然不喜欢。找人将此话传了出去,却无人相信,又说她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才解释。算计人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此时再解释更是丢人。 想她堂堂将军府的嫡孙小姐,竟然被人这样传闲话。 可她也没得办法,因为后来越是解释,不相信她的人就越来越多。 到了傍晚,几乎整个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她季少嫣为了拆散八皇子和林代青,不仅做出了荒唐事儿,还没胆子承认。季少嫣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若最开始她什么都不解释,也许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议论。 但这些荒唐话早已传遍了长安,她即便是再解释——若是再解释,恐怕丢的人就更大。 所以她早早来了此处等林代青,倒要看看那日究竟是谁,将她要算计林代青的事情说出了出去。想起来林代青,季少嫣更是气的牙痒痒。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丢这么大的人? 还想从她这里换得银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季少嫣按了按腰间,确定了那张假银票的存在,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一会儿,林代青就从小院方向走了过来。季少嫣正了正身子,将自己的高傲端了出来。 林代青走近,敲了一眼周围,道:“你自己来的?” “你还想让谁来?” “钱拿来了吗?” 季少嫣将腰间的银票拿了出来,并未着急递给林代青,而是先举了起来。 她道:“钱就在这里,你说了,我就告诉你。”不得到她想要的消息,这银票她绝对不会轻易递出去。 林代青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银票,笑道:“我改变主意了,这五十两太少,我要一百两。” “你……”季少嫣气急,却又没说什么。 她将银票打开,指着银票道:“你看好了,一百两。”反正银票是假的,她索性就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林代青伸手要去接,季少嫣连忙躲开。 “是谁告诉你的那件事?” 这个人并不存在,所以林代青也不可能告诉季少嫣这个人是谁。她约季少嫣来此的目的,自然也不是为了这一百两。本以为季少嫣只会带五十两,没想到她竟拿了一百两。 林代青又道:“我又改变注意了,钱我不要了……” 说着,林代青转头看向前院的方向。 季少嫣以为是什么人来了,目光随即也转了过去。 林代青抬手,一瞬便将季少嫣打晕。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银票,将银票塞进了季少嫣的腰间。不用看,她也知道这张银票是假的——季府的银票向来都存在钱氏钱庄,而此张银票写的却是一个不知名的钱庄。 一个以假消息为诱饵,一个想用假银票买假消息,这场交易还真是彼此彼此啊。 林代青没再多感慨,她得赶紧将季少嫣搬到她的小木屋。 ——小屋是她的秘密基地,在后院一座荒弃的假山后面。自她爹爹被关进小院之后,后院就鲜有人来,于是各处花池和假山也都荒废了。所以她就偷偷在假山后面见了一个小木屋,用来放各种玩物。有时候爹爹忙着看书写字,顾不上她,她就藏在小木屋里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嫌季少羽他们烦的时候,也会躲在这里。 ——林代青从小就在她爹爹的教导下习武,也经常负重去爬厄素山。她背的石头要比季少嫣重上一倍,所以将季少嫣背到她的小木屋简直轻而易举。 为了预防季少嫣会半路醒来,她又往季少嫣的嘴里塞了一些蒙汗药。然后让季少嫣背靠着门口,躺在她用草堆堆成的床上,接着将她的薄被盖在了季少嫣的身上。 这小屋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又是只有她和爹爹知道的秘密基地。所以若是陆凌年真的在她爹爹的指引下找到这里来,应该不会怀疑躺在地上的人不是她。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代青又从砚台里弄了一点墨汁,在季少嫣的脸上涂了一点。 她也没多涂,多了陆凌年肯定会起疑心。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陆凌年灵动清澈的声音。 “这假山后面竟真有个木屋?” 林代青慢慢的藏到角落里,用一块黑布将自己盖了起来。 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门被打开,接着是脚踩在土地上的咯吱声。 “喂。”是陆凌年的声音。 “公子,林小姐这是睡了吧?”这是红叶的声音。 “绑吗?”这是红叶的声音。 “先用袋子套上,万一被人看到了不好。”陆凌年说。 “这林小姐还真用功,写字墨汁都写到自己脸上去了。”红叶调侃着。 “别废话,赶紧的。”陆凌年催促道。 又一会儿后,两人离开了小屋。 林代青没着急动,直到过了很久,确定陆凌年不会再回来试探她是否耍花样,她才将黑布从自己身上拿开。 …… …… 扛着一个黑色的袋子目标很明显,于时三人又折回了小院。林代青手里握着两个侍卫的把柄,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绑的是林代青不是别人,他们也无权过问。 陆凌年跟季念道了别,扛着林代青翻墙离开了小院。 不到正午,他们便赶到了白马镇——出长安后的第一个小镇,是去长安和离开长安的必经之地,十分繁华热闹,是来往客旅商人歇脚之地。 因为昨日买了吃食,他们原本不用歇脚。然而刚进白马镇,马车的轮子就出了问题,他们不得不找一家车行换辆新车。 林代青一路上没醒来,在陆凌年的预料之内。 然而这种顺利又让陆凌年觉得不安,林代青并不是能老老实实跟他们走的人,即便是被下了蒙汗药,肯定也还有别的后招。 陆凌年跳上马车,掀起帘子,准备将林代青抱到新的马车上。 突然,他现在了不对劲的地方——林代青的脸时圆脸,而此时马车上的人却是瓜子脸。林代青的头发盘起的很随意,只有一支十分简单的玉钗。而此人头上却带着诸多头饰,还有一支做工精致的金钗。 想到小屋内昏暗的光线,以及此人背对着门口的动作,陆凌年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代青当然不是因为用功才将墨汁弄到了脸上,而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做。 季念说小屋是林代青的秘密基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林代青绝对是在拿东西的时候晕倒了,才久久不回。因此他们理所当然的相信,倒在小屋里的人肯定就是林代青。 于是就忽视了对诸多细节的观察,直接将林代青装进了袋子里。后来为了着急赶路,红叶也只是将袋子解开,并没有细心观察袋子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林代青。 因为他们都相信,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只有林代青和季念知道的小屋里,沉睡的人,应该只有吃了蒙汗药的林代青才对。 林代青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来了个偷梁换柱。 果然,还是掉以轻心了。 陆凌年下了马车,对白纪招了招手。 “将季小姐搬到新的马车里。” 第49章 一个山野村夫 林代青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左右。 她感觉到有点饿,于是在小桌子上寻摸了一点糕点。想起这是从季少羽那里赢来的,她又放了回去。 伸了伸懒腰,林代青决定先出去再找吃的。 假山距离后门并不远,虽然后院不常有人来,林代青还是先听了听动静,才弯腰走了出去。 之后又在后院门口盯了一会儿,才悄悄从后门出了府。为了不引人注意,林代青绕着小路来到了馄饨摊——干事儿之前得让自己填饱肚子不是。 意外的是,已经是申正十分,馄饨摊内却空无一人,就连桌子上都没摆放餐具。 这明显是没出摊啊。 林代青从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个包子先垫补了一下,顺便打听了一下馄饨摊的情况。 “老板,您知道这馄饨摊今天怎么没出摊吗?” 林代青每天早上都会来馄饨摊买馄饨,昨日早上还帮少年的忙。包子铺自当她与馄饨摊的爷孙俩认识,此时听到她这么问,顿时大感不解。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包子铺老板道:“他们晚上出摊要到戌时了。” “到戌时才出摊?”林代青瞧了一眼破落的馄饨摊,顿时有些不解。 一天只出早摊或午摊,她可以理解。毕竟哑巴爷爷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累。但戌时出摊,这不就是奔着夜宵去的吗? 长期如此,老人家的身体肯定受不了。 包子铺老板见林代青满脸疑惑,打趣道:“你每天都来,我还以为你知道。” 林代青当然不知道,不然她也不会此时来到馄饨摊。 林代青没再多问,馄饨摊不开门,她就只能又买了两个包子,才向长安城南门与东门的中间点走去。 长安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本来出城只能从这四个门出去,但今天林代青决定试一个新的“门”。 长安城的城墙很高,而且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望楼。因此进出长安的人从来都没想过,也不敢将进出长安的希望寄托在这堵城墙上。不过林代青目前只有这一个选择——进出城门要出示身份证明,她现在大小也算是长安城的“红人”,此时直接走出去说不定会被城门侍卫记住。 那样的话,季卿可能就会知道她是自己平安无事走出的城门。虽然季少嫣肯定知道自己被绑架与她有关,但如果没有证据,她也不能报官不是? 她能找到这个“门”,其实还要感谢陆凌年。陆凌年一定想不到,他竟然还帮她完成了这个几乎。 但,没等林代青先走到城墙前,两堵人墙先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两堵人墙一堵是宇文琏,一堵是季少羽。 “林小姐,你这是去何处?”宇文琏笑的十分温柔,季少羽像是觉得尴尬一般,将头扭到了别处。 嗜血的恶魔此时竟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公子,着实让林代青有些不习惯。 但她赶时间,无暇关心这恶魔今日葫芦里新卖的什么药,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宇文琏没拦着。 林代青回答说:“出城。” 但宇文琏跟了上来。 “出城去哪里?” 林代青本想如实说,想到季少羽在后面,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得不说,宇文琏出现的很不是时候,而且带的人也十分不恰当。林代青宁愿他带的是那个和他一样杀人如麻的孟幻。 “见一个人。”林代青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谁?你未婚夫?” “对。” 宇文琏目光一冷,快走了一步,挡在了林代青面前。 林代青猛然停下,抬头看到宇文琏神情又变得冰冷。 她想到那日宇文琏在密室里说的话,隐约觉得他那时所说好像并不是玩笑。 本来他们只是商议假装在一起,骗过宇文泱,让宇文泱离开。但宇文琏却说他更喜欢假戏真做,如果她真有婚约,那他就毁了她的婚约。 两日未见,还以为他只是玩笑,此时这冰冷的眸子,似乎是在证实他那番话的真实性。 “他是何人?”宇文琏问。 “不是长安人士。” “这我知道。”这两日,他派人在户部查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与那人相关的信息。他不仅不是长安人士,很有可能还不是大梁人。 想来也是,大梁有几人敢于季念成为亲家。 宇文琏继续道:“他来自哪里?究竟是什么人?” 林代青虽然打算将陆凌年留在长安,但关于他的身份,她却不敢妄自说出来。 流云王府,光是说出这四个字,就足以在长安城引起极大的轰动。更别说,陆凌年还姓陆。他即便不是流云王府的世子,也是世子的儿子,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流云王。 在大梁皇室与流云王府的约定中,除非一种情况,否则流云王府的人不能轻易踏入长安。 陆凌年自然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陆凌年的身份只有他自己能说,旁人任何人都说不得。 因为这个身份一旦被人知晓,随之而来的很有可能就是朝局的动荡。 片刻后,林代青才说:“只是一个山野村夫而已,殿下自然查不到。” “如果只是一个山野村夫,本殿下怎么可能查不到?” 大梁向来重视人口记录,别说是一个乡野村夫,就是变成三个月前刚出生的婴儿,此时户部也已经登记在册。此人查不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是大梁人。 季少羽早就知道陆凌年身份不凡,但听到宇文琏说连他都查不到,更觉得陆凌年身份不一般。但路又不是什么罕见的姓氏,就算身份再不一般,也不应该查不到。难道他真是个山野村夫?居住的太偏远了,所以户部才没有登记? 只有这才说的通,否则怎会不知季念是什么身份,还敢私自闯进将军府的小院。 “也许是被当地的官员漏掉了?”季少羽弱弱地插了一句嘴。 见到林代青和宇文琏同时投来惊诧的目光,他连忙又看向一边,好似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 但这却为林代青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宇文琏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没根据的说辞,这种可能也许存在,但他不相信林代青会在他和一个乡野村夫之间,选择一个乡野村夫。 这不是怀疑林代青的人品,而是她的处境决定了她不能做出那种选择。林代青不会抛开季念自己离开长安,那她选择人,必然能帮助她救季念。 可放眼天下,能帮她救季念的有几人? 连他都要小心算计,更何况一个乡野村夫? 而且,哪个乡野村夫能带一个绝世高手在身边。 “可我并不相信他是什么山野村夫。” 第50章 回来的不是时候 林代青有些惆怅地看了看天。 “八皇子,我现在真的有事儿要出城,要不我们改日再聊?” 宇文琏皱眉,“你这可是过河拆桥。” 林代青大叫冤枉,“这怎么能是过河拆桥?那日可是我放过你,否则你现在就只剩下一只手了。” “若不是本皇子,此时我七哥肯定还在纠缠你。” “错。那日真正让我与七皇子道别的人是……是我家相公。所以殿下,我们合作的事情我答应,亲事就算了。” 此时一想,陆凌年出现的还真是时候。难道他一直都在?醉仙楼也在? 林代青此时没时间去多想这些细节,现在随时夏日,但天说黑也黑的很快,她必须要尽快出城。 “我先走了。” 不再多说,林代青抬脚就走。 宇文琏哪肯放弃,又跟了上来。 “你要去见谁,本皇子和你一起去。” 林代青突然停下,除了宇文琏的话,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哒哒哒! 像是马蹄声。 街道上听到马蹄声,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不知为何,林代青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安。 她转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于是她看到了远处那座威严赫赫的将军府——馄饨摊所在的街道和将军府的后门隔着一条街,她想去往城墙方向,龙泉大街是必经之地。 此时,她就站在龙泉大街上。 见她突然停下,宇文琏连忙问:“怎么了?” 林代青指了指将军府的方向,一辆马车隐约可见,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奔来。 林代青不认识这马车。 但她认识架着马车的白衣少年,认识骑着白马的红衣少女。 更认识那个一身绿意的翩翩少年。 林代青柳眉微蹙。 但并不是因为陆凌年的去而复返,而是因为他回来的有点早。 此时还不到酉时,陆凌年应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才对,怎么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在林代青的疑惑中,马车过了将军府门口,一路奔到了他们面前。 白纪将马车停下,陆凌年与红叶勒马。 陆凌年俊冷的目光从宇文琏身上扫过,但也只是扫了一下,他很快便看向林代青,似是并不关心林代青为何会和宇文琏在一起。 陆凌年凝视着林代青问道:“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这话听起来十分客气,但林代青一瞬便解读出他这话的另一个意思:识相的就乖乖跟我走,否则我可就要动粗了。 林代青心里也疑惑,于是道:“当然是自己走。” “那还不过来。” 林代青愣了一下。 陆凌年道:“难不成你还想步行?” 林代青苦笑:“自然不想。” “那就赶紧过来。”陆凌年说完,伸出了手。 如果说他刚才那句“那还不过来”意思不是很明显的话,此时伸出的手肯定算得上是进一步的解释和指示:到他那边来,上他的马车。 想到自己这两日的行为,林代青自然明白陆凌年为何这般小心。 但宇文琏就不同了,在他看来,陆凌年这分明就是故意当着他的面秀恩爱。而且是那种十分可耻的秀恩爱,通过表现林代青在他面前有多卑微,来向他宣示他的主权。 宇文琏身子一转,挡在了林代青面前。 “这位公子,难道你没看到我正在和林小姐谈心吗?” 小子,听见了吗? 谈心。 这可不是一般的聊天。 林代青连忙摇头。 她并不想在感情上和宇文琏有任何牵扯,宇文琏的难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陆凌年似乎是会了意,并未理会宇文琏,直接驾马前行向宇文琏而去。宇文琏自然不会让开,他甚至伸出双臂,挡住了身后的林代青。 藏在暗处的孟幻看到这一幕,连忙现身向着陆凌年而去。 他不能让陆凌年伤到宇文琏,甚至不能让那匹马惊吓到宇文琏。 陆凌年和宇文琏之间的距离很近,马的速度很快。所以孟幻的速度更快,在马跑到宇文琏面前的一瞬,他的脚几乎究竟挨到了马的头。 但也仅仅是几乎。 因为就在孟幻的脚即将踢到马头的一瞬,他整个人先被人踢了出去。 嘭的一下。 那本该是马被踢到的声音,但此时却响在了孟幻的身上。 当那重量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孟幻自然就已经反映过来有人踢到了自己。但是他没有攻击那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够快,能够在被踢到的同时也踢到那匹马。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人这一脚的力度。 他的速度变快了,同时方向也变了。若不是那人踢斜了,他肯定已经撞上了宇文琏。 倒地后,孟幻迅速起身,在看到宇文琏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后,才稍稍放了心。 马没有撞到宇文琏,只是停在了宇文琏面前。马上的人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似是觉得宇文琏这一行为实在是有些幼稚。 孟幻有些不解,他想到了那一夜的打斗。当时和白衣少年交手的时候,他就明显的感觉到,白衣少年并不打算伤他,否则他肯定已经受了重伤。 但既然不打算伤人,刚才驾马的架势为了又如此的拼命? 不对。 孟幻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只顾着关心宇文琏有没有事儿,却忽略了骑马的人。 此时那匹马已经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飞奔而去,虽然只能看到一个绿色的背影,但宇文琏身后已经没了林代青的身影,这足以说明林代青也在马上。 但是怎么可能? 他刚才被踢倒,到站起来不过三息的时间。即便是此刻又顿了一会儿,也不过十息的功夫。绿衣少年是何时带走的林代青? 看到宇文琏依旧是刚才的动作,孟幻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他被踢到的一瞬,绿衣少年快速地驾马绕过了宇文琏,之后拉上林代青离开了这里。 在刚才那一瞬,他没有停。或者说他本来是为了避开他的那一踢,直接转了马头。 好娴熟的马上功夫,好快的速度。 孟幻起身,走到宇文琏面前。 宇文琏此时已经放下双臂,但脸色却十分的难看。 谁能想到,驰骋长安的嗜血罗刹,今日竟然被人无视了?而且还有人从他手中抢走人。 第51章 这药很猛 这并不是说武功上的高低,而是胆量。 宇文琏虽然习武,但长安城中武功比他高的大有人在。可这些人即便武功再高,也不敢从宇文琏手中抢人。 不,他们有的人甚至都不敢看宇文琏一眼。 然而此时,那个不知道底细的绿衣少年,却直接驾马冲向了他。不仅如此,居然还直接将他身后的人抢走了。 好在此处只是一条小巷与龙泉大街的交叉口,并没有来往的行人。否则这惊人的一幕,又要在长安传上好几日。 宇文琏的脸色自然又难看了几分,季少羽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虽然这几日宇文琏对他很好,甚至教他武功。但在内心,季少羽对宇文琏仍有几分恐惧。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心虚。 他并不是不知道陆凌年,但他没将他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宇文琏。 所以此时此刻,发生这样的事情,季少羽觉得多少有自己的责任。 如果他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宇文琏,也许宇文琏就能知道陆凌年究竟是谁,也许他就能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陆凌年带着林代青离开了,但是白纪和红叶并没有走。 在季少羽震惊的目光中,白纪将手中的鞭子递给了季少羽。 “季小小姐,就劳烦季小少爷送回家里人。” 小小姐? 季少羽看向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他出门前娘亲还在念叨季少嫣一天都不着家,难道她在马车里? 白纪重新回到宇文琏面前,恭敬的行礼。 “我家公子说了,此事就不劳烦八皇子殿下搀和了。日后定有机会邀请八皇子来府上做客,在此之前,还希望八皇子不要再与我家夫人亲近。” “我家公子那人,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杀人从不眨眼。” 白纪这话说的相当温和,甚至十分客气和谦卑。 他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他绝对没有再撒谎。 但听了这话的内容,在场的三人却没一人觉得他这话很客气。 相反,这是在挑衅。 而且绝对是带有蔑视的挑衅。 宇文琏是谁? 随便在长安街里抓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他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八皇子,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从来都只有他对别说这话的份儿,还从未有人敢跟他说“这件事儿你别搀和了”。 但现在,一个小小的侍卫,却对他说出了这番话。 “八皇子莫怪,这话我只是替我家公子转达,并没有看轻八皇子的意思。我家公子很赏识八皇子的才能,将来有机会,必会请八皇子进府一坐。” 白纪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宇文琏没说话,脸色依旧很难看。 但他又不想发飙,这显得很没气度。 他想赢那个人,但绝对不是在脾气上。 而且,发脾气没有任何用处。 宇文琏没再说什么,对季少羽招了招手,向回走去。 …… …… 陆凌年并没有带林代青回客栈,林代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了一圈后,两人又回到了将军府。 “明日再来接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陆凌年策马而去。 林代青一时有些搞不清楚陆凌年在想什么,望了望面前的将军府,林代青觉得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不对劲。 她当然不会相信陆凌年绕了这么一圈,就是为了将她送回将军府。在她看来,更大的可能是陆凌年在转圈的时候,有了新的主意。 想带她走,其实无非也就两个办法。 一个是绑架。 一个是下药。 绑架陆凌年肯定是绑不了了。 但下药他倒是还有一个帮手。 林代青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找了一家药房,买了一些药,才回了小院。 一进小院门,林代青就开始念叨。 “将军府绝对是进了贼人,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荒郊野外。” 季念听她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没事儿吧?” “人倒是没事儿,但饿了一天啊。” “今日醉仙楼送来了食盒,说是你的一个朋友订的。” “朋友?”林代青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出手阔绰的朋友。 陆凌年自然算不上朋友,要是他送的,他肯定恨不得在每道菜上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林代青盯着石桌上的食盒,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人究竟是谁。 文久? 他送馄饨的可能性大一点。 “来人没说是谁。” “他说你应该能知道。” “我怎么可……” “醉仙楼是吧?” 林代青突然想起那日在醉仙楼帮她出头的人,难道是那人? “就没留下个性命?男的女的?” “没说。” “那你也敢吃?” “我还没吃。” “那吃吗?” 林代青想了想:“银针试一下?” “你去拿。” 林代青跑回屋里,拿了银针出来。一道菜一道菜试了个遍,最后发现都没毒。 “那吃吧。” 她又跑回厨房拿了碗筷。 虽然这菜没毒,但不知为何,;林代青吃着吃着,发现自己越来越困。 她之前的确是吃了让自己生病的药,但梅花烬的药效没这么快呀? 林代青转头看向季念,自己困的都快睡着了,但是季念却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饭。 她爹爹这个帮手,还真是一点都不辜负陆凌年的期待。 下一瞬,林代青世界爬到在桌子上。 这药太猛。 …… …… 长安城某处小宅内。 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正在擦剑。 今日天色有些阴,阵阵有风,少年额前的留海不断给吹起,落下,十足的英俊。 但他身处的小宅却有些破旧,看起来与他这个人,他手中的宝剑,甚至与他手中那块手帕都不相符。 然而少年却像是没看到这一切一样,认真的擦剑,似乎并不觉得身处一个破乱的环境有什么不好。 突然,破旧的院门在此时被打开。 但少年并没有扭头看。 来人又将门关上,才走到了他面前。 少年这才抬起头。 “八皇子殿下。” 宇文琏轻笑一声。 “你既然认识本皇子,那日,在醉仙楼出手的人就是你吧?” 少年虽然在擦剑,但宇文琏的目光却落到了石桌上的几本书。这几本书在大梁并不少见,很多读书人家里都有。 读这些书的年轻人几乎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科举。 “是我。”少年回答。 宇文琏继续说,却换了个话题。 “若不是听我父皇说,我很难相信,武林盟主居然要考科举。” 第52章 打听一个人 少年笑笑,看起来极为温和。 但这温和的笑出现在人们所认为的武林盟主的脸上,却多少让人有些觉得不正常。 宇文琏虽从未踏足江湖,但江湖是什么地方他却听说过。那里高手如云,十分凶险。 面前这个笑若春风的少年,却是这凶险的江湖的武林盟主。 这笑,此时多了几分杀气。 “我爱读书,也爱争个第一。既然做了武林盟主,状元自然也要做一次。”少年倒是不避讳内心所想。 古来男儿,哪个不想文武双全,哪个不想成为天下第一? “八皇子请坐。” 宇文琏坐下,说到:“我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两男一女,穿绿衣服的是主子,剩下的一白一红是是侍从。白的叫白纪,红的叫红叶。” 宇文琏将自己仅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少年听完,眉头一皱。 宇文琏问道:“南盟主认识?” 南轻夜摇摇头,“认识算不上,但见过。” 南轻夜又补充道:“准确的说,我和那个绿衣少年交过手。” “他武功如何?” 南轻夜说到:“玄叶和他的侍卫交过手,十招内未能分出胜负是因为那个白衣少年觉得无趣。” 那个侍卫的确厉害,这一点宇文琏了解。 “那何以见得绿衣少年很厉害?”有这么厉害的侍从,主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宇文琏可不相信这种没根据的推理。 “那个白衣少年说的,说他公子比他厉害多了。虽然缺少根据,但就算只有白衣少年,你的人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江湖中可能找到人能是他的对手?” 南轻夜摇摇头,“当前,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两个人,一个在你面前,一个在房间里睡觉。” “那这江湖的水分也太大了点。” 南轻夜对此并不认同,“天才,总是比常人要厉害一些。如果没有他们,你便会知道这江湖一点水分都孟游。” 宇文琏不想在此事上与他争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成了武林盟主,这武林水分还不大? “八皇子何以问起此事?”南轻夜问道。 宇文琏笑笑,倒是拿出了谦谦君子的架势。 “大约是好奇吧,其实本皇子也很好奇,那日在醉仙楼,你为何帮林代青。” “不是我帮的。” “哦?” “是我家玄叶帮的。” 宇文琏轻笑,这还不是一个意思? 季少嫣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一直在一辆马车上,她努力想站起来看看自己在哪里,但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更别说站起来。 季少嫣慢慢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在房间内,顿时觉得有些奇怪。房间里有些暗,看样子天已经快黑了。可她怎么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和林代青见面?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昏暗中,季少嫣看到昭然郡主走了进来。 “母亲。”季少嫣连忙叫了一声。 昭然郡主听到季少嫣的声音,顿时放下了心。一边吩咐人赶紧将蜡烛点上,一边赶紧向床边走去。 第53章 不甘心 “嫣儿,你好点了吗?” 季少嫣的朋友众多,平日里她经常和各家小姐一起,因此一日未归昭然郡主也没怎么担心。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傍晚时分,季少羽居然牵着马车将季少嫣送了回来。而且马车上的季少嫣还在昏迷,大夫说可能是吃了蒙汗药。 “好点了娘亲。”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季少嫣回想了一下她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肯定是林代青,早上我去找她,之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昭然郡主听完,顿时大怒。 “这个卑贱的养女,居然敢给你下蒙汗药,胆子也太大了点。” 季少嫣也觉得林代青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但令她更加不解的是,林代青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先不说今日这件事,那日在醉仙楼,,林代青居然敢毁掉八皇子的手。 她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找到了什么靠山? 不管是哪个原因,季少嫣觉得当前都很有必要赶紧除掉林代青。否则若她真的有什么靠山,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娘亲,不如……”之后的话,季少嫣没说。 但从她凶狠的愤然的目光中,昭然郡主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林代青是个麻烦,不解决,迟早会边城大麻烦。 “娘亲也觉得应该如此,不过暂时还不要太着急。你爹爹说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父女的万全之策,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娘亲说的可是真的?”季少嫣连忙问。要不是七皇子需要她活着,她早就会想办法让她死。 昭然郡主点点头,“放心吧,你爹爹办事没问题。” 说罢,昭然郡主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看向季少嫣。 “嫣儿,醉仙楼的事情娘亲一直没问你。但近日我思来想去,觉得那日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你可是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季少嫣镇定地道:“我怎么会瞒着母亲呢。” 昭然郡主安心地笑笑,“我知道嫣儿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既然你不愿意说,娘亲也不强求你。你要记得,宫里的每个皇子都能招惹,唯独八皇子不行。如果没有意外,年底陛下会封八皇子为太子。这些年,虽然皇后与我亲近,但八皇子却从不未叫过我一声姑姑,你可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季少嫣点点头,心里却十分不甘。 宇文琏有什么好的? 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杀人如麻,长安百姓哪个喜欢他? 这样的人做了皇帝,以后长安百姓还怎么活? 陛下果然如宇文泱说的一样昏庸,明明七皇子人更好些,也更心怀天下,为什么他就不能成为太子?就因为他的母妃? 此时,季少嫣想起这些,并未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嫡庶有别的受害者,也未察觉到,自己竟然将宇文泱带入到了林代青的剧本中去。 她替宇文泱感到不甘,但却不会想,林代青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凭什么就要被她迫害? 第54章 梅花烬 在来长安之前,陆凌年其实不止做过一个梦。 在梦中,他总是梦到一个女孩儿。梦见自己与她纠缠不休,梦见自己总是应付不了她。她个头很小,很像是狡猾的狐狸,灵活的兔子。 所以准备来长安之前,陆凌年就已经做好了与林代青纠缠的准备。 然而无论他这准备做的游多充足,他都没料到林代青为了不离开长安,竟然会有各种数不尽的小把戏。说她的行为是小把戏有些过分,哪次他不是被耍的团团转?面对林代青,陆凌年只有摇头的份儿。 让还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又矮又丑,却让人觉得她可爱可恨至极。 “公子,你说这蒙汗药是季公子让林小姐吃的?” 白纪咂咂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一件事。 “季三公子不愧是王爷常挂在嘴边的人,这心肠,够狠啊。”白纪又赞叹道。 “现在走吧?”红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陆凌年点点头,“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不知道林代青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红叶点点头,扶起床上的林代青,准备带她走。 但她手触摸到林代青的那一刻,却感觉林代青的身体十分的烫。她这才看向林代青的脸,发现她的脸红的像西红柿一样。 “公子,她好像发烧了。”红叶连忙对陆凌年说。 “发烧?”陆凌年走过去,将手放到林代青的额头上,瞬间烫感就传了过来。 “我去找大夫?”白纪问。 “去吧。”红叶说,“林小姐的身体太烫了,万一烧出点问题来,我们怎么跟王爷和季公子交代。” 白纪看向陆凌年,等着他的指示。 “快去快回。”陆凌年无奈道。 ……………………………………………… “这是梅花烬。”大夫诊断完后,笑着对三人说。 “所以呢?”白纪不解的问。 “你们不知道梅花烬?”大夫问。 三人点点头。 “你们不是京城人士?”大夫又问。 三人继续点点头。 “这样啊,”大夫说,“其实也算不上是严重的毒,只需要每日采集新鲜的素锦花熬制成药服用,并躺在床上休息。五天之后,这毒就解了。” “每日采集?”白纪惊讶的问。 “躺在床上休息?”红叶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陆凌年轻哼一声,“又被算计了。” 半个时辰后,白纪一边给林代青熬药,一边感慨着。 “我本以为季公子为了让林小姐离开京城,给她下蒙汗药已经算是狠的。没想到,林小姐对她自己,比她爹还狠。” “这算什么狠?”红叶一边吃着烤乳鸽一边道,“她要是真狠,直接让自己喝鹤顶红啊。” 白纪哭笑不得,“鹤顶红可真的会死啊,夫人又不想死。” …… …… 林代青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中午,她本以为睁开眼看到的会是她爹爹季念,却没想到是陆凌年那张足以与她爹爹媲美的脸。 房间不是她的房间,除了陆凌年之外,还有他的白纪和红叶。 林代青这时大约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她这是被她爹爹卖了。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想离开京城。前一世她爹爹没有这么做,这一世却迫不及待的想让她离开京城。这是不是说,她爹爹也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季府要出事儿,或者他要出事儿。 见她醒来,陆凌年脸上温和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她觉得此刻站在床前的陆凌年,就像是从一碗温热的水,突然间变成了冬日里的冰棱。他的目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在告诉她,她惹怒了他。 “醒了。”他用冰冷的声音问。 林代青点点头,慢慢了坐了起来。 白纪将刚熬好的药递给她,“喝了吧。” 林代青闻得见药香,她知道这是素锦花熬水后的气味。她接过碗,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随后,白纪和红叶就退了出去。 陆凌年依旧站在床边,用他那双冰冷的不能再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这让林代青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犯了错的小媳妇儿,正在等待陆凌年的责备。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凌年,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目光,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没想到会是你们。”她轻声说,她之所以让自己中毒,是为了让季念心疼,顺便让她留下来。 谁能想到,她爹爹竟然都不关心她是否生病,直接将她交给了陆凌年。 “如果想到了,打算再算计的更狠一点?”陆凌年的声音冷的能将炎炎夏日直接变成寒冬。 林代青立马换了嬉笑的表情,“怎么会,早知道是你们,我就喝鹤顶红了。” 门外的红叶差点把鸽子骨头咽下去。 还是不听了,再听下去说不定自己都要陪葬。 陆凌年知道自己责怪也是无用,因为林代青肯定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离开。 “说说吧,到底为何不离开长安。是因为你爹爹,还是因为文久?” 文久? 林代青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知道了馄饨少年的名字。 文久,文久。 好奇怪的名字。 可她不是为了文久才留下来。 林代青回答说:“为了我爹爹。”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让陆凌年有多开心。 他更希望自己的预料出了错。 陆凌年说道:“陛下既然将岳父囚禁在小院中,自有他的道理。你应该庆幸,他不是被囚禁在大理寺或是刑部,否则你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 “可是,我怎么能明知道我爷爷和爹爹会出事儿,还一个人离开长安?你以为我爹爹为何这般配合?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会死。” “陆凌年,如果你父亲很快就要死,你会离开吗?” 陆凌年脸色一变,“你这个问题很不错,但是你问错了人。” 林代青不信,“你不可能为了自己不管自己的父皇。” 陆凌年微微一笑,嘴角却是无尽的忧愁。 “你知道吗?原本和你定亲,来长安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我的哥哥陆凌信。” 第55章 刽子手 林代青有些不明白陆凌年在说什么,但见他神色认真,林代青便没再插话。 “他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林代青当然不知道。 陆凌年笑笑,如在寒暄一般说:“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林代青顿时一怔。 这六个字被陆凌年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口气说了出来,但其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平淡。即便是没看到那一幕,仅仅是一个“杀”字,都让林代青想象到了那一幕的血腥。 杀人,并不少见,甚至每一瞬间都有可能有人在杀人。 但是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林代青震惊之余,更觉得恐怖。 因为面前这个人,将这件事说的太轻松了,他表现的也太轻松了。 这并不仅仅是杀了人,或者杀了自己亲哥哥这么简单。 林代青想到了宇文泱和宇文琏,她一直以为宇文泱能忍耐多年,将宇文琏害死在宗人府,已经足够震撼。此刻凝视着面前的陆凌年,才知道宇文泱的手段有多小儿科。 面前这个人,可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所以,他才会笑,才会说她问错了人。 一个能杀自己亲哥哥的人,自然也能抛下自己的父亲。 陆凌年继续道:“季如是,大梁最后的一位镇国大将军。你不用救他,他的使命就是为国捐躯,我想他也不会希望自己有其他的命运。” 陆凌年轻声说着,他面带微笑,让林带起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至于你爹爹季念,我虽然今日才见他,但却早已久仰他的大名。我想,十六年前他既然选择朋友,而不是自己的君王,应该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许你觉得那位陛下太过于残忍,但这何尝不是他在向那位陛下赎罪呢?” “赎罪?”林代青不解的问,“我爹爹有什么罪?难道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抛弃自己的朋友,才算是对吗?” 虽然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林代青并不知晓。但她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季念一定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 “你不会不知道,你爹爹和陛下也是过命的交情吧?他不仅仅是背叛了自己的君王,也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不……”林代青摇着头说,“爹爹没有错。” 陆凌年笑笑,坚定而认真地说:“他错了。他错在不该和君王交朋友,更错在不应该和君王有共同的朋友。” 林代青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她突然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阳光少年一点都不一样。 “即便如此,我爹爹也没有后悔。”林代青说。 “那你为何还要带他离开?” “因为如果我不带他走,他就会死在这里。” “死……”他却笑了,“谁都会死,能死在自己的故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她爹爹不是自然老死,而是会被那些人害死。她不能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什么都不做。 林代青猛的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在被陆凌年牵着思路走。 陆凌年说的也许没错,但那不一定就要成为事实。 林代青没有那种深明大义,她只知道此时有危险正在逼近。 林代青看向陆凌年,问他,:“你没发现我们被算计了吗?” 陆凌年却道:“就因为算计了才要走啊。难道还要等着继续被算计?” 林代青说,“你没发现你走不了吗?” 陆凌年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 林代青继续道:“昨日,我只是打算拖延时间让你睡觉。我们三个去玩,你找不到我们,又耽误半天,自然要过一日再走。谁知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件事的确奇怪。 陆凌年问,“香炉不是你放的?” 林代青摇摇头,“客栈是你选的,我的包裹你也看到了,像是放了香炉的样子吗?” “还有,昨日你带我离开,为了赶路,你们肯定是在路上吃的饭。所以看到马车里的人还在睡觉,你们肯定不会管。也害怕我醒了不好带走,所以就不打算让我吃饭。” “这么算的话,你们最早发现马车里的人不是我,应该是在昨日傍晚。那时候你们应该出城一天,再折回,最快也是明日早上,但傍晚时分就你们回来了。” 陆凌年皱眉,林代青说的没错,若不是马车出了问题,他们的确打算傍晚时分再叫醒林代青。 林代青接着问,“难道我猜错了。你们中午还去了客栈吃饭,或者专门叫醒我?” “你既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其实,你也没打算走吧?” 陆凌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在等着林代青的下文。 林代青也不傻,她说了这么多陆凌年都没回答,肯定是心中早就算计。 于是她继续分析道:“昨日你本可以拦着我们不去吃东西,不去午休。今日大也可以连夜去厄素山移植几颗花,然后将我带走。” “但是你没这么做。为什么?” “也许,也许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十八年前梁帝是如何登上皇位的?”陆凌年又拿出了他痞子的架势,“据说那和岳父有关系。是吗?” 林代青摇摇头,“我吧知道。” 她转而又一想,道:“你既然好奇,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凌年顿了顿,道:“十八年前,在先帝病危之前,其实我父王就已经选好了合适的继承人,想帮助仁爱宽厚的八皇子登上皇位。但不知为何,后来短短两天的时间,先帝就改变了主意” “众位朝臣也突然开始支持还是皇子的梁帝。于是,他就登上了皇位。我父王怀疑,当时从中斡旋的人,就是岳父。但一直没有证据,十八年来,他也未曾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 “还有,则是十六年前梅将军府的那幢案子。” “众所周知,岳父和梅江宁与梁帝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在梁帝称帝时,两人也对他帮助最大。但十六年北楚来犯的时候,梁帝却逼着梅江宁去了塞北。那时候梅江宁的夫人马上就要临盆,突然听到了梅江宁 叛变的消息,她不相信,是岳父带着她离开了长安。梅家被抄家,她死在了塞北。”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第56章 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少爷,一共八百三十两。”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将装着银票和银两的袋子,笑着递给坐在他对面石头上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貌清俊,但打扮却很普通。 “钱数完了,我们可以吃饭了吗?”小厮问。 少年接过钱袋子,掂量了一下,悦耳的银两声,让他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错不错,一袋干粮,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元宝,你说,本少爷算不算是赚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是的少爷,不过,那些人好生奇怪,放着官道不走,为何要走着小路?而且,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商人,怎么又甘心被我们宰?” “什么宰?”少年抬手敲了一下元宝的脑袋,训斥道,“如果不是我们恰巧经过此地,他们早就饿死了。你说,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自然是银子重要。”元宝人如其名,将钱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但这并不是他一人的行事准则,这位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对我们。”少年又是一声责备,“但对更多人来说,自然是命更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这么多银子,只买我们一袋子干粮。” “是是,少爷英明……”元宝说着,突然感觉少年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少爷,您的意思是说,您把我们全部的干粮都卖给了那些商人?” “不然呢?”少年问。 “那我们吃什么?”元宝欲哭无泪。 “这个……”少年看了一眼手中的钱袋,“这个自然是不能吃的。” “能吃也不顶饱啊。” 少年又看向元宝背上的竹楼。 元宝赶紧往后躲了躲,“这可是信鸽,吃了它,我们路上怎么给老爷传消息?” “行吧。” 少年抬了抬头,看到空中不时有鸟儿飞过,于是对元宝说,“不如,我们就打个野味吧。” “可我不会呀。”元宝发愁地说,他这一生,除了数钱什么都不会。 “我来。”少年说着,将钱袋子递给元宝,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弹弓。 “三少爷的……”元宝看到那把金灿灿的弹弓,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少年则不以为然,拉开弹弓,对准天空,悠悠然地道:“他又不知道是我们拿的。” 元宝苦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此时离家的就他和二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又向来不对付,不是他们拿的,还能是谁? “啪……” 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响,接着是一声惨叫,很快,元宝就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击必中,本少爷真是天才。”少年收起弹弓,招呼着元宝向西北方向跑去。 掉下来的是只白色的鸽子,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少爷,这好像是一只信鸽。”元宝蹲在鸽子旁边,指着鸽子腿上的红色竹筒问。 同样蹲着身子的少年皱了皱眉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问,“现在吃我们自己的信鸽,还来得及吗?” “别呀少爷,”元宝连忙道:“这信鸽死都死了,还是别暴殄天物。” “也是。”少年认同地点点头,伸手将信鸽腿上的竹筒摘了下来。 他又打开了竹筒,拿出了里面的信。 看完之后,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紧。 “少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元宝好奇地问。 少年合上信件,问元宝,“今日可是三月初四?” “是的少爷,我们昨日出的门,昨日是连北庙会,三月初三,不会有错。” “这信上说,有一支从北楚来的商队,会在三月初八劫走季如是大将军。” “什么?”元宝惊讶地问,“季将军武功卓绝,一个商队岂能将他劫走?” 少年摇摇头,对元宝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今日才三月初四。信上的人却说,有人前几日就听到几个商人谈话,说是在岳垧看到了这几位北楚的商人。” “您的意思是,伏击?”元宝问,仔细又一想,“这倒是有可能,正面迎战,鲜有人是季将军的对手。” 少年又摇了摇头。 “不对吗?” “北楚的商队刚刚经过这里啊。” “这里?”元宝顿时想起了刚才买他们干粮的那个商队。 “少爷的意思是,那几个人,就是北楚来的商队?” 少年皱着眉头,点点头,“不排除他们早有伏击的可能,但如果是要伏击,肯定会早有准备,怎会最后连干粮都没了?” “这钱……”少年看向元宝手中的钱袋,“赚的有些不是时候。” “那怎么办?”元宝问。 少年想了想道:“这信鸽是往北飞,给季将军传递消息。今日是三月初四,从塞北到岳垧需要三日的路程,季将军应该还未出发。传信给老爷子,让他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季将军。若是季将军出了事儿,我们可就成了大梁的罪人。” “是,少爷,我这就去。” 少年缓缓抬手,再次将手中的信打开,目光落在落款处:儿季念。 一个身陷牢狱的人,居然能凭他人的几句话,就能推断出北楚商人的目的。 季念,季公子,难道真如父亲所言,是个厉害的人物? …… …… 陆凌年问完这句话,林代青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对呀,那个孩子呢? “岳父说死了,但梅夫人生产的时候只有岳父和稳婆在,稳婆至今下落不明。那孩子究竟是生是死,其实只有岳父一人知道” 林代青有些不解地看向陆凌年:“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好奇。” 陆凌年接着说:“有人要将十六年前的案子翻出来。” “谁?” “前几日,一个江湖人士来到了流云王府,自称是梅江宁的妹妹,说梅江宁并没有叛变,而是有人诬陷。” “而诬陷他的人,就是当今的梁帝。” “近年来,大梁日渐昌盛,我父王本放弃了更换皇帝的打算,但此人的话,改变了我父王的主意。” 林代青听到此处,大约已经明白了陆凌年为何会出现在长安。 “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并非真的是为了亲事,而是为了流云王府的职责?” 第57章 不走了 陆凌年颇有意味的一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流云王府的人从不离开南方海岛,又有梅将军的妹妹参与其中,他来长安不是为了那座皇位是什么? “因为这并不是我来的目的。” 林代青有些不解,这有什么不同吗? 陆凌年继续说:“我父皇让我来长安,的确是为了那个目的。” “一路走来,大梁国泰民安,人人都称赞梁帝治国有方,爱民如子,这盛世,我并不想破坏。所以我想回去,可心里也的确有那么几分好奇,想知道岳父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人。” “另外我的确也很好奇梅江宁是否被冤枉,如果真的如此,那身为流云王府世子的我,我也有义务为他翻案。” “但我并不像父皇那样偏执,因为翻案的代价有些大。” “代价?”林代青皱眉一想,“你是说,如果梅将军真的是被冤枉,那冤枉他的人很有可能是那个人?” 梅江宁是开国大将军的后代,自己也是镇国大将军,是十万凌冽军崇拜的威武大将军。 他在大梁的威信之高,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撼动的。 据说当年梁帝只是凭一封文书,就相信了梅江宁的叛变。 谁的文书,能有这种可信度? 能一下子就扳倒一个镇国大将军? 所以最终是谁让梅江宁死,其实很好猜。 陆凌年所说的代价,应该就是这个吧。 现在打大梁国泰民安,但皇子中并无能够接替梁帝的尚好人选。如果梁帝真的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该怎么办? 没了梁帝的大梁,又会变成什么样? 北楚和夏国一直对大梁虎视眈眈,如果真的换了皇帝,难保他们不会找事儿。 所以这代价,的确挺大的。 果不其然,只听陆凌年说:大梁此时有三位皇子,宇文泱虽然温和宽厚,但他太过于阴柔,看起来善良,实则内心诡诈。八皇子宇文琏虽杀人如麻,但杀得都是北楚人,但他杀戮之心太重,也不适合做皇帝。“” “至于宇文宁,他太老实,担负不起大梁的江山。此时梅将军府的事儿若被捅出来,那长安势必不会安宁。梁帝若退位,此时大梁找不到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那时候,大梁必然会陷入混乱。” “你父王为何还要这么做?”林代青问。 流云王难道不希望大梁太平吗? 还是说在他心中事情的真相更重要? 陆凌年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来的原因。” “所以,你其实并不想走。但又不想让你父王觉得你想留在长安,所以,才一直想回去,造成一副你想回去,但因为他不得不留在长安的假象?” “你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傻。” “曾经傻过,所以现在聪明了。” 换做是前世,林代青绝对不会想这么多。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些事都关系到她和她爹爹以及整个季府的生死存亡。 她必须要聪明,必须要细心地去分析每一件事,了解每一个人。 “所以才会死吗?” 陆凌年又想起了那个梦,此时仍感觉十分的真实。 林代青微微一怔,随即也想起了前一世,想起了陆凌年的那个梦。 “说真的,你只是梦到我死了?没梦到别的?” 陆凌年摇摇头,“没有,只有那一幕。” 接着他又补充道:“但是无比的真实。” 当然应该真实,她的确是死过一次啊。 林代青挥去脑中的思绪,说到:“既然我们都已经坦白了,说说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要留在长安。” 林代青接道:“但是不能让你父王的眼线看出你是故意要留在长安?” “对。” “这需要我的配合。” “我知道。” “既然你有求于我,那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那是自然。” 林代青顿了顿道:“我就不求你保护季将军府了,但是我爷爷和爹爹的命,你必须要救。我说的救,是自由的活着。你不用去管他们的使命和他们的想法,只需要知道,我需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明白吗?” 陆凌年笑笑,点了点头。 “如果到最后,你爹爹并不想你这么做呢?” “那就和你无关了,我不关心这天下,我只关心我爹爹和爷爷。” “好。”陆凌年痛快答应。 身体稍微好点以后,林代青便离开了陆凌年的小院。 当然不是从正门出去,而是假装偷偷摸摸地翻墙。 回到小院,林代青就直接冲季念兴师问罪。 “爹爹,你居然在我的饭里下药?” “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女儿,但至少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亲情总是有的吧?” “你知道这一晚上我有多受罪吗?” 林代青一句一句说个不停,但坐在树荫下看书的季念却只是笑笑。 等她说累了,坐下来喝茶,他才缓缓开了口。 “梁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母妃在后宫并不受宠。皇后总是百般刁难,生病了也无人医治,就等着让她病死。从书院回来的梁帝知道了这件事,就直接闯进了先帝的寝宫。也不管先帝正在和皇后把酒言欢,直接将黄皇后的罪行说了出来。痛斥先帝,说要断绝父子关系。” “先帝连忙赶了过去,但因为梁帝母妃生病多日未医治,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御医束手无策,最后梁帝的母亲就这么病死了。” “所以他很讨厌宫斗,但很喜欢敢于直言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梁帝是个好皇帝原因。他知道,他的昏庸会让至亲之人死。” 林代青放下手中的杯子,不解地看向季念。 她爹爹这是知道了她与陆凌年的讲话,所以才说这个故事? 是不想让陆凌年继续查下去? “爹爹为何要说这些?” 季念笑笑,说到:“你刚才的样子,像极了他那是生气的样子。若是此时你冲进奉天殿,对他说这么一番话,说不定他不会生气,还会开心。他做皇帝这些年,估计很少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切!” 第58章 梅将军府 虽然嘴上很不屑,但对季念这么稀松平常的提起梁帝,林代青还是觉得有些怪。 一个将他关押在这里十六年的人,难道她爹爹就真的一点都不恨吗? 那个人很有可能还害死了他最好的兄弟,甚至还会将他逼上绝路。 林代青装作生气的问,“您说这个干吗?我又不去找陛下。” “我是在说你很可爱。” 被夸可爱林代青自然很开心,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另外一个事实:她爹爹季念,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爹爹,你还没说你为何要往我的碗里下药呢。” “能为什么?”季念还很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让你立场长安。” 说的还挺是怎么回事儿,搞得好像是她搞砸了一切一样。 林代青无奈的摇头,觉得自己是说不过季念了。说的过又怎样?药不是一样下了?以后他想下,不是还会继续下? 她爹爹季念有自己的主意,岂是她质问一句能改变得了的? 的了,还是问问梁帝吧。 谁知不等林代青开口,季念先问道:“那陆公子呢?” “他要是走了的话,我能在这里吗?” “看来他还是不够阴险。” “是啊,没爹爹阴险。”整个就是一只老狐狸。 “反正是不走了。” 季念笑笑,目光却很坚定的道:“陆公子是一个靠得住的人,这门亲事,我不会退。” “我也没说要退婚啊,我只是说不走。” “那也得陆公子同意。 陆凌年巴不得留下来呢。 但林代青还是要装出一副自己会搞定的样子:“您放心吧,我会说服他的。” “中午吃什么?” “吃馄饨?” 林代青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馄饨了,那味道很是怀念。 不对! 现在怎么能是想吃的的时候呢? “爹爹,”林带起无奈地看向季念,“你又转移话题。” “哪有。” 他还不承认。 林代青道:“您怎么突然提起梁帝了?” “是因为你刚才的样子,像极了他重进皇后寝宫的样子。” “我看您是想起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吧?” 季念不再说话了,脸上的微笑骤然消失了。林代青的这个话,就像是一个响指一样,一下子改变了小院内的气氛。 季念不说话,但林代青已经猜到自己说到了季念的心坎里。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过去很久的事情,要么是突然怀念,要么就是他本就打算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林代青觉得,她爹爹一定是后者。 想起陆凌年今日的一番话,想起那座破败的将军府,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林代青觉得,十六年前梅将军府的案子,可能是一切的关键。 如果不是梅将军府的叛变,她爹爹不会被关进小院。 如果不是这件案子,流云王不会觉得当今陛下行为不端,让陆凌年来到长安。 所以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爹爹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合上书,起身回了房间。 林代青没再去追问,因为她知道季念不会告诉她太多。或者说,压根就不打算告诉她。 其实想知道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办法。找到那个稳婆不现实,不过查一查当年的案子也不是不行。 “那我去买馄饨啦。” 林代青喊了一句,便开门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还算是凉爽,馄饨摊里吃饭的人也不少。 林代青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位置,于是便直接去了后厨。 文久见她进来,惊诧了片刻:“你不是说不再回来了吗?” “那话就是说给那个绿叶听的,不是说给你听的。” 文久一怔,随即笑了,“所以是骗他?” “对。”林代青说着看向哑巴爷爷面前的锅:“我还得等多久?” 少年回答说:“不用等,很快就好。” 哑巴爷爷指了指锅,很快下了馄饨。 林代青看到哑巴爷爷,心想哑巴爷爷年纪大了,说不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 就算不知道真实的内幕,传言总该听说过吧? 于是她就对文久说:“我想问你爷爷几个问题,你能帮我问他吗?” “可以呀,你想问什么?” “十六年前,梅将军府叛变的事情。” 少年听完,再次怔住。 “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代青解释说:“就是今天听说了,有点好奇。” 少年迟疑了一下,用手碰了碰哑巴爷爷的胳膊。哑巴爷爷转过头,文久用手比划了一番。 之后,哑巴爷爷的面色突然沉重下来,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一般。 林代青问道:“你爷爷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她这还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哑巴爷爷也用哑语比划了一番。 文久告诉她,“他听说过一些传闻,但这件事过去很久了,陛下不喜欢人讨论,你还是不要问了。” “那他可以告诉我那些传闻吗?我可以等没人的时候再来?” 少年又问了哑巴爷爷,最后林代青得到的回答是可以,但告诫她不要再继续问其他人。 “为什么不让问?” 这一次林代青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她的馄饨好了,哑巴爷爷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吃完午饭,林代青休息了一会儿,便独自来到了梅将军府。 虽然梅将军府坐落在龙泉大街上,是人来人往之地,但每个经过这里的人,仿佛都觉得忌讳一般,脚步会加快很多。 林代青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翻墙进了梅将军府。 经过十六年的风吹雨打,梅将军府已经衰败的不成样。遍地荒草,房屋倒歇,若是夜晚来此,必然会觉得十分恐怖。 林代青走的很快,这些风景她无暇欣赏,总感觉没看一眼就很难过,像是自己的心被人剜了一块一样。 当她走到梅将军府前院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来这里。 面前是散落的白骨,触目惊心,阴森恐怖,就像是地狱一般。 “都没人收尸吗?” 林代青越发觉得有些难过,梅将军府的人都死光了,当然无人收尸。 林代青不敢再继续往前走,她转身往回走去。 她无法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就在这时,她看到陆零年笔直的站在她身后的白骨中。 第59章 少了的东西 那一抹绿,笔直的站在恐怖阴森的白骨中,看起来极为不和谐,又十分的应景。 像是在说,这凄惨悲凉之地,不久便会重获新生。 “你怎么在这?”林代青问。 陆凌年扫了一眼周围,回答说:“和你一样,想来看看热闹。” “我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林代青说着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在阴森恐怖之地,哪里来的热闹可言? 晚上倒是热闹,但她绝对不敢凑这种热闹。 “你发现了什么?”陆凌年跟了上去。 林代青如实说:“什么都没发现,我要说我刚来你相信吗?” “相信。” “嗯?” 陆凌年道:“其实我是看到你进来,才跟着进来的。” 林代青眉头微皱,那她刚才被吓得差点落泪的一幕也被看到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陆凌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刚才我也在这院子里转了一圈。刚才,才过来。” 没看到就好。 林代青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却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来这里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有。” 陆凌年摇头,可那样子明明就是在说,是啊,你绝对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代青觉得陆凌年肯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然他怎么突然来了一句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丢死人了! 林代青想着,加快了脚步。 天公居然大白天的睡觉,让她在这里遇见陆凌年。 不对! 刚才陆凌年说他是看到她进来才跟着进来的。 “你跟踪我?”林代青回头指着陆凌年质问道。 “哪有。” 陆凌年连忙举手投降,迅速找了一个理由。 “我看着长安城实在是繁华,就想着多逛几圈,谁知道走着走着就遇见你了。” “你怎么不说是我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 陆凌年一怔,“这样说也行?” 也行你个头! 林代青真想给陆凌年一脚,找个理由都不能找个好点的? “现在是要走吗?” 林代青停下脚步,其实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但不知为何,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难过的很。 好像这满院的白骨都在试图跟她诉说一样,悲伤的气氛一直消失不掉。 可如果就这样走了,那不是白来了? “再看看?” “行啊。” 陆凌年应了一声,看向面前的屋子说,“这里好像是梅将军府的书房,要不进去看看?” 林代青顺着陆凌年的目光看去,之间一座残败的房屋正矗立在自己不远处。像是一本破旧的古书,虽然破旧,但仍有斑驳的字迹。 “好。”林代青点点头。 因为年久失修风吹雨打,门上贴的封条早已不见,锁门的钥匙也已经生锈。 陆凌年踹了一脚,生锈的锁链便断开了。 踩着断掉的木门,两人缓缓进了屋子。 陆凌年猜的不错,这里的确是书房。不过很多书籍都被扔在地上,泛黄的泛黄,发霉的发霉。就连那片看起来曾经还不错的书架,都摇摇欲坠。 脚下全是书。 林代青走到书桌前,用力打开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看样子抄家的时候,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已经被拿走。 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还在,但也早已破旧不堪。 林代青站在书桌前,凝视着面前的整个书房,感觉这书房有些奇怪。 “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林代青自问。 “什么?”陆凌年问。 林代青一怔,看向陆凌年,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只是感觉。 怎么说呢,抄家的确会破坏,但应该不会把书都扔到地上吧?感觉整个方向好像都被翻了一遍,又好像除了书所有东西被都归了原位。 难道这房间里藏着什么秘密? 没有等到林代青的回答,陆凌年又继续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你有没有发现这房间里少点什么?” 问完,他想起了林代青刚才的问题。 “所以说,是找到了,拿走了?” 林代青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陆凌年走到书桌前,从腰间掏出一支笔也一个小本子。 “来说说,一般书房里都有什么。” “书?”林代青有些不解。 陆凌年将“书”字写在本子上,又接着写道:“还有笔墨纸砚,盆景,书柜,书桌,还有画。” “可是这里并没有画。” 林代青说完,就开始在地上的书堆中找。很快,陆凌年也加入其中。 但找了好大一会儿,最终他们一无所获。 因为整个书房中,的确一幅画都没有。 “其实,画也不是书房中必须有的东西?”林代青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错。也许,书房中其实什么都没少? “不是的。”陆凌年却还在坚持找,“梅将军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据说他书房中放着很多副画。不过并不是名家的字画和山水画,而是他夫人的画像。” “他夫人的画像?”这倒也说的过去,梅夫人为了见梅将军一面远赴塞北,足见两人感情极深。 “对。” 陆凌年起身,宣告自己的劳动成果:“的确一幅画都没有。” 说着,他走到墙边,仔细打量了一番。 “可是这墙上明前有挂画像的痕迹。” “可是那些人拿梅夫人的画像做什么?” “也许,不是那些人。” “而是那个人?” 陆凌年点点头,“也许只是一个人。” 可那人会是谁呢? 其实最开始他想到的是季念,可是抄家的时候季念人在塞北,不不可能拿到那些字画。 也不排除有人收了起来,不过梅将军府的人都死光了,谁又能收起这些画? “抄家之后,梅将军府的东西是不是都进了国库?”林代青问。 陆凌年点点头,“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也许在国库里?”林代青转念又一想,“但是梅夫人的话应该值不了多少钱吧?为何这地上的一些绝版的书籍没有进入国库,反倒是那几幅画进了国库。所以应该没在国库里。” 林代青推翻了这种可能,但这却给陆凌年带来了一点思路。 也许,那些画,真的进了宫里? 第60章 被欺负了 之后,林代青和陆凌年找遍了整个将军府,都没找到一副梅将军的画像。 “梅夫人是大梁第一美人,梅将军对她爱的深,传言梅将军府内,只要是梅将军私自待的地方,都会有梅夫人的画像。” 陆凌年虽然如此说,但他们却连碎屑都没看到。 最后两人回到了书房前。 “走吧?”林代青提议,既然找不到,也就没在这里继续再找下去的必要。 “走吧。”陆凌年的目光却还一直凝视着面前破坏的书房。 林代青接着就转身准备走,却没想到站在自己身边的陆凌年,在说完那句话后并没有动。 于是,她就这么撞到了陆凌年的身上。 “啊。” 林代青叫了一声,退后两步。 陆凌年这才回过神来,接着就看到林代青一脸仇怨地瞪着他。 “怎么了?”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问。 什么嘛。 说走不走,身上的肉还和石头一样,撞得她额头疼。 结果撞了人还不自知! “没什么。” 人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好意思去责备? 说起来,好像也怪自己不看路。 陆凌年见她捂着额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胳膊关节处穿着金丝软甲。” 林代青只想哭,怪不得这么疼。 “不是,你闲着没事儿穿什么金丝软甲?” “不是,谁在胳膊上穿金丝软甲?” 陆凌年连忙解释,“只是胳膊关节处才穿。” 解释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太笨了。 解释一下,能让她额头不疼吗? 这解释更好像是在说,她的疼跟他没有关系,难怪她看起来更不悦。 “对不起。”陆凌年连忙道歉。 “道歉有用吗?” 陆凌年心说,道歉当前没用了,有用的话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警察和复仇。 “没用。”他乖乖回答,瞧她好像没什么事儿了,正想着接下来说请她去醉仙楼吃饭。 却听她道:“谁说没用了?” “什么?” “你道歉是不是说明你错了?” 陆凌年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 “那你错了是不是要补偿?” 陆凌年又点点头,事情好像也是这么个事情。 “那我不让你补偿的话,是不是说明我这个人挺好的?” 陆凌年觉得她这话没错,但这一次没敢轻易点头。 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无比的真诚,像是在很认真的跟他聊这件事情。 但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一步一步的被套路呢? “到底是不是啊?“她又逼问。 陆凌年一时又找不到这套路的点在哪,她这话的意思是要他承认她是个好人? 陆凌年点点头,“对,你是挺好的。” “那我原谅你了。” 就这么简单? 陆凌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都原谅你了,我还能想说什么?” 林代青往前走了几步,两人又恢复到了刚才的距离。 我要是知道你要做什么?我还会往后退?、 陆凌年又往后退了几步。 林代青继续往前走,陆凌年继续往后退。她不说话,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陆凌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心虚而害怕的小猫咪,但是他干嘛心虚害怕? 那一撞,好像也不全是他的错? 而且,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儿,更没什么可怕的吧? 可他为什么会一直在后退? 陆凌年停下脚步,站直了身体,决定不再后退。 但面前的女孩儿好像没意识到他会突然停下,抬起的脚依旧落下,就这么又撞到了他。 这一次,是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嘭的一下! 陆凌年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接着,整个人都因为这一次轻微的撞击变得颤抖起来。 他以为林代青会像上次一样撞完就离开,然后继续用一副仇怨的目光等着他。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动。 她身上的温度,隔着好几层衣料,一点一点传到他的身上。 陆凌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 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包围住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一点一点,环绕着她,像中间靠拢。 这是要拥抱一个人的姿势,这是要将一个人抱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想这么做? 陆凌年努力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靠近,他等着林代青离开,但是林代青却依旧一动不动。 “喂。”他不得不提醒,“你撞到我了。” “我知道。”她回答的痛快,却依旧没有动。 陆凌年不得不再次提醒,“那你倒是赶紧走开啊。” “不能。” 不能? 她继续说,“因为你也撞到我了呀。而且把我的脑袋撞的很疼,我要是动了,万一你不承认怎么办?” “我……”不知为何,陆凌年突然想到了那些街边碰瓷的老奶奶和老爷爷。 敢情,这是讹人来了? “我怎么会不承认?”陆凌年反问,“我说到做到。” “是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信。 “你还说要带我离开长安呢,此时我不是依旧待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就走。” “算了,还是说说你撞了我的事情吧。” 她呼吸的温度此时也透过衣服传了进来,陆凌年顿时觉得有些受不住。 他想推开林代青,但双手却似乎更想抱住面前的人。 他还从未和女孩儿距离这么近过,也还从未有女孩儿这样跟他说话。 那个梦,此时又涌入陆凌年的脑海中。林代青惨死的一幕再现,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儿很需要他的一个拥抱。 他的双手终于在林代青的背后相汇。 但就在下一瞬,怀里的人呢突然挣开了他的双手。 “你干嘛?” “我……” 陆凌年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刚才明明是她赖着不走的吧? “趁着这里没人,撞了人还想吃豆腐?” 拜托,吃豆腐的人是你好吗?”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白一红两人望着这一幕惊讶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我怎么觉得咱家公子好像被欺负了?” “不是好像。”红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就是被欺负了。” 第61章 一堆白骨 陆凌年的脑海里突然涌出林代青说过的一句话。 “以后你会知道,我今日绝对没有强词夺理。” 不用以后,他今日就已经知道她那日绝对算不上是强词夺理。 陆凌年还想往后退两步,但后面竟然是一棵树。他整个身子一颤,差点没站稳。 林代青扑哧一声笑了,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尤其是当他看到这满院子的白骨后,更觉得这打情骂俏中充满了阴森恐怖。 这姑娘,刚才不是还害怕的要哭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你怕什么?”她问,“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陆凌年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换做平时,该说刚才那句话的人应该是他吧? 被吓的靠在树上的人,应该是林代青才对。怎么此刻应该扮演“柔弱”女孩儿的人竟然是他? 陆凌年顿时站直了身子,神色阴沉地道:“我怕什么,该怕的人是你吧?” 说着,他指了指林代青旁边的白骨。 林代青只瞥了一眼,神色就黯淡了下来。 果然啊,还是更怕死人一些。 陆凌年得意的挑眉,凝视着几乎要流泪的林代青,心道,你倒是继续挑衅啊? 林代青并不是怕了,她就是觉得难过。这种难过来的没有理由,但也可能是因为她内心的悲悯。 是吗? 在她慢慢蹲下身子,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堆白骨的时候,她心里产生了怀疑。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认识这堆白骨。这很邪门,但感觉却很真实。 陆凌年等着林代青害怕的逃开,却没想到她竟然蹲了下来,还要抬起手去碰那堆白骨。 “你干嘛?” 他连忙将林代青拉了起来。 女孩儿双眼满含泪水,看起来像是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 陆凌年不知如何是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走吧。” 他拉着林代青往外走,但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一股阻力。他回头,看到林代青正回头望着那堆白骨。 脚步渐行渐远,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收回。 ………… …………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将军府,书房后慢慢走出来两个人。 季少羽扫了一眼满院的白骨,立马道:“表哥,要不让孟幻陪你吧,我就先回去了。” “别……”宇文琏拉住他的胳膊,“你连这都不敢看,以后去战场看到死人还不被吓死?” “我不去不就行了。”季少羽虽是将门之后,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去战场。人各有志,他更希望做个厨子。 他爹爹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爹爹也没想过要成为一名军人。只是剩下将门之家,不得不扮演将门之子的角色而已。 “你可是开国大将军的后人。”宇文琏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悦。 季少羽知道他的脾气,便没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 宇文琏走到林代青刚蹲下的地方,看向那堆白骨。 他找了一根棍子翻了几下,在白骨下的落叶中找到了一块玉佩。 “这是?”季少羽站的远远的问。 宇文琏将玉佩上的泥土擦掉,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字:止。 梅止,是梅江宁父亲的名字。 这是梅老将军的尸骨。 “止?”季少羽念出了玉佩上的字。 然没等宇文琏回答他,孟幻突然出。 “公子,七皇子朝这里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宇文琏问。 孟幻回答说:“他派人跟踪林小姐,知道林小姐来了此处。” “他还真是有耐力。”宇文琏将玉佩递给孟幻,孟幻收了起来。 “藏起来吧,看看他来做什么。” …… …… 离院子不远的一条小巷内,一个身着深青色锦袍的少年,和黑色长袍的少年,缓缓的向某处走去。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这一幕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 可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大致就没人会再觉得这一幕温馨。 “传闻八皇子宇文琏是个没头脑的纨绔子弟,今日所见,似乎并非如此。他与宇文泱关系最亲,却还派人跟踪。难不成这位八皇子的目标,也是皇位?”说话的是黑色长袍的少年,他虽这么说,却不敢轻易下结论。“这皇子之间的关系太诡异了,一点都不像是亲兄弟。” 他们来京城不过数日,虽然在此之前安插了人跟踪宇文琏,但得到的消息都与今日大相径庭。 【宇文琏今日去了蝴蝶歌,逗留数个时辰,至晚方归。】 【与侍从逗留于朱雀街,与几名小商贩起了争执,砸其店铺,伤其人。】 【与京城数名纨绔子弟出城打猎,因技术太差,最后抢了百姓几只鸭鹅。】 【去太学,与夫子争论,被赶出太学,醉酒一日。】 …… 此类事件,比比皆是,没有哪一件事,哪一句话,能证明这位八皇子脑中有“智慧”这两个字。 但今日一切似乎都变了。 他跟踪林代青,又派人跟踪七皇子。 七皇子的目的是林代青,他的目的是七皇子和林代青,很显然,他知道七皇子要利用林代青做什么。 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季念。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玄叶问。 南轻夜并未回答,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件事,“林代青的身世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查不到任何线索。” “是有人阻碍,还是?” “查证的结果和之前一样,林小姐被梁帝和季将军从南川带回,她的父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南轻夜轻笑一声看向玄叶,问他,“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那要看季念季公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若他真如庄主所言,是个城府极深的权谋家。玄叶认为即便是铁证一样的事实,也未必是真的。”玄叶极为认真的道。 江湖中关于季公子的传言不少,但这些传言就像是季公子这个人一样,人尽皆知却神秘不知虚实。 传言说是他助梁帝登上了皇位,又说他其实就是徒有其表,靠着一张脸欺惑天下。真正帮助梁帝登上皇位的,是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 又有人说他通敌叛国,所以在一直被囚禁在季府。梁帝之所以没下命处死,是念在两人的兄弟情分上。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帮助一名女子离开了京城,而那名女子是梁帝心爱之人。 各种传言,虚虚实实,却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季念这个人,真的做过传言中的那些事情。 南轻夜微微点头,“所以,还是要先知道,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梁帝又是如何登得上皇位。” 第62章 救人 回去的路上,因为陆凌年有事儿,林代青便自己回家。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现在你明白了吗?” 接着便听人道:“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我再也不会跟晓晓抢……” 第二个女孩儿的话还没说完,红叶就听到她惨叫了一声。 接着,另外一个冷冽的女声响了起来。 “晓晓,也是你叫的。”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赵小姐的面前。” 林代青从腰间拿出手绢,将面容遮住,走进那个巷子。 打人的是几个姑娘,林代青不记得她们叫什么,但是知道她们都是嫡女阁的人。 见她出现,几个女孩儿趾高气昂地回头。 “你是何人?” “和你们一样,欺负人的人。” 一个看起来是头头的女孩儿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儿道:“不好意思,她正在被我们欺负,你改日再来吧。” “不,我不是来欺负她的。” “那你……” 不等她再说什么,林代青直接动了手。 这些女孩儿虽然看起来趾高气昂,但实际上都不会武功。不过三两下,林代青就将她们全部收拾干净。 林代青慢慢走到巷子尽头的墙角,轻轻拍了拍那个卷缩成球状的人。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那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还在害怕。 “欺负你的人都已经走不用害怕。” 林代青说完,那人才慢慢的抬起了头,怯懦地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记得这个女孩儿,确切的说,是有一面之缘。 上天还真是待她不薄,先是送来了陆凌年,又送来了未来京城第一首富的女儿。 “是你……”女孩也认出了她。 林代青笑笑,也认出了面前的人。 “能起来吗?” “你……”女孩儿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赵攸宁。” “那你……” “你能站起来吗?不能的话,我背你去药铺吧。”林代青道。 赵攸宁低下头,似是不敢再去看林代青。 “你是在说那日在淑甄坊的事情?” 赵攸宁点点头,“我骗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代青笑笑,蹲下身子,拉起她的一只胳膊,将她背到了背上。 “抱紧我,别摔下来。”林代青说完,看到赵攸宁瘦弱的胳膊抱住了她的肩膀,才缓缓起了身。 待离开那条小巷后,林代青才开口道:“我知道,那一日你也是迫不得已。” “你怎么知道?”赵攸宁声音听起来极度微弱,似乎下一瞬就要停止呼吸。 “直觉吧。”林代青笑笑。 “对不起。” “没什么,其实你抢的糕点,并不是什么好糕点。里面的馅儿啊,有很多老鼠屎。” “怎么会?”赵攸宁震惊地问。 “最后是你吃了吗?” 赵攸宁摇摇头,“赵小姐分给她的朋友了。” “那正好,还帮你出了口恶气。” “谢谢你。” “不用,我不会白救你的。” “是吗?” “是啊,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不会打你罢了。” “那就很好了。” “你很容易知足,不好。” “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奢侈的愿望。” 两人就这么聊着,走到了最近的一家药铺。林代青在前堂叫了好几声,才看到一个老者从后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大夫,我朋友受了点伤,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林代青跟着大夫进了旁边的屋子,将赵攸宁放到了床上,跟大夫简单说了一下她身上的伤。 大夫检查完后,将一瓶药递给了林代青。 “老夫今日有点忙,你能先帮她用清水清洁一下伤口吗?” “当然可以。”林代青点点头。 大夫又指了指她手中的瓶子道:“清洁完后,将这药涂于伤处,再进行包扎即可。你可会包扎?” “会。”林代青点点头,她从小就经常受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是自己处理。 “行,我在后院,你有事儿叫我。” 林代青打了清水,帮赵攸宁清洁了伤处,又涂了药,帮她包扎好,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赵攸宁并没有应答,似乎是睡了。 到了申时,赵攸宁才醒了过来。 看到林代青仍在,她连忙起身,但身上的伤口一动又裂了开,她更觉得疼痛了几分。 林代青连忙放下手中的杵臼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慢点。” “谢谢。”赵攸宁感激地笑笑。 “没事。”林代青松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杵臼,“正好我闲来无事,跟大夫学学捣药。你再休息一会儿,我把这些药捣好了,就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赵攸宁声音微弱地道。 “可你还没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林代青坦诚地道,“况且,你此时回去,还会被欺负吧?” 赵攸宁点点头,却有些为难地说,“可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如果你需要,只要你不打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你的命我就不要了,我想要点别的。” 林代青说着,回到座位上,继续捣药。 不一会儿,大夫走了进来。 “好了吗?” “好了,好了。”林代青笑着将药臼举了起来,递给老者。 老者用手捏了一小撮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既然如此,药钱就免了。不过,下次可要付钱。” “那是自然,不过,您要是需要帮手,我有空可以来。” “你?”老者提防地瞥了林代青一眼,冷呵一声,“偷师就算了吧。” “这怎么能是偷师呢?我是正大光明地学。” “好了,赶紧走吧,我要出诊去了,记得两日后来换药。” “好嘞。”林代青笑着应着,走过去将赵攸宁从床上扶了下来。 离开了药铺,林代青背着赵攸宁一路向西走去。 “你可还有别的去处?”林代青问。 “你送我去我奶奶家吧。” “是这个方向吗?” “对。”赵攸宁回答,“顺义路左转。” 等两人离开了主街道,人群逐渐稀少后,赵攸宁才缓缓开口。 “你想要什么报答?” “钱。”林代青直接道。 “可我没钱。” 第63章 不会白救你的命 “京城最大的赵家商铺的三小姐,怎会没钱?”林代青问。 赵攸宁苦笑一声,“我只是庶女,况且,我娘亲走的早,不然我也不会……” 说着,赵攸宁轻轻哽咽了起来。 若是娘亲还在,即便是过的清贫,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常被欺负吧? “那你想有钱吗?”林代青像是没听到这哽咽声一般,冷淡而又直接地问。 赵攸宁努力止住哽咽,“我想有,但这件事并非想就能达成。” “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五五分成。”林代青说着,拐进了顺义路。 赵攸宁震惊的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林代青这句话的意思。 “你有办法?” 林代青点点头,“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狠不狠的下心。” 狠得下心么? 她最缺少的就是这种勇气。 若是能狠得下心,她早已追随母亲而去;若是能狠得下心,她早就将刀子插进了赵若瑄的心口。 可是她不敢,她怕死,也害怕赵若瑄死了,她会过的更惨。 “继续往前走吗?”眼看快到了分岔路口,林代青问。 “啊……”赵攸宁回过神,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右拐,第一个朱红色的门。” 到了朱红色大门前,林代青将赵攸宁放了下来。 “我不便进去,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两日后会再来,等你答复。” “好。”赵攸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今天谢谢你。” “不用,我都说了,我不会白救你的命。”林代青直言道。 “我知道。”赵攸宁笑笑,转身上了台阶,推开了门。 林代青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 她看到赵攸宁仍旧站在门口,凝视着她。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我知道。”赵攸宁还是那句话,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了几分。 门关上,林代青听到赵攸宁慢慢的走进园内。 不一会儿,一个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为何要来我这里?” “奶奶,我可以在您这里住几天吗?” “我为何要收留你,豪门大院住不下你了是吗?” “奶奶,我娘亲死了,就在一个月前。” “关我何事……你娘亲是?殷莲?那个短命鬼,早该死了。好了,赶紧滚进去吧,别妨碍我做饭。” “谢谢奶奶。” “谢什么谢?你娘就不能教你些好东西?当初若不是看她乖巧懂事,我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也别在我面前装乖巧,几日后,赶紧离开。” “好的奶奶。” 等院子里再一次恢复了安静,林代青才抬起脚慢慢向回走去。 落日西下,夕阳染红了天,好似那日奉天殿外流淌的鲜血。 林代青望着那抹夕阳,心情复杂难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不知道这一世她是否能将她爹爹救出来,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死在这里。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既然选择留下来,就绝不会回头。 因为,这人生本就无处可逃。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不伤害任何人,也会成为他人的剑下魂。 既然免不了要应对那些人,又无处可逃,她就只能做拿着剑的人。 …… …… 墨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正形的陆凌年。 这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陆凌年倒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只是他还从未见过陆凌年认真的模样。即便是和王爷对峙时,他脸上也只有愤怒。 认真? 这位世子对任何事情都未认真过。 所以此刻当他看到陆凌年这张极为认真的脸时,顿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说吧,为何来京城?”陆凌年的声音都变得与往日不同。 难不成,他知道了王爷要杀小辛姑娘的事儿? “回世子,是王爷派我来保护世子。” “保护?”陆凌年轻笑一声,看向红叶和白纪。 不用他多加示意,白纪就心领神会。 “你连我都打不过,居然还说保护公子?劝你最好还是实话是说,否则这京城你就是有来无回。” “真的世子。”墨竹连忙道:“王爷是担心您的安全。” 白纪无奈的叹了口气,拔出了腰间的剑,抵在了墨竹的脖子上。 “世子,别闹……” “谁跟你闹了。”白纪一用力,剑入了墨竹的肉里,鲜红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墨竹这才明白过来,陆凌年真的没在开玩笑。 “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我家公子脾气好。王爷的密卫又如何?就不用尊敬公子?” “不是的世子,我真的是奉命保护您。” 陆凌年抬手示意了一下白纪,白纪放下了剑,退到了一边。 墨竹舒了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但他这心没放下一会儿,就看到陆凌年那张冰山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陆凌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与他平视,目光中尽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 “你很了解我。”他缓缓开口,“知道我很容易就相信自己人,所以只要装作害怕,坚持咬住一个理由,我就会相信,对吧?” “不……” “这些都是我父王教给你们的吧?但他就真的了解我吗?” “世子,王爷真的是……” 陆凌年抬抬手,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小辛现在人在哪?” “在家。” “你们为何追小辛?” “世子,小辛姑娘真的在家。” “父王有交代别的事情吗?” “没有,只说保护公子。” “与你同行的有几人?” “是的,只有我一人。” “你说的可是真话?” “都是真话。” “那你的任务是要杀了小辛吗?” “是的,世子。” 墨竹愣住了。 陆凌年起了身。 等墨竹反应过来时,白纪的剑已经再一次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你同行的有几人?” 墨竹犹豫了一下道,“三人。” “王爷可还有其他指示?”白纪继续问。 墨竹抬起头看向陆凌年,回答说:“保护世子在京城的安全,让世子留在京城。” “为什么?” “王爷没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白纪看向陆凌年,见后者转身往里屋走去,才收起了剑。 “你最好没有撒谎。” 第64章 金吾卫选拔 林代青和陆凌年假装“斗来斗去”这几日,京城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殿试结束,科举结果公布,新科状元南轻夜。 四年一度的科举虽然是盛事,但京城的人从未像今年这样关注过新科状元。以至于那两位同样获得陛下赏识的榜眼和探花,竟像是泛黄的树叶一样,被人们遗忘了。 这主要是因为状元游街那一天,人们终于看到了传说中那位英俊潇洒的状元。 他不过十五六岁,不仅容貌英俊,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呆板的书生。 他玉树临风,乃是人们喜欢的风流才子模样。 但这对林代青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前一世今年的新科状元并不是南轻夜,而是一位她叫不上名字的中年男子。 突然出现的陆凌年,新的新科状元,这似乎都在告诉林代青,这一世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好在,今年的金吾卫选拔如期而至。季大少奶奶又和前一世一样,第一次破天荒的对她露出了笑脸。 “青儿啊,今年的金吾卫选拔开始了。这可是大梁第一荣耀,每个达官贵族都会送府上的少爷小姐参加。可惜的是,少羽和嫣儿、婉儿身体弱,根本不可能被选拔上。但这荣耀我们不能白白不要,所以我觉得推荐你去再合适不过。如果你真的能被选拔上,到时候能留下皇后身边,无论对你还是对你爹爹,都是一等一的好事儿。” 清河郡主的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前一世她就是用这说不尽的好处,哄骗她替季少嫣报名了金吾卫。 林代青和前世一样,没有和她爹爹商量,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前一世她也一样想救她爹爹,觉得清河郡主说的没错。因为这普天之下,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救她爹爹,除了陛下就是皇后。 但这一世不同,她参加金吾卫选拔,目的不再是皇后。 见她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清河郡主满意的笑了笑。那张脸上如释重负和阴谋得逞的表情实在明显,看得林代青都替她感觉尴尬。 “那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爹爹。”她假装很开心地说。 “去吧,去吧,让你爹爹也好好的开心一下。”清河郡主嘴角的轻笑难掩。 林代青装作没看见一般,笑着跑出了门。 四年一度的金吾卫选拔要开始了,她的计划,也要开始了。 ……………………………… 林代青本不计划将参加金吾卫选拔的事情告诉季念,但不知道季念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她爹爹第一次用冷峻的神色质问她。 林代青很想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季念,但她又对她爹爹了如指掌。即便是知道结自己会被算计,她爹爹也不会背叛季卿和梁帝。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和季府和他的家人相提并论。林代青了解这一点,也同样了解陆凌年说过的宿命。但,她爹爹和爷爷有要守护的人,她就没有了吗? 家国天下固然应该忠诚和守护,但也要看看这家国,究竟值不值得付出性命去守护。 “我没说吗?”林代青装傻。 “若是说了,我怎么会答应?” 林代青苦恼的挠挠头,“爹爹,金吾卫可是大梁第一荣耀。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忠于陛下吗?怎么这时候又说话不算数了?怎么?这忠诚就只能挂在嘴边?” “休跟我狡辩……”季念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代青连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是我不对,不该批评您只将忠诚挂在嘴边,更不该瞒着您。下次,我保证有什么事儿,一定跟您商量好吗?” 季念摆摆手,“我会跟大哥说的,不会让你参加金吾卫的选拔。” “别呀……”林代青拉着季念的胳膊,“爹爹,我不参加金吾卫的选拔?我以后做什么?” “所以我让你和陆公子离开京城。” “又提这事儿……”林代青不悦的松开季念的手,“不是都说好了,不去了吗?” “那你就放弃金吾卫。” “名都报了。” “我会找大哥的。” “行。”林代青这次痛快地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季卿肯定不会帮忙。 …… ……、 很快,便到了金吾卫选拔的日子。 一大早,季少婉就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青儿,你在吗?” 林代青听到是她的声音,赶紧让季念帮她绑好了绷带。 “你弄这些做什么?”季念不解的问。 林代青回答说:“昨儿我不是被八皇子掳走了吗?要是让季少嫣知道我平安无事回来,我以后就没糕点吃了。” “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儿呢。”系好之后,季念轻轻的拍了拍她,“好了,快去吧。” “放心吧爹爹。” 林代青慢悠悠的出了门,果然看到季少婉一副担心的表情站在小院门口,手里拿着一瓶看起来还不错的药,还有一副护具。 “听说你受伤了。”季少婉说,看起来真的是在为她担心。 若不是知道此刻季少婉手中拿的,是一瓶会让她伤加重的药,林代青觉得自己肯定会相信季少婉是个善良的女子。 前一世她就是因为涂抹了她的药,身上的伤加重,在第今日的比武中被打的很惨。 不过那副护具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足见季少婉的心细——若是两样都出了问题,她肯定会怀疑季少婉是故意害她。但若只是药出问题,则有可能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药效也会产生不同。 林代青还是开心的接过了她的药和护具。 “我先过去了,到了再涂,不然可能赶不上。”林代青说。 “好。”季少婉温柔的点点头,任谁都会觉得她可爱温柔。“要加油啊。” “谢谢。” 林代青没工夫体会她的温柔,装作腿上有伤的样子,努力往门口走去。 …… …… 待林代青和季少婉都消失在小院门口,陆凌年像是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了小院内。 他坐到玉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饮着,一边看向不远处的屋门口。 他并未看见季念,但他知道,季念就在屋内。因为这小院就这么大,其他地方实在是无处藏身。 “岳父,今日可是金吾卫选拔的第一日。” 第65章 试探 陆凌年将茶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径自道:“金吾卫的提议者,可是岳父的曾祖父,您该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您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也知道她要参加金吾卫的选拔,还让她出门,必定是早就有所谋划吧?” 待陆凌年这一杯茶饮尽又斟满,季念才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凌年转头向他看去,他的眼睛,干净,透明,如一汪清水。你盯着他的眼睛看,自以为自己能透过那汪清水看到了他的心底,但无论盯多久,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他已经年过年近四十,但样貌依旧如而立之年一般年轻。 他经历了十六年前大梁与北楚的浩大战争。也经历了十八年前大梁的七王夺嫡之战,更帮助当朝皇帝夺得帝位。可以说,季念虽然看起来柔弱,似一介书生,却跟死亡打过很多次交道。 要说这样的一个人,他目光里应该有故事,他身上应该有杀气。但完全不是,他身上有的只是温和,这双眼睛也如新生的婴儿一样干净。 可,千万不要以为这就是季念的全部。 若他真的如新生儿一般单纯,此时就不会被关在这小院里,而是早已变成一具白骨。 “您不想跟我说,是因为不想和流云王府有牵扯吧?”陆凌年继续问。 季念坐下,陆凌年帮他斟茶。 “但这婚约您还是应下了,不巧的是,这桩联姻失败了。即便是成功了,流云王府不是北楚,更不是大辽。我父王要做的事,不是一桩联姻能改变的。这桩婚事,不过是定心丸,是橄榄枝,是我父王给岳父您的礼物。但流云王妃这么贵重的礼物,想必岳父也明白,我父王要的回礼绝不简单。而且,只要青儿跟我走了,她就成了流云王府的要挟您的筹码。所以,与其说是青儿谋划了一切,倒不如说,是您谋划了这一切吧?” “但这谋划一点都不成功。”季念淡淡地道。 陆凌年点点头,“对,出现了两个您意想不到的变数。第一,江湖势力进入朝堂,武林盟主亲临京城。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陛下这是打算对某个势利动手了。第二,来的人是我,而不是迎亲队伍。但对于岳父您来说,即便是存在变数,您也能设计周全吧?想必这百密中的一疏,也在您的计算之内?” “陆公子高看我了。”季念依旧淡淡道。 陆凌年笑了,“我父王要做什么,想必岳父很清楚。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件事都是势在必行。不同的是,动手的人是你,还是我。我还尊您一声岳父,就是我对您的承诺。青儿不会是流云王妃,但其它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就看您,怎么选择。” “陆公子的话,我明白。但我身在这小院,哪里都去不了。即便是做了选择又能如何?” 陆凌年放下手中的茶杯,起了身。他敛起笑容,神色冷峻起来。 “岳父,别忘了您十八年前跟我父王保证过什么。自己种下的恶果,还是自己来铲除吧。您若下不了手,被铲除的就是您,还有青儿。林代青?双木为林,这名字一定有什么寓意吧?” 季念并未作答,但他手中拿着的茶杯,却也一直没有放下。这个动作保持了许久,直到陆凌年离开小院,他才缓缓松了手。 双木为林。 代替她。 活下去。 …… …… 四年一度的金吾卫选拔是一件盛事,即便是它早已失去了最初选拔忠臣良将的本意,也依然备受人们的关注。 梁帝爱热闹,喜欢百姓参与大梁的各种盛事。大臣们想要博得梁帝的开心,因此每年总会找那么几个借口让梁帝与民同乐。 于是原本只是在军营内部进行的金吾卫选拔,如今直接邀请百姓进来围观。但这些百姓并非是寻常百姓,而都是朝内官员的亲属或相识。寻常百姓几乎一生都没机会,进入有梁帝所在的场所。 所谓的与民同乐,也不过是与官员同乐。 金吾卫第一轮的选拔,在第七城举行。 第七城只所以名字中有城,是因为它是京城所有军营中,最大的一个军营。最初建造金吾卫军营的将军,在家中排行老七,于是陛下就赐名第七城。 林代青走到第七城门口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少年少女。 这些少年少女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但也不像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和少爷。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气质:庶。 林代青正准备去看看自己被分配到第几场,就听见人群中出现了一阵躁动。 先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声,之后是好几个女孩哎呀的声音。人群从某一处,突然向四周散去,像是为谁腾出了一个地方。 林代青看了一眼墙上的分场信息,找到自己名字后,向人群中走去。 “你以为你谁啊?连钱小姐你都敢撞。”说话人的声音尖酸刻薄,但一听就知道这是仗势欺人的那个。 因为有势力的人,话语中也许会带着轻蔑,但绝对不会这么尖酸刻薄。 “就是,真以为自己能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就是人上人了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 “识相的,就赶紧给钱小姐下跪道歉。说不定钱小姐心软,还能在皇后娘娘给你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林代青挤进去的时候,地上那位少女已经求饶着,跪在钱小云的脚下。 林代青认识地上的女孩儿,她叫孙云微。她之所以对这个女孩儿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她上一世她被人打死在了比试台上。 “滚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钱小云抬起脚,盛气凌人地将孙云微踢了个人仰马翻。 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人群中传来轻轻的议论声,但却没谁敢去为孙云微出头。他们都是府中的庶女,本就地位比如嫡女。此时更是没人有勇气,去得罪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孙女。 第66章 出手 而且,听说钱小云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不过是走个形式。她早已被内定,会跟随皇后。 孙云微痛苦地爬了起来,没等钱小云说什么,站在钱小云身旁的紫衣少女就盛气凌人地站了出来。 “让你站起来了吗?” 孙云微又趴在了地上。 在钱小云的示意下,紫衣少女走上前,准备再教训那名少女。 林代青本想就这么走开,但想到上一世孙云微惨死的一幕,顿时又有些不忍心。 思量过后,她决定帮孙云微一次。 一来是因为不忍心看孙云微被打的太惨,再一次死在比试台上。二来是因为她爹爹说过,能帮人的时候,要帮人一把。 而且,此时站在这里的,除了钱小云和那个她叫不上名字的紫衣少女外,都是庶子和庶女。这不正是一个赢得人心的好机会吗? 虽然挺身而出会让钱小云注意到她,但并非是得不偿失。 林代青快步向前,在紫衣少女出手的前一瞬,站在了孙云微面前,替孙云微挡下了紫衣少女的一脚。 见有人突然出现,挡了自己,紫衣少女娇嫩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你是何人?” “林代青。”林代青回答道。 林代青的突然出现,让钱小云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昨日被教训一次,林代青会长些记性,没想到,竟助长了她的威风。 她凝视着林代青,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昨日八皇子被掌掴的那一幕。林代青明明连庶女都不是,却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 那种姿态不像是她,因为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所以有恃无恐。 更像是明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但已经做好了因此负伤和死亡的准备。她不害怕受到伤害,也不害怕自己会面临死亡。 这让钱小云觉得有些不悦,这种姿态,凭什么她一个养女会有? 她身为将门之后,尚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危险和生死。林代青她有什么资格,比她强? 但她并不打算在这里教训林代青,在比武场上将她打残,岂不更快哉? 钱小云正准备叫穆绵先不要动手,却见穆绵已经伸出了手,要去掌掴林代青。 罢了,小小惩戒一下也行。 但穆绵的手举起来后,就没再落下去。 就在刚才一瞬间,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拦住了穆绵。 所有人都惊讶的向少年看去,人群中一个清风飘逸的另一名少年走了过来,出现在黑衣少年身旁。 人群中,顿时骚动。 南轻夜。 钱小云一下子认出了来人。 “你是谁?放开我?”穆绵瞪着眼道,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的动作,难看到了极点。 但黑衣少年面色冷峻,显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任是穆绵挣扎的眼泪几乎流了出来,他的手都没松开一丝一毫。 直到他身边的青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将手松开。 穆绵也看到了南轻夜,从地上起来后,没敢再说话。 不仅是她,就连钱小云此时也有些后悔。 南轻夜的身份在她们都很清楚,陛下对这位武林盟主的重视,她们也早已从父辈那里听说,自然不敢得罪。再加上南轻夜相貌英俊,武功卓越,背景不凡。她们也早已心生仰慕,自然也不想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如果南轻夜是来帮那名女子的,这也算是他第二次为林代青解围。 林代青,她何德何能? “还不走吗?”见穆绵站在那没动,玄叶冷声问。 穆绵神色复杂的看向南轻夜,却见后者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钱小云没帮她出头,想必也是不想得罪这位武林盟主。 她只能低着头走开。 林代青将将手中的护具放到地上,将孙云微扶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林代青问。 孙云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没事,谢谢了你。” “不用,你应该谢谢……”林代青回头去看南轻夜和那位黑衣少年,却见他们此时已经到了第七城的门口。 她还是指了指那两人,“你应该谢谢他们。” “我知道,那也要谢谢你。”孙云微道。 林代青苦涩地笑笑,她救了她这一次,却不知道能不能救她的命。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两个陌生的女孩儿向走到了她们面前。 “你好。”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儿率先打招呼。 “你好。”林代青对她笑笑。 “那个……”两个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率先说话的女孩儿才道,“你刚才很勇敢。” “对,很勇敢,换我们肯定不敢。”另外一名女孩儿道。 林代青笑笑,“没什么的,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小姐们而已。”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孙云微轻叹,言语中的悲伤显而易见,“京城就是这样,达官显贵云集,不是我们这种庶女能生存的地方。什么大梁第一荣耀,说到底,不过就是来这里受苦。” “就是,金吾卫每四年选拔一次,每次都有二十多名女孩儿参加。但你们看,如今留在宫里,活下来的又有几个?”粉衣女孩儿也抱怨道。 林代青转头看向身后第七城的大门,看着来参加金吾卫选拔少年少女,一个个走了进去。 那些少年的背影中多充满洒脱和欢喜,但少女的背影中却多是悲伤。 金吾卫,乃是大梁第一侍卫,职责是保护陛下皇后和各位皇子。大梁多年未有战乱,也鲜有刺客刺杀。所以这对于庶子庶女而言,这的确是一次不错的翻身机会。 但也仅仅是个机会而已。 很多人都想着凭借成为金吾卫,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在那个深不见底的皇宫中,没有外敌入侵,地位的争夺却从未停止过。择一主,便是在下一次赌注。最后是生是死,皆看命运。 有人对此充满斗志,有人将其当做通往死亡的捷径。 但对于女孩儿而言,成为金吾卫几乎被当做命运的终止。很多人都会因为受不了残酷的训练,惨死在第七城中。即便侥幸熬过煎熬的两年,也不一定能活的太久。 第67章 选拔开始 很多人都想着凭借成为金吾卫,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在那个深不见底的皇宫中,没有外敌入侵,地位的争夺却从未停止过。择一主,便是在下一次赌注。最后是生是死,皆看命运。 有人对此充满斗志,有人将其当做通往死亡的捷径。 但对于女孩儿而言,成为金吾卫几乎被当做命运的终止。很多人都会因为受不了残酷的训练,惨死在第七城中。即便侥幸熬过煎熬的两年,也不一定能活的太久。 金吾卫就像者第七城一样,只是看起来无上风光。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官员府中只有庶子和庶女来参加的原因。因为嫡子和嫡女,他们有成为人上人更好的方式,不需要以死亡为代价来换取前程。 “我们也进去吧。”林代青回头对三人说,“既然必须要参加,就努力留到最后。” “对,要努力留到最后,若是被淘汰了,回去的日子更惨。”粉衣女子愤恨道。 跟着人群,林代青进入了第七城。 ……………………………… 整个演练场主要分为四部分,一部分是比武台,共有两个;一部分是看台,分成东西两半围绕在比武台两边。此时已经坐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们,见到他们进场,这些百姓们纷纷的议论起来。 林代青在左边看台第一排的中央,看到了季少嫣和季少羽。季少羽笑着正和旁边的少年说着话,季少嫣的目光却投向了备战区。林代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的尽头是骄傲嚣张的钱小云。 兴许是察觉到她在凝视着她一样,钱小云的目光霎时间投向林代青,林代青不慌不忙的将目光投向观演楼。 ——两边的看台相比,观演楼可谓是气势磅礴。虽然地方不算大,但颇有猛虎发威的既视感。 二楼的金色帘子被拉住,这说明那位尊贵的皇帝此刻已经入席,正高高在上的凝视着他们。 一楼则是监考台,此时金吾卫副统领已经就位,只等着他们站到对应的区域后开始讲话。他的身后是三把银色的椅子,一把椅子配备一张四方小桌,小桌上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这是监考官坐的位置。 待看清坐在监考台上的三人后,林代青突然觉得,她这次重生虽然很幸运,但上天也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上一世监考的人是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以及金吾卫总长。而这次,却是宇文琏、宇文泱和南轻夜。 宇文泱向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但目光却十分的冰冷,像是在凝视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 林代青别过头不再看他。 响亮的铜锣声响起,金吾卫大统领罗言带着喜悦的心情开了口。 “今日,是我大梁四年一度选拔金吾卫的日。希望各位小姐少爷们,都拿出自己的实力,为府争光,也让陛下看到你们的英姿。” “现在第一轮选拔开始,男为蓝,女为红。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进入第四营。” 金吾卫选拔没有落选一说,只是等级不同。第四营虽然也算是金吾卫,但其实就是杂兵。之后第二轮会淘汰者会进入第三营,第三轮淘汰者进入第二营,第四轮淘汰者进入第一营。最后的胜利者,在陛下和皇后挑选完后,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分配给各个皇子。 但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可这些庶子庶女又有谁真的了解朝堂?最后不过都是盲选,赌一把罢了。 比试进行的很快,没一会儿林代青前面就只有一人。 ——孙云微。 见她柔柔弱弱弱不禁风的样子,林代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中的护具递给了她。 “你用吧。” “啊!”孙云微惊讶的看向林代青,“那你呢?” “我不用也没事儿。”林代青回答。 其实,若论武功,她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上一世若不是季少嫣的药,让她疼的战都站不起来,她也不至于被打的那么惨,最后留在第四营。 所以这护具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用处。 “谢谢了。”女孩儿对林代青笑笑,柔弱的脸上此时竟陡然多了一份坚毅,仿佛内心突然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接过林代青的护具,一个一个,将它们戴到了自己身上。 等下一轮的铜锣声响起,她已经准备完毕。 临上台前,她回头看向林代青,轻轻说:“谢谢你。” “加油。”林代青鼓励道。 也不知道是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耀在了女孩身上,还是因为这身漂亮的护具,林代青突然觉得女孩儿身上的柔弱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但比试并没有林代青一瞬间的感觉而顺利,女孩儿脸上虽然多了几分坚毅,但奈何实力跟不上。不过她一直没有屈服,即使遍体鳞伤,护具被打落在地,她也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来。 最终,对手被拖垮,她竟然站到了最后。 当比试结束的铜锣声响起,林代青看到她笑着扬起了头。 那缕阳光又一次回到了她身上,似乎是在这一刻为她奏响了赞歌。 “谢谢,我叫云裳。”这是她倒下前,对林代青说的唯一一句话。 “第七轮比试结束,京府通判府孙云微获胜。” 林代青以为是裁判念错了名字,却见输掉比试的刘家大小姐狠狠的跺了跺脚。 铜锣声再次响起,林代青站到了比试台上。 然…… 但和她比试的人却换了,不是告示上的苏明雪,而是钱小云。 这出乎林代青的意外,也打乱了她的计划。 因为林代青并不打算在比试中展现自己的武功,一个小小的金吾卫选拔而已,还是不是她展现自己实力的时候。 所以她只需要小心躲着,硬撑到第四轮,哪怕和云裳一样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对手是钱小云的话,无论她是闪躲还是硬撑,最后都会留在第四营。 因为钱小云作为兵部尚书府的嫡长孙女,之所以会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是因为她早已经被内定,会跟随皇后。金吾卫的选拔不过是走个过程。 第68章 你倒是躲啊 而且钱小云和其他的选拔者不同,她是将门之后。身手虽然远不及她,但想要在钱小云手中靠硬撑挺撑到第二轮,几乎不可能。 无论是兵部尚书还是皇后,此时肯定都等着钱小云快速解决掉她,顺利晋级。她即便是暴露实力赢了钱小云,那位不怎么喜欢她的皇后,想必也不会让她留到最后。 林代青此时面对的,是个死局。 但比试开始的铜锣声已经响起,钱小云也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箭在弦上,骑虎难下。 “怎么?所有的勇敢都在刚才用光了?”钱小云见她没动,嘲讽着问。 林代青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是不勇敢,她都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但…… 被留在第四营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钱小云可不顾她的打算,见她不动手,就直接奔了过来。林代青一时没想好应对的办法,只能先躲着。 但她又不能闪躲的太灵敏,此时包括季少嫣在内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她会武功这件事儿。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暴露。 她只能装作笨拙的样子,在闪躲了几次后,被钱小云一脚踢到在地。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林代青几乎有些忍耐不住。撞击她腹部的虽然是钱小云的脚,但那种撞击明显不是普通鞋子所能造成的。 更像是一种硬物,或者说是铁。 林代青挣扎着,没有着急站起来。她看向不远处的钱小云,后者居高临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她抬了抬脚,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更像是在炫耀,她刚才那一脚的威力有多大。 她的鞋…… 林代青这时候注意到,钱小云的鞋前面十分的平整,一点不像是刚踢过人之后该呈现出的样子。 想到腹部剧烈的疼痛,林代青大约也明白了钱小云鞋中玄机。 刚才,季少嫣看钱小云,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 为了对付她一个林府养女,不惜更改比试的出场,甚至还在鞋里做了手脚。她区区林代青何德何能啊。 林代青有时候甚至怀疑,她这样被针对,难不成她重生的事被她们给知道了? 钱小云对付她,林代青能猜到原因,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下云裳,钱小云说不定是记恨在心。 但林代青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她究竟怎么得罪季少嫣了。平日里她顾及季念对他们处处忍让,反倒教他们得寸进尺了吗? 明明是替他们来参加金吾卫,使他们免受这种痛苦,怎么还要下这种狠手? 其实前一世到最后,林代青都没明白,季少嫣和季少婉、季少羽……不,是季大少爷一家五口,为什么那么恨她。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不重要了,不是么。 她要活下来,改变季念和爷爷的命运! 想到这里,林代青有些释然。 不管季少嫣她们想做什么,她不能留在第四营,既然钱小云要置她于死地的话,她就只能以牙还牙! 林代青慢慢站了起来,钱小云轻笑着向她走来。她看起来威风赫赫,颇有兵部尚书嫡长孙女的风范。将门之后,那是巾帼英雄的姿态。 林代青左腿退后,摆好了出击的动作。 钱小云抬起胳膊,御风而来。 霎时间,钱小云的拳头已经到了林代青的面前,林代青灵敏的一躲,整个人直接站到了旁边。 钱小云没想到林代青会躲开,因为她的拳头速度并不慢。钱小云来不及收拳,整个人差点趴到地上。 钱小云稳住身形,目光中多了几分狠辣。 林代青仿佛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到一般往后退了退,神情中透出一丝慌张,步履凌乱,显得有几分狼狈。 就在这时,监考台的方向有一记锣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代青看到宇文琏站在铜锣前,想起宇文琏昨日对她的态度,心里抱了几分侥幸。 宇文琏是要帮她救场吗? 在众人的不解的目光中,宇文琏缓缓开了口。 “金吾卫乃我大梁第一荣耀,选拔的是品行与实力兼备的人才。因此,在比试场上,双方人员都应该尊重自己的对手,正大光明的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对手。就像是刚才那位孙小姐一样,即便她遍体鳞伤也值得我们尊敬。” 说着,他目光凶厉地看向林代青。 “我倒是想问问这位林小姐,你这样躲躲闪闪是什么意思?是在侮辱你的对手吗?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兵部尚书孙女。一个将门之后,岂容你来侮辱?” 林代青很想用他刚刚敲锣的锣锤,敲开他的脑壳,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果然,相信宇文琏会帮她,还不如相信宇文琏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更有可信度。 宇文琏质问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林代青。 责备、嘲笑、轻蔑……一涌而来。那些目光和议论声,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一下一下刺在林代青的心上。 林代青扬起头朝监考台看去,和宇文琏对上视线时,嘲讽而又轻蔑地笑了笑。 钱小云见宇文琏站出来发难,一边收了双手,一边得意的看了看林代青。 “你倒是躲啊。” 林代青没说话,她在斟酌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原本,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可钱小云好歹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身份和实力摆在那里,若要她一边装丑扮拙的见招拆招,一边赢了比赛,显然要难出太多,也不符合她这个“毫无可取之处”的林府养女的身份。 本想用躲的方式把比赛拖过去。 可这个宇文琏,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搅局! 林代青很想恶狠狠地瞪上他一眼。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钱小云?”那人惊讶地问,“这场比试的人,不应该是林代青和苏明雪吗?怎么是钱小云?” “是吗?”听宇文琏的语气显然是不信。 南轻夜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墙上的告示,“八皇子若是不信,自己去看。” 宇文琏瞥了南轻夜一眼,竟真的走了过去。 “果然是苏明雪。”他意兴阑珊地道。“南公子记得可真清楚。” 第69章 钱小姐,承让了 南轻夜微笑着点了下头,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说:“我记性比较好。” 宇文琏嘴角扯了扯,似乎懒得理会南轻夜。将目光又投向场内那道看起来倔强而孤傲的身影,眸光阴沉下来。 演练场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方才对林代青指指点点,投去异样目光的人,此时都闭了嘴,将目光投向了钱小云。 钱小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地发展,得意的表情瞬间褪去,狠狠的咬着牙。 但她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此刻除了观演楼上和监考台上的几位,谁都不敢说什么。 弄错了又怎样? 反正她已经被内定。 反正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谁都招惹不起,看归看,热闹还是不要凑的好。 钱小云没说话,负责此事的金吾卫长站了出来,“八皇子恕罪,是小人玩忽职守,看错了名字。” “哦?”南轻夜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位金吾卫长,“那现在怎么办?” “既然已经开始了,不如就继续比试?”金吾卫长试探着问。 “这不公平。”南轻夜说着看向八皇子,目光里竟带有一丝挑衅。 八皇子笑笑,缓缓的走回了监考台。 “但比试已经开始了,况且那位林小姐一看就品行不端,倒不如直接被淘汰掉。也省得她将来成为金吾卫,败坏金吾卫的名声。”宇文琏的声音中充满了恶意。林代青突然觉得,此时监考台上的这个宇文琏才是前一世她所了解的宇文琏。 他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仿佛摧毁别人,是成就他自己的唯一途径。 这些日子来与宇文琏见了短短数面,每次都颠覆了她已经形成的印象,她也搞不懂宇文琏在搞什么把戏了。 这时,南轻夜坚持道:“金吾卫的选拔,乃是陛下钦点的盛事。这每场比试人员的名单,也都是经过陛下同意。如果随意更换比试人员,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更何况,我并不觉得那位林小姐做的有什么不对。两人对战,躲开对手的攻击是再正常不多的事情。金吾卫要守护陛下和皇后,自然要有灵敏的脑子。若是刚才钱小姐是刺杀陛下的刺客,而林小姐没有躲开那一击,那谁来保护陛下?” 宇文琏冷着脸看向南轻夜,南轻夜回以含蓄而儒雅的微笑。 宇文琏突然眯了眯眼,若有所指地发问:“你何以如此为她说好话?就不怕传出去,教别人说闲话么?” 南轻夜从容应对:“就事论事罢了。八皇子何以如此针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 “呵!好一个柔弱的姑娘。”宇文琏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演练场,却见林代青发着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代青此时确实有很多不解。先不管宇文琏的阴晴不定,这个南轻夜已经是第三次帮她了吧? 监考台上两位主事者争论不下,旁人自然是不敢随意插话,更不敢喧哗。于是整个演练场便静了下来。 南轻夜见宇文琏没说话,转头看向钱小云,他先看了看她的脚,然后才缓缓看向钱小云的脸,敛了脸上的笑意。“我想,钱小姐也不愿将这场不公平的比试继续下去吧?” 钱小云并不傻,岂会不明白南轻夜的意思。 弄错出场顺序是小事儿,但要是让人知道她鞋里有东西,那可就不是换人这么简单了。不仅兵部尚书府的脸会丢尽,她怕是也没资格留在皇后身边,她爷爷和爹爹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这位武林盟主,眼睛还真是尖! 但钱小云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要让林代青留在第四营,永无翻身之日。她求助地看向宇文琏,期待这位刚才站出来为她说话的八皇子,此时能再帮她一次。 宇文琏的目光一直在南轻夜的身上,那目光虽然看起来带有怨恨,却没有再开口。 钱小云低下头,只能放弃。 就在这时,二楼楼梯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太监慢慢走了出来。 钱小云顿时心生希望,肯定是皇后要帮她! 她狠狠的看向林代青,再次露出得意的目光。 林代青,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本小姐晋级路上的垫脚石而已,真以为南轻夜帮你说话就能逃过这一次吗? 太监走到宇文琏面前,悄悄跟他说几句,又对南轻夜恭敬的点点头,才回了楼上。 宇文琏的嘴角轻扬,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是难过。钱小云顾不上他这嘴角上扬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她相信,皇后娘娘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期待着看向宇文琏,等着宇文琏宣布皇后娘娘的意思,继续将林代青打的满地找牙。 宇文琏走到监考台中央,脸色却比刚才沉重了许多,他缓缓开口道:“换人。” 钱小云得得意地转过身,抬起手就准备动手,却听裁判高声宣布道: “现在更换比试人员,请户部左侍郎府苏明雪入场。” 钱小云的动作停在空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林代青微微屈身,礼貌的道:“钱小姐,承让了。” 钱小云不甘的走下比试台,苏明雪慢慢的走了进来。 苏明雪很瘦,她每走一步,看起来都颤颤巍巍。林代青觉得若此时有大风,她说不定已经被风刮跑。 钱小云和苏明雪,实力看起来简直的天壤之别。 但林代青绝不会轻敌,也许,柔弱正是苏明雪的武器呢? 苏明雪停在距离林代青不远的地方,缓缓的看向林代青,开口道:“林小姐,可否下手轻一点?” 林代青不解,“为何?” “因为我打不过林小姐,但我又不想弃权。”苏明雪紧咬着嘴唇说,那样子明显就是在硬撑,让林代青觉得自己一个手指头就能将苏明雪击倒。 “好,我尽力。”林代青道。 “那开始吧。”苏明雪话落,向林带跑去。 但那其实根本算不上是跑,更像是快走。苏明雪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代青摸不清苏明雪是什么来头,上一世她的对手并不是苏明雪,不然她也不会被打的很惨。 第70章 一把武器 但既然苏明雪刚才说了那番话,她觉得自己可以给苏明雪一次机会。 事不过三嘛。 林代青没有用力,跟着苏明雪的速度和力道,和她过了几招。 其实,那也根本算不上是过招。苏明雪力道实在是太弱,好几次若不是林代青及时收回了力,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林小姐,不用如此小心,后面还有人等着比试。”苏明雪小声道。 林代青点点头,稍微加重了力道,不过三两下,苏明雪已经倒在地上。 “我输了。”苏明雪对林代青笑笑,嘴角溢出了血。 林代青停了手,从袖子中拿出手绢,走过去帮她擦血。 就在她蹲下的那一刻,苏明雪突然用力的推了她一把。 苏明雪跌倒的地方正是比试台的边缘,她从左边这么一推,林代青的身体直接向比试台下倾倒了去。 果然…… 是武器吗? 好在林代青早就有预防,她左手在身体倾倒的那一刻,瞬时抓住了比试台的边缘。右手借着惯性的力量,打向了苏明雪的身体。完美地借着苏明雪这一推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 那具重量连她平时负重一半都没的身体,瞬时间倒了下去。 哐当! 苏明雪摔落在地上。 林代青故作震惊的将身体往后退了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向地上的苏明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时就引起了轰动。大家纷纷向地上的苏明雪看去,只见她慢慢抬起头,痛苦的吐了一口血。 让林代青不解的是,苏明雪脸上并没有计谋失败后的痛苦,而是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轻松。 一会儿,林代青慢慢站了起来,对苏明雪礼貌的作揖,“苏小姐,承让了。” 苏明雪笑笑,在金吾卫的搀扶下离了场。 林代青向钱小云的方向看去,只见后者狠狠的跺了跺脚,又满是杀气的瞪了她一眼。 下台时,她路过监考台。 听南轻夜问宇文琏,“八皇子,这下看清谁才是品行不端,不尊重对手吧?” “难道这不正解释了兵不厌诈?”宇文琏反问。 “林小姐最终还是手下留了情,否则那位苏小姐,恐怕此时已经命落黄泉。” 之后的话,林代青没再听到,但回到等候区的时候,她看到宇文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但这又不像是瞪,更像是警告。 林代青忽然觉得,宇文琏今天说的那番话似乎另有所指。若不是他突然站出来嘲讽她,恐怕她现在还正处在不知如何应对钱小云的死局中。 “不能把我对你好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那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林代青突然想起这句话,于是更加看不透他这个人来。 宇文琏,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 …… 第一轮的比试结束,有将近一半的选拔者要留在第四营。 在一众人叩谢皇恩之后,那位陛下众星捧月一般地离开了演练场。 林代青偷偷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在众人眼中无比尊贵、威严的梁帝头也不回地走向演练场的出口。这个主宰着泱泱大国的一国之君,即便是远远瞧着也不禁让人心中升出敬畏的情绪。 对于再世为人的林代青而言,对于梁帝的情感自然要更复杂、更加让她感到无言以抒。 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王,手中掌握着每一个人的命运。 林代青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缓缓吐出那口憋了好久的气。 即便是如此,她也要试上一试! 她要让梁帝知道,即便是凶猛巨兽,在对上敏捷狡猾的鼠类也会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待到梁帝走远,林代青才缓缓站起身。转身之际看到宇文琏在监考台上抬手似乎挥了两下。林代青循着宇文琏视线看去,那一侧是熙攘的人群,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再回过头时,他已经和宇文泱一同离开了。 宇文泱……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甚至都把他的存在给忽略了,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仅仅是金吾卫选拔的一场初试就像唱戏一般横出波折,京城的局势与她记忆中的当年相比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这其中的好些门道儿,她需要好好重新梳理才行。 林代青本打算就此离去,却被之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两位少女唤住了。 “你叫林代青?”粉衣女孩儿问。 林代青点点头。 “我叫林熏,我们同姓。” “我叫元菱薇。”另一名女孩儿跟着自我介绍道。随后便礼貌地招呼她:“一起走吧?” 林代青本是要准备去小院找宇文琏,但此时这两位女孩儿主动搭话,她又觉得机会难得。她正巧需要多结交些人,了解一下京城庶女们的处境和想法,于是便同林熏、元菱薇一同朝第七城外去了。 不过她也没有主动提及有关金吾卫和庶女的事情,今日所有参加金吾卫选拔的人,大致都有相同的原因,这原因大致也都是大家心上的伤口。这伤口,只能由自己来揭开。 不过,林代青也需要稍微“点拨”一下。 闲聊到喜欢吃什么糕点,林代青玩笑似的将自己和季少羽他们玩游戏的事情说给了两人。 “果然是季家的少爷,品行与性格都上佳。”林熏虽是在夸赞季少羽,但眉宇间却突然蒙上了一层忧愁。 随着这层忧愁的来临,聊天的气氛逐渐凝重、尴尬起来。 林熏再开口,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本来参见选拔的应该是我哥哥,可谁知道林灭在玩剑的时候,不小心刺伤了他。我哥他到现在还没醒来,林灭是林家的嫡长子,自然不会来参加,所以就只能我来了。” 说到她哥哥的时候,林熏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难过。就像上一世她想到季念和爷爷时那样难过。 林熏抽噎着,叹了口气。“还不知道我哥他还会不会醒过来。” 林代青也跟着觉得难过起来,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问了句:“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伤到了要害,能不能醒来全看我哥造化。”林熏双眼红红的,“林灭又是嫡长子,想来是没人能为我们出头了。” 第71章 我又那么差劲吗? 林代青同情的看向林熏,却没有办法帮助她。她不懂医术,也不认识什么神医。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安慰。“相信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醒来的。” “谢谢,希望如此吧。所以,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试我都要留到最后。”林熏抹去脸颊上的泪水,重新露出坚定的目光,和刚才那个似柔弱、似乐观的女孩儿显出完全不同的韵味。 “我要留在皇后身边,那样夫人就不敢再欺负我娘了,林灭也就不敢再伤害我哥哥。” 元菱薇原本在一边默默的没说太多话,听林熏这样说时,也颇有感触地附和了一句:“一样的!即便是受再多的伤,也要撑到最后一轮。” 林代青有些动容,她突然想到了赵攸宁。想到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仅仅是活着,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 “青儿……” 林代青正出神,突然听林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显出几分担忧。 林代青回过神,一抬头,便看见钱小云和季少嫣正站在不远处凝望着她。 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温柔可人,身旁有绿叶作陪,怎么看都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迷人画卷。 然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女用她盛气凌人的气势和行动,生生打破了这画卷的和谐。 一剑飞下,不远处那棵万年青被削去一大半,看起来就像是被砍了头颅的死人,瞬时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锋利的剑再次挥起,她将剑尖指向了林代青。 林代青自然读懂了她的意思。 说起来好笑,钱小云从小到大受的气,大抵上都没有这两天加起来受的多吧。 钱小云那一剑虽然没有用到她身上,但接下来就要承担得罪兵部尚书嫡长孙女的后果——就如那棵死去的万年青一样,被钱小云手中的利剑斩断。 没待林代青说话,钱小云和季少嫣又转身转身离开了。林代青挑了挑眉,她还防备着钱小云会直接冲上来用剑劈她呢,谁知这姑娘突然长了脑子。 “她们什么意思……不是来找茬的?”林熏纳闷地问。 “可不就是来找茬的。”元菱薇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钱小云和季少嫣极为不满。“可怎么又走了,我就不知道了……” “今天陛下刚刚保了我,她不敢做得太过明显罢了。即便她要杀我,也要做足样子,在比赛里动手才是。”林代青猜测着钱小云的心思,寻思着大概也没别的原因了。 林代青忽然想,其实这世上所有狰狞的面孔,和无关于善的其它,不过都是缺乏被爱和安全感。 她不知怎么的,就让钱小云感到了威胁。所以才露出爪牙,向她低低嘶吼着、威吓着。 啊……同样的也许还有季少嫣。 自己是不是做了罪大恶极的事儿,比如抢了钱小云心上人什么的? 这么一想……似乎还有点可爱。 林代青怕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引来了林熏和元菱薇惊讶、探究和担忧的目光。 “青儿,你没事儿吧?”林熏关心地问。 林代青对她笑笑,“哦,我没事儿。” “那……不会有事儿吧?”林熏又不无担心地问。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林代青笃定地说。 即便是钱小云想杀她,季少嫣也不会让她这么快死掉。即便是季少嫣无所谓,宇文琏和宇文泱也还等着用她来伤害她爹爹。或者说,在她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她不会有事。 …… …… 和两人告别后,林代青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走向了宇文琏口中的秘密基地。 林代青到时,院子的门开了一个小缝。 她往把着门往院子里看了看,没看到宇文泱的身影。 林代青推门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确没人,但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点心。 林代青坐到桌边,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等着宇文琏。 不一会儿,开门声响了起来。林代青也没回头看,想来能来这里的,除了她估计也只有宇文琏。 “这些吃的可还喜欢?” 果然,宇文琏没一会儿就坐到了她对面。面带笑容,和今日在金吾卫选拔赛中威严的八皇子简直判若两人。 要么混世魔王呢,变脸比变天还快。 虽然猜到宇文琏当众让她难堪,是为了帮她解围,林代青依旧没理他。 装腔作势,谁不会? “哎呀,这不是避嫌吗?否则大家该知道你走了我这个后门,你以后怎么在金吾卫立足?” 林代青继续吃。 “我都看到了,有两个女孩儿对你还挺好。你放心,到时候我都让你们到我宫里来,保证你们……” 林代青吓得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宇文琏还不知道他会惨死在宗人府,但她知道啊。去他宫里,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怎么?开心?”宇文琏为自己这个提议感到无比的骄傲。 林代青摇摇头,“我要留在第一营。” “别闹,那里可都是男人。”宇文琏顿时不开心了。 “我不会选择任何一个阵营,尤其是你。” “为什么?”宇文琏皱起了眉头,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混世魔王的本性露出来。 因为,你会死的很惨啊。 林代青当然不会这么说,这一世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她也有些不确定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这不,面前这位八皇子不就性情大变? 说不定这一世他不想要皇位了呢? “说呀,到底为什么?”宇文琏紧逼着问。 “因为你杀人如麻,性格暴躁,爱欺负人,脑子也比较笨……” 宇文琏冷脸思索了半晌,皱着眉开口问道:“我有这么差劲?” 林代青点点头,她这还说轻了呢,前一世的八皇子可比这要命多了。他狠的时候,就像是个来自地狱的罗刹。 有一次她和宇文泱去厄素山踏青,路上遇到了一个砍柴的老翁。宇文琏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故意撞到那老翁身上,还怪那老翁走路不小心。老翁求饶了一句,他直接用匕首割破了那老翁的嘴。她都没来的及出手相救,老翁就被宇文琏撕破了脖子。 那血腥的一幕,林代青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惹不起,惹不起。 第72章 阿琏阿琏 “真的?”宇文琏看起来很难过,“我比七哥差很多吗?” 林代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让她成功地想起了宇文泱。 那个人,这一世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的目标是否还是皇位,他此刻是否还在谋划如何和她结识,对她好,赢得她的信任,从她这里知道爹爹的一切? 爷爷至今没有回消息,若真和前世一样出了事儿,他是不是也会和前世一样利用这件事,置她于死地? 此时想起前世的种种,林代青除了难过找不出别的感受。她很想去问问宇文泱,对她的爱,都是假的吗? 但想起奉天殿外那个骄傲微笑的身影,林代青又怯了。他能站在梁帝身边什么都不做,不就证明了他内心的想法吗? 但若抛开这一切,抛开所有的阴谋,宇文泱真的对她很好啊。 这世上,除了她爹爹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宇文泱了。 夏日来他会每日给她送冰驱热,秋日她总能比季少嫣还早吃到各种果子,冬日小院所有的炭火都是宇文泱送的,春日宇文泱会带她看遍满城桃花。 宇文琏再没打过她,就连季少羽他们也绕着她走。他带她去过皇宫,去看过梁帝的御花园。为此梁帝还狠狠的惩罚了他,但第二日他又偷偷带着她去了御膳房。 林代青边回忆着,边说,“七皇子啊,他看起来就很好。” 其实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宇文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她好,尽他所能,为此还惹怒过陛下。但最后,他要舍弃她的时候,也没半点的犹豫。 他和爹爹一样温和,但又不像爹爹那样单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再看宇文泱,总觉得他温暖的笑容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果然吗……”宇文琏难过的起了身,连带着声音都阴沉了几分。 “好了,你走吧。” “嗯?”林代青疑问着抬起头,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说错了话,触到宇文琏的逆鳞。 但宇文琏没给她追问的机会,只留给她一个孤单而落寞的背影。他慢慢向屋内走去,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惹人可怜。 有那么一瞬间,林代青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 所以,他是因为她夸了宇文泱……? “记得让自己受点伤,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变成了好人,也以为我对你另有图谋。”宇文琏声音决然,似是要就此跟她划清界限。 这让林代青再一次对宇文琏产生了好奇,她此刻很想掰开宇文琏的心,听听那里都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为了她爹爹才靠近她,这种好意中掺杂的阴谋成分显而易见。但他却还能表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悲伤,仿佛他真的动了情。 林代青来了兴趣,她倒要看看宇文琏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可我的糕点还没吃完呢。”林代青故意耍赖。 “食盒就在凳子上,你带走吧。” “不是……我今天可辛苦了一天,都没点肉吗?” 林代青撒娇的声音陡然响起,宇文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曾想过林代青肯定会爱上自己,但他没想过他能这么快就听到这声撒娇。 刚才的不悦和愤怒,此刻早已消失干净。宇文琏没回头,嘴角却上扬了几分,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见宇文琏停下,林代青知道自己这话起了作用。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听话的真的将糕点装到食盒中。 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宇文琏走了回来。 林代青没抬头看他,装好糕点,盖好盖子就往外走。 “林代青!” 果然,她走了没两步,宇文琏就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带气愤,不过更像是在赌气。 林代青没动,但也没回头。 一会儿,宇文琏愤愤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肉。” 林代青这才回过头,见宇文琏脸上是不悦,是不舍,是不甘,各种情愫复杂的缠在一起。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闹别扭的孩子,也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大人。 这还是那个混世魔王宇文琏吗? “给。”宇文琏抬起手,林代青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所以,他刚才回屋子是去拿这个了? “这是肉?” 宇文琏点着头,却故作余怒未消的架势,拿腔作势地看着林代青。 林代青忍不住笑了,问他,“您可是在我为刚才夸宇文泱生气?” “才没有。”宇文琏把头转向一边,但脸上傲娇的神色承认的意味又太过于明显。 “八皇子,我能问一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吗?” 这实在是不正常。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她爹爹,但林代青却又觉得宇文琏并不像是在装。 “你叫我阿琏,我就回答你。”宇文泱道,说完,他竟还像个小孩子般的扬起了下巴。 阿琏。 阿琏。 多亲昵的称呼,她甚至都没叫过宇文泱阿泱。 “不吗?”宇文琏撅着嘴问。 这真的不是那个混世魔王。 “你是谁?”林代青换了个问题。 “我……打了我,居然还说不认识我?” 林代青语塞,其实她上一世并不知道他是八皇子,否则她也不敢出手。 “你那天可是叫了我的名字。”宇文琏继续道。 林代青点点头,“可你……” 和我记忆中的宇文琏一点都不一样啊。 林代青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怎么了?”宇文琏目光怏怏地追问。 “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林代青说。 宇文琏挑挑眉,看样子是因为她刚在的话在记仇。 “你想象中的我,是不是那种无恶不作,嚣张跋扈,心肠歹毒的混世魔王?” 是啊,林代青在心里回答。 可,他怎么就变了样呢? “人,不可貌相啊。你这样以貌取人可不好,你看我,就没有因为你长相平凡嫌弃你。你倒是在京城的大街上打听打听,本皇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笑过?” 当那个娇小的身影慢慢远去,宇文琏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他望着林代青离去的门口,阴沉的目光又一点点变得坚定。 第73章 怎么办 他没期待第一次表达心意,就能得到林代青的回应。他喜欢的,不就是她和旁人不同吗? 若是她此刻激动地抱住他,告诉他被他喜欢是一种荣幸。他心里肯定会难过失落,将她推开。 那样的女子他见的太多了。他不需要谁的奉承和讨好,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敢管教他的人。 这个人,没有京城官家小姐们的娇宠,不会为了权利和地位去算计,不会因为谁身份地位就露出鄙夷的神色。 林代青,是这个人。 一会儿,小院的门又被打开,一个冷峻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 “孟幻啊,快来。”宇文琏见他进来,笑着招了招手,想与他说说今日这份值得人人开心的事情,“本殿下跟你说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被称作是孟幻的青年男人笔直地走了过去,笔直地站到了宇文琏身边。他冷峻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宇文琏的热情而改变,反而越发阴沉了几分。像个严厉的夫子,严肃地看向宇文琏。 “说。”听他这冷峻的语气,好似宇文琏才是那个侍卫。 宇文琏也不生气,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桌子上。拍拍自己旁边的石凳,笑着对男人说:“来,坐。” 孟幻没动,依旧站的笔直,目光甚至都没看宇文琏一眼。饶是谁见到一个侍卫竟然对自己的主子这么无礼嚣张,定会在心里骂他不识抬举,并期待着他被惩处一顿的好戏。 但若是了解宇文琏和孟幻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在心里偷着乐。心想这位宇文琏明知道这侍卫的脾性,居然拉着他说笑,实在是自找没趣。 这不,那位正在厨房制作糕点的孟游听到自己亲弟弟的声音,忍不住将耳朵贴到了窗边。 “说啊。”,孟幻似是下命令般说道,孟游捂着嘴只笑。 若说这世上除了宫里的那两位,还有谁敢这么跟宇文琏说话,应该就只有他这个生性冷峻的弟弟。 宇文琏也命苦,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虽地位悬殊,但情分在那,他只能受着。若是孟幻哪天不开心了,他还得陪着笑脸叫一声哥哥。人人都说嚣张跋扈的八皇子是混世魔王,却不知这混世魔王在孟幻面前,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只剩下讨好和投降。 “你说你,暂时放下这副冷峻的脸行不行?本殿下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放松一下。”宇文琏嗔怪道,却又不敢表露的太明显。 但孟幻依旧像是块冰块一样不为所动,那冰山一样的脸甚至带有一丝嘲讽的意味。似是在说,殿下能否不要这般幼稚? “得。”宇文琏再一次试图将孟幻变为听众的计划,又以失败而告终。 他瞥了一眼孟幻,见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那杯茶上,于是便举起那杯茶,准备自己饮下。 但这茶杯还没到嘴边,就被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拦了下来。 “怎么?”宇文琏故作生气地转头问。 “我的。” “那坐不坐?” 手的主人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宇文琏笑着松开手,满意地看着男人坐下,喜悦地道:“本殿下今日亲口向林小姐表达了爱意,虽然她没回应,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有接受本殿下的那天。” “嗯。” 孟幻手中的茶饮尽,他起身又站了起来。 “你作甚?”宇文琏连忙仰头问,他这话才刚说了一半。 孟幻不解风情地直接忽略了他倾诉的渴求,冷峻的薄唇微微一张一合,像是在宣布谁的死讯。 “林熏和元菱薇各自回了府,并未去别处。孙云微暂无生命危险,我已经给她找了一个好点的大夫。七皇子直接回了王府,每日都是如此,几乎不出府门,属下怀疑他的王府中有通往别处的暗道。” 宇文琏此时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这一点孟幻倒是看了出来。不等宇文琏轰他,自己先走了。 小院再次恢复了安静,就像是炽热的情感遇上冰冷的冰山,慢慢被熄灭,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 …… 太阳尚未西落,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繁华的京城向来如此,夜色将近,华灯初上后更是繁华依旧。 林代青从朱雀大街穿过,拐了几个弯,一路向西走去。 路上她经过赵家商铺的一个店铺淑甄坊,看到店内买货的人络绎不绝,足以和京城第一大商铺金纸玉业相媲美。让人很难想象,这家淑甄坊两年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 上一世林代青就很好奇,赵家商铺是如何从一家小小的杂货店,摇身一变成为京城有名的淑甄坊。后来偶然有一次,她路过城南那家老店,看到赵家商铺的老板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是外省的商人,因路上出了意外,险中逃生。若不是被赵启顺救下,可能就会惨死街头。也正为如此,商人醒来后对赵启顺这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在生意上给了赵启顺巨大的帮助,从此淑甄坊与金纸玉业并列成为京城第一大商铺。 赵启顺本人,也因为这件事被诸多人称赞,成为京城有名的大善人。 所以她也就理解了赵启顺快速发家的原因,他与人为善,自然会得到回报。 但当她前几日每次路过赵家大宅后院巷子,每日都听到赵攸宁被欺负时,她又有些怀疑赵启顺这“善”的真实性。若他真有这样的善意,为何能忍心看自己的女儿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林代青进了顺义路,拐了一个弯,停在了一扇朱红木门前。 她正准备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赵老夫人不满的训斥声。她顿时放下手,从食盒中拿出一个糕点,依靠在门框上吃了起来,等着这场训教结束。 “谁让你做这些的?以为帮我做了家务,我就能让你留下来吗?” 赵老夫人虽已年过六十,但声音却浑厚有力。就是这话听起来有些刻薄,仿佛要把人心往死里戳。 第74章 前锋的宅院 “等你的伤好了,赶紧滚回乡下!别想着讨好我,就能从你爹那多分几个钱。” “还不如找个老实人嫁了,日子过得贫困些,至少心里舒坦。这京城,就不是你和你娘这种傻女人待的地方!”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好了就走。”赵攸宁柔声道着歉,似是要把自己一辈子的抱歉都揉进这话里。 老夫人似是顿了一下,接着略带责备的道:“赶紧坐着去吧,别在这碍事儿!” 声音虽依旧满是怒气,话语的内容也让人心生不爽。但这话的目的,却让林代青突然觉得,这老太太其实心眼不坏。 “好……” “我跟你说,别想着大富大贵。有什么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等他们有权有势,你就变得不再重要。别嫌我老娘子说话难听,你娘不过是嫁给你爹,你姑姑可是嫁给了当今陛下。有何用?不一样惨死在冷宫里。” “奶奶……姑姑她?” “和你娘一样的傻女人……死了也活该。” 门外,林代青吃糕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面前这扇朱红色的大门,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赵老夫人这哪是在骂赵攸宁,明明是恨铁不成钢,希望她能早日脱离京城这苦海。乡下的日子的确过的清贫,但至少不用和人勾心斗角,这对柔弱的赵攸宁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待赵老夫人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子,林代青才敲了敲门。 起先无人回应,后来才听到人走路的脚步声。 “奶奶,我出去一趟。”赵攸宁对着屋子喊道。 “你去哪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赵老夫人追了出来。 赵攸宁打开门,对立面又喊了一句,“没事,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命了!”赵老夫人生气的喊了一声,似是看到门已关上,赵攸宁已经走了出去,就没再追上来。 但仅仅是一句话,不就已经能证明赵老夫人对赵攸宁的关心吗? 不是每个人,都会将好听的话挂在嘴边。 …… …… 这不是赵攸宁第一次见到林代青,但却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林代青。 前面的少女和她那日在淑甄坊见到的似乎有很多不同。 她看起来依旧很瘦弱,却又不像那些穷苦人家吃不饱饭的孩子那般柔弱。她双手一手拎着一个食盒,那食盒看起来很重,但她却拎的极为轻松。走了数十米,她却未曾表露出一点的疲惫。甚至身影轻快,仿佛即便再翻越一座山,她都不会大喘一口气。 她的衣服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头上也没有贵重的发饰,脚上的布鞋应该穿了很长一段时间。虽没有缝补的迹象,但看起来有些破旧。但那两个食盒看起来却很贵重,并不是像是她该有的东西。这样一个少女走在大街上,任谁都会觉得她定时哪个富贵人家伺候人的丫头。 赵攸宁记得林代青长相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样一个寻常的背影,又想到那张寻常的脸,赵攸宁竟觉得走在自己前面的少女,并非寻常少女。 兴许是这少女救她时直接说明了来意,兴许是她渴望寻常之中能有个不寻常出现,帮她改变面前这困局。 林代青最终停在一座破旧的宅院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个食盒。 赵攸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走上前去,将破旧大门上已经生锈的铁锁打开,推开了门。 惨败的院落顿时映入眼前,杂草丛生,屋梁掉落,各种杂物尽被岁月冲刷,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这个破旧的小院,就像是未开垦的荒地一般,出现在她们面前。 也像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在棺材盖被打开以后,露出腐朽的残像。 饶是住惯了茅草屋的赵攸宁,都忍不住觉得这院子实在是破旧的不忍直视。 “这里是……”她转头看向林代青,却见林代青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门。 赵攸宁连忙回去将那扇开始晃晃悠悠的门关上,嘎吱嘎吱……听的人心发慌。 “好像曾是一位军队前锋的宅院,那个前锋因为追随的将军叛国被杀死,他的妻儿老小带着孩子连夜逃离了这里。所以放心,这里没死过人。” 女孩儿像是讲睡前故事一般,将这家宅子主人生前的事迹讲述了出来。但赵攸宁却听的背后发凉,叛国罪人的宅院,即便是没死过人,也足以让人慎得慌。 “所以,也没人会来这里。”少女将手中的食盒放到门口的台阶上,从其中一个食盒中拿出两块糕点。自己留了一块,递给了赵攸宁一块。 “再放心,这糕点里没有那些脏东西。” 赵攸宁慢慢接过那块糕点,并没有着急吃,而是先看向依靠在墙上已经开始咀嚼的林代青。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说了,我还会来找你的,等你给我答复。” 答复? 赵攸宁这几日一直都在思考林代青的那番话,也推算了其中的可能性。但无论怎样推算,最终她都不可能顺利从她爹爹那得到钱财,更别说是很多的钱财。 她早已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差惨死在街头。 所以她心里也很清楚,她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人帮过她。身为赵家商铺的嫡长女,人人却都对她敬而远之。此时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帮她,虽然她说是为了钱财,但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 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的姑姑,竟曾经是陛下的妃子后。她隐约感觉,自己此刻正在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这个抉择会直接决定她将来的命运。 可是,她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只是那日在淑甄坊见过一面,但那次她并没有给这个女孩儿留下好的印象。所以,何以她会帮助自己? “我可以给你答复,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赵攸宁带有一丝提防地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吃糕点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抹意味不明的笑,在她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慢慢晕开,似是在怪她不该问这个问题,也似是一种警告。 第75章 只要你听我的,就有希望 “虽然知道我的身份,的确能让你放心很多。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可我若不知道你是谁,又如何相信你?” “对,我们初次合作,的确要拿出一些诚意出来。”林代青缓缓开口道。 “季将军府,季三少爷养女林代青。” “季将军府……那座威名赫赫的将军府?”赵攸宁震惊地问。 但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季将军府在京城是无人不知,人人也都知道季大将军一直镇守边关,因此季将军府从来都是季大少爷管事儿。别说季三少爷,她都没见过季府有个季二少爷。 这谎,撒的未免也太没有水平。 林代青认真地点点头。 赵攸宁疑惑地问,“季将军府只有一位少爷吧?” “三位。” 林代青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边吃边说,“不过很多人都以为只有一位,或者两位。你不知道我爹爹并不奇怪,因为他现在被关在一处牢笼中,已经被关了十六年。至于我二伯,他一直和我爷爷镇守边关,从未踏入过京城。你若想知道的更多,可以自己去查。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查的太多。我爹爹是个囚犯,与他相关的人说不定不会有好下场。” “那我为何还要答应你?”赵攸宁苦笑着问,内心刚燃起的希望,在此时被冷冷浇灭。 她转头看向身后破败的小院,觉得林代青选择的地方还真是应景。 “因为你即便是不答应我,也不会有好下场。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人,何不合作一次,也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能吗? 赵攸宁猛地转头看向林代青,一个囚犯的养女,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孤女,如何逆风翻盘? “只要你听我的,就有希望。” 林代青说的很有自信,但赵攸宁对此却不敢抱什么希望。任何一个了解京城的人,都不会对此事抱有任何希望。 在这个繁华的帝都,在这个所谓的天子脚下,从来就没有任何公平与正义可言。 就因为他爹爹喜欢她二娘,所以她母亲被害死就可以被当做一场意外。就因为衙门收了他爹爹的钱,所以无论她如何告状,都无人理她。就因为她没了娘亲,就没了依靠,从此在赵家连个丫鬟都不如。 这样的京城,哪里来的希望? 然而林代青却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绝望似的,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径自向她展望起了未来。 “想要活下去,首先要有钱,想要有钱,首先你得先得到赵家的一家铺子。” “我爹爹连一文钱都舍不得给我,怎么会给我一家铺子?” “所以你要去找赵夫人。” “她更不可能给!” 林代青摇摇头,自信地道:“赵夫人也许想着一两银子都不给你,但你若不死,她就会一直被人诟病。说她二房扶正,却虐待正房的嫡长女,配不上你爹爹儒商的贤名。况且她又希望她女儿赵若瑄成为赵家的嫡长女,将来好谋个好的姻缘。所以,你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障碍。如果现在有一个办法,能让她既不被人诟病,又能使自己的女儿正大光明的成为赵家的嫡长女,我想她肯定求之不得。” 林代青话落,赵攸宁猛地明白了林代青的意思。 她要她离开赵家,以赵家嫡长女的身份去换这间铺子。 对她而言,这嫡长女的身份的确没什么用处。但对赵若瑄而言,却完全不同。只是如此的话,她就和赵家再无关系。 “南城那家,最破旧的商铺。”林代青又道。 赵攸宁惊讶讶然地看向林代青,不明白她从何而来的自信,竟以为她会答应。 但,她早就已经下过这个决心了不是吗? 离开赵家,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一直都是她的愿望。但令她不解的是,面前这个只见过她三面的人,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 少女微微一笑,是和这张稚嫩的脸迥然不同的老成。那笑,像是穿越了一世,以一种窥探之势出现在她面前。 少女缓缓开口,“因为我们都已经走投无路,除非,你想死。” 赵攸宁当然不想死,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忍耐多年。 若死真能解决问题,这世上怎还会有人苟延残喘? “我答应你,只要能让我留在京城,能让我活下去,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代青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儿道,郑重地看向赵攸宁。 “赵小姐,我是怀着十足的诚意来找你合作。我这人,不喜欢欺骗,也不喜欢背叛。虽然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彼此信任和忠诚。好处我会给你,但丑话我也说在前面,若有一日我知道你欺骗或背叛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赵攸宁身子猛地一颤,没想到林代青的脸变得竟这么快。 前一瞬,她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十足的好人,但也绝对不像是恶人。但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竟让她觉得恐怖。那种冷冽,那种决然,那种杀意,是赵攸宁从未见过的。 她不像是赵若瑄那样,说狠话时面目狰狞,像个鬼怪罗刹,以此来让她害怕。她更像是冷面阎王,知道自己拥有掌控他人命运的能力,因此不需要借助外部表情来让人恐惧。 因为,她会说到做到。 她这张脸,她这番话,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答应你,彼此信任,相互忠诚,绝不背叛。” …… …… 回去的时候,林代青又路过赵老夫人的宅院。 这座宅院虽然有些偏远,但院落并不小,朱红的大门更是显出宅院主人并非寻常人家。足见赵启顺虽不喜自己的原配和女儿,但对赵老夫人还算是孝顺。 想到那日欺负赵攸宁的人,不是赵府的人而是来自嫡女阁,林代青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 赵攸宁的母亲惨死,之后赵攸宁虽饱受欺辱,但终究是活了下来。想来那位被扶正的二房夫人,并不是没有办法害死赵攸宁,而是畏惧赵家的某个人,才一直没敢这么做。 第76章 嫡女阁 如今赵若瑄加入了嫡女阁,因此才想到了这个方法——只要赵攸宁不是死在她们母女手中,赵老夫人就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但赵若瑄一个庶女,又如何能加入嫡女阁,也许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诸多原委。 天色已黑,朱雀大街两旁的店铺点亮了灯火。原本在傍晚时分回家的人们,此刻又重新走上街头。或欣赏这夜色美景,或与心爱之人秉烛夜游,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上好的江南丝绸……” “极甜的糖墩……” “……” 叫卖声,欢笑声,还有蝴蝶歌悠扬的琴声…… 动人心弦,让人心生向往。 林代青很想有朝一日也让她爹爹看看这京城美丽的夜景。 在第一场金吾卫选拔结束后,很多人都将此时抛在了脑后。 比如京城内的百姓,早已开始享受夜晚下的京城。 比如宇文泱,他早已知道今日参加之人,除了钱小云之外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庶”。所以他即便作为监考官,也没说任何话。 因为“庶”,代表站在这些人后面的父辈或祖辈并不重视。既然不重视,这些人无论淘汰或是晋升,都不会影响那些人做的决定。现实一点说,即便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加入泱王府,将来礼部尚书也不可能会站在他这边。 既然如此,为何要在乎? 宇文琏在这一点上和他想到了一处,所以当金吾卫大统领何岩找到他,让他对今日所有人的表现做出评价时,他和宇文泱一样,随意的说了几个自己还记得的名字。 但他没有说林代青,因为他希望林代青能跟着他。 再比如钱小云。 钱小云虽然因为比试中的插曲愤愤不平,但她更多是在愤怒林代青这个人。她即便是表现不佳,最终也会伴随在皇后娘娘左右,所以她不会因为金吾卫选拔的事情烦恼。 没有烦恼,自然就不会关注。 但她为如何杀死林代青烦恼,于是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林代青身上。 季少嫣不同意她杀死林代青,说是她活着才更有趣。 钱小云不想以这种方式有趣,她只想让林代青从她面前永远消失,那对她来说才是最有趣的事情。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是想起林代身上那股不卑不亢的气势,想起她明知道会受伤,还勇敢站出来的勇气。 她嫉妒林代青拥有这些勇气。 因为她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一大早她就将嫡女阁的众人叫来的原因,既然暂时不能杀死林代青,那么她必须要让林代青痛不欲生一次。 “过两天就是金吾卫的第二次比试,不如想办法在比试中让她受伤?” 说话的是赵若瑄,但她这话说的并不是很有底气。 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真真正正的嫡女或嫡孙女,只有她一人不是。这些小姐也都出自官宦世家,但她不是。 所以她只敢提出建议,不敢下结论。 所以她的话听起来十分没有说服力。 但众人在听完之后,却都点了点头。 赵若瑄笑了,她知道她这是得到了肯定。 “不能杀死她。”季少嫣说到。 她这话虽然是说给在场所有人,那她的目光却是落在钱小云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钱小云和赵若瑄参加了金吾卫选拔。季少嫣相信赵若瑄绝对不敢轻易伤害林代青,所以她这话只说给钱小云。 季少嫣继续说道:“我需要她活着,我们后面很多事情都需要她活着。” 钱小云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给了季少嫣一个保证。 她的确需要林代青死,但更需要她有价值的去死。同时她也很清楚,季少嫣所说的后面的很多事情,对她而言有多重要。那些事情正是她们这些人能够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她不能因为一时之快毁掉整个计划。 “我保证,到了她需要死的那天,杀死她的人一定是你。”季少嫣胸有成竹地道。 钱小云笑笑,不再纠结这件事。 她的余光看到亭子外的一名少女,忽然间,她含笑的眼眸中突然又染上一丝阴沉。 那名少女身上并没有她嫉妒的勇气,但她身上孤傲的气质却令钱小云不自在。但那名少女比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高贵,所以她也没敢再说什么。 春风起,吹动新发芽的绿枝,吹动湖中的一汪清水。 季少嫣缓缓开口:“今日,嫡女阁算是正式成立了。” …… …… 京城里还有很多人像钱小云一样,在离开第七城后,便忘了发生在那里的事。 但其实也不是真的忘记,而是发现那件事不再重要。尤其是今日这一场比试,实在是枯燥乏味,没什么可议论。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轮比试也不全是无趣。比如有人在一场比试开始的时候,送出了自己的护具,于是改变了一场比试的结果。 送出护具的人也遇到了困局,最终却因为八皇子的逼问走出了困局。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想来八皇子在质问那名少女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所以人们没有过多关注那轮比试,却很想知道那名少女后来怎样了。因为在那轮比试结束后,有人将一条消息散布了出去:八皇子宇文琏之所以刁难那名少女,是因为她前些天在醉仙楼外给了八皇子几个耳光。现在八皇子正在全程搜捕那名少女的下落,提供线索者赏金一千两。 于是金吾卫第一轮比试结束的第二天,宇文琏就带着他的随从出现在了小院外。 小院他进不来,只能站在门外威胁,或从墙外往院子里扔东西。在大小不一的各种石头和木头中,夹着一张告诉她秘密基地换位置的纸条。 林代青这两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她爹爹季念坐在大厅内,看着这些个石头、木头等等杂物,堆满小院。一个拿着破书翻了又翻,一个吃着早上宇文琏给的糕点。 折腾了两日,宇文琏放下几句狠话说誓死不会罢休,才带着一众小弟离开了季府。后来据说他还将此事告诉了陛下,让陛下将她斩首示众。 第77章 季念,季公子 林代青现在活得好好的,所以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 不过宇文琏这么高调的找她,倒是帮她解决了季少羽等人。这几日,季少羽等人几乎没怎么来找她的麻烦。 足见,宇文琏是个混世魔王,也有他是混世魔王的好处。 ——宇文琏虽然想收拾她,且把这种想法表现的人尽皆知。但他想欺负的人,只能由他动手。旁人没有他的允许,哪怕只是骂上一句,都别想好过。 即便那个人是将军府的嫡长孙或嫡长孙女。 季少嫣和季少婉也只是在宇文琏不在的时候,才来找她玩找木棍的游戏。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林代青每次都会痛快的答应,然后赢几块糕点回来。在季少嫣和季少婉的目光中开心地回小院,在她们离开后再潜进厨房。 这几日清河郡主总是闹肚子,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轻。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她是生了什么大病,皇后为此还将她召进宫让太医帮她瞧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清河郡主清汤寡水了好几天。戒了山珍海味,戒了零食茶点,这才终于有所好转。 第41章成为皇帝 随着宇文琏离开季家的小院,不仅季府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就连整个京城都平静了许多。 人们茶余饭后提起八皇子做的那些荒唐事,无奈的笑笑,问别人,也或许是自问,八皇子就这么放过那位林小姐了? 但因为没人能给出答案,所以后来人们也不再问了。 这种平静一直在持续,其实从人们知道林代青的身份后,这种平静就开始在京城蔓延。只不过到宇文琏住了嘴,这种平静才终于笼罩住整个京城。 京城很平静,但人心并不。 因为这件事,成功让京城很多人想起了那个消失了十六年的人。 季念,季公子。 说起来,很多人都不知道大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尊称季念为季公子。但每个人心里却都觉得没什么不对那少年智慧过人,待人温和,相貌英俊,诚信大仁,值得公子二字。 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季念,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所以京城里每个想起季念的人,都觉得他还是十六年前那个翩翩少年。 很多想起季念的人,也都想起了季念很喜欢去的地方。 城北的蝴蝶歌,那里有季念最喜欢的青城之恋。 城外的厄素山,那里有季念背书时认真的身影。 南城的小茶馆,那里有季念最喜欢的功夫茶。 …… …… “公子,接下来怎么做?”玄叶问。 南轻夜并未回答,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件事,“林代青的身世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查不到任何线索。” “是有人阻碍,还是?” “查证的结果和之前一样,林小姐被梁帝和季将军从南川带回,她的父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南轻夜轻笑一声看向玄叶,问他,“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那要看季念季公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若他真如庄主所言,是个城府极深的权谋家。玄叶认为即便是铁证一样的事实,也未必是真的。”玄叶极为认真的道。 江湖中关于季公子的传言不少,但这些传言就像是季公子这个人一样,人尽皆知却神秘不知虚实。 传言说是他助梁帝登上了皇位,又说他其实就是徒有其表,靠着一张脸欺惑天下。真正帮助梁帝登上皇位的,是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 又有人说他通敌叛国,所以在一直被囚禁在季府。梁帝之所以没下命处死,是念在两人的兄弟情分上。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帮助一名女子离开了京城,而那名女子是梁帝心爱之人。 各种传言,虚虚实实,却没有一个人能证明季念这个人,真的做过传言中的那些事情。 南轻夜微微点头,“所以,还是要先知道,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梁帝又是如何登得上皇位。” “听说,十八年前流云王府曾经出过手。” 玄叶说完,突然听到身后一棵树的枝叶晃动了一下。 可此时并无风,树的枝叶不会自己动。 他迅速的施展轻功跃上枝头,向四周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并未看到那个能令枝叶晃动的人。 又或者说,这周围并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气息。 当一个人的武功修为足够高的时候,他便能隐藏自己的气息。放眼整个大梁,能在他与公子面前隐藏自己气息的人并不多。所以,此时要么是这棵树真的无风自动,要么就是有一位比他们武功修为还高的人,出现在了京城。 这样的一个人,除了武功修为极高之外,还拥有极强的轻功。 若为如此,他不可能站在这轻飘飘无所依的枝叶之上,却没被他们发现。 但这样一个人并不存在。 在江湖上,也许有人轻功比他们强,也许有人剑法比他们强,也许有人的内力比他们深厚。但却没人能做到各方面综合后比他们都强,否则武林盟主之位早就会在那些人的手里。 “公子。”玄叶对着下方的摇了摇头。 南轻夜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下来。 玄叶腾空而起,轻落在南轻夜身旁。 他有些不解南轻夜为何一点都不在意,难道他就不想知道那位武功修为远高于他们的人是谁?不想知道那个人又是为何跟踪他们? 在他的不解中,南轻夜伸手指了指墙角。 玄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那条狭窄幽暗的巷子里,那片阴冷的阴凉内,一只手掌大小的白色小猫,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距离它一指远的一只小老鼠。 “看来是大惊小怪了。”玄叶舒了一口气。 南轻夜却笑了,“是不是大惊小怪,此时说尚早。” “不会把……”玄叶又望了望头顶的墙和树。 要是武功多强大的人,才能跟踪他们不被发现? 这世上也许存在这样一个人,但这个人不应该会出现在长安。 除非…… 玄叶说:“季公子还真是令人好奇。” 第78章 凶狠的男人和六个名字 和繁华的朱雀街相比,位于城西边郊的第七城显得格外安静。除了几十名值守的金吾卫,偌大的第七城内几乎看不到任何人。 在围绕着整个第七城威严的城墙上,只有金吾卫总长吴礼,正在回想着今日选拔之事。 四年一度举国关注的金吾卫第一场选拔,就这么结束了。 以一种十分平静的方式。 虽然梁帝亲临,与民同乐,比试中也出现了几个小插曲。 但如果往回倒十六年,回到天元二年,那么今天,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礼部尚书家的少爷真是聪颖过人,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战胜对手。” “临渊候家的小姐出手果然狠辣,比当年的临渊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少爷那一招出的很及时,但奈何刘少爷的剑太快,苏少爷今天肯定是非死即伤。” “……” 以往每次金吾卫选拔,都会引起在场观战激烈的讨论。即便是城外也会围满百姓,等着跑旗的金吾卫不断传来比试的消息…… 然而今天,金吾卫城外别说百姓,连叫卖的商贩都没有。这座城,这件事,就像是被人们遗忘了一样。 这种变化也许是从天元二年开始的,也许是更早。时间仿佛在某个点划了一条分割线,从那条分割线开始,曾经凝聚在这座帝都的庞大之势慢慢减弱。这股气势的减弱,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金吾卫的选拔。 因为人们终于不再重视这个大梁第一荣耀。 荣耀,甚至慢慢变成了一种耻辱。 没有哪个官员再愿意将自己的嫡长子或嫡长女,送到这场荣誉中去。 吴礼的名字中虽然有一个礼字,但他和人却不怎么讲礼貌。或者说,他这个人连容貌都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很丑,也很凶狠。 任谁第一眼见他都会觉得,这人下一瞬间绝对会做出打人这种事情。吴礼自己也这么认为,他也是这么做的。在战斗中他从不会考虑到礼貌这个词,更不会去想自己打死或打伤一个人,会不会不合礼数。 所以他希望今天自己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场选拔赛,死几个人不要紧,他最喜欢的就是敢于杀人的人。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 也或者说他看到了。 礼部尚书家的孙小姐在鞋里藏了铁块,准备重伤那个叫林代青的姑娘。她具备那种不择手段想赢的精神,吴礼很喜欢她这一点。战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谁规定需要在生死面前讲礼貌。 金吾卫选拔虽然只是点到为止的比试,但他们将来要做的事情却时刻命悬一线。 但他又很不喜欢这位这位钱小姐,觉得她勇气可嘉,但智慧不足。甚至,愚蠢到了极点。 从这智慧这一点来说,他更喜欢那个叫林代青的女孩儿。虽然她一直都在防守,但最终她还是掌控了局面。吴礼觉得她在战斗的时候一直都在计算,假设了各种可能,也为各种可能想了应对之策。 但林代青没有好战的精神,他甚至觉得她在刻意隐藏自己。这样的人也许能在战斗中活很久,但她却难以做到令对手害怕。 一个不能让对手觉得可怕的人,便不能真正战胜对手。 这时,一位年轻的金吾卫拿着一张宣纸走了进来。 他走到吴礼面前,简单行了礼,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吴礼。 今夜的月光并不亮,城墙上的烛光更是昏暗。然吴礼还是接过了那张宣纸,将目光投向那几行挺拔的字。 那是六个名字,分别代表男队和女队综合能力排名前三的三位选拔者。 和以往的金吾卫相比,今年的金吾卫选拔多了一项评价。这项评价只有陛下与金吾卫总长、几位金吾卫大统领知道。评价的目的是想从所有参赛者中,挑选六名综合能力较强的金吾卫,进入影密卫。 这份名单上有六个名字,钱小云、赵若瑄、孙云微、李白、陈江、韩叙张。 但却没有吴礼最想看到的一个名字。 “林代青呢?”吴礼问。 年轻的金吾卫怔了一下,没想到吴礼开口第一句竟是问的林代青。 那个女孩儿的确曾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但…… “回总长,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并不适合成为影密卫。” “哦?”吴礼来了兴趣,“怎么个特殊法?” “他是季三少爷的养女。” 年轻的金吾卫说完,将目光投向面前这位异常丑陋凶狠的男人。他的目光很认真,是在很认真地等待着吴礼的回答。 因为他知道,当吴礼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便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 季念是个忌讳,在哪里都是。 季念帮助了叛国贼,所以他的养女绝对不可能成为影密卫。 然而让他又没想到的是,吴礼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但这笑绝对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鄙夷和嘲讽。 “堂堂镇国将军府,居然让季公子的养女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真是可笑。” 年轻的金吾卫想附和他,但没等话说出口,他就咽了回去。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吴礼说的是季公子,而不是季三少爷。 季公子和季三少爷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不同的态度。 季公子是尊称,所以叫出这个称呼的人,必然对这个称呼的主人十分尊敬。 年轻的金吾卫瞬间换了说辞,“可能是其他少爷和小姐身体不适。” 吴礼敢说季将军府可笑,那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和资格,但是他不敢。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金吾卫,所以此刻他只能选择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说辞。 吴礼并没有在意他的话,或者说他其实就根本没在听。 他的目光已经离开那张宣纸,投向不远处那座巨大的比试台。他想起今日林代青在比试台上的身影,想起她最后一刻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左手的力道。 那应该是早有预料,也应该是随机应变。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在比试的最后一刻,成功地扭转了战局。 她身上有那个人的聪明与计谋,他想看看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另外一面是什么。 “钱小云早已被内定会跟随皇后,她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这张纸之上,换成林代青。” “那陛下……” “怕什么?让林代青来参加金吾卫选拔是季大少爷的意思,问罪也问不到我们头上。” “是。” 年轻的金吾卫接过吴礼递来的纸,又抬头望了一眼面前这个光是脸都凶狠异常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79章 第二轮 金吾卫选拔第二轮终于到了。 林代青起了个早,买了早点。 回来时她爹爹已经将院子打扫干净,沏好了一壶茶。 林代青将早点放好,先吃了起来。 “今日,是第二轮?”季念轻声问。 林代青点点头,“七进六的团队比试,在南山。” “有把握吗?”季念问。 “不知道,上一世我没参加团队比试,连比试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 “团队赛,其实就是考验彼此的默契和配合。除了第二轮,第三轮也是团队比试。如果队伍内没有人员被淘汰的话,第三轮比试的人员不会调整。如果到第四轮,依旧没有人员被淘汰,那么队伍的人员基本就定了。金吾卫一直都是小队作战,那些人会一直都是你的队友。所以尽可能选择熟悉的人,以免日后有麻烦。” 林代青抬头问季念,“爹爹怎么知道的?” “因为金吾卫,就是你爷爷的爷爷提出来的。在你太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你爷爷曾是金吾卫的总长。我也曾经参加过金吾卫的选拔……” 说到这,季念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爹爹自十六年前被关进这小院后,就再也没出去过。除了她之外,也机会没再见过任何人。所以林代青觉得,让她爹爹眉头紧锁的,一定是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爹爹参加过金吾卫的选拔,最后应该是留在了先帝,或某位皇子的身边。 应该,就是现在的梁帝吧? 不过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到死也没能得知。那件事仿佛是京城所有人的禁忌,关于他爹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关于另外一座威严赫赫的将军府因叛国罪被抄家,十六年来几乎没人提起过。 她也是偶然听季卿说过,只是知道这些而已。不过上一世她并没有想太多,觉得梁帝之所以会杀死她爹爹和爷爷,是为了拿回兵权。但此刻她却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林代青没有问她爹爹,因为她知道她爹爹什么都不会说。这一切,还是需要她自己去查证。 “我吃完了,我先走了。”林代青放下筷子。 “好……”季念这才回过神,“自己小心点,别太冲动。” “知道的。”林代青笑着起了身,离开了小院。 …… …… 走到第七城门口的时候,林代青看到了林熏和元菱薇。两人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和她并肩一起走了进去。 “对了,一会儿分队的时候,我们在一个队吧。”林熏提议到。 “可以呀。”元菱薇表示同意。 两人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没什么意见,她爹爹说了,尽可能选择熟悉的人。她上一世认识的人,都留在了第四营。熟悉的人,也就只有这三个。 林代青看向孙云微,征求她的意见。 “我也可以,就是……”孙云微低下头,“希望不要给你们带来麻烦。” “没关系的。”林熏说,“你其实很厉害,换做旁人,那天一定输了。” “谢谢。”孙云微抬头笑了笑,但仍看出她有些不安。 林代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担心,大家一起努力。” “嗯,一起努力。”元菱薇笑着道,举起了她的小粉拳以做证明。 孙云微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你们。” 上一世林代青留在了第四营,但她和第四营的人接触并不多。因为在宇文泱的帮助下,她的差事只有采买第七城的日用品,不用和其他第四营的锦衣卫一样做一些杂物。 所以她几乎没在第七城交到朋友,甚至可以说,上一世,她几乎连一个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 林代青看了看身旁已经笑着聊起天来的三人,心想,这一世,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金吾卫选拔第二轮的比试正式开始。以训练场为比试场地,分为东西两侧,男为东,女为西,各不干预。” 罗言用他响亮的嗓门,喜悦的宣布道。 “本轮比试的规则如下,第一,比试场地外有一圈白线,只要一只脚踏出训练场的白线,则被淘汰;第二,每个人胸前都会佩戴写着本人名字的标志,被撕下则被淘汰;第三,时间为两个时辰,比试结束锣声响起后,若关押人质的一方失去人质,则全队被淘汰;若解救人质的一方未能解救到人质,同样全队被淘汰。” 罗言话落,四人一组的十六支队伍,跟着领头的金吾卫,快步地向比试场地走去。 一炷香时间后。 “这算是我们嫡女阁成立后的第一桩大事吧。”程婉儿看向季少嫣,目光中露出自鸣得意的表情。 季少嫣点点头,从容地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此起彼伏的小山丘。 那里是金吾卫的训练场地,树木丛生,遍地陷阱,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参加第二轮比试的人员,需要在这片山丘地带完成关押人质和解救人质的任务。相对于第一轮比试,这一轮的比试危险性更高,别说受伤,死在里面都很正常。 所以,这正是她们收拾林代青的绝佳机会。 “不过,那个养女,怎么还没出来?”上官小蝶问。 “不要着急。”季少嫣回过头对她莞尔一笑,“你们要相信小云,她此时还没出手,应该是准备一击毙命吧。” “一击毙命?杀了林代青吗?”程婉儿激动地问。“还是将她们一整队都淘汰掉?” “” “不知道。”季少嫣笑笑,“不过,我觉得小云应该不会让她死吧,毕竟死,太便宜她了。” “就是!”上官小蝶附和道,仿佛林代青也曾让她难堪1过一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兵部尚书府的嫡长孙女难堪,怎么能让她死的这痛快?” “真期待她会怎样被抬出来。”程婉儿笑着拄着面前的栏杆,期待着看向不远处的山丘。 …… ……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林代青痛的几乎站不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钱小云,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白色的线。 出了线,就算是淘汰出局。或者,钱小云摘下她胸前八队的标志,她也会被淘汰。 第80章 计划与阴谋 如果林代青能将钱小云胸前一队的标志摘下来,她就能淘汰钱小云。 出线,或遗失队伍标志将被淘汰,这是第二轮的规则之一。 但她不能让钱小云出局,否则就会引起注意。 钱小云当然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手中的石头再一次抛向空中,落在手心。 她渐渐逼近。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扬起手,将石头向林代青投去。 林代青见状,迅速的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那块石头。 “你以为你躲得了这块石头,就能躲得了被淘汰的命运吗?”钱小云说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林代青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见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小陷阱。 这几处大大小小的山丘中,布满了小陷阱,不会要命,但稍不注意就会受轻伤。 林代青挣扎着起来,往东北方向挪了挪,往后又挪了几步。 这样钱小云想要靠近她,就肯定会中了那个陷阱。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钱小云笑着说,“但你,绝对不能再继续晋级。” 林代青没说话,尝试着又往后挪了几步,以让钱小云觉得她是在害怕。 “怕也没用,今天我要好好跟你算算之前的帐。” 钱小云渐渐逼近,林代青故作害怕的继续往后退。 钱小云也没着急出手,像是在享受捕捉猎物的快感一般,享受着她无处可逃的绝望。 三步,两步,一步…… 见钱小云迈向陷阱的左脚抬起,就要落到陷阱上,林代青连忙一个急转身。 钱小云一只腿掉进了陷阱,身体惯性的往前,瞬时倒在了地上。看到林代青拔腿就跑,她霎时也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儿。 顾不上腿上传来的疼痛,钱小云立刻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匕首从林代青的身旁飞过,她的左边的衣袖被割破,胳膊上被划了一道伤口。 林代青回头看了一眼钱小云,见她正挣扎着从爬起来。顾不上胳膊上的伤口,继续往前跑去。 翻过了山丘,她终于来到了汇合点。 没一会儿,元菱薇、林熏和孙云微也来到了此处。 “一队是解救人质,二队是关押人质。”林代青将她这边的情况作了说明,“钱小云所在的一队目标是二队,她们队的人都比较强悍,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二队。” 金吾卫第二轮比试是团队赛,但每个队并不知道其他队的情况,需要自己去探明。 接着孙云微道:“三队和四队都是解救人质。” “五队是关押人质,六队是解救人质。”林熏说。 元菱薇接着说:“七队是关押人质。” “这样的话,我们的目标只能是五队和七队。这两队的情况如何?”林代青问。 林熏回答说,“我觉得五队可以,她们队伍中虽然有一个是兵部侍郎的女儿,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看起来都很弱。” “七队比较难缠一些,赵若瑄会武功,在第一轮比试的时候就轻松获胜。剩下的三个虽然身手不足,但警惕性很高。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听到她们的对话,我可能会觉得她们的任务是解救人质。”元菱薇道。 “那就七队?”林代青提议到。 林熏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选七队。三队、四队和六队如果摸不清七队虚实,又看到我们防守严格,肯定会将我们和五队当做目标。这时候被当成竞争对手的七队,反而是最容易攻破的。” “那你和元菱薇负责看守,我和孙云微去解救人质。”林代青说。 “好。”林熏和元菱薇点点头。 孙云微却面露胆怯,“这样行吗?我其实,一点都不能打。” “可以的。”林熏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七队既然想让大家以为她们的任务是解救人质,那她们就不会所有人都留在营帐中,所以你和青儿要应付的,应该也只有两个。” “那你和青儿一起去吧,你比我厉害多了。”孙云微几乎是祈求着说,“我的伤还没痊愈呢。” “不行的。”林代青道:“如果你留在这里,其他队看我们防守这么松懈,肯定能猜到我们的任务也是解救人质,所以也就不会来进攻我们。那样一来,我们伪装成关押人质也就没了任何意义不是吗?” “好吧,但我……”孙云微心虚地扫了众人一眼,“如果我们被淘汰的话……” “放心吧,不会的。”林代青安慰道,“她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伪装成关押人质。” “就是,通常情况下,大家都会像七队那样伪装成解救人质。”林熏道。 “好了,那就行动吧,我和林熏回营帐,你们两个去七队。” “好。” 等林代青等人分别向两个方向跑去后,钱小云才慢慢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她轻笑一声,向西北方向走去。 …… …… 钱小云回到营地时,其他三人已经等候多时。 “怎么样?”先说话的是赵若萱。 “林代青她们队的任务是解救人质,目标是七队。” 赵若萱听后不屑一笑,“盯上我了?” 林代青还真是自作聪明,这次倒要让她看看,她自以为聪明选出来的目标,其实是为自己选择了死亡的深渊。 “虽然我们知道了她的计划,也有万全的准备,但依旧要小心。”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钱小云虽然很想给林代青一个教训,但也不想轻举妄动。她不是傻子,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轻敌。 即便对手是一个没有手无寸铁的老人,在没有确定她完全被打败之前,她绝对不能放松。 因为很多时候,弱小,可能是对手故意装出来的假象。林代青也不是傻子,所以绝对不能轻敌。 根据钱小云获得的情报,几人商量了一番后,各自离开了。 日上三竿,第二轮比试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之一。 赵若萱回到营地后,就一直在等待林代青出现。但等了很久,她都没看到林代青的身影。 哨声在此时响起,赵若萱连忙站起身来,心想,林代青该不会已经被淘汰了吧? 接着,是监管员洪亮的声音:第三队全体被淘汰。 第81章 未归的人 小辛热闹的人群中看到了陆凌年。 这个她心心念的人,这个说很快会回去的人,此刻她终于见到了。 小辛停了下来,她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少年,等着他向自己走来。 少年往前迈了一脚,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做一个左右为难的选择。小辛也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陆凌年看到自己,为何会是这种神色。 他不想念自己吗? 还是说,他真的打算和哪个女人成亲? 小辛不知道的是,此刻对于陆凌年而言,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时刻。 他需要做一个选择,其实这个选择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做了。这是他来长安的第二个原因,也是他不得不来长安的原因。 但现在他依旧要做出选择。 他很想走过去给小辛一个拥抱,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知道有人躲在暗处看着,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行为,都有可能影响到小辛的安全。 这个选择的确很令他为难,饶是一直在他面前没有大小的白纪和红叶,此刻也站的远远的,不敢再跟他开半句玩笑。 他们不敢要求这个少年做任何决定,谁都没有权利这么做,即便是那个被称之为他父王的人。 因为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这个少年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或者说他做了,因为他一直在对小辛好。选择小辛,就是这难题中的其中一个选项。 但这并不是令大多数人都满意的选项,或者说这是大多数人都不希望陆凌年选择的选项。 之后便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那是只有流云王四位辅臣才知道的变故。在那场变故发生后,陆凌年在五人的逼迫下,不得不再次做出选择。 但就如他多年来一直选择小辛一样,那一次也没例外。 之后的三年来,那些不满意他这个选择的人,无不费劲心思想改变他的想法。 可是这三年来,他的选择从未动摇过。他守护了小辛三年,为了她不惜和所有人为敌,不惜多次离开流云王府,不惜伤害自己。若此刻刮起一阵大风,撩起他背上的长发,定能看到他颈后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若那一刀再深一分,此刻他就站不到这里。 他今日终于又要再次做出选择。 这个选择藏在黑暗里的密卫们等了许久,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和四位辅臣也等了很久。 …… …… 墨竹漆黑的双目一直盯着陆凌年,咬牙切齿,恨不能用自己的念力让陆凌年迅速地走完这短短的几步路。 等待很煎熬,尤其是当等待的结果就要出现,在此之间的时间,哪怕只是瞬间,都和一生一样漫长。但即便是内心极度煎熬,墨竹和两名密卫仍旧全神贯注,神经紧绷。 他们三个保持着同样半蹲的动作,一只手按着剑鞘,一只手用力地握着剑柄。剑已出鞘,锋利的剑身泛着冷光,和它的主人一样蓄势待发,只等着陆凌年说出他的选择。 或出手,杀死小辛。 或出手,拦住陆凌年,杀死小辛。 漫长的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陆凌年才终于走完了这短短的几步路。 “你来了。。” 小辛笑笑,内心却是说不出的痛苦。 她知道虽然陆凌年走向了自己,但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个人。 这个迟迟未归的人。 可能已经不再是那个说会和她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人。 墨竹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三人点头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做出了决定。 三道身影同时从高处飞起,如雄鹰般飞向街道上的两人,又如蜻蜓一般落下。 两人拦住陆凌年,墨竹带着小辛向旁边的小巷奔去。 他们不能在热闹的大街杀人,但也不能将小辛的命留到黑暗的树林中。因为墨林和墨书拦不了陆凌年太久,剩下的几人也不可能拦住白纪和红叶。 所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小辛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迅速的结束她的生命。 “你以为,你能杀死我吗?” 奔跑中,身旁的少女突然冷笑着问。 墨竹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将她扔在小巷里。泛着冷光的剑再次被拔出,他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敢有任何犹豫的刺向地上的少女。 黑暗中,少女却在他拔剑的一瞬间站了起来。 “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能被杀死,我何以成为你们口中的不祥之人?何以让那些老家伙惧怕我多年。” 剑,到了她眉心。 但就在墨竹用力刺下去那一刻,剑却停住了。 只有一层纸的距离,或者说,他的剑已经碰到少女娇嫩的皮肤。但这把锋利的剑却在这短短或并不存在的距离之前停了下来,再没前进一丝一毫。 被指着眉心的少女一动不动,拿着剑的人也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画下了休止符。 但时间并未停止,因为很快,拿着剑的人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锋利的剑也在同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撞击声。 早已摆脱墨书和墨林准备奔向城外的陆凌年,在糟乱的热闹声中清晰的分辨出了这一声不同的声音。他飞快的转身,奔向声音的来源。 等他到时,漆黑的小巷内,就只剩下倒在地上毫无生命迹象的墨竹。 以及那把他准备来完成自己使命的密卫之剑。 …… …… 不过片刻,剩下的密卫们已经迅速赶了过来。 但当他们达到巷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巷里站着一个人,冰冷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站着的那个人他们很熟悉,至于躺着的那个人……既然站着的那个人是陆凌年,那躺着的人就肯定不是小辛。 虽然密卫们早已知道躺在地上的人会是墨竹,但当那把利剑反射出亮光的时候,他们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有几个人,甚至发出了轻声的惊叹。 密卫,是流云王府最隐秘的存在,也是最厉害的存在。即便是放在整个大梁,能轻易战胜他们其中一人,甚至杀死其中一人的,也并不多。 墨竹也许会死在谁的剑下,但绝对不会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第82章 预言中的人 他们只拖了陆凌年两招,很显然,当陆凌年站在这里的时候,墨竹就已经死了。 那么,那个杀死墨竹的人,就是在这短短的两招……不,是在更短的时间内。因为墨竹带着小辛来到这条小巷,也需要一点时间。 此刻,除了震惊,剩下的密卫内心还感觉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们甚至不敢去想那个杀死墨竹的人是谁,因为他们很害怕自己的内心会浮现出一个名字,那是他们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因为那意味着,杀死那个人,将会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白纪和红叶站在高墙之上望着小巷内,两人的表情看起来却平静很多。不过,相对于白纪,红叶脸上的表情仍旧算得上是震惊。 小辛的武功,白纪一直都知道。但红叶是三年前才跟随陆凌年,因此只知道小辛肯定会武功,但却不知道她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换言之,在她的心中小辛杀死墨竹是此次暗杀行动的一种结果。只是她没想到,小辛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墨竹。 她将目光投向巷内的绿衣少年,少年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生气,也或者又在做一个决定。 他脸上再无往日闲散的神情,也没了平日里与他们说笑的姿态。剩下的就那为数不多表现出来的冷峻和阴沉,这种阴沉不会自己说话,但它代表着什么,在场的人却无人不知。 ——这位性格向来随性的流云王世子,此刻心情很不好。 所以,他不说话,这小巷内就没人敢说话。 他没有动,这小巷内便没有人敢动。 但站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他杀的。也没有谁敢心生抱怨,怪罪他,说若不是他,墨竹便不会死。 无论是红叶白纪,还是剩下的密卫们都很清楚,这个人虽然会维护小辛,但绝对不会把剑刺向南方海岛的任何一个人。 好大一会儿,陆凌年才从长久的思量中回过神。 他将目光投向地上已经变成尸体的墨竹,缓缓开口,“带他回去吧。” “是。” 墨林回了一声,走过去,越过他,将地上的墨竹扛在了肩上,又拿起了那把剑。 但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陆凌年。 虽然他不敢问陆凌年接下来要这么做,如何给密卫一个交代。但王爷那边,仍旧需要知道陆凌年的态度。 “墨竹如果不是要杀小辛,小辛也不会杀他。也许未来小辛真的如预言所说,会祸乱一方。但她现在并没有这么做,反倒是你们,对她步步逼近。” 少年用一种极为嘲讽的声音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预言,所谓的预言,不过是有人设定了一个结果,然后让所有人将这个结果达成。如果有一天小辛真的祸乱一方,那也是你们逼的。” “不过,谁让我是流云王府的世子呢。回去跟老家伙说,别再来杀小辛。如果有一天小辛会成为预言中的那个人,那在此之前,我会亲手杀了她。这样,够了吗?” 够了吗? 这当然是不够的。 对于此刻的墨林和剩下的密卫而言,只有杀死小辛,才算是够了。 但他们心里同样也很清楚,这一次他们没能杀死小辛,就代表着近期内他们不能再去刺杀小辛。无论是因为小辛的实力,还是因为陆凌年,他们都不能再轻易尝试。 因为陆凌年说的并没有错,墨竹不杀小辛,墨竹就不会死。 但至少有一个目的达成了。 小辛杀了南方海岛的人,触犯了南方海岛不能对自己人出手的铁律。 陆凌年即便是再喜欢,他们两人以后也再无可能。 “是。” 墨林颔首,恭敬的施礼,带着墨竹的尸体和剩下的密卫离开了小巷。 小巷内再次恢复了安静,陆凌年却依旧没有动,似是要保持这个姿势到死亡来临。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许应该去找小辛,也许应该回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做,他想回家,回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洗一个热水澡,喝几瓶冰镇啤酒,看几集海贼王,再打一会儿游戏,叫个外卖,听几首歌,看一部电影,吃几斤小龙虾…… 虽然也会有烦心事儿,但至少不用担心那个世界会不会因为自己出现祸事。 “这些年,无论是在我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我都一直试着让所有人都快乐。但现在我突然发现,我不可能同时让所有人都满意。既然如此,我就只能让一个人满意。但我也想让自己满意,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 “找到小辛,带她回东海渔村。如果她不回去,我就会在某天杀了她。” …… …… 三队全体淘汰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十分震惊。 虽然是团队作战,但并不是一个人被淘汰后,其他人也随之被淘汰。 如果本队只剩下一个人,坚持到最后,获得了胜利,那胜利就适用于这个团队的所有人。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三队怎么可能一下子都被淘汰了? 淘汰她们的人是谁? 监管员没有公布,这让剩下的人多了一份担忧。 赵若萱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但钱小云并没有发来信号,面前又是林代青她们队的营地。 她想了想对身边的人说:“先去看看再说。” 吴敏月说到:“林代青不是已经说她们的任务是解救人质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要去看看?” 赵若萱道:“林代青这人太狡猾了,说不定是有什么鬼。” “好吧。”吴敏月觉得赵若萱就是太多疑了,钱小云偷听到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不过,多一点疑心也是对的,毕竟这场比赛直接决定她们最终能不能进入最后的决赛。 “你去?”见吴敏月没有动静,赵若萱直接对她说到。 吴敏月不悦地看了一眼赵若萱:“为什么是我去?” 一个庶女,就算嫡女死了,也是庶女。 她,可是真真正正的嫡女。 第83章 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流云王府虽然远在南方,距离大梁帝都有着几千里。 但无论是流云王府,还是大梁皇宫,每一个宇文家的后人心里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是大梁皇室的后代。 既然是皇室的后代,就有成为皇帝的资格。 小辛相信这世上觉得对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也许流云王府从未想过将梁帝取而代之,但这个事实每个王府里的人肯定比她清楚。 流云王府不涉朝政,但它却拥有无上的权利。相信身在京城皇宫的梁帝,每每想到这世上有一个人拥有废除自己皇位的权利,都会头疼的睡不着觉吧? “我姓陆。”陆凌年缓缓开口。 流云王虽然拥有更换昏君的权利,虽然他们的确是宇文家的后代,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能成为皇帝。 两百多年前高祖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将自己的姓氏改为了陆。以此表明流云王虽然拥有某些权利,但这其中并不代表继承大梁皇位。 更何况,他对那个皇位并没有任何兴趣。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宇文信。” “可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那你喜欢看着我去死?” 陆凌年摇摇头,他不希望任何人死。如果死能解决问题,此时他不会坐在这里。而是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早已成为一捧骨灰,躺在冰冷的地下。 陆凌年说道:“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想只要我们回去,父王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如果他想对你怎么样,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所以,最后我还是有可能会死?”小辛脸上露出绝望的目光。 陆凌年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他会保护她,但也需要考虑到王爷。他夹在中间很难受,而且,他并不是真的爱小辛,也不是真的将流云王当做他的父亲。他只是答应了那个人,要一辈子都保护好小辛,要替他守护好流云王府。 比起在另外一个世界,面对那些他不想面对的事。他一度觉得,在这里他虽然会为难,但也因为他对这些人没有感情,所以不会太过于痛苦。 但是他错了,当这道无解的题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终于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很累,疲于去应付小辛,也疲于去担负流云王府的责任。 但他又必须坐在这里,说着他不得不说的话,做着他不得不做的事。 正如小辛所担心的,他父王不可能永远不杀死小辛。但小辛也不可能坐在这里,等着自己被杀死。 所以,即便他做了选择,但仍旧需要不断进行选择。 “你们对我都很重要,我没办法只选择其中之一。但既然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他也愿意将我当做他的儿子。那我就会尽可能的让这件事两全,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会放弃流云王府世子的身份。我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在东海渔村,我也需要继续做他的儿子。” 这是陆凌年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但小辛对他的回答却并不满意,她摇摇头,那张可爱的脸上满是怨恨。仿佛陆凌年这个选择,已经将她逼到了思路上。 “我很难过,因为你父亲追杀我而难过,也因为那个丑女人轻而易举得到你父亲的认可而难过。我想,我们终究还是要做个选择,想办法结束这种难过。这个办法只有一种,也只有这样,你不用再为难,我也不用再难过。你说,好不好?” 陆凌年想都没想的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是我想选择的办法。” 小辛起了身,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刚溢出的热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她将腰间的一块镶着金边的玉佩摘了下来,走过去放到陆凌年面前。这是陆凌年送她的定情信物,归还,代表着这段感情的结束。 她没有犹豫,放下后就直接向门口走去。 陆凌年不舍,她又何尝不是? 但在生死面前,感情还重要吗?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她不想死。既然不想死,就只能失去陆凌年。 但其实死了,也是失去陆凌年。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影响到她失去陆凌年这件事。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选择活着? 陆凌年拿起那块玉佩,他无心打量玉佩上雕刻着什么花纹,也无暇关心这上面刻着什么字。 他只知道自己答应过那个人,而他还没到崩溃的边缘。 于是他握紧那块玉佩,起身追了出去。 …… ……小辛在路上走了很久,确切的说她是在季府周围走了很久。 但她总是进不去。 那堵墙就在那,那扇门也在那。 但是当她抬起脚准备走进那扇门的时候,当她看向那扇墙,准备翻过去的时候。却总发现自己身上充满了无力感,仿佛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永远不可攀越的高山。 “走吧。” 天黑下来的时候,陆凌年终于开了口。 “不,我要继续等下去。” “你要等什么?” “进入季府。” “我现在就跟你离开,我们现在就回南方海岛,可以吗?” “不可以。” 小辛说着,继续往前走。之后她感觉有人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接着她看到陆凌年出现在她身旁。陆凌年拉着她,往前面跑去。 小辛一路挣扎,但陆凌年怎么都不放手。 跑了许久后,小辛终于受不了了。 “就到这吧。”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陆凌年的身体猛地一怔,之后陆凌年停了下来。 他没松开她的手,也没说话,一直静静地站了好久。 昏暗中,那个拉着自己的手终于松开了。像是那双手的主人,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生命力,再也没有阻拦她的力量。 面前虽然是热闹的人群,但小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阻碍。 陆凌年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她,他还是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宠溺。 小辛快速的越过人群,奔向朱雀大街,向东方一直跑去,向着那个企图夺走她一切的女孩儿迅速跑去。她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或在另外一条路上,她肯定找到上林代青。 第84章 一个叫小辛的人 她要好好看看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她要问问她,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又有什么不能拒绝的理由,让陆凌年为了她,不惜从南方海岛来到京城。 她是谁,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身后没有人,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没有追上来。 一种巨大的失落顿时笼罩了她的全身,她想起了那双在昏暗里松开的手,她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沉重的双腿再也迈不动一步。 只要两人在一起,除了睡觉与如厕时间,陆凌年从未离开过她身旁。或在她左右,或在她前后,只要她一回头,只要她要找他,他总是会出现在她第一时间看到的地方。 然而此刻她的身后空荡荡的,即便是热闹的人群不断将她包围,她仍感觉身后就像是一片巨大的悬崖。 她终于明白了陆凌年那个放手的动作意味着什么,那个少年,终于到了厌倦和疲惫的时候。她不想再继续追林代青,一个在她内心深处深埋了许久的念头,在这一刻再次破土而出。像是野火下未被烧尽的小草,在绝望这股春风下,又恢复了倔强的生命力。 小辛回过头,她看到红叶站在自己身后。 红叶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苹果,大快朵颐地吃着,似是并未看到她脸上难过的表情。 除了陆凌年,南方海岛的人从不在意她是否开心。红叶此时之所以会在这里,不过也是因为陆凌年害怕她出事儿。所以她却休想从红叶这里得到一丝安慰,身为流云王曾经的密卫,红叶对她有的只有怨恨。 可那是她的错吗? 预言并非出自她之口,相信那个老巫婆荒谬之言,让数名暗卫进入黑域森林的人也不是她,为何这怨恨要加在她的身上? 愚蠢的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却怪她人不该出生? 真是荒谬。 小辛当然也不会因为红叶的不在意难过,这些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此时红叶拿出剑,指着她的眉心,说要让她下地狱,她都不会感到任何的难过。 她难过的是,她终于到了要和那个少年分别的时刻。 …… …… 金吾卫选拔第二轮结束了。 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和速度。 往年几次,胜负总是到最后时刻才决出。 于是听到不断有人被淘汰,很多人都惊讶不已。 不出所料的是,钱小云那一队留到了最后。 出人意料的时候,最后被淘汰的一队,竟然是以林代青为主的八队。这个队伍,除了林代青之外,看起来都很弱。 因此人们很好奇,她们究竟是何如获得了选拔的胜利。 监考员没有公布,几人出来后也没过多做解释。 但从最后出来的钱小云等身上,大家仿佛猜到了点什么。 季少嫣看到钱小云脸色铁青,连忙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少嫣不问还好,她这一问,钱小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想到刚才里面的一幕,钱小云纤纤玉手此时变成了千斤重锤。 “卑鄙的小人。”目光对着林代青远去的背影,钱小云脸上露出怨恨的变轻。 本来,赵若萱等人已经要攻陷,但没想到林代青竟然先人一步,攻陷了赵若萱的阵营。 之后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淘汰完二队后,剩下的队伍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被淘汰。 所以虽然她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但她并不知道这些队伍为什么会被淘汰。 但她知道的是,这件事一定和林代青有着很大关系。这个人呢,看起来牲畜无害,但城府深的很。 不过,她也傻的很。居然敢跟她斗,她一定让林代青知道知道,这京城究竟是谁的天下。 …… …… 林代青刚回到家里,小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她回过头,看到陆凌年冷着脸站在门口。 他穿着昨日的绿色长袍,头发也是昨日的发式。只是衣服有些凌乱,几缕青丝也有些张牙舞爪。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昨夜绝对是和衣而睡。身上没有酒味,今日又这么早就出现在她家院子里,绝对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岳父呢?”陆凌年问。 林代青皱眉,抬起拳头。 陆凌年立马又道:“不好意思,叫顺口了。季公子呢?” 林代青放下拳头,关上门。 “睡觉呢,你最好小点声,不然今天就拿你的命祭我的拳头。” 她话刚落,就被陆凌年推到了一边。接着,陆凌年粗暴的推开门,快速的看了一眼左右两间屋子,向右边的那间走去。 “喂,我爹爹在睡觉呢。” 林代青没阻止的及,陆凌年人已经走到季念窗边。 季念被吵醒,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陆凌年。 “岳父……” 林代青连忙提醒,“又忘了?” “这么叫不是想显得关系近一点吗?”陆凌年瞥了她一眼。 季念笑道:“没关系,陆公子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陆凌年紧接着就道:“我想请岳父帮个忙。” “你说。” “我想让你帮我找下小辛。” “小辛?”季念不解的扫了两人一眼。 林代青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忍不住猜了一下:“一个女孩儿?” 陆凌年点点头,想了想,似是觉得没必要隐瞒:“在下的未婚妻。” 哦。 未婚妻。 林代青和季念同时点点头,又同时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怎么了?”林代青问。 “她出什么事情了?” 本来,陆凌年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后,两人肯定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来提亲,怎么还有未婚妻? 但此刻,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这到让陆凌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他不可能动用流云王府的关系找小辛,只能求助季念。 “她离家出走了。我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还希望岳父能帮忙。”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但三人似乎都没放在心上。林代青心里是有些难过,但反过来一想,自己似乎没难过的资格和道理。陆凌年之所以会答应婚约,怕不是因为流云王的压力。 第85章 陌生的背影 此时他未婚妻找到京城来,而且还离家出走,不就是证明了这一点吗? 这让林代青更加好奇,她爹爹季念,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让堂堂流云王府做到这种地步。 季念笑着看向陆凌年,“陆公子,你开口,我没有不帮的道理。但我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去哪里帮你找人?” 陆凌年没再坚持,只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林代青觉得有点蒙,这人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连岳父都叫了,怎么此时都不再坚持一下就走? “青儿。”季念轻声道。 林代青回过头,调皮的笑笑,“爹爹您继续睡,我回来给您带早餐。” “好。” 林代青关上门迅速追了出去,但小院里早已没了陆凌年的身影。问了那两个侍卫,最终也无所获。 季家的院子里更是没陆凌年的身影,想起陆凌年的轻功,林代青便不再寻找。饶是她真的找到陆凌年,怕是也跟不上他。 ……………… 等林代青的身影消失在去往季府大门的路上,季少嫣和季少羽才从长廊后面的花丛中站起身来。 “这次看到了吧?”季少羽问。 季少嫣点点头,“没想到竟然是他。” “你认识他?”季少羽惊讶的问。 “还记得我跟你说,前几日在醉仙楼除了南轻夜外,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带走那个小姑娘的人?” 季少嫣点点头,不禁好奇,“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自由的出入季念的小院。” “告诉父亲?也许陛下并不知情?”季少羽问。 季少嫣点点头,“当然要告诉父亲,不然若陛下真的不知,我们岂不是要担责。” 她的太子妃之路,可不容任何人成为绊脚石。 …… 林代青在去往城门的小路上,被一个青年男子拦了下来。 “林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殿下?”林代青没直接问是谁,而是让自己表现出十足的惊讶。 这一世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轻易的去猜测和下结论,也不轻易的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在人前。 青年男人皱了皱眉,接着直接走过去将她扛在了肩上。 林代青知道这位殿下是八皇子没跑了。 但戏还是要做足。 林代青挣扎叫喊了一路,一直到被放下,才闭了嘴。 “叫什么叫?有用吗?”她刚进门,就听见宇文琏冰冷的声音。 林代青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对,往里面走了两步,果然看到石桌旁还坐着一个人。 “回……回公子,我腿受伤了。”林代青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桌边的少女。 少女背对着她,林代青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觉得十分的熟悉。 京城所有的人,她几乎都认识,而这背影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人。 宇文琏还未回答,林代青就看到那个少女转过了身。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林代青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整个人就被踢了出去。 她的力道很重,林代青又毫无防备,整个人直接被踢到了墙角。力道之大,震得墙上的灰土落了林代青一脸。 朦胧中,林代青看到宇文琏焦急的冲了过来,林代青连忙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好好的教训你一次呢,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接着,不等宇文琏走到她面前,女孩儿就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 林代青没闪躲,疼归疼,但金吾卫下一轮比试马上开始,她也是时候练习一下挨打的本事了。于是她又给宇文琏示意了一下,让他不要管,宇文琏这才停下了脚步。 但女孩儿的拳头最终还是没落在她身上。 有一只手,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这一拳,并顺势反击将女孩儿打倒在地。 那人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到林代青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那人白色锦袍扬起落下的瞬间,却真实的拍打了一下她的脸。 她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但却记得这身白色的锦袍,记得这挺拔的背影,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丝气息。 宇文泱。 宇文泱。 他还是救了她一次吗? 小辛站起来,狠狠的瞪向宇文泱。 “你是谁?” 宇文泱回答道:“宇文泱。” 小辛不记得这个名字,但她记得站在她旁边的这位名叫宇文琏。 “我七哥。”宇文琏接着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悲不喜,林代青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但她却能感觉出来,当宇文泱出现以后,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混世魔王。 小辛这才想起来,他就是那日戴着面具的白衣少年,难怪她觉得这身白色锦袍有些眼熟。 “你为什么帮她?”小辛问。 宇文泱淡淡的一笑,“就想你喜欢打人一样,我也是喜欢救她。” 林代青苦苦一笑,感觉身体里那个被称之为心的地方,突然被人狠狠的扎了一下。 前一世,宇文泱也说了同样的话,用同样坚决的态度。 除了她爹爹外,她从未被人那么坚定的护过。她那时觉得,自己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样貌与地位同样出色的七皇子心生爱怜。 事实证明,这世上并没有这等好事儿。她只是一个养女,一个囚犯的养女,唯一能让高贵的七皇子放下身段的原因,只有她爹爹的命。 林代青没再听宇文泱说什么,无论宇文泱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 后来宇文琏和宇文泱又争执了一会儿,宇文琏不放人,宇文泱非要带她走。女孩儿要打她,被宇文琏拦了下来,宇文泱趁势将她抱起了起来。 熟悉的温度瞬间传来,林代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曾几何时,这个少年是她全部的快乐。这双手牵着她去看过无数美景,为她做好好吃的,将她拥在怀中…… 这坚实的胸膛曾经给过她安全感,这灿若星河的双眸曾经满是对她的神情,这呼吸,曾经常伴她左右,这俊美的脸,曾是她一人独有。 如今这一切又再次回到她身边,像一场醒来又睡下继续的旧梦,让她心生向往,却又知这场梦很快便会被叫醒。 宇文泱。 宇文泱。 这一世,你还会再一次将我推向深渊吗? 第86章 泱王府 同样如前世那般,宇文泱抱着她迅速的逃离了宇文琏。 他们刚出小院,就和一个人撞上了。 陆凌年。 林代青刚想给林代青指一下,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院子里。就见陆凌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扫过宇文泱,轻哼一声,进了宇文琏的小院。 林代青猛然间感到心虚,仿佛自己是那个将他未婚妻带到这里的人。陆凌年刚才的目光更是让她觉得,她做了什么欺骗他的事。 陆凌年曾经问她,是不是其实有爱的人。她否认了,此刻却被宇文泱抱在怀中。 “认识?”宇文泱察觉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于是问。 林代青回答说:“算是吧,不熟。” “那走了?” “嗯。” 之后,宇文泱就这么将她一路抱回了泱王府,进了他的房间,将她放到了他的床上。 随后,泱王府的一名女医者走了进来。 这名女医者大约三十岁的模样,长相清纯。她的衣着很简单,浅绿色的素衣,看起来极为清雅,破有医者风范。任谁第一眼见了她,又得知她医者的身份,都会将她当做善良之人。 但实际上,这位名叫银雀的医者,却是宇文泱最得力的杀手之一。 她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只是那时候她对宇文泱的爱之深,并未让她怀疑宇文泱。 “殿下。”银雀颔首。 宇文泱笑着回过头,“给这位姑娘看一下身上的伤。” “是。” 林代青轻声说了一声谢谢,宇文泱回头对她温柔的笑笑,“姑娘不必道谢,本就是我八弟伤你在先。” 林代青对他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泱出去后,银雀帮她看了伤口。 “伤不是很严重,不过小姐最近几日还是不要用力和劳累。三日后,再来找我换药。”银雀说着和前一世一样的话,脸上也同样是温柔的笑容,似能将一颗冰冷的心给融化了。 林代青点点头。 “姑娘是第一个被我们殿下带回府的人,想必我家殿下对姑娘的心思,定与他人不同。”银雀用她温柔的声音说。 前一世她也是这般说。 林代青这一次不敢再当真。 “殿下宅心仁厚,换做是别人,一样会出手相救。” “是吗?”银雀说着,转头看向门口,话语间洋溢着意有所指的笑意:“我家殿下的确救过很多人,但救了人,还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却只有这一次。” 林代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来回踱步。 她连忙低下头,不想让自己再多看一眼。 这本是故意躲避,但在银雀的眼里却成了害羞的表现。 “姑娘不必害羞,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藏不住的。” 林代青笑笑,见银雀已经帮她处理好伤口,只轻声道了一声谢。 “姑娘不必客气,记得三日后来找我换药。”银雀微笑依旧。 林代青点点头。 银雀拎着药箱走了出去,门一打开,林代青就看到宇文泱焦急的走向她。 “怎么样?” “殿下放心,姑娘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换两次药即可痊愈。” “那就好,”宇文泱如释重负,转头看向房内,露出他一贯的温和笑意。 林代青下了床,准备就此离开。 宇文泱似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快步走了进来。 “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伤口不疼了再走。”他关切地说。 林代青摇摇头,尽可能的挤出一个能让宇文泱放心的笑容,“谢谢殿下,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那也要休息一下再走。”宇文泱说着,不容拒绝地将她扶到床边。 之后似乎是终于意识到男女有别,他连忙放开手,指了指床道:“先休息一下吧,晚点我派人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了。”林代青道。 见林代青表情坚决,宇文泱道:“那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谢殿下。”林代青道。 林代青慢慢的站起来,宇文泱想扶她,被林代青拒绝。宇文泱没有坚持,以为她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于是走在了林代青的前面。 从床边到门口,不过数几步的距离。 但这数几步,对林代青来说,却像是一世一般。 她仰望着宇文泱挺拔的背影,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单是这个背影,就能令万千少女为之动心,更别说宇文泱还有这一张能迷倒众人的脸庞,和他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她怎么会相信他会爱她?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个是囚犯的养女;一个是大梁第一美男,一个是长相普通的平凡少女。 明明是云泥之别,怎么可能会相爱? 可她却相信了。 相信这个少年会一生都待她如初,相信没有什么是他们相爱不能解决的,相信这个少年会将她爹爹救出来。 此时想起来,林代青觉得自己前世真是太过于幼稚。 这风谲云诡的京城,从来都不会发生如此美好的爱情。 …… …… 太极殿内。 梁帝威严的坐在龙椅上,高高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名锦衣卫。 站在旁边的是季将军府的大少爷季卿,以及当朝宰相梁实。 梁帝没有开口,剩下的几位自然没人敢说话。 季卿的目光一直落在梁帝的身上,但又不敢将其中观察的意味表露的太明显。他努力的表现出一种忠心,好让陛下能将他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 良久后,梁帝才缓缓开口。 “你们可认识那个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颤颤巍巍地一起摇了摇头。 梁帝狠狠的拍了一下龙椅。 “都不知道是谁,你们居然敢放人进去?你们可还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梁帝说完,对着殿下的两人摆了摆手。 旁边的太监首领李新立马领会了梁帝的意思,“来人,拿下。” 李新的话一落,跪在地上的两人立马慌了。 “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们对您忠心耿耿。” “陛下,您听小人解释。” “陛下,那人拿着您的金牌去的,我们不敢不放人。” …… 两人快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梁帝叫了停。 “什么金牌?” 第85章 流云王府 杜江跪在地上,带着祈求的语气道:“陛下,就是您经常带在身边的金牌。” 梁帝皱眉,季卿和梁实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没开口。 见梁帝没说话,和他跪在一起的长脸侍卫连忙道:“陛下,杜江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那人拿着金牌,我们才敢放人进去。” 他说完,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 因为梁帝的金牌就在腰间挂着。 这块金牌金牌整个大梁只有一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要是那人真的有金牌,最开始怎么会给他们银子? 梁帝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顿时一惊,没想到梁帝竟然真的不再处罚他们。两人也没敢再多说什么,赶紧离开了太极殿。 片刻后,太极殿内就只剩下梁帝和梁实、季卿三人。 梁实先开了口,“陛下,这金牌……” “自然不是朕的。”梁帝说。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拥有一块和您一模一样的金牌,就只有流云王府的人。”梁实道。 流云王府? 季卿猛然看向梁实,见他神色坚定,便知他所说非虚。季卿又抬头看向梁帝,梁帝沉重的表情也给了他答案。 但那个两百年来从未踏出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里? 这倒不是说流云王府的人是什么邪恶之辈,而是因为流云王的身份,以及那座王府背后的意义。 流云王府若非朝天子昏庸当道,或当朝皇帝邀请,永世不出南方海岛。所以如果流云王府的人出现在京城,就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 看陛下脸色沉重,必然是没有发出邀请。 而那人去看的,还偏偏是季念,一个身犯叛国罪的犯人。 即便是梁帝不会多想,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了解其中关系的也是一眼便知。 “陛下。”季卿连忙颔首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也许是那两个金吾卫为了脱身,编出来的谎话。” 季卿本想着借由这件事探探梁帝的口风,若那人真是陛下所派,他便能提早知道梁帝的意思。若那人不是,正好借此机会将季念这尊瘟神“送走”。虽然梁帝没有判季念死刑,但季念活着,留在季府,就永远是隐患。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流云王府的人。 和流云王府扯上关系,那可是意味着随时会将陛下的言行“出卖”给他们。这罪责,季卿担不起。 “这件事是你告诉朕的,朕自然明白你的忠心。至于那两人说的是真是假,我想,你有办法去查证。” 季卿点点头,“臣一定查清那人的身份。” 从太极殿出来,季卿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走。 梁实没有出来,他知道梁帝一定在跟他说流云王府的事情。 两百多年了呀,流云王府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京城?又为什么要偏偏出现在季府,去找那尊瘟神? 季念啊,还是早点死了,季家才能安生。 …… …… 林代青知道,季少嫣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她之所以没有再捉弄她,是因为过几日就是梁落安的生辰。她们借此机会邀请了京城所有达官显贵家的嫡女,想要扩大嫡女阁的实力。 同时,季少嫣还想将算计她出丑,作为送给梁落安的礼物。 在此期间宇文泱也来过两次,无非是劝宇文琏,然后向她和爹爹道歉,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宇文泱没忘她受伤的事情,还让金吾卫给她送来了药。 和他这一对比,宇文琏简直让人恨的牙痒痒。 但林代青同样没出门,只坐在厅里听这两个皇家兄弟在那里相互演戏。不过,后来早上去买早点的时候,遇到宇文泱从城外回来,她还是真诚的道了谢。 宇文泱温柔的对她笑,让她不要挂在心上。 林代青当然不会挂在心上,这虚伪的善意,谁会需要? 自那日后,陆凌年倒是再没有出现。 林代青没去找过他,也没跟她爹爹提起过这件事。小辛的出现,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陆凌年并不是真的想成亲,他有他的目的。在没有真正弄清楚陆凌年的目的之前,林代青不想轻举妄动。 很快,金吾卫选拔最后一轮的时间到了。 林代青刚出了大门,就看到小辛站在门口。 见到她出来,小辛对她笑了笑。 那笑看起来很友好,林代青也回以微笑。 “找我什么事儿?”林代青边说着,边往第七城的方向走去。‘’ “想让你帮我个忙。”小辛道。 林代青不解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找我帮忙?” 小辛点点头。 “你说。”林代青说。 “这大梁,谁是最有权势的人?”小辛问。 林代青回答说:“当然是大梁的皇帝。” “他现在人在何处?”小辛又问。 人在何处? 林代青回头又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明白小辛究竟为何这么问。 于是她没再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小辛没再追问,一路跟着她到了第七城。 “他在这里吗?”小辛指着第七城的城门问。 林代青摇摇头,“陛下,自然是在宫里,怎么会在这里?” 小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那我要进去。” “只有参加金吾卫的选拔,才能进去,我帮不了你。” “是吗?”小辛问着,扫了一眼人群,一会儿将目光落在了第七城的城门口。 林代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南轻夜和他的侍从正走到第七城门口。 “青儿。” 就在林代青猜测小辛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是孙云微,便对她笑了笑。 “等我一下。” 等她再回头看小辛的时候,面前早已没了小辛的身影。 林代青迅速的扫了一眼周围,看到小辛此时正站在南轻夜身边,指着她,在跟南轻夜说什么。 倏然间,南轻夜就带着她进了第七城。 糟糕。 “怎么了青儿?”孙云微问她。 “没事……等下再说。” 林代青拿开孙云微的手,往回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第86章 乞丐 第三轮选拔即刻就要开始,不进场则视为放弃。 值得吗? 况且,她根本不知道陆凌年在哪,就算去找,也不一定能在找到。 就在林代青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乞丐从她面前走了过去。林代青突然计上心来,叫住了那个乞丐。 “小兄弟。” 乞丐回过头,不解的看向她,低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干嘛?”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林代青问。 乞丐将乞讨的破碗伸到她面前。 林代青从腰间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块银子,放到了乞丐的碗中。 “哟。”乞丐眯着眼将银子拿起来,笑着看向林代青,“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我要你帮我找三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不过,你应该有同伴吧?” 乞丐点点头,“只要银子到位,有的是人帮你找。” “那个人长的很英俊,只要他站在人群中,你一眼便能看到他。他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锦袍,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不像是京城人士。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侍卫,女孩儿是个十足的美人,穿着一件红色的纱裙。男孩儿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长的也算英俊。他们可能在一起,也可能不在一起。如果见到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告诉他们,小辛在第七城。” “三个都不是京城人士?” “对,他们的服饰和略有不同,此时应该在找人。” “好。”乞丐痛快的答应,接着,举了举手中的银子,笑吟吟的道,“不过……” “事成之后,还会再付同样的价格。”林代青道。 “好。”乞丐答应着,又将银子在身上擦了擦,才转身离开。 “一定要快啊。”林代青对他的背影说。 乞丐没回头,却自信的保证到,“放心吧。” …………………………………… 林代青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小辛绝对不是简单的找她一下,问一个问题这么简单,也不是进入第七城这么简单。 她想见梁帝? 似乎又说不通。 不……陆凌年能自由进出小院,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也许,小辛的身份也不简单。 罢了罢了,爱怎么就怎么吧,跟她又没关系。 就在这时,第七城的城门打开,林代青听到孙云微叫了她几声,便回过了身。 “这就来。” …… …… 那个乞丐已经跟了他三条街。 陆凌年最开始见他可怜,给了他几两银子,以为他拿了钱就会离开。 他那个乞丐依旧跟着他。 他走,他也走,他跑,他也跑。 他停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公子。”白纪急匆匆的从另外一条街上跑了过来。 紧接着,红叶的身影也出现。 “没看到小辛姑娘。”白纪说。 红叶也摇摇头。 “这人是?”红叶指着陆凌年身后的乞丐问。 陆凌年回头看了那乞丐一眼,说,“跟了我一路,也许知道点什么,是吗?” 乞丐点点头。 “说吧,钱不能白收。”陆凌年道。 乞丐将自己的破碗伸到陆凌年面前。 陆凌年一下子笑了,“怎么?我给你的银子不够?” 乞丐点点头。 “要多少?”陆凌年问。 “十两。”乞丐说。 陆凌年跟红叶招招手,红叶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乞丐的破碗里。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买棺材的钱。”红衣少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冷冽的表情。 乞丐笑笑,“在第七城,跟着一个穿深青色衣服的少年,据说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南轻夜。” 乞丐话刚落,陆凌年就迅速的向第七城的方向奔去。 红叶看了一眼白纪,也跟了上去。 白纪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像是书籍,但实际上比书籍小很多的本子,又拿出一根奇怪的笔,看向那个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说着,他已经打开了本子,做好了记下乞丐名字的准备。 “我没有名字。”乞丐回答。 白纪走过去,搂住乞丐的肩膀,道:“小兄弟,我们公子呢,是个有……有恩必报的人。如果他真的能找到小辛姑娘,你就是促成他们婚姻大事的恩人啊。你说,这恩人的名字,我们公子怎能不知道?” 乞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害怕,镇定的回答说:“真的不用了,更何况,你家公子已经付过银子了。” “就给了你一百两而已。” “之前还给了十两。” “我家公子和小辛姑娘的媒人,就值一百一十两银子?”白纪不敢相信地问。 乞丐皱了眉头,心知自己若是不说,肯定走不了。于是道:“我叫丑瓜。” “丑瓜?”白纪露出疑惑的表情。 乞丐点点头,“我们穷困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正经的名字。” “也是。”白纪这才放开乞丐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将“丑瓜”两个字写在了他的小本子上。 “如果找到小辛姑娘,我会找你的。” “好。”乞丐心虚地一笑,指了指另一边的路,“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白纪合上本子,露出洁白的牙齿。 乞丐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不知从何处吹来,他赶紧快步向和第七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条街,又拐了几条巷,乞丐才终于才一处破旧的房屋前停下。 见四处无人,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霎时,破旧的门打开,一个和他个头相仿的乞丐打开了门。 乞丐从怀里掏出那张一两百的银票,递给开门的乞丐。 “分给大家吧,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门内的乞丐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那张银票,“谢谢。” 门外的乞丐离开,门内的乞丐才关上了门。 看台上,糟乱声突然响起,站在看台上的众人纷纷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个绿衣少年快步从第七城门口的方向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地上,躺着七八名金吾卫,还有十几名金吾卫拿着刀枪追赶着他。少年灵敏地一转身,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把银枪,银枪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到了他的手中。 见他手中有了武器,金吾卫们往前的脚步顿时慢了几分。 第87章 消失的人 “何人敢私自闯入第七城。”城门高楼上,宇文琏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在他的示意下,金吾卫们快步上前,将少年团团围住。后跟来的十几名金吾卫,也加入了进来。 少年将银枪立在地上,抬头看向城门之上的众人。他目光飞快的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个穿深青色锦袍的少年身上。 “是你。”宇文琏笑了,他伏在栏杆上,玩味的俯视着地上的少年。“你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那你可真是选错了地……” 宇文泱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地上的少年拿着银枪横扫了一圈,将周围的金吾卫打倒在地。接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快跑起来,举起银枪,刺向城墙,潇洒的轻点了几下城墙,人已经站在南轻夜面前。 “哇。” “好厉害的轻功。” “这……” 梁落安震惊的看向季少嫣,“是那个在醉仙楼吃饭的少年。” “好美。” “这,才是对风流倜傥的真正诠释吧?” …… 城门上的众人,顿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再没人关心此时第二轮比试的情况如何。 “有事儿?”南轻夜凝视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一脸的茫然。 “小辛在哪?”陆凌年问。 “小辛?”南轻夜疑惑着问,下一瞬间突然想起他的确是见过一个女孩。“你是说那天打人的那个女孩儿?” 陆凌年点点头。 南轻夜道:“她的确是跟着我进了第七城,但之后她去哪,我真没看到。” “你最好说实话。”陆凌年声音阴冷了几分。 南轻夜连忙笑道:“这位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不如,我帮你问问?” 南轻夜说着,看向旁边的宇文琏和宇文泱。 宇文琏笑着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宇文泱正准备招手叫人,却被宇文琏拦了下来。 “皇兄,还记得这人曾经说过什么吗?” “什么?”宇文泱疑惑地问。 “他说来日要跟我算账,你说,你能帮一个要找我算账的人吗?” “可是人命关天。”宇文泱还是召唤来了身后的侍卫,“去找人问下,有没有人看到和南盟主一起进来的女孩儿去哪了。” “啧啧。”宇文琏轻笑着看向陆凌年,“兄弟,我皇兄好心帮你找,你好意思平白无故的从我这得到消息吗?” 陆凌年扫了一眼偌大的第七城,目光回到宇文琏身上,“我可以自己找,如果你想这里的人都死光的话。” “口气还不小。”宇文琏目露狠光,对身后的金吾卫招了招手,“拿下。” “等等。”宇文泱连忙道。 宇文琏不悦地看向宇文泱,“皇兄,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第七城是什么地方?他敢私自闯入。就算我不追究,父皇也会追究。你该不会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我们去父皇面前赔罪吧?” 宇文泱笑笑:“我的意思是,先找到那位姑娘再说。至于这个少年……” “我想这个少年肯定知道第七城是什么地方,他既然敢私自闯入,就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他自然也别想就这么离开。” 宇文泱那张温和的脸上,难得露出皇家高高在上的威严。 那是皇家的人才有的气势和骄傲。 “如果小辛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就这么离开。”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宇文泱毫不退让,脸上丝毫没了刚才帮陆凌年找人的善意。 陆凌年扔下手中的银枪,施展轻功飞下了城门楼。 宇文琏对身后的侍卫招招手,“跟着他,不要让他出了第七城。” “是。” 南轻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玄叶,玄叶点点头转身也向城楼下走去。 随着陆凌年的身影消失,这段插曲算是过去了一半。 紧接着,不远处的山丘中,一个身影飞了出来。众人这才想起这场比试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丘,想看看这第一个被淘汰的人是谁。 宇文泱却皱起了眉头。 “阿琏。”宇文泱叫到。 “皇兄有事?”宇文琏问。 宇文泱指了指城门楼的二楼,故意压低了声音,“刚才,父皇……好像不在?” 宇文琏顿时明白了宇文泱的意思,他父皇就在上面,刚才竟然没有……。 不对。 虽然父皇每次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都很低调,但他若是在,刚才陪在他身边的大臣们不会一言不发。金吾卫总长也绝对会让人将那少年拿下,但是上面没人露面。 宇文琏对另外一名金吾卫招招手,“去上面看看。” “是。” 不一会儿,那名金吾卫跑了回来。 “回殿下,上面没人。” “陛下不在?” “空无一人。” 宇文琏顿时明白了宇文泱目光中的担忧。 下一秒,他突然笑了。 “活该啊,他的死期到了。” “也许,是巧合。”宇文泱道。 宇文琏轻笑一声,“先不说什么巧合不巧合,先将他关进大牢才最要紧。吩咐下去,活捉。” “是。”那名金吾卫领命。 …… ……找遍了整个第七城,陆凌年都没找到小辛的身影。 等数十名金吾卫将他团团围住,他瞬间就明白了宇文琏的意思。 “出来吧。”他目光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金吾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人基本都在这里了,他是说给谁听?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少年从陆凌年身后的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公子好。”玄叶礼貌地道。 陆凌年回过头,英俊的脸上满是杀意。 “说。。” 玄叶笑笑,道:“两件事,第一,那日你救走的那个姑娘,今日的确跟着我家公子进了第七城。不过,她进来后,就不见了,我们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个……”玄叶有些犹豫地道:“倒也不是在一起,而是我和我家公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位姑娘走了进来。说是林小姐说,让我家公子带她进第七城。所以,我家公子就答应了。” 第88章 意外 金吾卫选拔结束了。 不出意外的,钱小云等人进入了第一营。 林代青和林熏等人,则进入了第二营。 林代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并不想进入第一营。靠近皇后固然很好,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钱小云倒是没再为难她,离开第七城的时候,季少嫣还过来热情的邀请她,说明日宰相府有宴会,因为她成为了金吾卫,所以梁家小姐,特意让她邀请她参加。 林代青笑着答应。 第二日一早,季少婉就特意来嘱咐她,一定不要忘了今天去梁府的事情。 林代青点点头,保证一定会去。 临走时,季少婉突然跟她说:“这几日你还是小心吧,八皇子还在找你。” “我知道,谢谢。”林代青和往常一样露出感动的表情,表以谢意。 季少婉缓缓转了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要说前世死了是一种遗憾,没能看到季少婉最后做了什么,也是一种遗憾。虽然在她死之前,季少婉仍旧是所有人眼中那个柔弱的乖乖女,是跟在季少嫣身旁那个唯命是从类似跟班的存在。但林代青总觉得季少婉要比任何人都聪明,她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幸运的是上一世没能看到的事情,这一世她有机会去证实。 林代青没有过多打扮,她这张脸即便是涂上再多的胭脂,恐怕也没办法和那些美貌的嫡女们相媲美。而且,她此时也用不着将心思花在这种地方。 也许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能够帮她省去不少事情。但有时候,美貌也是一种阻碍。 她到前院的时候,季少嫣和季少婉也刚从正厅出来。见到她,季少婉微微一笑,季少嫣则微微点了点头。 季少嫣其实不太爱和她说话,她只有在她觉得需要的时候,才会对她好,剩下的事情,都会让季少婉来做。 季少嫣故意选择了一个轿子很小的马车,只能乘坐两个人。 “青儿,不好意思,那辆大的马车爹爹在用。”出面道歉的又是季少婉。 “没事,我坐外面就好。” 马车从季府出发,穿过闹市,又转过几条大路,才到了宰相府门前。 这座威严赫赫的宰相府,像是一只庞然大物,坐落在这条宽阔大道的尽头。光是驱车到门前,林代青都能感觉到这座威严府邸的气势。 林代青和季少嫣季少婉下了马车,由梁府的下人引领了进去。季少嫣来过很多次梁府,进去后就打发了那名下人,带着林代青和季少婉向后院走去。 三人走了没一会儿,突然,宇文琏出现在道路中间。他身着一件灰色的锦袍,整个人比之前看起来更嚣张跋扈。他扬着嘴角,像是终于等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当他的目光在林代青身上定格后,那双如星辰般的双眸,散发出瘆人的冷峻。像是黑夜里沾满鲜血的长剑,让人不寒而栗。 季少嫣连忙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林代青,目光中尽是埋怨。季少婉害怕的往季少嫣的身后躲了躲,也没敢吭声。 林代青见宇文琏神色凌冽,又带着两个侍从,瞬间便明白他煞有介事的拦住她们去路的目的。 林代青扭头就跑,紧接着,宇文琏的两个侍从就从身后将她拉住,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很好看吗?”宇文琏冷声问季少嫣和季少婉。 “殿下,青儿……”季少婉害怕地道。 “滚。”宇文琏直接道。 季少嫣和季少婉虽是季家嫡孙女,但此时站在她们面前的是八皇子宇文琏,别说她们根本就不想帮,即便是相帮也无能为力。 “你们快走。”林代青说。 季少婉还想说什么,最后被季少嫣拉着往后院继续走去。 “小姑娘,好巧啊。”宇文琏冷笑着蹲下身子,像是故意说给季少婉和季少嫣一样,声音故意高了几分。 “殿下怕不是就是在这等我吧?”林代青不卑不亢的道。 “我是应该夸你聪明,还是夸你傻?明知道我在找你,却还敢出门。” 宇文琏说完,林代青示意他看看身后。 宇文琏回过头,看到季少嫣和季少婉已经消失不见,才让两个侍从放了林代青。 “你怎么在这?”林代青问。其实前一世宇文琏也在宰相府,他也是季少嫣“礼物”中的一部分。 但这个问题该问还是要问。 “能为什么?等你啊。”宇文琏立马变了脸,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 “疼的真实一点?” “聪明。” “我可以走吗?”林代青问。 宇文琏抓住她的衣服,“想都别想。” 林代青实在是奇怪,“八皇子殿下,我能问一句,你究竟想干嘛吗?” 打几巴掌,给几个枣吃。又打几个巴掌,又给几个枣吃。来来回回,乐此不疲。宇文琏若不是在计划什么,那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叫我阿琏。” “不叫。” “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宇文琏突然来了气。 “八皇子宇文琏。”林代青说。 “既然知道本殿下是谁,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就在林代青不解宇文琏怎么又突然变了脸的时候,她见梁安贤从不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耳朵还挺灵。 林代青没说话,把头别向一边。宇文琏抬手示意旁边的两个侍卫,林代青瞬间被打趴在地上。 但林代青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想来宇文琏带的这两个侍从应该会点武功。 “八皇子殿下。”梁安贤笑着走了过来,颔首作揖,“殿下,手下留情。” “梁安贤?怎么,你要护着她?”宇文琏冷冷地问。 梁安贤一笑,“我怎敢护着八皇子殿下要打的人,只是这位小姐是家姐请来的客人,还请殿下给个薄面,等家姐的生辰宴会结束,再收拾她不迟。” 宇文琏摇了摇头。 “您放心,除非殿下您带着,否则她今日绝对出不了梁府的门。”梁安贤道。 宇文琏这才满意,瞪了一眼地上的林代青,转身绝尘而去。 “你没事吧?”梁安贤笑着问。 “没事,谢谢你。”林代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梁安贤要扶她,被她拒绝了。 第89章 地主之谊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敌意,梁安贤笑着道:“刚才那番话,我是说给八皇子听的。你放心,你既然是家姐请来的客人,梁府自然会保你周全。宴会结束后,我会亲自送你离开梁府。不过,在此期间,还希望小姐多些忍耐。”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八皇子殿下,不是你我能得罪的人。我既然已经得罪了他,没理由再牵扯你进来。放心吧,他只是揍我几下而已,不会真的要我死。” 梁安贤笑笑,抬手指引她向后院走去。 “说起来,整个京城,敢在大街上掌掴八皇子的,估计也只有你一人。”梁安贤笑着道,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赞赏。 上一世林代青是在宴会上才见到宇文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也并没有遇见梁安贤。命运使然,上一世她除了在宴会上和梁安贤擦肩而过外,就再没任何交集。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八皇子。”林代青轻声道。 “但他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你当时也应该想到了吧?” 林代青点点头。 “那日我并未在场,几个诗友跟我说,他们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见到你这样的女孩子。若不是对方是八皇子,他们定会出手相助。”梁安贤径自道。 林代青抬头看看他,见他笑的开心,似乎是真的觉得那件事十分有趣。 “哦。”林代青低声道。 “其实你也不用害怕。”似是见她有些害怕,梁安贤宽慰道:“八皇子这人耐性不足,用不了几日,他就会新的兴趣,到时候就会把你忘了。” “真的吗?”林代青惊喜地问。 梁安贤点点头,“你只消不出现在他面前。” “那我要不先回去?”林代青说着就往回走。 “不用。”梁安贤一下子笑了,“我保证今日不会让他伤害你。” …… …… 进了梁府的后花园,林代青看到了许多人。 确切的说,是各大府中的小姐少爷们。 季少嫣和季少婉正和梁洛施说话,季少羽则陪在宇文琏身边。众人聊的火热,完全没注意到她和梁安贤的出现。 待梁安贤领着她走到桌边,梁洛施才缓缓转头看向她,和身边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笑着向她走过来。 “哟,这不是季家三小姐吗?”梁洛施的话一出口,众人瞬间顺着她的目光向林代青看去。 这些目光中透露着嫌弃、惊讶和鄙视。 仿佛是在说,这季府什么时候有的三小姐? 这个穿的像个丫鬟似的人,怎么可能是季家的三小姐。 钱小云阴阳怪气的道:“还真是呢,我差点没认出来。” 林代青笑着不说话,要不是桌子上的糕点距离她太远,她肯定会直接坐下吃起糕点来。 因为梁洛施和钱小云等人得说一会儿呢,她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无趣。 梁洛施笑着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轻笑着问:“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哪位邀请她来的?” “不是我。” “是会邀请她来?” “我都不认识她。” …… 各种鄙夷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听调调,还真像一首抑扬顿挫的旋律。 林代青依旧不说话,她看到梁洛施的目光已经看向宇文琏,等着宇文琏注意到她。 宇文琏没说话,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众人的目光投了过去,他们知道,宇文琏内心的不满来了。 果然,只听宇文琏道:“你胆子够大的,宰相府都敢私自进来。” 林代青依旧沉默,不回应就是对宇文琏最大的挑衅。 不过,今日自己应该不会被打吧? 想到这,林代青扫了一眼在场等着看好戏的人,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这一坐不要紧,在场的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叫。 “林代青,你干嘛?”最先开口的竟是季少羽。 宇文琏拦了一下他,季少羽无奈地瞪了林代青一眼。 林代青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梁安贤笑了,随即坐到了她旁边,“给我也来一杯。” 林代青惊讶,梁安贤微笑,“怎么?不行?” “当然行。”林代青给他满上,“你家的茶,怎么可能不行。”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刚才还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不应该是八皇子生气吗? 怎么梁公子却坐到了林代青的身边,两人还喝起了茶? 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对呀。 就连季少羽都愣了,不是,梁公子什么时候和林代青认识了? 这边众人惊讶好奇不已,那边林代青和梁安贤开心地喝起了茶。梁安贤甚至还让人端了几盘糕点过来,就这么和林代青聊了起来。 “哥,你在做什么?”梁洛施不解地走过去问。 梁安贤笑道:“我邀请林小姐过来做客,自然是在尽地主之谊啊。” 这一次,不仅众人惊了,林代青也惊了。 她心里很清楚,请自己来的人并不是梁安贤。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梁安贤刚才的话:“我保证今日不会让他伤害你。” 所有,他的话是这个意思? 她是他请来的客人,这不仅回答了刚才梁洛施的问题,也是在向宇文琏示意:如果宇文琏真的要动手,他定会相护。 林代青内心很不解,但在场的其他人,却比她不解更多。 这些人无一不认识梁安贤,不知道梁安贤平时的为人。 先不说他是宰相府的嫡长孙,地位无人能比。就说他在京城的名声,京城三大才子之一。十四岁高中状元,虽未真正进入仕途,但陛下让其在修门书院为院长,足见对其的看重。 梁安贤虽然不是宇文琏这样的皇家子弟,但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最为重要的是,他这人不爱交友,一生只有两个朋友。除了那两人之外,还从未听说他跟谁多说过一句话,更别说邀请来梁府作客。 林代青,何德何能? 她又是什么时候,和梁安贤成为朋友的? 别说其他人不知道,就连身为梁安贤妹妹的梁洛施,都不知道自己哥哥竟然和林代青认识。 要知道,他可从来都不多看她一眼。 第90章 变化 梁洛施不敢相信地凝视着梁安贤:“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安贤像是没看到梁洛施的惊讶一般,说到:“就是话里的意思,怎么?府上有宴会,我没权利请客人?” 梁洛施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样。 他当然有! 宰相府的嫡长孙,更是唯一的男孙,他怎么可能没资格? 但他怎么能将林代青当做是他的客人? 明明,林代青是她请来的。 “梁公子还真是好客。” 就在众人惊呆之际,宇文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梁洛施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还有宇文琏。 梁安贤即便是宰相府的嫡长孙又怎样?八皇子在此,林代青是八皇子要找的人,他梁安贤还敢忤逆八皇子不成。 第一次,这些平日里高高仰望,对梁安贤充满崇拜的富家小姐,开始希望宇文琏给他一点脸色。 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狠狠地欺负林代青。 “和八皇子一样。”梁安贤不卑不亢的一笑,转头看向宇文琏。 他话语间的意思,让众人有些不解。 只听梁安贤继续说:“我听说,八皇子也曾邀请林小姐五府上做客。” “不错。”宇文琏起身坐到林代青对边,目光直勾勾的看了过去,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林代青却当宇文琏不存在一般,喝着茶,吃着糕点。 她本以为自己这次来,就算不被欺负,至少也要和宇文琏演上一场戏。现在看来,这场好戏正在上演,自己却未必会是主角。 她不知道梁安贤究竟要做什么,上一世和他也没有任何接触。至于梁安贤所表达的善意…… 她没必要怀疑,但也没必要全部相信。这里可是梁府,梁安贤是梁洛施的哥哥,自己才是那个外人。谁能确定,梁安贤的示好,不是梁洛施和他提前商量好的呢? 就像她和宇文琏一样。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让宇文琏参与进来,看看梁安贤究竟想做什么。 宇文琏继续道:“我请林小姐去府上做客,是因为林小姐教我做人的道理。不知梁公子,为何请她来府上做客?” 听到这,林代青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宇文琏还真是勇于自黑,这种话他都说的出来。不愧是重生了一次的人,看来对什么事情都看开了。 “当然也是想请教林小姐做人的道理。” 这次,林代青嘴里的茶真的一下子喷了出来。要不是面前盘子上的糕点早已经被她消灭干净,此刻真是太尴尬了一些。 “不好意思。”林代青还是连忙道歉。 梁安贤笑着递过去一张手帕,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件事。 宇文琏则轻哼了一声。 梁洛施等人原本就已经够震惊,此刻听到这番话,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和表情,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梁安贤向林代青请教做人的道理,这怕不是在讲笑话吧? “梁公子,你这话从何来?”林代青擦干净嘴后,有些无奈的问。 这要不是真话,就分明是在嘲讽她啊。嘲讽她也就算了,还当着宇文琏的面嘲讽她,这……这是连宇文琏都一起嘲讽了啊。 梁安贤,胆子可真够大的。 “听闻林小姐善教人做人,所以……” 林代青连忙制止他,“快别这么说……” 梁安贤不解:“怎么?我说的不对?” “怎么能不对呢?”不等林代青说什么。宇文琏先接了话,“这话说的太对了。” …… …… 皇宫内。 小辛看着华贵的宫殿,内心不由得喜悦起来。 这这么漂亮的房间,要比流云王妃的好一百倍。 “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小辛不敢相信地问面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威严地点点头,“明日朕就封你为妃子?” 小辛惊喜道:“妃子?就是王妃的意思吗?” 梁帝得意到:“比王妃还高贵。” “那我可以随便打人吗?” “随便打人到不行。” “那我不要。”小辛撅着嘴准备离开,什么嘛,皇帝,也不过如此。 梁帝连忙拦住她:“但我可以给你找几个奴婢,让你随便打。” “那我要。”一听可以打人,小辛立马又转回身来。 梁帝笑道:“那在你打人之前,我们是否可以做一件事?” “做事?可以啊,只要能打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那你随朕来。” 一炷香后。 毓秀宫的宫门被踢开,随即,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小辛。” 床围中的两人猛然一惊,梁帝随即喝道:“大胆,居然敢私闯皇宫。” 陆凌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眉头紧皱。 “小辛,在不在,说句话。” 小辛娇羞地哼了一声,这才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来,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 “阿信。” 陆凌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辛起身想去找陆凌年,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身边的男人早已恼怒:“来人啊。” 一个太监飞速地跑了进来,跪在厅中,“回避下,是流云王府的世子。” “流云王府?”梁帝整个人也僵直了。 陆凌年往床前走了一步,便再也走不动了。 因为他看到了遍地的衣服,他很清楚面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觉得难过,更觉得惊恐。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皇侄,出来聊聊吧。” 良久后,他才终于有力气说出这么一句话。 而这,也是他仅能说出的一句话。 …… …… 那把精心雕琢的金黄色龙椅,曾经经历过数十个朝代,上百位皇帝。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痕迹,但这痕迹却更像是致命的诱惑。引诱着每一个有可能坐上他的人,已经坐上他的人,为它发疯着魔。 如今,坐在这把龙椅上的是大梁帝国的第五位皇帝梁元帝。他刚过四十,看起来依旧意气风发。仿佛繁重的政务并没有让他感到辛劳,反而是他更加斗志昂扬一样。 陆凌年觉得有些可笑,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小辛,和梁帝这样见面。 第91章 无题 “你来自流云王府?”最先开口的是梁帝。 陆凌年凝视着龙椅上的男人,同时也凝视着那把龙椅。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把椅子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任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迷失掉自己。 此刻梁帝心里想什么,他很清楚。 与其说流云王府和大梁皇室同宗同源,不如说,他们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梁帝不希望流云王府的人来到京城,甚至不希望他们存在。对于流云王府而言,大梁皇室若不出现问题,他们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太平盛世不需要英雄,流云王府迟早会被遗忘。 流云王府,不希望被遗忘。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陆凌年点点头,扫了一眼空荡的大殿,说:“我会带小辛走。” 梁帝轻笑:“她现在是朕的贵妃。” “贵妃?下旨了吗?现在就敢这么对她娘家人说话。” “娘家人?” 陆凌年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辛属于阿信,可他不是阿信。 他想给小辛一个未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小辛需要的是阿信,他…… 他需要谁? 他想要回去。 “我见完她就走。” 毓秀宫外,陆凌年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了宫门。 宫殿内,小辛已经在宫女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 见陆凌年进来,小辛屏退了左右。 “为什么?”良久,陆凌年才问出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小辛为何会选择梁帝。 “什么为什么?阿信,你不觉得这里很好吗?房子比流云王府还要漂亮。” 小辛像是并没有听懂陆凌年的话一般,拉着他的胳膊,在宫殿里转了起来。 “你看,上上的瓷器,纯金的茶具,这么好的家具,只要你母后才能用的到。但我现在也用得上了,你不觉得很好嘛?” 陆凌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凝视着小辛,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 …… 宰相府内,气氛也是同样的阴沉。 梁安贤笑着给宇文琏倒茶,宇文琏笑着接过,饮下。 这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但谁都清楚,这种和谐的背后,早已是剑拔弩张。 从无人敢这么跟宇文琏说话,也可能有,但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宇文琏也从未和梁安贤说过一句话,说到底,两个人根本算不上认识。 大梁八皇子,宰相府的嫡长孙,本应该相熟。即便不相熟,也应该相识。但他俩,是真的不相识。 宇文琏以残暴着名,梁安贤则以读书闻名。两人在性格上相差很多,本就不是志趣相投的人。 所以即便梁安贤常出入梁帝的上书房,但据八皇子身边的人说,他俩从未见过一次面。 这事儿很奇怪,但却是真的。 主要原因是因为,八皇子曾经公开说不喜欢梁安贤。原因很奇怪,觉得梁安贤的名字起的太虚伪。因此,老宰相大人,是一次都没让梁安贤和八皇子见过面。 老宰相就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想让他的孙子好好的。 好在梁安贤生性文静,并不喜欢招惹是非,这才换来十几年的平静。 而这平静,在今天打破了、 宇文琏会对人和善? 自然不会。 所以今天别说林代青,梁安贤都不一定能好过。 第92章 那个人,早就来了 似是听到了众人心中所想一般,宇文琏的脸色瞬时变了。 嗜血的恶魔拿着刀剑,就这么出现再众人面前。 “梁公子,如果我消息不错的话,你和林小姐似乎没任何交集吧?” “敬仰可算?”梁安贤淡淡一笑,目光中尽是温柔。似乎他口中所说的人,真的是令他内心敬仰一般。 但敬仰这种词,用来形容一个罪臣的养女,实在是有些过了。这不是明显在说,季念的养女是个令人尊敬的人吗? 换而言之,这不就是在说,陛下的决定,有失公允? 众人更为不解,梁安贤今日脑子怕不是进水了,居然敢在宇文琏面前说这番话。 反观宇文琏,脸色却没有再难看,他似是还笑了。只是这笑太快,很多人都没捕捉到。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宇文琏已经起了身。 “难道梁公子和本殿下趣味相投,本殿下今日就暂且给你们独处的机会。” 宇文琏话落,不仅梁洛施等人瞳孔放大,就连林代青和梁安贤都震惊不已。 林代青抬头看向宇文琏,眼睛差点从瞳孔里瞪出来。她脸上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就差直接问宇文琏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只有梁安贤笑了笑,似是早就猜到宇文琏会这么做一般,未做挽留。 “改日定去府上拜访。” “拜访就不用了,以后见到本殿下最好绕着走,本殿下,很不喜欢有人跟我抢东西。” 东西? 林代青真想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给宇文琏一下,你才是东西呢? 不过此时是在宰相府,她忍了。 谁都没想到,宇文琏就这么走了。 梁安贤起了身,邀请林代青去他书房。于是,一场闹剧,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 …… “我不……我不想再回流云王府了,王爷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要留在这里,我要随便打人,我要做比王妃还要高贵的人。你说,你母妃以后见了我,会不会还瞧不起我?肯定不会了,我是皇妃了,比她高人一等。” 陆凌年眉头紧皱,“所以,这是你的选择吗?” “对呀!”小辛笑着说,没有丝毫的犹豫。 陆凌年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似是已经到了能够忍耐的极点。“所以刚才说要嫁给我也是骗我的吗?” 小辛不再笑了,那张漂亮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怨恨。 她盯着陆凌年,就像是在盯着一个仇人一般。 “你没骗我吗?说要娶我,却因为王爷一直迟迟不肯举办婚事,还因为你的一个梦,从南方海岛来到长安,说要带那个女孩儿回去。所以我才来的,我倒要看看那女孩儿有多漂亮,没想到却还不如你的一个丫鬟。说好了到了京城第二日就走,你在这里停留了至少五日吧?京城有那么好吗?那我就留下来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你忘了回家的路。” 陆凌年连忙解释,“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那个女孩儿,我只是为了让我爹死心而已。” “是吗?”。小辛轻笑一声,对此表示怀疑,“流云王会私心吗?你答应了他这个要求,就要再答应他更多的要求。陆凌年,你要妥协一辈子吗?” 陆凌年摇摇头,不管小辛相不相信,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妥协。他只是在找一个平和一切的办法而已,林代青不会跟他离开长安。他要做的,就是让她主动放弃这门婚事。 不过这并不顺利。 他不能让流云王知道自己的想法,就像小辛说的,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 如果流云王知道他只是在和林代青做交易,那他就会被要求的更多,管制的更多。一个控制欲很强的爹,难怪原主会想要逃离这里。 即便是原主大十几岁的他,都不知道此时该这么处理这件事。 不然,也不会有此刻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 但小辛毕竟是原主最爱的人,他必须要好好的保护她。 “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辈子,我就会做到。” 小辛轻笑一声,目光中多了一次鄙夷,“即便我成了陛下的女人?即便我失去了贞洁?即便我不爱你吗?” “小辛!” 小辛转过身,挥挥手,不再看他:“你走吧,我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阿信,你的确不是阿信,不是我的阿信。” 陆凌年坚持道:“他会回来的,只要你跟我走。” “不要,我要留下来。”小辛的声音很坚决。 陆凌年道:“我不会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也不要。” “到底要怎样才肯跟我走?” “你为什么不做皇帝,让我留下来呢?” “流云王府的人绝不称帝!” 小辛苦笑一声,“那你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保护我?你拿什么保护我?” …… …… 太极殿内。 梁帝威严的坐在龙椅上,高高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名锦衣卫。 站在旁边的是季将军府的大少爷季卿,以及当朝宰相梁实。 梁帝没有开口,剩下的几位自然没人敢说话。 季卿的目光一直落在梁帝的身上,但又不敢将其中观察的意味表露的太明显。他努力的表现出一种忠心,好让陛下能将他从这件事情中摘出来。 良久后,梁帝才缓缓开口。 “你们可认识那个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颤颤巍巍地一起摇了摇头。 梁帝狠狠的拍了一下龙椅。 “都不知道是谁,你们居然敢放人进去?你们可还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梁帝说完,对着殿下的两人摆了摆手。 旁边的太监首领李新立马领会了梁帝的意思,“来人,拿下。” 李新的话一落,跪在地上的两人立马慌了。 “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们对您忠心耿耿。” “陛下,您听小人解释。” “陛下,那人拿着您的金牌去的,我们不敢不放人。” …… 两人快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梁帝叫了停。 “什么金牌?” 杜江跪在地上,带着祈求的语气道:“陛下,就是您经常带在身边的金牌。” 梁帝皱眉,季卿和梁实相互看了一眼,却都没开口。 见梁帝没说话,和他跪在一起的长脸侍卫连忙道:“陛下,杜江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那人拿着金牌,我们才敢放人进去。” 梁帝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顿时一惊,没想到梁帝竟然真的不再处罚他们。两人也没敢再多说什么,赶紧离开了太极殿。 片刻后,太极殿内就只剩下梁帝和梁实、季卿三人。 梁实先开了口,“陛下,这金牌……” “自然不是朕的。”梁帝说。 “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拥有一块和您一模一样的金牌,就只有流云王府的人。”梁实道。 流云王府? 季卿猛然看向梁实,见他神色坚定,便知他所说非虚。季卿又抬头看向梁帝,梁帝沉重的表情也给了他答案。 但那个两百年来从未踏出南方海岛的流云王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里? 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这倒不是说流云王府的人是什么邪恶之辈,而是因为流云王的身份,以及那座王府背后的意义。 流云王府若非朝天子昏庸当道,或当朝皇帝邀请,永世不出南方海岛。所以如果流云王府的人出现在京城,就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 看陛下脸色沉重,必然是没有发出邀请。 而那人去看的,还偏偏是季念,一个身犯叛国罪的犯人。 即便是梁帝不会多想,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了解其中关系的也是一眼便知。 “陛下。”季卿连忙颔首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也许是那两个金吾卫为了脱身,编出来的谎话。” 季卿本想着借由这件事探探梁帝的口风,若那人真是陛下所派,他便能提早知道梁帝的意思。若那人不是,正好借此机会将季念这尊瘟神“送走”。虽然梁帝没有判季念死刑,但季念活着,留在季府,就永远是隐患。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是流云王府的人。 和流云王府扯上关系,那可是意味着随时会将陛下的言行“出卖”给他们。这罪责,季卿担不起。 “这件事是你告诉朕的,朕自然明白你的忠心。至于那两人说的是真是假,我想,你有办法去查证。” 季卿点点头,“臣一定查清那人的身份。” 从太极殿出来,季卿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走。 梁实没有出来,他知道梁帝一定在跟他说流云王府的事情。 两百多年了呀,流云王府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京城?又为什么要偏偏出现在季府,去找那尊瘟神? 季念啊,还是早点死了,季家才能安生。 …… …… 那是一张上好的蚕丝做成的手帕,手帕的四周滚着青色的边,一角绣着一个娟秀的“琏”字。虽然不像宫中很多手帕一样滚着金边,但这手帕一看就是佳品。 要说这样的手帕,应该拿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手中。当她羞涩一笑时,优雅的挡住自己的笑脸,以显大家闺秀风范。 但此刻,这张漂亮的蚕丝手帕,却在一把锋利的剑上擦来擦去。虽说这剑也是一把好剑,配得上这张漂亮的蚕丝手帕。拿在一个风流倜傥的侠士手中,做着此刻的动作,绝对风雅之极。最好是在一片竹林中,侠士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上几具尸体。英俊的侠士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弯这一只腿,从怀中拿出这张手绢,轻轻将剑上的鲜血擦掉,也算得上是颇有意境。 然而此刻拿着这把剑的人,却是号称长安城罗刹的宇文琏。 说起这个名字,长安城的人都很熟悉。当然,并不是做朋友的那种熟悉,而是熟悉他做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儿。 这些事儿太多了,季少羽觉得自己要是用笔写,得写上了三天两夜。 比如前些日子,他跟在宇文琏后面去醉仙楼吃饭。路上遇到一个外地来的商人,那人拐弯的时候瞥了一眼宇文琏,于是宇文琏走过去把他杀了。当然有可能是那人走路带风,顺带着觉得自己有点钱,所以转身得潇洒一点,再加上不知道自己看的人是杀人恶魔宇文琏,所以目光就难免凶狠了一些。但再凶狠,也不能杀人不是?这是常人逻辑,换成宇文琏的逻辑就是,瞪我一眼就是想杀我。既然想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你。于是那人死了。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之前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小面摊上吃饭。他们桌子上的醋没了,宇文琏就去旁边的桌子上拿——是的,别看宇文琏杀人如麻,在很多事情上他还喜欢亲力亲为。就比如擦剑这事儿,他就没让任何人帮过忙。恰巧那人正好要往自己的碗里倒醋,但他的动作比宇文琏慢了一拍。再加上他也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来自己桌子上拿醋,于是手就这么抓住了宇文琏的手。结果可想而知,他直接死在了自己那碗需要倒醋的面前。 其实还不算什么,更为离谱的是,有一次宇文琏跟他说,他要出去杀个人。两人在长安城转了半天,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小巷,但小巷里并没有人。宇文琏就开始在周围转来转去,最后闯进一个小院,把一个正在磨刀的屠夫给杀了。 诸如此类的事儿,宇文琏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即便此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脸上露着让人愉悦的笑容,季少羽也一点不觉得他是个如侠士般的翩翩少年。 一会儿,宇文琏开了口:“林代青现在人在哪?” 他话刚落,一人突然从院外施展轻功飞了进来。 “公子,离开了梁府,正向季府的方向走去。” “我要见到她,越快越好。” “好。” 那人回答完,迅速消失在小院内。 季少羽手心捏了一把汗,虽然宇文琏说他不会再伤害林代青,但季少羽却不敢真的相信。 宇文琏的为人,他太了解了。他看不惯一个人,那个人不可能活太久。 现在护着,不过是为了以后杀的时候更爽一些而已。 可他怎么才能救林代青呢? 第93章 我可以做个坏人吗? 就在季少羽进退两难之际,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银色锦袍的英俊少年走了进来。季少羽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悬着的心也顿时放了下来。 宇文琏和宇文泱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宇文泱母妃早逝,因此宇文泱一直养在宇文琏母妃明德皇后膝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一母同胞,胜似一母同胞。要说这世上除了陛下和皇后以外,还有谁能管得住宇文琏,那就只有宇文泱。当然,宇文琏的那个死脸侍卫例外,那人简直就是宇文琏的翻版,纯粹是靠与宇文琏爱好相同才被看重。 此时进来的,正是七皇子宇文泱。 一个与宇文琏完全相反的存在。 宇文琏性格张狂,宇文泱则性格温和;宇文琏爱杀人,宇文泱则经常出手救人;宇文琏喜欢以暴力解决问题,宇文泱则爱讲道理。这么说吧,要是两人站一块,任何人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肯定觉得宇文泱是个好人。 事实是,宇文泱也的确是个好人。虽然他顶着天下第一美男的头号,又是皇子身份,但却从来不像宇文琏这样欺负人。他温和大度,善良谦卑,温文如玉,乃是众人严重的君子风范。 见他进来,季少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参见七皇子。” 宇文泱含笑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宇文泱虽然这么说,但季少羽却不敢真的坐下。 这里,毕竟是宇文琏的小院。 令他意外的是,宇文琏竟然同意了。 “七哥让坐,就坐下。” 季少羽一脸吃惊,宇文琏却稀松平常的一笑,“七哥来我这里做什么?” 季少羽只能坐下。 但他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坐,而是因为宇文琏这些天的变化。旁人虽知宇文琏是吃人的魔鬼,但却不知道他究竟冷酷到何种地步。他会待人好,但绝对不会给人好脸色。 这么说吧,若是他有一日被宇文琏救下,宇文琏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甚至还会骂上他一顿。 宇文琏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友好。 当然,他并不需要。高高在上的八皇子,就连梁帝都不管,他需要给谁好脸色? 这也正是让季少羽不安的地方,以至于宇文琏和宇文泱聊天的内容,他都没顾上听。 好久,等宇文琏叫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了好久。 “想什么呢?”宇文琏问。 季少羽连忙解释,“什么都没想。” 他当然不敢将内心的话说出来,谁知道宇文琏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令季少羽意外的是,宇文琏竟然没再多问。 而是很快就换了话题,“你当真不知道跟着林代青的少年是谁?” “真的不知道。” 这个问题,季少羽知道宇文琏迟早还会再问。所以他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以当宇文琏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自己能快速而坚定的回答。 他不想让宇文琏知道更多和林代青有关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季少羽总觉得宇文琏会对林代青不利。 宇文琏这次并未快速相信,而是盯了他片刻。在觉得他没有说谎后,才看向宇文泱。 “他当真出现在宫里?” “当真。” “父皇什么都没说,就让他出来了?” “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而且,他还是从毓秀宫出来的。所以,这人的身份,实在是令人怀疑。” 毓秀宫? 季少羽怔住了。 这人能自由的出入季念的小院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去皇宫,去毓秀宫,据说,那里可是嫔妃住的地方?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在三人对陆凌年更加好奇的时候,孟幻走了进来。 “公子,林小姐被人截住了。” “谁?” “那人。” 那人。 孟幻没说那人是谁,但他的身份,在场的人都很确定。 …… …… 快回到季府的时候,林代青看到了陆凌年。 他站在通往季府的十字路口,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林代青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站在这看风景?” 陆凌年呆滞的转过头,看到是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很想和流云王府联姻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林代青认真了起来。 她感觉到,陆凌年此刻是在很认真的问她这个问题。 而他之所以这么认真,是因为那个叫小辛的女孩儿。 “如果你退婚,我就不会来长安,小辛也就不会来长安。” 果然啊。 “我想过退婚,但这件事我知道的太晚了。我爹爹前一天告诉我,第二天你就来了。你不退婚,我怎么退婚?倒是有件事,我很不明白。你既然有了小辛,为何还要答应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不是我答应的。” “王爷逼你来的?”林代青表示怀疑,陆凌年来时候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被人逼迫。 “不是。”陆凌年苦笑一声,“这不重要了。” “小辛找到了吗?” “找到了。” 林代青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这人已经找到了,你怎么不回家,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报复社会。” “什么?”报复两个字林代青是听懂了,但社会是什么? 陆凌年倒是认真的解释了起来,“就是报复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林代青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招你惹你了?” 陆凌年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往与将军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吧,请你吃个饭。” 林代青指了指将军府的方向:“馄饨考虑一下?” 陆凌年停住脚步,回头,笑着问她:“你这么爱吃馄饨,难不成是看上了馄饨摊的那位公子?” “我……”林代青懒得理他,直接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陆凌年跟了上来。 “我现在有点理解你想和梁帝作对的心情了。” “是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梁帝可是一国之君,和他作对,那就是找死。即是知道是找死的事情,还这么想了,这说明她和梁帝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陆凌年此刻理解了,这说明他感同身受,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啊,这事儿太糟糕了。” “要说说吗?” “说了也于事无补。” “至少,我开心了?”林代青笑。 陆凌年却停下了脚步。 林代青随即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们之间还没熟到这种地步,而且陆凌年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开心。 他本来是去找小辛,现在却体会到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情,这说明,这件事一定和小辛有关系。 那可是他的心头肉。 “我……” 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凌年道:“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真的?”林代青心说,那你突然停下来是为何? 陆凌年似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腹诽一般,开口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你为何那么恨梁帝,可以跟我说说吗?”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而且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信。” “我信。” 林代青摇头,“那也不能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框我的话。万一我前脚告诉你,你后脚告诉梁帝呢。我复仇大业还未完成,自己先被砍了头。” “不会的,我和他的关系没那么好。” 也是,流云王府虽然和梁帝同是皇室,但却是对立关系啊。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因为我要做流云王府该做的事情。” 流云王府该做的事情? 林代青的神色又认真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陆凌年这话的意思,但他态度的转变未免也太快了点吧。之前还劝她不要和大梁皇室作对,现在居然…… 这人,一点都不可信。 “我先回家了,咱们回头再聊。” 眼看着到了将军府的门口,林代青立马止住了话题。 饭还是别吃了,谁知道最后会被陆凌年带到什么坑里。 谁知,陆凌年竟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胳膊:“我是认真的,想要帮你。” “帮我?” “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可是杀头的事情。” “有我在,你会活得好好的。” 林代青只能一笑,“这话,我不止听到过一次,所以,您歇歇吧。” “你想知道梅将军府灭门的真相吗?” “我……” 陆凌年说:“先吃饭,我告诉你告密者是谁,让你相信我。” 林代青想了想:“好,你等我,我去跟我爹爹说一声。” …… …… 梅将军府的事情,林代青一直耿耿于怀。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继续查下去。 梅将军府被抄家,一定和她爹爹有着莫大的联系。 只是这些天她一直都没能找到其中的联系。 想着,林代青已经进了小院。 “爹爹。” 林代青叫了一声,季念从屋内走了出来。 “今晚吃馄饨如何?” “正合我意,不过我要和陆公子一起去吃,爹爹在家等着,我给你带回来。” 季念似是知道一般,微笑点头。 林代青转身准备走,突然,她又止住脚步。 “爹爹,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季念认真地回答。 林代青想了想道:“我可以做个坏人吗?” 季念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其实呢,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坏人。有些人对你来说是坏人,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好人。好坏并无绝对,对事儿,也对人。所以你不必纠结这些,问心无愧则是。” “那要是我害人?” “你为什么想害人?” “因为那些人想害我,他们想让我死。” “谁?你的小哥哥小姐姐们?” 林代青点点头。 “他们还是个孩子。” “他们比我大,我才是个孩子。” “对,我家青儿才是个孩子。其实呢,爹爹也不是想让你一味的忍让,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事情。” 林代青不耐烦的别过头,又来! 果然,季念又说起了他的谬论。 “少羽和少婉他们,都是季家人,怎么会真的欺负你?不过是和你闹着玩儿罢了。至于外人,那就更不值得你去为了他们变成坏人。因为所有的坏人都很可怜,爹爹对你这么好,你变不成坏人。” “爹爹。”林代青无奈的看向季念,“您能说点有用的吗?” “怎么?现在就开始嫌弃爹了?” “不是嫌弃,而是您说的这些真的没用。前世……不是,我是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忍让的。可是他们还是欺负我,而且还连本带利。说不定哪天,我们父女俩都会死在他们手里。” “不会的。”季念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爷爷很快就会回来了。他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到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地方。” “您呐,继续做梦吧,我去给大伯送消息。”林代青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她父亲不像她经历了一世,所以不会知道他们的善良和忍让,最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灾祸。所以她也不指望她爹爹能理解她现在想报复那些人的心情。 前一世,她受了那么多苦,甚至死到临头后还在维护季家脸面。这一世,她不可能再向父亲说的那样,继续忍让他们。 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一次在他们父女身上上演! 反正她爹爹也离不开这里,那么,今世对付那些人事情,就让她来做。 “青儿。”季念突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代青回过头,露出笑脸,不想让她父亲担心。 “怎么了爹爹?” “你真的想做一个坏人吗?” 林代青想了想,其实她倒也不是想做什么伤天害理,为了自己一己私利伤害别人的事情。她只是不想再像前世一样被那些人欺负,她想自己守护季家,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她可以保护大梁的百姓,但不是因为那位皇帝的命令和威胁。 “也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负了。” 季念笑了笑,“原来如此。” 但那笑和平日里的笑看起来却迥然不同,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为难的事情。 林代青知道,他父亲一向十分看重季家的团结。他曾说过,一家人之间不该有仇恨。即便是大家彼此存有怨念,也应该同仇敌忾,拳头和刀剑不能对着自家人。 第94章 而是利用 这倒不是因为看重什么脸面,而是因为季家的老祖宗曾经是江湖人士,最看重义气和感情。当然,也不是每个季家的后人都和他爹爹这样坚守家规。 比如季家大少爷季卿,就把这条家规忘的一干二净。 林代青知道她父亲肯定不会因为她受不了委屈,就答应不再让她忍耐。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而且那些人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去她的兄弟姐妹,林代青真不希望有这些兄弟姐妹。 林代青抬脚又准备走,就听他父亲突然说,“青儿,爹爹答应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再被任何人的欺负。” “真的?”林代青惊喜的转过头。 季念点点头,“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爹爹说。”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事她的头也能点成拨浪鼓。只要能惩罚那些欺负她的人,做什么都值得。 “有句话说,事不过三。若他们欺负你一次,两次,你不可计较。只能讲道理,或劝他们不要那么做。如果有第三次,你便可以还手,但不可让他们受伤。” 林代青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她爹爹这话听起来实在是高明。 她以前不还手,是因为父亲不让。但现在有了父亲的这个要求,这岂不是说,她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忍让,什么时候反击?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这一世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基本都知道。所以,按照父亲的说法,在没人的时候,她可以先忍着,先让那些人觉得她好欺负。而在一些要出风头的大场合,她再…… 爹爹果然是爹爹啊,随便支一招就这么厉害。 “好的,我知道了。”林代青笑着笑着跑了出去。 “慢点,小心碰倒。” “知道啦。” …… …… 乌水巷。 临近傍晚时分,乌水巷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本就是饭馆、小摊聚集,一到傍晚就人多。 但今日这里人多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宇文琏。 大梁皇室一共有三位皇子,其中两位广为长安人熟知。其中七皇子宇文泱是因为他的容貌。据见过的人称赞,那绝对是潇洒翩翩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比当年的季念有过之而无不及。除此之外,还有他谦谦君子的做派,一直被文武百官所称赞。 而这位八皇子宇文琏则是因为杀人出名,以嚣张跋扈、心狠手辣而名震长安城。长安城的人们见到他都不敢看他,因为有很多人都是因为只看了他一眼,就丢掉了性命。不过看他杀人倒没事儿,宇文琏酷爱他人看他杀人。若是他正在折磨人,或杀人的时候,有人突然看了半截不看了。那很对不起,接下来大家就看宇文琏折磨那人,杀那个人吧。 因此,当宇文琏今日又要当街杀人的时候,此刻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一是因为害怕宇文琏,二也是因为的确想看看这个得罪了宇文琏的倒霉鬼,最后的下场如何。 还会有人来救这个少年吗? 不过人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期待,因为宇文琏已经将剑刺进了那人的腰间。看样子,这人活不了太久,救也白救。虽然想到宇文琏肯定会杀人,也肯定会折磨这人。但当人们看到宇文琏笑着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剑,众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人场子估计已经被搅烂了吧。 原本热闹的乌衣巷,原本热闹的傍晚时分,全都因为宇文琏这无情的一剑,变得异常寂静起来。 但其实这里,此时,一点都不寂静。站在此处的每个人都能听到不远处的叫喊声,说话声,甚至蝴蝶歌的琴声也格外清晰。周围就像是一处正在敲响的锣鼓,将醉仙楼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但此时每个人仍旧觉得很寂静,这寂静来自于每个人的内心,来自于此时血腥味儿的空气,来自于那种濒临死亡的紧迫感和危机感。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真切的感受到,那个名为死亡的东西或人,正在一步一步向这里靠近。 或者说,它已经出现在此处,站在或漂浮在那个乞丐身旁。 就等着宇文琏手中的剑再狠一点,将那人的肠子搅成肉末,或等着宇文琏将剑拔起来,砍断那人的脖子。 在一片沉寂中,人们突然听到一声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虽然和周围的叫热闹声比起来,十分的微小。但此刻,在这片寂静中,这声轻轻的脚步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此刻的寂静。 听到这声脚步声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于是他们看到不远处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像是不知道此处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 她身后,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少年。 但那少年明显对此事无感,正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 是她。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林代青。 但却没人敢说话,却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林代青不解地扫了周围人一眼,今天馄饨打折吗?这么这么多人。 等她走进了才发现,馄饨并没有打折,而是文久被人打了,文久的爷爷已经昏倒在地。 而打他的人,正是宇文琏。 “文久。”林代青连忙加快了脚步,蹲下来去看文久,“你还活着吗?” “我……”文久刚想说话,宇文琏的剑就又转动了一下,他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林代青站起身来,“宇文琏,你为何这么做?” “开心,高兴。”宇文琏邪魅的一笑,月光下,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放开他。”林代青道。 “除非我死。”宇文琏挑衅地道。 他话刚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就随即响了起来。 “我不介意成全你。” 围观的人听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顿时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声音的主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刚才走在林代青身后,脸色忧郁的那位。他此时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依旧搬着一张脸,像是这里有人欠他百八十万两银子一样。 但即便心情不好,这要灭族的话,也不敢乱说啊。 就在人们以为林代青只是找了个好的位置看热闹的时候,她抬起脚,慢慢地走向宇文琏。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露出了震惊和不解的表情。这少年难道不知道,就在她的正前方,八皇子宇文琏正站在那里。他的脚下踩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只是因为瞪了他一眼,就被利剑刺伤了胳膊。宇文琏此时正处于愤怒和兴奋交融之际,这时候从他旁边经过,引起他的注意,无疑和地上那个人一样是在找死。 “小子,你少说两句啊。”旁边有个好心人提醒了一句。 少年这时却笑了,对那人道:“谢谢。” 那人并没有因为少年这声道谢有多开心,此情此境,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被人关注,尤其是不想那个杀人恶魔注意到自己存在。但他看少年不像是长安人,可能不知道此人是八皇子,才仗义相助,便忍不住开了口。 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实在不忍心看她被宇文琏欺负。 所以这一声谢之后,男人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其他看热闹的人,虽然也很希望这热闹更大一些。但长安的人们,还没真的丧心病狂到要以别人的痛苦取乐的程度。此刻看热闹,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个热闹可以看,并非是因为这能给他们带来心情上的愉悦。 更或者说,他们也在期待看到另外一个不同的结果。 他们希望有人此时能出现阻止宇文琏,因为那个可怜的卖馄饨的少年,若是再受上一剑,可能真的就要死了。但他们绝对不会将这种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的少年身上身上。所以此刻,当陆凌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更多的人是在想让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救人的心很好,但此刻打人的是天子的儿子。 而天子的这个儿子,并非第一次当街做出这种事情。这几年来,被他当街打废,带走,杀死的人至少百人。天子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人的家属也从来没去衙门闹过,好像那些人并非是长安人士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去得罪宇文琏? 看热闹可以,但出头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甚至,想要活命,就只能让自己此刻成为一个只能看的傻子。 可人们震惊的发现,少年并没有就此住手。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步,煞有要和宇文琏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放开他,要么死。” 此时,林代青顾不上劝说宇文琏,而是赶紧拉住了陆凌年。 陆凌年今日心情不佳,敢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就敢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儿。 她倒不是不想让宇文琏死,而是不想陆凌年过早的搀和到京城的是非之中。毕竟,八皇子若是死了,那可真不是一件小事儿。 “你住手。”林代青将陆凌年拉到一边。 “让我来处理。” 陆凌年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处理?处理文久的尸体吗?” 林代青没再回答,而是看向宇文琏,“怎样才能放人?” “跟我走。” “谁?” “你。” “你伤害文久和他爷爷,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儿做吗?” 林代青此刻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从宇文琏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会在意别人的生命。 这理由,跟闲着没事儿可做有什么区别? “放开他。” 林代青还未做出回应,白纪的剑,已经到了宇文琏的脖颈。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也没人看到他的剑,是如何到了宇文琏的脖颈出。人们只知道,这声音是先响了起来,之后才看到的人。 这人,会轻功的吧? 宇文琏不是被吓唬大的,倒是有很多人是被他吓唬大的。所以面前的场景并没有吓住他,他手中的剑,甚至有要转动的架势。 但他并没有如常所愿,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又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一个女孩儿,和刚才的白衣少年一样突然出现。剑被拔出,人被救走,宇文琏的脖颈处依旧还有那把剑。 “走了。” 陆凌年慵懒的说,那语气,听起来一点都没将宇文琏放在眼里。 宇文琏竟也没拦着。 但他拦住了林代青。 “人被救走了,你得跟我走。” “宇文琏,你好自为之吧。” 不再多说,林代青抬脚就走。 然没等她走几步,宇文琏几乎是怒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代青!” 这狂暴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林代青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此时若是停下,肯定还要与宇文琏纠缠许久。她没这个时间,于是她继续往前走。 宇文琏怒吼的声音也没停。 犹如狂风暴雨般紧跟,瞬间将她包裹。 “你为何总是轻易相信别人?以前是宇文泱,现在是那个人,你就不能冷静一些吗?” 这几句话很短。 但杀伤力却很大。 不过入耳一瞬,林代青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几根针扎了一样。 那些她自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那个她已经放下的人,此刻随着宇文琏的话,就像是梦魇一般出现她的脑海中。 明明天没有黑,林代青却觉得自己走在阴森的地狱。周边是小鬼的低语,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她,曾经因为轻信他人,让她最亲的人失去了生命。 林代青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她想将这些念头也罢,回忆也罢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中赶走。但她越是想让那些东西就越是嚣张,好像在嘲笑她竟然还那么在意那些过往。 很显然,宇文琏的这几句话起到作用。 她走不动了。 因为她和之前选择相信宇文泱一样,也毫无防备的选择相信陆凌年。 不。 她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在反驳。 不是相信,而是利用陆凌年。 对,是利用、 第94章 夜凰 流云王府与大梁皇室相互掣肘,她只是在利用这种关系罢了。她并不是真的相信陆凌年,她只是想得到他夫人这个身份。因为只有她成为流云王府的人,她才有资格与大梁皇室抗衡。 她不相信陆凌年,因为她什么都没告诉陆凌年。 见她停了下来,宇文琏又继续说:“连户部都查不到,你觉得他能是什么身份?这天下,又有几个人敢于你定下亲事。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人肯定是另有所图。” 林代青自然知道陆凌年是另有所图。 可他宇文琏就不是吗? 她本来想着,与宇文琏彼此利用,也算是各自多了一个帮手。如今看来,宇文琏倒是如他说的那样,真的动了情。 可谁又能证明,这情不是装出来的呢? 林代青轻笑一声,回头看向宇文琏。 那少年满脸怒意,怒的很真诚,就像是真的在担心她一般。 可她长得不好看,身材矮小,走在大街上被说成是丫鬟都没人怀疑。 这样的她,何德何能得到宇文琏的担心? “八皇子殿下,你说我不够冷静,那请问我怎么才算是冷静?相信你就是冷静吗?” “对,相信本皇子。” 一个从不近女色的皇子,一个杀人如麻的魔王,居然担心一个囚犯的养女。说出去谁信? 林代青顿时觉得有些可笑,“殿下是什么人,想必殿下自己心里清楚。我相信殿下,才算是又在轻易相信他人吧?” “本皇子怎么能算是他人?” “林代青。除了你爹爹之外,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让你相信,那个人绝对是我。” 林代青顿了顿,对宇文琏说道:“八皇子既然言出于此,那我不妨告诉殿下,我谁都不相信。殿下如果想让我相信你,那就做一些事情,证明你值得被相信吧。至于那个人……” “我会查证他是否值得被信任。” “你为何不相信我?” “因为没有相信的理由!”林代青一字一句的道:“遭遇相同,并不代表彼此值得被相信。八皇子殿下,你可也别太相信我,我这一次,并不打算做一个好人。” 别说林代青不相信,季少羽至今都很疑惑。 宇文琏与林代青在醉仙楼前是第一次见面,别说这见面的时间短,就单说宇文琏的本性。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也从未对哪个女孩好过。他对一个人好,必定是为了让那个人更加痛苦。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人相信。他值得被相信? 似是自己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宇文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怎么忘了,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宇文琏看了一眼林代青,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热闹就此散场,林代青也未做停留,向着陆凌年离去的方向走去。 … … 林代青知道陆凌年一定会救治文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她竟觉得陆凌年比她还担心文久。 也许,真像陆凌年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很欣赏文久。 于是林代青先回了小院,告诉她爹爹,馄饨是吃不上了。 “那少年,没事儿吧?” “我不知道,我正要去看看。” 林代青说着就往外走,却听见季念说:“一定……” “一定什么?”林代青回头问,见季念那张常年处变不惊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丝担心。 但这异常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定早点回来,天色不早了。” 林代青点点头,绝对季念的话半信半疑。 可想了想,她爹爹似乎也没关心除她以外人的可能,便没再多想。 …… …… “伤口虽深,但并不到要害。公子不用担心,这位公子很快就会醒来。至于那位老者……”大夫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恐怕时日所剩不多。” 咣当! 林代青感觉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摔在地上碎了。 她连忙跑了进去,“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一定要救救那个爷爷。” 他可是文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文久醒来,知道他爷爷…… 林代青不敢再想下去,尤其在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时候,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达到了极点。 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有人因她而死。 大夫摇摇头,“老夫是无能为力了,你们再找找别的大夫吧。” 大夫走后,林代青紧握着拳头向外走去。 “你去哪?”陆凌年拦住她。 “找宇文琏。”林代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重生后,她第一次感到迷茫无力。 明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明明她已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还是会有人受伤? 甚至,与她无关的人,要为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宇文琏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为了让她相信她? 那个魔鬼,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信任? 其实这件事都怪她,若不是她招惹了宇文琏,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她不该因为自己重生了,就以为这一次能掌控一切。 没人能掌控一切,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梁帝。 “找他有何用?”陆凌年冷冷的问,“还是找大夫吧。” “可是……”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此时的安静,也让林代青顿时冷静了下来。 她去找宇文琏有何用? 文爷爷醒不过来,倒不如先去找找别的大夫。 “我去问问我爹爹。”林代青说着便又往外走,和正进门的白纪差点撞上。 “夫人,大夫来了。” 说话间,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从白纪身后走了进来,笑到,“我今日见几位救了馄饨摊的爷孙俩,特来看看。” 林代青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他常来文久的馄饨摊吃馄饨,只是还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位大夫。 “先让我去看看文老先生吧。” 林代青将老者带到床边,便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一会儿,老者起了身,微微笑说:“不用担心,他只是昏过去了。” “可是刚才那位大夫说他命不久矣。”林代青有些怀疑的道。 老者继续道:“文老先生体质与旁人有所不同,表现出来的病理特征也不一样。我替他看过病,知道他身体情况。小姑娘不用担心,他很快就能醒来。好啦。我再看看文久那小子。” 老者看文久的伤势去了,林代青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陆凌年告诉她,文久并无大碍,她才缓过神来。 “文爷爷真的没事儿?”林代青再次向大夫确认到。 老大夫笑着写着药方,“放心吧,无碍。” 林代青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夫走了,白纪和红叶跟着大夫去抓药。文久和文爷爷都未醒来,小院里,只剩下林代青和陆凌年。 林代青因为文久和文爷爷情绪有些低落,陆凌年似也有心事,一句话未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两个人像是停在了这个时空一般,各自保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动。 良久后,林代青打破了沉默。 “你今天想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陆凌年转头看向她,暗淡的目光像是仰望深渊一样。他看了好久,才回答林代青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和梁帝为敌。” 林代青笑了,这是一个她很想回答,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与她而言,梁帝的种种恶心,令人发指。可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虽然梁帝内心所想她早已知晓,但是梁帝没这么做,她不能用梁帝未做的事情去仇恨他。 梁帝做了,那是在前世,而不是现在。 宇文琏变了,文久和他爷爷参与进来了,陆凌年来到了京城,谁知道这一世还会有什么变化? 万一,梁帝也变了呢? 于是林代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梅将军府的事情,你想说什么?” “我先问的。” -[x]“你如果不提梅将军府的事情,我可不答应你来?” 陆凌年沉默良久,道:“我们彼此是可以相信的吧?” “如果我们目的一样的话,我保证,我不会是先背叛的那个。但如果你背叛我,我也会毫不留情的背叛你。你和我一样清楚,要做这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命豁出去。我不想死,所以我会做好两手准备。” “我明白。”陆凌年点点头,“我相信你,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可信的。也许是因为你爹爹是季念,也许是因为我在梦里梦见过你,也许是因为,你对我的坦诚。我也向你保证,我不会背叛你。至于相不相信,只能由我们自己的心。” 林代青点点头,“信任,就让我们一点点在事情上建立吧。” 陆凌年微微一笑,可那笑在林代青看来苦涩极了。 她不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辛没有回来,陆凌年这幅样子,足以说明,今天的事情,并不是很好。 林代青不敢去问,她觉得陆凌年现在一定难过极了,这时候,还是不要撒盐的好。 陆凌年说:“我之所以来这里,除了因为我们的婚约外,还因为一件事。这件事和当年梅将军府被抄家有关,梅少将军的姐姐来到南方海岛,说当年梅梅将军府并没有叛变。” “所以是冤案?” 陆凌年摇摇头,“不知道,我来长安,正是要验证这件事,知道当年的真相。” “而且,我也很好奇,当年梅将军的儿子,是死是活。如果他还活着,此刻人在哪里。” 林代青问道:“所以,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梁帝?” “准确来说,这是我父王的目的。我只是……那日你也见了,梅将军府有些奇怪的地方。我想。你可以想办法问问你爹爹。他和梁帝与梅少将军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其中缘由,我想你爹爹一定知道。而且,自梅将军府叛变后,你爹爹就被关进了那座小院,我觉得其中不会没有关系。想想,如果没有你爹爹,梁帝不可能登上皇位,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是这样。” 林代青点点头,这其中的关系她不是没有想过。或者说,她其实已经确定,当年的事情有她爹爹的参与,否则她也不会去梅将军府。 “好,我会问问我爹爹。” 陆凌年点点头,“季公子若能帮助我们更好,不过,他可能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但不管怎样,他不会让你身处险境。我想,也许是时候,验证一下你爹爹是不是夜凰七公子的时候了。” “夜凰七公子?”林代青惊讶道,陆凌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夜凰是一个神秘组织,之所以说他们神秘,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存在。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他们有时候能左右整个朝局——在他们想的时候。 梁帝称帝的时候,曾经有人怀疑他身边有夜凰的人。因为当时很不受宠的梁帝,不可能成为太子。但没人发现夜凰的踪迹,找不到任何夜凰与梁帝接触的联系。 于是梁帝身边两个最好的朋友,便成了人们怀疑的对象。之后梅少将军叛变,他便被排除了。更印证她爹爹是七公子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被迁怒。要知道,当时可是她爹爹带着梅少夫人离开了长安。 这等同于抗旨和叛变。 但季念没事儿。 被关起来? 这正说明梁帝的忌惮,若季念不是七公子,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 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夜凰很神秘,也从未真的出现过。 不过陆凌年会知道也不奇怪,南方海岛是什么地方?这世上很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陆凌年能来长安,不更说明了这一点吗? “你不知道?”陆凌年问。 “知道。”林代青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 “可能性很大的事情,我一般不相信。” “为什么?” “二八法则,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好了,不多说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白纪已经到问口了,他送你回府。” “好。” 林代青没再多说,她并不希望陆凌年送她。 感情的事情,最好还是放一放。 或者,不要再提。 第95章 死也不要 林代青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为了不被季少嫣等人知道自己晚归,她打算从后门进府。 好在,看门的老爷爷今日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老爷爷的话听起来像是责怪,脸上更多的却是担心。 “就不怕你爹爹担心?” 林代青调皮地一笑:“您就放心吧,我出门的时候跟爹爹说了。只是,又打扰您睡觉,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着,她连忙弯腰道歉。 也许是因为重生一次的原因,林代青这一世很珍惜身边的人。尤其是上一世,在背后默默对她和将军府好的人。 “你和丫头。” “对了爷爷,我上次说的那家馄饨摊出了点事儿,短期内估计咱们是吃不着了。要不明儿早,我给您买另外一家的?” “你还记得这事儿呢?”老爷爷很意外。 林代青说:“我答应您的,就是马车还没弄到手。” “行,那明天我就等着吃你买的馄饨了。” “请好吧您。” 走了几步,林代青听到老爷爷喊了自己一声。 “怎么了爷爷?” 老爷爷欲言又止,“你说的那个馄饨摊……算了,他应该已经死了吧,我不该……” 老爷爷说完,转身回了小屋。 月光下,林代青能清晰地看到老人家落寞悲伤的背影。 那个在十六年前死于大火中的人,肯定是他很好的朋友吧?以至于他现在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可十六年啊,若那人还活着,怎么会不来找他呢? 回到小院,林代青本以为季念睡了,没想到他竟还在院内乘凉。 “爹爹,还没睡呢。” 林代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可一点都不像您啊,不和天地同步作息了?” 季念转头看向她,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你能早点回来,我也不至于现在还不睡觉。” “那咱回去睡觉?” “好。” “他姓祁。” “谁?” “你明天要送馄饨的人。” 送馄饨?林代青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爹爹怎么知道的?” 季念关上了门。 季念没问什么,也没说什么,这让林代青多少有点奇怪。虽然平时她爹爹也不会多问,可那时候她一直都是天黑就回家。自从陆凌年来了之后,她爹爹可是很关心她的行踪。 也许是因为知道她和陆凌年出去了吧。 林代青没再多想,因为她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儿需要想——宇文琏,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看似是找文久和他爷爷的事儿,但当街将他的想法说出来,这可不像是宇文琏会做的事儿。杀人魔王宇文琏,怎么可能会在乎谁?更不可能将这种在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但他说了出来。 这表示整个京城的人,很快都会知道这件事。 梁帝、宇文泱、相府、季少嫣等人都会知道。 这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她和陆凌年会再次被京城的这些人物们注意到。这样意味着,这些人都可能会猜到,她要做什么。 她的身份很明显,她要做什么,那些人即便猜不到,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可能的阻止她。 这样一来,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盯着。 可这样对宇文琏又有什么好处呢? 在乎季念的养女,这可不利于他现在的处境,无疑又给宇文泱多了一个除掉他的把柄。 可宇文琏还是这么做了。 重生之后的一切,不断在林代青的脑袋里回放。这些天的事情,此刻想起来,就像是做梦一般。 重生这种事情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竟还有人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陆凌年的出现也很是意外。 这一切,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林代青在另外一条街买了三份馄饨。祁老爷爷吃完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他吃过的味道。 “没关系,我改天再换一家。” 林代青到陆凌年家时,文久和文老爷爷都醒了。 “我买了早点。”林代青将又买的馄饨和包子,递给了白纪。 陆凌年伸了伸懒腰,“来的挺早。” 林代青担心文久和他爷爷,很早就醒了。要不是祁老爷爷和她爹爹也要吃饭,她天蒙蒙亮就来了。 “不早了。”说着,她看向文久,“感觉怎么样?” 文久的脸色比昨天晚上好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小伤,不碍事儿。” 怎么可能是小伤? 林代青很了解宇文琏,他出手,文久没死已经是万幸。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和爷爷了。” “没事的,杀人魔王八皇子,即便不是你,他若不开心,我一样会受伤。但若不是你和陆公子及时赶到,我和爷爷可能已经死了。” “不是这样的……”林代青知道这件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她,宇文琏何以会去找文久的麻烦? “如果不是我……” 文久却打断她说:“真的不怪你,不用自责。况且,那位大夫还说能治好我爷爷的顽疾,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真的吗?你是说眼睛吗?” “眼睛有点难,不过脾胃的问题,能调好。” “那太好了。” “所以不用自责。”文久说。 说话间,陆凌年端着馄饨走了过来。 “夫人,自责就免了。你要是能说动文久兄跟随我,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吧?”林代青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凌年笑,“对咱们三个都是好事儿,我多了一个左膀右臂,文久有了庇护,你也不用和好朋友分开。而且,我家是真的有神医,说不定真能治好文老爷爷的眼睛。” “真的吗?”文久心动了。 陆凌年点点头,“本公子从不骗人。” “那位神医可以来长安吗?” “这?”陆凌年皱起了眉,“不好说,你也知道,神医啊,都是别人找他看病。哪里有他千里迢迢来的道理?况且,你们又不是皇亲贵胄。” “陆兄说的是。”文久失望的转回了头。 “但我可以送你爷爷去我家。” “我爷爷……”文久说着,转头看向窗外,似乎是想透过窗户,看到另外一个房间里的文老爷爷。 “他不想离开长安。” “死也不要?” “他总说,要是自己有一天死在离开长安的路上,他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所以我们从未离开过长安,我想,到了这时候,他更不想离开。”文久黯然地说。 “为何?”陆凌年来了兴趣,“长安,就这么好吗?” “也许吧。”文久说。“有些人,对长安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林代青想起了她爹爹曾说过的那番话,她也很想知道,长安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能让她爹爹被关在小院这么多年,还舍不得离开。 但即便如此,文久应该很想让他爷爷的眼睛好起来吧? 林代青看向陆凌年,“那位神医真的不能来长安吗?” “是啊,他身份特殊。”陆凌年说完,端着碗走了出去。 “想好了随时告诉我啊,随时都能启程。” 文久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林代青看着心疼,安慰说:“陆凌年这么说,无非是想你答应跟他离开长安。我想,要是能救你爷爷,他不会不管的。我会再找他……” “没关系。”文久笑笑,似是真的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爷爷不会有事的。” 林代青不知道文久从哪里来的自信,似乎不用她的安慰,他也不担心他爷爷的身体。倒是林代青自己,觉得自己的安慰有些多余。 “夫人。” 陆凌年去而复返,“要不要再去吃一碗馄饨?” “你没吃饱吗?” “你听不出来我是想叫你出来吗?”陆凌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林代青有些无语,文久笑笑,“去吧,不用担心,我无碍的。” 林代青突然觉得,好像就自己在这瞎担心。 陆凌年的话听起来虽然像是叫她出来的借口,但离开家后,却真的将她带到了一个馄饨摊。 “三碗馄饨。”陆凌年开口。 不等林代青问,陆凌年就说:“一会儿还有一人要来。” 林代青转头看向街道,熙熙攘攘的街头,有好几人看起来鬼鬼祟祟。 回头想问陆凌年,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却看到陆凌年举着醋瓶子正在喝醋。 见她一脸迷惑,陆凌年解释说:“这叫吃醋。”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可别让我吃醋。” 林代青有些无奈,“明明是你自己拿起醋瓶子在吃醋,我说半句了?还是将醋瓶子递给了你?” 陆凌年愣住,良久,笑了,“是啊,要吃醋的人是我。” 吃醋,吃醋。 林代青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吃醋?” “因为心里酸。” “已经很酸了,吃醋不是更酸?” 是啊,吃了更酸。 陆凌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直到馄饨被端了上来,他还是一言未发。 林代青也不多语,她不善猜人心思,但是人都看的出来,今日陆凌年心情不佳。 想到小辛,林代青抬头又看了一眼陆凌年。 第96章 馄饨摊相聚 陆凌年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儿,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馄饨。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色物件,擦了擦嘴。 那物件看着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像是擦嘴的手绢。首先,手绢是布料的,而这个物件看起来更像是纸,就是软了一些。第二,陆凌年用完,便把它丢在了桌子上,显然是不打算再二次使用。 通常情况下,无人会这样处置一张手绢。 林代青不记得陆凌年以前有擦嘴的习惯,这是第一次。 林代青还没好奇够,就听陆凌年轻声说,“来了。” 谁来了? 林代青抬起头,顺着陆凌年目光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宇文琏阔步走了过来。 林代青惊讶片刻,隐约间觉得,宇文琏似乎并没有在骗她,他是真的和他一样重生了。 上一世的宇文琏,虽然会找她麻烦,却从来不会这么频繁的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更多时候,都是在某个关键时刻才出现…… 是的。 林代青这时才反应过来,宇文琏的每次出现,都似乎有目的。 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回想,宇文琏已经坐到了她对面。 “好巧啊。”宇文琏笑道。 林代青心说,这哪里是巧,分明就是你主动找上门的。 全是贫民小吃摊的街道,你八皇子什么时候来过? 陆凌年似是不知道这一点,但语气里却没多友好。 “我到觉得有种冤家路窄的气味。” 宇文琏笑,“看公子说的,我救过林小姐一次,怎么能说是冤家路窄呢?” 林代青没抬头,但也能感觉到宇文琏说这话时,目光定是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自傲的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给人一种他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主义。 林代青不吃他这一套,抬头看向陆凌年。 今儿她是陆凌年带来的,想必陆凌年来的时候,早已知道会在这遇到宇文琏。 即使如此,又带她来,必是有什么安排? 却见陆凌年没看她,而是自己回道:“即是我家夫人的救命恩人,不知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报答?” 林代青吃到嘴里的馄饨差点因为陆凌年这句“我家夫人”喷出来,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了? 而且,宇文琏可是昨天才伤害了文久和他爷爷。 也不知道陆凌年此时在这等着宇文琏,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宇文琏的脸色顺之也变了,只是难看了许多。 “你这话,怕是说的有些早了。” “难不成八皇子还让我帮你篡位不成?”陆凌年倒是一点都不怕的一样,清澈的双目凝视着宇文琏,像是在问他怕他请不起一顿饭那般平常。 宇文琏道:“我的意思是……” 林代青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根手指。 接着,这根手指的主人说:“她是你夫人这件事。” 林代青吃到嘴里的馄饨这次真的吐了出来。 “宇文琏,大庭广众说这些,你是真仗着陛下宠你有恃无恐啊。” 虽宇文琏对她的用情早已传遍了长安,但他也没必要今天再重申一次吧? 整个长安都知道他喜欢季念的养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也知道我父皇宠我。”宇文琏扬起嘴角,一脸骄傲。 “所以,只有本皇子能帮你。” “你帮我的方式,就是让整个长安都知道,季念的养女要有动作了,你们要小心啊。你怎么不直接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陛下,让他直接杀死我算了。” 宇文琏竟真的思考了起来,仿佛这件事真的可行一般。 林代青无奈摇头,就这智商,怪不得上辈子会被宇文泱送进宗人府,被杀了都不为过。 陆凌年一笑,“所以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宇文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 他的目光变得冷冽,仿佛又做回了那个嗜血的罗刹。 “我知道你可能来历不凡,但长安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她也不是你该娶的人。聪明的,现在就离开,我保你一生无忧。” “一生无忧?”陆凌年觉得他这话有些可笑,“你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一生无忧,我不怪你。” “你倒是敢怪?” 陆凌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眼看着宇文琏要动怒,林代青连忙阻拦,“八皇子,当真要每天都当街闹事,让七皇子抓着你无数把柄吗?” 宇文琏轻哼一声,很是不悦。 “没别的事儿,我们就走了。” 宇文琏见林代青起了身,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看到陆凌年并未起身,目光只盯着宇文琏,林代青此时终于回过味儿来。 陆凌年之所以答应宇文琏见面,而且选择人多的地方,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宇文琏为何而来,应该也知道他为何会选择这种地方。 虽然因为昨天的事情,宇文琏的态度已经众人皆知。但这位八皇子向来喜怒无常,谁又知道他昨日不是拿她寻开心? 今日宇文琏再次出现,重申此事,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人,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可是等于和陛下作对。 宇文琏,究竟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 林代青没能来得及问宇文琏,陆凌年先开了口。 “我和青儿早已有婚约,她不会退,我也不会退,任何人也都阻止不了我们成亲。即便是八皇子殿下,即便是宫里的那位。八皇子若是觉得我今日这话说的嚣张,大可找官兵来抓我。” “你究竟从哪里来的底气这样跟本皇子说话?”宇文琏问。 敢与林代青定亲,能随意出没皇宫,敢在大街上与他叫嚣,宇文琏真的不知道,这个不知道身份的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不是没有猜测过陆凌年的身份,不过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这个少年是父皇的私生子。 “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的态度。八皇子殿下,你难道不知道,你父皇对我岳父的事儿很忌讳吗?” 岳父。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根针,一下子扎到了宇文琏的心上。 嗜血的罗刹,再一次露出了他凶猛的一面。 但叫醒罗刹的人,却还在笑着。 林代青重新坐下,心说,不愧是宇文家的人,各个都这么有恃无恐。 此时,两人都没再说话,用目光交流着,僵持着,对战着。 来来往往的人,早已认出了他们,不敢停下看热闹,但来来回回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旁边吃馄饨的人不敢大声喘气,坐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发出点声音,被宇文琏听到,活着离不开这里。 林代青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饶是她经历了重生这种事情,料想到宇文泱会再次纠缠,也没想到会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 流云王府的世子,杀人魔王八皇子,竟然因为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养女,在这用眼神震慑对方。 真是有趣。 要是宇文泱此时能出现,这出戏,肯定能再精彩上几分。 林代青心声刚落,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白影。来人风度翩翩,气质优雅,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林代青抬手叫了一下小二:“再来一碗馄饨。” 不能饿着七皇子啊。 宇文泱含笑而来,先和林代青打了招呼,看到宇文琏和陆凌年互盯着对方,露出了兄长的严厉。 “阿琏,你这是在做什么?” 宇文琏却是没动,嘴皮都没动一下。 陆凌年倒是忍不住了:“我们在比赛,我输了。” “即是输了……”宇文琏的话还没说完,陆凌年便先开了口,“我可没说赌什么。” 林代青扑哧一笑,宇文琏啊宇文琏,你这是来找不痛快了吧? 宇文琏又凶了。 小二在这时很不合适宜的端来了馄饨,惹来宇文琏的一击冷眼。 林代青见状连忙将馄饨推到宇文泱面前,“七皇子,你的馄饨?” “我的?”宇文泱很是惊喜。 林代青点点头,“一人一碗,八皇子请客。” 宇文琏轻哼一声。 陆凌年拿着手中的筷子敲了敲桌子,三人同时向他看去。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了。” 林代青一愣,宇文琏和宇文泱也同时一怔。但很快,大家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不可能这么巧都来到了这里。 “不知这位公子想说什么。”宇文泱先开了口。 陆凌年说:“第一,关于我家夫人的事儿,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你们二位,若是谁敢再打她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陆凌年说完,林代青感觉整个桌子颤了一颤。这力道来自于宇文琏,可想而知,此刻他内心是怎样的不快。 “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能怎样不客气。”宇文琏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陆凌年说:“这些天,你们肯定都查了我的身份。想必疑惑很多,但却没有结果。我本来也想瞒着的,但似乎也没继续瞒下去的必要了。不过今天我也不打算说,提前解密,总少了点意思。” “你们说是不是?” 陆凌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宇文琏和宇文泱身上一一扫过,像是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内心所想一样。 一时间,这方桌子的方寸之地,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第97章 摊牌? 宇文琏面露凶光,似乎正在一点点扔掉他为数不多的绅士风度。 宇文泱面色阴沉,但不难看出他是个温润静和之人。皇子的身份在那,绅士风度少不了。 这一动一静,鲜明的对比。 林代青终于明白自己上一世为何会那么沉迷宇文泱,一个能在任何时候,都沉着冷静,即便脸色阴沉,也让人觉得温和的人,吸引力是多么的致命。 更何况,他天下第一美男七皇子。无上的尊荣,绝世的容貌,谁能不爱? 林代青突然释怀了,或者说,她终于明白了宇文泱的相,明白了自己曾经沉迷的原因。 有些事,一旦清楚了,就没得意思了。 更何况,她早也就清楚了宇文泱的内心。 收回目光,林代青再次看到宇文琏。 他在爆发的边缘试探了许久,此刻竟安静了下来。 “敢说出这话的人,并不多,所以也不难猜。” 说完,他拿起筷子,吃起了面前那碗已经凉掉的馄饨。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有这种运气,能在这里与你吃早饭。” 他已经猜到。 陆凌年淡淡一笑,“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在等着我来。” “这话可不能乱吃,没人想见你们。” 陆凌年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就像我也不想来这里一样。”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当然。” “那你是否能真诚的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 “为何是她?”宇文琏拿着筷子指向林代青。 陆凌年看了一眼林代青,后者面露担忧。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问你。”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陆凌年仰起头,像是在回忆一段很久的往事一样。“在很多年以前,有个女子在海上遇难,被冲到了我家门前。我邻家一个叔叔救了她,与她产生情愫,成亲生子。本是一段佳话,谁知,突然有一天那女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带着孩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陆凌年像是真的在回忆一样,煞有介事的问宇文琏。 那架势,连林代青都有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奇怪。” “对!”陆凌年继续说:“我爹爹和邻家叔叔也觉得很奇怪,于是就去寻这个女子。后来,终于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这个女子。原来,她一家被杀,逃命到海上,才遇到了我邻家叔叔。” “人活着,心有不甘,便想寻仇。不幸的是,有一日她在家门口见到了杀她全家的人。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和两个手拿利剑的男子,最后,她被人带走了。孩子卖掉,自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要不是那两人后来受伤,她一辈子都别想逃出来。” “我婶婶找到了,自然要找孩子。几经周折,十几年过去了,才终于找到了她的下落。” 陆凌年说着,看向林代青。那双清澈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故事讲完,看到陆凌年深情的目光,宇文泱和宇文琏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孩子,就是当年被季大将军带回来的林代青。 怎么可能! 陆凌年讲的神认真,他深情的目光也很认真,认真地,林代青听的很入迷。以至于到最后,她竟有点相信,陆凌年说的,就是她的身世。 “而我与她,从小便定亲。所以我来,是来带她回去的。” 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宣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陆凌年的手里。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上的内容一览无余。 这是一封婚书,写于十八年前。上面有两个人的名字:李贺年,陆志远。 “她的亲生父亲,叫李贺年。” 陆凌年的故事讲完了,能证明他和林代青关系的实证也摆在三人面前。 “我不会在长安待太久,待季老爷子从边关回来,告了别,我们就会离开。所以,长安城的事儿,我并不打算参与。但若是你们两个打算找事儿的话,我不介意在这多待几天。顺便,了解一点不该我知道的事儿。” 话落,婚书被收了起来。 宇文琏和宇文泱相互看了一眼,宇文琏开口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陆凌年讲了这么一个动人的故事,林代青觉得自己必须得配合。 她点点头。 宇文琏却是不信,“若是真的,怎会现在才来寻你?” “天下之大,找个人岂能像找一棵白菜那么简单?”陆凌年说。 宇文琏轻笑一声,“即便有婚约在身,你们还未成亲。” “可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 林代青低下了头。 她有点后悔,不该配合陆凌年。她怎么就忘了呢,陆凌年可是用推到墙的方式进入了的小院。这样一个人,他的话能信?他能不随口说胡话? 事到如今,骑驴难下,林代青只能告诉自己,下次别再这么相信他了。 其实这也难怪,这几日陆凌年逐渐变得稍微靠谱了起来,以至于林代青都忘了他之前做的事儿。 林代青这一低头,无疑就是承认了陆凌年所说非虚。 宇文琏最后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林代青感觉到面前的桌子在颤抖,这股力量来自于她的正前方——陆凌年。 她没抬头,但宇文琏脸上的怒气可想而知。 只是,他最终没有掀翻桌子,让林代青有些吃惊。 “人走了。” 林代青慢慢抬起头,看到宇文琏和宇文泱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这么走了。”她有点不相信。 “不走,难道等着喝喜酒。” 陆凌年也起了身,“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 “算是,结束了吧?”路上,陆凌年问。 “不一定。”林代青说。 “哦?” “宇文泱,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他今日走了,明日就会想其他法子。宇文琏,他没什么可怕的。如果没有白纪和红叶,你夜晚走在街上,他直接杀了你都有可能。这样的两个人,你觉得会结束吗?” 摊牌的时间,比林代青预料的早了很多。 当前的局面,也是林代青没有料想到的。 宇文琏也不应该这么静默的离开。 这种无法掌控一切发生的感觉,让林代青觉得很难受。 第98章 美貌 “这样啊~”陆凌年有些期待,“要是就此放弃了,还真有点可惜呢。” “事情变得麻烦了。” 林代青本计划暗地里进行这些事情,现在一切都摆到明面上,她需要重新进行计划了。 “麻烦才有趣啊。” “你确定你能应付的了?” “小瞧我?” “不敢高看一个将别人家墙推翻的人。” “林代青!” 陆凌年煞有介事的停下脚步,看向她。 “怎么?” 林代青看到陆凌年脸色凝重,难得认真起来了。 “难道你就不觉得,本公子那一掌很厉害吗?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想到挖个地道进入将军府的小院。” “没几个人。” “所以本公子就是个天才啊。” 林代青呵呵一笑,果然不高看他是对的。 …… ……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阳光照满大地。 老百姓早已开始一天的生活,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又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人流中,两个英俊的少年一前一后的走着。 宇文琏经常出现朱雀大街,常驻这里的商贩以及来往的百姓,没人不知道这位皇子的。因此看到是他,都下意识的躲开,却又不敢让他发现,生怕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午饭还未吃,小命已经没有。 虽然大家都躲着宇文琏,但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今日,这位皇子有些奇怪啊。 虽然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身上的杀气有增无减,但是他的目光只看着前方,并不像之前那版,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找一个想出气的人。 直直的目光,向着皇城的方向,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更为奇怪的是,平时八皇子无论在哪,身后都会跟着好几个小跟班。那位将军府的公子,也常常伴在左右。 今日怎么就八皇子一人,难道被陛下责罚了? 不对,他不是一个人啊。 很快,人们就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穿着同样华丽的锦袍,气质超凡脱俗,看样子并不像是个下人或随从。 只是这张脸陌生的很。 “但你不觉得,他很美吗?” 美这种形容词,多用来形容女子。但说话之人,竟一点没觉得自己的形容有半点差错。 他的确很美,美到,当你看他一眼,周围的一切都会黯然失色。 八皇子一路向皇城走去,人们先是注意到他,然后躲避。之后,在看到他身后的这位公子时,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因为害怕而加快脚步。 他们停下脚步,目光随着那个少年的走动而变动着。 仿佛,那个少年才是天地的中心。 突然,人们发现那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们皱眉诧异,之后发现是因为前面的八皇子停下了脚步。接着,回过了头。 人们看到,一抹他们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在八皇子的脸上荡漾开来。他开口说话,声音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七哥。” 七哥! 众人震惊地回过神。 八皇子的七哥! 这位公子,就是传说中的七皇子宇文泱? 宇文泱是天下第一美男的事情,众人皆知。但真正见过他容貌的真的没几个。画像倒是不少,但此刻若是有人将那张画像拿出来,和面前的真人相比,肯定会发现,画这画像的人,连七皇子美的十分之一都没画出来。 宇文泱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果真名不虚传。 宇文琏接着说:“我没想到,今日竟能在那里见到你。” 宇文泱说:“那位公子派人送来消息,我就去了。” “我还以为七哥不会理会这种奇怪的人。” “阿琏在,我怎能不去。” “今日之事,可不能告诉母后。” “那是自然。” 宇文琏有些头疼地说,“虽然这件事母后已经知晓了,但你说又是一回事儿,” “我知道的。” “那快点啊,母后等急了都。” 两人聊了两句,又继续往前走去。 但这聊天内容的信息含量可谓之大,听的周围的百姓,纷纷好奇起来。还有人小声问身边的人:“今日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啊。” 但宇文琏今日很奇怪,却是众人皆知。杀人魔王会笑,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不过,宇文琏再奇怪,也没宇文泱的容貌有吸引力。这一刻,八皇子宇文琏的威慑力,一下子被七皇子宇文泱的美貌打消了。 要是让宇文琏知道,自己的威严,竟然比不上宇文泱的这张脸,不知道他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娘,我将来想嫁给七皇子。” “你这个丫头,那可是七皇子!” “七皇子怎么了?”小丫头仰着头,表示不服。 “天下第一美男,谁不想嫁,等你长大,他都有孩子了。” “娘亲!” 小姑娘气鼓鼓地扭头就走。 “你肯定不是我亲娘亲。” 惹来一群欢笑。 …… …… 连着两日,宇文琏与林代青相见。关于他们的谈话早已传遍京城,几乎没人不知道,杀人恶魔宇文琏,竟对将军府的养女动了情。 这不是猜测,而是推论,基于宇文琏那日和林代青谈话的推论,以及馄饨摊交谈的推论。 只是这个结果,一时间大家很难接受。 八皇子宇文琏,且不说他行事狠辣,那可是八皇子,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他若说成亲,天底下哪个女子不动心? 但他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养女。 哦对,那个养女,将军府的养女。 不健忘的人,这时已经想起来,这位养女,就是那位前几日说要教八皇子做人道理的养女。 季念的养女。 这个名字再一次,同时,在长安城的多处被提起。 “季念的养女,必定和他一般聪明吧?” “怪不得八皇子会喜欢,敢和八皇子叫板,非凡人啊。” “季公子,这是要从小院出来了吗?” “不是说,那位姑娘有婚约在身吗?” 要抢婚啊? 等到了傍晚,关于八皇子宇文琏何时抢婚的猜测,已经满京城都是。 就连京城的几位大人,也都纷纷猜测,八皇子是否真的要抢婚。 第99章 好像见过 “不是还未成亲吗?”相爷无奈的说,“我们这时候做这个猜测,为时过早吧?” 钱老尚书瞪他一眼,也不管这位相爷比自己官职高上一级。 “等八皇子真去抢,可就晚了。” 程尚书说:“你们觉得,八皇子这次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相爷问,片刻后,又自答道:“你也觉得是因为那人?” 那个名字,即便是在这偏僻的小院,他也不敢提起。 程尚书点点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还能不觉得,八皇子殿下是冲着那个人去的。” “可是陛下……” 见相爷摇了摇头,钱老尚书闭了嘴。 “陛下的心思难猜。” 虽然他们早已猜测到,陛下可能要对季念动手,但却没料到,陛下竟会允许八皇子这么高调的和季念扯上关系。 而且,这关系还有些尴尬。说好听点,是八皇子宇文琏喜欢上了季念的养女,说难听点,就是八皇子宇文琏,看上了有妇之夫。 想到这,右相眯着眼看向自己的这两位老友。 “那位未婚夫的身份,你们可查清楚了?” 两人摇摇头。 “什么意思?”右相问。 程老尚书说:“查无此人” 程老尚书的查无此人,可不是普通百官或组织说的查无此人,而是动用了整个大梁的户部,而说的查无此人。这意味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季念养女的未婚夫,可能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因为,户部不能查到的人,在大梁几乎没有。 右相想到了那座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海岛,但却不敢去相信这是最终的结果。 南方海岛,不参与朝政,不踏入大梁,这是约定。 一旦这个约定被打破,其结果,就是朝局动荡。而且,若是南方海岛向季念伸出了橄榄枝,其含义是什么,想必了解南方海岛的人,无一不知。 南方海岛,要对大梁皇室动手了。 这哥猜测,远比他们之前所猜测的季念与陛下之间的较量更为恐怖。因为无论是季念还是陛下,无论他们多位高权重,无论多势力庞大,最终不过都是你死我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皇帝获得胜利。 但若是南方海岛参与其中…… 这个手握大梁皇帝生杀大权的地方,可不仅仅是参与一场你争我夺的游戏这么简单。 “派人去看看吧。” 两位老尚书听完都是一愣,看看,看什么? 在看到右相郑重的表情时,两人突然间明白了右相的意思。 “但,这应该不可能吧?” 程尚书也道:“是呀,应该不是吧。” 那少年要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 右相向来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所以他比总是比任何人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先查查再说吧。” …… …… 宇文泱和宇文琏被梁帝叫到了御书房,但谈了什么,却无人知晓。听宫里的太监说,就连一直跟在陛下左右的庞公公都被支开了。 之后,梁帝再没提起这件事,百官自然也就没敢再提起这件事。 只是宇文琏依旧会去找林代青。 只是他再也没见过林代青的面,不是去的早了,就是去的晚了,总之总是不对时候。找人看着,跟着,又总是被甩掉,或被打伤。 偌大的京城,八皇子宇文琏第一次在找人这件事上遇到了挫折。 林代青这个活生生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回家的人,白天却会像空气一样消失在京城,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更详细一点说,是自从那天之后,陆凌年等人和馄饨摊的爷孙,像是在京城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可宇文琏心里很清楚,他们没有消失,否则林代青不可能每日都出门。 “挨家挨户的找,本殿下就不信了,找不到他们。” 宇文琏喝着车,轻描淡写的下了命令,可苦了都城的府尹。宇文琏尚未开府,自然没有府兵,这找人的事儿,可不就落在了府尹身上。 “哎,这八皇子,还不如没事儿杀个人呢。”李府尹叹着气,也只能继续吩咐手下找人。 将军府左边的别院内,林代青扶着文老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 文久和陆凌年听到脚步声,同时站了起来,要去搭手。 “你们别动,我能扶。” 文爷爷笑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自己走。 文爷爷醒来已经两三天了,这两天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文久见爷爷已经能下地行走,连忙又向林代青和陆凌年道谢, 陆凌年阻止道:“这事儿是因我们而起,治好你爷爷的伤,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我应该给你道歉,若不是因为最近常去你家馄饨摊吃饭,也不会连累你们。” “陆公子不必挂怀,八皇子的脾性都城无人不知,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你倒是看得开。” “做人最重要的不就是看得开吗?” 陆凌年点点头,“说的没错。”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看得开,但世上有几人明白这个道理呢。 扶着文爷爷坐下,林代青给他倒了一杯水。 “既然我爷爷没事儿了,今天我们就打算回去了。” “别啊……”林代青说完,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有些心虚地看向陆凌年。 陆凌年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宇文琏现在正满京都的找他们,要是文久爷孙俩现在回去,肯定逃不过宇文琏的魔爪。 “再住一段时间吧。”陆凌年说,“八皇子这几天正在气头上,你们这要回去,说不准还会被找麻烦。我这院子虽然小,但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这里,等外面的事情我处理好了,你们再回去也不迟。” “可是……” 陆凌年抬手阻止,“文公子,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即便你不愿意跟我走,这句话也算数。放心吧,馄饨摊那边有白纪和红叶看着,不会有事儿的。” “倒是你,若是改变主意想跟我回去,我会很开心。” 林代青和文久算是认识很久了,只是说话的次数不多而已。上一世的记忆中,关于文久的也不多,等等…… 第100章 第七城 吴礼 上一世的一幕突然在林代青的脑海中涌现…… 在她去皇宫找爹爹的路上,好像看到文久从皇宫的方向走来。这个画面很模糊,感觉像是,又感觉不像。但当前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不知为何,面前的文久,和画面里那个和她擦肩而过的平静少年,突然间重合,毫无违和感。 可以说,她认识文久很久了。一个普通的馄饨摊少年,从小无父无母,和失明的爷爷相依为命。虽然京都有要命的八皇子,但是低调的馄饨摊,基本上很难引起八皇子的注意。她从未见过文久的馄饨摊被人找事儿,也就是说,文久虽然孤苦伶仃,但应该没有遇见过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 可他这些天的平静,好像早就经历过一样。 他太平静了,出事儿后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甚至没有对宇文琏产生一点怨恨。 这不正常。 即便是知道八皇子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点抱怨或者难过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上一世的那一幕,又一次在林代青的脑海中出现。 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文久,没理由去皇宫啊。 看了看时辰,林代青便没再问。 “我先走了,约了人。” 陆凌年问,“需要白纪跟着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林代青拒绝道,虽然已经和陆凌年达成合作关系,但是上一世的事情,还是提醒她,任何时候,都要锻炼一个人应对一切的能力,做好被欺骗和背叛的准备。 这并不是她不相信陆凌年,而是人生在世,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陆凌年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能指望每次出门,都有白纪保护。 她必须要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出门时,林代青故意看了一眼文久。文久什么都没问,只对她笑了笑。看起来好像是不关心她去哪,但想到那一幕,林代青更觉得,文久,可能是知道她去做什么。 希望她是多想了。 这些天因为宇文琏满长安的找她,街道上很多人都下意识的东张西望。 “听说要是能找到那个姑娘,八皇子给一千两银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八皇子真给,你真敢要吗?” “是啊,敢要阎王的钱等着没命吧……” “……” 今天更是悬赏找人,听说光是提供线索,就给一百两银子呢。 还好,她出来之前,陆凌年给了她一身男装啊。林代青一边感慨着,一边继续往朱雀街的方向走去。 在长安待的久了,再加上上一世她几乎跑遍了整个长安城,因此自觉地自己可以通过小路,避开官府的人。但陆凌年还是不放心,觉得小心为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换林代青的性格,是不会故意避开宇文琏的。不想见他归不想见他,但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躲避他。要知道,当宇文琏想做一件事,如果他做不到,就会一直做下去,而且手段会越来越恶劣,有种病态的执着。 不过,她反正也不想见到宇文琏,所以就干脆按照陆凌年说的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穿过朱雀大街,走向另一条小路时,林代青正准备拐弯,突然有人用力的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这一拉的力道很大,拉着她的手也十分有力,以至于林代青几乎没有挣脱的机会。 接着,不等她说什么,这个人就拉着她走向了旁边的小巷子。男人像是抓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一样,林代青感觉自己要是再矮一点,估计都能飞起来。 于是,林代青根本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就被她拉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 早知道,就让白纪跟着了,林代青此时后悔了起来。 意外的是,男人将她拉到小院后就松开了手。 “别说话。” 林代青这才抬起头看向男人。 男人看起来很凶狠,那张脸几乎可以用面部狰狞来形容。若是夜晚遇到,林代青觉得自己肯定会觉得这是见到了凶狠的野兽。以至于他这个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噤声的动作,看起来像极了一种威胁:说话就把你杀了。 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林代青只能先闭嘴。 仔细看了几眼这个男人,林代青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 凶狠,异常丑陋,力大无穷。 当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这代表了一个人。 这个人,林代青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无数次的听说过他的名字——那个一直出现在金吾卫口中,却很少在第七城露面的吴礼,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就在林代青准备开口问他是谁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报告大人,这片已经排查过了,没见到林小姐。” “报告大人,西门街也已经排查完毕,没有见到林小姐。” …… 林代青此时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刚才这个男人肯定是看到了京兆尹府的人,所以才将她拉到这里。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她呢?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又消失,京兆尹府的人迅速赶往了下一个地方。 男人这时才开口,“不想被找到,下次就小心点。” 不是,她现在可是男装啊。 似是看出了林代青眼中的疑惑,那人说。“你和他长得太像了。” 男装像谁? “谁? “你爹爹。” “我爹爹?”林代青内心充满了震惊,但还是努力地表现出平静。 她是季念的养女,季念是大梁第一美男,她断然不可能像她。所以这人口中的像,必然不是季念,而是她的亲生父亲。 “您认识我爹爹?” “认识。” “他现在在哪?” “不是在季府吗?” “季府?”林代青努力回想了一下,怎么都想不起来季府有谁和自己长得像。 “小院。”那人给了进一步的提示,但提示的结果,却是指向季念。 她怎么可能和季念长得像? “你是第七城的总长吴礼?” 吴礼点点头,“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我。” 肯定会认识的吧?季念既然打算要做什么,京城各个关键人物,怎么可能不告诉林代青? 林代青虽然猜到了他是谁,但是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内心却还是一惊。 因为,她上一世和吴礼并没有任何交集。在那场阴谋中,金吾卫的确扮演了围攻他爹爹的角色,但是这个吴礼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这一世,他怎么会主动救她? “从小杨路过吧,京兆府一惊排查过了。”吴礼说完,抬脚往外走去。 林代青道了一声谢谢,没再追问。 只是一次见面而已,若是追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到会显得他出现在这里,救自己都出于意料。倒不如什么都不问,就当是他凑巧路过,自己凑巧被救,无关其他任何事情。 毕竟都是第七城的人,听说这个总长很护犊子,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帮她。 “三日后,别忘了去第七城报道。” “好。” “给你爹爹问好。”吴礼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似是斟酌了一番,才继续道:“我等他来喝酒,这个小院就是我们再次相见的地方。” “这句话,转达给你爹爹。” “好。” 吴礼说完这次真的走了,林代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 有些破旧,却也干净,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只是,她爹爹出季府小院现在都是个问题,怎么可能来这里跟他喝酒? …… …… 自林代青上一次来找她,已经过去了十天。在此期间,赵攸宁再未见到过林代青。但是关于她的消息,倒是一点没少听说。 先是惹了八皇子宇文琏,后来又说,宇文琏喜欢她。总之,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女孩儿,不知怎么就和大魔王宇文琏扯上了关系。但这种关系也未尝不好,横行霸道的八皇子,那可是长安一等一的靠山。怪不得林代青会说,能够帮到她。 不过这几日又听说林代青和八皇子闹了矛盾,躲着宇文琏,现在宇文琏为了她,竟然动了京兆尹府的兵力,满长安的找她。 这个女孩儿,还真是不简单。 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一些,赵攸宁便打量起这个破旧的小院来。听林代青说这里曾是梅将军府一个前锋的家,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赵攸宁推开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常年无人居住打理,这里早已破旧不堪,屋门年久失修,差点掉了下来。屋内满墙的蜘蛛网,竟有点像是《西游记》中的盘丝洞。赵攸宁突然笑了,自己现在竟有心思想这些? 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知道多了关于林代青的事情,她有些相信,林代青真的能够帮助到她。这种信任和安全感来的很荒唐,但她就是莫名的感觉,自己的生活似乎真的要改变了。 屋里的摆设都还在,只是地上扔了很多东西。看样子是当时离开的很着急。 赵攸宁捏着鼻子,以少呼吸房间里的霉臭味。虽然里面很乱很脏,但她还是很好奇,内心蠢蠢欲动,感觉自己正在开启一场冒险。 第101章 信 虽然林代青说是前锋的家,但是房间里却有很多书。银子等什么值钱的东西,赵攸宁一点没看到。 但毕竟时间久了,书基本上都发霉了,有的甚至已经腐烂,字迹不清。 赵攸宁翻了几下,都是一些兵法之类的书。 “还真是好学啊。”赵攸宁拿起来一本翻了几页,竟在书中看到了一个信封。 “是信吗?” 赵攸宁拿出信封,只见信封上写着一行模糊的字:梅少将军亲启。 梅少将军应该就是林代青口中梅将军的儿子? 赵攸宁打开了那封信。 虽然有些潮,但因为有信封保护,再加上是夹在书中,这封印保留的很好,上面的字迹也算是清晰。 赵攸宁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她皱起了眉头。 “梅少将军,是被冤枉的?” “谁是被冤枉的?” 就在赵攸宁发出疑问的同时,林代青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吓得手一抖,松开了那封信。 “怎么了?”林代青问着走了进去,捡起了地上的信。 看完信,林代青明白了赵攸宁刚才的话。 这封信,是一个人写给梅将军前锋,也就是这家宅子的主人。告诉他,让他在某个时候,将将军引到一个地方。若是他不照做,就会杀死他全家。 关于梅将军的事情,林代青其实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当年梅将军不知为何突然叛变,之后将军府一夜之间被抄家,无人生还。 若是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就说明陆凌年的猜想没有错,梅将军没有叛变。 赵攸宁看到林代青也有些震惊,便问,“你觉得这信上说的是真的吗?” “不一定……”林代青说,“若是这位前锋真的看到了这封信,他为何不销毁。这封信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可是足以证明……也许,是为了威胁给他写信的人?但那样的话,这封信应该被带走才是。” “但这至少能说明,信上说的梅将军,并没有叛变吧?”赵攸宁问。 林代青点点头,这封信没有落款,因此很难找到写信的人。但它的存在,的确证明了赵攸宁说的事实。 可是,梁帝为何这么要这么做呢? 无论是梅江宁还是她父亲爹爹,不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吗?是帮他打下江山的人,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信件。”林代青说。 “好。” 在知道这座宅院的时候,她爹爹季念跟她说,这位前锋是梅将军最好的朋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派人通知这位前锋的家人,迅速离开长安。 所以她最开始就没去怀疑这位前锋,会和梅将军的叛变有关系。现在想想,她真是太大意了。以后和十六年前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她都不能放过。 遗憾的是,她们找遍了这个宅院,也再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来这位前锋的家人,在走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很干净。那为何会单独留下这封信呢?”赵攸宁坐在一块枯木上,不解的问林代青。 “也许,他压根就没看到这封信吧。” 赵攸宁回想了一下自己打开这封信的情景,的确不像是有人打开过。但也有可能,是夹在书中的时间太久,才看起来像是没打开过一样。 “对了,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林代青从回忆中回过神,说:“店铺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吧?” “嗯,我打算明日就过去。” “好,”林代青说:“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待在店里,注意门口,注意每一个从门口路过或出现在附近的人。会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落难的人,出现在店门口,看到到,帮助他一下。” “落魄的人?” “对,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你先按照我说的做,到时候你知道了。我明日会从那家店门口经过一次,如果你觉得自己照看不来,就在门口放一把扫把,我会找人去帮你。” “好。”赵攸宁点点头,“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们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管我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这几日八皇子一直在找我。他那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分寸,千万不要招惹他。我会经常从你店门口路过,需要找我,就在门口放一把扫帚。” “好,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问。八皇子那种人,我暂时也不想招惹。不过,有件事你可以帮我查一下吗?” 这几日来,赵攸宁一直在试图了解她姑姑的事情。但是她奶奶从不跟她说起只言片语,一说起她姑姑,就说早就已经死了,还不如不生,让她不要总是念叨那个死人。 她在长安待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宫里有一位姓赵的妃子。她觉得奶奶的话不假,姑姑可能是真的死了。听奶奶的口气,八成是和姑姑产生联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可人的好奇银一旦上来,便不是谁劝阻几句,就能停止下来。 她想知道她姑姑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她更想知道另外一个真相。 她母亲,究竟为何而死。 有了二娘,她母亲失宠是真,身体虚弱也是真,但她不相信娘亲是病死的。 “你说说,如果我能查的话。” “我想知道,十八年前皇宫里是否有一位姓赵的妃子。” “妃子?” “嗯,我姑姑。” 梁帝的妃子林代青上一世从未关心,宇文泱倒是跟她说起过几个,不过并没有姓赵的。 “为什么是十八年前呢?” “她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既然死了,为何还要查?” “不知道。”赵攸宁没有撒谎,她虽然像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知道。也许是直觉,也许只是想知道那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最后为何会死。 就想她想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会死一样。 “好,我尽力去查一下。不过十八年前的事情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皇宫里的事情,也不好打听。” “好,谢谢你。” 林代青拍拍她的肩膀,“无需言谢,也不用觉得我是在帮你,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已。你可以信任我,但千万不要将我当做靠山。这世界上的事情变化太快,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我知道。”赵攸宁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爹爹靠不住,奶奶也靠不住,难道她能之外一些外人能靠得住吗?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但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在哪里寻短见了。” “这样的话,是要谢谢我。” “哈哈……” …… …… 前锋宅院。 “大人。” 林代青和赵攸宁离开后,站在吴礼身后的黑衣男子,才开口道。 “查清楚了,跟林小姐在一起的女孩儿,叫赵攸宁,是淑甄坊老板赵雄建家的嫡长女。” “赵雄建?”吴礼再次确认道。 那名黑衣男子点点头,“是的大人,前国舅爷赵雄建。” 除了商人,现在几乎没人再提起赵雄建的名字。人们知道他,多是因为他是淑甄坊的老板,然后尊敬的称呼一声赵老板。 但这个名字,十六年前在京城可谓是人尽皆知。 陛下初登记,就立了赵雄建的姐姐赵明紫为皇后,那时候赵家可谓是盛极一时。但很快,不知为何,陛下下了废后的圣旨。赵明紫被关进冷宫,三日后,葬身火海。据说,她当时还有孕在身,临近分娩。 自那之后,就再没人提起赵皇后的名字,赵雄建这个国舅爷也备受打击,一度很是落魄,到这些年,才终于有了些起色。 本以为,这位国舅爷不会再和朝堂扯上关系,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认识季念的养女。 “查一下赵建雄这几年的生意往来,以及他家里的情况。” “是。”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问道:“林小姐那边?” “继续盯着吧,八皇子那边只要不被他发现就行。林小姐那边,尽量保证她的安全。” “总长的意思是?” “季念不动,我们自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定和流云王府联手,自然是要出手。既然他出手,自然要站到他这边。” “夜凰,真的存在?” “若不存在,季念何以活到现在。” “是,小七明白。” …… …… 季府。 季少嫣正准备出门,被季少婉拦了下来。 “嫣儿,你这是要去哪?” 看到是季少婉,季少嫣道:“去淑甄芳,你去吗?” “又是要商量怎么对付林代青?”季少婉担忧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她……” 季少嫣不耐烦地打断季少婉:“姐,你什么时候和林代青是一伙了?” “我不是和她一伙,而是现在八皇子……” “别提八皇子……” 季少婉不提还罢,一听到八皇子这三个字,季少嫣就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家的表哥,对表妹就像是自己亲妹妹。就便是不捧在手里当珍珠,也是向着自己表妹。 第102章 何德何能啊 林代青 宇文琏倒好,不仅从来不给她好脸色,还喜欢林代青。甚至为了她,不惜派京兆尹府的兵满长安的找她。 林代青喜欢他倒也罢了,她还有成人之美的机会。偏偏这个林代青还不知好歹,躲着不见宇文琏。 她什么意思? 不就是在说,京城这些达官显贵家小姐都仰慕的八皇子,她根本看不上眼吗? “好,好,我不说。”看季少嫣生气上了头,季少婉便不再说什么,“你别太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要是真担心我,就想办法帮我除掉林代青。” 本来因为林代青的事情,季少嫣心里就憋着火。季少婉这么一劝,更是让她生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林代青哪里好。为什么爷爷喜欢她,宇文琏喜欢她,就连季少羽…… 想起季少羽那日的举动,季少嫣更像是吃了枪药一样,瞪了季少婉一眼,向门口走去。 本来她不觉得季少羽对林代青好,现在想想,自己之前多次让季少羽去找宇文琏,季少羽都推脱再三,直到最后一刻,才去找宇文琏。 什么有事儿忘了,分明就是不想去。 只是季少嫣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季少羽和季少婉是何时对那个贱人起了同情之心。明明前几日,季少羽还开心地给林代青老鼠肉做的糕点吃。怎么没过几日,他就突然开始偏袒林代青? 她一定要找季少羽问个明白。 季少嫣到的时候,钱小云和上官婉儿等人已经到齐,见她来了,上官婉儿连忙说:“你怎么才来。” “别提了。”季少嫣将在门口遇到季少婉的事情跟众人说了一遍。 说完,气更是大。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才是她的亲妹妹,为何我姐会给林代青求情、还有季少羽……”说完季少羽,季少嫣更是生气。 季少婉也就算了,自己跟这个姐姐其实也没很近。从小,她就不是很喜欢季少婉,明明自己更聪明。如果不是比她晚出生一年,自己应该是季家的嫡长孙女。 但她是真的喜欢季少羽这个弟弟,从小季少羽就跟她亲。欺负林代青,也是为了为她出气。结果现在季少羽既然会帮助林代青,难不成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姐姐了? “少羽怎么了?”钱小云问,“不会也站到林代青那边了吧?” 其实季少婉会帮林代青,她们并不意外。季少婉虽然是季府的嫡长孙女,但是她性格太懦弱,总是畏畏缩缩,什么事情都不敢做。这也是为何,她们会和季少嫣玩到一起,而不是去找季少婉的原因。 这事儿跟季少婉说,她八成会劝阻,让她们放过林代青。 季少嫣说:“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他……算了不说她了,先说正事儿吧。” “好吧。”钱小云看看众人,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尝试从我爹那里问出点消息来,结果什么都没问到。” “我也是。”程婉儿说:“我爷爷一直说不让我再找林代青的事儿,好像陛下并没有因此怪罪八皇子。” “没有怪罪八皇子的话,岂不是意味着陛下同意八皇子和林代青的事儿?”上官小蝶猜测道。 梁洛施冷哼一声,“八皇子这几日在长安大张旗鼓的找林代青,甚至还动用了京兆尹府的兵力,若是没陛下允许,他怎么调动得了京兆尹府的兵力?” “就是……”钱小云说:“也不知道林代青哪里好,能让八皇子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是啊,到底林代青哪里好? 就因为她敢忤逆八皇子?就因为她说了那句,要教她做人的道理?所以一向被人顺从惯了的八皇子,才会觉得她与众不同。 季少嫣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唯唯诺诺,心里更恨得慌。 早知道她这位表哥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她何必一直在他面前装乖巧? “还有……”一直没说完的梁洛施说:“林代青还和我哥认识,你们说,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听说她已经有未婚夫了,就是那几日常去醉仙楼吃饭的少年。他的样貌,可不比七皇子差。看穿着,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说到七皇子……”躲在角落里的赵若萱道:“他是真的在和宇文琏争夺林代青吗?” 赵若萱说完,整个亭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冷寂下来。 宇文琏,宇文泱,梁安贤。 神秘少年。 且不说这个神秘少年是谁,单单是宇文琏,宇文泱,梁安贤这三人,就已经足够震撼。 宇文琏,陛下最宠爱的八皇子,一个敢在天子脚下杀人,猖狂到连陛下都不管的人。为了找个人,连长安城都干翻个底朝天。 宇文泱,虽然很少露面,但是他大梁第一美男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在场的几位,几乎没人没见过七皇子。那样的翩翩少年,哪个少女不爱? 梁安贤虽然不是皇子,当朝宰相府的嫡长孙。虽不时皇家子弟,但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长安人谁不知道,大梁除了皇子之外,最难结交的就是宰相府的梁安贤。他很少与人交友,更别说主动邀请谁去府上做客。但是林代青做到了,不仅被梁安贤邀请,更与他单独相谈。 试问,京城又几个女子有这种待遇,能让这三个高不可攀的人,都成为自己的朋友? 更别说,还有可能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也许……”梁洛施想了想道:“这几日我哥一直未出门,而且也没有问起过林代青的事情。我猜测,那日很有可能只是看林代青可怜……” 上官小蝶笑了起来:“我说梁大小姐,你可别忘了,在醉仙楼之前,林代青和八皇子可是素不相识。不过就见了一次面,现在八皇子已经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我看,你哥不是心里没林代青,而是这几日八皇子找人找的急,他不想往枪口上撞罢了。” 梁洛施咬着嘴唇,极为不甘地住了嘴,因为类似的话,梁安贤前两日的确是跟他的两位好友说过。 第106章 驴 梁安贤说八皇子就是一时冲动,等过几日他忘了林代青,再带他们去回回这位女中豪杰。 夸她是女中豪杰也就算了,还将林代青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梁安贤可从未这样对她好过。 这一番话说完,气氛变得更为凝重。 其实她们也不是真的有多恨林代青,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何偏偏是她?为何非要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儿? 若真是陶容倾那样的美女,她们心里倒也平衡一些。输给一个自己不如的人,这没什么,但若是输给一个哪里都比自己差很多的人,这就让她们没办法接受了。 “一定不能让八皇子找到林代青。”钱小云咬牙切齿。 上官婉儿道:“林代青都有了未婚夫,八皇子还不死心。依我看,八皇子也不说准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过是别人家的东西更好一些罢了。” 八皇子难得遇到一个敢在自己面前嚣张的人,没成想这人还有了夫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的意思是,若是那位公子抛弃林代青,八皇子也许就不会觉得林代青好?”钱小云问。 “不是吗?”上官婉儿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你们见八皇子什么时候要别人不要的东西?” 上官婉儿这么一说,众人都点了点头。八皇子跋扈,众所周知。但他素来不会要别人扔在地上的东西,倒是对别人家的宝贝更有兴趣。 “但如何找到那位公子呢?”钱小云问。 “八皇子找,我们也找,找八皇子不会找的地方。”上官婉儿莞尔一笑,话却是十足的恶毒。 “林代青抢了我们的风头,我们就把她的未婚夫抢走。” 说着,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里喝茶,从未开口的陶容倾。 众人刹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陶容倾可是长安第一美人,她若是出手,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能全身而退? 周围突然又安静下来,陶容倾又一次抬起头看向众人。目光和数双含笑的目光对上,她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为何都看我?” “容倾,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 …… 正午时分,街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林代青一路沿着小路往将军府走去,这一次,她比以往都小心了很多。吴礼能发现她,宇文琏肯定也能发现她。尤其,宇文琏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若真是如白纪所说,那个侍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但凡宇文琏说一句杀了她,估计她瞬间就会死翘翘。果真啊,千万不要跟宇文琏这个魔鬼扯上关系。 除了顺义街,突然有两个身影从旁边的箱子里闪了出来。 说是闪,说突然走出来更为贴切。 林代青并未听到脚步声,但这两人却一下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要不是认识这两人,林代青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高手。 “青儿,你怎么在这?”林熏看到林代青惊讶的问。 林代青说:“路过。” 能为什么啊,肯定是从这里过。倒是你们啊,结伴出现在这里,才算是奇怪吧。 这不,林代青说完,两人直接一愣。 “你们呢?”林代青问。 她虽然出了顺义街的范围,但赵攸宁奶奶住的这一片附近,居民都很少。换言之,这片长安城的边缘地区,几乎无人居住。因此也很少有人来,这也是为何她会每次直接来找赵攸宁的原因。 林熏和元菱薇虽然不是嫡长女,但也是富贵人家的人,不太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等你。” 见林代青已经起了疑心,元菱薇便不再打算隐瞒。她们本来就是来找林代青,何不坦诚相见。 这个回答倒是让林代青有些意外。 “等我?” “对。”元菱薇点点头,“你一会儿若无事,可愿意跟我们聊聊。” 林代青本来打算问问她爹爹吴礼的事情,但也不是很着急。想了想,林代青答应了下来。 想到前几日林熏说的那些话,林代青其实能猜到些什么。若是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帮她一下也无所谓。。 元菱薇引着她到了一处小院,“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也知道,长安的边缘地带,几乎住的都是穷苦人家。这里鲜有人来,所以即便有人死在了这里,可能也无人会发现。渐渐的,这里的人便少了。” “这些空着的院落……”一路走来,林代青看到了很多无人居住的破旧小院,想着可能是因为这里太偏僻,才会无人居住。 “对,很多人都因为无人管,死在了自己家里。前几个月,京兆府半夜里清理了很多尸体,为了不让人发现,院子里的摆设等都没有动。人都运到了长安外的山里埋掉了,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那……” 元菱薇苦涩一笑,“我母亲,便是死在这里的。” 说着林代青跟着她进了屋子。 “很可笑,那次京兆府清理尸体,是不想被上面的人知道。但若不是他们,我可能也会死在这里。” 林代青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元菱薇和她娘亲曾经居住在这里,之后她娘亲死了,她无处可去,只能留下。之后京兆府的人闻到了周围的尸体臭味,清理尸体,才发现了没死的她。 “说这么多,不是想让你同情我。”元菱薇一改脆弱的气质,“我是想和你一起做点什么。” 不等林代青继续说什么,元菱薇继续道:“不瞒你说,你和赵攸宁见面的事情我知道,也听到了你们谈话的内容。” “什么?” 林代青没想到,自己每次都小心翼翼,居然还能被人撞见。 “你别害怕……” 这不是害不害怕的事儿,而是林代青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是有多不小心。 先是陆凌年,后来是元菱薇,现在是吴礼。所以宇文琏之所以没找到她,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找到吗? “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元菱薇看向林熏,后者也点了点头保证道:“青儿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说不说出去,林代青觉得已经没那么重要。也许,无论是宇文琏还是宇文泱,早就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一直没有揭穿她而已,可是为什么呢? 宇文琏为何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却还……林代青有些想不明白。 “说你们具体想做什么吧。”林代青说。 元菱薇看了看林熏,继续道:“嫡女阁的事情你肯定读知道了,你自己的处境,你肯定也明白。我们并不想对付任何人,也不想置任何人于死地,只希望能活下来。像个正常一样,有尊严的活下去。” 见林代青似乎没有动容,林熏道:“青儿,你要做什么,肯定需要帮手的。我们两个可以帮你,当然,也需要你的帮助,我哥哥他,快不行了……” 林熏说着,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不过几日,哥哥的病情就不断恶化。大夫说如果再不医治,就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她们哪里有钱去给哥哥看大夫。 “你哥哥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林代青说 这几日因为文久,她几乎把林熏和元菱薇给忘了。要是早几日能想起来,林熏哥哥也许早就能得到医治。 “真的吗?”林熏激动地问。 林代青点点头,“一会儿你告诉我地址,我前两天正好认识一个大夫,也许能帮上忙。” “太好了。”林熏激动地看向元菱薇,“我哥哥有救了。” “我就说她不会袖手旁观的。”元菱薇像是早就猜到林代青会这么做一样,微笑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用。”林代青说:“就像你说的,我也想活下去。但是太难了,所以我很需要帮手,这也正是我去找赵攸宁的原因。如果你们也愿意加入进来,我很开心。不过,我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需要杀人的时候,我不会心慈手软。这杀人指的是,如果有人出卖我。” “我明白。”元菱薇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那份柔弱早已消失不见。 “我也不喜欢被出卖,我们找你,也正是为了不被出卖。” 否则,找嫡女阁的人也不是不行。 只是站在坏人那一边,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自己和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有何区别? “那就说好了。” …… …… 林熏说了地址后,林代青拐道去找了陆凌年。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爱管闲事儿。” 在得知林代青想找那位大夫去帮忙救治林熏的哥哥后,陆凌年很是无奈的笑了。 “你就不怕我不知道那位大夫是谁?” “不是你找来的吗?” 陆凌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说,“我来找的大夫说无能为力,那位大夫是毛遂自荐自己来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 这可糟了,林熏还在家等着呢。 “对呀,那几日他每日来,我都让白纪和红叶跟着。但一到朱雀大街,人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这几日我也一直派人在找,但就是找不到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突然出现的大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都查不到他。流云王府在长安的情报系统可一点都不差劲,任何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 但这个大夫,不仅逃开了白纪和红叶的跟踪,连眼线也没看到他。 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你请来的大夫,总是很厉害的大夫吧?他也行。” “朱雀街2号,他知道你,直接去就行。等等……你还是别……” “喂,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啊……” 陆凌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屋顶上的白纪笑了笑,“公子,你说林小姐虽然聪明,但其实一点都不谨慎。宇文琏为何在长安找了这么几天,都没找到她?” “能为什么,不想找到呗。”陆凌年倒了一杯茶,目光悠悠地小院门口。 大张旗鼓,全是噱头。 “她不是不谨慎。”陆凌年又道:“应该是已经猜到宇文琏的心思了。” “可是八皇子为何要这么做?让全长安的人都再次想起季念,对那位陛下可没什么好处。” “除非……”陆凌年看向白纪。 后者幡然醒悟。 “梁帝是要除掉季念。” “一个威胁存在了这么久,他肯定从来都没睡过好觉。十六年了,想必我那位皇侄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才准备出手了。毕竟季念不死,他就永远不会安心。” 夜凰是否存在,也许谁都不知道,但季念有没有通天的本事,梁帝应该清楚的很。他留着季念这么多年,除了忌惮,还有试探。十六年了,既然季念不出手,他就该出手了。 “真是可惜。”正拿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的红叶突然插了一句嘴。 “是啊,真可惜。” 一代天骄,被关在小院里十六年,如今又面临着要被杀死的阴谋,的确可惜。 若是季念当年留在流云王府,这天下,应该是另外一种局面了吧。 …… …… 按照陆凌年所说,林代青找到了那位大夫所在的医馆。 但就在她准备推门而进的时候,她原本想要找的那位大夫,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真的是很突然,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林代青连忙走过去拉住他,“老爷爷。” “呀,林小姐。”老大夫惊讶的笑着,看了一眼林代青身后的医馆问:“怎么,你生病了?” “没有,是我朋友。” “如果还没找大夫的话,可愿意让老朽一试?” 林代青连忙点头,她当然愿意。若不是这位老爷爷,文久爷爷现在早已入了鬼籍。 “那走吧,你前面带路。” 林代青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感受,她知道这位老爷爷应该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里,但心里还是莫名的感动。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因为他能救了自己身边的人,心里感到幸福。 这一次林代青没再从小路走,一是因为大路要近一点,二是想试验一下自己心中所想,想看看宇文琏是否真的想找到她。 路上,林代青没有主动问起老爷爷为何会突然出现。倒是这位老爷爷,主动提起了和文久爷爷相识的事情。 “我经常去他家的馄饨摊吃馄饨,文先生虽然不能说话,但做事儿厚道,我们都很喜欢他。” “所以那日您见他被伤了才跟着我们走的?” “正是。”老爷爷笑笑,“其实,我不当大夫很多年了,若不是这次文老先生受伤,我也不打算再治病救人。” “那您为何还帮我?” “文老先生的朋友,岂有不帮的道理。” 老大夫和林代青一同离开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陆凌年的小院。 “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没有。” “我们的人一直在医馆附近,但就是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奇了怪了。”陆凌年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我倒要去看看这位老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如神秘。” “红叶,” 红叶放下手中的烤鸭,看向陆凌年,“怎么公子。” “吃完烤鸭去找找那位一直未再露面的武林盟主,我要知道他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我现在就去。”红叶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陆凌年阻止道,“吃完再去,那位老爷子看完病还得一会儿工夫呢。” “好嘞,谢谢公子。” “白纪,你跟我走。” “是。” 布置完任务,陆凌年想起院里还有文久和他爷爷,就吩咐前来报信儿的人留了下来。 “如果宇文琏找来,就让文久和他爷爷先躲到密室里,这里千万不可被发现。” “是,公子。” 陆凌年整理了一下衣着,看向白纪。 “走吧,会会那位老爷子。” …… …… 宇文琏别院内。 孟幻抱着剑冷着脸道:“找到林小姐了。”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琏脸上十分平静。 倒是孟游有些惊讶,“林小姐这么快就发现了?” “那还杀不杀了?”孟幻有些不耐烦。 孟游赶紧瞪了他一眼,“杀什么杀,林小姐可是殿下未来的王妃。” 宇文琏嘴角露出微笑。 “那个丑八怪……” 孟幻成功获得宇文琏一记白眼。 “好吧,不说就不说,但真的很丑啊。” 个子矮矮的,黑瘦黑瘦的,看起来像是一头驴成了精。 “孟幻!”孟游忍无可忍! 宇文琏说:“无妨,本殿喜欢她,又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况且,她长得并不丑啊。只是这些年来营养不良吧? 他记得,自从林代青和宇文泱在一起后,她就变得越来越好看,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为何还要喜欢她?”孟幻不解。 娶个王妃,那可不是买馒头,自然要娶个最好看的。将这这个王妃可是要成为皇后的,林代青那样的,顶的起皇冠吗? 怕不是要把她给压死。 “因为她不一样啊。”宇文琏说,“你还小,不懂。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管她长什么样子的。美丑并不重要。” “且!” 孟游真不知知道该拿这个弟弟怎么办了。 第106章 边城少年 “那我到底能杀谁?” 他还是去做饭吧。 “要不,七哥身边的侍卫,你挑一个再杀了?” “不要。” 孟游抱着剑,依旧不是很开心。 “为何?” “太弱了,没意思。” 宇文琏笑了起来。 “的确是该死一个人的时候了,不如,刘贵妃?” “女人,不杀。” “挑三拣四的。”宇文琏想了想,“那就京兆府尹吧,他办事不利,这么多天都没找到林代青,罪该万死。” “所以宇文泱还是不能杀?” “现在杀了多没意思。” “万一……” 宇文琏抬头看向他。 孟幻欲言又止,“万一那头驴喜欢上他呢?” 驴? 孟幻这话可把宇文琏给说懵了,驴闲着没事儿喜欢宇文泱干嘛? 直到孟游拎着刀从厨房出来,宇文琏才将驴和林代青对上号。 “孟幻,你再这么说王妃,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孟幻显然是不相信孟游有这个本事,但为了自己这个哥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来,孟幻还是拿出了宇文琏给他的腰牌。 顺便,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剑。 别动哦,我可是会杀人的。 孟游无可奈何。 “殿下,你倒是说句话啊。” 宇文琏沉浸在讲驴脸和林代青那张脸的对比中,孟游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笑着看向孟游,“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孟幻在一旁举着刀都懵了。 殿下,你确定你是在说你心上人像一头驴吗? “是吧?都黑瘦黑瘦的。” “是啊,太瘦了。等事情都过去了,一定要好好让她补补身子。” “变成一头猪吗?”孟幻嫌弃的道。 “怎么能成猪呢?羊吧?羊可爱一点。” 孟游拿着刀,目光呆滞的回了厨房。 疯了,都疯了! …… …… 等林代青和老大夫从林熏家出来,一条消息传遍了长安。 ——京兆府尹被人杀死在街头。 一刀毙命。 “爷爷,我送您回家吧。这京都现在真是太危险了。” 老爷爷笑笑,“跟你在一起,才更危险吧?” 从老爷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林代青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 别以为老朽不知道,京兆府尹的死,可能是因为找不到你办事不利。 “那您还让我带路?” “本来我没觉得有这么危险的,现在突然出了人命,我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好。” 老爷爷笑笑,对林代青挥挥手,“好了,你赶快回去吧,我一个老头子目标还小些,京兆府的人也不会起疑心。” 林代青站在原地,道别不是,跟上去不是。 她本以为老爷爷是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嫌弃她。 难道,这就是宇文琏的目的? 先是文久,现在是京兆府尹,所有跟她有关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就没人再会与她亲近? 不能吧? 林代青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否则就宇文琏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事,她还不成为灾星的代名词。 …… …… 每个帝国的边城,都是混乱之地。 青鸟郅也不例外。 别看它有一个极为宁静的名字,也丝毫不影响这座城池成为鱼龙混杂之地。 ——有人的地方,就有鱼和龙,两者绝对存在。只是地方不同,鱼与龙的大小也不同。 青鸟郅只是一个小边城,因此无论是鱼还是龙,都大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里有一条很特别的鱼。 这条鱼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他与这里所有的鱼不同。 说起边城,任何人都能想象得到,那肯定是穷乡僻壤之地。也能想象得到,在这样的荒凉之地,很少会有精美的房子,舒心的住处,穿着干净华贵之人——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糙汉子,即便是妇女和小孩儿,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会每日清晨都洗漱打扮。 因为即便是打扮了,一阵风吹过,就又成了黄脸婆。 但有一个人例外。 这人每天都会穿一件白色袍子,料子到不上乘,但绝对干净——边城也找不到上乘的布料。 他会把自己拾掇的很干净,头发束的一丝不苟,就连鞋子都干净的一尘不染,像是帝都的翩翩少年。 但这少年并非是帝都来的贵人,也不是边城守军首领的儿子,甚至不是哪家商铺的富二公子——无论是首领的儿子还是商铺的富二代,也都讲究不到这个地步。 他只是一个孤儿。 住在边城众多破旧的房屋中的孤儿。 他的房屋虽然破旧,但也与边城中每个人的都不同。他的每样东西,都和他这个人,他身上的衣服一样——干净。 没有人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也许是从他能说话开始——据说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施舍他饭的邻居奶奶,先把自己的手和碗洗干净。 邻居小脚奶奶哪理会他这个,放下碗便迈着小步走了。 他不甘心,端着碗跟了上去。个子虽小,步却很大,没几步就追上了小脚老奶奶。 他唠叨了好几句,其中不乏对小脚奶奶不讲卫生的谴责。可小脚奶奶在这混乱的边城生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一样东西上不荡着黄土。 她手早已如崎岖的山路亘古不平,黄土和脏东西沉浸其中不可分割。即便是用刷马背的刷子刷,也干净不起来。让她讲卫生?只能等下辈子了。 少年自然也不理会这个,就这么跟着小脚奶奶回到了她家,唠叨了一路。等他看到小脚奶奶那口黑锅的时候,直接将碗放到了桌子上,从此再也没吃过小脚奶奶家的一口饭。 少年不仅在吃的、穿的、住的上讲究,做人也十分讲究。他从不说谎,遇见不平之事也要管上一管—— 但他又有没那个能力。 会出现在这边城,又能在这边城生活下去的,哪个没点本事? 而且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边城混乱肮脏,是个人都不愿意生活在这种贫瘠之地。这里的很多人身上都背着人命,就连小脚奶奶曾经都杀过人。若不是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他们也不至于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守城的士兵在这里待的久了,身上也有了浓重的恶人气味。凶神恶煞之极,竟让敌国的士兵心生畏惧,为青鸟郅换来了长久的太平。 在这样的边城,正常来说少年这样很难生存,更别说管闲事儿了。任他和猫一样有九条命,都活不到现在这么大。 但奇怪的是,他活到了现在,而且还有勇气去管闲事儿——倒不是因为大家听他的,每次他一开口,保准直接被踢的很远。 于是在边城中几乎每日都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少年听闻有恶徒欺负弱小,连忙跑了过去。然而不等他劝告恶霸,就被恶霸一脚踢出了现场。等他起身再回来,恶徒与弱小早已不在。 少年乐此不疲,边城的人也将这当成是一种乐趣。 少年每天做的事情并不多,他对干净的执着也不允许他做很多事儿。也不知道谁教的他,他倒成了边城里最有文化的一个人。于是被士兵们很嫌弃的文书一职,便落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边城的文书工作其实闲的很,不然少年也没那么多时间多管闲事儿。 每个月初一的傍晚,少年都会站在军衙门口。从帝都长安来的信使,会在此时到达青鸟郅,来到军衙门口。 通常情况下,信使的包里都只有一封信,这封信的收件人,便是少年。 今日也不例外,少年站到军衙门口没多久,街道的南方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兴许是知道少年会等的心急一般,马蹄声越来越快。 不消一会儿,信使便到了少年面前。 和往常一样,一封来自帝都长安的信,被交到了少年的手中。 少年虽然每月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也会寄出去一封信。但与他通信之人是谁,他却不知道。看信上的字十分清秀,他猜测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少年想过去帝都找她,奈何他没有钱——边城是个穷地方,最有钱的商铺老板也不过有个一千两。 这个封闭的小城自给自足,一个月也就出去赶一个集市。少年又不是偷奸耍滑之人,靠着一份闲散的文书工作,更不可能发家致富。 但在看完这封信后,少年决定将去帝都提上自己的日程。 如果可以,他想明日就出发。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边城守军的首领,因为离开边城他需要首领的帮助。 首领是边城中最为凶狠残暴之人,否则他也做不了首领,管不住这边城中的各种恶人。然而这个将边城各种恶人治的服服帖帖,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凶狠男人,在提到帝都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恐惧之色。 “小少年,帝都可是个吃钱的地方,一两银子连一个包子都买不到。” “帝都也是个吃人的地方,那里住着整个帝国所有最强大的修者。” 少年脸上依旧是惯有的坚毅,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他的单纯善良应付不了的。 首领问他,“你突然问起帝都做什么?” 少年坚毅的脸上终于有了另外一种表情,这种表情经常在边城很多人的脸上看到。酒徒没有酒喝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赌徒输的只剩一只鞋子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恶霸听到少年说“住手”的时候会露出这种表情…… 然而这种表情此时有了新的主人。 少年随即又笑了,但他的手却极不配合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信,粗糙的纸张几乎被捏烂。 如果首领此时将目光投过去,便能看到信纸上被捏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此后我可能无法再与你写信。 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不能再继续通信的原因有很多种。 但此时少年想到的却只有两种,一种是与他通信之人没有了自由身,写的信不能再寄出去;另外一种则是生病或受伤,命不久矣。 他只有在这两种情况下才会断了与那人的通信。他相信,与他写信之人也是这样。 所以,既然那人不能再与他写信,他便要去看看那人。 他想知道与他通信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王孙贵族,是修为大家,还是寻常人家,凡夫俗子。 从信的内容与字来看,少年觉得这人应该不是凡夫俗子。因为那人对事物的见解总是很独到,与世上很多人的想法都不同。 尤其是对《纠茶小记》的理解。 第一封信是那人寄过来的,那人自然也有权利决定这信要不要继续写下去。 但少年很难过,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要去帝都。”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毅,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所以首领知道他并不是在撒谎,少年从不撒谎。 但这个决定实在是荒谬,比他每日去阻拦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还要荒谬。 “我说小少年,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帝都的人比这里的人还不讲规矩,你这样的去了,怕是连今年春节都过不了。” ——此时已经是秋天,从边城到帝都大约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正是春节抵达。首领这么说,就是在告诉少年,他到了那里就会死,不带片刻耽误的。 少年似是没听到他这番话,没看到他脸上的恐惧似的,继续说到。 “我怎么去帝都?” 他从未离开过青鸟郅,甚至不知道军衙门口那条向南的大道通往哪里。这边城中,只有首领一人来自帝都,所以他来就来问首领。 可首领并不想告诉他如何去帝都,他来自帝都,知道那里的凶险。 说来有些可笑,一个常年在混乱边城生活,几乎变成穷凶极恶之人的人,居然觉得这座帝国的都城凶险。 但这的确是事实。 “我怎么去帝都? 少年又问了一遍。 “真的要去?” “真的要去。” “为何要去?” “要去找一个人。” 少年握着信的手突然松开,似是终于想起来这是自己与那人的最后一封信了。他连忙抬起手,将信展开。 还好,信纸只是有些褶皱,并没有真的被捏烂。 第107章 肉包子 少年脸上露出了笑容。 首领目睹这一幕,明白了一切。 他不知道少年与那人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他不识字,《纠茶小记》都是别人帮他念,他才算是读了一遍。 但他知道这封信对少年的重要性。 边城之人除了《纠茶小记》什么书都不看,边城也只有整套的《纠茶小记》。但少年却不知为何读过很多书,思想境界十分之高。 边城无能与少年神交之人,那封每月初一准时到来的信,却能做到这一点。 写信之人是谁不祥,是男是女不祥,名字不祥,只知道来自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宅。 这是少年的精神寄托。 “那人让你去帝都?” 少年摇摇头,神色阴沉了几分,首领知道自己这是说到了他的痛处。 “那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只说不能再与我写信了。” 这便已经是晴天霹雳。 首领是粗人,很少与人聊到触及心灵的话题,也没有一个能神交的朋友。 但他有很多一起上过战场,浴血奋战,共同杀敌的兄弟。他们相互救过命,替彼此挨过刀。若是此时其中一人告诉他,他需要为对方去死,他会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脖子伸过去。 对于少年来说,这个写信之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兄弟”。 首领知道自己拦不住了,也不该拦。 人活在这世上为了点什么? 不就是为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几个重要的东西,和几个重要的人吗? 少年如果不去,也许再无可能见到此人,知道此人是谁。 若是去了死在帝都…… 如果能见到,死又何妨呢? …… …… “少爷,我们终于到长安了。” 元宝提了提肩上的行李,看向旁边的少年,“先去吃饭?” “吃什么饭!”少年嗔怪,“当然是先去将军府啊。” 元宝想起了路上他们看到的那封信,“会不会太鲁莽了?季公子现在可是囚犯。” “元宝。” 少年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元宝。 “怎么了公子?” “你就说本少爷这么天才,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笨的随从。” “我笨吗?”元宝挠挠脑袋,傻傻笑了笑,他数钱数的可快了呢,老爷经常夸他聪明,说等他长大了,金家的账房就归他管呢。 不仅老爷,三少爷和大少爷也这么认为呢,就只有他跟着的这位二少爷,一直觉得他傻。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选他呢。 “想什么呢?”金二少爷一看就看穿了他,“要是能重来,你打算选大哥那个笨蛋?或者老三那个智障?” “二少爷怎么说话呢,大少爷和三少爷聪明着呢。” 单就看好他这件事儿,就聪明的很。 金二少爷冷切一声,“也就你觉得他们聪明。” “不说这个了,少爷咱们赶紧进城吧,我都饿了。” “就知道吃!”金二少爷抬手就是一下。 元宝欲哭无泪,还不是因为你在路上一直买了干粮卖,买了卖。虽然是赚了钱,但要是有命赚没命花,他可不是很开心。 至少,得填饱肚子啊。 要不少爷是少爷呢,宁愿饿死也得赚钱。 “先买点包子,去将军府看完后,再回客栈吃饭。” “行。”一听有包子吃,元宝立马来了精神。 “少爷,牛肉馅儿的行吗?” “牛肉的不贵吗?还不承认老大和老三傻,把账房交给你,迟早让你败坏完了。” “少爷,就吃个肉包子,你至于吗?” “大钱,都是由小钱积累起来的。” “是是,那就吃素包子。” “嗯,先吃点,晚上回客栈了让你好好吃一顿。” “得嘞。” 半个时辰后。 元宝看着坐在将军府门口不远处的金二少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 “少爷,天都快黑了,我们到底在这等谁啊?” 不是说季公子被关在小院里出不来吗?在这还能等到人。 “别说话,我有预感,一会儿在这能遇到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元宝记得季将军府的少爷和小姐们都从门口走了三来回了,也没见他拦住。还有谁能更重要? 一会儿,那位看上去像是季府孙小姐的女孩儿,带着她的丫鬟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的脸色看起来依旧不是很好,像是被谁抢了钱一样,而且一定抢的不少。 但这次她没有直接进府,而是停了下来。 元宝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衣着破旧的女孩儿,信步走来。 女孩儿似是看到这位孙小姐停在门口,愣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 “少爷,快看。” 元宝想叫金二少爷看戏,却看到自家少爷的目光早已投了过去。 “别说话。”好心换来一句责备。 哎!二少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季少嫣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此时看到林代青笑着从外面回来,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如何让林代青难受一些,但就是站在这里走不动脚步。最起码得说几句让她不好受的话,否则自己这几日受的气找谁撒去。 “孙小姐好。”林代青笑着打招呼,“你这是也刚从外面回来?” 林代青一反常态的主动打招呼问好,更让季少嫣火冒三丈。尤其她看起来十分开心。 季少嫣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多少次了,穿这么破烂,别从正门进府,多丢将军府的人。” “这将军府的孙小姐,看起来不太友好啊。” 元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完全忘了刚才金二少爷让他闭嘴的警告,于是又换来一记白眼。 “我也想从后门进府,可是宇文琏的人等在后门,我进不来啊。” “你……” 林代青竟然直呼八皇子的名字,季少嫣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你就不怕八皇子真将你抓了去。” “他要是真想抓,早就抓了。”林代青怎会不知季少嫣的心思?反正她已经和季少嫣撕破脸皮,双方都知道彼此不可能成为朋友,即使如此,她当然不会表面上和她交好。 所以,季少嫣想让她不好受,她自然也不能嘴下留情。 第108章 将军府前 “你……” 季少嫣气急,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这种除了愤怒便无能为力的状况,更让她抓狂。 面前这个女孩儿,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和本事,竟然能让她窘迫到这种地步? 林代青没有给她答案,抬脚往将军府走去。 季少嫣哪能咽得下这口闷气。 “抓住她。”季少嫣对着门口的两个侍卫下了命令。 虽然林代青是季少嫣的养女,但季少嫣却是季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孙小姐,所以季少嫣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但他们伸出去的手,并没能抓到林代青,就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硬物击中。 “哎呀。”两个侍卫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一声更为心痛的叫声,“少爷,那可是银子啊。你怎么能拿银子砸人呢?万一拿不回来怎么办?” 随着这一声,将军府前的五人顿时看到,一个侍从模样的少年,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块滚落到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不顾五人的惊讶,径自用袖子擦了擦那两块银子。 “还好没碰坏。” 林代青扑哧一声笑了,心想这哪来的小厮啊,居然也敢如此无视季将军府的孙小姐。 爱财如命,也不过如此吧。 “大胆!” 这次开口的倒不是季少嫣,而是她身后的丫鬟。林代青看着只想笑,估摸着是季少嫣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位丫鬟只能替自家小姐圆场。 “你是何人?居然敢在将军府前放肆!” 元宝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家二公子,砸的是季将军府的士兵。不等他跑,这两个士兵已经将他围住。 “少爷!” 元宝无奈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偷笑的金二少爷,“救命啊,啊不是,救银子啊。” 银子可比他的命值钱多了。 元宝这么一叫,众人才想起来,拿银子砸人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林代青转头看去,只见那位小厮口中的少爷,已经缓缓走来。 他模样教师俊俏,虽然衣着有些简陋,但气质非凡,并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人。能有小厮的,又怎么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又是一个陌生的人。 又是一个主动找上来的人。 林代青没说话,看着少年走来,笑着看向季少嫣。 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但其中却没有半点友善的成分。 “季小姐,当街打人可不是将军府的作风。” 季少嫣本就满腔怒火,此刻打人被拦了不说,这人居然还敢在自己门口教训自己。 “来人。” 站在门内的几个侍卫迅速跑了出来。 “将他们给我拿下。” “别呀……” 抱着银子的元宝突然道:“季小姐,我家少爷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能这样啊。” 元宝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季少嫣更是怒火中烧。 什么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分明就是在说她欺负人,而即将被她抓走的他们,却是个英雄。 “我要如何,跟有何关系?此处是我将军府门前,我教训自家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们,居然打伤将军府的士兵,你们担得起这罪名吗?” “今日别说我将你们拿下,就是在直接杀了你们,官府也管不着。谁让你们先动了手?” 季少嫣这话虽然咄咄逼人,但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将军府的事儿,长安城没几个人能有资格管。更何况,这两个少年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士。 “少爷……”元宝不管别的,先将手里的银子揣到怀里。 林代青想帮这位少年说两句,但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因为她看这位少年,似乎胸有成中的样子。别说她帮他,看样子他大有要将她从此处就走的架势。 于是干脆闭嘴,想看看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究竟又是什么魔鬼安排。 哎! 重生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变数,最好都是朋友,不然她这日子可不好过。 “季小姐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资格管将军府的事儿。但我妹妹的事儿,我总有资格管吧?” “妹妹!谁是你妹妹?” 少年摊手一笑,“将军府的脑子都这么不好使吗?要是你们两个是我妹妹,我还用得着救人吗?” 林代青懵了。 这么说,少年口中的妹妹是她? 乖乖了,刚出现一个未婚夫,现在又来一个哥哥。 好吧,这次重生其实还是蛮好的。 “你说林代青是你妹妹?”季少嫣冷冷地问。 少年点点头,“正是。” 说着,他看向一脸震惊地林代青,“我此次来,正是来寻她回家的。” 回家? 林代青突然想到陆凌年说的那个故事,难不成,那不是故事,而是真的? 但陆凌年也没说她还有个哥哥啊。 而且,这个少年…… 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你寻她回去跟我无关,只要她一天还在季家,就是季将军府的人。我想教训,就教训的了。” 说完,季少嫣愤怒地扫了一眼那几位士兵。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拿下。” “是。” 士兵们应了命令,举着抢就要抓人。林代青不是灰坐以待毙的人,不等士兵们出手,她就已经闪躲到了别处。 “好样的妹子,在那站好别动,今天哥哥帮你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那少年却没动,抬手,出手,直接和士兵们打了起来。 一旁的元宝差点哭了,“少爷,你至少先救了我再打架吧。” 元宝这一说,看着他的士兵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个人质呢。 但…… 将军府的士兵,用人质威胁人,好像有点太掉价。 “小兄弟,别害怕。这里可是季将军府,这些士兵都是我爷爷亲自带过的,绝对不会无耻到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手的地步。” 两位士兵拿着武器的手顿时松了松。 果然没动手是正确的。 听令归听令,将军府的人不能丢。 “真的吗?”看着自家少爷已经将那五六个士兵放倒,元宝还是很担心。 毕竟,他怀里可是揣着很多银子的。 第109章 人可以死,银子不能丢 人可以死,银子不能丢啊。 “当然了,将军府的人,最守规矩了。” 林代青这话是看着季少嫣说的,这话也算是说给她听的。虽然从报仇这件事上来说,林代青不希望任何一个伤害过她和爹爹的人好过,但季少嫣毕竟是季将军府的人。如果她能及时悔改,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毕竟,谁也不希望和自家人闹翻脸。 她爷爷若是知道季少嫣后来会变得不择手段,肯定也会不开心。 季少嫣早已怒火中烧,尤其在看到那位少年三两下便受伤了季将军府的士兵后。 她咬着牙,完全没了大户人家小姐的尊贵和优雅。 “住手!” 少年住了手。 倒不是因为季少嫣的这句“住手”,而是季家的这几位侍卫,都已经被他收拾的起不来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季将军府又处于闹市,看热闹的人一时间多了起来。 “这孩子是谁啊,季将军府的人都敢打。” “不要命了这是。” “不是,你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因为季小姐要打林小姐,这位公子才出手相救。” 众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可这季小姐为何要打林小姐啊?难不成是因为那日醉仙楼的事情? “八皇子不是一直在找林小姐吗?这会儿这么大动静,怎么也不见京兆尹府的人出现?” “就是,就是。” “可能是因为府尹大人死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他们这才想起来,那位府尹大人是真的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杀死的。” …… …… 长安的百姓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做着各种猜测。 字字句句入了季少嫣的耳,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都怪林代青! 都怪这个少年! “你到底是何人,将军府的人也敢打。” “说起来……”少年笑笑,“除了宫里的那几位,这世上还没有本少爷不敢打的人。不过呢,本少爷一向低调,今日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出手。季小姐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否则这将军府……” “要不是你,今日将军府又怎么会丢人?” 少年笑笑,“季小姐,让季将军府丢人的,可不是我,而是小姐你啊。” “想想,堂堂开国将军府,什么时候沦落到欺负一个小姑娘的地步。更何况,这位小姑娘,好像还是你将军府的人?无论她是下人,还是养女,你都不该做很么做吧?” 元宝听完,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家公子这爱吹牛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要不是来的路上打听了林小姐的身份,此时谁能说不是多管闲事儿呢? 还教训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老爷说了多少次了,一定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这么高调的吹牛,实在是丢金家的人啊。 大少爷啊,三少爷啊,你们快点出现吧,元宝需要你们的拯救。 从金二少爷的话里,季少嫣猜测到他的确是认识林代青。但这又如何?只是她再去叫人的命令还没下,季卿便从府里着急的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季卿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侍卫,目光投向季少嫣。 季少嫣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季卿只能看向她身后的丫鬟。 “回少爷,”丫鬟瞪着林代青回答说:“是三少爷院子里的孙小姐对孙小姐出言不逊,孙小姐找人教训,谁知她不知道从哪来来的同伙,居然打上了府上的侍卫。” 丫鬟说着,义愤填膺地看向金二少爷,“这些人,都是被他打伤的。” 金二少也不解释,“对,就是我打伤的。季大公子是吧,您打算怎么收拾晚辈呢?” “要不,叫一个营的士兵过来?” 元宝此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少爷,老爷不是说让我们到了长安要低调吗?这里可是将军府,和您说话的这位,可是将军府的大公子。您悠着点……” 季卿本来因为金二少爷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此刻听了他这个侍从的话,顿时觉得这位少年家里的家教真乃非同一般。 让低调一些。 于是到将军府门口闹事儿? 那要是不低调呢? 岂不是直接闯入皇宫了。 这算哪门子的低调! “你是哪家府上的?”季卿问,他的确想给这个少年点颜色看看。但他毕竟是大人,教训一个小孩子不成体统。 更何况,堂堂将军府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实在是有失尊严。 “我家离长安太远了,您就算想去也过不去。不说这些没用的,今日之事,你们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给你个交代? 季卿差点哭了。 “你在将军府门口闹事儿,还要我给你个交代?”你爹爹教你的低调,怕不是只要上天都算是低调吧? “你们欺负我妹妹,当然要给我个交代。” “你妹妹?”季卿扫了一眼面前的人,这也没有陌生的面孔啊。 等他目光落到林代青身上时,后者点了点头。 不是,你同意个什么劲啊?你也是将军府的人你这知道吗? 等等…… “他说的妹妹是你?” “是。”林代青点头,这位少年话都到这了,她自然得假装承认。不然打了将军府的人,季大少爷怎么可能轻易让他离开。 自己这也算是报了恩吧? “你什么时候成他妹妹了,?你知道他是谁啊吗?”季卿此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好使,林代青都来季府多少年了,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 难道是亲生父母派人来寻了? 那这可真是好事儿啊! 季卿笑了,“既然是你的哥哥,那快进府一坐。” 要是今日林代青就能跟着她哥哥走,那可真是太好了。季念没了后人,将军府以后真的就全都是他的了。 金二少爷摇摇头,“干嘛要进去说?在这欺负的人,就得在这说清楚。” 季少嫣此时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实在是不明白,既然父亲也很不喜欢林代青,为何她哥哥打了人,这么轻易就放过。 然不等她开口,他爹爹季卿就拦住了她,“嫣儿,赶紧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厨房多备几个好菜,今日给青儿的哥哥接风洗尘。” “爹爹!” “快去。” “算你识相。” 金二少爷说着看向元宝,季卿立马会意,“赶紧放人。” 突然重获自由,元宝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礼貌的跟季卿道了谢,这是规矩。 ‘“饭就不吃了,季大少爷也不用准备。这件事情我不再追究,但以后还请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虽然我妹妹瘦骨嶙峋的,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这么欺负人,太丢将军府的面儿了。”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可从未欺负过青儿。你也看到了,嫣儿和青儿年纪相仿,难免会有些小磕绊,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本少爷就当你说的有理。” “那今日你是要带你妹妹离开?” 元宝说:“不,我们今日就是来看看我家小姐,既然将军府待她这么好,那就让她继续留在将军府吧。” “对。”金二少爷点点头,“季三公子肯定也舍不得我妹妹。” 季卿的脸拉了下来。 这会儿他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真就是傻了。 说什么不带走,不过就是不是真的妹妹罢了,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放过林代青。 行! 真行! 可场面话他早已说了出去,此时无论是再动怒,还是说别的,都显得不好。 怎么,他还真要和几个小孩子计较吗? 事已至此,虽然知道是骗局,但也无可奈何。 林代青在一旁看季卿的脸色忽明忽暗,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这小院陛下谁都不让进。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明日我去客栈找你们。” “行,万顺居,找元宝。” “好。” 季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不是……” “谢谢大少爷。” 林代青笑着进了将军府。 季卿站在门口有些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这是? 见人都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但热闹却通过这些人,传遍了长安城。 季念养女的哥哥,今日来将军府寻她来了。 季家的孙小姐想欺负季念的养女,结果被她哥哥给教训了。 五六个将军府的士兵,都没打得过一个小孩儿。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位小少爷也是性情中人。 你们说,八皇子若是见了,会不会也满长安的找他做朋友? …… 这热闹,自然也传到了陆凌年那里。 “谁?哥哥?什么人?”陆凌年开口就是三连问。 红叶一边吃着烤乳鸽,一边回答说:“那个小屁孩儿是这么说的,但我感觉是假消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兄妹重逢,都没抹眼泪,估摸着就是恶心季卿呢。” “那恶心到了马?” “肯定恶心到了啊。”白纪笑,“将军府的五个侍卫,被那少年打的在地上爬了好大一会儿。。季大少爷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公子,也就你没在,你要是在,得笑掉大牙。” 第110章 猫和老鼠 “我不希望,这个印象因为你而有所改变。还有你们几个,想死的话,直接说一声就行,不用在这丢人。” “是……”熊二连忙道:“盟主放心,我绝对不会在长安惹是生非的,我这就走。” 说完,熊二拉着他这几个刚结交的兄弟,飞一般的离开了万顺居。 从被要挟,到被救,元宝感觉自己经历了整整好几年的时间。他感觉自己肯定会被打,而且已经做好了遍体鳞伤的准备,没想到,故事里英雄救美……救人的场面,居然在他身上上演了。、 但…… 元宝委屈地看向救自己的少年,“我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他还是没给钱啊。” 玄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算上我们的,一并结了。” 元宝不解地问,“你们盟主这么厉害的把人给赶走了,为何不干脆让他付钱?” “他要是有钱,会吃霸王餐吗?” 元宝轻哼一声,原来早就打算吃霸王餐了。 “那他可是挑错地方了,没人能在万顺居吃霸王餐。” 想起元宝刚才的样子,选择扬起了嘴角,难得一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跟他要钱?” 明明弱的一下就被人拎了起来,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你吃个霸王餐就知道了。”元宝神秘的一笑。 “至少我算是救了你吧,救命恩人都不能说的吗?” 元宝指着不远处的南轻夜说:“武林盟主管不好武林人士,居然还敢以救命恩人自居,怪不得管不好呢。” 他家的主子就不会这样。 “牛……” “好了。”南轻夜起身走了过来,“玄叶,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吃饱了是吗?” 玄叶闭嘴不再说话。 “本来就是啊。”元宝说,没管好自己的人,他还没怪罪他的人吃霸王餐呢。 “这位小哥说的对,我是管教无方。” 这还差不多。 元宝笑笑,“还是盟主好。” “你……”南轻夜看向后厨方向,“不用去看看你家少爷吗?” “不用,我们不是骗子,我家少爷是正儿八经的……” 低调,对,老爷说了低调。 “这家铺子就是我们家的,不过我们二少爷常年不回长安,所以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您放心,没事儿的。” “那就好。” 南轻夜没再说什么,叫上玄叶走了出去。 走了一大段距离后,玄叶才开口说:“看来消息不假,金家二少爷真的来了长安。” “只是金家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安,而且还这么高调。” 南轻夜正在想刚才的事情,因此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金家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呢?” “也许,是要参与朝堂吧。” “参与朝堂?”玄叶大惊,“金家,可从来没有露过面,更别说参与朝堂。” “以前不露面,是因为不需要露面。现在出现在长安,是因为需要出现在长安。”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个神秘的夜凰和金家之间的关系。也有很多人常年查证,但最终都一无所获。一是无人能查到夜凰真正存在的证据,二是从来无人查到过金家的所在地。 也就说,这两个神秘的组织,一直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 但金家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没有人见过金家的人,但他收到过金家送来的信。这也正是他为何会出现在长安的原因。 也许在他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家要插足朝堂了。 只是为何是这个时候呢? 看看当前的长安。 梁帝虽然还年轻,太子人选尚未定,朝堂中也无皇子争位。 但梁帝和季念之间的这场无声战争,却已经打响。从季念的养女第一次真正在大家面前露面开始,季念的布局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猜想,季念应该是知道七皇子和八皇子迟早会接触林代青。所以先一步让林代青去招惹八皇子,这样一来,直接就造就了七皇子主动接近林代青的假象。 林代青的身份特殊,八皇子接近他,即便是因为那件事,也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趁此机会和林代青走的近一些。 接近林代青,就意味着能接近季念。 接近季念,就意味着他距离十几年前的真相更近一些。。 但同时,八皇子七皇子之间的隔阂也就此划下。 旁人也许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的人都知道,谁能赢得季念的的信任,谁就能得到季念。 梁帝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季念究竟是不是夜凰的人。 所以,无论七皇子还是八皇子,只要能和季念的养女有关系,他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由此可见,这位陛下也不知道当年帮助自己的人是谁,只是怀疑是季念。 “有意思啊,有意思。季念,用一个模糊不清的身份,让陛下对他忌惮了这么多年不说,就连金家都牵扯了进来。看来这个夜凰……不容小觑。” 夜凰,夜凰。 黑夜里的凤凰。 黑夜里的皇帝。 当然来头不小。 …… …… 回去后,林代青便跟季念说了今天遇到吴礼的事情。 季念十分平静地听完,回了四个字:“不用理他。” “第七城的城主呢。”林代青一字一句的重申,“爹爹你别忘了,我很快就要去第七城报道了。到时候他可就管着我了,你要是和他认识,我还能好过点。” “呵呵……”季念难得冷笑一声,“吴礼,我们虽然多年未见,但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别看他的名字中有一个礼字,但绝对不是讲礼貌遵守礼度的人。” “他……会跟你这么客气,太奇怪了。” “是吗?”林代青对吴礼倒是没什么印象,主要这位城主露面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那他今日为何会说这些话?” “你确定他是吴礼?” “是啊。”林代青见过他的,而且第七城里的很多人都叫他城主。 好一会儿,林代青才听到季念说:“不用管他。” “为什么呀?”林代青追问。 “因为啊,你想想,堂堂第七城的盟主,为何要帮你呢?自然是有目的的,帮助一个囚犯养女的目的,自然不是好目的。所以你就乖乖的在第七城练好功夫,要是能遇上个好师父,更好。说起来,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不是说不走了吗?”林代青噘嘴。 季念问:“你真的确定了,你可知道你自己选择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我当然知道……”林代青说着,看了一眼小院门口,继续道:“爹爹,吃饭吧,明儿早上我还有事儿呢。” “爬山的事儿不能落下。” “知道的,我每天都有去的,放心吧。” 看着季念的背影,林代青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季念有很多事情是不想让她知道,也不让让她参与的。但不知为何,林代青又觉得,她爹爹知道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只是没有拆穿而已。 没有再强迫她离开,也没关心过她在长安的安危,好像他知道她在长安的一举一动一样。所以每次她出门,她爹爹就只有一句小心,却从来不阻拦她。 也从未问过她,中午不回来的时候,在哪里吃的什么? 他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做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吧? 八皇子满是长安找她的事情,她爹爹也是知道的吧? 只是…… 为何从不说呢? …… …… 一夜无梦,早上一醒来,林代青就寻摸着要去吃馄饨。走到小院门口,才想起来,文久还在陆凌年那呢。 “得,今儿中午在外面吃吧。” 看看季念的房间,林代青只能进了厨房。 她爹爹每天睡的挺早的啊,怎么还起的这么晚? 做好早餐,林代青叫了几声季念,没听到他回应,便没再继续叫。 反正他经常日上三竿才起床。 将剩下的饭放进锅里,林代青出了门。 今日,该去看下赵攸宁,顺便=问问文久和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她答应老爷爷吃馄饨的事儿,还没着落呢。 想到这,林代青想起了昨日帮自己解围的那两个少年。 要不,今日去看看,也好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林代青到了赵攸宁所在的铺子时,这里正围满了人。 看着半开的店铺门,林代青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于是快步向前走去。 从人群中挤进去,她看到赵攸宁被几个人推到在地,用脚踩着。 林代青想上去阻拦,却被人用力地拉住了胳膊。 “宇文琏。” 在看到拉住自己的人后,林代青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抓到了。”宇文琏笑着说。 林代青顾不上跟她寒暄,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宇文琏却加大了力度,将她一下子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林代青,本皇子记得说过让你不要太过火的吧?” “赵家的嫡长女,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怎么以为自己有了帮手,就用不着本皇子了?” “你要做的,可是杀头的大罪,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帮得了你?” 第102章 出事儿了 “我……” 陆凌年抬手就是一巴掌,“我的牙就这么容易掉的吗?” “我就是打个比方”白纪笑道:“您放心,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晚上就能知道这个少年的所有信心。” “最好不要是亲哥哥啊。”陆凌年道。 白纪不解:“亲哥哥怎么了?我看那个少年气质不凡,应该是有钱人家的人。将军府的侍卫都敢打,地位肯定也不一般。” “是吗?” 白纪道:“但是这大梁没有我们不知道的达官显贵呀,敢跟将军府叫板,除了皇室的人,也就是几个侯爵。可各位侯爵家里的公子,我们知道。” “所以有点奇怪,我听说,他们在将军府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 “对,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看来真的是奔着林代青来的。、” “可季公子身边可没这号人物啊。” 这些年,他们早就把季念身边的人际关系查了个明白。虽然没查到他和夜凰之间的关系,但所有和他有关的人,他们几乎无一不知晓。 这些年来,这些人他们也都派人盯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少年绝对不是这些人中间的任何一个。否则他们不可能没看到他的画像。 “元宝。”陆凌年呢喃着。 白纪说:“对,他说的是万顺居,找元宝。” “元宝是钱。” “是人吧?”白纪挠挠头,找元宝,应该是找个人吧。 陆凌年笑笑,“你忘了,大梁有一个家族,家里所有人的名字,都和钱有关。” 白纪恍然大悟,“但……应该不可能吧?金家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长安?而且,金家人一向行事低调,打将军府侍卫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呀。” 陆凌年说的这个家族,白纪知道,甚至还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到。 “不过,从穿着来看,还真有这种可能。”白纪点点头,金家的人,低调到,任何人见了他们,即便事实摆在面前,也没人相信他们是大梁第一首富。 他们在大梁拥有五十家店铺,但是金家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出现在人前。 这么说吧,你知道一家商铺是金家的,但是你走进去问问商铺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金家的人。甚至有些商铺的掌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东家姓金。 照常来说,这么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应该是陛下面前的贵宾。但是他们存在这么多年,却从未涉及过朝堂。 国家有难的时候,他们会出手相救。 百姓受苦的时候,他们会出手相救。 但陛下让他们御前见架,他们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却从没有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这样一个家族,的确没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手相助,打了将军府的人。 “不猜了。”陆凌年起身,“吃饭要紧。” “吃饭……” 白纪这才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于是转头对红叶说,“做饭吧。” “啊,”红叶将手中最后一个鸡爪子扔掉,“我已经吃饱了。” 陆凌年瞪了她一眼,自己进了厨房。 “京城的信鸽,都快被你吃完了吧?” “没有,我才吃了没几只呢。”红叶倒是谦虚。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陆凌年有点想念以前的饭菜,于是想着自己下个厨,做个火锅什么的。 但一进厨房,他就看到文久正站在里面包馄饨。 “又是馄饨?”陆凌年走上前,将案子端到了一边,“文公子,我说咱就不能吃点别的吗?好歹,吃点肉啊。” “吃肉不好。”文久笑笑。“而且,我也不会做别的啊。” “我会啊。” 陆凌年将他拉开,看了一眼厨房的菜,将白纪喊了进来。 “之前让你买过的,火锅的配料和菜,赶紧去买回来。” “要吃火锅吗?” 白纪开心地问,他已经很久没有没有吃过火锅了。他家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一点做饭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还要谢谢红叶啊,要不是她吃了所有的信鸽,他家公子也不一定会亲自下手做饭。 “赶紧去,天都黑了,别买辣椒啊,爷爷不能吃。” “知道了,这就去。” 白纪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谢谢。、”陆凌年能考虑到他爷爷,这些文久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个少年的成熟稳重,他这几天却是见识了许多。 陆凌年看起来说话很不着调,但总是能抓住事情的关键点,。就像他们刚才的对话一样,看似没有线索的事情,他愣是从中将 最为关键的信息摘了出来。 元宝。 金家。 这几天,文久不止一次的在想。陆凌年那天给他抛出橄榄枝,一定不是因为冲动。而是从他身上找到了某个关键点,所以觉得他对他而言,是有用的。 只是,自己身上的关键点是什么呢? 其实早在陆凌年之前,也有个人对他表示过肯定。说他将来一定能做好某件事情,他比任何人都适合那个位置。 可那个关键点究竟是什么,那个人也从来没有说起来。 就在文久发呆的时候,陆凌年已经将厨房里能做火锅的菜全部找了出来。 “好了,现在一起摘菜,洗菜吧。” “好,”文久回过神,“我们一起吗?” “不然呢?”陆凌年往外面看了一眼,说:“红叶那丫头是指望不上了,她从来都不做饭的。” 好像的确是,文久发现,这几日他们几乎都是吃的馄饨。白纪和红叶说是陆凌年的侍从,但除非被陆凌年安排出去做事儿,其他时间基本都懒得懂。 当然,红叶只有在给自己做烤信鸽的时候,最积极。其他时间做饭,绝对不会走进厨房半步。 不过他们也不全是吃馄饨,有时候他看书忘了做饭,就会发现不知道谁已经做好了饭。 如今看来,这饭是陆凌年做的? “之前我们的饭,也都是你做的?” “不是……”陆凌年说。,“都是去醉仙楼要的。” “是吗?”文久会想起哪几顿饭,感觉味道不像是醉仙楼的菜。 “吃着有点不太像。” “嗯,不是主厨做的,他们忙的很,就找了个小二就给了几次。” 小二啊! 这也行! 陆凌年哈哈一笑,“当然可以的,顾客就是上帝,顾客的需求,他们是打死不能拒绝的。” “上帝是什么?”顾客文久倒是能理解,应该就是客观之类的意思。 但这个上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想知道?”陆凌年故意卖关子。 “陆公子若是愿意,在下倒是很想听听。” “你要是答应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文久笑了,“没想到陆公子居然对这件事这么的执着。” “肯定执着啊,我陆凌年做事,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从一而终。” “那对林小姐的感情也是?” 这个…… 陆凌年沉默了。 文久笑笑,岔开了话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事情过去吧。”陆凌年说,至于事情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他其实一点都不知道。 本来只是来接林代青回去,朝堂的事儿,他真的没打算接触,谁知道,林代青这货居然又自己的小计划。 把他困在这里不说,还得让他为她出谋划策。 不得不说,季念的养女,一点都不容小觑啊。 “是说林小姐的事情?”文久问。 “对。” 文久想了想,说:“其实八皇子是个很没耐心的人,你们若是此时离开长安,说不定他知道人走了,也就不再记挂了。林小姐一直留在长安,他时时能遇见,确实会总是找事儿。” “事情看起来的确是这样,但……”还有季念这个岳父啊。 他的确可以带着林代青这一走了之,但是季念怎么办? 即便他能自己逃脱,但万一他不想跳脱呢? 看着一带天骄,就这么死在一个小院子里,陆凌年真的有点不忍心。 厨房里的蔬菜不是很多,不一会儿,两人就摘完,洗完。 等白纪回来,白纪和文久将新买的蔬菜洗了,陆凌年则做好了火锅底料。 没一会儿,一锅看起来很是营养的汤料,就放到了桌子上。 下面是煤炭,火苗不停的跳动,不一会儿,汤料就开了。 “去叫爷爷吃饭。”陆凌年开始往锅里放蔬菜。 文久和爷爷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新奇了好大一会儿,才大快朵颐起来。 “吃的好撑。” 文久拍拍自己的肚子,此刻已经鼓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饭,于是乎忘了要吃七分饱这件事儿。 所有蔬菜和肉,都已经被消灭干净。 “好吃吧?”陆凌年笑笑,“你要是跟我走,以后想什么吃,就能什么时候吃。” “你怎么能随时随地都能提起来这件事儿。” “因为是真的很想让你跟我走啊,这个混乱的长安,不适合你。我很怕,我和林代青有一天离开了长安,你和你爷爷会怎么办?” 我…… 文久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陆凌年说,他不可能离开长安,而且很有可能,永远都离不开长安。 第101章 猫和老鼠 “其实,我也想离开长安,只是……”文久顿了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不是我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那你就跟我说说,你为何不能离开。如果是我能解决的问题,我就帮你解决了。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我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是大梁还很少有我决解决不了的事情。” 文久笑笑,他相信陆凌年一定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但是那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解决呢? “不相信我?”陆凌年一眼看穿了他的担忧。 “不是,只是不愿意让你参与进来。”文久说。 “没事儿。”陆凌年毫不在意的道:“我牵扯进去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能从京城这个漩涡中全身而退。” 文久凝视着陆凌年,他看的出来,陆凌年没有撒谎。 但正是因为没有撒谎,他才觉得好奇。 “陆公子,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为何非要让我跟你一起走。” “也许是觉得你做的馄饨好吃?” “我是说认真的。” 陆凌年换上认真脸,“认真的,是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东西。坚韧,勇敢,平静。这是我在大梁很多人身上都未曾见到过的,而我,也正需要这样一位军师来帮助我。所以,我很想你能跟我一起离开。” 文久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想到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和那个人给出的答案并不一样。 那个人说,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能够掌控一切的气场。所以他觉得他可以,是他一直以来在寻找的那个人。 “这都只是表面。”文久说,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一点都不平静。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内心仇恨的种子,就像是得到了雨水的灌溉一样,与日俱增。若不是因为那人的出现,他现在可能已经冲动的报仇去了。 当然,最后可能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 因为,那个人,自己根本杀不死,至少现在自己根本刹不死。 “你说的没错。”陆凌年竟肯定了他的回答,“这的确只是表面,在你的内心深处,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也许是爱,也许是仇恨,让你一直努力的活下去,隐藏自己,让自己强大。” 文久惊讶地看着陆凌年,他没想到陆凌年竟真的看到了他内心所想。 “不用害怕,我只是……”陆凌年摊摊手,“我只是跟你说说而已,这些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可怜你,才想让你跟我走。而是我知道,你内心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很适合和我这样的人成为伙伴。” 伙伴吗? 文久从来都没有朋友。 林代青不算,那人算是长辈。 只是,要和眼前的人成为伙伴吗? 那人说过,他是不能有朋友的,因为所有的朋友,最后都会离开他。他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人都当做朋友一样对待,但是却不能真的和他们成为朋友。 文久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陆公子,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过我还是……” “没关系……”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做这样的决定一样,陆凌年笑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需要我,千万不要客气。再住几天吧,宇文琏这两天还没消停呢。如果觉得和我们住在一起不方便,过两天……” “不是的……”文久连忙打断陆凌年的话,“火锅很好吃,我还想再吃几次呢。” “没问题啊。明儿咱继续吃。” …… …… 万顺居内。 元宝和金二少爷吃完了来京城的第一顿饭。 酒足饭饱,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但此刻两人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钱是有,但是客房没了。 “我姓金。”金二少爷再一次重申道:“第一首富,金家的金。” 掌柜的慈眉善目,笑的很是热情,“这位公子,我知道您姓金,但即便是您姓金,我们这里也没多余的客房了。” 想用东家的姓氏来这里糊弄人?真是可笑。骗人之前只要要先打听打听吧,我们东家可是从来不会直接告诉任何人自己姓金的。 元宝说:“掌柜的,我们不住客房,我们住你们的别院啊。你忘了,你们有别院的啊。” 醉仙楼算是金家在长安的总部,所以这里设有一个小院,供金家的人居住。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的别院也有人住了。” “什么!” 元宝按着金二少爷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生气。自己则气呼呼地对掌柜说:“那可是只有金家人才能住的地方,你们怎么能让别人住。” 金二少爷没责备掌柜的,却是先责备了元宝:“你忘了,金家第一条家训,赚钱要紧啊。” “是……”元宝有些气不过,“就算如此,那……” “那就不打扰了。”金二少爷拉着元宝就往外走。 元宝生气地瞪了一眼掌柜的。 掌柜的无奈地一笑,“这俩人也是运气不好,要是两天前他们来,我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什么意思掌柜的?”小二不解的问。 掌柜地看向后院方向,“真正的小公子,早就住进来了。” 尚未离去的金二少爷停下了脚步, “真正的小公子?”他回头问掌柜的。 见他还未走,掌柜的心想就让他死个明白。于是说,“对,三天前,金小公子就已经入住了我们的别院。” “闹呢……” 金二少爷松开元宝的胳膊,抬脚就往后院走。 掌柜的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敢做出如此举动,自己假身份被拆穿,难道不是应该赶紧跑的吗? 怎么还敢往后院走? 以至于,他们几个人都没来得及阻拦金二少爷。 不一会儿,金二少爷人就已经踏进了后院,直接冲着别院的门走去。、 “本公子倒要看看,是那个不开眼的,居然敢冒充金家的人。” 掌柜回过神来,招呼着小二们赶紧去后院抓人。 一时间,醉仙楼的小二们都进了后院。 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看到这一幕,起身就走。 霸王餐,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啊! 然而没等他们走到门口,就听到元宝说:“这几位客官,你们还没结账呢吧?” 谁? 是刚才那个自称金二少爷的随从。 演的还真是有点像啊,而且也有点脑子。一个跑去后院,引开了醉仙楼的人,剩下这一个,就能正大光明的在这收钱。 不得不说,高明啊。 但能来醉仙楼吃饭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说白了,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面前这几位虎背熊腰,看起来不像是有权的,那就是有钱的。 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什么名门大户,那有钱的原因自然跟他们的生计有关系。 元宝觉得,这几个人要么是劫匪,要么就是坏人。 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为何偏偏就他们几个吃霸王餐? 那边那桌两个少年,看起来年岁不大,可比他们讲究多了。 “小家伙,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我管你们是谁?”元宝并不怕,敢吃饭不给钱,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得拦住。 “真把自己当成是这家店的人了?”一个大汉走到元宝面前,一只手就将元宝拎了起来。 “不想死,就赶紧滚。” 可惜他元宝除了怕没钱,从来就没怕过别的。 “给钱,就滚!” “我看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大汉抬起另外一只手就要揍人。 然而,一把剑却比他快了一步。 但这剑出现的太快,快到大汉意识到它出现的时候,手已经来不及收回来。 血,。 顺着了下来。 众人惊讶的看去,执剑的是个年轻了。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但脸上的冷峻,却像是经历过很多杀戮。 “放手。”少年的声音冷峻依然。 大汉内心满是怒火,自然不愿放手。但是另一只手受伤后的疼痛,却让他不得不松开。 大汉瞪着眼看向少年,。“你是何人,居然敢拦本大爷的路。” “熊二,江湖容不下你了是吗?居然敢到长安放肆?” 少年没有回答,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熊二眉头一皱,他在长安用的可不是熊二的名号。这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是谁,莫非是江湖中人。 剩下的几人也都和熊二一样,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待他们看清那张脸,顿时都待在了原地。 南轻夜! 武林盟主! 他…… 熊二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来长安之前,曾经有人跟他说过。武林盟主这几日会赶往长安,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他那时候还不相信,觉得武林盟主去长安就是个笑话。 江湖混得下去,谁去长安啊?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这里看到了南轻夜。 “盟主。”熊二一下子蔫了。 他不知败在南轻夜手里多少回了,此时见到南轻夜,就像是耗子见到猫,别看自己是熊大的老鼠,也不敢再惹这位老鼠大的猫。 “一直以来,百姓对我江湖人的印象,都是侠肝义胆。” 第113章 出事儿 林代青上的人都顾着看热闹,没人在意他们,宇文琏旁若无人的说着。 “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相信,我和七哥不一样,我也父皇也不一样。” 代青不敢相信地凝视着宇文琏,“八皇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没有办法相信。而且,我没有在做什么杀头的事情,我只是在救我自己的命。是,我承认,得罪了你,得罪了陛下,我都得死。但我就不能逃离这里吗?” “所以,你是来骗钱的?” “我不需要钱,我只是……” 人群中再一次传来赵攸宁痛苦的叫声。 “这世上难以活下去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做什么?”宇文琏笑了起来,“一个囚犯的养女,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帮助赵攸宁吗?你只是在害她而已。” “看到没,那些人都是黄芩贵重。赵攸宁什么都没做错,甚至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但是,只要他们看她不顺眼,就敢当街打人。你有什么办法?帮赵攸宁出头?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呢?万一他们在你睡觉的时候来呢?” “你能帮得了吗?” “所以呢?”。林代青问,“我就什么都不做吗?明知道自己是你的囊中之物,就认命任你宰割?我可以死,但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就死。” “做……” 宇文琏冷笑一声,“你可以做些什么,本殿下也可以帮你。” “那你帮我救了赵攸宁。” “这件事不行。” “为何。” “因为本殿下得让你知道,躲避我的下场是什么,要让你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我不让你做,你什么做不成。只要你留在本殿下身边,你想要什么,本殿下都能给你。” “包括你的命吗?” “是的,但不是现在。” 林代青用力地挣开宇文琏,下一秒孟幻就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冷着脸,抱着剑,满身的杀气。 孟幻是一等一的高手,林代青打不过。 而在孟幻的身后,十几个京兆尹府的官兵,也整齐的站了过来。 宇文琏的意思很明显,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别想去救赵攸宁。 即便向他低头认输。 因为这些天,他为找她付出了代价,而赵攸宁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 猫捉老鼠的游戏,害得兔子遭了秧。 但即便无法改变又怎样? 知道如此,便什么都不做了吗? 这不是她的风格。 就在林代青准备要出手的时候,孟幻却突然让开了。接着,京兆尹府的官兵也站到了一旁。 林代青向那家铺子门口看去。 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门口已经没有了赵攸宁的身影。 林代青连忙进了商铺,里面没有人,物品被扔的满地都是。 林代青又出来,看到地上因为拖拉而留下的血渍。 宇文琏站在血渍旁,开心地笑着:“人已经被带走了,本皇子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所以一看,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是你让他们带走的。” “你要听实话吗?” “你最好说实话。” “那几个人,是嫡女阁的人找来的。我只是听到了消息,才带人过来。看到你也来了,就想着顺便给你上一课。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人带赵攸宁去了哪里。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本本殿下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不劳殿下费心。” 林代青欲离开,孟幻和京兆尹府的人又在她面前建立了一堵人行肉墙。 “本殿下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林代青当然着急,若是赵攸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给赵奶奶交代。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我走?” “跟他退婚。” 宇文琏一字一句的说。 林代青沉默不说话。 “八皇子这么为难一个女孩儿,不太好吧。” 安静中,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声音不像是陆凌年,也不是昨日那两个人,但林代青却觉得有些耳熟。 “我说是谁呢,大清早的出来闲逛,原来是南盟主。”宇文琏说。 盟主! 林代青隐约想起这么个人,之前在第七城的时候,这位盟主就帮过她一次。自那以后,就再没见过这个人,她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长安。 “倒不是闲逛,而是听说此处有热闹,便循着热闹来了。” 南轻夜说话间,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林小姐好。”南轻夜笑着打招呼。 “南盟主好。”林代青也笑着打招呼。 宇文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孟幻则跃跃欲试的拔了剑。 南轻夜连忙说:“这位公子,今日我可不是来比剑的。” “不比剑,人你怎么带走?”孟幻难得开口。 “也许你家殿下会同意我将人带走呢。” 宇文琏说:“盟主真是客气了,这事儿问我有什么用?也得看林小姐要不要跟你走。” 宇文琏说着,将目光投向林代青。看似是笑,实则是威胁:你若敢走,今日的时候说不定何时就会再发生。 可林代青并不在意这些威胁,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自己投降,宇文琏说不定就会变本加厉。 “宇文琏,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你能不能先让我去救人?” “你救不了她的。” “你知道吗?赵攸宁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这世上没人在乎她的死活。你杀了她,可能都没人帮她收尸。这样的人,你杀了她有什么意思?没人会为她难过的。” “你呢?” “我……只是为了得到她手里的钱而已。我不想让她死,不过是懒得再去找下一个人。” “没人记得,没人难过,这人杀的就没意思。” “是啊,你不就是为了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吗?”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你放我走啊,改变一下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宇文琏盯着林代青,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些在意,或者对他的关怀。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找到。就像林代青说的那样,他甚至没有在林代青的脸上找到对赵攸宁的关心。 第114 另一个长安 她的着急,是处于自己即将失去一个帮手的着急。 不夹杂任何的感情。 变了。 他变了。 林代青也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重生的意义,在这一刻也变了。 “我带你去看一件事,若你看完还是想走,我绝不拦着。南盟主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赵攸宁……” “她暂时不会死的。” 这时是清晨,主街道上的人还不算太多,林代青乘坐的马车一路快跑,一直未停下过。 就在林代青好奇宇文琏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的时候,马车,突然慢了下来。 车夫着急的站了起来,想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他就看到人群的中央,一个穿着瘦弱的男孩儿正被几个小厮按在地上。他旁边蹲着一个俊朗的锦衣男子,看起来像是什么家族的公子哥。 这场面车夫看的多了,不用问这些看热闹的人也知道,肯定又是哪个家的公子哥在欺负人。 这些人,净是学他家殿下, 这可是帝都长安啊,陛下的眼皮子地下,这些公子哥也不看看八皇子是谁,他敢嚣张,他们居然也敢跟着这么嚣张。但车夫也不能说什么,他现在只是一个车夫…… 车夫又看了一眼那名俊朗的男子,这不是游家的少爷游雍吗? “怎么了?”车夫正想着,就听车里的宇文琏问。 “前面有人在看热闹,估计不好过。”车夫回答。 听到热闹两个字,林代青大约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儿。 宇文琏,这是给她个教训看看。 一会儿,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于是林代青虽未,但车外发生的一切,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都让开,看不见临渊候的马车吗?是不是都找死?” 一个尖锐的女声,让林代青的心顿时一颤。 接着,她便听到人群走动的脚步声。 马车外,看热闹的百姓都纷纷向两边散了去,临渊候府他们惹不起。但也没人走,人惹不起,但是热闹还得看不是。 于是人群向两边散了去,给临渊候的马车让出了一条通道。但看热闹的人却没减少,甚至还有增加的趋势。 但刚才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几个人,却一个都没动。 阿香见状,冷着脸走了过去。这俊朗的男子她认识,是游家的少爷游雍。 游家虽然不是皇亲但也是贵胄,实力和地位虽然比不上临渊候府。但也是大梁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有钱,便有权。 但有钱,必定不如有实权的人。临渊候有实权,游家只是用钱换来了权。 此刻见游家少爷居然不将她家小姐的马车放在眼里,阿香内心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 “你们几个,没听到我说话吗?我们大小姐要去万事屋,你们立刻让路。” 阿想说完,站在地上的游雍轻笑一声,站了起来。 接着,突然笑吟吟的看向阿香,一脸讨好的说,“哟,这不是临渊侯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吗?在下有眼无珠,居然没看到。” 游雍说完,离他最近的一个侍从便附和道:“少爷,这哪是您有眼无珠啊。分明是我们都想不到,一个人居然会狗叫,都顾着找狗去了,谁还看得见这位临渊侯府大小姐的丫鬟?” “你们……”阿香被气的直哆嗦,用手指着游雍,恨不得给他两个耳光。 但此刻陶容倾没下来,没有人撑腰,这让阿香有些没底气。毕竟对方是游家少爷,而她只是一个丫鬟。若是真的被他打了,即便是大小姐帮她找回面子,受苦的也是自己。 此时,阿香更多的还是不解,大小姐怎么现在还不下来?她不是看这个游家少爷很不顺眼吗? 陶容倾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于是掀开了帘子,便看到阿香指着游雍这一幕。 眼看着阿香真的要跟那个年轻男子吵起来,她立马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阿香……”陶容倾止住阿香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料阿香还没回答,陶容倾就听见一个轻佻的男声说,“哟,这不是陶大小姐吗?半天没出来,我还以为你今日身体不舒服呢。” 陶容倾闻声看去,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位锦衣青年,轻佻的抖着腿,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陶容倾微微笑了笑,将阿香护在自己身后,向游雍走近了两步。 “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如果阿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替她向你道歉。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从这里过去,麻烦你们让一下。”陶容倾尽可能礼貌的说。 她当然不是害怕这个男子,而是不想自己做那个“找事儿”的人。先客气着,把理儿占住。接下来对方要是再不依不饶,那她出手多重都情有可原。 兵法云,这叫先礼后兵。 “哟哟……” 游雍居然十分不可思议的笑了,一边指着她,一边看向自己身旁的几个侍从,嘲讽道:“你们听见了吗?陶大小姐居然说要跟我道歉。我耳朵是不是坏了,听错了?” 他说完,身边的有几个人也附和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人在起哄。 “陶大小姐,这可不像你啊。” “对呀,上次不是还说,再见到游少爷要把他碎尸万段的吗?” “是啊,这等都等着看热闹呢,可别认怂啊。” …… 虽然对方不依不饶正中她下怀,但陶容倾没想到,周围的人居然还跟着起哄…… “游少爷是吧?”陶容倾思忖一会儿后看向游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对他笑笑,“那你要怎样才肯让路呢?” “让路?”游雍轻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陶大小姐直接赶着马车,踩着我的人过去就行了啊,还需要我让路?” 陶容倾极力的忍耐着,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我并不想找事,可这大街又不是你家的,你带着你家的侍从在这里玩游戏,不好吧?” 陶容倾说着,目光投向游雍旁边的几个青年男子。她这才看清,这几个青年男子正用手按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的痛苦的趴在地上,脸紧紧的贴着肮脏的地面。而就在他脸旁边,一滩黄色的液体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大街呢,的确不是我们家开的,但也不是你们家开的吧?” “为什么我就不能在这里玩?况且又不是我自己在这里,这么多人都在这呢,路是大家走的,凭什么就要给你让?” 游雍这么一说,刚才还在起哄的人,一下子四散开去。 少年看到这一幕,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有个老者慢慢悠悠的从自己后面经过,赶紧回头问到:“大爷,怎么都走了?” “不走干嘛?等死吗?那女的可是陶家大小姐。” “那刚才你们不还起哄来的?” “那是游少爷没说刚才的话,不然大家早就走了。热闹能看,但路不能不让。年轻人,赶紧走吧,再看下去,怕是小命不保喽。” 少年惊诧的看向老者口中的陶家大小姐。这人他倒是听过,据说嚣张跋扈的很,除了皇室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面前这个少女,看起来不像是那种野蛮的人啊。 周围的人瞬时走光,游雍顿时觉得很没面子,一下子失去了和陶容倾斗嘴的兴趣。 “我不管你欺负谁,路,先给我让开。” 游勇没了欺负人的兴趣,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那个男孩儿却还趴在地上,那个一直没离去的少年,走了过去,想将男孩儿扶起来。 不料,却被一个人推到了一边, “没看到我们要过去嘛?”阿香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正想争辩,就见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壮汉,将地上的男孩抬起来,扔到了街道的一边。 “你们,太欺负人了。”少年冲着马车喊道。 可这句话什么作用都没起到,马车远去,男孩儿没了呼吸。 “原来,长安真的是吃人的地方。” 马车内,宇文琏问林代青。 “你看到了,长安就是这么个地方。看起来天子脚下,但实际上死人都是常事儿。你以为的长安,和真正的长安,一点都不一样。” “你现在还打算走吗?” “为什么不呢?” 林代青没再说什么,下车便走了。 长安很大。 这意味着长安的地方很多,也意味着找一个人很难。 整整一天,她和陆凌年等人,找了他们所能找的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赵攸宁。 “流云王府都找不到,这人藏的也太深了。” 天,黑了。 街道上慢慢的没了人。 林代青一个人走在街上,却怎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宇文琏的话。 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贫富之分,有强弱之别。 有天堂,也有地狱。 林代青停下来了脚步,她突然感觉自己没力气走下去了。她有些后悔去找赵攸宁,如果她什么都没做,赵攸宁现在最起码还活着。 林代青慢慢的转过身,等她看到身后模糊的街道和树荫,才终于意识到此刻已经是傍晚了。 第115章 被救 太阳慢慢西下,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地平线。 忽然,她看到斑斓的晚霞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步履轻盈,姿态悠悠然。似乎是在笑着,不过她看不是很清。 但他身后的晚霞灿烂极了。 斑斓多彩的晚霞如万丈光芒,他从光芒中缓缓走来,由远及近,犹如天上来。 那人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了念容倾的面前。 陆凌年。 念容倾其实早就看清了他的面容,但一直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迎着夕阳看,眼睛看花了,再加上心心念念着他,所以出现了幻觉。 陆凌年停在了她面前,轻扬着嘴角,如她第一次见他时的狡黠。 “饿了吗?”他先开口说了话。 林代青连忙点了点头。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陆凌年说完,招呼了她一下,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林代青想起了赵攸宁。 “想听好消息的话,就跟上来。” 林代青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等赵攸宁再感觉到眼前有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她坐在一个石墩上,面前有一个正烧的正旺火堆。 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少年,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的脸有一点婴儿肥,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清秀。此刻他正拿着一个木棍插着一个红薯架在火堆两旁之前竖好的树杈上。 “很快就好。”少年笑着说。 厌染抬起头笑着看向赵攸宁,如果忽略这话的内容,但看他说话的神情和听他说话的语调就像是和赵攸宁认识了好久一样。 赵攸宁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厌染却突然大笑,“不用谢,我不是因为好心才救得你。” 赵攸宁不解的看了过去,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不可名状的笑容,似乎对她的感谢有些嗤之以鼻。 “女孩儿都这么傻吗?你就不想知道我费劲把你从赵若萱手里救出来,又给你烤红薯是为了什么?” 赵攸宁淡淡的一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觉得现在任何事情都已经吓不到她了。 “嫡女阁什么要抓你?” 然而厌染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赵攸宁还是惊了一下。 “你知道嫡女阁?” 厌染轻轻一笑,“怎么很奇怪吗??” 赵攸宁低下头苦苦一笑,嫡女阁的人那么高调,不知道才奇怪吧。 “不想告诉我?” 厌染伸过头去,凝视着沉默的赵攸宁,调皮的一笑。 火光不断的摇曳,照亮了山洞,映衬着厌染那张脸更加的孩子气。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讨厌我吧。多年前,赵若萱的母亲逼死了我娘,得到了赵家夫人的位置。现在赵若萱想逼死我,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在嫡女阁的人看来,我们这些人,站了不该站的位置,就得死。” 厌染把红薯塞进火堆下面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因为赵攸宁的这句话,突然变得愤怒而狂躁。 “你说谁被逼死了?” “我娘亲。” 厌染拿着红薯的手突然松开,那个红薯就像是突然被他抛弃了一样,倏然掉进火苗和带着火光的灰烬中间,激起一片火星。 她死了,也就是说再没有谁知道十四年前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赵攸宁惊讶的凝视着厌染,看着他一会儿脸上不满阴云,一会儿又突然冷笑一声,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透他为何听到这句话后是这样的反应。 “你认识我娘亲?”赵攸宁突然问。 厌染笑笑,“算不上认识,知道而已,你也别太难过……” 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少年安慰,赵攸宁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心里的那份悲伤却没有减少,她觉得她还会一直难过很久。 谁料少年又突然来了一句,“以后让你难过的事情还多着呢。” 赵攸宁的心一下子又沉了起来。 但应该不会了吧。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柔弱的女孩儿了,而且她现在有了朋友,林代青,会帮她的。 她不是一个人。 因此,不用难过。 厌染却又突然爽朗的一笑,“但是呢,遇上我算你是运气好,我这个人啊,平时就爱打抱不平助人为乐,你接下来想去干嘛?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我想回长安。” “回去?”厌染饶有兴趣的一笑,“还回去干嘛?难道你就不怕嫡女阁的人知道你没死,继续找你的麻烦?” 赵攸宁摇摇头,“怕?怕又如何?怕她们就会放过我吗?我答应过我娘亲,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我不想窝囊的活着,不想东躲西藏,不想总是活在她们的阴影之下。如果可以,我宁愿杀死她们。” “杀死嫡女阁的人?”厌染惊诧的问。 “对。” 赵攸宁说着,目光看向黑暗的洞口,她多希望此刻娘亲能突然冲进来训她一句,“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乱跑什么?” 可是黑暗里寂静的很,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娘亲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 厌染突然安慰了赵攸宁一句,母亲的死亡总是让人一辈子都难以接受不是吗? 但和自己比起来,她至少去幸福的。 同时,厌染莫名的感到一种安慰,原来这世上不止他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他转过头看向山洞外的无尽黑暗,他想起自己知道自己有父母那一刻的心情。 他从前没这么沉得住气,更活的没这么有底气,他很闹腾,那是因为想得到一些认同和关注。 因为从小到大,哦……他自己也不记得他今年有多少岁。 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自己独自生活,他清晰的记得他最开始记事的时候他正独自趴在山丘上哭泣,至于为什么哭泣,他至今仍旧想不起来。 但是现在,尽管他仍旧很闹腾,但是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为了得到和认可和关注去哗众取宠的做一些事情,去故意站到高出大吼一嗓子。 他再也不用那样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他有父母,只是他们已经死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厌染收回目光突然问,“我叫厌染。” “赵攸宁。” “嗯,”厌染冲她笑笑,然后拿起树枝把灰烬扒了扒,将烤焦皮的红薯拿起来,又从旁边拿了一个叶子将红薯包裹好才递给赵攸宁。 “我会送你去长安的,你不用害怕,但是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下。” 赵攸宁一边剥开红薯的皮,一边看了他一眼。 “问吧。” “你娘亲有告诉过你十四年前的事情吗?” 赵攸宁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厌染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而很快又笑笑。 “没关系,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想别的办法知道的。” 第二天清晨赵攸宁被厌染的欢笑声吵醒,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厌染站在火堆旁正对着洞口大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赵攸宁醒了,厌染连忙指着火堆对赵攸宁说,“我刚才把一个果子不小心掉进了火堆里,你猜怎么着?一个绿色的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他本来想从一个树枝上爬出火堆的,结果火烧的太旺,把树枝给烧断了,他直接掉进了火了。” “啊,烧死了?” “没有,衣服和皮毛被烧坏了,自己跑出去找水去了。” 说完,厌染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虫子。” 赵攸宁也跟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你笨吧,虫子怎么可能去找衣服? 但同时,赵攸宁又感觉到莫大的安慰,这个少年,是为了让她笑,才说了这么个笑话。 厌染拿起一个野果子扔给赵攸宁,“凑合吃点吧,方圆百里没有能吃的东西。” “谢谢。” “你可别再谢我了。”厌染对赵攸宁摇摇手,竟有些不好意思,“我真不是因为好心才救的你,我是想从你娘亲那知道点什么,我本来还想着抓你回来能跟你娘亲谈条件的,谁知道……哎,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你要是能告诉我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激不尽。” 赵攸宁淡淡一笑,“可是我不知道啊,我娘亲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出了洞口是一片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山,山涧有许多细小的流水,山腰还有许多茂密的妖仙树。 赵攸宁终于明白厌染为什么说方圆百里没有吃的东西了,这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个虫子跑哪里灭火去了。” 赵攸宁笑笑,还编呢。 厌染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溪流很多,但明显水太少了…… “好了,不管他了,我们走吧,他肯定死不了。” 赵攸宁笑笑,“谢谢你。” “我都说了,不要再跟我说谢谢。我救你,不是我人好,而是为了……算了,现在你娘亲已经死了,问也白问。”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赵攸宁好奇的问,她自己也很好奇十四年前的事儿。 这不只是她的直觉,而是那一年真的发生了什么,让她感觉介怀。 第116章 谣言 厌染笑笑,“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想问问。” 十四年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也不确定。但对于一个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人来说,总是想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何死了。 即便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原因,他也想知道。否则连故事都不存在的父母,实在是难让他更多的想念。可他又想念自己的父母,所以只能相信有那么一件事,在他还小的时候发生过,因为那件事,他的父母死了。 而知晓这件事的,就是赵攸宁的母亲。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所以赶紧来了长安,打听了赵攸宁的住处,在今天早上找到了赵攸宁。没想到的是,他找到赵攸宁的时候,她正在被人欺负。 更没想到,邻居口中那个正在长安享清福的女人,早在十四年前也已经死了。 看,他想的没错吧,十四年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怎么能死那么多人呢? “其实,我也想知道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还没什么进展,你要是不着急离开长安,等我知道了,我就告诉你。” “你也想知道?”厌染问,也是,谁能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呢? “好,那我就留下来。长安工作好找吗?我刚来,还没住的地方。” “你要是不嫌弃,就住在我那里吧,正好我刚接手一个商铺,一个人忙不过来。” “商铺?” 厌染有些怀疑,一个被人欺负的女孩儿,居然有自己的商铺。 邻居奶奶好像说,她家的确挺有钱的。 “那你为何还被欺负?” “因为我在家并不得宠,欺负我的人就是我跟你说的嫡女阁。” “我还以为,你天天被欺负,会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呢。” “你知道我的事情?” 厌染点点头,我这几日一直在长安找你,自然也就打听到了各种消息。前天我都找到你奶奶家了,但你奶奶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她觉得你可能已经死在外面。” “我奶奶不喜欢我,所以接手这个商铺之后,我就很少再回去。” “这样啊,”厌染绕挠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留下来,我们一直查清楚十八年前的事情。” “嗯。” “还有一个人,她会帮我们的。” 躺在地上的时候,赵攸宁看到了林代青,也看到有人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去。她并不怪林代青没有救她,很多事情,林代青也有自己的难处。 而且,现在能遇到厌染,说不定就是天意呢。 “赵攸宁!” 突然,安静的山谷中传来一个声音。 赵攸宁拍拍厌染的肩膀,“她来了。” 这是林代青的声音,她听得出来。 就知道,林代青不会不管她的。 “一个女孩子?”厌染有些怀疑赵攸宁口中这个“帮助”的水分。 赵攸宁自己就是个柔弱的女孩儿,她能做什么? 再多一个,可能也就是多被欺负几次。 “嗯,她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儿。” “林代青,我在这里。” 赵攸宁回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赵攸宁便和林代青相遇了。 “你没事就好。” 林代青检查了一下,在确定赵攸宁没事儿后,才放下心来。 “是他救了我。”赵攸宁说着,介绍起来,“他叫厌染,是来找我娘的。” “你娘……”林代青说。 “可惜找不到了。” “你没事就好。” “既然没事,就赶紧走吧。”陆凌年说,“刚才找事儿的人人已经找到这边了。” “好,谢谢你们。” 林代青和陆凌年将赵攸宁找了回来,但商铺暂时是开不了了。 毕竟身体要紧。 不过厌染每天还是会守在门口,等着林代青口中的那个落魄的商人。 长安并没有长久的安静,这几日,一条消息突然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个女孩儿,正在满大街的寻找一个叫陆凌年的男子。 长安的百姓知道后,都觉得这女孩儿肯定是傻了。 大梁,并没有陆这个姓氏。早在建国的时候,这个姓氏就已经被废除掉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国家来的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哪国人,他算是在长安出了名。 将军府小院内,林代青边吃着饭,边说:“爹爹,这个陆凌年啊,该不会说的是咱们家这个陆凌年吧。” “你早上说的谣言?” “是啊,现在全长安都知道了,有个女孩儿对陆凌年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长得英俊就是抢手啊。” “爹爹。”林代青放下碗筷看向季念,“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陆凌年的身份已经被人知道了。” “早晚会被人知道的。”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这么大张旗鼓的找陆凌年,岂不是是拿着喇叭在喊:流云王府的人来长安了。” 季念笑笑,“放这个消息的人,估计是想确定一些陆凌年真实的身份。小辛的事情,陆凌年已经跟我说了。陛下肯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至于为何陛下知道后什么都没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林代青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扮猪吃老虎?” 季念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继续说:“梁帝虽然是皇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兵权在将军府,右相老了。据说那个威胁着他皇位的夜凰也躲在暗处,等着给他致命一击。八皇子虽然凶辣,但是有勇无谋,七皇子心思太深,不一定站在梁帝这边。剩下的文武百官,谁知道哪个是流云王府的人,哪个是夜凰的人?梁帝什么都不做,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季念笑笑,称赞说:“没想到,你竟然分析的这么清楚。” “大梁的势力就这么几个,有实力的也那么几个。皇室看起来重权在握,但这权利究竟能握到什么时候,谁都不清楚。” “你先别插手,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吧,我觉得,未必是梁帝的手笔。” “得嘞,难得您给出会主意,我当然得听您的。” “我之前不是也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吗?” “您那时候说话的架势,分明就是在说,青儿啊,赶紧叛逆一下子。” 林代青哈哈一笑,以前她爹爹哪是出主意啊,分明就是怂恿她。 季念无奈的摇摇头,“好了,吃完赶紧收拾吧。你不是说今天馄饨摊重新开业吗?不过去帮忙?” “当然去了。” 文久是因为她才受伤停业,重新开业,她怎么可能不去? …… …… 醉仙楼前厅。 猫九抱着猫从后院里出来,目光迅速的在大厅里扫了一好几遍,看到客人们吃的欢快,笑着站到了柜台。 果然,少爷来了长安生意就是好啊。 “老板。”猫九正低着头拍着怀里的褐色小猫,就听对面传来一个故意被压低的女声。 猫九只顾着拍着小猫猫睡觉,头都没抬的说,“有事儿请找客栈小二,就是穿绿衣服的那几个。” “我的事情,他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女人压低着声音,将一块金锭放到桌子上,推向了猫九。 听到金子和红木桌面轻轻碰触的声音,猫九一下子抬起了头,果然一块金光灿灿的金锭此刻正摆在他面前。猫九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这手感,这重量,这色泽,这腐败的味道,绝对是一块货真价实的金子。 而且是一块二百两的金锭。 猫九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真实的握着一块二百两的金锭。东家每次给钱,给的都是银票。虽然每张银票的票面都上千两,但银票哪有沉甸甸的金锭拿在手里实在? 一会儿,变成了两块,三块,四块…… “还有吗?”见金锭的主人没再增加数量,猫九才笑眯眯抬起头的向她看去。 念不悔无视猫九直接道明了来意,“可以告诉我金二少爷住在哪个房间吗?” 问完问题,念不悔又拿出一块金锭推向了猫九。 五块了。 猫九直接将刚才的一连串疑问抛之脑后,只觉得他要是再沉默会儿,这人应该还会再加一块。管她要找的是不是二少爷,拿完钱再说。 果然,她又拿出来一块金锭。却没再推向猫九,而是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告诉我,还有五块。” 猫九贪婪的凝视着面前的金锭,将手中的小猫猫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将四块金锭抱在了怀里,笑眯眯的看向了女子身后,正快步走来的金二少爷。 “你现在拿出来,我现在就让你见到他。” “骗我不会有好下场。”念不悔威胁道。 “我猫九,只做能成的买卖,挣有命花的钱。”猫九说着,已经伸出了拿金锭的手。 念不悔又掏出了五块金锭放到了猫九面前,猫九开心用衣服将金锭包了起来。等确定一只手能全部抱住后,才腾出一只手,对着念不悔指了指已经走到前台来的沈不七。 “喏,就是他。” 念不悔转头看去,身边果然站着一个人。 “你是谁?”念不悔问。 金二少爷看到猫九视财如命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他转头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大厅。见大厅里的人都正在埋头吃饭,无人看向这边,才回过头指了指前台旁边通向厨房的门说,“你不是想找金二少爷吗?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第117章 竟有人爱陆凌年 念不悔追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金二少已经抬脚向后厨走去。猫九见状,连忙说,“赶紧去吧,不然你这钱就白花了。” 念不悔瞪了他一眼,收起刀跟上了金二少。 掀开门帘,映入眼前的竟不是客栈的厨房,也不是通往厨房的小道,而是一个种满花草果木的精致小院。念不悔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她刚才见小二从这里出来过,门帘的后面并不是这番景象,而是杂乱的厨房。 念不悔回头向金二少看去,却没想到,等待她的居然是一根铁棒。拿着铁棒的人见她回头,愣了一下,瞬间改变了铁棒打击的方向。 砰! 念不悔感觉整个脑袋都在晃动,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就像是夏日里永不停歇的蝉鸣。她想让自己保持平衡,找到能扶的东西,但脑袋却晕头转向,剧烈的疼痛更是让她连思考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英俊的男子,都是骗子。 “哎呀,打偏了。” 红叶看着念不悔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后才倒地,不禁替她感觉到疼。但她并没有后悔自己下手这么重,任何觊觎她家少爷的人,都得死。 “我说你……”金二少放下没能拦得住红叶的手,有些无奈的说,“轻点啊,这可是个人。” 红叶得意的笑笑,扬起手中的铁棒说,“要不是看在她是个人的份上,我早就把她给杀了。” “魔鬼!” “……”金二少无奈的笑了笑,只能说,“把她放到床上去吧。” “抱不动……”红叶可怜兮兮的看向金二少,就差发嗲卖萌了。 金二少眯眯眼一笑,并不买账,“人是你打晕的,我还想拦着你来的。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万一我刚抱起来,她就醒了,让我负责怎么办?” “别说了,我抱……”金二少飞快的将手中的铁棒受了起来,抱起念不悔,将她放到了屋里的床上。 她当然不是真的抱不动,别说抱到床上,抱着她跑几百米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 “少爷,我觉得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懒了。”红叶坐到金二少对面极为认真的抱怨到。 “有吗?”金二少问着,不以为然的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有……”红叶说着,夺过了金二少手中的水杯,金二少只能又拿起个水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实,我是在思考人生。”金二少说。 “噗……”红叶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要不是金二少躲的快,能直接能给他洗把脸。 “哟!” 猫九抱着猫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问道,“是茶太烫吗?” “不是不是,小白是在练习新技能。”金二少解释说。 “这技能不错,喝着水就能杀人。”猫九笑嘻嘻的凝视着擦嘴的红叶,见后者神色冷了下来,连忙转头看向了金二少。 “对了公子,七皇子的人出现在了大厅。” 沈不七又是无奈的一笑,“人和人之间真是一点信任都没了,居然跟踪我到这里。” “谁说不是呢。”猫九也嫌弃的说。 “他吃晚饭了吗?”沈不七问。 “还没。”猫九摇了摇头,“进房间之后,好像还没出来过。小二说见他跟一男的拉拉扯扯了一会儿,就和那男的一起回了房间。” “男的?”金二少问,“对,男的。” 两个男人跟踪一个男人,也没多奇怪吧? 金二少想了想后说,“不用管他,不过他要是来找吃的,一定要跟他要钱,而且要狠狠的宰他一笔。” 听金二少这么一说,猫九瞬间直起了腰背,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吧公子,我有经验。” “俩守财奴。”一旁的红叶讥讽的评价到。 “你怎么就见到我家公子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呢?” “什么时候爱一个人变得这么简单了?” “我跟我家公子认识十年了,都不敢轻易把这个爱字放在嘴边,怎么你这个小姑娘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要爱他呢?” 红叶喋喋不休的说着,也不管被关在牢笼里的人,几乎已经被她折磨到要崩溃的地步,可能下一秒就要撞墙自杀。她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怎么就爱了呢? 作为和陆凌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红叶觉得陆凌年做任何事情她都能认。唯独有人喜欢陆凌年这件事儿,她忍不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喜欢陆凌年。 “你知道那人多冷血,多无情吗?你知道那个人最不会心疼人了吗?知道他总是很不解风情的,能将人气个半死吗?” “红叶。” 红叶正说着,突然听到了陆凌年的声音,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接着缓缓的转头看向右边,狠狠的瞪向了躲在陆凌年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白纪。 白纪眯眯眼笑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这小女孩儿上吊自杀吧? “差不多得了。”陆凌年并没有责怪,其实他更多的是好奇,红叶说了半天不渴吗? “不吃烤乳鸽了?” 红叶看向牢笼里的人,“吃什么吃,都气饱了。” “我就是唠叨唠叨……”红叶又道,毕竟陆凌年是主子,这个女子她又不能杀。 “那问出什么来了吗?”陆凌年说着,已经走到牢笼面前,看向了里面的人。女孩儿卷缩着身体,蹲在墙角,看样子已经被红叶一上午的话折磨的直接崩溃。 “没有……我就是自己说来着,到没问什么……”红叶心虚的说着,目光飘来飘去,不敢去看陆凌年。心里却还盘算着,一会儿要拿起铁棒好好给白纪上一课,怎么能让陆凌年看到她这么喋喋不休的一面呢? 这简直是找死啊,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思想很危险的! 好在陆凌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向了监牢。 他随手从时间囊里拿出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上面,饶有兴趣的看向卷缩在里面的人。 “需要也给你搬把椅子吗?”他笑着问里面的人,接着很快又说,“既然不用的话,那就站近点好好聊聊吧。顺便提醒一句,你不说真话,永远都别想出去。” 牢笼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意识到了他这话是在说给她听。 “要不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他又为什么要让你找我,我放你出去。” 念不悔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她还是抬头看向了陆凌年。 是他! 念不悔一下子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醉仙楼的那个少年。 念不悔猛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铁栏面前。 “为什么要骗我?”念不悔目露凶光的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 红叶先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你能换句话吗?怎么叫我们骗你?是你先找我家公子的好吗?我还听说,你四处放话,说是看上了我家公子。你不知道的吗?我们公子有夫人了。” “那是因为有人说他是陆凌年,否则我跟着他干嘛?” “哟哟~” 陆凌年猛的笑了,悠悠的看向念不悔。 “终于肯承认你跟着我是有目的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陆凌年。” 陆凌年失笑,“不管我是不是真的陆凌年,你不说实话,总是从这里出不去的。我可不管你的主子究竟是谁,敢打听到我头上,敢在长安散布我的谣言,敢让我家夫人生气。无论是谁,都别想好过。” “我找你,是想让你给我报仇。” 陆凌年蹙眉。 “杀了吧,杀了吧,小狼都快饿死了。” “杀了?” 红叶和白纪同是一惊。 “没用的人,留着干嘛?” “没意思。”红叶意兴阑珊的也跟了出去。 白纪笑嘻嘻的走向怔住的念不悔,眯眯眼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为什么要杀我?” 念不悔好不容易从震惊和害怕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说话一样。 她明明是想找陆凌年报仇,怎么到最后反倒死的是她? 不是说,他是流云王府的世子,专为百姓打抱不平吗? “就因为你家公子是流云王府的世子,你们就敢随意杀人??” “不不……”白纪连忙挥挥手,纠正道:“主要还是因为你死了没人知道。” 密室大厅内。 没一会儿,白纪哼着悠扬的小调,从陆凌年左边的通道走了出来。 “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大收获吗?”陆凌年转头问。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被您这么一吓,这丫头说出了不少秘密。”白纪笑着坐到了陆凌年的旁边。 当陆凌年抬脚走的时候,他就知道陆凌年一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把小狼给搬了出来。 小狼并不是一只狼,而是一只猫。大名叫溜达,外号小狼。平时他们都叫它溜达,在遇到类似刚才的情况时,会以小狼代称,意思是,溜达该扮演凶狠的形象了。 溜达是醉仙楼的掌柜在来京城的路上捡的,后来一直养到现在。 “八皇子还是七皇子?”陆凌年问。 第118章 皇侄你好 白纪说,“都不是。” “都不是。”陆凌年诧异的问。 “季卿?”陆凌年问。 “你……”白纪震惊的长大了嘴巴,“神了!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陆凌年回答说,“我去季府的次数最多,所以季卿猜到我的身份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她并不是为季卿卖命。” “什么意思?” “她是季卿二房的女儿,找你,是为了杀死季少嫣。” “找我杀季少嫣?”陆凌年懵了。 “有人将你是流云王府世子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她遇到了一个人,说你可以帮她给她娘报仇。但是找你很难,所以只能让你主动找她。于是,就有了那个谣言。” …… …… 太极殿内。 梁帝低头翻阅着奏章,他旁边的太监总管低头凝视着他,似乎是生怕自己错过这位皇帝的任何指示。 “咳咳。” 陆凌年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他这一咳不要紧,可吓坏了那位神经时刻处于紧张状态的太监总管。 “你是谁?来人啊!有刺客!”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就淡定多了,他对太监总管摆摆手,又让已经冲进来的金吾卫退下。 “陛下……” 梁帝缓缓起了身,将奏折交给太监总管,才看向站在殿下的人。 “朕还以为你走了?”梁帝像是和熟人寒暄一般地问。 “先帝和流云王曾经约定,若非当朝皇帝邀请,或当朝天子昏庸当道。流云王府的人,不得进入京城。你已经在京城逗留数日,还出现在皇宫内,到底为何意?” 陆凌年连忙笑道:“皇侄不要害怕,我这次来并不是因为皇侄昏庸当道,而是为了一个人。等她答应跟我走,我就会带她离开京城。就算皇侄盛情邀请,我也绝对不会在京城多停留半日。” “那你大可直接将她带走。” “可我想念皇侄啊。” 梁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咳咳了几声后,才重新看向陆凌年。 “我们就见过一次面,何来想念?” 陆凌年回答说:“既然如此,皇侄又为何大张旗鼓的找我呢?” “你什么意思?” “谣言。” 梁帝轻哼一声,“朕会愚蠢到做这种事情?” “有皇侄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过多打扰。等你皇婶答应跟我走,我就离开离开京城。不过,在此期间……” 陆凌年冷冽的目光看向龙椅上的梁帝,一上一下,他却没有丝毫畏惧。 “对我来说,很多事情都不如你皇婶重要。我不希望有人再去骚扰她,更不希望她受到半点伤害。八皇孙,也该适可而止了。” “阿琏……” 梁帝一惊,“你说的皇婶是?” “林代青。” 梁帝冷笑一声,“还敢说流云王府什么都不打算做?” “流云王府做不做,我不清楚。我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若是皇侄伤害到我心爱的人,我就说不准要做什么了。” “散布谣言的人我会处理,下次,希望不要再发生了。” 第119章 不见 文久知道,陆凌年应该不是一般富人家的公子哥。那人也说过,他的身份不一般。 小院里的机关和密室,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建造的。这不仅需要庞大的人力和物力,更需要渠道。说白了,没点权力做成不这事儿。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陆凌年竟然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这远比密室带给他的震撼要大的多,但这也说明他的猜测可能是真的。陆凌年应该和某个神秘的地方,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但这也更让文久好奇,如果陆凌年真的是那个地方的人,为何会看好自己。还是说,他知道些什么。 文久没多想,趁着陆凌年和白纪说话的功夫,拐进了小路,先回了小院。 他爷爷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来前几天就想着重新开张。没想到后来出了一个小意外。 这也是让文久不解的地方,虽然因为那件事耽误了一天,但第二日离开小院也不是不行。但陆凌年却又找了一个理由,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文久有些担心馄饨摊,回去过几次,家里的一切完好,看起来不像是被人动过的样子。想来宇文琏后来也没再回来过。 “陆公子,我和爷爷商量了一下,决定明日回去。”晚上吃饭时,文久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这里陆凌年答应的很痛快,“好,我也觉得是该回去了。爷爷的伤已经好了,馄饨摊这么久没营业,估计大家都想念了。” “是啊,”文久说,“今日我回去了一趟,还遇到老主顾呢,问我什么时候开门。”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吧。白纪会送你们回去,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跟白纪说。” 文久连忙推辞:“这怎么行,我和爷爷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我还不知道怎么报道。” “即是我家夫人的朋友,何谈报答。” 文久笑笑,没再说什么。虽然陆凌年这么说,但该报答还是要报答。他爷爷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不能欠别人的东西。因为别人的帮助总有一天要还的,能早还,绝对不能晚还,否则到时候不知道要拿什么还了。 很多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命打进去,都还不了。 …… …… “爹爹,今日的星星很亮啊。” 林代青躺在小院的躺椅上,望着天空,感叹到。 季念笑笑:“天气晴了,星星自然很亮。” “那为什么水至清则无鱼呢?”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奇怪的问题。” 林代青说:“我就是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相反的事情。” “世界本就如此,有对就有错。” “不说这个了,明日我就要去第七城报道了,真的不用理会那个叫吴礼的?” “他是城主,自然不能不理会。只是问起我的事情,你就说不知道。”季念说。 林代青本想着从她爹爹这套一点话,没想到她爹爹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严。哎,想从这个男人嘴里知道点事情,真的是太难了。林代青觉得,说不定自己哪天知道了她爹爹季念所有的事情,证据都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承认那些事儿跟他有关系。 哎! 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爹呢? “明日我能吃馄饨了吗?”他要求还挺多。 “能了。”傍晚从陆凌年那回来的时候,文久跟她说食材已经买好了,明日就重新开张。 其实开不开张都无所谓,她想的时候,每日都能吃到馄饨。倒是她爹爹…… 这么一个嘴硬的爹,真是不应该满足她的食欲。 “说起来,祁爷爷也还等着吃馄饨呢,明儿我一定得早起,看看用不用帮忙。” “明日不去第七城了,打算改道馄饨摊?” “爹爹!”林代青起身,责备道:“你就取笑我吧,再笑我明日就不起早了。” “好好,不笑了,赶紧睡觉去吧,我也困了。” “你怎么又困了,每天起那么晚。” “人老了啊,就是容易困。” “您老,您认真的吗?” “当然认真的,你都进了第七城了,我能不老吗?” “也是,的确是快四十的人了,太老了。” …… …… 一大清早,林代青就去了文久的馄饨摊,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的,没想到,她到的时候已经人们为患。 “文久……”林代青直接奔着后厨去了。 “需要我做什么?” “你来了,”文久笑笑,“帮忙往外端吧。” “好的。” 林代青还从未做过“店小二”这种差事,但好在她的平衡性好一些,端盘子的时候没出什么茬子。 忙活了一会儿,林代青打包了三份馄饨回了将军府。 “爷爷,吃饭了。” 一进门,林代青就敲了敲祁爷爷的门。祁爷爷在屋里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这次买的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那家的馄饨。” “终于可以吃上了。”祁爷爷笑着接过馄饨,“谢谢青儿。” “不用谢,要是喜欢,我明儿还给您带。” 将馄饨给了祁爷爷,林代青就赶紧回了小院。馄饨不比别的,泡的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不过她爹爹好这口,每次日上三竿起床,馄饨都成面片烫了。 意外的是,今天她回去的时候,她爹爹已经起来了。 “爹爹,今儿怎么这么早,” “好久没吃馄饨了,自然是为了馄饨起早。” “您可真是贪吃……” “居然敢说爹爹贪吃……”季念并非恼火,笑着接过馄饨,将馄饨倒进了碗里。 林代青说:“爹爹,今日我去买馄饨的时候,见到一个奇怪的人。” “怎么个奇怪法?”季念问。 林代青说:“那人在将军府后门站了好久,我去的时候看到了他,回来的时候还在。一直看着门口,见我出现,也不害怕,也不上前,不像是宇文琏的人。” “也许只是凑巧在那等人?” “也许吧。”林代青说,这事儿是假的,林代青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试探一下她爹爹。 因为最近她发现,她爹爹真的是一点都不关心她。 正吃着,门口突然传来了祁爷爷的声音。 “青儿,你在吗?” “在……”林代青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 便见祁爷爷端着那碗吃了半截的馄饨,手颤抖着,看上去很是激动。 “怎么了?”林代青怕祁爷爷手一抖,直接将碗给摔了,赶紧接了过来,“这馄饨不好吃?” 祁爷爷净顾着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好吃……” “馄饨……谁做的?” “你说的那个人……” 林代青从祁爷爷含糊不清的话里,摘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您是问我,馄饨从哪买的?” “对。”祁爷爷连连点头,“是他做的味道。” 林代青笑了,“别着急,我带您去。” 说完她冲着院里喊了一句,“爹爹,我去去就回。” “别耽误了去第七城报道。”季念提醒道, “知道了。” 一路上祁爷爷都很激动,说这馄饨的味道自己记得很清楚,绝对就是那个人做的。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也许是他的后人…… 祁爷爷激动起来,一点没了往日凶狠的模样。要不是他腿脚不好,林代青觉得他都能带着自己飞奔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馄饨摊已经没什么人了。祁爷爷在盛馄饨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太烫,以让大家都能吃得快一点。但对于打包走的,便会烫一些。文久说这是多卖一些馄饨的小窍门。 所以别看馄饨摊有时候人很多,但换桌率很高,所以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就是这。”林代青指着馄饨摊说,“文久。” 文久从后厨探出头来,“怎么了?每次吃饱吗?” “不是,你爷爷呢?” “在后厨呢,我们正准备吃饭。” 祁爷爷激动得握着林代青的手,。“是他爷爷啊,那岁数应该和我差不多。” “嗯,是差不多,说不定就是您的那位朋友。” “朋友?”文久转头看向身后的爷爷,神色凝重起来。 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并未邀请两人进去。 “这位是?” 祁爷爷看着文久打量了一会儿,说:“跟他不是很像。” “孙子呢,不是儿子,不像很正常。”林代青説,说完她又有点后悔,万一文爷爷并不是祁爷爷的朋友呢? 自己给了祁爷爷希望,最后不是的话,祁爷爷岂不是很难过? “这位是祁爷爷,”林代青介绍了一下祁爷爷,将祁爷爷找文爷爷的原因也说了一遍。 “这样啊……”文久有些为难的说:“可是我爷爷说他没有朋友,而且他也很不喜欢见生人。” “没有朋友?”祁爷爷惊讶,“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这个味道,只有他做的出来。小伙子,你就叫一下你爷爷,我就看一眼,若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立刻走。” “这位爷爷,不是我不叫,而是我爷爷真的不喜欢见外人。” 文久看向林代青,“青儿也知道的,我爷爷从来不出后厨。” 林代青觉得自己算是了解文久,尤其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之后。文久并非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换做平时,有人直接掀开帘子跟后厨的文爷爷说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怎么今日,突然就不愿意了? 林代青猜想文久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于是说:“祁爷爷,既然文爷爷不愿意见人,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祁爷爷看了一眼林代青,似乎是明白了她这话里的意思。 顿了顿他说:“小伙子,跟你爷爷带句话,就说祁门路上的馄饨摊,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他。” “爷爷,这……”文久有些为难,“您真的是找错人了,我和爷爷一直相依为命,从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朋友。” “我夜里再来。”祁爷爷固执的道。 文久回头看了一眼后厨,点点头,示意林代青可以带祁爷爷走了。 两人走后,文久回了后厨。 “还是有人找上门了。”文爷爷开口说。 他并非哑巴,只是不得不装成哑巴。 文久给爷爷盛好饭,“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只是没想到……” “林代青那丫头也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我想她爹爹季念应该也从未跟她说起过,这次带老祁来,应该就是单纯的希望帮他找到朋友。” “我应该想到的……”早上林代青说带三份馄饨回去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第三个人。 “也不怪你。”文爷爷说。 “老祁不是坏人,我只是不想连累他而已。”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考虑的更为详细一些。” “没关系,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事儿。我也老祁十多年没见了,前几日他生日,我还想着有生之年能不能见上一面呢。” “可是……”文久说,“这里已经被宇文琏的人盯上了。若是祁爷爷和您相认,宇文琏肯定能猜到你们的关系,我们的身份……” “所以,你晚点去找一下那个人,问问他怎么办。” “老师……” 文久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回去的路上,祁爷爷一直没说话。 到了将军府,他才叹了口气:“今日,鲁莽了。” “怎么了?”林代青问。 文久不让祁爷爷见他爷爷的时候,林代青就觉得奇怪。现在祁爷爷又说出这句话,更让林代青怀疑。 文久和他爷爷,难不成有什么故事? “我不该白天去见他的。” “听您这么说,怎么感觉您这位朋友的身份很特殊?” “他的身份是有些特殊,不过……”祁爷爷看着林代青:“你爹爹没告诉你?” “没……” 林代青真想回去好好地质问一下她爹爹,到底是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没说是对的。” “对什么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他?” “你不用帮他,好好玩就行。” 林代青汗颜,什么叫她好好玩就行? 难不成,她要是不好好玩,就是在给她爹爹添乱? 一个被关押在小院里的人,好意思吗? “那您跟我说说?” “你今日不是要去第七城报道吗?” “祁爷爷!” 第120章 影密卫 林代青到的时候,林熏、孙云微和元菱薇早已在门口等着她。 “不好意思,有事儿耽误了。”林代青解释说。 “没关系,还来得及。”林熏笑笑,“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儿再进去。” 除了她们这队之外,其他两队也已经到齐。、 “第一营今天不来吧?”孙云微扫了一眼周围问,她很害怕再见到钱小云等人。 “不知道。”林熏说,“第一营应该也是要先在第七城进行训练,再去宫里的吧?” “希望和我们不在一起。”元菱薇看着孙云微说,她很了解孙云微的担忧。这也正是她害怕的地方,要是和这些名嫡长女们一起训练,她们肯定又会被欺负的。 “不在一起的。”林代青说,“四个营的任务不一样,训练的内容也不同。她们应该也会来,不过你们不用害怕,除非以后她们刻意找我们,训练的时候,不会遇见的。” “真的吗?孙云微惊喜地问,要是这样的话真的就太好了,她可不想每天那么训练那么辛苦,还要受这些人的气。 “真的。”林代青说,上一世就是这个样子,这一世应该也是这样吧? 说话间,林代青就看到钱小云等人走了过来。 “我们进去吧。”孙云微提议。 林代青也不想在这跟钱小云等人有冲突,于是点了点头。其实她这人挺懒的,像放狠话或者讽刺人那种事情,她一点都不愿意做。没什么用,说到底就是炫耀一下自己。 林代青更喜欢实实在在做事儿,直接命中敌人。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听钱小云等人说话都是一种折磨。 就知道放狠话,最后办的事儿…… 没法提! 钱小云看到林代青等人进了第七城,不屑地说:“胆小鬼。” 这几日因为宇文琏在京城大张旗鼓的找林代青,她们一直没能见到林代青的影子。本以为她会识相,没想到千日竟然敢对季少嫣放狠话。真以为有宇文琏喜欢,她们就不敢对她怎样了吗? 宇文琏确实让她们忌惮,陛下的态度很模糊,也的确让她们不敢对林代青做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金吾卫的训练从今天就开始了,在训练的时候,让林代青受点什么伤,也不是不行。 “这一定,一定让她吃点苦头。” 金吾卫正是训练的第一天,第七城城主吴礼出现在对擂台上。 “首先,恭喜各位成功进入了第七城。相信你们在参加金吾卫选拔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第七城的规矩以及金吾卫的规矩。我不再重申,不知道的或者忘了的,自己再去看一遍。” “在未来的日子中,只要你们还是金吾卫的一员,就必须要遵守这些规矩。若是谁违背了这些规矩,我可不管你们爹爹或爷爷是谁,一视同仁,都按照第七城的规矩处罚。” “听清楚了吗?”0 说话的是个相貌极为丑陋的男人,钱小云等人虽然对城主的长相早有耳闻,但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丑成这个样子。。 虽然看起来有些害怕,但也因为太丑了,让钱小云觉得这人实在是不配做第七城的城主。 第七城是什么地方? 大梁帝国培养金吾卫的所在,是大梁精英的代表和象征。在她心中,金吾卫应该个个都很精神,年轻,是充满活力的存在。 而不是这样的糟老头子。 相由心生,钱小云的内心所想,很容易就表现在了脸上。 作为第七城的城主,吴礼怎能不明白这个表情的意思?但他毕竟是一城之主,还没无聊到要跟一个女娃子叫板的地步。 “其次,根据两次比试的结果,现在宣布你们各自加入哪个营。” “第一营,钱小云。” “第二营:卫白,江宁云,韩丽,司明伟” “第三营:张哲,韩旭、刘哲明。” “第四营:林熏、元菱薇、吴明秀、陈步怀。” “念到名字的,现在跟着你们的教头,去往各自的营地。” 吴礼宣布完名单,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没有林代青的名字?”林熏小声问。 “肯定是被淘汰了呗,那日不好意思打击她。” “也没有孙云微的。” ““活该!!” “我们的名字也没有!!” 吴礼看着下面躁动的人头,厉声道:“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吧?” “城主,”林熏先举起了手,“没有……”0 吴礼凶狠的目光随即投到她身上,“听不懂的话,你可以离开第七城了。” 林熏赶紧放下了手。 林代青对其他人示意,不要再说话,听吴礼的指示。 “八成是被淘汰了吧。”钱小云瞥了林代青一眼,向第一营教头所在的位置走去。 如果说金吾卫是荣耀的化身,那第一营就是荣耀中的荣耀。能进入第一营的人,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出身也很重要。因此人选每次都是最少的,也是最值得骄傲的。 和钱小云认识的几位嫡女,看着钱小云慢慢走向第一营教头的方向,忍不住也挺胸抬头。那骄傲的模样,好似自己也进入了第一营一般。 林代青没说话,拉着孙云微的手让她别害怕。 虽然还能安慰孙云微,但林代青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上一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宣布名单的人不是吴礼,她被分到了第四营——这还是宇文泱的关系,否则她可能被分到最辛苦的第三营。 可是这一世并没有宇文泱,宇文琏应该不会帮他,陆凌年不方便搀和。 难道是因为吴礼? 林代青抬头看向吴礼,正和吴礼的目光对上。后者看到她看了过来,迅速看向另外一边。 “速度点!” 很快,训练场上就只剩下林代青、赵若瑄、孙云微、李白、陈江、韩叙张。 孙云微紧紧抓着林代青的手,小声道:“我们不会真的要被淘汰吧?” “不会的……”林代青说。 虽然剩下的几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右相这样的重臣之家,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第一轮的比试中,表现不俗。 赵若萱虽然属于钱小云阵营,但她的身手并不差。 至于孙云微…… 虽然那天表现的并不好,但赢在计谋。若不是她早有防备,换了别人,赢的不一定是谁。这应该也是为何,她虽然在第一轮的时候淘汰了,但依旧能进入第二轮的原因。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并没有被淘汰。只是没有被淘汰的话…… “我知道,你们一定在好奇,自己为何被留了下来。” “谁知道?”吴礼看着台下的几人问,。 台下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太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不是在第一轮选拔的时候,就已经定了要进入哪个营了吗? 怎么现在…… 本着低调的原则,林代青也没做出头鸟。这一世的变化有点大,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个吴礼是什么状况。要是真按她爹爹说的不用理会,那此时应该沉默。 看看吴礼究竟想干嘛? “我……” 这时,孙云微突然举起了手。 谁都没想到,他们这几个里面看起来最弱的人,此刻竟成了最勇敢的一个。 吴礼很丑,因此无论是开心还是生气,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但看到孙云微举手,林代青还是看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说。”声音还是依旧的冷冽。 “是因为我们有别的任务吗?” “算说对了。” 什么叫算说对了? 吴礼说:“还有没有别的答案,或者谁知道,为何你们会在这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 “是因为我们几个比较厉害吧?”:李白举手说。 “还有吗?” 李白看了一眼几位说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场的几位除了孙云微之外,都是第一轮的获胜者除了赵若萱外,剩下的都是第二轮的获胜者。” “不错,你的观察很到位,还有吗?” “孙云微和林代青是一队,她们是怎么淘汰了赵若萱所在的队伍,我们看的很清楚。原因是原本我们的目标是林代青所在的队伍,后来放弃了。孙云微虽然看起来很弱,但有时候弱也是一种武器。在她和林代青的比试中,若不是林代青反应快,我觉得赢的肯定是孙云微。赵若萱所在的队伍虽然被淘汰了,但主要责任并不在她。我想,她当时但凡放下一点对林代青的怨恨,都不至于被淘汰……” “至于韩叙张,他们实际上才是第一个淘汰掉队伍的人。总指挥是韩叙张,没有他,他们队不可能赢。” “总结以上,我觉得城主是从所有的金吾卫中,挑选了综合实力最为出色的六位。至于为何将我们挑出来,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李白说完,笑着看向吴礼。 吴礼认可地点点头,鼓掌赞同。 “你说的很对,你们六个是我从今年所有金吾卫中挑选出来的。将你们挑选出来的原因,是因为第七城打算成立一支新的军队。” “影密卫。” “影密卫?”李白问,“那是什么?” “一支直属陛下的队伍,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进行一个月的封闭训练。影密卫的存在,是为了帮助陛下做一些其他军队不方便做的事情,因此,你们的身份,任务等所有都是保密的。” “今天,我会宣布你们六人被淘汰。” “实际上,我们是要转去别的地方进行训练?”林代青连忙问。 这是她很关心的问题,时间,地点。 她不可能长时间离开长安,不了解长安发生的事情。 “对。”吴礼点头,“训练的地点在都城外,今日你们回去做好准备,安排好自己的事情。我不管你们是谎称生病,还是什么理由,总之,不能让别人怀疑你们这一个月的行踪。” “自己出城,明日正午,在须臾山集合。” 不是吧。 林代青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被选中成为了影密卫,这比进入第一营还…… 而且,上一世也没有影密卫啊。 也许是自己不知道吧。 几人议论纷纷,林代青独自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她的本意是留在第四城,这也是她爹爹的意思。因为第四城的事儿少,她更自由些。 要是成为影密卫,天天办一些神秘的差事儿,说不准自己连自由都没了。 谁要成为影密卫啊。 就在林代青想着怎么逃脱这一劫的时候,吴礼继续道:“你们谁也别想着打退堂鼓,这件事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除非你们真的残了,或者死了,才有可能不用参加。否则明日都必须到须臾山集合。”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去。之后金吾卫就会直接到你们家里,抗旨杀全家。” “还用我再解释吗?” “不用了。” 吴礼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谁还能说什么? 而且又是直属陛下管辖,这差事,可比成为金吾卫好多了。也就林代青觉得不好,此时孙云微已经开心的差点手舞足蹈了。 “没想到,我居然能进入比第四应更厉害的地方。影密卫,一听就很厉害。以后我再也不用被钱小云她们欺负了……” 然后成功换来赵若萱一记白眼。 孙云微连忙拉住林代青,小声道:“你别瞪我,以后我们是一个队了,要相互帮助的。” “跟你吗?”赵若萱鄙夷地道:“你也配?” 孙云微没再说话。 林代青顾着想自己的事情,压根就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吴礼离开,总长上台,向他们宣布影密卫的规矩,她才回过神来。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说的一家人,就是可以相互交付自己性命的那种一家人。你们必须相互信任,不可心生隔阂。我知道,你们因为门第和嫡庶的关系,各自之间有些小矛盾。但能进入影密卫,就说明你们的地位和身份一样了。站在你身边的,就是你要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要背叛和伤害自己的兄弟,否则,影密卫容不得,陛下也容不得。” 第121章 季少羽的脑子进水了吗 “影密卫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以违抗陛下圣旨之罪处处置。” 总长说完这句话便走了。 校场只剩下林代青等人,一时间,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 “他说的是真的吧?” 李白说:“肯定是啊。”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韩叙张说。 “我也以为我在做梦。”孙云微小声说。 三人看了过来,李白说:“不是做梦。” 孙云微笑笑,看到赵若萱正瞪着自己,立马低下了头。 “你们要回家吗?”韩叙张问,“我们现在好像没事儿了,可以回去了。” “要不要去庆祝一下?”陈江提议道。 李白说:“庆祝就算了吧,城主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们被关注。如果我们几个一起去吃饭,肯定会被议论。” “也说不定会说成是淘汰六人组。”陈江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李白无奈的笑笑,同时又觉得这话跳不出错来。因为被淘汰,所以伤心失落,一起去吃饭。 “那你到时候可不要笑的太开心。”韩叙张玩笑道。 “那……”陈江看向林代青和孙云微、赵若萱。 “你们去吗?” “不去。”赵若萱很干脆的拒绝道。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提议去庆祝。不等几人再说什么,她抬脚先走了。 “我……”孙云微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在想事情根本没听到他们聊什么。 孙云微见林代青没说话,便扯了扯她的衣服。 “青儿,你去吗?” “去……”林代青回过神,正和四双盯着自己的目光撞上。 “去……去哪?”林代青有些愣神,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去庆祝。”陈江笑着说,“庆祝我们成为了影密卫。” “刚才城主的话是说我们要低调吧?”林代青扫了一眼众人。 四人不说话了。 陈江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低调点去。” “还是先回家吧。”林代青说,“明天就要集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也是……”陈江有些失望。 林代青说:“等到了须臾山再一起吃饭吧。” “到了须臾山,估计我们每天都要一起吃饭了。”李白笑着说。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陈江笑道。 和四人道了别,林代青慢步向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自那日之后,宇文琏就再没找过她,因此林代青没再走小路,而是直接从大路回家。 她本来想先去找下陆凌年,跟他商量一下该怎么做。想了想,还是先问问她爹爹。若是和陆凌年商量未果,最后还得问她爹爹。 她爹爹啊,要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人就行了,说不定稍微动点手脚,她明天就不用去了。 林代青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吴礼那日的话,应该算是半个橄榄枝吧?她如果将她爹爹搬出来,也许吴礼会给她想个法子。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首先她还得问问她爹爹的意思,看她爹爹让不让她去找吴礼。 毕竟,吴礼是冲着她爹爹来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渣子。 到了将军府门口,林代青看到季少羽在门口。样子看起来挺着急,来回走着,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等消息。 林代青不愿与他见面,准备绕到后门。 “林代青。”谁知季少羽竟叫了一声。 林代青只能转身,季少羽着急的跑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季少羽有些着急的说。 “有事儿?”林代青有些茫然。 最近这几日,她几乎没见过季少羽。感觉他像是消失了一样。 近距离看,林代青觉得季少羽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腰板好像挺直了,也有精神头了,整个人像是吃了一整头猪一样,精神面貌好了起来。 这是去改造了吗? “我……”季少羽吞吞吐吐,“也……” “也……” 等了好一会儿,林代青实在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没事我就先回府了。” 季少羽看到了她,正好她不用再绕到了后门了。 “等会……”季少羽说。 “有事儿赶紧说,我回去还有重要的事儿呢,” “一会儿你进去的时候,我娘亲可能会……做一些事情,你别生气。” “哦。”林代青说。 她之前少被季少羽他娘亲气吗?要是每天都很生气,早就气死了。 “你……”季少羽看起来竟是有些担心的样子。 林代青觉得他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么就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季少羽,怎么会对她露出关心的表情呢? 而且,刚才那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他们平时玩藏树枝游戏的逢场作戏呢? 装的还挺像。 说不准这次又在糕点里放什么东西呢。 “我没事,谢谢提醒,放心吧,我度量大,不跟你娘亲一般见识。” “那就好。”他竟然还舒了一口气。 林代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往门口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季少羽。 “你……” 算了,就算问了,季少羽会跟她说真话吗? “我怎么了?”季少羽说,片刻后,像是回想起自己之前种种的行为一样,说:“这次没骗你。” “真的?” “真的。”季少羽说。 林代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所以先回了府。 一路上她走的很顺利,一直到后院门口,都没看到季少羽口中的她娘亲。 “骗子……” 这话刚说出去,林代青就看到季大少奶奶站在后院的假山前。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下人。 “这假山,可是我专门让人从南方运回来的,值钱着呢。这个穷丫头,既然在里面给我放这些垃圾。” “都给她扔出来,一件也别剩,脏死了。” 季少羽原来没有撒谎。 林代青不生气是假,毕竟那里可是她的秘密基地,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但是看到它被人发现,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就像自己的秘密,被人拿到了太阳底下摊晾……不,就像是自己珍爱的东西,是别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垃圾…… 它被人嘲笑,唾骂。 林代青慢步走了过去,从地上一一捡起自己的小物件。 “哟……”季大少奶奶看到了她,阴阳怪气的说:“这是谁啊。” “你说呢。”林代青继续将地上的物件捡起来。 “林代青,见到我,你连礼都不行吗?你爹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爹爹教了我礼数,但没教我怎么对非人行礼。” 非人。 林代青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起了这词儿,也许是听陆凌年提起过。 非人,不是人。 季大少奶奶从来都是给别人脸色看,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过。尤其是林代青,在此之前,哪次不是唯唯诺诺。今儿居然还敢顶嘴了。 “来人。” 季大少奶奶指着林代青,愤怒地道:“林代青私自破坏季府的假山,将其当做私人物品。将她拿下,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来。” “是。” “住手……” 不等林代青反抗,季少羽先赶了过来。 “娘亲。”季少羽看向季大少奶奶,“您别为难她了,不就几件东西吗?” 季大少奶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里满是震惊,以至于好大一会儿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这是在给林代青求情。 “你说什么?” 别说季大少奶奶惊讶,林代青也很惊讶。 刚才的提醒本就令人怀疑,此时又来英雄救美,这个季少羽,脑子怕不是被宇文琏给打傻了。 宇文琏。 难道这事儿真的跟宇文琏有关系? 上一世,季少羽是宇文琏唯一的朋友,也是宇文琏出事儿之后,唯一还惦记着他的人。 难不成,宇文琏已经将他重生的事情告诉了季少羽? 就算不告诉,宇文琏经历了上一世,也知道季少羽才是将他当朋友的人。 可是这也联系不到一起啊,季少羽就算知道了宇文琏的事情,也没必要对她好呀。 林代青也诧异地看向季少羽。 季少羽说:“娘亲,我说你别为难青……林代青了。都是一家人,不就是在假山里放点东西吗?这后院您又不来,她放点东西怎么了?” 林代青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吗? 季大少奶奶换了个站姿,又季少羽面前走了两步。 “儿子,刚才风大,你说的什么,娘没听清楚。” “少奶奶,小少爷说的是……”一位府兵企图解释。 未果。 季大少奶奶怒道:“我在问小少爷,让你插嘴了吗?” 季少羽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这次林代青听清楚了季大少奶奶也听清楚了。 但两人都不敢相信。 两个有着多年怨气的仇家,此时在这件事神奇的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 “你脑子被人打了吗?”林代青问。 “儿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季大少奶奶奶问。 问完,似是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白痴,又继续说:“不对呀,你最近没吃药啊。、” “去你表哥那待了几天,你怎么脑子还坏掉了?” 表哥? 宇文琏? 林代青说:“宇文琏?” “他还能有几个表哥?”季大少奶奶惊讶的连林代青的问题都回答上了。 果然是和宇文琏有关系。 季少羽说:“娘亲,我说的不对吗?林代青再怎么说也是我三叔的养女。自家人,非得搞得跟敌国人一样。” “羽儿,你可知道你……” “娘亲,别说那些话了。您放心,我三叔不会跟爹爹抢将军府的。他也没打算从那个小院里出来,就算出来了,也不会对爹爹怎么样。您和爹爹,别总是将他当敌人。” 果然是告诉了季少羽啊。 这个宇文琏,还真是,变化太大了。 林代青都有点不敢相信,这重生的是宇文琏吗? 死亡,果然能让人看清楚很多事情。 季大少奶奶短时间内难以接受自己儿子这突然的变化,惊讶的拍了拍季少羽的肩膀,带着几个府兵走了。 “撞了鬼了。” “宇文琏,这是要害死我儿子啊。” “娘亲。”季少羽喊了一声。 季大少奶奶冲他挥挥手,“你这几天不准出门了,待在家里好好反思一下。” “我……” 季大少奶奶走后,林代青问季少羽。 “宇文琏都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季少羽有些慌张。 林代青有点想笑,季少羽其实挺不会骗人的。这么说吧也不对,他要是不会骗人,上一世自己得多傻,才能吃了那么多年的老鼠肉糕点? 好吧,这一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不过就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现在还遇上了各种变数。 “什么都没说,你变化能这么明显?” “很明显吗?”季少羽问。 林代青真想将季大少奶奶给拽回来,让季少羽自己看看自己娘亲都惊讶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很明显,是非常,特别的明显。” “啊……”季少羽惊讶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代青这次直接笑了。 “季少羽,你……真有意思。” “不是……” 季少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自在的对林代青好。 除了欺负她之外,他找不到另外的和她更自在的相处的方式。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对林代青撒谎,看她出丑,看她生气,看她被骗。 他觉得自己更擅长通过欺负林代青的方式来保护林代青。 其实,那些糕点里从来就没有什么老鼠肉。 他很想告诉林代青。 但…… 这样的自己,别说娘亲不相信,林代青肯定也不相信吧?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季少羽说。 “好。” 林代青走了几步,又回头。 “季少羽,宇文琏其实是个好人。” “我知道。”季少羽说,“你也是。” “不一定……” 林代青说:“这一次,我没打算做个好人。跟宇文琏说,让他离我远点。他想要的,我不会抢,我想要的,也希望他不要干涉。” “你就真的不想和他成为朋友吗?” “朋友?” 林代青笑笑,“哪有朋友伤害朋友的朋友?” “那个人……我见他出摊了。” “嗯,伤害我身边的人,这是我接受不了的。” 第122章 一石好几鸟 季少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是事实。 据说那个少年伤的还挺重,也是,宇文琏下手怎么可能轻? 如果不是真的了解宇文琏,谁都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可若是有人愿意了解他…… 谁愿意去了解这样一个人呢? 重生的林代青都不愿意,这天下也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其实,宇文琏还是可以相信的。只是你们做事的方式和风格不一样,如果你愿意,我觉得你可以试着了解他一下。” 林代青并不奇怪季少羽会说出这样的话,上一世,对宇文琏好的人就只有季少羽一个。也不知道季少羽究是了解到了宇文琏的哪点优点,竟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也许,自己真的是不了解宇文琏? “谢谢你,我知道了,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了解他一下。” “好。”季少羽笑笑。 回到小院,林代青就看到了季念惊讶的目光。 “怎么现在回来了?” “你猜。”林代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看向季念:“你要是能猜对,晚上咱们吃好吃的?” “那要是猜不对呢?” “那也吃好吃的。” 季念笑笑,“不会是被淘汰了吧?” “您……”林代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不能念我点好吗? 她看了一眼小院门口,想到吴礼说的那番话。 于是故作难过的是:“是的,被淘汰了?” “真的?”季念不信。 林代青耸耸肩:“真的。、” “不是……”季念放下手中的书,郑重的看向林代青:“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我……” 林代青笑笑,“因为我本来就计划,不去当什么金吾卫了。真的还太辛苦了,你都不知道天天训练。” “我……” “爹爹,我可算是想明白了。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去的时候,经过了几个校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金吾卫的训练任务真的是太严重了,我觉得我这小身板,真的受不了。” “你明白就好,不去正好,赶紧和陆公子回家。” “爹爹……”林代青将头凑向季念,小声说:“爹爹,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季念问。 “知道我会选入鬼影军的事儿?” “我怎么……”季念正准备否认,想到此刻是在院子里,门外的两人肯定能听清楚。 于是说:“别哭丧着脸,让你走就赶紧走。” “我不管,您得想办法,我得一直留在您身边,哪都不去。” 说完,林代青又小声说:“一个月的封闭训练呢,您就不能仁慈点吗?我一个月都回不来呢。” “呵呵……”季念拿着书往屋里走了。 “被金吾卫淘汰了,还好意思来求我让你留下来?” “爹爹……” 林代青赶紧追了上去,“我还没玩够呢,我不想走。” “你当初怎么跟陆公子说的?进了金吾卫,就多待一段时间,进不了就跟他走。” “爹爹……” “这事儿能怪我吗?”林代青跟着季念进了屋子,“谁知道第七城的城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偏整出一个鬼影军出来。还说什么是陛下的主意,爹爹,您记得这事儿吗?” “我去哪里记得这事儿?” 也是,这事儿也就她记得。 陛下上一世没这么做啊。 见了鬼了。 季念也有些诧异,但也不难理解梁帝为何这么做。 陆凌年来了帝都,他要离开小院的消息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梁帝肯定是想提前做好准备,以防流云王府真的做出些什么的时候,他措手不及。 “爹爹,你可有解决的办法?”林代青问。 季念说:“依我看,你不如去吧。鬼影军既然是陛下的主意,可能是要你们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对……”林代青说:“吴礼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从这个层面来说,其实加入鬼影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会知道一些上一世她不知道的事情,但问题是,她是季念养女这件事人尽皆知,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何设置鬼影军? 不就是为了做一些别人做不了的事儿吗? 上一世没有鬼影军,是因为她还有陆凌年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陛下知道流云王府要做一些事情了,于是成立了鬼影军。她作为知情者,肯定能想到鬼影军成立是为了对付流云王府。 以及她。 以及她爹爹。 而现在,她又在鬼影军中。 这……陛下究竟是要干嘛? 林代青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儿。 “所以,很明显,你就是一颗亮眼的不能再亮眼的棋子。你去了,证明你可能有别的心思,你若是不去,那你肯定就是有别的心思。总之无论你去不去,陛下肯定都会怀疑我要做什么。” “那我不如不去?” “不如去。” “为何。” “你去了,陛下会觉得,你是想趁此机会了解陛下的心思。所以,他就能有意的将他想让你了解的信息告诉你。这样,你虽然知道了消息,但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从他的角度来说,你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是你不去,他就会知道你察觉了他的心思。” “这么说的话……”林代青说,“我是得去。” “还有一种可能……”季念说:“吴礼前两天跟你说的话,也许,你进鬼影军的事儿,陛下并不知情,只是吴礼自己的安排而已。” “可是吴礼,为何要这么做呢?”林代青不解:“他这算是欺君吗?” “也许吧……” 季念也有些摸不清吴礼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思,事情倒还简单一些。就怕这是吴礼一个人的善做主张,到时候陛下若是知晓了…… 问题是,吴礼没理由这么做,也没理由说出那天的那番话。 “您要这么说的话,我还是去吧。若是不去,这就是违抗圣旨。爹爹现在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我要是再被关进大牢,这可怎么是好?” 林代青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跟陆凌年联系的事情。还有赵攸宁…… “爹爹,你先想着,我出去一趟哈。” 上次出事儿之后,她还没去找过赵攸宁呢,也不知道她几天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那个商人。 林代青到的时候,看到之前救赵攸宁的那个少年正站在门口。 赵攸宁的这个店铺,很是破旧,东西也少。若不是后来遇到那位商人,这家店就被赵攸宁的父亲卖了。 少年还在门口,说明赵攸宁的伤可能还没好。 那个商人,也还没路过。 “赵攸宁在吗?”林代青问少年。 厌染看到是林代青,失望的说:“在呢,里面呢。” “知道赵攸宁的名字,肯定不是那个商人啊。”林代青说。 “你知道……”厌染抬头,“让她救人的人就是你?” “是。” 厌染抬手只想打人,就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他都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别说落魄商人,一个乞丐他都没见到。 “你赶紧进去吧,看我一会动手。” “说不定他今天就会出现呢。” “那我借您吉言了。” 林代青抬脚走了进去,赵攸宁听到她的声音,这时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你来了。” “嗯,这几天怎么样?” 林代青扫了一眼店内的环境,虽然东西少,柜子有些破旧,但是还算干净整洁。 “生意还行吧,都是周围的老顾客,。一些离得远了,都是新店铺了。” “等过几日这里翻新了,应该就会好点。” “嗯。”赵攸宁看了一眼门外,“那个商人还没出现。” “别着急,我也不确定他具体什么时候会出现。再等等吧,如果真的没来……” 林代青现在有些说不准了,最近的变数太多了。 陆凌年,宇文琏,季少羽,厌染,还有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以及鬼影军。 还真说不定那个商人不会出现。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吧。”赵攸宁说:“这几日我一直在店里,觉得这里的人也并非很少。可能就是铺面旧了一些,若是重新装修一些,进一些紧俏的货,说不定生意能好起来。“ “嗯,先等着,不行咱就想办法。” 跟赵攸宁又聊了两句,林代青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老板在吗?” “在呢。”厌染有气无力的回答,要不是赵攸宁说让他态度好点,他绝对已经将面前这个直接找老板的几人给赶走了。 一上来就说要找老板,想干嘛? “等等……谁让你进去的。” 厌染没拦住,钱小云等人已经走了进来。 “哟……”钱小云看到林代青,脸上立马露出鄙夷的神色:“这是谁啊?这不是刚才被金吾卫淘汰的林家大小姐吗?” 林代青正好奇钱小云为何会在这里,只见,赵若萱随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赵攸宁看到她也在,神色顿时一变。 “正是我。”林代青说。 “你在这里干嘛?被淘汰了,买不起好衣服了?所以只能到这破店里买?” “哦,我怎么忘了,你就算不被淘汰,也没钱买贵的衣服。” 林代青没说话啊,看着钱小云等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捂着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很臭的东西一样、。 可是店里很干净,根本没有什么异味。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在装腔作势。 这就是找麻烦来了。 “怎么没话说?”钱小云看向林代青。 林代青说:“我是懒得回答,顺便觉得,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被淘汰了。” “你……”钱小云气急,怎么什么话从林代青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火冒三丈? 上官婉儿说:“淘汰?小云可是要跟在皇后身边的,怎么可能被淘汰?” “也是……”林代青符合着,“是将来要成为皇后的人呢。” 林代青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了一眼钱小云,落在季少嫣的身上。 “我听说,嫣儿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说什么?”季少嫣有些尴尬的瞪向林代青,“你别乱说。” “是不是我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林代青笑着看向钱小云,“是吧,钱小姐。嫣儿毕竟是郡主之女,爹爹又是未来的镇国大将军,这样的联姻,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林代青。” 钱小云这次真的忍无可忍了,她抬起手,向林代青的脸上打去。 林代青笑笑,在钱小云的手快要挨着她的脸的时候,快速一躲,钱小云扑了一空,差点摔到地上。 “你……”上官婉儿扶住钱小云,瞪着林代青,“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们会傻到听不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你还差得远呢。” 计谋被揭穿,林代青并不惊讶。 这小小的离间计,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就是故意要让钱小云等人听出来。 因为即便她们知道这是离间计,心里也难免会去想,对方真的没这个打算吗? 钱小云为何要留在皇后身边,傻子都很清楚。若能得到皇后的喜欢,以钱小云的身份和聪明,嫁给太子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现在还没太子。 关键是,季少嫣也想成为皇后。 所以她们两个肯定就会去想,宇文琏和宇文泱,谁会成为未来的太子。 无论是谁,各自都会选择一个,然后成为对立的阵营。 嫡女阁会分成两派,到时候,她们究竟还有没有时间顾得上自己,就说不准了。 而且,宇文琏和宇文泱都不是那种喜欢倒贴的人,这两人,在决定要选择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 因为他们其中一个,即便成为了皇后,最终也会把废掉。 宇文琏和宇文泱,是绝对不回允许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而这个人,还经常会提醒他。 “陛下,您可别忘了,当初您这皇位是怎么来的。” 离不开我们家的帮助哟~ 虽然上一世她死的早,但季少嫣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不被废除,估计也会被冷落。 爹爹是将军,女儿是皇后,未来这天下是谁的? 宇文泱是肯定要仔细想一下的。 这是一石好几鸟啊。 第123章 内讧 这些虽然不是钱小云和季少嫣该担心的,但她们肯定会担心对方是否会成为自己皇后路上的绊脚石。 上一世,钱小云也是够惨,被季少嫣利用的神魂颠倒,到死了都还以为季少嫣是在为她好。 林代青觉得自己这也不算是单纯的额挑拨离间,至少,钱小云有了防备,不至于被季少嫣算计到死。 钱小云道:“林代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用我当吗? 你不信,可不就是有点傻。 真以为季少嫣当你是姐妹呢,你们几个也不想想,你们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哪个没有心机的人,会为了对付别人去结盟? 说到底,都是为了借助彼此的力量而已。只是有些人聪明,有些认不是很聪明,因此被聪明的给骗了。 钱小云还想说什么,赵若萱轻轻咳嗽了一声。钱小云等人可能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她们是为何来的这里。 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林代青觉得这几个人真的挺单纯的,竟然这么相信季少嫣。上一世其他人是什么结果,林代青已经记不住清了。因为到后来,钱小云出现的次数更多一些,将军府出事儿之后,她也没心思再去关心别人的事情。而且季少嫣也不会傻到,在处理钱小云之前,先让其他人出事儿。 钱小云是单纯,但也没到真的很傻的地步。 钱小云走到赵攸宁面前:“我说,你为何要这间破铺子?” 赵攸宁老老实实回答:“我总得有个落脚的对方吧,钱小姐,我现在已经不再是赵家的人了。你若是买东西,可以选。你若是找事儿,那请你离开。” “哈哈……” 钱小云笑着看向林代青,又看向赵攸宁:“怎么,现在有林代青给你撑腰,你胆子大了?你不知道吧?她现在被金吾卫淘汰了,什么都不是。” “谁说我指望她撑腰了?”赵攸宁说:“她就是来买东西而已。” “你看她那穷酸样,像是能买得起东西的人么?”上官婉儿扑哧一笑,感觉是要笑出大牙的样子。 林代青扫了一眼赵攸宁和钱小云等人,正想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说她买不起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林代青转头看去,竟见到了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 少年对身后的人招招手:“这儿的东西,本少爷全包了,让您装车吧。” “真的吗?”赵攸宁惊喜地道:她接受这个店铺一来,还没做过这么大的生意呢。都买了,这得好几百两吧。这下好了,有钱进一点紧俏点的货了。 少年这话一出,像是一张快速在人群中闪过的巴掌,一个挨着一个,打在季少嫣等人的脸上。 ——倒不是林代青觉得这是在打脸,而是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谁狠狠地欺负了一样。 林代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季少嫣这时候已经认清楚来人,正是那日在将军府门口,说是林代青哥哥的那位。 那日她吃了苦头,今日有些心虚,或者说有些害怕。因为这少年一看起来就像是不是好惹的样子。 少年也看到了季少嫣,竟像是之前的冲突不存在一样,笑着打起来招呼。 “季家的孙小姐也在啊。” 季少嫣将头转到一边。 “你们认识?” 上官婉儿问,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从穿着上来看,不太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能将这家店铺所有东西买下,想来口袋里的钱应该不少。 又和季少嫣认识,难不成…… 可是她从未在京城内见过这样一个人啊。 想起来,今年长安出现的的俊俏少年还真是不少。 先是那位武林盟主和他的侍从,后是林代青的那位不知道从哪来的未婚夫,以及他的侍从。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长安这是要有什么大事儿吗? “不认识。”季少嫣说,;林代青的哥哥,她怎么可能认识? 金二少爷笑笑:“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在将军府门前。这位季将军府的孙小姐,想欺负我妹妹,被我给看到了。于是,就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你……”钱小云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儿。 上官婉儿和钱小云等人,一下子愣了。 林代青的哥哥? 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 居然昨天就出现了,季少嫣怎么没说? 想起林代青刚才的话,钱小云心里一下子就犯了嘀咕。 季少嫣,将军府,母亲是郡主,说起来,这身份的确是比自己尊贵很多。而且她叫八皇子和七皇子表哥,从小就认识。无论从哪方面说,季少嫣都有成为皇后的资格和可能。即便是她自己不嫌,她那个郡主母亲会不想? 既然是自家儿子找皇后,太子的母亲,肯定也希望找个自家人。 季少嫣,可以说是最佳人选。 除了这个少年,季少嫣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钱小云不敢再去多想,也不再说话,想看看季少嫣打算怎么处理面前的情况。 “怎么不能提吗?”金二少爷说:“我还以为你们京城里的姑娘们,都是以此为乐呢。” “我是欺负她了,能怎样?”季少嫣说:“她以为她是谁?有个哥哥就了不起吗?” “不了不起吗?”金二少爷问:“你有吗?” 我。 季少嫣还真没有。 她倒是有一个弟弟,但是最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总是见不着人。昨天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还告诉她,以后不要再欺负林代青了。她就奇了怪了,一个季少羽,一个季少婉,都像是被林代青收买了一样,都让她少欺负林代青。 少? 怎么可能少的了。 他们让少欺负,她还就偏偏要多欺负几次? 哥哥又怎么样? 她可是将军府的人,这天下,除了皇室和王爷们,还有谁能比得上他们将军府? “我是没有哥哥,但是我爹爹可是季将军府的大少爷。而她……” 季少嫣说着,看向林代青。一个囚犯的养女,也敢跟她比身份?有哥哥又如何,爹爹是囚犯,她一辈子都是囚犯的女儿。 “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罢了。有个爹爹又能怎样?现在关在小院里出不来,陛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圣旨将他处斩呢?若不是我不愿意,金吾卫的选拔能轮的上她?” “要说,囚犯的养女,就是囚犯的养女。”上官婉儿接着说:“有资格参加金吾卫的选拔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淘汰了?” “是啊,不嫌丢人,还出来乱跑。”钱小云补了一句。 金二少爷听完,笑了,“我说,你们……好吧,跟你们比有没有哥哥也没意思。毕竟在你们心里这些并不重要,要不这样吧……” 金二少爷看向林代青:“妹妹,你说你喜欢什么,哥哥给你买下来。” “你买得起吗?”钱小云说。 金二少爷冲她一笑:“我若是买了下来呢?” “那你把整条街都买下来给她?” 金二少爷看向林代青“喜欢吗?” 哥哥,这是喜欢就能点头的事儿吗? 知道这证条件需要多少银子吗?虽然这段比较偏僻,但怎么说也是都城长安,寸土寸金,这可不是几千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 林代青赶紧摇了摇头,示意金二少爷,别再说大话了。 “看吧,她都不敢说要。”钱小云说。 上官婉儿不屑的一笑:“说要就得买,问题是买不起啊。” 林代青早已习惯了她们的鄙夷和嘲笑,因此也不放在心上。虽然她们几个会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并不是最为主要的绊脚石。这些人并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她,早已对这一世会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林代青觉得此刻自己看这些人,就像是在看看了一遍的戏一样。 这么形容也不是很贴切。 总之,她早已知道了这些人最后的下场,而这些人还沉浸在自己能掌握一切的无知中。 此时,除了默默的什么都不说,也不好在做什么了。 那一天总会来的,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因此林代青拦住金二少爷:“好了,哥,咱什么都不说了,东西买好了吗?买好了您就先回吧。” “不是……”金二少爷说:“上次你说去找我,就没去,我再走了,你再不去,我去哪找你去啊?” “将军府啊。”林代青说。 金二少爷看了一眼众人, “我还是去外面等着吧,刚才在门口看见了两个比我还英俊的人,我得过去问问,他们平时都吃什么啊。” 金二少爷说完就走。 林代青突然想起来,他还没付钱。 “哥,付钱。” “元宝,付钱。”金二少爷挥了挥手。 元宝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递给赵攸宁。 “收好了。” “这……”赵攸宁不敢相信地问:“您买的这些东西,也不值这些钱啊,我这……” “不用找零,在这存在吧,我家小姐回头需要什么,算在我家少爷的账上。” “好的……”赵攸宁点头,这一锭金子,得买到什么时候啊。 钱小云等人本以为这两人肯定拿不出钱来,没想到,他竟然拿出来一锭金子。 谁闲着没事儿,在身上装金子啊? “是假的吧。”上官婉儿怀疑道:“看他也不像是有钱人,怎么可能拿出一锭金子?赵老板,你可别被欺骗了。” 赵攸宁直接没理会,将金子放进了柜台。她虽然没什么钱,但小时候也是经常见爹爹往回拿钱的。 爹爹曾经说过,万顺号的金子和银子是最好的,一般特别有钱的人,才会将钱存在那里,。以后啊,咱们的银子也放到万顺号了。 哎! 现在爹爹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但是以前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见赵攸宁没说话,钱小云等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若萱,你到底要不要说两句?” 帮她来出气,她到好,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赵若萱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她今天其实没打算来找赵攸宁的事儿,之前和赵攸宁说好了,互不干涉。所以,她也想着,以后就当不认识赵攸宁这个人。别人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儿,她就是名正言顺的赵家的嫡长女。 是钱小云找到她,说看到林代青进了赵攸宁的铺子,所以才来的。 “钱小姐,要不我们今日还是先回去吧。”铺子里什么都没了,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欺负的了,难道要打赵攸宁一顿吗? 钱小云一听这话,立马来气了。 “赵若萱,你什么意思?我们帮了你这么多次,现在我们受了委屈,你居然说要走?” “那怎么办?难道打赵攸宁一顿吗?”赵若萱说:“之前我也跟你们说了,她已经离开赵家了,我不打算再找她的事儿了,你们不是也答应了吗?” “呵呵……”上官婉儿冷笑一声:“赵小姐这意思是,我们帮你处理掉赵攸宁之后,你就不再需要我们了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今天刚被淘汰,就觉得自己跟林代青是一路人了?” 听到淘汰两个字,赵若萱心里有些不是很舒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6” “那你是什么意思?”上官婉儿问,“你今天最好说个清楚,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你了。” 林代青和赵攸宁看的都傻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现在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内讧? 看着不是很像。 赵若萱,怕是从来都不是她们嫡女阁的人吧? 嫡女阁虽然主要是一滴女为主,但最重要的,还是她们的身份。 将军府,右相,临渊侯府,尚书府…… 里面的哪一个,不是真正的名门贵族。 赵氏商铺的女儿,估计入不了她们的眼。会帮助赵若萱,估计也是有其他的目的。否则现在也不会突然这样对待赵若萱,哎,真是……禁不起挑拨啊。 林代青突然好想来一句,“姐妹们,皇后啊,皇后啊。” 说不定钱小云和季少嫣现在也能打起来。 第124章 谁和谁 林代青觉得自己最起码还算是讲究的,这时候只默默站在一边看笑话,没有火上浇油。 面前的一幕,赵攸宁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这是也沦为被欺负的人了吗? “我的意思是,”赵攸宁目光闪烁地看着钱小云等人,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又惹祸上身。 她不想被欺负,更不想当着赵攸宁的面被欺负。自己欺负了她这么多次,当着她的面被欺负,太丢人了。 但是她一是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她没经历过这种场景啊。 “说啊……”上官婉儿咄咄逼人。 钱小云不屑的一笑:“娘亲是二房,自己是庶女。要不是赵攸宁的娘亲死的早,你能成为嫡女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嫡女,真是笑话。” 一直没说话的程婉儿道:“就算是嫡女又能怎样?一家商人的家的女儿,就算是嫡女又能怎样?” 一种趾高气昂的气息,顿时充满了整个店铺。赵攸宁看到赵若萱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因为这些人的这些话,心里很难受。 赵攸宁以为自己会开心,以为看到赵若萱也有今天,心里会觉得很痛快。或者这时候,她应该落井下石。谁让赵若萱平时欺负她?这时候,这几位官家小姐,向来也不会说自己。 但赵攸宁并没有感觉到轻松,相反,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也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样。 这种感觉让赵攸宁很不解,她不明白自己此刻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她不是应该恨赵若萱吗? 再看赵若萱,脸色难看到,让人能体会到她心中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当众被人羞辱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羞辱自己的人,还是自己一直巴结的人。尤其是,自己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原来,从来都没有。 她从来都和她们不是一路人,曾经的关系好,只是因为自己一直在顺从而已。 “说话啊!”钱小云冷冷地道,几乎要走过去给赵若萱点颜色看看。 此刻她们也不管林代青和赵攸宁是否在场,或者她们在场正好,能够让这场嘲讽和欺负,更有趣一些。 钱小云等人心里应该很清楚,林代青和赵攸宁是不会帮赵若萱的。 先不说赵攸宁和赵若萱的关系,在金吾卫的选拔中,赵若萱也没给林代青好脸色看。林代青就算再傻,再爱多管闲事儿,今天也不可能帮助赵若萱吧?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理,钱小云和程婉儿、季少嫣将赵攸宁团团围住了。 “说……”钱小云命令道,声势逼人。 赵若萱低着头,不敢去看三人,支支吾吾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回去。而且她现在已经很惨了,我想……” “我想我们欺负一个很惨的人,多没意思。” 说完这些,赵若萱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 都到这时候了,明明都已经很清楚这些人不会在意自己,只是将自己当做个笑话看待。她还是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不敢说出一句忤逆这些人的话。 她太胆小,太懦弱,太虚伪。 “是吗?”程婉儿不信:“即便如此,你也该请求我们的意见,自己做决定要回去,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我没有……”赵若萱连承认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勇气都没有。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程婉儿趾高气昂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就算又有如何?” 一个清脆的男声,突然在门外响起。接着,众人便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慢慢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绿色的袍子,剪裁得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不过这张脸在场的人都认识,富贵不富贵不知道,总是有点威名在外。 “南轻夜。”程婉儿惊讶了一声,自那次醉仙楼的事情之后,她就查了一下那位侍卫的来历。 这一查不要紧,在知道对方是武林盟主南轻夜的侍从后,程婉儿就有些心花怒放。 当然不是对那个侍从,而是对南轻夜。 南轻夜。 单是这个名字,都让人浮想联翩,那一定是以为才貌都出众的男子。之后又几番打听,终于差到南轻夜在长安的住处,几次拜访后,终于见到了南轻夜本人。 谦是到了,但南轻夜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不过她程婉儿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耐心,几番围堵之后,终于和南轻夜说上了话。 “你怎么来了?”程婉儿几乎忘了刚才南轻夜还未进来之前说的那句话,笑着走了过去。 一定是来找她的吧,即便不是,能在这偏僻的地方相见,也是一种缘分啊。 “我……”南轻夜扫了一眼众人,将目光落到林代青身上,“自然是有事儿。” 程婉儿只顾着沉浸在南轻夜是来找自己的幻想中,并未去注意他此刻去看谁。 “是找我吗?”程婉儿开心地问。 钱小云和季少嫣早就反应了过来,想拉程婉儿一把,还是晚了。 南轻夜说:“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程婉儿这才想起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幕,不过她怎么可能直接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南轻夜呢。 于是说:“只是在聊天。” “是吗?”南轻夜向赵若萱看去,后者欲言又止,最后低下了头。 林代青看到这一幕,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傻子都看的出来,程婉儿这是对南轻夜有好感。这时候若是让南轻夜为赵若萱打抱不平,最终的结果就是,今天也许赵若萱能好好的离开这里。但是之后……就未必是好下场了。 单是今天这几句话,就让赵若萱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她若是被南轻夜解围,程婉儿必定饶不了她。 “是。”赵攸宁最后说。 她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少说为妙。 “既然如此……”南轻夜看向赵攸宁,“你这里可有……什么?” 南轻夜回头看向门口。 声音从外面传来,说话的人却没进来。 “金疮药。” “对,有金疮药吗?” 赵攸宁摇摇头,“我们这……” “肯定没有吧……”南轻夜说:“店里空空如也,我早该想到。” “金疮药,药店有卖。”程婉儿说:“南盟主,我带您去吧。” “不用……” 声音又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我们盟主知道哪里有药店。” 程婉儿尴尬地一笑,“那我和您一起去?” 难得遇到南轻夜,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我的话,你没挺清楚吗?”一直站在门外的玄叶抱着剑走了进来,走到南轻夜面前,用剑愣生生地将程婉儿推到了一米外。 “离我家盟主远点,影响我家盟主呼吸。” “你……” 程婉儿想发火,想到南轻夜就站在自己面前,也不敢造次。 她可是在南轻夜家墙外听的清清楚楚,南轻夜最喜欢温柔爱笑的女子。她挺爱笑的,所以一定要在南轻夜面前表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好吧。”程婉儿还想再说什么,钱小云将她拉了回来。 嘴上没说什么,但钱小云的动作和眼神里同时充满了警告。程婉儿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对的哦,不能失了自己嫡长女的身份。 “你们不走吗?”南轻夜没着急走,却是问了在场的众位一句。 林代青耸耸肩,她和赵攸宁的关系已经被拆穿,也就没再继续演下去的必要。 “我是来这里找老板的,事儿还没谈成。” 程婉儿自然是舍不得走。 钱小云和季少嫣却是想立刻离开这里,南轻夜的身份很尴尬,得罪不是,不得罪不是。 所以干脆还是不要理会的好,万一江湖和朝堂真的出现矛盾,她们可担待不起。 “我……”赵若萱看着钱小云等人已经走了出去,犹豫着,没敢抬脚。 此时若出去…… “赵若萱,你不走吗?” 门外传来钱小云的声音。 “你们先走吧。” 犹豫后,赵若萱说到,“我还有事儿,你们先回去。” 她很清楚一会儿出去的下场,所以此时必须要躲开。 至于以后,明天她就去须臾山了,一个月后才会回长安。到了那时,她就是陛下的鬼影军,也许就不用再害怕钱小云等人了? “你想好了?”程婉儿问。 有别的事儿,还需要想好吗? 程婉儿这时候问的,是她做的这个决定,真的决定要躲着她们?或者说,真的决定,就此划分界限吗? 赵若萱握着拳头,咬着牙,最后道:“我决定了。” 她本来打算忍气吞声,也本来打算就算是被看不起,也要和钱小云等人在一起。最起码,自己嫡女的身份还有人承认。但今日,她突然改变了想法。也许是因为这个传说中的南盟主的出现,也许是因为看到程婉儿在南轻夜面前的讨好。 她突然明白,自己所向往的,也并不是完美,自己所惧怕的,也不是在任何地方都所向无敌。 你看,程婉儿多高傲,但是在南轻夜面前就不得不底下自己的头,扔掉自己的高傲。 若是自己也成为南轻夜这样尊贵的人物呢? 不,她已经快要成为南轻夜这样的人物。 皇后又如何,金吾卫又如何,陛下的鬼影军,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现在钱小云和季少嫣还不一定谁会成为皇后,而她现在已经确定成为鬼影军。 所以,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我们可走了?” 赵若萱没再说话,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钱小云等人离开后,南轻夜说:“那我们也走了。” “你们不是来买金疮药的吧?” 林代青问,她怎么就觉得,南轻夜就是专门进来救场的呢?、 “哈哈……”南轻夜笑笑,“被林小姐看穿了。不过,我还以为是林小姐在被欺负……” 南轻夜的目光从赵若萱的脸上扫过,“没想到,她们对付起自己人来,也是这么不留情面。” “谢谢南盟主。”赵若萱自然明白自己为何会没事。 南轻夜摆摆手,“谢就算了,本意并不是救你。不过,经过这件事,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这种人是没办法继续交朋友的,好自为之吧。” “好的,谢谢南盟主提醒。” 南轻夜抬脚往外走,林代青跟了出去。 门外,厌染正和金二少爷聊的火热。看厌染这架势,是完全忘了自己为何站在门口。 林代青轻哼了一句,厌染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迅速的在大街上扫了一眼,“没来呢。” “什么……”金二少爷问。 “没事,我们接着聊,你刚说的那个烤肉,我觉得挺好的。” 林代青笑笑,跟上了还没走远的南轻夜。 “不知南盟主,今日为何会出手相救。” “我说了,是因为觉得你是,才出手相救。” “我问的就是这个。”林代青说,她和南轻夜可以说是素不相识,这已经不是南轻夜第一次帮她解围。 而且南轻夜以为是她被欺负才来,明显是知道她的行踪。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路见不平可以,但是跟踪者某人,就为路见不平,就有点让人怀疑了。 “你想知道吗?”南轻夜问。 林代青点点头。 南轻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正在门口和厌染聊天的金二少爷。 “他也帮你了不是吗?你为何不问他。” “还没来得及,他还没走,问完你,我就去问他。” 今日这位少年出手阔绰,林代青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如果,我不回答呢?” “无妨,我只是会找人跟踪一下南盟主,然后也查一下南盟主的身份,以及来长安的目的。” “如果这些消息你都没查到呢?” “不会的。”林代青自信地说。 其实,她早就有点怀疑南轻夜的身份。 江湖人,十六七岁。 陆凌年那日提起过,有个江湖人士去找流云王府。此时南轻夜又出现在长安,还故意和她扯上关系。 这应该不是因为走在大街上,萍水相逢,又萍水相逢这么简单。 南轻夜也许不是那位将军的孩子,但关系,应该会有吗? 第125章 绿发 南轻夜笑笑,“好,那就给林小姐这个机会。” 南轻夜话到此,林代青就再没继续追问。 “我还有一件事。” “请说。” “以后,请不要再帮我解围。或者,以我的名义,帮其他人解围。” 南轻夜诧异:“为何?” “你既然不愿意告知我一些事情,我想我也有权力拒绝你的一些事情。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我很怕,你没破坏了我的目的,我却不经意间,破坏了你的目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林代青说:“只是想告诉南男主,长安不是江湖,不是武力和狭义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在江湖上和人结仇,一顿架几乎就能解决吧?即便不能,解决这件事也没那么复杂。” “但是在长安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的利与纠葛,可不是一顿架,几壶酒就能解决的。若是因为盟主,牵扯江湖,到时候可就不好了。我这可不是威胁,而是提醒。南盟主不远与我真诚,我不会做什么。不过就是知道你的目的,绕着罢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南轻夜笑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林代青这番分不清到底是提醒还是威胁的话,让他有些摸不清林代青心里在想什么。同时又有些心疼林代青,一个瘦弱的女孩,以囚犯养女的身份留在长安。不仅要自己生存下去,还要想着如何护着自己爹爹周全。 这些年,她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且不说那些微不足道的自由,就说季将军府的人对她的态度,能忍受到现在,还饱有一份倔强和善良。难能可贵,也让人心疼。 “谢谢。”南轻夜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想到这几次来,他帮助林代青几次,但是林代青从未道谢。 除了今日这次之外,林代青几乎没有找过她。也许,她那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想想她对宇文琏的态度,其实也能理解。除了她爹爹相信的人,其他的她一概都不相信。 “不用客气。” 望着林代青远去的背影,南轻夜不由得笑了笑。 “公子,林小姐这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玄叶问。 南轻夜说:“什么划清界限,我们从来都没有关系。她过来,是想说不想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那……”玄叶犹豫着。 南轻夜说:“明的帮不了,就暗的帮。反正我们也没打算在这长安出什么风头,省得哪天又被八皇子找上门来。” “走吧。” …… …… 商铺内。 林代青和南轻夜走了之后,商铺内就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尴尬中。 赵若萱想走,又害怕钱小云就等在外面。这是那些人的作风,她心里很清楚。 相对于外面的危险,此刻的尴尬真的不算什么。 赵攸宁本以为赵若萱会立刻走人,没想到她竟然在那站了许久。赵若萱不走,也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面前的安静,也害怕打破这种安静。因为这意味着,她可能需要和赵若萱说上几句话,或者被她瞪一眼。 赵攸宁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但在赵若萱母女面前,总是感到害怕。这些从小就以“噩梦”的形式,存在于她生活中人,就像是一片又一片的阴影,也许是老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鬼”。 张牙舞爪,黑暗无比,让她感到恐惧。以至于,赵若萱此刻站在她面前,不说话,她也会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片黑暗包围着。 她忍不住会想起自己在家里被虐待的日子,想起自己吃不饱饭,被关在柴房里的日子。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赵若萱为何还不走? “赵攸宁……” 突然,厌染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你快出来一下。” 赵攸宁看了一眼赵若萱,和后者的目光撞上,她心虚地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她,竟然连和赵若萱对视都会感到害怕。 赵若萱此时终于回过神,想起来自己此刻还站在这里。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钱小云等人应该也没什么耐性等到现在吧? 出了门,赵若萱看到赵攸宁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少年,正在和一个落魄的中年男人说话。之前用一锭金子,将店里所有货品都买下的少年已经不在,林代青也不在。 好了,她可以不用在任何人的目光下离去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赵若萱忍不住回头看向商铺门口。 赵攸宁和那个少年已经扶着那位中年男人坐下,拿了干粮和水。 这算是好人的行径吗? 换做是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那些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如此落魄,怎么能出现在别人家商铺门口,影响人家做生意呢? 可是赵攸宁却救了他,即便是给了一碗水,也比自己嫌弃好一些吧? 这,也许就是她和赵攸宁最本质的区别。 她只想让自己更好一些,所以接近钱小云她们,所以想办法成为赵家的嫡长女。 今日一切幻想被打碎,这都是假象而已。 可谁又能确定,她此刻看到的就不是假象呢? 就在赵若萱回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林代青去而复返。但林代青只是在远处站了一回儿,就转身走了。 赵若萱有些不明白林代青为何去而复返。 算了,和自己没有关系。 …… …… 陆凌年小院内,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将今日所看到的一切,禀告给了陆凌年。 “这么说来,南轻夜可能和之前那位去王府找王爷的人有关?” 黑衣人走后,白纪问陆凌年。 “公子,要不要派人盯着这个什么盟主。” “我去吧。”红叶拿着一个鸡腿走了过来,煞有要和南轻夜比一比谁能吃更多鸡腿的架势。 陆凌年顿了顿道:“从年龄上来说,的确有某种可能。” “对了公子。”白纪说:“还有个人呢,就是那个金锭。” 不知道叫什么,但这个人这么有钱,绝对值得这么一个金贵的名字。 皇子,金爷,盟主。 前后都抢着跟林代青扯上关系,白纪不禁去想,那位季公子,应该是真的有通天之能吧? 那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金锭,来自边塞方向,之前遇到什么人不知道,但快到长安的时候,一直都在做生意。 这人对做生意赚钱有着一种痴迷,宁愿自己睡大街,不吃饭,也得将自己的东西卖个好价钱。这样一个人,何以会为了林代青花那么多银子? 陆凌年没有花心思去琢磨这件事情,等流云王府将消息传过来,他就能确定金锭的身份。到那时,自然就不难猜测金锭为何这么做。 也许,真的是林代青失散多年哥哥也说不定。只是金锭到长安后的行动,让他有些不解。 住进了万顺居,却没再次去将军府拜访。若真的林代青的哥哥,自然应该先去和季念打个招呼。即便见不着,最起码应该做些什么。 他来到长安后倒是没闲着,一天的时间,就通过各种方式挣了很多钱。还住进了万顺居的后院,据说那里是万顺居东家才能住的地方。万顺居在大梁很很多家,但万顺居的东家是谁,却少有耳闻。 “好了,别吃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对于红叶,陆凌年也确实无奈。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走到哪吃到哪,还专捡鸽子吃的毛病,让人无奈。 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信鸽成为她手下的白骨。 要知道,这养一只信鸽很不容易。 “你换个别的吃吧,其实鸡肉也很好吃。”白纪说。 红叶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但要做的事儿,她倒是放在心上。 “那位盟主就交给我了。” “听说那位盟主英俊潇洒的很,你可别……” 白纪的话还没说完,红叶已经和她的鸽子腿消失在小院内。 “我可是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吃鸽子了。”白纪看向陆凌年,“有助于轻功的提升啊。” 陆凌年:“……” 现在将两人赶回流云王府还来得及吗? 小院外响起脚步声,两人瞬时提起了耳朵。 “买点吃的去吧。”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后,陆凌年吩咐说。 白纪点点头,直接施展轻功离开了。跃身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一点都不轻盈,有种想买只烧鸽的都冲动。 小院里只有陆凌年一人,林代青还是头一次遇到。 “白纪和红叶呢?” “出去了。”陆凌年给她倒了一杯茶,“今日去第七城了?” “嗯。”林代青说:“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林代青将鬼影军的事情告诉了陆凌年。 “陛下,是知道流云王府要做什么了吧?”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单是站在这里,他都下意识的提防。帝王的通病,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陆凌年的话听起来有些直白,林代青想想觉得也很有道理。梁帝高高在上,又是经历过夺嫡大战的人,必定随时会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 “只是你进入鬼影军有些意外。”陆凌年说,“虽然成为鬼影军,能更好的控制你,但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不是很想去,但是爹爹说最好还是去。” “我那皇侄都下令了,去还是得去,而且不能白去。” “你说什么皇侄?” 林代青虽然知道陆凌年和梁帝肯定有血缘关系,但是这辈分上的差距,却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梁帝。 叫陆凌年叔叔? 这未免有点太…… “陛下知道吗?” “知道啊。”陆凌年说:“没办法,辈分这种事情,我也决定不了。” 这么说的话,她就是陛下的皇婶了? 皇婶…… 林代青有点想笑。 等等……她和陆凌年只是假成亲而已,她又不喜欢陆凌年,而陆凌年也有喜欢的人。 想到小辛,林代青有些担忧地看向陆凌年。 这几日以来,陆凌年的气色和状态看起来都还不错。似乎小辛的事情,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可忘掉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你……”林代青想问问陆凌年还好吧,又害怕他因为小辛难过。 “我什么我……”陆凌年笑笑,“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回去吧。” 是想到了小辛啊。 林代青说:“我去这一个月……” 不等她把话说完,陆凌年就抢了过来,“照顾好你爹爹,赵攸宁需要帮助要帮一下,低调点对吧?” “对。”林代青笑笑,“默契啊陆公子。” “不客气陆夫人。”陆凌年道。 林代青怔了一下,这好像是第一次,就他们两个时候,陆凌年称呼她陆夫人? 好像,听起来,不是那么别扭。 林代青凝视着陆凌年的侧脸,她这才发觉,自己从未认真的观察过这张脸。 陆凌年长得很英俊,长安那些为他痴迷的姑娘们早就证明了这一点。此刻近距离看,林代青觉得陆凌年除了英俊外,还有一些好吃。 是的,好吃。 也许是因为居住在海岛,空气湿润,陆凌年的皮肤要比长安很多男子的皮肤好很多。白里透红,像是洗干净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 一定很甜吧。 他的脸,就像是细长的线条勾勒出来一般,他笑着,让五官更为生动。脸部的各条线条,自然而又适宜的组合在一起。怎是一句英俊了得? 他黑色的青丝摇曳在风中,仔细一看,竟有种发丝是绿色的错觉。 不,好像真的是绿色。 为了确定这一点,林代青起身凑过去抓住了陆凌年的几根发丝。 仔细看了一回儿,问:“你这头发怎么是绿色的?” 陆凌年没回答。 林代青低头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和陆凌年的脸之间,竟然不到一指的距离。 这张英俊的脸,离自己更近了。 他不笑了,像是在质问她为何会有这种不淑女的举动,又像是被她突然间凑过来吓到了。 林代青发现自己能听见陆凌年的呼吸,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子呼出来的气息。 温温的,好像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第126章 小辛 夜凰 处死 但人呼出来的气,应该是没味道的吧? 她只闻见过有些人嘴巴里会有很难闻的味道。 林代青不由得凑近了一点,痒痒的,感觉很好玩啊。 “你,看够了没?” 哦? 林代青回过神,看到陆凌年眉角成了一座小山。 她连忙回过身,却忘了松开陆凌年的头发。 于是,陆凌年的头,就这么被她拽了过去。 “对不起……”林代青连忙松手。 陆凌年那张万年带笑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你想干嘛?” “你头发怎么是绿色的?” “你怎么不把我杀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 “那你倒是先回答一下,你想干嘛?” “我……”林代青盯着陆凌年那几根绿发,“我看到它们是绿色的。” “是的。” “怎么是绿色的?”她只见过白色和灰色黑色,还从未见过绿色。 南方海岛这么玄乎的吗?都能让人的头发变了颜色。 林代青说:“用一种染料染成的。” “染衣服的那种染料?”林代青倒是见过,将白色的布放进染缸里,泡上好久,好像还要用棒槌槌上几下子。 “差不多吧。”陆凌年说。 “那你没被淹死?”在缸里得泡上一段时间吧? 陆凌年被她问了个懵,“我怎么会淹死?” 古时候染衣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以为我是将脑袋放进染缸里染的?” “不是吗?” 陆凌年笑笑:“不是!” 有病啊,把头放进染缸里。 林代青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陆凌年这几根头发是怎么染的。 不在染缸,用盆? 肯定挺麻烦的。 林代青自己琢磨了一会儿,走了。 陆凌年在桌边做了好久都没动。 林代青刚才与他相近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回放了很久。 他回想着那种感觉,嗯,挺不错的,像是和某个人建立了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你熟悉她的呼吸,熟悉她的味道,熟悉她站在你身边的感觉。 你能清晰的看清楚她脸上的任何细节,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能感受到她对你的观察和好奇。 从未有这么一个人,对他如此好奇。 小辛不算。 小辛喜欢的是阿信,可是阿信应该回不来了。他曾经奋力逃离这里,为此不惜和他互换身体。在另外一个世界过的自由自在,说不定都不会想念这里。 他不喜欢小辛,若非如此,小辛也不会离开。他们两个都明白,那不过是一份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早日决裂,对谁都好。 只是这不是陆凌年想要的结果,也是他没办法给阿信交代的结果。 虽然,阿信对任何的结果都没有兴趣知道。 许久了,他没敢再去想起小辛,害怕会想起自己未担负起的责任,害怕知道小辛变成现在这样,有他一部分责任在内。若是当初他没答应流云王来长安,小辛也许…… 哪有那么多也许,事已至此。 不知间,陆凌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家门,行走在去往皇宫的路上。 他想知道小辛过的好不好。 密道并没有被发现,他轻而易举的到了皇宫,找到了小辛的寝宫。 站在宫门外,能清晰的听到宫内传来的惨叫声,以及鞭打声。 “叫的再大声点……” 这是小辛的声音,清脆,又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你很难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声音里竟夹杂着一种疯狂的阴暗。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偏向于魔鬼的声音。 十三年前,南方海岛来了一个江湖术士,看着小辛说了一句话:此女子,将来必定祸国殃民。 不知道是因为小辛当时的笑容让那位术士有感而发,还是因为这位术士的话,在南方海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从那天起,小辛在江南海岛所有人眼中,就成了“祸害”的代名词。 一个四岁的女孩儿,十三年,一直活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中。如果不是阿信,也许她早已经死在百姓的乱棍之下。 也正因为那个江湖术士的话,流云王府一直想杀死小辛。 但小辛和阿信早已日久生情,处在大义和爱情中的两难,最终阿信终于崩溃。 陆凌年没再继续待下去,事情是什么样子,他早已清晰。 回到小院。 墨林已站在院内。 陆凌年看到他,没说话,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 墨林给他倒了一杯茶:“想必公子已经有所了解。” 小辛有暴力倾向,而且十分钟爱折磨人。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好点,现在进了皇宫,成为了梁帝的宠妃,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 祸国殃民。 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吧。 陆凌年有时候都不知道,说预言的人,到底是真的早就知道了事情发展的结果。还是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只是了解人类的心里:相信术士,相信预言,因此即便有人胡说八道,最终这些胡说八道也会成为真的。 心理暗示,群体一起心理暗示,真的是太可怕了。 “所以呢。”陆凌年端起茶,喝了起来。走了一路,他倒是真有点渴了。 “王爷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赶快行动,不要因为感情,而辜负了天下众生。莫忘了,流云王府在世间担负的责任。” 责任。 陆凌年觉得这两个词有点好笑。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担负责任,不希望人们在说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说,谁谁有责任去这么做。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爱吗? 因为爱这个世界,因为爱这些百姓,所以不希望他们因此受到伤害。 因为爱啊。 为何这世间,大多数人的幸福,需要少数人的牺牲来达成? “公子。” 见陆凌年许久没说话,墨林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在。”陆凌年说。 “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了,我知道您对小辛姑娘的感情很深。但事已至此,您也看到,宫里那么多丫鬟和太监在因为她受苦,难道您就真的忍心吗?” 墨竹死了。 若不是陆凌年,墨林觉得自己早就去找小辛报仇了。即便打不过,也要试上一试。 陆凌年当然不忍心,他自觉地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 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阻止小辛的方式,是将她关起来。但是又关不了太久,杀死小辛这绝对不可能。 是的,绝对不可能! 陆凌年从未想过这个结果,他没有办法下手杀死小辛,更没办法看着她,死在任何一个人手中。这不是因为他多爱小辛,而是这个被阿信辜负了的女孩儿,这个曾经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却被千夫所指的女孩儿,不应该因为那个预言而死。 “公子,难道真的要等小辛姑娘杀了您,危害了整个大梁,您才舍得动手吗?” 陆凌年不说话。 墨林继续说:“您这不是好心,而是太残忍了。” 陆凌年何尝不知,只是他真的难以在这件事上进行抉择。 杀死小辛。 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死战。 .“您有为林小姐想过吗?将来你们要成亲的,您怎么跟林小姐解释小辛姑娘?” “季公子不会对此事不管不顾,他迟早会出手的。到时候,您要为了小辛姑娘和林小姐为敌吗?” “您又怎么跟林小姐解释,您为何站在一个犯人那一边?对,小辛是无辜,是被那个预言拖累了,南方海岛的人是对不起她。但这不是她伤害那些无辜的人的理由,墨竹可以死,我可以不报仇,但你让流云王府的人,怎么能忍心看着那些人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想到林代青,刚才的画面又一次在陆凌年的脑海里回放。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在小辛这件事上,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他竟然真的开始去想,该如何跟林代青解释这件事。 如果林代青知道,小辛是他一辈子都要守护的人,她会怎么想? 没有爱情,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吗? 墨林继续说:“小辛姑娘必然会死,但她什么时候死,决定着会有多少人因此受到伤害。公子,明日我还会再来,希望您能下定决心。如果您做不到,请您移驾季公子的小院,去问问您未来的岳父,会不会让一个以残害他人为乐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墨林走了。 白纪和红叶才慢慢出现。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泡茶,一个做饭。 良久,饭菜上了桌,红叶才道:“公子,吃饭了。” 陆凌年回过神,才知现在已经是正午。 “公子,小心姑娘的事儿,不然就依了王爷吧。”白纪说。 红叶瞪了他一眼。 白纪不甘心地低下头。 他并非不喜欢小辛,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多的利益。梁帝会将小辛留在宫里,一半是因为她好看,另一半肯定是别的什么原因。一个能容忍自己的妃子,对自己的百姓狠下毒手的皇帝,必定不是什么好皇帝。 梁帝,明知道陆凌年在京城,明知陆凌年和小辛之间的关系,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除了夸他一句胆肥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也许梁帝并不知道小辛的来历也说不定。 但因为小辛,大梁皇室好和流云王府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难免会让梁帝拿住个把柄:流云王府明面上看着是匡扶正义,为大梁江山和百姓着想。但谁能说,不是为了流云王府世子心爱的女人,和梁帝之间有了矛盾。于是仗着自己有重整大梁皇室的权力,公报私仇。 再者,流云王府明知道小辛是预言中的灾星,为何不早日杀掉? 反而一直将她养大,还带来京城,混入皇宫? 难说这不是为了让梁帝有一个昏君的罪名,而设计的圈套。 聪明如梁帝,恐怕早已从这件事上找到了好处,并且打算好好利用一番。 今日之事已经说明了一切,梁帝让小辛随便打人,宫中迟早会有诸多怨言。到时候…… 白纪实在是担心陆凌年的处境更难。 “今夜,将她带回来吧。” “今夜?”红叶问,万一梁帝在呢? 据说他最近可是经常在小辛的寝宫。 “饭后,你们先去看看,找人,想办法拖住梁帝,人,我去带走。” “好。” “那接下来……”白纪问。 陆凌年说:“先回南方海岛吧,我带她去东海渔村。” “那林小姐呢?”红叶放下手中的鸡腿,惊讶地看向陆凌年,“她明日可是要去须臾山训练,一个月才能回长安。这期间季公子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您不是还答应……”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带小辛离开长安再说。” 陆凌年不希望小辛死,至于林代青…… 只有处理好了小辛的事情,他才能更好地帮助林代青。 一个月。 她一定能撑得住。 …… …… 皇宫内,梁帝忙完一天的朝政,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后宫休息。 就在此时,门外太监来报。 “启禀陛下,左相求见。” “左相?”梁帝惊诧。 且不说左相年事已高,近来已经逐渐不再摄入朝政,就等着选个好日子告老还乡。就说现在这个时间…… 这么晚了,左相不是应该已经休息了吗? 梁帝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叫他近来。” 侍卫见左相走路不稳当,扶着他进了太极殿。 梁帝连忙赐座:“爱情,为何这么晚觐见?” 左相说:“启禀陛下,刚才臣家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夜凰的人,有几句话,让老臣一定要带给陛下。” 左相说完,整个人都虚脱了。那人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魂归西天,是见了鬼了。 原来这翻手云覆手雨的夜凰,是真的存在啊。 听到夜凰这两个字,梁帝也是一惊。 “他让你给朕带什么话?” 左相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老臣。” “爱卿但说无妨。” 左相顿了顿,说:“第一,让陛下好自为之;第二,让陛下不要做无畏的挣扎;第三,陛下若真的想保住皇位,就多切身实际的胃百姓想一想;第四,宇文琏和宇文泱,选一个。” “选一个?” “处死。” 左相说完,直接跪倒了地上。 第127章 圈套还是阴谋 梁帝怔了。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确认太极殿下跪的确实是左相无疑。 “老臣……”左相此刻连头都不敢抬。 “老臣找人跟踪了那人,但下人无能,未能找到那人的住处。” 老太监扶着梁帝,能感觉到梁帝的身体在颤抖,看见他额头上的冷汗。谁都知道,夜凰和季念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梁帝最忌讳的事情。这些年梁帝不是没有寻找夜凰的下落,但即便是动用了这个帝国的力量,也没能找到丝毫和夜凰有关的消息。 关于季念是不是夜凰主人,自然也就无法证实。 还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是有人空口编排出来的民间故事。没想到,时隔多年,夜凰的人竟然真的出现了。 选择本该早就告老还乡的左相,应该是知道他早已不涉朝政,相对较为安全。 堂堂夜凰,哪里需要这份安全呢? 也许更多的是一种挑衅吧,毕竟,这些年来帮助他找夜凰的一直都是左相。被猫满大街捉的老鼠,亲自找到了猫家里,这不是示威又是什么? 夜凰! 这个大梁帝国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男人。这个从十六岁开始,就开始掌管大梁天下的皇帝。这个见识过这世上最凶残的夺嫡大战,有着悲惨少年的男人。早已具备了一颗强大而又骄傲的心,然而此刻,在听到夜凰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在夺嫡大战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年。 夜凰。 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向他张开了爪牙,露出了它凶残的一面。 但是他身边,空无一人。 十八年前,梅江宁和季念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放心吧,有我们在。” 那个激动人心,而又让他觉得心安幸福的画面。轰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回到了那个一切都开始的十八年前。 “陛下。” 思绪被拉回,梁帝感觉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目光定住,殿下跪着的是年迈左相,扶着自己的是从先帝开始就伴君左右的老太监。 老。 梁帝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字,有时候他看着镜子,感觉自己也已经到了能用老子来形容的年纪。但是他不敢去想,后来干脆不再去照镜子了。 “陛下。”左相又唤了一声。 梁帝发现自己刚才又出神去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一些没用的事情?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朕考虑一晚。” “不过……”梁帝坚毅的脸上露出凶杀之色:“今晚,继续找夜凰,一定要找到。朕的江山,大梁的江山,绝对不能被一个这样的地方左右。他们以为他们是谁,想让谁死就想让谁死……” 就像是流云王府一样。 梁帝没说这句,但心里却是觉得很不开心。皇帝,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有权势的人,为何偏偏在大梁,就要一直被人左右? 先是开国皇帝设立流云王府,监管大梁皇室。 后有夜凰,有改朝换代的力量。 再有季念,一个人就能帮他得到皇位。 这天下,这大梁,这江山,什么时候到了这么容易,就能被人决定谁是主人的地步了? 而他这个大梁真真正正的主人,却要听这些人的话? 这……未免太荒唐! “是。”左相颤颤巍巍地回答完,才敢抬起头去看梁帝。 梁帝在老太监的服侍下,已经向内殿走去。 左相慢慢的站起身来,离开了太极殿。 …… …… 季府。 小院。 林代青已经睡了。 两个侍卫依旧守在门外。 但今夜,小院外多了一个人。 季卿。 这里本是季卿最不喜欢来的地方,若不是陛下有命令,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踏足这里。 尤其是此刻,尤其是当左相面色恐慌的说出那个消息之后。 他对这座小院的感情,变得更为复杂。嫉妒?讨厌?鄙夷? 说不上那种感情更为强烈一些,总之,他很不想看到院子里的那个人,也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三弟。”也不喜欢称他一声三弟。 季念早已听到院外来了人,也猜到了来人是谁。换做是旁人,他早已回屋睡觉去了。 “大哥。”季念回应了一声。 季卿犹豫着道:“有件事,大哥希望你如实相告。” “大哥请说。” “夜凰,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季念的声音这一次没有立即响起,每延后片刻,季卿觉得自己的心就煎熬片刻。他很想希望季念说与自己无关,但又害怕会是这个答案。 若夜凰与季念无关,季念是不是,又成了能站在陛下身边,陪他度过这次难关的人? 若是肯定的回答,季念是夜凰的人,自己又怎么争得过? “三弟。”季卿提醒了一声。 季念说:“大哥,你不该来问我这个问题。” “为何?”季卿有些急了,难道季念真的和夜凰有关系。 “因为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无论是怎样的答案,陛下都不会相信。他派你来,不过就是……”季念顿了顿,说:“不说就是想走个形式而已。” “我不信。”季卿大声道,“若你和夜凰没有关系,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陛下。 季念心说。 “你也知道是陛下让我来的。”季卿说:“给个痛快的答案吧,大家心里都好受。” “夜凰出现了?”季念问。 “你明知故问。” 季念笑笑:“怕是你们被骗了。” “什么意思?” “夜凰自被知道到现在,一百多年了,不仅自己从不主动露面,而且连陛下找,都没找到。你觉得,此时长安和大梁都风平浪静,他们为何要在这时候出现?” 季念说的不无道理,这夜凰这么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 “去了解一下,今日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什么?” 季卿愣了一下,转身小跑出了小院。 “季公子,不地道啊。” 季卿走后,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门外的两个侍卫未说话,也为询问,来人身份已然明了。 “你们做了不地道的事儿,居然来说我不地道。”季念抬头看向屋顶。 天很黑,男人穿着夜行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怎么说,您也是我家公子的岳父。” “既然是岳父,何以要如此对我?”季念当然不傻,他很清楚,夜凰不会突然出现,流云王府的杀手,也不会突然出现。 两件事同时发生,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流云王府的人,用了夜凰的身份。 一来让梁帝警惕,二来试探他到底是谁。 一石二鸟,除了陆凌年还能有谁,还有谁敢这么做? 墨林从屋顶下来,坐到季念对面。 “季公子,想必您一直都很了解流云王府的意思。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说一个人。” “那位叫小心的姑娘?” 墨林点点头,“对。您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应该也知道那个预言?” 季念笑笑,喝了一杯茶:“我只是听你家公子提起过。前段时间,他突然来找我,说要让我帮他找小辛。不过我也没能帮上忙,后来听说那位姑娘一直没找到。” “您听谁说的?” 季念指了指林代青的房间,“我家青儿。” 季念的话是真是假,都能查证。墨林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十六年来,他们一直在尝试找到季念和夜凰之间的关系,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从他嘴里套出半句话。 这人要么就是真的和夜凰没关系,要么就是真的太狡猾。 墨林宁愿相信后者。 “那我就跟您说说这位小辛姑娘的来历,十几年前,小辛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人扔在了南方海岛的东海渔村。在它十三岁的是,有位江湖术士见了她后说,她之后必定会祸国殃民。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儿,我们公子还和她成为了朋友。但随着她越长越大,大家发现,小辛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墨林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小辛露出那种笑容时的心情。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脸上的笑,带有来自地狱的阴森。 “她很喜欢欺负人,没人教她武功,但是十三岁时,她就已经能打到一个大汉。她喜欢打人,尤其是用鞭子抽……细节不多讲。总之,这个姑娘就像是脑子有问题一样,打人成魔。若不是我家公子一直拦着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杀了多少人。” “王爷打算杀了她,公子不同意。于是,公子就被派来了长安。王爷想趁着这个时间杀了小辛,但……小辛跑了。来到长安后,还杀死了王府的一个影密卫。现在她进了宫里,就像您说的,的确是不好找。因为她现在已经是梁帝的宠妃,她的宫里,每日都会传出丫鬟和太监们的惨叫,死伤很多。王爷再次下了杀令,今夜公子将小辛带出了皇宫。” “今夜我来,就想问您一个问题,这个人,能不能留?” 墨林问完,看向季念。 他这才发现,季念好像压根就没在听。 第128章 左相的秘密 因为他的目光,依旧盯着他手中那本《纠茶小记》。烛光不断闪动,墨林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季公子。”墨林又道:“您说呢?” 季念这才抬起头看向墨林:“我说什么?告诉你,小辛是否该杀?” 墨林点点头。 “若是我。”季念说:“当年会杀了那个术士,然后将小辛送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和我家公子说的一样。” “这事儿,我无法告诉你真正该怎么做。说杀了她,她也是受害者。说留她一命,但有人因为她受到了伤害。她活着,无法给别人一个交代。所以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客观的答案,有时候是最伤人的答案。” 墨林不甘:“季公子,您这样说,可就有点……” “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心怀天下,关爱众生?到底是谁跟你说,我对这天下的每一件事都有兴趣?告诉你家王爷和公子,无谓的试探到此该结束了。我是谁,我和夜凰有没有关系,你们最好都不要再来试探。” “若有关系,这件事儿你们不用试探,我也会管。若没关系,你再试探一百遍都没用不是吗?” 季念看着墨林说:“今夜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若有人效仿,出来无数个夜凰,这责任,流云王府恐怕也担待不起。” 夜凰不是别的组织,而是一百年来都活在人们心中,被很多人都信奉为,能左右整个天下的存在。 这样的组织,若是真让人觉得可以假冒,还无人能拆穿,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天下皆是夜凰,到时候,夜凰也许就真的存在了。 “我知道了。”墨林起身。 扫了一眼林代青的房间,墨林又道:“小辛……” “不用担心,我家青儿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为何联姻,我们都很清楚。若是你家公子真心爱那位小心姑娘,退亲也不是不行。” “您就不怕林小姐已经爱上我家公子?” “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季念说:“感情是她自己的事情,选择和谁成亲,我也只会做主一次。” “那万一林小姐是小呢?”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 墨林没了话说,最后的痛点季念也不在乎。 真是可笑,一个被关在小院十六年的人,何以会在后出去后的生活?能出去就是奢侈,怎样生活都无所谓。林代青从小跟着季念,从这几日来看,她应该也不是一个会因为感情而优柔寡断的人。 “好。”墨林说:“您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找我。” “不送。” …… …… 好大一会后,季卿去了又回。 “三弟,你睡了吗?” “在等你。”季念说。 “宫里的确是发生了一件事情,辛贵妃,不见了。” 辛贵妃,小辛。 季念说:“夜凰呢?” “还没查到,左相让我来问你,为何会知道这是骗局?” 季念说:“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夜凰若是真的存在,断然不会突然出现。” “这个答案……” 小院外,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恐怕说服不了老朽。” 季念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怔住。 他没想到,时隔十六年,他会在这种情境下,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季念突然笑了。 陆凌年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坑起人来,狠到让人几乎无招架之力。 左相今夜能来到这里,也帮他解开了一个十六年都没有答案的问题——他是流云王府的人。 “那左相想听怎样的答案。”季念问。 左相说:“夜凰,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十六年来,哦不,是十八年来,很多人都问过他。 你是夜凰的人吗? 夜凰在哪里? 你跟夜凰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懒得回答,后来干脆不再出门。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这个小院,否则他被人问起这个问题的次数,肯定会越来越多。不信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夜凰依旧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是啊。一个神秘的力量,能左右大梁的朝局,谁不好奇,谁不害怕? “这个问题,左相十六年前就不止一次的问我过。” “但你始终没有给老朽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季念说:“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你们问了十六年,问的好像我就是夜凰,好像我一直都很清楚夜凰在哪。” “难道不是吗?”左相问。 “不是。” 季念说,“您现在若还能回想起,十六年前您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给您的答案。那就是我现在,依旧要给您的答案。” 左相皱眉,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他早已经不清楚自己何时第一次问的这个问题,自然也已经记不起答案。 但无论记不记得,那个答案肯定是他季念与夜凰无关,否则这些年他们也不会因为怀疑他的身份,而将他一直关在这里。 “你若记得,可愿意再说给老朽一次。” “好。” 季念回答的很干脆,但却没有立即说出这句话。他将《纠茶小记》合上,灭了灯,走向小院墙前,试图拉近和左相之间的空间距离。 “世上无夜凰。” “老朽不信。”左相还是那句话,“你当年,是如何……仅凭你一己之力吗?” 左相的话说了半截,但他相信季念心里一定清楚,当年那件事,指的是是那件事。 “世上也无季公子。”季念说。 “你这话跟我说我,我信,陛下信吗?当年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是你,帮助陛下的人也是你。” 左相等着季念再开口,但等到的却是季念离开的脚步声。 “季念,你给我站住。” 左相说着,快步向小院门口走去。今夜,他一定要问个明白。这个夜凰,他找不到,实在是没脸告老还乡。 咯吱…… 左相被两个侍卫拦住。 林代青屋的窗户都里面推开,她探出头来,喊了一句:“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看到季念默不作声的进了屋子,林代青便准备关门。 门口,左相和两个侍卫争执了起来。 “本官是陛下派来的,你们让我进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左相,没有陛下的圣旨,谁都进不去。” 圣旨,他怎么就忘了跟陛下讨一道圣旨呢? 左相扭头看向身后的季卿:“你现在进趟宫。” “左相爷,这不合时吧?”季卿问,且不说现在陛下是否已经睡了,单是进小院这件事儿,就会让陛下火冒三丈吧? 这可是忌讳啊,忌讳。 “你就说是本官要请的,陛下会明白的。” 季卿有些左右为难,他是将军府的人,从官职上来说,并不用听左相的调派。但左相毕竟是长辈,也是他爹爹的好友,更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 “赶紧去啊!”左相催促道:“难不成你还让我去啊。” 季卿连忙道:“我去,我这就去。” 就左相这身子骨,来回一趟还不直接倒下了。 听到院外的人,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要去请圣旨。林代青又打开了窗户:“我说爷爷,咱能不能明天早上再来啊,您不睡觉,也不能不让我们睡觉啊?我爹爹今年都快四十了,可是需要保养皮肤的。晚睡了,长皱纹了,您担待的起吗?” “你这姑娘……”左相说:“怎么说话的,你爹一个男人,保养什么皮肤?老朽身体还不如你爹爹呢……” “您还知道啊,我以为您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呢。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爹爹又跑不了,您为了自己,先睡觉,明天再说行吗?” “不行!”左相坚决地道:“我已经等了十六年了,等不了了” 本来他已经排除了对季念的怀疑,没想到,今夜季念竟然跟季卿说了那番话。 咯吱—— 季念打开门走了出来。 “相爷,您可知道,您今夜来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您若是再去请这道圣旨,恐怕王爷在长安多年的经营,就会付之一但。” “什么……” 左相怔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我估计我大伯此刻应该还没去,您应该能在他房里找到他。” “谢谢……” 左相急忙走了。 林代青看向季念:“爹爹,您早知道他这样会走,干嘛不早说?” “我也是刚想起来的。” “我看陆凌年真的是皮痒痒了,设计自己亲岳父这种事儿都做的出来。明儿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亲手给他下点泻药。” “睡吧。” “婚是不是能退了?”林代青追问,心想着陆凌年,你这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季念关上门,说:“自己决定吧。” “那就退了啊,谁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长安多好啊。” 林代青故意扯着嗓子,说给那两个侍卫听。 让你家主子后悔去吧。 小院外,两个侍卫站的笔直,目光迥然,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林代青的话一般。 一炷香后。 皇宫内。 梁帝披着龙袍盯着跪在地下的左相,神色默然。 “朕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是流云王府的人。” 第129章 绝不承认的季念 左相跪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在季念提醒他的时候,他猜到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梁帝为何会有这种试探,他却不知。此刻,比起梁帝对他的审判,左相更想知道梁帝是从何时开始怀疑自己的。 但是他不敢抬头问,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是怎样的心狠手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问任何问题的资格,若非梁帝亲自说起,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 “左相……”梁帝微怒,“你倒是给朕一个回答!” 梁帝佝偻的身子跪的更彻底,“老臣……” “老臣罪该万死。” 事已至此,左相知道自己不必在做无所谓的挣扎和辩解。但关于自己为何是流云王府的人,他也无从解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知道,无论他在心狠手辣,无论他从朝臣中找到多少流云王府的人,都阻止不了流云王府在长安乃至整个大梁的渗透。 这个自开国起就存在的地方,才真正握有这个帝国最大的权力。大梁皇室,历经百年,几乎都忘了当年创立大梁的人,是那位流云王府最初的王爷,而非是大梁的开国皇帝。 这江山,本就属于流云王府,不过那人不想称帝,也觉得自己无治国之才能,才将皇位让给了开国皇帝。所以,无论流云王府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自家的江山,他们有监管的权力。 倒是大梁皇室和梁帝,似乎早已忘了这一点,或者说,根本就不愿意再相信这件事。 而他这句“老臣罪该万死”也并非说给梁帝,而是说给远在南方海岛的流云王——都是他疏忽大意,才让梁帝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罪该万死。 梁帝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小辛的离去,让他知道流云王府的人竟然可以在他的皇宫来去自如。虽然之前陆凌年来的时候,他早已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没想到,这种“自如”,竟然已经到了可以轻易将一个贵妃,带出皇宫的程度。 他也没想到,朝堂中最位高权重的左相,他最信任的左相,竟然是流云王府的人。这些年,他所交代的所有事情,岂不是都直接告诉了流云王府? 这并不费是这件事的最恐怖之处,连左相都是流云王府的人,这满朝的朝臣,还有几个真正忠心他? 还是,他们都和左相一样,表面上对他忠心,俯首称臣,实际上却是流云王府派来监视他的。 这是今夜的第二次,这位统领天下的皇帝,感到无比的害怕。他甚至开始怀疑,整个大梁,除了流云王府的人,就是夜凰的人,而他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自以为自己统治着天下,实际上不过是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季念。 早在十六年前,你就知道这一切吧? 被关在小院的这十六年,你是不是都在笑话朕?自以为自己是皇帝,实际上不过是你季念手中的一个玩物? 你之所以被甘心关在小院,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结果。 梁帝很想见一见季念,很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既然不愿意说,压下去吧。”梁帝说。 圣旨随之而下。 左相,欺君罔上,罪该万死,满门抄斩。 然而等金吾卫赶到左相府的时候,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当吴礼将这个消息带到皇宫的时候,梁帝这一次彻底怒了。 他可以忍受流云王府在朝堂安插势力,也可以忍受左相这些年来的欺骗,但他无法忍受这件事。因为前者,最起码都是暗地里进行,而后者,是光明正大的挑衅和不屑。 一夜之间,不,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让整个左相府的人离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了解长安,或者想救左相府的人这么简单。 而是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他这个皇帝的感受。 终于人不住了吗? 终于要撕破脸皮了? “找。”梁帝下令,“宣八皇子进宫。” …… …… “愚蠢。” 季念对来者说。 墨林却有些骄傲:“季公子若想离开小院,也并非不行。” 季念看向他:“这件事情,你家公子不知道吧?” “不知道。”墨林也不打算瞒着季念。 “想来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但去皇宫里带人走,是他的主意。”墨林说,若非他要保护小辛,他也不会这么做。 虽然此次暴露了左相,但左相毕竟要告老还乡,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以此来警告梁帝,并让季念知道,在大梁没有他们流云王府做不到的事情,这很值得。 “昨夜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季念说:“世上无夜凰,世上也无季公子。若你们非要制造一个出来,这代价会很大。” “流云王府,并非没有换掉皇帝的力量,也并非不能掌控整个大梁。我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要将我牵扯进来?” 墨林说:“季公子应该明白的。” “也许吧。”季念说。 流云王府的势力在大梁有多强大,流云王自己很清楚。但即便拥有这么强大的势力,自夜凰出现之后,他也没能弄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这对流云王来说,应该是很大的难题。这个结果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传说中的夜凰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二是,夜凰远比流云王府的势力还要强大、隐蔽,因此流云王府才找不到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是不存在还好,若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流云王应该很难应付才是。 所以必须要找到,如果找不到,就要证实其不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其实,他应该庆幸,若非梁帝和流云王府这些年对夜凰的怀疑和忌惮,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没有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必要。 季念苦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们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季公子,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不打算承认吗?” 季念说:“如果我是流云王,我会杀死第一个说这些话的人。” “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第二个小辛罢了。” …… …… 我,不过是第二个小辛罢了。 墨林将这句话传回了流云王府。 但他却不明白季念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他真的是夜凰的人,还是说他和小辛一样,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才成为了夜凰的人。 墨林向回走着,此时东方已大白,太阳升起,逐渐绚丽。 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虽然最后失去了左相,但并未牵连到更多的人。墨林先去了陆凌年的小院,这里已空无一人,显然昨夜他们已经离开了长安。还好如此,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凌年交代。 不过也应该不用交代,这是王爷的意思,陆凌年即便知道,也必须要听话。 就在墨林准备离去的时候,小院的门,突然开了。 墨林回过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认得此人,八皇子,宇文琏。 来的很快,比他想象的要早很多。看来这位八皇子,并非传言中那般只会欺负人。也许,正因为他整日在长安城里厮混,所以才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他身后没再出现其他人。 “八皇子一个人来的?”墨林问。 宇文琏说:“见到本殿下居然不行礼,流云王府的人这些年只顾着做偷鸡摸狗的事儿,忘了学规矩是吗?” 墨林皱眉,规矩他懂。 但是流云王府的人,只听命于王爷,也只向他们行礼。就连陆凌年这个世子,他们也可不必行礼。 这是流云王府的规矩。 但不是长安城的规矩。 见墨林没动,宇文琏继续说:“能在一个时辰内,让左相府人去府空,本殿下很佩服你们流云王府办事儿的效率。但也很不开心,在本殿下的地盘上,做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都不知会本殿下一声。” “流云王府做事儿,何须告诉殿下?”墨林说。 “说真的,你们做事儿真不如你们家世子。他虽然也嚣张,根本不将大梁皇室放在眼里,但最起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很清楚。也很清楚,有些事儿,不能明面上做的那么嚣张。” 大闹第七城和偷走辛贵妃的事儿,宇文琏觉得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这两件事,都是因为情。救文久的事儿,也无所谓。他即便嚣张,也没举着流云王府的旗帜,在长安城招摇过市。 宇文琏觉得这算是给足了面子,毕竟,陆凌年也算是个长辈。 毕竟,在小辛这件事上,他父皇做的确实有些过了。 而他欺负文久,被陆凌年教训也在情理之中。 宇文琏突然笑了,他此刻真的很想让林代青在自己心里走一遭,看看自己是怎么想的。你看,我也并非坏到了骨子里,也并非对任何事情都不能客观评价,也并非会以恶去想任何人。 可惜,林代青…… 想到这,宇文琏有些难过,若是陆凌年没有出现,这一世,林代青是否会先相信自己? 第130章 双木为林 代替她 活下去 “此事,与八皇子殿下好像无关。” “怎么会无关?”宇文琏说:“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和羞辱,难道还指望本殿下笑着夸你一句做的好吗?” 墨林没说话。 “孟幻。” 抱着剑的少年出现。 “我要他,”宇文琏看着墨林,“死在这里。” 孟幻把剑,出手。 孟游走了进来,“殿下,不要问话吗?” 宇文琏说:“问?问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倒是觉得死人更容易相信一些。搜一下这里,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是。” 片刻后,墨林倒在了孟幻的剑下,奄奄一息。 “放心,此事本殿下一定会禀告给流云王,让他好好表彰你一下。” 墨林虚弱地说:“不劳八皇子费心,我无足轻重。” “还真是伟大……”宇文琏笑笑:“死之前,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要知道,大梁的江山一直都是属于流云王府。” 孟幻一剑结束了墨林的命。 “你……”宇文琏有些不满地看向他,“他还没说完呢。” “我不喜欢听。”孟幻仰头。 宇文琏说:“喜不喜欢听,他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此时我们已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殿下。”孟游担心地道。 孟幻说:“那就让这个事实从世界上消失。” 宇文琏笑了,指着孟幻对孟游说:“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他这点。” “这……”孟游苦笑,一说起杀人,孟幻的确是很积极。 “但是殿下,除掉流云王府……”孟游不敢再往下说下去。 他们早已清楚流云王府是什么地方,自然也很清楚,除掉流云王府意味着什么。 “除是除不掉,但总是要有一个谈判的机会。”宇文琏说。 天下既然是流云王府的天下,他们想拿走便拿走,若不想拿走,就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如此大张旗鼓的挑衅,并不是在彰显威严…… 宇文琏甚至觉得这位王爷有些可笑,他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天下是他们的,所以现在统治天下的梁帝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当自己是养了一条看门的狗吗? 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 …… 林代青是被墨林吵醒的,但是她没着急起床。 昨夜和今日的事情,林代青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她爹爹这话的意思,夜凰本来是不存在的,就像他不是大家口中那个帮助梁帝登上皇位的季公子而已。一切,都源于某些人的猜测,但随着这些猜测和事实逐渐吻合,再加上梁帝心里的怀疑,就有些落实了她爹爹的身份。 就像是小辛的预言一样。 如果当年那个江湖术士没有说那句话,可能小辛就不会成为预言中那个祸国殃民的人。 与其说流言可怕,不如说人心可怕。当人心认定某件事可能存在,而这件事还和自己切身相关,甚至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时候。这些流言即便是假的,也有可能会变成真的。 所以,世上本无夜凰,也无季公子,是那些人创造出来了夜凰和季公子。 林代青真不知道自己是要谢谢这些人,还是恨这些人。若非这些猜测,她爹爹可能活不到今天?但也有可能,若不是这些猜测,他爹爹现在已经是相爷之类的高官?或者接管了将军府? 算了,还是离开长安吧,伴君如伴虎,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爹爹就死了呢。 就像是当年的梅将军一样,忠心陛下多年,又是陛下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不一样被满门抄斩? 这么说的话,还真得感谢这个夜凰,否则陛下也不会忌惮她爹爹,她爹爹真有可能已经死了。 “青儿。”林代青正想着,她爹爹季念的声音响了起来。 “起床了。” 林代青假装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知道了爹爹。” 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四个包子。 这是她和她爹爹今日的早餐。 “须臾山,还去吗?”季念问。 “不去了?”林代青问,其实她是不想去的。他们在屋内吃早餐,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听到。 “我觉得去不去都行。”林代青看着季念:“成了陛下的鬼影军,八成要做的事情就是找流云王府在朝廷中安排的人,以及找那个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夜凰。流云王府的事情我不想搀和,也搀和不了。我只想我们一家能平平安安离开长安。所以找夜凰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先想想如何离开长安。” “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季念问。 林代青一怔:“我父母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这些记忆她还是有的,尤其那片火海,她到现在记忆深刻。 “是,的确是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那我还知道我的身世……” 等等…… 林代青抬头看向季念:“爹爹,你刚才说什么?” 她父母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不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吗?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然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十六年前的事情,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想,不如现在就告诉你。” “爹爹,你可别吓我。”林代青说。 在她爹爹说出十六年前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有种预感,她的身世,可能和十六年前她爹爹被关进小院有关。 “那我不说了。”季念吃饭去了。 林代青怔了。 “不是,爹爹,还带这样的?”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我……”林代青无话可说,“我是不想被吓到,我隐约觉得,我的身世好像挺悲惨的。” 父母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至今她爹爹没有提起,甚至打算瞒着她一辈子。她相信这绝对不是她爹爹胡说,上一世,他爹爹的确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到死都以为,自己的父母死于一场火灾。 “还好吧……”季念淡淡地说。 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那是一场幻梦。但若是深处十六年前,的确过于悲惨。 还好吧。 林代青不太喜欢这三个字,好像他们在讨论的是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但季念的神色,看起来并非如此。 他眉头紧皱,是从未有过的悲伤。 林代青感觉自己仿佛能透过他紧皱的眉间,看到他内心的痛苦。 “现在想起来不觉得怎样了,不过……”季念抬头看向林代青,“不知道你知道之后,能否承受的住。” 林代青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郑重起来。 “我”季念犹豫着道:“事情还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是和梅将军府有关吗?”林代青猜测。 “是。” 对于林代青能猜测到这一点,季念看起来并不惊讶。 这让林代青有些惊讶。 “爹爹知道我会猜到?” “十六年前,就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梅将军通敌叛国。既然是十六年前,我想你不难猜到。” 林代青心里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原因。 比如夜凰什么的,不能对外人说,总能对她说吧? “那我的父母……” “就是梅将军和他的夫人。” “你母亲叫杜青鱼。” “双木为林,代替她,活下去。你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双木为林。 一木是梅江宁。 一木是杜青鱼。 他一定也经常唤她青儿吧?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爹爹的意思是?十六年前被抄家的梅将军府,就是我家?” 季念点点头。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林代青的心头。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己到了梅将军府,见到那堆白骨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因为那里就是她的家,那些白骨都是她的亲人。 十六年了,他们横尸无人管,恐怕是因为梁帝不让吧? “为何……”林代青问:“为何他要杀我父母?” 为何! 林代青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问完她自己笑了起来。 能为何? 从上一世的一切来看,梁帝就是害怕他最好的两个兄弟,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否则,他爹爹季念何以会被关在这里十六年? 人心啊,太难琢磨。 “你爹爹,没叛变。”季念说。 “我知道……”林代青说:“我也知道爹爹你,即便被梁帝不公对待,也不会伤害他,不会背叛大梁。我很清楚,可是为何他不明白呢?有两个能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知道就好。”季念未多说。 其他的他并不在乎,他只希望林代青能明白,她爹爹和娘亲都是很好的人,不是这个帝国的叛徒。 “爹爹为何决定告诉我?”林代青问。 上一世,季念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流云王府已经介入了进来,有人要为十六年前的事情翻案了。” “谁?” “不知道。”季念说:“人直接去的流云王府,这也是为何陆凌年会来长安的原因之一。若是他能找到证据,证明当年的事情是陛下……是陛下为了夺走梅将军府的兵权,而栽赃的罪名。流云王府就会行事自己的权力,将梁帝换掉。” “原来如此……” 第131章 五个问题 “梁帝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流云王府和梁帝已经暗地里宣战了。所以,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梅将军府能洗清冤屈,我希望你能重新打开梅将军府的门,替你的家人收拾。” “好。” 林代青用尽全力应了一声,再无力气继续说下去。 季念说的一切,她从未想过。重生之后,她的确有诸多疑虑,也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但是从未将自己和梅将军府联系到一起,她爹爹不会骗她,若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孤儿,她爹爹又怎会领养她? 是她太愚笨,没有猜到这一层关系,还连累她爹爹…… “今日,要去须臾山吧?”季念说。 林代青点点头。 “吴礼,你可以找他谈谈了。” “什么?”林代青回过神。 “吴礼,算是你爹爹的一个挚友。只是因为当年你爹爹与我,还有陛下关系更好一些。吴礼那人,不爱交友,因此就很少再和你爹爹来往。但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梅将军府出事儿之后,他是第一个要去找陛下的人。” “可他……” 是第七城的城主,金吾卫的老大,梁帝最信任的人。 “是我爹拦住了他,说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给自己添麻烦,不如先保护好自己。” “所以他才没去?”林代青问。 “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成了第七城的城主。也许是因为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毕竟只有得到梁帝的信任,才能知道的更多。前些日子,他之所以找你,应该是得到了消息。” “我知道了。”林代青说。 这一顿饭,林代青吃的很慢。 那些她未曾经历过的,和她有关的往事,在她脑海里一直晃荡。关于她的父母,关于那座荒废的将军府,关于那些白骨…… 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心中已经没有恨了。 重生,给了她改变一切的机会。 但此刻,她的内心,却痛的要死。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皇宫,将梁帝碎尸万段。林代青自觉地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还从未见过像梁帝这样的人。 那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是帮他得到江山,说好要帮他守护江山的朋友。 真的是,人一旦坐到那个位置,就会变么? 是吧! 有些人,还未得到那个位置,就已经变坏了。 宇文泱,长得那么英俊,怎么看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为了皇位,他欺骗了她,害死了宇文琏。 也许皇家的人都必须这样活着吧,不争不抢,就得成为别人争抢的垫脚石。 …… …… 闭眼之前,小辛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陆凌年。 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尤其看到陆凌年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的阿信回来了。 “阿信。” 可惜,她没能得到陆凌年的回应。 再醒来,是在马车的车厢内。陆凌年的确就在她面前,和以前一样,面带笑容。但颠簸的车厢告诉她,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她现在应该在宫里,睡在柔软的床上,等着那个宠她的男人回来。 “醒了。” 陆凌年递给她一个水袋,“渴了吧,喝点水吧。” “阿信。”小辛盯着陆凌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我在。”陆凌年说。 小辛摇摇头,“你不是阿信。” 阿信从来都不会这么温柔,阿信是个爽朗的人,阿信若是见到她醒来,肯定会将她揽入怀中,若是阿信,会喂她喝水…… 面前的少年长得和阿信一模一样,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和身体,就连胎记都在同一个地方。但她知道,他不是阿信。 “我是……”陆凌年说的有气无力,连自己都不相信。 小辛苦笑一声:“我不是在做梦对吧?你将我从皇宫里带了出来?” “对,我要带你回东海渔村。” “我不回去。”小辛说:“阿信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回去了。你明知道我若是回去了,那些人迟早会杀了我,为何还要带我回去?是不是你也觉得那个江湖术士说的是真的?我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妖精。” “不是的,我从未这么想过。但皇宫,不适合你。” “不适合?”小辛质问,“那你觉得哪里适合我?流云王府吗?你已经有了新的世子妃了,我算什么?” 林代青。 林代青。 这三个字,和这个人,已经在他的脑袋里待了整整一天了。无论他吃饭还是喝水,睡觉还是清醒,她总是挥之不去。 喜欢她吗? 陆凌年觉得不是,他们相处的并不多,心里也都很清楚这段联姻是为了什么。 所以,不可能有喜欢。 “她,只是父王的安排而已。你看,我不还是要和你一起回去。” “不是的……小辛低头哭了起来,“你不是这样想的,你若是不想和她成亲,为何会去长安?为何会答应这幢婚事。阿信不会答应的,阿信……” “阿信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做,才离开的吧?这一点都不像是他,也许,他也已经不爱我了。” 陆凌年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早已知道答案,却不敢告诉小辛。 “你让我回去吧。” 片刻后,小辛抬起头看向陆凌年。 “你来长安,不就是为了梁帝吗?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帮你找到他的把柄?” 祸国殃民,是否还有这一种解释? 陆凌年一怔,他盯着小辛。 那双清澈的双眸不像是在撒谎,小辛也从不撒谎。她不屑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用她的话来说,早已是个坏人,何必在意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究竟有多坏。 “就当我,为阿信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那个拆散他们的人,那些将阿信逼走的人。你们应该知道,你们必须要知道,你们到底有多么的卑鄙无耻。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这些年,谢谢你了。” 陆凌年点点头,掀起帘子,对白纪说:“掉头,回长安。” …… …… 仇恨是什么? 林代青不想为它命名。 实际上,她并不想心怀仇恨。明明做错事的是别人,为何痛苦的却是她? 这不公平,更不应该。 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但有时候,仇恨不是自己说不想有,它就能不存在,或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像她今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努力的说服自己,作为一个经历了一世的人,她不应该再有这种强烈的恨意。但此刻,站在梅将军府这堆白骨前,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遍又一遍。 若是十六年前没有那件事,现在这些人说不定都还活着。 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人,那些她…… 想到这里,林代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她不敢再继续站在这里,更不敢向前踏进一步,越过那堵墙。 “不进去看看吗?” 就在林代青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宇文琏的声音。正准备回头,宇文琏已经走到她旁边,与她并肩而立。 “破败荒废的将军府,曾经可是大梁最威严的存在之一。只可惜,十六年前梅江宁将军……” 林代青看向宇文琏,宇文琏停下,也转头看向林代青。 女孩儿脸上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分别不出来是伤心还是难过,烦躁,但能感觉到的是,她因为他的这句话,有了不满的情绪。 宇文琏继续说:“叛变了。” 女孩儿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宇文琏继续说:“为何站在这里?” “与你无关。”林代青说。 “我倒觉得你可以跟我说说,我那位皇爷爷走了,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虽然知道陆凌年和梁帝之间的关系,但听到宇文琏称陆凌年为皇爷爷,林代青还是有些意外。 那自己呢? “谢谢你这么孝敬皇奶奶。”林代青说。 宇文琏皱眉,没想到被她拿捏住了辈分:“林代青!” “叫皇奶奶。” “还嘴硬?他都走了。” 林代青说:“婚约没解除,我就是你皇奶奶。” 宇文琏无语了,“随你怎么想。” “说真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是我父皇的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八成你就会被当成梅将军当年死去的遗孤。” 林代青想看个傻子一样看向宇文琏:“都死了,怎么会站在这里?大白天闹鬼?你不怕?” 宇文琏盯着林代青,扑哧一下子笑了。 “你笑什么?我真的是鬼吗?” “林代青,”宇文琏说:“你没发现吗?你现在虽然脾气有些大,但居然问了我五个问题。” “所以呢?” “这么想跟我继续聊下去,果然是心里很清楚,我那位皇爷爷不回来了吧?” 林代青懒得跟他说下去,转身要走。 宇文琏拉住了她的胳膊,“再聊会儿,你想问什么,随便问。” 宇文琏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开心地笑着。林代青觉得自己很难再把面前这个人,和那个印象中的大恶魔相对比。 “我……” 林代青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先回答你之前的五个问题。” “第一,十六年前的确是死了。但谁都不知道,梅将军的夫人究竟是生了一个,还是两个。或者说,死的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第二,大白天当然不会闹鬼,所以,遇见就是缘分啊。你不觉得,我们的缘分很好嘛?” “第三,我当然不怕。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倒是其他人,才应该害怕吧。” “第四,我笑,是因为我开心,因为你愿意跟我说话。因为我发现我站在你身边这件事,并没有让你很不开心。你也许讨厌我,但在这一刻,我能站在你身边,有人能跟你说句话,我觉得你还是很开心。很庆幸,这个人是我。” “第五,你是不是鬼并不重要。” 宇文琏说着,看向面前这堵摇摇欲坠的墙。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很想知道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知道这位和父皇一起长大,陪着父皇登上皇位的开国大将军的后人,后来为何选择了叛变。也很想知道,父皇究竟为何会将你爹爹关进那座小院。” “林代青,说真的,我很认真的想再跟你说一次,我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不……”宇文琏低声道:“还是一样的,只是这一次,我不想把你再让给七哥了。” 让。 这个词让林代青有些奇怪。 “什么叫让?” 宇文琏转头看向林代青:“你没感觉到的对吧?” 是啊,以近乎于野蛮的方式和她相处,她怎么可能感觉到那是爱呢?七哥所做的一切,才是爱一个人应有的方式。 感觉。 林代青觉得自己不知道宇文琏在说什么,但又好像知道。 回忆起前一世的事情,宇文琏有很多让她不开心的地方,现在想起来,仍有种想逃离他的冲动。 但若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根据宇文琏现在的话去想,她又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现一些,她从未注意到的事情。 可这些都太细枝末节,她此刻没那种耐心去探个究竟。 有不同又如何? 宇文琏是皇家人,她是梅江宁的女儿,是这些冤魂最后的寄托。她得翻案,得弄清楚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得将这个真相告诉天下人,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一心为大梁的梅将军府没有叛变,那个少年英雄,那个浴血奋战的好男儿,是被人诬陷而死。 宇文琏,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所以,无论上一世她忽略了什么,亦或者这一世宇文琏带有怎样的诚意,她们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天生的敌人,大约就是如此? “林代青。” 见林代青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宇文琏轻唤了一声。 “你听我说。” 林代青抬头看向宇文琏,想摇头拒绝,宇文琏已经先开口。 “你不用有任何担忧,无论事情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你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我,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被我背叛。” 第132章 未来亲家母 除了她爹爹,林代青从未想过,自己还要去相信谁。 即便是赵攸宁,即便是陆凌年。 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相信,因此无论和谁,她都会做好被背叛和出卖的准备。算是本能,也许更多的是上一世的后遗症。 现在宇文琏告诉她,她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他。林代青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不是不敢相信宇文琏,而是不敢相信宇文琏会再次说出这样的话。 类似这样的话,宇文琏说过不止一次。早在她重生的时候,后来在大街上,再后来是在文久的馄饨摊。 前几次他说的都很嚣张,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一样。 这次,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温柔,听起来倒是比前几次有诚意多了。可再有诚意,林代青也很难相信皇家的人。她两个爹爹就是前车之鉴,她自己更是深受其害。上一世是宇文泱,这一次她会傻到相信宇文琏吗? 林代青说:“八皇子,你我都是坦诚之人,我很感激你今日能跟我说出这番话。所以我也想跟你坦白,既然我们都经历过同样的一世,八皇子应该很清楚,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知道。”宇文琏说:“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的相信。所以我说这些,不是今天就让你相信我。而是想告诉你,你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一点一点的建立信任,当然,你也可以想象成,我这不过是和我七哥一样的手段罢了。那随你怎么想,我还是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林代青问。 她实在是无法相信宇文琏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找不出理由来解释宇文琏的这种行为。喜欢吗?恐怕不是,宇文琏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倒是说过这个理由,但林代青宁愿相信宇文琏想跟她联手除掉宇文泱。 这最起码听起来还有些诚意,什么情爱,和宇文泱一样的套路,她怎么可能会再相信? “因为,”宇文琏笑笑:“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等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说着,宇文琏再次看向面前的梅将军府,“就让我们先从这件事上建立起信任吧,我会想办法查清楚当年梅将军府出事儿的原因。” “怎么查?”林代青问。 梁帝不可能留下证据,就算有知情人,他们也不敢告诉宇文琏。 “你呢,先去问问你爹爹,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至于我怎么查,你就不用操心了。三天后,子时,我们在这里见面?” “一个月后行吗?” “你问你爹爹需要这么久?爬着回去吗?” “我……”林代青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可能会生病。” “会生一个月的病?” 宇文琏还是第一次听说,病不但还能预测,还能准确的推断出得病的时间。 林代青点点头:“差不多吧。” 转而又一想,万一大家都说的生病。七个被淘汰的人,默契的在同一天都开始生病,而且生了一天,也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我是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林代青说,“有个地方,我得去一下。” “哪里?我让孟幻跟着你去。” “不用不用,”林代青连忙挥手,孟幻要是去了,那还是训练吗? 那是杀人玩吧,想想那张杀手脸,林代青都心有余悸。 简直就是另一个宇文琏。 “我可是会派人保护你的。” “行吧,你随意。”林代青没说具体时间,定了时间,也许反而让宇文琏觉得奇怪。 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他应该会派人早上盯着,毕竟谁也不会觉得,一个人会在晚上离开长安。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宇文琏笑。 林代青说:“就算我不答应,你还是会找人跟着。所以我说什么,其实都无所谓,你根本不会听我的。” “在有些事情上,我觉得我还是要自己做一下主。” 林代青笑笑,没再说话。 “还要进去吗?”宇文琏指着梅将军府问。 林代青摇摇头,“不了,我就是路过,停下来看看。想知道这座曾经威严赫赫的将军府,在这十六年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我们。 林代青仰头看着宇文琏。 真的能说是我们吗? …… …… 孟幻抱着剑,歪着头,盯着面前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有些尴尬的笑笑,“你干嘛拦路?” 在他周围,几个看起来像是想看热闹,又不敢看热闹的青年男子,时不时的往这边瞟上几眼。 一会儿,街道另一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又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看起来像是在躲闪某个人,走进这条街道后,往前看了一眼,随即停了下来。 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十分的惊讶,又有些尴尬。 而转头看他的几名男子,脸上也呈现出同样的惊讶和尴尬。 他们相互看着,像是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又像是在数数一样,不约而同的看着彼此。 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从街道尽头走了过来。不过这次是个年轻的少年。 他到了之后,没有像这些青年男子那般隐晦,而是直接指着这些青年男子,数起数来。 “1、2、3、4、5、6……” “都在这了。”他说。 孟幻似有些不悦的说:“好慢。” 孟游有点想哭:“那你要是去啊。” “不。”孟幻说,“我只想杀人。” 听到杀人者两个字,6个青年男子脸上又不约而同地额露出了恐惧。他们像是认识彼此一眼,又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随即,恐惧消失,替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从何未来的怨恨。 六张脸,六个同样的怨恨。 “等殿下来了再说吧。”孟游说。 这些都是泱王府的人,真不好杀。 孟幻不悦地皱着眉,从怀里拿出了宇文琏给他的腰牌。 孟游觉得自己的脑袋顿时疼了起来,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那几位青年男子虽然不知道孟幻拿出这个腰牌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也清楚孟幻是怎样的人,知道今日不可能轻松离开,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再等等吧。”孟游还是没放弃,毕竟对方是泱王府的人,杀可以,但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这里…… 大街上,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孟幻冷着脸,但好在没有动手。 六人见是这情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着,最后一起点了点头。 然后,其中两人冲向了孟幻,剩下的四人,施展轻功准备离开。 孟游见状,叹了口气。 “跑什么跑?你们能跑的了吗?” 准备跑路的人,起初对孟游的话并不在意。他们可是找两个人在拖着孟幻,怎么可能跑不了? 然而下一瞬,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黑影从自己面前掠过。 再回神,自己身体已经失衡,直接向着地面而去。 嘭~ 嘭~ 嘭! 嘭~ 四声之后,四人看到,替他们掩护的两个同伴,现在正躺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一把亮剑,出现在他们面前。 剑的主人面带杀意,一副随时要将他们杀死的架势。 好在孟游及时拦住了,“别冲动,别冲动。” 孟游说完,看向地下的六人:“你们跑什么跑?忘了之前在小院的时候,那人是怎么死的了?” 六人听完,脑袋里顿时回想了一下那件事。其实那天他们并没有在场,是几个兄弟回来说给他们听的。但有个兄弟被人抬手就杀了,这事儿首先听起来很愤怒,其次是感觉到害怕。一个能在瞬间取下他们首级的人,那得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今天他们是真的见识到了。 一个能在一瞬间逼退他们两人,又将他们四人打倒在地的人,实在是令人害怕。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孟游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像劝他们好好的,但是在被杀这件事儿上,似乎有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就像是在对一只已经逃不走的猪说,你跑也没用的,只会死的梗痛苦一些。 六人看向孟幻,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惊恐。 他们当然很清楚孟幻是怎样的存在,因此还商定先让两人拖住孟幻。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孟幻的实力。一个能在瞬间杀死人的人,速度怎么可能慢?武功怎么可能低? 这下好了,人不仅被他给打了回来,看这情况,孟幻还很生气。 “哟,都抓住了。” 就在此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宇文琏的声音。 六人扭头看去,果然宇文琏已经到了面前。 “都是七哥府上的人。”宇文琏说。 孟幻点点头,剑逼近了一分。 “看着有点眼生。”宇文琏说。 “确认过了。”孟游说,“做逃跑计划的时候,可默契了。要不是等着你回来处理,孟幻早就把他们给杀了。” “等我干嘛?”宇文琏看向孟幻,“下次直接动手就行。” “殿下……”孟游拦住要动手的孟幻,“这可是七皇子的人。” “我知道啊。” 宇文琏掰开他拦着孟幻的手,拉着他往一边走去,“我们去边上说,别碍事儿。” 碍事儿…… 宇文琏这是真的要打算杀了他们? 六人没来得及问出口,孟幻就给了他们答案。 一剑,一招。 疼痛迅速传来,之后…… 孟幻收起剑,从怀里拿出一张白手帕擦了擦,扔到了其中一具尸体上。 孟游再回头,身后已经是一地血水。 “殿下。”孟游不解地说:“你和七皇子关系最好了,这样做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孟幻说,“没杀了他,就已经是给老爷子面子了,还想怎样?” 老爷子…… 孟游真想给孟幻一巴掌,那是老爷子吗?还是梁帝,是陛下…… 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他们跟踪我合适吗?”宇文琏问。 “不合适。”孟游也很奇怪:“七皇子为何要派人跟着您啊?保护您吗?” 宇文琏努努嘴,示意他看看旁边那位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杀手。 “是啊,有阿幻在,哪用得着这些人保护?” 也太不禁用了,还没怎么着呢,就被杀死了。 “先不说这个,陆凌年那边怎么样?”宇文琏问。 孟游说:“回来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能到城门口。” “回来了?”宇文琏惊讶,“不是私奔吗?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陛下派人去追了,但是没遇到。”孟游说,“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个啊。” “不可能。”宇文琏说。 陆凌年他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从那个地方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事情。倒是回来找事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那位可是他的未婚妻。 “咱们的人还在继续盯着呢。”孟游说。 宇文琏点点头,“左相府什么情况?” “没找到密道和暗道,周围的邻居说也没听到半夜有人离开的声音。估计是知道早就会出事儿,半夜悄没声走的。城门口昨夜没人出入,人估计还在城里。一百几十口人,想藏起来很难,已经派人在排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好,告诉排查的人,重点排查那些之前很少有人住,但是今日突然有人出现的院落。左相家里人能撤退的这么快,说明他们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对,也不能排除那些经常没人住,偶尔有人住的院落。这些人精明的很,说不定明面上是左相府的人,暗地里却是普通百姓。” “好的殿下,我这就去。” 孟游走了,宇文琏看向孟幻,说:“明儿早去跟着青儿吧。” “不去。” “她要出去一趟,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 “现在盯着她的人挺多的,要是真死在外面,我可就没媳妇儿了。” 孟幻的不字停在了嘴边。 宇文琏说:“你肯定是当不了媳妇儿的,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媳妇儿,到时候我们定娃娃亲怎样?” 孟幻点点头,难得的笑了一下。 “那未来的亲家母,是不是要保护一下子?” “肯定要保护一下子。” “乖。” …… ……” 阿嚏! 林代青一个喷嚏打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谁,想我了?” 季念笑笑,“有可能。” 谁? 陆凌年? 第133章 预言 猜测 边城 陆凌年? 林代青白了季念一眼,继续收拾行李。 陆凌年才不会想她呢,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哪还有时间想别人? “我猜……”季念放下手中的纠茶小记看向林代青:“他会回来。” 林代青一副“这怎么可能”的表情看了过去,“骗人有意思吗?” 季念笑笑。 想起今日宇文琏说的事情,林代青看向季念:“爹爹,你觉得宇文琏这个人怎么样?” “宇文琏?” “八皇子。” “你觉得呢?” “我……”林代青这才想起来,她爹爹根本就没见过宇文琏。 “就是那几天在院子外面闹事儿的那个。”林代青说。 季念看着林代青。 林代青看着季念。 一会儿,林代青问:“爹爹,这就咱俩人,您就如实招了吧,您跟夜凰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跟你说,我跟夜凰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信。” 林代青还能说什么,这个问题她爹爹早就说过了,而且不止一遍。 “这件事,该你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须臾山,完成训练,让自己更厉害一些。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陆凌年也不会不管。” “那我亲生父母的死呢?”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行?” “因为……”季念笑笑,“没那么多为什么,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 林代青撇撇嘴,没再继续问。她和了解她爹爹的性格,说不说,就是不说,问多久都没用。 “得类,那我走了,您可别想我。” “自然是会想的。” “有人问起来的时候……算了,估计也没人会问。” 想起季少羽那日的异常行为,林代青还真有些担心,宇文琏要是找不到她,会不会让季少羽来这里找。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好。” …… …… 长安城门口。 轿内。 陆凌年问小辛:“真的打算进去吗?” “不然,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小辛问。 “你在做阿信需要做的事情,难道我就要离开吗?” 陆凌年的确有些不相信小辛,他不是真的阿信,小辛也知道这件事。在以前种种事情的基础上,陆凌年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小辛,到底为何回来,这是他无法预测的事情。 但也只能一堵。 因为小辛说的很对,梁帝不会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便季念知道,也不会有证据。可小辛毕竟是流云王府的人,难说梁帝真的会相信。 “我是说,那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梁帝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你为了我……为了阿信,牺牲自己的幸福。你若是不想再被人知道那件事,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小辛苦笑一声。 重新开始吗? 以为她不知道流云王府是怎样的地方吗? 大梁帝国的哪个城池没有流云王府的人?这些人就像是老鼠一样,你不知道他们存在于谁家的地下,甚至每天和你见面的人,都有可能是流云王府的人。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存在,逃跑,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更谈不上什么重新开始。 “流云王府,你还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小辛问陆凌年。 从后者的惊讶中,小辛明白了什么。 她面前的这个人,对流云王府的了解,还没有她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帝国拥有怎样的权势和力量。等到那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拥有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要吗? 大梁的皇位,江山,他还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可惜自己等不了那一天了,可惜阿信是个比他还傻的傻瓜,自以为自己逃开了一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小辛没有告诉陆凌年这一切,她知道,这个少年为自己做的意境足够多了。从阿信离开自己的那一天,他就担负起了这个不该自己担负的责任。说到底,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而已。 阿信。 阿信。 这个人,自己早就该忘记了。这个人,自己到底还在想念他什么? “我想再问你最后一遍,真的要回去吗?如果你不想回去,我知道我不能如你所愿登上那个皇位,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我想,阿信也不想你去做这件事,他肯定和我一样,希望你能好好的。” 陆凌年说:“你不必参与进来的。” “王爷,是不会放过我的。”小辛说。 “你知道那个术士吗?那并不是突然出现在南方海岛的,而是你父王找的。” “怎么可能!” 小辛继续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何这么做。也很好奇,我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他要专门制造这样一个预言。但我没找到答案,关于我身上那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从小就会武功,比如没去过学堂,却能识字,写字,我也解释不了。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我又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害怕自己真的会成为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害怕自己真的是个妖女……” 这世上有谁,能从小就会这些事情? 能杀死流云王府影密卫的人,从未修习过武功,有谁会信? 但这就是事实…… 是发生在她身上,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她很想有人能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儿,也很想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谁。 “你不是的……”陆凌年说:“你也说了,那都是我父王找人瞎说的。所以,你跟那个预言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希望如此。” 小辛说着,掀起轿子的帘子,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但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像是冥冥中注定的那样,接近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有机会,去实现那个预言。” “那我们回去,白纪……” “我不要。”小辛放下帘子,看向陆凌年,“你就没想过吗?” “什么……”陆凌年问。 小辛顿了顿,笑了,“我又忘了,你不是阿信。” “为何我会来到长安,能来到长安?”小辛说:“因为我需要来到长安,需要去接近那个人,需要成为那个妖女,这样……” 小辛没再继续说下去,陆凌年已经明白了一切。 想要梁帝退位,需要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不能是简简单单的他误杀了几个人,抄了一个家。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个理由已经很严重。但对于统治这个帝国的皇帝来说,只要国泰民安,即便梅将军府被冤杀,他要不退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毕竟没有证据。 但昏君,沉迷女色,越来越残暴,就不一样了。当梁帝沉迷女色,不再问朝政,朝堂怨声载道,百姓不悦,流云王府就有了出手的理由。毕竟,它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 可流云王应该不会深谋远虑到,在十六年前就做这样一件事吧?而且,这十六年间,他有无数次机会找一个女人接近梁帝去做这件事,为何非要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预言出来? 像是看穿了陆凌年心中的疑惑一样,小辛说:“因为那个妖女的身份。” 妖女的身份。 小辛…… “你是说你的亲生父母?”陆凌年说完,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流云王府世子心爱的女人。”小辛说。 陆凌年一怔,突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一个女人,之所以能祸国殃民,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她跟着的男人,需要很有权势和力量。 这十六年来,她一直跟在陆凌年身边,以至于南方海岛的很多人都以为,陆凌年若真的和小辛成亲,那么他这个未来的流云王必然会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情。但十六年后,小辛突然间就成了梁帝的宠妃。 这时候若是那个江湖术士出现,随便这么一说,有人再派人去南方海岛一查证。什么都别说了,梁帝宠爱的这名妃子,可是传说中的妖女。 当然,预言这个事儿,陆凌年觉得还算是其次。 首先是,小辛是流云王世子心爱的女人,梁帝未来的皇婶。 这女人抢的…… 虽然是有林代青吧,但三妻四妾在古代乃是常事儿。小辛怎么说,也是老大不是? 梁帝这行为,让人唾弃啊。 再者,皇帝和王爷,两个大梁最有权势的男人,争夺一个女人。即便是没有预言,这个女人也是在祸国殃民啊。要知道,梁帝和流云王真的对着干起来,大梁的皇帝是不是要换人,真说不准。 可,解释是能这么解释。 陆凌年却觉得怎么都有点牵强。 就像是,通过结果推导过程,虽然解释的过去,但这未必是正确的过程。 就像反推*+*=8一样。 这两个*可能是1和7,也可能是2和6,3和5,4和4…… 小辛现在只是说出了其中一个可能,至于出题的人,究竟写的是哪两个数字,只有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才知道。 但这道题奇妙就奇妙在,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有人就认为是1和7,就像小辛对此事的解读。 若是季念,可能又是另一番推论。 而这种不同的答案,产生了矛盾,猜测,最终就是对立,甚至敌对。 最终谁会受益?可能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我……” “你不相信对吧?” 陆凌年说:“我觉得不至于如此,我父王应该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做这么一件事。想让梁帝退位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想……”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就都知晓答案了。” “对。”陆凌年说:“所以我想,你还是不要回皇宫了,有个地方,也很安全。” “除了皇宫,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小辛说:“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知道自己拗不过小辛,陆凌年没再继续说下去。 “走吧,进城。” 城门口,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正和城门侍卫起着争执。 “我为何不能进去?” “因为你没有身份证。” “身份证?那是什么东西?”少年一脸正经的问。 “就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侍卫说着,看向另外一个人,“将他带走。” “等等……”少年想要退后,却被两个侍卫抓住了胳膊,拖着就往城里走。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长安,是帝都,你们这样做是要……” “等等……你们弄疼我了,我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两个侍卫哪里管这个,仍旧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看着不像是流云王府的人。”其中一个侍卫说。 另外一个侍卫道:“你懂什么,流云王府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流云王府的人。” “也是。”最开始说话的侍卫点点头,左相多位高权重,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流云王府的人。 哎…… 据说陛下的爱妃都被拐走了,这流云王府也实在是有些太厉害了,连皇宫都能随意进出。难不成,很多老人所说的,流云王府有更换皇帝的权力这件事是真的? “你想什么呢?” “没……” 另外一个侍卫道:“没事儿别瞎想,真到了变天的时候,也轮不着咱们战队。” 他们虽然目前在城门,但还是隶属于刑部,只管关押犯人。不然这个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的人,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带走。 少年说:“我说,你们放开我,光天化日,没王法了吗?” “王法?”其中一个侍卫道:“你看我我们穿的是什么?” “官服?”少年猜测,边城里有官职的人,都穿这个衣服。他自己也有一套,但实在是太脏太久,实在是洗不出来了,所以他一直没穿过。 “说起来这个……”少年突然道:“我也是官府的人。” 他是个文书啊,有任命状的。 两个侍卫笑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官府的的?早点怎么不说? 少年说:“你们打开我的包袱,我说的是真的,我来自边城,是个文书。” 第134章 回到长安 “边城?”一个侍卫对他的话有了兴趣。 “哪个边城?” “能有几个边城?”少年问。 大梁三面环水,只有一个边城。 当然,这个边城的存在并不奇怪。这个侍卫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见过边城里的人。那些草莽土匪,即便是官府的人,也都是一种“野性”的状态。胡子拉碴,毛发乱飞,粗暴野蛮。 而面前的少年,看起来干净整洁,若说他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都相信。 但他偏偏来自边城。 “说谎,没有任何意义。”侍卫告诉他,。 两人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少年无奈,却也不再说什么。等到了地方,他们翻了自己的行李,看到他的通关文牒,肯定就会相信。那些边城的士兵,也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看到陌生人,先抓起来再说,等确定了身份,不是帝国的奸细,就会放出来。 自己身家清白,又是官府的人,这些人断然不会将自己怎么样。虽然见识过边城的混乱,少年在心里却还是相信官府。毕竟,帝都不是边城。 这一幕被赶车的白纪看的一清二楚,他转头看了一眼红叶。 红叶咽下嘴里的肉,说:“这小子有点意思。” “我看不像是边城的人。” “我倒是听说过他。” “听说过?”白纪惊讶,边城和南方海岛可是斜对角,跨越整个大梁的距离,这听说有点难吧? 红叶说:“之前影密卫去过一次边城,说那有一个很奇怪的少年。是个孤儿,靠着邻居们的救济生存了下来。后来突然有一天,这个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接受邻居的救济,自己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自己做饭……总之,就是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上过学,却什么都懂。他……” 红叶指着被拖着的白衣少年说:“十岁,就是边城军营里的文书了。” “十岁!” 白纪又一次惊讶到了,十岁虽然已经能读书写字,但做文书的工作,有点应付不来吧? “而且做的很好。所以边城里的人都很好奇,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纪问,他也想知道。 “不知道。”红叶咬下一口肉,说:“他不说,怎么问都不说。各种办法都想尽了,最终也没人得到原因。不过他也不是个坏人,就是有些奇怪罢了。” 奇怪。 白纪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轿子。 说到变化,说到奇怪。 陆凌年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那些事,白纪从来没有问过。陆凌年也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并没有刻意的隐瞒自己“变了”这个事实。在小辛说他不是阿信的时候,他不否认。但却从来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何不是艾滋女。 白纪也知道,他不是以前的陆凌年。 但他为何不是,他却想不明白。人还是之前的人,只是思想发生了变化。 也是在某一天,他一觉醒来,突然间变得很奇怪。说是要找回去的路,说什么派系什么奇怪的字眼。后来是惊讶,是惊喜,是各种他不明白的情绪。 白纪以为他是生病了,因为偶尔那个真的阿信还是会回来。只是时间很短而已,想起来,那个他熟悉的阿信,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他已经逐渐习惯现在的陆凌年,习惯他的无厘头,性格多变,像个孩子…… 这样的陆凌年,倒是比之前的阿信有趣多了。之前的阿信,只喜欢小辛,任何时候,几乎都是围在小辛左右。即便是王爷让他念书,也必须小辛在旁边。 这些年,若不是他的习惯,白纪觉得小辛绝对活不到现在。 白衣少年已经落在他们身后很远的距离,但白纪仍有中停下来,掀开帘子,问问陆凌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冲动。 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何来这里?真的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阿信了吗?还会回去吗? 虽然,这些问题的答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个侍从而已,跟着谁都一样。但心里的好奇却仍旧存在…… 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变了呢? “要不要去?”红叶突然说。 白纪回过神,“去哪里?” 红叶用她满是油渍的手,指了指马车的后方。 “劫狱吗?” “别说的这么正式好不好?”红叶说,“我们是救人。” “你这说的才正式好吗?”白纪说。 说到正式这个词,白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轿子。自从陆凌年变了之后,他们还疆场听到一些很新奇的词儿。比如正式、微博、王者荣耀等等,还吃过以前从未吃过的东西,前两天还吃了火锅。白纪从来都不知道,那些蔬菜放在一起煮一下,蘸点作料,就能变得很好吃。 陆凌年的很多行为和吃饭方式,都和这里一点都不一样。白纪觉得他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对,世界这个词,也是从陆凌年说的。 “我们晚上去,带回来,问完,再送回去。”红叶说的好像是走进一家商铺,买个货物,回家看看,不合适再送回去一样。 “那可是刑部大牢。”白纪提醒她。 红叶不以为然,“皇宫都进得去,何况一个刑部大牢?” 像是为了呼应红叶这句皇宫一样,突然间,一群整齐的士兵,从远处跑来。 白纪停下马车,对陆凌年说:“公子,宫里的人来了。” “那就走吧。”陆凌年说完,从轿子里出来,下了马车。 金吾卫由吴礼带领着,停在了马车前。 “陆公子。”吴礼下马行礼,却是最简单的作揖。 陆凌年没在意,说:“人给你了。” “好。”吴礼回答。 他没去质问陆凌年为何要将人带走,也没问里面的人是谁,更没对陆凌年动手。 在确认轿子里的人,的确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吴礼架着马车奔向了皇宫。 围观的百姓懵着看完这一切,小声议论着,却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凌年和白纪、红叶,就这样走在人群中,消失在人群中。 小辛回到了皇宫。 梁帝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以至于小辛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 梁帝宠爱她是不假,但后宫佳丽三千,即便她是新欢,对方可是皇帝,远不止于亲自到宫门口迎接的地步。 “回来了。”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也是如此的平凡,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男人,来门口接自己的女人回家一样。 小辛一时间有些茫然,梁帝却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身后听不到侍卫的脚步声,旁边也没任何的侍卫和宫女。 小辛不解地看向梁帝。 梁帝笑着说:“你走的这段时间,朕很想念你。” 小辛说:“陛下,为何会这般想念我?” 因为她的身份吧?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吧?不然为何堂堂一国之君,会亲自来宫门口迎接? 她倒不是没有想到是因为喜欢或宠爱,但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是有些奢侈和遥远。无论多爱,梁帝终究是万人跪拜的皇帝。他喜爱的东西,只能是有人送过去,而不是他亲自来拿。这些天,她在宫里,早已明白了这一切。 “朕也不知道,只是想念,觉得你今日若是不再回来,朕可能要亲自去找你了。” 小辛笑笑,停下来,看向梁帝。 “陛下可知道我为何离开皇宫?” “自然知道。” “虽然如此,可我还是觉得想跟陛下说一下此事。”小辛说:“关于我的身份,陛下应该早已知晓。我从未打算隐瞒,也并不觉得那是什么耻辱。但我之前从不想跟陛下说起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陛下也不会喜欢我太久,这宫里的事情,是个人都看的明白。没认能永远是陛下的心头爱,我可能也只是新奇几天而已。” “小辛,你知道,朕对你不是如此。”梁帝说。 小辛看着梁帝,目光一刻都没有挪开。因此梁帝目光中的真诚,脸上认真,她看的很真切。她知道梁帝没有撒谎。 “我知道。”小辛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告诉陛下。我不是什么好人,此次阿……陆凌年将我带走,是因为一个预言。” “祸国殃民的预言?” 小辛点点头,“我不信。” “朕也不信。” “可我还是很喜欢打人。” “那并不代表你就能祸国殃民。”梁帝说:“你还小,我想也从未有人教过你应该怎样做人。所以朕很理解,你为何会想做这些事情。” 这能理解? 小辛不解,但梁帝说的很真诚,真诚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可那是错的,即便她喜欢,即便她性格如此,她也很清楚那是错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做点别的事情如何?” “别的事情?” 梁帝笑笑,“看书,写字,听戏,作画,品茶。” “就是我不能打人了?” 梁帝说:“也不是,如果你和朕一起做了这些事情,还是很想打人,那么朕依旧让你打人。你觉得如何?” 小辛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走吧。”梁帝并未多解释,“朕想和你散散步。” “你累吗?”梁帝又问,“若是累,我们就先回去。” 小辛摇摇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那份温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 …… 走到小院门口,白纪就闻到了血腥味。他连忙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墨林倒在血泊中。 上前检查,尸体早已经冰凉。 “有打斗的痕迹,致命的是脖子上的剑上。”白纪确认完后说。 陆凌年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密室和暗道没有被发现,才回到院子中,看了一眼墨林的尸体说:“墨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去问问猫九,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红叶呆呆地说,手下意识的将鸡腿放到桌子上。不知为何,此刻看到墨林的尸体,她突然没了吃着鸡腿的兴趣。就像是觉得自己是在吃墨林的肉…… 或者说,是在吃尸体。 鸡腿,不就是鸡的尸体吗? 红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但在这一刻,她却有种再也不想吃鸡腿的想法。 “我去找猫九。”红叶飞奔似地进了屋里。 “看这伤的位置和伤口,”白纪抬头看向陆凌年,“公子还记得宇文琏的侍卫吗?” “像是他动的手?” “那天夜里虽然很黑,他出手也很快,但还是能隐约看清楚,他把剑的姿势和方向。他的那把剑很快,也很薄,从伤口来判断,墨林应该是是死于快剑之下。” “他来做什么?”陆凌年问。 白纪耸耸肩,“总不能知道墨林在这,专门来杀的吧?” “墨林也不该出现在这。”陆凌年说,这里,除非他在的时候,流云王府的人是绝对不能进来的。 不一会儿,红叶拉着猫九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把他叫来了?”陆凌年看到猫九,皱眉。 屋里有密道通往 但一般猫九不会来这边。 猫九说:“公子,出大事儿了。” 陆凌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儿?” “左相,暴露了。” 陆凌年眉头紧皱,“为何会暴露?” 猫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墨林说:“您交代的事情,我派人去办,结果那人被墨林给截住了。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陛下没有去小辛姑娘那。我就以为他成功了,没想到……” “是墨林替他做了那件事。”陆凌年说。 猫九点点头:“左相去了太极殿,说夜凰的人要陛下处死七皇子和八皇子其中的一个。陛下就让左相去查这件事,墨林可能是想顺便探知一下季公子的身份,就去了将军府。” “如何被发现的?” “左相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帮陛下找夜凰查季公子,但一直未得到任何消息。那夜去的时候,逼问了季公子几句,季公子什么都不承认。左相着急,让季卿去请圣旨,他要进小院。后来季念就劝他不要这么做,否则陛下会发现。但季卿人已经去了……” “这,慢慢,” 第135章 猫九 盟主 须臾山 陆凌年皱眉,“然后呢?” “然后……”猫九说:“季卿没有真的走,而是躲在小院外。季公子和左相的谈话,被他听到了。他告诉梁帝的,实际上是左相的真实身份。” “那两个侍卫也暴露了?” “是。”猫九回答。 季念说那些话的时候,那两个侍卫的第一反应不是抓住左相,而是沉默,这已经代表了一切。 “愚蠢。”陆凌年说。 猫九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件事儿,是谁的主意?”陆凌年问。 猫九指了指自己早就看见的尸体:“他的。” 陆凌年看向猫九:“你听他的?” “他有王爷的腰牌?” 陆凌年笑笑:“所以,只要有腰牌,我就是个摆设是吧?” “不是……公子,主要……” 陆凌年目光一冷:“主要什么?主要你们和影密卫熟?猫九,我们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我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把我当回事儿,就什么都好。不把我当回事儿,就别指望我能按照流云王府的规矩来。” “公子……”猫九很是为难。 “这话,转告给你家王爷。”陆凌年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不考虑我的感受行事了。一次,墨竹死了。一次,墨林死了。左相府和小院的暗哨暴露,梁帝现在估计已经在长安大范围搜索流云王府的人。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想告诉你们,做事儿动点脑子。” 就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儿,陆凌年都有点怀疑流云王府的人是如何做到,在这么多年不被发现的。 还是说,梁帝的智商更低? “您不直接跟王爷说?”猫九问,让他转达这话,这纯粹就是让他被训啊。 “我之前已经跟墨林说过了,这种事情不要再由第二次,否则我不会再按照流云王府的规矩行事。今天事情已经出了,我说到做到。从此刻开始,我在长安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流云王府没有任何关系。流云王府世子这个名号,我也不会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不是,公子,您要是不管,我们怎么办?” “之前如何来,现在还如何来不就行了。” 红叶将剑放到桌子上,抬头瞪向猫九:“猫九,你今日的表现,有点让人失望啊。” “什么……”猫九不安地说。 “你的猫呢?”白纪问。 “在家。”猫九回答。 “出门不带猫,这还是你猫九吗?” 虽然他们是来到长安后才见面,但猫九的名字,他们早就听说过。一个随时随刻都会将猫抱在怀里的人,即便自己饿着肚子,也得让猫先吃饭,。 今日出门居然忘了带猫,真是破了天荒。 猫九说:“这不是你叫我叫的着急吗?” 白纪想了想还真是,当时小猫是在桌子上趴着,猫九正坐在桌边看着他。 “行了,赶紧走吧。”陆凌年说着,看向白纪和红叶,“没事儿就赶紧去做饭,饿死了要。” “是,”白纪看了一眼猫九,转身走了。 猫九还想说什么,看到陆凌年已经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耐心,回了屋子。 在确定猫九已经离开后,红叶重新回到了小院。 “公子,要跟着猫九吗?”红叶问。 “嗯,你跟着吧。”陆凌年说:“记住,千万不能被发现。猫九的觉察能力很强。” “我知道。那季公子那边?” “天黑了再说吧。”陆凌年说完,看向厨房,“白纪,你还真去做饭了?” “不然呢?”白纪探出头来,“装样子,也得装的像一点啊。” “左相一家人的行踪,我要尽快知道。” “是,公子,我这就去。” 白纪和红叶走了,陆凌年没管墨林的尸体,离开了小院。 …… …… 辛贵妃失踪一事,虽然未被多少人知道。但是长安大街上突然多了很多金吾卫,城门口也开始严查,甚至有官兵上门去问,附近最近有没有多出来一些陌生人。很多人都在议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百姓们也不敢大声议论,就是躲在自己家里,跟家里人讨论上两句。毕竟这涉及到宫里的事情,万一跟自己议论的将自己的话告诉官府,到时候可是杀头的重罪。 不议论归不议论,但大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细心的人会发现,有很多人走路的时候都会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陆凌年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他能感觉到身后跟着几个人,但具体是谁,他没回头看。 无论是流云王府的人,还是梁帝或者八皇子的人,他都没什么兴趣。流云王府的人不会对他怎么样,梁帝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八皇子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动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就是想在长安街道上走上一走。 来到这个世界后,其实他还没有真正的在长安逛过。不过此时也不是在逛,只是漫无目的的走走。就像是在原来的世界,闲着无聊,就想出去转转。没有目的,但是心里会幻想着,也许能遇到什么新奇的事情。如果没遇到,也不会失望。毕竟人生就是这样,十分的平淡无奇。很多人之所以觉得人生跌宕起伏,其实只是自己的内心跌宕起伏而已。 像他,即便是穿越了,也没觉得人生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觉得自己这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只是换了一个人生而已,只是身边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消失,自己最终也消失了而已。在陆凌年看来,这些没什么大不了。他不是一个对生活多有热情的人,偶尔表现出来的嬉皮笑脸和无厘头,只是那一刻想那么做罢了。 比如,在见到季念小院的那堵墙的时候,他就很想挖个洞。也不知道这可不可行,就是觉得很有趣。 再比如,现在。明明已经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是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想在长安城散步,连顿饭都不想吃。巴不得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前一秒种还对人生充满了希望,脑海里迸发出无数的新奇想法。下一秒,突然就失去了活着的热情,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不想去体会活着这件事的意义。只想像个像是走肉一样,麻木地行走在大街上。 身后的人还在,只是脚步比之前快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天已经黑了,他们害怕自己稍不注意,就会跟丢人。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主人已经下了抓住的命令。 陆凌年停下脚步,这一刻突然又有些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跟着自己。 就在这时,前面的箱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不等他看清楚那人的脸,那人已经抓住他的胳膊。 “抱歉。”那人说了一句后,继续往前跑去。 陆凌年身子还没站稳,就看到小巷子里又跑出来几个人。 “别跑。”后跑出来的几个人喊道。 “傻子才不跑。”被追的人笑着说,转眼消失在黑暗里。 陆凌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借机回头。 身后是几个着急回家的老百姓,刚才跟着他的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也许是藏起来了。 陆凌年转身走进小巷子,等待着那几个人再次追上来。但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再听到那些脚步声。就在他放弃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人呼吸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两个人。 “陆公子。”其中一人开口说。 陆凌年记得这人的声音,“南盟主。” “没想到陆公子居然记得在下。” “南盟主说笑。”陆凌年说:“南盟主能知道我是谁,怎么能不知道我有怎样的手段和势力。” 南轻夜笑笑,“可有时间一叙?” “那要看叙什么。”陆凌年说。 “林代青。”南轻夜说。 …… …… 林代青此时正站在须臾山脚下。 吴礼跟他们说,傍晚在这里集合,然而他们都到了一炷香的时间,吴礼还没有出现。 “会不会是骗我们?”孙云微说,她本来就不是很相信自己竟然能被选中,此时又出现这种事情,自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赵若萱想说什么,想到今日在赵攸宁铺子里的事情,便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或者说,站在什么立场去加入这场谈话。 林代青和钱小云等人向来不和,但在今天之前,自己和钱小云之人是一伙。此刻…… 赵若萱往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边缘化一些,一直都不被注意到才好。 林代青说:“应该不是,城主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有可能。”李白说:“我正午出门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城主带着人往城门的方向去了。今日长安城里突然多了很多金吾卫,甚至还有金吾卫直接上家里问,附近有没有多一些陌生人。” “那城主不会不来了吧?”韩叙张问。 “会来的吧。”李白说,听说那位城主可是不二的人。 几人聊着,林代青在回答了孙云微那句后,就没再继续听。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基本上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道陆凌年和小辛现在如何了,估计已经找客栈落脚了吧。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林代青觉得自己有感觉到一丝的失落。失去了陆凌年这个“盟友”,剩下事情她需要自己来解决。其实她是有些希望陆凌年没走,或者说,再回来,最起码帮她把她爹爹救出来。 “爷爷……”林代青突然想起来,她爷爷到了快回来的时候了。 但是这几日一直没有收到爷爷的来信,梁帝也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爷爷现在如何了。在来之前,应该先问问她爹爹的。 就在林代青有些后悔,自己忘了问季念关于她爷爷的事情时,吴礼来了。 就他一人,未带其他金吾卫。 “到齐了?”吴礼问。 “到齐了。”回答的是李白。 “好。”吴礼说,“上山吧。” “啊……”孙云微惊讶,爬山。 “不然呢?”吴礼说:“难道我们要在山脚下训练吗?” 说完,吴礼率先往山上走去,“都跟上来,天黑,跟丢了,我可不负责找。” “真是无情啊。”韩叙张说。 在今日见到吴礼,知道自己要来须臾山后,韩叙张就打听了一下吴礼这个人。顺便在来的路上,和李白等人探讨了此事。 在他们看来,这次他们虽然成为了影密卫,但是日子不会太好过。因为吴礼这个人,认识他的人,给出的评价都是:坚硬。 像是石头一样的坚硬。 他决定的事情,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在这世上,若是有人说的话,能让他听进去,这个人,只有陛下。 这也是为何他对谁都不屑一顾,连相爷、侯爷都不放在眼里,却依旧能得到陛下信任的原因。 因为他,只效忠陛下。 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第七城的城主,所以他在长安无论做任何事情,基本都没人敢插手。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吴礼,所代表的就是对陛下的绝对忠诚。和他作对,就是在和陛下作对。 没人敢和梁帝作对。 天很黑,再加上须臾山的路并不好走,走了没一会儿,孙云微就崴了一脚。 “要么自己继续往前走,要么下山回去,不用再来了。” 吴礼扔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去。 “其他人,也是一样。” 本来大家停下来想扶一下孙云微,此时听了吴礼的话,纷纷继续往前走去。 林代青顿了顿说:“我背你吧。” “可是……”孙云微说:“城主说……” 林代青说:“你这脚,再走下去,肯定会废了的,到时候就算是上了善,又有什么用?至于他……” 林代青看了一眼前方,此时早已看不到吴礼。 她想冒险一试。 “先走再说吧。”林代青说着就去背孙云微。 “可是你背着我怎么上山?” “小事儿……”林代青说。 在此之前的十年,她一直都在负重爬山。而且,她爬的山,可比须臾山难爬多了。 第136章 别人的幸福 听到林代青的声音,听话继续爬山的几人,纷纷回过头。 天很黑,但还是能看清楚有个瘦弱的人,正背着另外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就在他们怀疑林代青能不能背着孙云微继续爬山的时候,林代青已经超过停下的他们,快速向山顶爬去。看起来有些缓慢,但在林代青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瞬间,还是有人在想,若是此时是白天,林代青说不定能背着孙云微跑起来。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去。没人去告诉吴礼这一切,也许是因为他们不希望孙云微和林代青被训斥。 吴礼虽未看到,但却听到了林代青刚才的话。他那张在黑夜里令人害怕的脸上,竟破天荒的露出一丝微笑。若是此时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定会吓一跳。 林代青在吴礼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和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在看到吴礼停下的时候,将孙云微放了下来。 两人默契地装作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般,继续往山顶爬去。身后的几人也未说话,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人一起爬到了山顶。 虽然须臾山要比厄素山矮上很多,但山顶的风景却丝毫不逊色。这是因为须臾山比厄素山的位置更好一些,能够更清晰地看清整个长安。在林代青看来,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好爬了。 “都上来了。”吴礼毫无感情地说,卷裹着山顶的夜风听起来更多了几分无情的味道。让人不禁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目光纷纷看向孙云微。 吴礼继续说:“今夜,在山顶住下来,明日再训练。” 在山顶住下来? 众人看着这漆黑的山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是他们不敢反对吴礼的话,二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对。这次训练来的太突然,关于影密卫的事情也太突然,现在又将他们扔到山顶上。以至于有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真的是陛下亲自决定让自己成为影密卫吗? 不仅如此,他们对接下来的训练也抱有怀疑的态度,总觉得这位看起来凶狠无比的城主,很大可能并没有将他们当孩子看待。 吴礼说完,在夜色里消失了。林代青站在山顶,看着脚下的长安城,想起那夜和陆凌年的谈话。此时想起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难过,亦或者是觉得失落……那个说会一直帮自己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她并不责备陆凌年的选择,只是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若是他没走,自己应该会开心一点。 “青儿。”孙云微叫了一声林代青。 林代青回过神,“怎么了?” “我们怎么睡觉啊,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只带了衣服和吃的。这么冷,衣服肯定是不抗冻的。” 林代青说:“不用担心,山顶有草屋。” 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虽然都是晚上,但那几间草屋还是看的真切。里面还有一些床和生活用具,看样子有人曾在这里住过。 听到林代青说有草屋,李白等人凑了过来,赵若萱犹豫了一下,依旧站在了原地。虽然之前的事情,已经让她和钱小云等人划清了界限,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很自然的和林代青成为朋友。虽然,他们现在都成了影密卫。但在赵若萱看来,林代青不会喜欢自己,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和她相处。 “你说的是真的吗?”韩叙张问。 林代青点点头,指着韩叙张身后的夜色:“往前走一段应该就是了,有三间,感觉像是住过人的样子。” “那我们去看看吧。”韩叙张招呼着众人。 孙云微和林代青也跟了上去。 走到赵若萱身边时,林代青犹豫了一下说:“一起去吧。” 赵若萱惊讶,看着林代青,脸上露出一丝震惊。 然而林代青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继续往前走去。赵若萱顿了顿,跟了上去。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如林代青所说,看到了几间草屋。 “真的有。”李白开心地走了过去。 “小心火把。”林代青提醒道,“草屋很容易着火的。” “对。”李白换成了火捻子。 经过一番探寻后,几人发现,其中一间有三张床,一间有四张床,剩下一间则是做饭的地方。 “看来这里就是给我们住的?”韩叙张说。 “我看着也像。”李白说。 林代青虽然之前来过,但并没有注意过这三件草屋里面的摆设。如果真他们所说,这草屋是让他们住的,为何早就建立了?还是说,吴礼只是知道这里有草屋,所以借用一下? 吴礼已经走了,林代青不能再去问。 “那就我们三个女孩儿一个房间,你们四个男孩儿一个房间,先休息睡觉吧,明天再说。” 林代青说完看向其他几人。 “行,就先这样吧。”李白说,“反正天黑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如就先睡觉吧。” 林代青和孙云微先进了房间,赵若萱站在门外有些纠结。虽然这一路上,大家都没对她怎么样。但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这种感觉和钱小云等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同,这种格格不入,不是地位或者尊卑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几个男孩儿虽然之前也不认识,但显然经过这件事,他们相互之间都已经熟悉。林代青和孙云微也是如此,看得出来,林代青很照顾孙云微。而自己…… 就在赵若萱想着,自己一会儿进去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孙云微走到了门口。 “你不进来吗?外面风挺大的。” “我……”赵若萱这才感受到山顶的凉风,说:“这就来。” 进了房间,林代青正在收拾床铺,孙云微也一起。赵若萱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关上门吧。”林代青背着她说到。 赵若萱关上了门。 “先收拾你的行李吧,床铺我们一会就会铺好。”林代青又说。 赵若萱哦了一声,将自己的行李打开。其实也不知道收拾什么,她之前从未整理过自己的衣服,都是家里的下人给弄的。包裹里的东西,也都是她母亲给准备的。本来她母亲并不同意她来,说好不容易成为赵家的嫡女,应该好好享福。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哥嫡女的身份,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得到一个比“嫡女”更为尊贵的身份。 只是…… 林代青和孙云微收拾好床铺和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了下来。见赵若萱还站在包裹旁发呆,林代青忍不住道: “我说,你不想睡觉吗?” 赵若萱猛的回过神,看向林代青。 后者坐在床上,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欺负你?” “我……”赵若萱,她倒是没有想这个。因为她觉得林代青应该不是这种人,虽然自己一直都和钱小云关系挺好,但林代青好像从来没有此事给过她脸色。 或者说,林代青从未注意到过她。 “我刚才在想事情。”赵若萱说完,赶紧将包裹卷住。 想洗漱,又不知道水在哪里,应该用什么来洗漱。 “身后。”林代青说。 赵若萱回过头,看到了水和脸盆。 简单的洗漱之后,赵若萱这才躺下。好在她躺下之后,林代青就赶紧将灯灭了,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看着她和孙云微的脸,该说些什么。 “青儿。”孙云微突然说。 “怎么?”林代青正准备想事情,被孙云微打断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林代青真想给她一拳,没事儿就睡觉啊。 “那赶紧睡觉吧,估计明天要早起。”林代青说。之前在第七城的时候,每天他们都要早起训练。 这次是城主吴礼亲自训练,估计比之前还要早把。 “睡不着。”孙云微说:“我觉得可激动了。” “你知道吗?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竟然会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赵若萱心想,我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林代青说。 本以为自己会进入第四营的,或者是其他营。影密卫,这可是上一世没有的存在。说到这,林代青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凌年走了,她爹爹又什么都不说。宇文琏虽然说会帮她,但是皇家的人实在是不敢相信。 至于那个武林盟主,八成也是有什么目的。或许,也是为了想知道她爹爹的秘密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虽然给她买了很多东西,但林代青总觉得这人不靠谱。要真是她的哥哥,她爹爹季念不会不知道。他肯定也直接上季府要人去了,而不是先行离开,等着她去找他。 她怎么可能主动去找他。 孙云微继续说:“那一日,我以为我会被欺负的很惨,毕竟对方可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而我,什么都不是。” “我没想到有人会救我,我甚至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 听到“被打死”这三个字,林代青一下子坐了起来。 “别胡说,你怎么可能被打死。” 孙云微一愣,赵若萱也是一怔,林代青这是怎么了? 林代青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激动了。但上一世,孙云微死的实在是太可怜。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她奄奄一息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阻拦。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比赛,孙云微的对手,即便是下手狠了些,孙云微也不至于死在挑战台上。 林代青当时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她心里想的全都是宇文泱。只想着选拔赶紧结束,她就能和宇文泱一起去玩。以至于,这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倒在了她面前,她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甚至内心还极度的烦躁,觉得孙云微努力站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 如果,自己当时能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自己当时能不只是想着自己……也许她就不会死。 “青儿。”孙云微也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林代青说。 孙云微笑了,“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有人想打死我呢。” 是啊,在上一世,你已经死了一次了。只是,林代青到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为何会下手怎么重。 说起来,这一世孙云微的对手,好像还是那个人。 “对了。”林代青问,“选拔赛的时候,你的对手,你认识吗?” “啊……”孙云微怔住了。 林代青有些心慌。 “认识?” 孙云微点点头,“是我很好的朋友。” 只不过现在…… “以前,是我很好的朋友。” 林代青隐约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孙云微的声音突然黯淡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林代青没再继续问,别人的伤心事儿,还是不要主动问起。而且赵若萱也在这,虽然知道赵若萱现在和钱小云之间出了矛盾,但林代青并不是很相信她。 现在要一起训练,只能暂时“和好”,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赵若萱当成是可以信任的人。 孙云微笑笑:“不说这个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嗯。”孙云微不愿意说,林代青也没再追问。 “放心,你不会被打死的。”林代青继续说:“只要有我在,我就会保护你。” 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要好好弥补。 孙云微激动地抱住林代青:“青儿,你真的是太好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我才变得勇敢了起来。希望经过这次训练,我能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哈哈……”林代青拍拍她的肩膀:“那好,我等着。” 赵若萱看着在黑暗里拥抱的两人,顿时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就是好友吧? 或者是知己? 总之,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之后林代青和孙云微再说了什么,赵若萱都没再听进去。这些“别人的幸福”,此时听起来十分的刺耳。 第137章 能杀死高手的人 其实她和钱小云等人在一起,一是为了所谓的嫡女的身份,二是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朋友。即便那人不能及时出手帮助她,至少,在她难过或开心的时候,有人可以分享这些难过和开心。但钱小云等人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们并不在意生活中的各种细节,更在乎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地位”。这些曾经也是她自己想要的,如今也是。 赵若萱转了一个身准备睡觉,就听见孙云微说:“若瑄以后我们也是朋友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们哦~” 赵若萱一愣。 林代青也是一愣。 她没想到孙云微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既然说了,林代青也不好说什么。她到不介意和赵若萱和解,只是现在没办法信任她罢了。 好一会儿,赵若萱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呆呆地说:“好。” 孙云微开心地躺了下来,“好啦,那我们睡觉吧。” 睡? 赵若萱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了。 孙云微的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醒了她沉睡多年的心。她的心觉得疼,因为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同时又觉得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跟他说了这样的话。 明天会更好吧? …… …… 从南轻夜的小院离开,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几乎没了人,只有几个零星的身影。陆凌年顺着朱雀街向将军府的方向走去,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身后又响起了之前的脚步声。 陆凌年回头,这次看到了身后的人。 被发现后,那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多么惊讶,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发现一样,或者说,他就是在等着陆凌年回头。 “你是谁?”陆凌年问。 那人回答,“一个想要你命的人。” “那你恐怕没这个本事。” “你的两个侍卫都没在。”那人说着就要动手。 陆凌年看了一眼周围,问他:“就在这里吗?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嚣张了?” “嚣张?”那人疑问,像是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陆凌年说:“在长安大街上杀人,你觉得自己跑的了吗……” “等等……”陆凌年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梁帝的人?” 那人扬起嘴角,得意一笑:“在长安城,还没有我家主子杀不了的人。” “那从今天开始,便有了。” 那人出手,只一瞬,便到了陆凌年面前。没有两个侍卫的保护,在他看来,陆凌年就像是一个鸡蛋,扔个小石子就能砸出一个洞来。更别说,自己还是个高手。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虽然没能感知到那两个侍卫的存在,但也不排除他们掩饰了自己的气息。 剑,眼看着到了陆凌年的脸前。 那两个侍卫没有出现,他的心稳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十分专注要杀死陆凌年的一瞬。他突然看到一直没动的陆凌年,动了。 剑,距离陆凌年脸的距离变了。这意味着陆凌年的身体往后退了。 但怎么可能? 陆凌年的脚和腿,都没有动。甚至,他的身子看起来也没动。 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往后推了一段距离,一样。 是谁?他的剑继续逼近,但无论如何都没能够到陆凌年的脸,反而越来越远。 这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地面发生了冲撞。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不是陆凌年往后退了一步,而是自己被打了回来。 被打了回来? 这让他十分的不可思议,十分的震惊。 但此时他真切坐在地上的现实,以及身体上传来的疼痛,真实地告诉了他此刻的真相:他被一种自己都没感受到的力量,打了回来,打倒在地。 “谁?”他抬头看向四周,迅速感受着周围空气和气息的变化。 然而,除了面前的陆凌年,他再没感知到任何人。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个人太强大了。 “你连是谁出手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来杀我?”陆凌年不知何时,竟站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即将死亡的狗。 他努力想站起来,费了好大劲,但徒劳无功。不是因为身体疼痛的无法站起来,而是身体很沉,就像是背着几块大石头一样,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可怕,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出自谁之手? “我那侄子,什么时候这么愚钝了,居然派一个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人来杀我。” “你……”陆凌年的话听起来格外刺耳,但是他却无法反驳。因为被打败是事实,站不起来也是事实。 若他真是个高手,此刻怎么可能束手无策? 到底…… 看着陆凌年微笑的脸,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是你?”周围没有其他人,出手的当然是陆凌年。 但是他得到的消息是,陆凌年并不会武功。因此他才选择了陆凌年两个侍卫都不在的时候,虽然自认为自己能够与他的两个侍卫交手,但为了最终的结果,他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式——等陆凌年一个人的时候才出手。 没想到,自己竟然连陆凌年的身都没进的了。 “不然呢?”陆凌年耸耸肩,看了一眼周围,“此处,可就咱们两个人。” “怎么可能!” “哎!我皇侄啊,就是这点不好。总以为自己拥有了强大的高手,就拥有了掌握别人命运的力量。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然,这也不能怪他,身为皇帝,天下都是他的,难免会产生,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都掌握在我手中的感觉。” “所以说,皇帝并不是一个好职位啊。” “怎么可能!”他惊诧,即便陆凌年会武功,刚才那一下。 他并不是惊讶刚才那一幕不应该存在,而是惊讶这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虽不时江湖第一高手,在最起码在前五。若不是南轻夜和他的随从玄叶去年出现,他应该是前三。作为这样一个高手,他从不认为有人能轻易的将他制服。此刻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但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 若是发生在他身上,那就证明出手的人,武功要比他高上好几倍。 他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高手,比他还高上好几倍…… 面前的人,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陆凌年看到了他脸上的恐惧,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高手?” 他皱眉,却无力反驳。连对方怎么出手都没看到,天色黑并不是理由,自己确实已经无法被称之为高手。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再次震惊,“你不杀我?” “杀人多没意思,还会脏了我的手。我可不是你们家八皇子,将杀人当做是一种爱好。”陆凌年顿了顿说:“就当是放生吧。” 放生! 男人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当然知道放生是什么意思,但那些心善的人放生,放的都是各种禽类。自己可是个人,怎么能和那种下贱的东西相提并论。 但即便心里这样想,他却不敢说出来。好在,陆凌年没再说什么,真的就抬脚走了。直到陆凌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他才舒了一口气。舒完这口气,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自己怎么这么害怕? 这不该是他有的恐惧和不安。 只是,已经晚了。 小院的侍卫换了,陆凌年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进去。倒不是因为害怕梁帝会找上他,而是不愿意给季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流云王府的两个侍卫在那待了这么多年,梁帝怎么可能不怀疑他们之间会有联系?想必,这次肯定会看管的更严,对季念的怀疑也会更多几分。 这不,小院城墙外的树林中,也有了看管的人。看样子,是已经知道了那堵墙的事情。 “当时,还真是鲁莽了啊。” “公子。”白纪听到陆凌年的声音,随即确定了他的位置,走了过来。 “回来了。”陆凌年问,“怎么样?” “老样子,分散在了长安百姓家里。不过吴礼好像已经发现了这件事,金吾卫正在满长安的搜寻,也许很快就能找到相府的人。我们要出手吗?” “吴礼?” 陆凌年抬脚往外走去,侍卫这么多,今夜是不可能见到季念了。 “对,第七城的城主,吴礼。” “我记得他之前找过林代青对吧?” “对,帮助过夫人一次。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冲着季公子去的,我们的人说,他曾经和梅江宁是好友。不过知道这件事儿的并不多,他们交往很隐秘。知道这件事儿的,好像只有几年。后来梅江宁死后,不知道怎么就深得陛下信任。公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门道?”白纪问。 根据他们现有的情报,吴礼是一个不爱交集,在长安城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人。或者说,自从梅江宁死后,他就再没和任何人深交。此时保持联系的,只有金吾卫里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估计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情感在内。 “不管什么门道,知道对岳父有兴趣,就有可谈判的筹码。”陆凌年说,“他人在哪?” “须臾山。”白纪回答,“明日影密卫的训练就正式开始了,他今晚住在山上。金吾卫每隔一个时辰,会上山向他汇报一次排查的情况。” “我去找他吧,你先去找落脚的地方,一会儿在山下等我。” 陆凌年说完,正欲往城外走去,就看到红叶拿着一个包子走了过来。 “公子,你们怎么在这?” “那我们应该在哪?”白纪走过去,从红叶手中夺过一个包子吃了起来,“就买了两个,你就没想着公子也可能没吃饭吗?” 说完,吃了起来。 陆凌年:“……” 红叶说:“金吾卫正满城找我们呢?怎么?还没找到这里?” “找我们?”陆凌年问。 红叶点点头,“梁帝已经下令,见到我们三个立刻就地正法。” “这是要和流云王府宣战?”白纪惊诧。 红叶说:“倒也不是,梁帝说的是,有人冒充流云王府的人,在长安城蛊惑人心,哄骗了左相。所以,要抓我们。” “真是……”白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流云王府是怎样的存在,大梁的百姓多少知道一些。但是,问题是,长安城的百姓们,并没有见过流云王府的人。所以,即便他们拿出腰牌或者信物,证明自己是流云王府的人,长安城的百姓在梁帝的话语下,也可能不会相信。 没见过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你不能说你是流云王府的人,你就是吧? 我还说我是呢。 所以这事儿一出,就怎么都说不清了。长安是梁帝的长安,能证明梁帝是皇帝的人多了去了,因此能证明他们不是流云王府的人的人,也多了去了。 陆凌年看了一眼周围,在确定四下无人后,问红叶:“猫九怎么样?” “稍微有点问题。”红叶说,“我还没通知其他人,现在还不是很确定,剩下的这些人中,是不是也有人和猫九一样出了问题。” “先发两个命令下去看看情况,现在就去,拖得太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是……”红叶吃着包子走了。 白纪点了点头,也走了。 陆凌年抬脚,往城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陆凌年听到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身后的人走的很慢,但脚步很结实,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跟踪人,而是就是在走路。 陆凌年加快了脚步,在下个路口,迅速拐了弯。 身后之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变快,依旧和之前一样。 难道,不是? 就在陆凌年准备抬脚离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路口。陆凌年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 “文久!” “陆公子。”文久被吓了一跳,在听到陆凌年的声音后,猛的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陆凌年同样问到,“我记得你家不在这吧?” 第138章 我在等你 文久笑笑,“我家的确不在这里,我是去找我爷爷的一个好友。他本来今日说要来吃馄饨,但是没来。爷爷担心,让我去看看。” 说着,文久指着陆凌年身后一户人家说:“就是那户。” “这样……”陆凌年没再怀疑,“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文久说。 “也行。”他还有事情,既然文久不需要人同行,他也不好再勉强。 待文久走后,陆凌年往城门的方向走了一会儿,还是折了回去。虽然文久说没事儿,但他毕竟手无缚鸡之力,最近宇文琏又在长安内寻人。若是遇见,再有什么不测,自己不好给林代青交代。毕竟,他答应了林代青要保护文久。 想到林代青,陆凌年又突然很想回头往城门外走去。他也想早点到须臾山,告诉林代青他回来了。 虽然刚才文久给他指了一下,但因为天黑,陆凌年并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指的是哪一家。 就在陆凌年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听到一户人家里响起了脚步声——文久的脚步声。陆凌年转身回去,听到文久和那人在说话。 “让你爷爷放心,我没事的。就是今天家里突然来了亲戚,没来得及去跟你爷爷说。”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接着就听文久说:“您没事儿就好,没关系的,您要是想吃馄饨,我明儿给您送些过来。” 确定文久真的是来找他爷爷的朋友,陆凌年便没露面。 “您的朋友在屋里吗?要不您问问他要不要吃?” “不用…”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他现在已经睡下了,你不用管他。等他这几日走了,我就过去。” “好的爷爷。”文久说完,往门外走来,陆凌年隐蔽了身影。 文久走后,陆凌年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小院内突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老头子。”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者说:“在呢,我锁上门就来。” 那人有些不耐烦,“我说了多少次了,交朋友可以,但是不能深交。若是他没叫人,直接进到屋子里来。或者我们没听到他说话,他直接翻墙进来。看到我们在一起,你有想过后果吗?” 这话听着有点意思啊。 陆凌年又停了下来。 “别在院子里说了。”老者说:“万一被邻居听到了呢。” “邻居不是没人吗?”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小:“隔墙有耳啊。” 陆凌年笑笑,在听到两人都进了房间后,施展轻功进了小院,站到了房间外的黑暗阴影里。 房间内,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中年男人问:“刚才那人是谁?” 老者说:“是一个开馄饨摊老头的孙子,我平时经常去们家吃馄饨,因此和他爷爷相熟。今天本来说好去的,这不是你来了,我就没去。我也没想到他会特地过来看我有没有事儿,其实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或许是因为那个老爷子知道我一个人住……”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中年男人粗暴地打断老者的话,“今天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两天就先别去了,过几天再去告诉人家我走了。” “好好。”老者笑笑:“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吃了,来的时候吃过了。” 之后,则是良久的沉默。陆凌年站在门外却没有离去,房间里两人的对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再加上刚发生了左相府的事情,陆凌年有些怀疑这个中年男人是左相府的人。而将人四下分散在城里的某些人家中,也的确是流云王府做事的方式。不用出城门,其他人也很难找到下落。 只是…… 他出城的路上,遇到文久来这里,真的是巧合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内心的猜想一样,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迅速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房间里,中年男人着急的声音响起:“怎么又有人来?” “也许是那个孩子回来了。”老者解释着,推开门走了出来。 “谁?” 没人回答,但是又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老者顿了顿说:“是来送煤块的吗?” “对。”门外的人回答。 老者看了一眼屋内,向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跟着老者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老者问。 年轻人回答:“有了新的指令。” “新的指令?”老者惊讶,“不是说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吗?猫九不怕暴露了吗?” “指令不是猫九发的。”两人说着,已经进了屋内。 年轻人继续说:“是从王府直接发出的指令,估计是公子发的,说让我们去救他。” “救他?”中年男人问,“他人现在在哪里?” “他的侍从说,在安齐路的一个朱门小院里。”年轻人说:“他的侍卫身受重伤,看样子是活不过今晚了。看来,八皇子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只是现在公子还没被找到。我刚才去找了猫九,猫九说等等看,若那个侍从死了,就让我们将此事告诉八皇子。我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去找人救公子。” “这算什么指令?”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我还以为是王爷有什么事儿呢,结果是个求救。” 老者说:“我们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不管消息可不可靠,都要先查证一下。否则若是八皇子去了没人,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我去过了。”年轻人说:“的确有一个人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公子。” “你没叫人吗?”中年男人烦躁的问。 年轻人说:“那人在一个柜子里藏着,我叫了几声没出来。估计是不相信我的身份,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派人在那院子周围守着呢,他走不了的。”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中年男人问。 年轻人说:“我来跟你们确定一下,真的要跟着猫九投靠梁帝吗?” “不然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要说自己没做这些事情?”中年男人说:“小子,你以为我们能一直隐瞒下去吗?我们投诚梁帝的事情,王爷和公子很快就会知道。即便我们不承认,左相府的事情也会露出马脚。即便我们将所有责任都推到猫九身上也没用,王爷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必死无疑。” “怎样不是死?”中年男人说,“现在梁帝已经知道了左相的身份,宇文琏又在满大街的找人,我们不主动找他,他就会主动找我们。我们找他,是求生。他若是找到我们,我们可就都是死路一条。他做事的风格你们都清楚的,墨林已经死了,你们难道也想死吗?” 听到死两个字,年轻人和老者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下来。 中年男人继续说:“虽然被判王爷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这样做。我们一家老小都在长安,王爷保护不了他们的。在猫九将左相送给梁帝的那一刻,我们就只剩下着一种选择了。反正,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妻儿和父母被宇文琏杀死。” 听到这,陆凌年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首先是猫九将左相府卖给了梁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价码,但一定比流云王府给他的优渥。否则,长安总指挥的位置,他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而左相府出事儿后,屋里的三个人就被波及到了。如果他猜得不错,除了那个老者外,剩下的两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左相府的人,中年男人应该是。而剩下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跟着猫九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陆凌年觉得自己一定是见过。 现在的情况是,为了保命,他们三个人不得不出卖流云王府。想来,吴礼在长安城地毯式的搜人,应该也是从猫九那知道了流云王府分散人的方式。只是猫九虽然是长安城的总指挥,但是具体某些人住在哪里这件事他并不知道,这掌握在另外一个人手中。目前吴礼还没找到左相府的人,由此可见,那人并没有背叛流云王府。 陆凌年没再俊秀听下去,施展轻功离开了小院。 那人。 那个掌管长安城所有流云王府住址分配的人谁谁? 陆凌年并不知道,只是知道,那个人并不是猫九。这也是流云王府的一种管理手段,为的就是当今天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不至于所有人在短时间内就能被找到。 陆凌年没有着急去找那个热,他现在最先要找的人是吴礼。只有和吴礼达成了交易,才能让这场搜索没有结果。否则,即便他知道这些人在哪也没用,人就在长安,长安是梁帝的天下,只要吴礼一直找下去,而他们出不去,吴礼就一定能找到这些人。 找到出城的暗道,陆凌年很快便来到了须臾山。山脚下无人,他直接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微弱的烛光,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屋子内。陆凌年没有着急去寻那个烛光,而是站在原地未动。 夜风吹来,阵阵作响,很快,陆凌年便听到另外一处有风吹起衣服的声音。他循着那个声音走去,果然在山顶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望着山脚下,但天很黑,陆凌年实在是不能确定他能看到些什么。 陆凌年走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吴礼?” 吴礼转头看了他一眼,“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流云王府的世子?” 陆凌年点点头,笑笑:“既然已经知道彼此身份,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吴城主,可愿意和流云王府合作?” “我为何要和流云王府合作?”吴礼问,转头继续看向刚才的黑暗里。 陆凌年笑笑:“城主是想让我去猜你心中的想法?还是让我给你一个足够的理由?” “你敢找来这里,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我在这里等你,必然也是想听听你说的理由,能不能打动我。”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是陆凌年没有想到的,虽然猜到吴礼可能会帮助林代青,但陆凌年没想到吴礼会这么直接。 “知道,也知道你为何找我。所以,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吴礼说。 陆凌年说:“其实在说这个理由之前,我很想知道,你为何会成为第七城的城主。” “难道不是因为我武功足够好吗?”吴礼问。 “我还以为是另外一个原因。”陆凌年说。 “说你的理由吧,别耽误时间。毕竟,现在金吾卫还在满长安的找人,流云王府等不及。” 陆凌年认真地道:“第一,我是林代青的未婚夫,我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你想和她搞好关系,和我先达成合作应该是不是一件坏事儿。” “第二,以后,我会是流云王府新的主人,我并不想要什么皇位,我能保证的是,这天下只要太平一天,我就不会动那个位置。至于我的后人,我也会尽力教导。我想我们的目的很一致,是希望忠良不要冤死,因此我不会发起任何不必要的争斗,自相残杀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存在。” “第三,十六年前的事情,我们都需要一个真相,而这个真相除了季念之外,大概只有我知道。你见不到季念,想尽快知道,就只能和我合作。” “第四,如果你愿意,南方海岛将会有你的一处宅院。” “你还需要什么,都可以谈,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吴礼听完,转过头看向陆凌年:“流云王府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 “我想,它存在的意义便是,和所有人一起守护大梁江山。谁在那个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这些年流云王府都没有涉足朝堂,所以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朝堂,我们不会参与。” “但……”陆凌年说:“忠良不可冤死。” 吴礼笑笑:“既然你们觉得忠良不能冤死,为何季念在季府关了这么多年,你们都没管?” “当年梅江宁叛变,你们就没想着查查是怎么回事儿?” 第139章 藏在柜子里的人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凌年并不清楚。应该说他成为“陆凌年”并没有太久,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梅江宁的事情,也只是因为那人找到流云王府后,他才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来见到林代青,才有知道了一些。至于为何当年他父亲没有查证那件事,他此时无法给出答案。 但,有时候,答案并没有意义不是吗? “当年,流云王府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再加上,季公子什么都没表态,我们以为他默认了此事。” 陆凌年说完,看向吴礼:“能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了你。至于其他的,我认为你还是不要问的太多。有些事,我不知道,你也没知道的必要。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找出当年的真相。这不也是你,一直在做,却一直没做到的事情吗?” 吴礼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他比自己要矮上一大截,看起来也很是瘦弱。用初生牛犊来形容,并不为过,他此时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也正说明了这一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什么都知道,我既然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敢和你合作,就不害怕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不过,吴礼觉得这份无畏,亦或者自信,更多的还是骄傲。是这个少年,身为流云王府世子的骄傲,是他天生拥有控制整个大梁权力的骄傲。 否则,他怎敢只身一人来到此处? 否则,在左相府撤离,被金吾卫追捕的当前,他怎会敢来见一个正在抓他的人? 皇室的骄傲,尊贵的骄傲,这是吴礼最不喜欢的。 在这一刻,他对这个少年的好印象全部消失殆尽,甚至有些不悦季念怎么会为林代青选择这样一个夫婿。难道是因为流云王府的权力和地位? “陆公子错了,我并没有在做任何事情。”吴礼说。 陆凌年继续问:“真的吗?” 吴礼说:“如果忠君爱国算是一件事情的话,我的确一直都在做。所以,陆公子找错人了,也来错地方了。” “怎么?你打算将我抓起来?” “不然……”吴礼不再看陆凌年,而是看向山脚下的长安:“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等你?” 陆凌年稍微迟疑了一下,他的判断出了错?还是,吴礼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出现这个错误的判断? 吴礼给了他答案:“你是因为我曾经找过林代青,又和梅江宁是好友,才来找我的吧?” “是。”陆凌年坦白承认,对于自己想要合作的人,他不喜欢撒谎。 吴礼说:“没想到,堂堂流云王府的世子,居然会中这样的圈套。” “是吗?”陆凌年有些怀疑。 吴礼这个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陆凌年能感觉的出来,他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在为梁帝效忠。对于他这样独来独往的人而言,朋友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对于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的人,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是……” 吴礼说完,陆凌年突然听到周围响起了脚步声。很快,从山脚下就飞出来几个人。不等他去思考吴礼究竟想做什么,这些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真的是圈套。”陆凌年笑着说。 吴礼看向他:“陆公子早该猜到才是,你这样,如何来继承流云王府?” “这就不劳吴城主费心了,这是我流云王府自己的事情。” “动手吧。”吴礼说。 随着吴礼一声令下,几人迅速向陆凌年奔去。 吴礼依旧站在山顶,看着不远处的长安城。从这个高度,能清晰的看到长安城的主干街道。因此那些在街道上不断变化的火影,也看的一清二楚。西城区基本上依旧搜索完毕,但是还没收到找到左相府人员的消息。 比起陆凌年,这让吴礼有些头疼。 但,意料中陆凌年被抓住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听到了有人跌落在地的声音,但这声音并不像是陆凌年被打倒在地——多人,而且是多个高手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应该很快才是。或者说,只需要有一个抓的声音才是…… 吴礼已经猜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吗?”少年的声音,印证了他的猜想。 吴礼回头看向他:“你倒不是个完全的废物。” “流云王府不出废物。”陆凌年说,“即便是我们养的一条狗,都要比长安的聪明。你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因为,流云王府的人,是真的将大量当做是自己的江山来看待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们要守护的存在。流云王府的人,从不敢怠慢。不然你以为,为何左相会是流云王府的人?这并不是因为流云王府给他的报酬多,或者权利有多大。而是我们都一样,希望大梁是最好的大梁。” “所以……” 陆凌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向吴礼的脖颈:“我们现在能好好聊聊了吗?” …… …… 小院内。 宇文琏一边吃着饭,一边对孟幻说:“确定那具尸体是谁了吗?” “老爷子的人。”孟幻说:“一剑毙命,杀他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说着,孟幻已经有把剑的冲动。 “感觉是和你交手的那个人吗?”宇文琏继续问。 “伤口很细,不像是他手中的剑。应该是一把软剑,很软很软的那种。” “父皇肯定是派他找陆凌年去了,他被杀,除了陆凌年的侍卫没别人。他们三个找到了吗?” “没。”孟幻眉间挤成一个川子,整个长安,他都找遍了,却连陆凌年三人的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陆凌年的身手也不错。” 宇文琏刚说完,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八皇子,您在吗?” 宇文琏看了一眼门外,孟幻走了过去,隔着门问:“谁。” “猫九的人。”来人回答。 “开门吧。”宇文琏吃完最后一口,孟游将饭菜端了下去。 来人是个年轻人,有些面熟。 “你是左相府的人?”宇文琏问。 那人点点头:“八皇子好记性,在下正是左相府的人,曾经在左相的生日宴上,见过殿下一次。” “有何事?”孟幻最不喜欢有人说废话,立刻打断了可能即将开始的寒暄和套近乎。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套近乎的时候吗? 那人回答说:“我们已经找到陆凌年的藏身之处,所以赶紧来报告给殿下。” “找到了陆凌年?”宇文琏有些不信,孟幻都找不到的人……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人可是流云王府的人,自家的主子在哪,他们自然自己更清楚。 “是的殿下,”那人回答,“就在城南的一处院子里,我找了几个人在那里守着,您看您是现在过去吗?” “既然找到了,自然是要过去。” 宇文琏起身,“孟游,去通知金吾卫,孟幻,跟我走。” 那座小院距离宇文琏的小院并不是很远,虽然一个是城南,一个是城北,但实际上就隔着两条街。 到了小院外,果然看到几个人正守在周围。见到他们过来,其中一人走上前来。 “八皇子殿下,启禀殿下,陆凌年一直都在小院里没出来过。” 陆凌年看着面前这个不是很起眼的小院,对陆凌年藏在里面这件事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可能性小,就放弃任何可能的人。 陆凌年一直没被找到,也许正是因为他一直藏在某处没有出来这个原因。 所以,既然是流云王府的人出卖他们家的主子,他信上一次也不是不行。 “能直接进去吗?”宇文琏问。 那人回答,“可以,他就在主屋左边的起居室内。” “柜子里藏着呢。”报信的年轻人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个藏身地点,宇文琏瞬间没了想进去的念头。流云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和大梁皇室一样尊贵的存在。堂堂流云王府的世子,即便是真的走投无路,也不可能藏到柜子里,而且还藏了这么久,就等着有人来抓自己。要知道,他的侍从可不是一般人,不可能这么久还不知道小院外有人。 他还以为,是因为他们的人都在这里,所以报信的人,才知道陆凌年在这——在宇文琏的意识中,此时陆凌年应该正在这所小院内,和流云王府在长安的其他管事儿人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而不是藏在柜子里。 他应该多问一句。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流云王府派来长安的人,脑子居然会这么笨,相信自家主子会藏在柜子里等着自己被发现。 “去看看吧。”宇文琏对孟幻说:“先带出来,再杀,我要见活的。” “是。”孟幻一人走了进去。 报信的人和刚才那人有些不解,:“殿下,我们不进去吗?” “进什么?”宇文琏想杀死他们的冲动都有了,“真以为你们家主子藏在柜子里呢?” “不然呢……”年轻人说,“我们是从他的侍卫那得到的消息。” “他的侍卫呢?”宇文琏问。 “估计死了吧?找到我们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 宇文琏怀疑地看向小院,不一会儿,小院内传来打斗声。 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小院外,宇文琏面前。 “柜子里的人”停了下来,孟幻拿着剑指着他,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宇文琏看的出来,这人并不是被孟幻带到他面前的,而是自己主动来到他面前的。 “你……”站在宇文琏身旁的年轻人惊诧地长大了嘴巴:“你不是死了吗?” 白纪笑了,“死?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我死了?” 想到他一身的血,以及已经见到骨头的伤口,年轻人实在是无法相信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之前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纪。 宇文琏说:“看来是你们的圈套。” “谢谢八皇子殿下。”白纪说:“若不是您,我们可能没这么快找到叛徒。” 孟幻皱眉,“你敢算计我家殿下。” 白纪冲他挥挥食指,“你错了,我算计的不是你家殿下,而是他旁边的那两人。只是没想到,他们找的人竟然是你们家殿下。更没想到的是,你们家殿下居然会相信我们公子会躲在柜子里。” “可笑,实在是可笑。”白纪说:“你家殿下这种智商,实在是都不过七皇子。” 孟幻生气了,宇文琏却只是笑笑,“别动手。” 接着他看向白纪:“你家公子在哪?” “殿下若是想见,是要拿出点诚意出来的。”白纪说。 虽然陆凌年和宇文琏年岁相差不多,但是从辈分上来说,宇文琏却要叫陆凌年一声爷爷。 想要见自己的长辈,怎么可能是以一种无礼的方式? “作为长辈,他也应该有长辈的样子不是吗?”宇文琏说:“作为流云王府的人,他也应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现在长安城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仅没露面,还有雅兴算计自己的小辈,你觉得他有作为长辈的诚意吗?” “我家公子为何不露面,殿下不知道吗?” 宇文琏笑笑:“如果想要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结果,不见面,无法相谈。跟你家公子说,我在小院等他。” 说完,宇文琏看向孟幻:“走了,回家睡觉。” 孟幻心有不甘,最终还是将剑收起来,走了。 见宇文琏要走,报信的人和守在这里的人,顿时慌了。 “殿下,我们……” “出卖自己主人的人,居然指望被保护,你们也太天真了点吧?” 宇文琏的话落下,站在巷子里的人顿时背后一凉。 他们被放弃了。 或者说,是他们自己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白纪向前走了两步,看向几人,笑道:“我说,你们未免也有些太傻了。大梁皇室和流云王府本就是一家,你们居然指望出来自家人,来得到荣华富贵,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一家人吗? 他们从不这么想,不然为何流云王府的人会遍布整个大梁,监视大梁的一举一动? 第140章 变故 “不明白?”白纪看着脸色不屑的几人,白纪说:“今日即将命丧于此,明白也无任何用处。还是想想,下辈子不要做个背叛他人之人吧。” 几人自然知道白纪的身手,但性命攸关,他们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即便打不过,也要试上一试。直接投降找死,那是孬种。 看到这一幕,白纪又笑了,“你们居然还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里。” 所谓先下手为强,几人不管白纪说什么,先出手,准备抢占先机。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白纪的身手,不过几招,几人都已经被打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绝望这一次是真的笼罩在这条小巷里。死了的人已经知道,活着的人也很清楚,他们今日不可能离开这里。 报信的年轻人捂着自己的伤口,脸色苍白,却心有不甘。 “既然今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可否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活过来的。” 他亲眼看到白纪满身是伤的走进来,那些血粼粼的伤口不能是假的。即便那人是假的,又有谁能不顾自己的性命,为陆凌年做这样一件事? 白纪笑笑:“你的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那是谁?”他问。他自己虽也是流云王府的人,但尚无法做到为了流云王府去死。 白纪说:“是谁,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夜开始,他即将取代猫九在长安的职位,成为流云王府在长安的总指挥。” 白纪说着,慢慢走向那个年轻人:“我家公子总说,通往成功的道路有很多种,能够实现成功的平台也很多。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方式,任何一个平台来实现这个愿望。但你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背叛和伤害其他人。我从部否认不择手段这件事,但不择手段不应该建立在伤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 “知道了吗?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准则。” 年轻人来不及认真思量这句话,鲜血已经从他的脖颈迸发而出。 剩下的两人恐惧地看着白纪,但天色太黑,白纪很难从他们的眼神中解读到一丝关于后悔的情感。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纪问。 “要杀要刮,此听尊便。”其中一人说。 白纪笑笑:“算你还有点骨气。” 可仅仅有骨气是没有用的,就因为这些人,流云王府在长安的所做的一切,可能就要付诸东流。用了将近百年的时间才做到的事情,毁掉,却只需要一句话。 白纪手起剑落,两人便倒在了巷子内。 “你也太慢了。”红叶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难得嘴巴里一点东西都没有。 白纪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红叶。她站在屋顶,背后是阴沉的月亮,那一抹红,就像是水墨画中突然闯进的红花,格外的显眼。 “你竟然真的不吃肉了。”自看到墨林的尸体到现在,白纪发现红叶竟然真的一个鸡腿和鸽子都没吃,这实在是不像红叶。、 红叶一跃而下,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尸体,你吃的下去吗?” “你之前不是也经常杀人吗?”白纪说着,跟着红叶外大街上走去。 红叶说:“那不一样,我之前杀的人,都没这里的人恶心。尤其是墨林,你都感觉不到吗?他死了才没多久,身上就散发出一种很臭的味道。” 这个白纪倒真的没注意到,他和王府的影密卫,向来不怎么打交道。这些人,他也只是叫得上来名字而已。因为大家有共同的目的,所以才见面打招呼,说上两句话。若不是如此,像是墨林和墨竹这样神色总是阴沉,像是谁欠了他们几条人命的样子,他才没心思跟他们认识。 “也不知道公子那边怎么样了。”白纪说。 红叶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看着红叶像个小女孩儿生气的样子,白纪一下子笑了:“这天下,还有能伤的了你的人?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就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吗?” “我要是不用担心,公子还用你担心?”想到陆凌年那逆天的伸手,红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觉得小辛和陆凌年都是违反常伦的存在,明明从未见过他们练习武功,但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小辛邪乎吧,因为那个预言,倒还说的过去。但是他家公子陆凌年,这个她从小就知道的存在,这个她从小就知道是个不爱习武的人,突然间就变成了高手。这实在是无法让她接受…… “也是……”白纪又笑了,但这笑却多了几分苦涩。 阿信,其实早就已经不用自己保护,也能在这个世上很好的生活。 不,他不是阿信。 他是谁? 白纪很想知道,这个念头自那日见到那个少年后,就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里。 突然,白纪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了过来。他转头一看,便看到身边的人此时依靠在他的肩头。 白纪一愣,随后呆呆问道:“红叶,你怎么了?” 无人回答。 白纪想动一下,就看到这个靠着自己的人,像是没了生命一样,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白纪连忙扶起红叶,手按在她后背上,感觉到了温润的湿热。 是血。 红叶闭着眼,显然已经无法解答他心中的疑问。白纪将她背在身上,迅速的掠进夜色里。 …… …… 等宇文琏坐到小院后,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孟游才缓缓来迟。 “殿下。” “吴礼不在城中,所有的金吾卫得到命令,除了陛下的之外,任何人的调遣都不用执行。” 宇文琏说:“看来,他知道今夜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他现在人在哪?” “须臾山,和陆凌年在一起。”孟游说:“想抓住陆凌年,但没成功。回来报信的金吾卫说,除了吴礼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死了?”宇文琏惊讶,“被陆凌年杀死了?” “除了吴礼和金吾卫外,须臾山顶只剩下陆凌年,所以恐怕是这样的。” 孟游说完,心里阴沉起来。白纪是个高手这件事,他们早就已经知晓。能够和白纪过上百招还不败,足以证明此人武功之高。而从他们对陆凌年这些天的观察来看。陆凌年应该是不会武功才是,他走路的姿态,身形,都在显示着这一点。 宇文琏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孟游:“吴礼,为何会在须臾山?” “这个……”孟游说,“目前尚不得知,吴礼是第七城的城主,第七城又有很多通向长安各个地方的暗道,他去哪,我们都要找很久,更别说他的意图。不过,殿下,他去须臾山应该和陛下交给他的事务有关系吧?” 宇文琏说:“须臾山的确是观察长安城最佳的地方,但未免也太远了点。” 想到吴礼,宇文琏内心多少有些不悦。 吴礼,这个名字他一直都知道。应该说,很多人都知道。但除了他父皇和金吾卫之外,见到他的人却很少。他是一个极为隐秘的存在,却又最得他父皇的信任。从父皇让他在长安城挖暗道这件事来看,就能说明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在他父皇看来,吴礼就是那个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 但宇文琏却从不相信永远忠诚这件事会存在,吴礼之所以如此效忠,在他看来必定是有某种关系。一种无关于地位和权力,甚至无关自身利益的关系。 只是他查了吴礼这么多年,却从未将这个关系挖掘出来。吴礼,身份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对了殿下,昨日第七城发生了一件事情。”孟游说。 “说说。” “昨日包括林小姐在内的七人,被淘汰赶出了第七城。” “淘汰?”宇文琏蹙眉,“顺利通过第二轮测试,即便是城主想要淘汰人,也得经过父皇的同意,为何会一下子淘汰这么多人。” 吴礼,吴礼,他究竟在做什么? “而这六个人,其中有一人今日傍晚时分拿着行李出城去了。” 出城? 宇文琏顿时想到了林代青说她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的事情。 “孟幻,小院看看你亲家母还在没。” 孟幻嗖的一下消失了。 孟游怔住:“殿下,什么亲家母?” “我答应孟幻,若将来我和青儿成亲了,就和他家的孩子定个娃娃亲。” 娃娃亲?孟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的确是得叫亲家母。 “但是孟幻会成亲吗?” 那个天天抱着剑睡觉的人,你能指望他会爱上一个人?除非他那把剑成精了。 “怎么不会?”宇文琏说:“等事情结束了,我一人给你们找一个媳妇儿,到时候我们都定娃娃亲。” 娃娃亲。 孟游感觉自己要疯。 殿下,林小姐现在有未婚夫好吗? 宇文琏显然没去想这件事,说到:“我七哥呢,今日居然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最近都不再想办法靠近青儿,这可一点都不像是我七哥的作风。” “七皇子最近一直在王府,没有出过门。 第141章 都一样 除了那日跟踪我们的几人,他府上的兵再未出去过,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绝对不是他七哥的作风。宇文琏起身,看了看月色,“算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看看他吧。你去睡吧,我自己在这等孟幻回来就行。” “殿下,您还是先洗漱,说不定等您洗完,孟幻就回来了。” “也是……” 果真,等宇文琏洗漱完,孟幻便抱着剑走了进来。 “人不在。” “如何确定的?”宇文琏问。 “季公子人在院内,我问了守着小院的侍从,说林代青自中午出去后,就未再回去过。小院外是陛下的人,也问了,没见她回来。除非季念小院有暗道,否则她应该没有回来。” “但要是小院有暗道,她就不用直接从正门出去了,此时应该会被以为待在家中。”宇文琏说。 “对。”孟幻继续说:“一路顺便去了两家,都没在家。” 孟幻说的,是被吴礼淘汰的几人。 “看来,他们是在须臾山了。”宇文琏说,“父皇,应该是又交给了吴礼什么秘密任务。” “名单生都有谁?” “林小姐,赵若萱,李白,韩叙张,孙云微,陈江。”孟游回答。 宇文琏将袖子放下,笑了笑:“六个在金吾卫选拔中,综合表现最好的人。父皇,看来真的要用动作了。但是现在才开始,未免有些太晚了。” 晚? 也许这是自己的想法吧,他父皇能让吴礼这么做,必然也可能让其他人这么做。他身边,应该不止吴礼一个这样隐秘而强大人,否则上一世,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除掉将军府,还没有惊动流云王府。 但这一世,与上一世有很大不同。陆凌年来了长安,又多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即便他父皇身边人再多,也未必能敌的过这些变数。 况且,林代青已经知道他父皇在想什么。一个完全了解这些人的人,又有流云王府做后盾,这一次,他父皇未必是赢的那一个。 不过这些他都不关心,若是当年梅江宁的死,真的和他父皇有关系,他未必会继续站在他父皇这一边。 只是为了自己手握军权,就除掉两个为大梁出生入死百年的将军府,这在他看来,是十分不义的行为。也是一个帝王不该有的行为、 到底是内心多没有安全感,才能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想杀掉? 他自知并非好人,但这种事情,却也是他所不齿的。 “殿下,那我们怎么做?”孟游问,林小姐也在其中的话,事情可就需要重视了。 宇文琏说:“林代青会去,必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先不要插手,看看她想做什么。看好第七城的人,这一次,我要看看吴礼究竟是什么人。” …… …… 须于山顶。 吴礼惊讶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惊讶他的直接和坦诚。 “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陆凌年笑笑:“这有什么可新鲜的?流云王府为更换皇帝而存在,若是我们不这么做,我那皇侄该以为,我们的存在就是个摆设,是一个他随时都能除掉的,像是梅将军府一样的存在。但很抱歉,即便我们远在南方海岛,即便我们没有强大的兵力,但我们依然拥有更换皇帝的力量。” “他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于事无补,他越是做的做,就越是将他的心虚呈现了出来。为此心虚?还不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陆凌年这话说的很坦白,或者说,吴礼觉得他说的很“无礼”。 他口中的梁帝,俨然变成了一个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他人生死的小人。一个知道自己要被换掉,因为害怕,开始不断扩大自己力量,但因为太着急,反而露出窘态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瞬间失去了作为皇帝的光芒和强大。 而将一个皇帝,变为一个落魄者,只是因为这个少年的几句话。 这不是骄傲,在见识了陆凌年的身手后,吴礼开始有些相信,面前这个少年是因为对自己身实力的强大自信,才敢只身前来。 他一人就已经如此,整个流云王府,也许真的能做到更换皇帝? “你想如何合作?”吴礼问。 陆凌年回答:“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目标一致,只是相互交换信息,在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下而已。” “比如现在……”陆凌年将目光投向长安城内,“左相府的人,不应该被找到。” “可若是一个都找不到,陛下会生气。” “我给你一些人,虽然不多,但应该足以让你交差。”陆凌年说,“一部分在城南安西路附近的一所巷子里,一部分在丰安路,剩下的天亮之前我会告诉你。” “都是左相府的人?” “不……”宇文琏笑笑:“都是流云王府的人。” “叛徒。”吴礼说。 陆凌年不知可否,“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我家夫人承蒙城主照顾,让她吃点好吃的,不然会发育不良的。”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吴礼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黑暗里。那里有几间茅屋,林代青就睡在里面。 陆凌年笑笑:“我的夫人,我自然要随时都清楚她在哪,在做什么,是否安全。否则,也太失职了。” “好。” …… …… 金吾卫的人突然停止了搜捕,然后奔向了城南。 很快,金吾卫就带着十几具尸体回了第七城。 吴礼看着地上的尸体,问:“知道杀死他们的人是谁吗?” “我们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张寒回答说,“不过在丰安路看到了一点血迹,很有可能有人跑了。” “没找到人?” “没,血迹就一点,没办法跟踪。” “尽快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张寒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这人是左相府的人,我见过。” 吴礼看向张寒指向的那人,“侍卫还是?” “应该是个管事儿的,不过他并不经常出门,我是在顺安居见过他,后来看到他进了左相府,才知道他是左相府的人。” “好,先验证身份。” 顺安居? 吴礼知道那个地方。 一家很低调,但是生意很好的饭馆。据说在那里吃饭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这里不像是醉仙楼,不是人们喜欢争相去的地方。若拿两者进行比较,醉仙楼就像是一个展现自己在长安城地位和权力的地方,出入这里的人,八成都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出身不凡。 但实际上去醉仙楼吃饭的,多是一些贵人家的公子哥或小姐,亦或者是一些看起来勋贵,但实际上并无实权的人。 说到底,就是去醉仙楼彰显自己的身份去了。毕竟长安最大最贵的酒楼,敢走进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而顺安居则相反,出入这里的人呢,非尊即贵。但是这些人从不炫耀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会报上自己的名号,穿上华丽的衣服。 而是穿的很简单,生怕有人会认出自己来。 当然,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目的,因此大家彼此之间也很少打招呼。 而出入顺安居的人,则是真正的达官显贵,风流名士。 吴礼曾经好奇过顺安居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能如此地吸引人。不过后来也不了了之了,顺安居就像是一个小蚂蚁一样,突然被他看到,后来自然而然的也就忘了——因为这家店面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你路过,如果不是看到一个认识的官员从里面走了出来,你甚至会怀疑这里是否生意惨淡即将关门大吉。 这人即便是左相府的人,应该也不具备去那个地方的心气儿吧? “查一下顺安居。”吴礼说。 如今这只蚂蚁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吴礼绝对不会再一次忘掉。 张寒点点头:“还继续查吗?” “我先去面圣,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任何人来问这件事,不要提起只言片语。” “是。” …… …… “怎么受的伤?”陆凌年站在床边,神色忧郁。 能将红叶打伤的人,不容小觑。 红叶笑笑:“公子,你别这幅表情,好像我从此要一蹶不振一样。只是轻伤而已,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 白纪无奈地道:“你就别逞强了,昨天直接昏倒了知道吗?若是当时你没找到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赶紧说说,必须要尽快解决那个人。” 一个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白纪绝对不允许这个人继续活着。 红叶不再笑了,“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白纪惊讶。 红叶继续说:“夜太黑,那人穿着夜行衣,脸也被遮挡住了。再加上那人武功比我高,所以根本没办法近身,更别说看清楚是谁。而且,就连那人是男是女,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那人很瘦,但是腿和胳膊却很有力量。像是男子,身影纤瘦的却又像是女子。” “男人和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啊。”白纪说。 差别那么大,怎么可能分不清。 “没有你说的那部分差别。”红叶自然知道白纪说的是什么,难就难在,那人真的是前后都一样啊。 第142章 安全之地 “这……”白纪继续说:“当时什么情况,你说说。” “我到了那所院子里,等在柜子里。之后外面来了人,叫了几声公子的名字,我没有应答。我还以为这次来的会是叛徒,所以就没动。” “之后外面便没了动静,直到天黑,那人突然进来,闯进了屋子里,打开了柜子。直接出手,还好我速度很快,否则很有可能直接死了。” “等等……” 白纪打断红叶,看向陆凌年:“她的意思是,那人是直接冲着她去的。但是,直到这个计划的人,只有我们三个,那人是怎么知道的?” 红叶盯着床前的两人,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相信陆凌年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她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陆凌年也没必要这么做。杀死她,没有任何意义。她死了,对整件事也起不到任何推动作用。而且陆凌年也不是那种会算计自己人的人,红叶相信,即便有一天自己想离开流云王府,陆凌年也不会拦着,不会害怕她离开之后对流云王府有不利的影响。 剩下的就是白纪。 但也应该不是白纪。 她逃走的时候,曾经怀疑过可能是白纪。于是在去找白纪的时候,故意突然出现。但是白纪看到她出现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的意外。和之前一样,是相信她能顺利解决问题,到这里和他回合的那种再平常不过的表情。 之后她便晕倒了,若出卖他们的是白纪,此时她应该以及死了。白纪根本不用留着她的命证明他的清白,相反,她若是活着,对他才会产生威胁。 红叶看向陆凌年,等待着后者的看法。 陆凌年说:“看来,这两拨人,其实是一拨人。” “什么意思?”白纪问完,突然反应了过来。 “公子的意思是,这两个店面的人,都和猫九一样已经背叛了流云王府。因此在得到消息后,便有人去找猫九商量对策,在知道有两个地址后,便猜到了我们的计划。他们既然知道我藏在柜子里,那么红叶也应该藏在柜子里。” “对。”陆凌年点点头:“长安,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们可以信任的人。” “那怎么办?”红叶有些着急,她现在受伤了,别说帮忙,很有可能还是个累赘。 陆凌年对她笑笑,“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儿的。这里并不安全,我给你找个地方先疗伤。” “公子,我没事的。”红叶坚持,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陆凌年的负担。 白纪见状,连忙将她按在床上,责备道:“你还逞能?听公子的话,好好休息。” “我……” 陆凌年说:“放心吧,没有可信任的人,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朋友。我已经和吴礼谈好了,第七城的人暂时不会再找我们。现在怕的,就是我们自己人找上门来。他们估计都在想着向梁帝邀功,虽然杀死他们并不难,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避免正面冲突。” “公子,他们都这样了,您还想留着他们的命?”白纪不明白陆凌年为何要这么做,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晰了,按照流云王府的规矩,叛者即死。 陆凌年没必要,也不用饶他们不死。 “是暂时没时间处理他们。”陆凌年说:“我们现在就两个人,他们即便想找,也找不到。” “不过……”陆凌年说:“究竟谁是叛徒,还是要尽快确定。否则剩下的那些人,就会很危险。猫九,不能再留了。” “是。” 白纪说完,直接飞奔了出去。 陆凌年看向红叶,“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 …… 陆凌年会来,文久并不意外。但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带着受伤的红叶来。 “陆公子,这是……”文久看着红叶问陆凌年。 “她受伤了,我不便照顾,就麻烦你了。”陆凌年倒是很不客气。 “好的。”文久痛快的答应:“不过我这里不比你们那,红叶姑娘委屈了。” “没关系。” 文久能答应照顾她,这已经让她很意外。 陆凌年说:“红叶是被我们自己的人伤的,这些人还在满长安的找她,所以很有可能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啊……”文久惊诧,“那怎么办?你有更安全的地方吗?” “我想你可能有。” “我怎么可能有?”文久说着看了一眼自家的馄饨摊:“我只有这里。” 陆凌年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抱起红叶往后院走去。文久只能跟了上去然后走到他前方,让他先将红叶放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置好红叶,陆凌年再次看向文久:“昨夜,你是有意出现在那里的吧?” “哪里?”文久有些不明白,之后恍然想起了什么:“你说那条巷子?” 陆凌年点点头,“你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引着我去那个小院吧?” “什么小院?” “就是你说的那个你爷爷的朋友。” 不等文久要说什么,陆凌年便做了一个让他停的姿势:“虽然那个人的确是你爷爷的朋友,他也的确答应了你爷爷昨日要来吃馄饨。但我想,和他成为朋友,应该是你的一个计划吧。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算到,在某一天他会排的上用场,但和他结识,一定在你的计划之内对不对?” “什么计划?”白纪哭笑不得地看着陆凌年:“陆公子,我昨夜真的是……” “你非要逼着我去查一下你的身份吗?”陆凌年打断了他的话。 文久怔住。 陆凌年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林代青的身份吧?虽然她爹爹从未承认过和夜凰的关系,对十六年前的事情也只字不提。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林代青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随意出现在她身边的。” “每一个主动或被动,或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都是来自谁的安排。比如说宇文琏,他之所以会紧追着林代青不放,是因为林代青的父亲是季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一个身份不一般的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和她的身份,以及代表她身份之后的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这人,从不相信巧合。更何况,昨夜的巧合,未免也太巧合了。” 文久笑笑:“陆公子,你真是会讲故事。我只是一个卖馄饨的,怎么可能会和将军府有关系。而且,我和林小姐之前并不熟,只是近来才交好。” 陆凌年笑笑:“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不愿意承认也所谓。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的不是吗?” 文久没再说话。 “红叶就交给你了。”陆凌年看了一眼红叶向外走去。 “照顾好她,将来你需要流云王府的时候,我一定竭尽全力。” 陆凌年走了,他的话却犹在耳侧。但文久很快便让自己将这件事放下,看向红叶:“你现在这里休息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这里都是草泥墙,你别大声说话,可能会被外面的人听到。我和爷爷一直都是两个人,有陌生的女人声,难免会引起邻居的怀疑。” “我知道的,放心吧。” 文久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的门,文久看到他爷爷站在过道里。 文久走了过去,“爷爷是一个朋友,受了点伤,在这里养几天。” “对,就是之前救您其中一个。” “您不用过去,她现在受伤了,需要休息。” “好,那您去给她做一碗好吃的馄饨。” 红叶在房间里听到了以上对话,但因为陆凌年之前的话,她现在并不敢完全相信文久和他爷爷的对话。文久自己也说了,这里隔音很不好,所以他肯定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被她听到。因此故意说了刚才那些话,也不是不可能。 文久扶着爷爷进了厨房。 “爷爷,陆凌年好像知道一些什么了。”文久说。 文爷爷看了一眼窗口外的摊位,在确定无人后,才转头看向文久。 “你打算怎么办?”文爷爷说。 文爷爷其实并非是个哑巴,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才不得不装作哑巴。 “先让她在这待着吧,宫里的人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来。剩下的,等老师传来消息再说吧。” 文爷爷点点头,“你现在去找他吗?” “先不要了,晚上再说吧,先让红叶吃点东西,她还饿着肚子呢。” 文久说完,利索地给红叶做起饭来。 文爷爷站在他旁边,神色有些沉重。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看看是谁。” 文久放下手中的勺子,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便看到之前和林代青一起过来的老爷爷,此时自己一个人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开摊。”文久装作不认识他一般说。 “我是来找人的。” 文久说:“您找谁?” “你爷爷在吗?” 文久没有看他爷爷,直接说:“我爷爷今日出门去了,并未在家,您改日再来吧。” 第143章 永远忘不了的味道 祁老爷爷失望地哦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文久继续说:“老爷爷可还是有别的事情?” “你爷爷何时回来?” 文久说:“您找我爷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祁老爷爷点点头:“我吃过他做的馄饨,很像是一个我老友做出来的味道。我与那位老友多年未见,传言他早已死在火海。但我不信,这些年来一直寻找那个味道,直到那天……” 祁老爷爷的目光一直望着文久旁边的墙,仿佛是要穿过那堵墙,看到墙之后是否站着一个人。 犹如他这些年,一直企图通过馄饨的味道,去一探岁月的究竟,去看那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是否真的,那人已经成为往事。 文久有些动容,但余光却看到爷爷在摇头。 他只能说:“爷爷能喜欢我们的馄饨我很开心,不过我爷爷并未经历过什么祸事。自我父亲出生,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开馄饨摊,想必不是您要找的人。” 祁老爷爷固执地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爷爷回来,只看上一眼,确认一下。” 文久还想说什么,却听祁老爷爷说:“我已是快死之人,临死之前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无论如何,你爷爷我都是要见的。若他是,我很开心,他不愿被打扰,我转身就走。知道他还活着,就足矣。若他不是,我也知道他早已去了,死是会开心一些,终于能与他见面了。” 文久放下帘子,不忍心再看那张苍老悲痛的脸。 旁边的爷爷,眼角已含泪。文久指了指外面,文老爷子不停地摇着头。文久黯然低下头,若不是为了自己,他爷爷何至于老友不能相见。 馄饨已经煮好,文久先给祁老爷爷端了过去。 “您先吃点东西,不能饿着肚子等人。” “谢谢你。”祁老爷爷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看向那一碗馄饨的时候,身体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不过是一碗馄饨。 馄饨。 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再普通不过的一份早点。 然而对于寻寻觅觅了它多年的人而言,这就是希望,是生的希望,是情感的希望。你可以不屑一份馄饨给胃带来的饱腹感,不屑做一碗馄饨需要多少道的工序,花费多少时间。 但你不能不屑这碗馄饨等待多年的期盼。 有那么一个人,就因为做馄饨的人是你,记住了那个味道。而且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即便知道你可能死了,还在不断地寻找这个味道。 他寻找的不是这个味道。 而是能做出这个味道的人呢。 文久看向后厨,他知道他爷爷就坐在厨房那把斑驳的木椅上,也知道此时他可能已经悲痛地落泪。 他不忍心打扰,也不知道该和一个寻觅这碗馄饨多年,正在享受这碗馄饨的老者,说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个阻碍两个相爱之人相见的坏人。 他应该做“月老”啊。 “就是这个味道。”祁老爷爷抬头看向文久:“是你做的吗?” 文久点点头。 但馄饨的配料,是他爷爷调的。他爷爷曾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调料的方式,那样做出来的馄饨更好吃。 但是他还是更喜欢这个味道…… 想来,是因为这个味道,曾经被他最好的朋友知道过。 是否,在决定用这个调味做馄饨的时候,他心里就在期盼着。那个尝过这个味道的老友,能有一日,因这个味道,而找到自己。 “没错的。”祁老爷爷看着文久:“你爷爷就是我要找的人。” 文久转身要走,祁老爷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他为何躲着我,可我不怕,都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比临死不能与最好的朋友相见一面更加痛苦?若是他害怕受连累,你只需告诉我一句,他还活着就好。我知道他还活着,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并不重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祁老爷爷说完,松开文久的手,站起身来。 “我来这里,就已经是在给他添麻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认识青儿的吧?她常来,她下次来,你让她替你转达就是。” 祁老爷爷说完,就这么走了。脚步急促,完全不像是一个蹩脚的老人。那一刻,他应是像逃命一般。不,像是要去救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般。 因为害怕自己晚了一步,他会因此死去,因此竭尽了权力。 文久看着桌子上逐渐变凉的馄饨,端起来,回了后厨。 爷爷早已老泪纵横。 “见一面吧。”文久说,“我想老师会同意的,只一面,您也看到了,祁爷爷身体并不好,万一……” “别说了……”文老爷爷擦掉泪看向文久,“你老师说了,他身体没事的,应该能撑到这件事结束。” “可万一没呢……”文久别过头,不忍心再去看他爷爷。 祁老爷爷能撑到这件事结束,可是他呢? 他的身体早已经不行。 “没有万一。” 文久将继续开火,打算做下一碗馄饨。 “从今日起,从现在起,馄饨摊我一人就可以了,您得去后院休息。” “你说什么呢?有人会怀疑的。”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生病别人才会怀疑吧?” “你老师说了,好好调养就没事儿。” “可是调养需要休息,否则算什么调养?”文久第一次给文老爷爷摆了脸色,“就这样决定了,钱不是没有,您没必要这么拼命。” 文老爷爷一下子笑了,“行,我听你的。” 换做平时,即便文久说的再坚决,文老爷爷也从未妥协过。他总有自己的理由和坚持,这些年来如何辛苦他都不曾说句累。 然而今日,虽然因为他的劝阻。但这不是也证明,他爷爷想活着见到祁老爷爷吗? 他们两个,一定是生死之交吧,不然为一项不惧生死的爷爷,此时突然开始惜命? 想到这,文久心里更加难受。若不是因为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 “此事与你无关。”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文老爷爷说:“而且,这是我欠你的。” “您不欠我什么。” 将他抚养长大,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即便曾经真的欠过他什么,也早已还清了。 “您不要再说这些话,我不爱听。” “好好,”文老爷爷笑笑:“不说就不说,诶诶,馄饨好了,该出锅了。” “啊……” 文久连忙将馄饨盛了出来。 他突然想到了陆凌年,那个一见面就说要让自己跟着他走的人,也会成为他的朋友吗? 朋友? 文久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他们可不是朋友关系啊。 …… …… 须臾山上。 吴礼未来,来的是一个林代青未见过的人。 那人自报家门:“在下惊蛰,对,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 众人交头接耳,惊蛰并不在意。实际上,他看起来的确比吴礼要温和很多——要仔细比较,这世上很多人应该都看起来比吴礼温和很多。 因此众人不免觉得他有些好说话,再加上他的年岁看起来比他们大不出很多,一来也没摆出什么架子,倒像是个看管孩子的长辈一般。 因此众人心中不免出了一口气,今天要好过一些了啊。 惊蛰继续说:“今日吴城主有事不能前来,因此由我来督管你们的训练。内容很简单,先随着我热一下身吧。”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后,林代青发现惊蛰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在山顶负重前行时,李白因为觉得累,想休息一下。于是找惊蛰,惊蛰倒是没生气,点头答应:“不过,你每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多训练一炷香。” 李白求情,他照样在笑,但是说过的话,丁是丁卯是卯,谁都别想改变。 一上午的训练下来,大家终于明白,惊蛰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却是个和吴礼一样狠辣的人。 不,林代青觉得他比吴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世上最狠辣的人,绝对不是那些看起来凶狠,表现的凶狠的人。而是惊蛰这种,看起来很温和,但是拿刀杀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带犹豫。甚至在刀子进入对方身体的时候,他还能笑着转动一下刀身。 问对方一句:“这刀子您还满意吗?” 林代青看到他温暖的笑,顿时觉得全身冰冷。 正午时分,吴礼回来了。 惊蛰让他们列好队伍,对吴礼说:“大家上午还蛮乖的,没有闹事呢。” 哈! 吴礼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先去做饭吧。食材在厨房,你们自己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上午下来,早已被惊蛰治的服服帖帖,再加上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因此都乖乖的往回走去。 “林代青。”吴礼突然唤道,“你留下。” 林代青一怔,其他人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累了一上午,现在自然是做饭最要紧。 孙云微看着林代青,“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放心吧。” 孙云微这才走,赵若萱则多了一个心眼,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第144章 达成约定 吴礼是何人?一个除了梁帝,谁都不敢动的人,竟然会注意到林代青? 之前她听钱小云说起过林代青的身世,此时更觉得吴礼让林代青留下有些蹊跷。 但吴礼在此,她当然不敢不听话留在这里。 待众人走后,惊蛰说:“那我也先回去了。” 吴礼点点头,未说什么。 惊蛰走后,吴礼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崖,自己先行走了过去,林代青跟了上去。 “考虑的如何?”吴礼问林代青。 林代青说:“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我留下,看来是真的不怕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之间早就相识。” 吴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茅舍。 说:“这些人,在一个月的训练之期结束后,只要我发现他们不会忠诚于我和陛下,这里就会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 “你怎知他们内心在想什么?” 吴礼说:“自然有办法知道。” “那我呢?”林代青问:“很显然,我不会忠诚你与梁帝,你也会杀死我吗?” “你与他们不同,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送死而来的。而你……”吴礼没再说下,因为他看到林代青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吴礼抽抽嘴角,“这世上,有谁不是为了送死而来?不过是死的时间和地点不同而已。” 林代青承认吴礼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对于吴礼如此说那些人,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的本质也昭然若揭,梁帝想组建一支强大的影密卫,不会从现在才开始组建。 第一,有些晚。十六年前梁帝就开始筹划夺走军权,因此他肯定有很多时间和机会来做这件事。但奇怪就奇怪在,上一世,她并不知道影密卫的存在。 第二,他们这几个人虽然在选拔中表现出色,但实际上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孩子而已。一个月的训练能带来怎样的效果?不能带来怎样的效果,不过是比之前稍微厉害了一些而已,和那些从小就习武的人相比,他们还差很多。 远的不说,就说宇文琏的侍卫孟幻。即便他们训练上一年,一起上,都不见得是孟幻的对手。 所以梁帝为何会足见这样的影密卫,的确耐人寻思。此刻吴礼可能已经道出了原因,影密卫很有可能是梁帝的马前卒。看起来很神秘,其实很脆弱,就是为了迷惑对手而已——看,梁帝有一支影密卫,得先解决他们。解决了,就这点本事?于是放松了警惕…… 殊不知,梁帝真正的实力还未彰显。 林代青想到了惊蛰,若是梁帝手中还有很多惊蛰这样的人,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此想来,上一世她也爹爹被算计的无力还手,也可能是因此。 有一支从不露面的队伍,隐藏在长安城,做着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一些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成了巧合,他们就像是几双大手,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 有如此周密计划的梁帝,她和爹爹,流云王府都有可能有危险。 “我跟你说的话,你可有告诉你爹爹?” 林代青摇了摇头。 “为何不说?” 林代青说:“因为觉得没必要。城主,你既然已经找上我,我也说了我的心里话。你我心里应该都很清楚,我们站在两个对立的阵营。今日,你知道一切,却绕我不死,我觉得我应该庆幸。果然还是年轻,居然什么都跟您说,以后还是要注意。” “你的意思是,我会伤害你?” 林代青耸耸肩,不置可否。 “吴城主,咱们都是爽快人,不如就坦诚一点。我是谁,我们都很清楚,我爹爹是谁,我们也很清楚。会接近我们的人,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我想也不用我多说。既然什么事情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您又何必拐弯抹角。难不成,您真以为我是那种您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的人?” 吴礼笑笑,只是这笑还不如不笑。伤疤扭曲在一起,实在是可怕极了。 吴礼说:“你倒是坦诚。” “没必要拐弯抹角,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何必呢。要我说,我要是陛下,直接动手就杀了,何必玩那些虚的。” “杀谁?你爹爹吗?” “不然呢?留着他干嘛?又不能赚钱。” 吴礼说:“你这话的意思,让我理解成,你爹爹并非是什么厉害的人,杀死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林代青说:“不是吗?” 吴礼摇头,“若是如此,他不会活到现在。” “愿闻其详。” 吴礼凝视着林代青稚嫩的脸,犹豫了一下道:“到了此时,别人也许会相信他和夜凰没有关系,相信梁帝登上皇位也与他无关。但是我不会信,因为我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我只是很奇怪,他为何什么都没做。” 林代青惊讶:“你知道什么事情?” “关于你爹爹,梅兄曾经跟我说过一些。那些话你爹爹交代梅兄不要说出去,但因为我当时需要帮助,所以他跟我说了几个信息。我因此得救,同时也猜测到,这件事和你爹爹有关。因为梅兄真的是一介武夫,性格率真,想不到那么些个细枝末节。他为何会告诉我那些事情,我觉得应该是你爹爹让他说的。” 林代青笑了:“城主,您这话未免水分太大。即便我爹爹如您所说,是大家心里想象的那个人。但他这些年一直低调不承认,怎会为了不相熟的你,冒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我觉得您还是得再真诚点,否则我们可能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我对谎言没兴趣,除非您也想听到我说谎。” 吴礼继续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说,我也很好奇。好奇他可能知道梅兄出事儿,为何什么都没做。好奇我和他不相熟,他却可以救我。” 林代青没再说话,打算继续听吴礼说下去。 此时吴礼这话,不免有些挑拨的成分在里面。 你看,传言都说你爹爹这么厉害。他和我不相熟,却救了我。而对于和自己从小一直长大的兄弟,却什么都没做。梅江宁死了,但是他却依旧活到现在。这意味着什么,若是猜,肯定能猜到个好几个答案。 但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不是好的答案。 有人生,有人死。 死的人为何而死,生的任以会生?关于人性的讨论,会越来越多。 吴礼说:“我并非诛心,只是想知道真相。” “这真相与你何干?难不成若是我爹爹真的出卖了梅将军府,你还要替他报仇。” “当然!”吴礼坚决地道。 林代青笑笑:“城主,您可知道,您口中的梅将军府可是通敌叛国之罪。即便你证实是我爹爹出卖了他,也不可能替他们翻案。因为这案子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未加验证就下的圣旨。陛下不杀死我爹爹,必定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你替梅将军府报仇,就死忤逆陛下,这可是死罪。” “你真的知道,你在对一个可能将你置于死地的人说什么吗?” 吴礼眉角舒展,“我自然知道,我既然敢说,却断定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我可是你要报仇之人的女儿,你这话未免有些太自信。” 吴礼说:“你只是养女,而不是他亲女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林代青怔住。 突然想起了吴礼之前救她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你和他长得太像了。” “谁? “你爹爹。” “我爹爹?” “您认识我爹爹?” “认识。” 吴礼说的像,绝对不是季念。那是谁,他口中的梅兄?难道他早就看出了她是谁? “你知道我亲生父母的事情?”林代青说,“你之前说过。” 吴礼道:“知道,因为你和他长得太像了。” 不可能! 若是她和她爹爹长得像,不会有人认不出来,她爹爹季念也不可能让她经常出入小院,更别说还来参加金吾卫的选拔。 “他是谁?”林代青继续问,心里很想却又很怕听到那个答案。 梅江宁,这是她现在还不能提起的名字。 “季念应该告诉你了吧?”吴礼不答反问。 林代青说:“不用他说,我知道他们死于一场火灾,当时我就在。” “那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吴礼说着,抬起手指向长安城的方向。林代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座模糊的府邸。那个方向她知道吗,那个荒废的府邸,她也知道。 吴礼也知道。 “你的家,在那里。” “哪里?”林代青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在那里?” “回去问你爹爹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相不相信,全在你和你爹爹。” “你只是想知道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礼摇摇头:“我还想做些什么,我希望那个死去的人……我想为那个死去的人做些什么。忠良不能冤死,我也无法看着我最好的朋友,被后人提及时,是以叛国贼的身份……” 这份真情很难得,如果这是真情的话。 但她爹爹既然让她跟吴礼谈谈,应该能说明,他的这份真情有足够的重量。 “你想让我怎么做?”林代青问。 “我想见季念。” 林代青说:“很难,没有陛下的圣旨,进不去。” “今日训练完后,你可下山6” 林代青打断吴礼:“城主,即便我跟我爹爹再说一次您跟我说的话,他也不可能从小院出来,您明白吗?那里没有暗道,出去的唯一方式,就是小院的门。我爹爹出来,就代表他接受了自己要死这件事。所以,你只能想办法进去。” “这是你以为的,我到认为,他有办法出来。” “即便有,这个险值得冒吗?”林代青说:“我不想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所以您有什么话,告诉我就行。我会替您转达,至于我爹爹,谁都别想打他的主意。” “好。” 吴礼笑笑:“你现在可以下山了,帮我问一下你爹爹,他有没有叛变。” “现在?” “是的,不用再回来了,你被淘汰了。” “不是……”林代青没想到吴礼居然来了这么一句:“城主,不,吴伯伯,不至于吧?” “我最开始并不知道梁帝为何组建金吾卫,所以才让你进来。既然金吾卫是陛下的马前卒,我想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因为你即便有机会接触他下的命令,可能也不会见到他本人,或者才想到他要做什么。” “那我岂不是白来了?”林代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爹爹说我应该留下来的。” “等你帮我问完这个问题再说吧。” “我不回来怎么告诉你?” “那……就回来一趟吧。” 吴礼说完,转身走了。林代青愣在原地,有种傻了的感觉。怎么就被淘汰了呢?她不是和吴礼很熟的吗?吴礼不是要帮她的吗? 吴礼腿长,走的很快。快到林代青正想回头问他,他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 林代青只能下山。 然后,就遇到了孟幻。 孟幻抱着剑,皱着眉,似是很不悦。 “你撒谎。”孟幻说。 林代青看看周围,在确定这里除了孟幻,就剩下自己后,指着自己的脸说:“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孟幻噘嘴。 林代青差点又傻了,这是孟幻? “我记得,我们最近好像没说过话吧?” “你骗我家殿下,说是今日出门。结果昨夜就离开了将军府,还不是撒谎。” 这…… 林代青只能承认。 “所以,你等在这里,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宇文琏呢?藏在那里,今天打算杀了我吗?” 孟幻一下子没话说了,左右为难后说:“没说要杀你,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林代青抬头看向须于山顶,这里距离须臾山顶并不是很远。 所以她刚才和吴礼的谈话,孟幻应该没有听到吧? “你刚到还是到了一会儿了?” “听到吴礼说你被淘汰了。”孟幻说,“这个吴礼,有点欠收拾。” 孟幻说着,大有要现在就上去找吴礼理论一下的架势。林代青看的有点懵了,孟幻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来的? 可是为什么? 宇文琏。 林代青想起来了,昨日宇文琏说要让孟幻和同行的。 第145章 真相 林代青没想到宇文琏竟真的会让孟幻来寻她,可这感动不过停留了片刻,怀疑依旧在内心一支独大。 并非她不想感恩宇文琏的好意和真心,实在是宇文泱的前车之鉴,使她不敢轻易再去相信宇文琏。虽说两人前世都被宇文泱所害,但她并非一人,身后还有她爹爹及整个将军府,怎敢轻易去相信一个可能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不过表面功夫却仍是要做的,让宇文琏相信自己被感动,总比觉得她仍旧持怀疑态度更好一些。 若对方是真心,那自然好。若对方并非真心,自己不过是陪他演了一出戏。戏散时,难过的只是宇文琏而已。她,从不相信啊。 “替我谢过你家殿下,我无事,一会儿替城主办完事儿回来就行。” 孟幻道:“林小姐不必客气,有事儿吩咐就行。” 说着,他看向须于山顶。林代青突然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你若是想杀他,只要说一声便可。 孟幻却还是老样子啊,林代青笑笑。说起来,孟幻除了爱杀人这一点,其实其他地方很好。很好吗?还是算了……一个走在路上看见谁都想杀的人,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起回去。”孟幻说。 林代青不打算拦着,却说:“被其他人看到没事儿吧?” 虽然之前宇文琏因为她在长安城事情闹的很大,但她能和孟幻相安无事的走在一起,这绝对是一个好风景。 孟幻也不是只会杀人的愚人,自然明白林代青这话里的意思。 之前宇文琏的荒唐热情早已过去,陛下可能只当他是一时兴起。但若此时他和林代青走在一起,不免会让陛下觉得,他家殿下仍对林代青不死心。当然,这是好事,紧追不舍多日,宇文琏终于赢得芳心。但此时时间不对…… 正值流云王府世子在长安闹事儿,作为世子妃的林代青,突然倒戈宇文琏,谁能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虽然流云王府的阴谋早已昭然若揭,但他家殿下,不免落下被人嘲笑的把柄。 此事,还是就此过去的最好。 “林小姐先行。” 林代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其实,长安已然很乱了,再乱一点也无所谓。林代青只是不愿意和孟幻同行罢了。 …… …… 回到小院,林代青就看到了她爹爹惊讶的脸。 “被赶回来了?”此后便是幸灾乐祸。 林代青冷着脸,看了一眼门口,假装闷闷不乐:“这时候爹爹居然还笑的出来?” 季念又是一笑:“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就是因为没有才郁闷。”林代青说着往屋里走去:“我去睡觉了。” “大白天睡什么觉?”季念问,转而又道:“真的是被赶回来了?” “不然呢?”林代青满是怨言的道。 季念起身,也往屋里走去:“跟爹爹说说,为何?” 关上门,林代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说:“吴礼,让我回来找你。” “他都跟你说了?” “嗯,都说了。”林代青说:“我看他诚意十足,但是不知道是否该相信。” “信,倒是可以信。” “不过呢?”林代青问,一般后面都应该跟着不过吧? “没不过。”季念笑笑:“吴礼应不是在骗你,这世上,除了你我,若还有人真心待你爹爹,也只有吴礼了。” “他想见你。”林代青说。 “见我?”季念想起了林代青之前的话,说到:“见与不见,都无所谓。” “重点是爹爹你出不去呀,他要是到这里来,怕不是要和那个左相一个被杀?” 因为一番话,被拆穿身份,全家消失,林代青很清楚梁帝并非像她想象中那般昏。他只是很在意自己的利益,但是脑子还是有的。尤其在为自己谋福利这件事儿上,梁帝的脑子转的估计风中的纸风车还快~ 嗖嗖嗖~ 季念看着林代青,林代青看着季念。眼神交汇中,季念觉得自己说了点什么,林代青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什么。 不过季念并不确定自己所说的,林代青是否都懂了,林代青也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是否就是她爹爹说的。 但,有件事应该可以确定吧? “爹爹,你有别的计划吧?”林代青。 季念说:“青儿,有些事情我不想说,也许你已经猜到了。其实也不是有别的计划,而是在等各种可能。有些事情,我不愿被世人知道,也不能被他们知道。所以只能按照我的方式来做,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吗?” 林代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季念继续说:“爹爹其实很希望你能离开长安,但又想,你爹爹应该希望,梅家被沉冤昭雪的那一日,你能在长安,能代替他们亲眼看到那一幕。你留下,便留下了,我所做的,都是你爹爹希望我做的。” 那前世的一切也是吗? 林代青问道:“包括死吗?” 季念一惊。 林代青继续说:“如果需要,爹爹也会去死是吗?” 季念不知如何作答。 林代青说:“不用的爹爹,我想,我爹爹……他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而死。也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他而死,我不是怕死,而是……” 季念突然道:“我不会让你去死。” “可是爹爹你也不能死啊。” 季念刚才的一番话,让林代青突然觉得,前世的一切,应该也是季念的计划。 虽然她已死,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觉得,那个她和爹爹死在太极殿外的一幕,并不是梁帝的胜利,而是他爹爹的胜利。 至于这胜利,究竟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到来,她现在还不知道。即便经历了这一世,她也不知道她爹爹究竟在做什么。究竟是怎样的计划,竟能让他们的死,成为梁帝覆灭的开始?究竟还有谁,是她爹爹即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相信的? 林代青突然觉得,她爹爹深不可测,有着太多的秘密,太多她一生可能都不会知道的秘密。 她想起前一世临死前,她爹爹问她,“如果死在这里,你会恨我吗?” 明明是她被算计,导致她爹爹离开小院,为何是她会恨? 林代青看到她爹爹笑了,那笑仿佛是在说,他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林代青不怀疑这一点,前一世,他不就是这么做的吗?那么多人说他与夜凰有关,说是因为他,梁帝才能成为皇帝。而这些天来,他爹爹虽然什么也没做,但林代青却觉得,他并非只是单纯地等在这里。有些事情,他爹爹心知肚明,她不说,他却早已知晓。 他如何知晓?她却不得而知。 “爹爹……”林代青问:“为何只有死,才能解决这一切?” 季念说:“因为不能有人知道,不能有人确信,这世上真的存在夜凰。世人也不应该知道,这世上存在着一个人,能左右朝局,决定皇帝是谁。流云王府可以存在,但是我和夜凰不能。你明白吗?” “因为这天下本就属于流云王府,而爹爹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夜凰也是一个走不到人前的组织?” “对。”季念点头:“天下,是宇文家的天下。若是大家都知道,如果自己足够聪明,足够强大,就都能左右朝局,那大梁就永无安宁之日。我宁愿找个秘密随着我而死,宁愿世人看到我的失败,也不愿他们知道,夜凰真的存在。” “夜凰,不应该存在。” 林代青震惊了。 “那十六年前……” 季念说:“我本可以让你爹爹不死,但他拒绝了。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若是大家都知道,两个将军府若具备左右朝局的能力,能够威胁到皇帝。那梁帝在大梁就没有任何的威严,他们不会再听命于官府,不会再相信梁帝。一个傀儡皇帝,没有存在的价值。” “可是梁帝……” 他并不是一个好皇帝啊。 “他很好,只是醉心于权力罢了。”季念说。 林代青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虽然当前的大梁的确国泰民安。除了将军府被抄家,除了上一世她和爹爹,爷爷惨死外,并未发生过任何威胁到大梁百姓的事情。 “那宇文琏呢?”林代青说:“梁帝让宇文琏在长安城随意杀人,也算是个好皇帝吗?” 季念说:“阿琏杀人,都是陛下授意。那些人,若我没猜错,应该都是敌国的奸细。但陛下这么做,也等于放弃了阿琏,一个在长安城随意杀人的皇子,即便杀的是帝国的奸细,也不可能再成为皇帝。” “梁帝还是喜欢宇文泱。” “毕竟是那人的孩子。”季念说。 “谁?”林代青问。 季念道:“你个你未曾见过的故人,若是没死,此时应该在冷宫里。可惜宇文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故人…… 林代青未再追问这个故人,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爹爹,爷爷最近还未来信吗?” “来了,放心吧,无事。” “真的?” “真的,回了边关,身体无碍了,南楚的人已经回去了。” “长安,可是有南楚的奸细的。”林代青说。 “也处理了,放心吧。” “如何处理的?” 季念笑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好吧。”林代青笑笑,“但,爹爹,真的可以不死的。这一世……我的意思是,我们有很多帮手。虽然陆凌年……” 虽然陆凌年已经走了,但还是有别人。 “你的阿琏,可以信任的吧?”林代青问。 季念唤他阿琏,多亲昵的称呼。 “嗯。”季念点点头:“阿琏是个好孩子,人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为何这么说?” 季念说:“阿琏的娘亲,现在的皇后,后宫最狠辣的女子。就是因为她,后宫很多嫔妃死于非命。阿泱的母亲也是如此,至今不知死活。但阿琏却是个单纯之人,而阿泱,因为自己从小寄人篱下,不受宠,心生邪见。将来,阿琏若是不注意,必定会被算计。” “爹爹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事情,直到这一世,她根据之前发生的事情才知道了其中的隐情。 “爹爹自然有爹爹的方式。”季念说:“我有时候真觉得,阿琏和阿泱可能是报错了,那人的孩子,应该温和单纯才是。” “宇文琏一点都不温和。”林代青说:“你都没见过他杀人的时候,直接将那人的脑袋拧下来,残忍的很。” “是为了保护谁吧,或者那人应该是奸细。” 林代青不服:“爹爹为何这么偏袒宇文琏?” 季念笑笑,不准备再回答。但林代青却来了兴趣,兴许是因为今日遇到了孟幻,她突然很想知道,宇文琏在她爹爹心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也很想知道,宇文琏待她真的是真心的吗? 为何她爹爹,会对宇文琏有这么高的评价? 季念笑笑:“怎么,你喜欢上了阿琏?” “爹爹!”林代青没想到她爹爹竟能想到这一层。 季念笑笑:“你好奇我为何如此称赞他?” 林代青点点头,“你对陆凌年都没这么高的评价。” “答应你们的婚事,就是我对陆公子最大的认可。” “阿琏,陆公子。”林代青撇撇嘴:“您听出区别来了吧?” 季念笑笑:“因为,我是阿琏的义父啊。” “什么?” 林代青大惊:“您没在骗人吧?” “为何要骗你?”季念说:“今日既然聊了这么多,多告诉你一些往事也无妨。” “爹爹快说。”林代青给季念倒上了茶。 “阿琏出生的时候,梅将军府还没出事儿。我和你爹爹与梁帝,都还是很好的朋友。虽然阿琏的母亲不好,但我与阿琏却很投缘。他出生后,见谁都哭,唯独见了我笑了。” “梁帝就没不高兴?” 季念说:“自然没有,因为自那次后,阿琏就很乖巧,很少再哭。陛下就觉得,我和他很有缘,因此便认了义父。” 第146章 回来 “那这些年,你们见过的?” 季念笑笑,未答,而是说:“其实,梁帝并非真的喜欢阿琏。他本欲杀了阿琏的母亲,将阿琏过继给我。后来因为阿琏母亲的身份……才没有这么做。” 林代青不免好奇,这得是什么身份,才能让梁帝刀下留人? “宇文琏的母亲的家世很厉害?”林代青问。 季念点点头:“除了皇室外,应该是大梁最有钱的家族。” “那宇文琏为何还会被算计死?他们家里人不管吗?” “被算计死?” 林代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我的意思是,那为何梁帝还舍弃他?这不等于舍弃了最大的钱财吗?” “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季念未将此事言明,但林代青觉得应该与“面子”有关。将军府因为手中兵权而被忌惮,他爹爹因为夜凰被关在此处,不都证明,梁帝不喜欢被一些外在的东西所挟持吗?你们以为可以威胁到我? 没想到吧,我才是那个能决定你们生死之人。 “阿琏。”季念轻唤着这个名字,林代青能看出他脸上的忧桑,和声音中的惋惜。 “爹爹不希望他死的吧?” 季念笑笑:“他很可惜。” 是很可惜。 上一世被自己最信赖的人算计死,自己最喜爱的父皇,竟然是背后凶手。若是宇文琏知道这一切,不知内心会作何感想? 林代青突然有些心疼宇文琏,想着自己是否需要给她一些好脸色看?爹爹说他可以信任…… 陆凌年。 林代青不免又想到了陆凌年。 他还会再回来吗?自己和他…… 林代青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陆凌年,但这么频繁的想起这个名字,断不是因为他曾经出现过。 感情,不是她现在应该思考的事情。 “那我如何回复吴礼?” “该见时,自然会见到。我与他一样,都希望故人安息。但……” 季念看向林代青:“你爹爹想要的,绝对不是我们简单的替他复仇,推翻梁帝。而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结束现在的乱局。让梁帝回心转意也罢,换人称帝也罢,不能破坏大梁皇室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你明白吗?” “所以,若是不能为将军府翻案,便不能那么做?” “梅将军府的人已死,但是活着的人还活着。你爹爹之所以选择去死,就是因为他知道梁帝虽然爱权,但并非昏君。他要的是天下太平,而非自己的身后名。” “我知道。”虽然心有不悦,但林代青很清楚季念在说什么。 自然此时也明白了上一世他那么做的原因。 他可以死。 将军府可以死。 但是大梁的百姓不应该成为斗争的受害者,若是因此引起祸端,他爹爹断不会瞑目。 “青儿明白就好,也不枉你爹爹当年做出的牺牲。” “可是……梁帝若……” 季念摇头:“长安你待了十几年,可喜欢?” 林代青想了想回答:“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 自己的葬身之地,周遭全是要伤害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的人,我不喜欢。” “谁?馄饨摊的爷孙俩?还是祁老爷爷?” “是季少羽、季少婉啊……”说起这两个名字,林代青突然想起来,最近好像很久都没见他们了。 季念说:“因为他们不喜欢你。” “对……” 季念说:“除此之外呢?” “也不喜欢梁帝,宇文泱……宇文……阿琏还算是喜欢,不喜欢嫡女阁,不喜欢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你不喜欢的,都是和你最亲的人。” “可是他们也是伤害我最深的人。”林代青说。 前一世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最近怎么,都不见季少羽和季少婉。 季念笑笑:“那除了他们之外,你可以去再去观察一下,长安还是哪些是你不喜欢的。” “为何要感受这个?” 季念说:“因为长安很好啊。” 这话季念不知说过一次,再次听到,林代青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感受。 长安…… 大梁的帝都。 也许她真的需要再去看看这个地方。 季念继续说:“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不喜欢一个地方,都是因为我们看的很片面。比如我们只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不喜欢。比如因为这里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不喜欢。但你若是再看的仔细点,再看的全一些,你会发现,长安真的很好。梁帝的确是明君,只是,他太没安全感,需要自己手握兵权,才能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皇帝。可这,并不影响他治理江山。” “所以,爹爹才什么都没做吗?” 季念点点头:“我和你爹爹当年之所以做那个选择,就是因为如此。” “可是将军府上百条人命……” “那些,都是死囚犯,马上要问斩的,我与他们做了约定。”季念说。 “什么?”林代青惊讶。 “将军府的人,早已离开了长安。” “可是我走进去的时候,会觉得很难过,会觉得那里……” 林代青看到季念的双眸朦胧了起来。 “爹爹……”她忍不住唤道。 季念说:“那是因为,你爷爷奶奶没有离开。” 听完这句话,林代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那股悲伤到底来自哪里……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尸体中有她爷爷奶奶,更因为,她猜到她爷爷奶奶之所以留下来,是为了保护那些离开的人。 梁帝看到她爷爷奶奶未走,便认为将军府的人都在。 “将军府所以的财产,我都换成了银子,分给了将军府的人以及那些死囚犯的家属。” 所以,这才是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没有叛变,只是两个最好的朋友对梁帝的成全。 所以,没有被陷害,只是他爹爹对梁帝的成全,是心甘情愿的送死。 所以,她爹爹才会问她,是否恨他。 “那若是……爷爷出了事儿,陛下要将我们也杀死呢?” “你已经猜到了对吧?” 林代青摇摇头:“我希望不是这样,我不想死,也不想爹爹死……” 季念站起来,抱住林代青:“好,那我们不死。我答应你,会让这件事很快过去,然后我们离开长安,你说去哪就去哪。” “真的?” “真的。” “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的。” 林代青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陆凌年的脸,若是…… 若是…… 没有若是。 …… …… 林代青走到将军府门口,首先看到了一抹绿。 心中一个名字,一个身影,突然出现。 林代青加快脚步,想去寻那抹绿影。 绿影没有消失,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林代青停下脚步,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幕。 面前的人也看着她,面带微笑。 “你……”想要问的问题,夹在喉咙里,只剩下凝望。 林代青能感觉到此时自己内心的快乐,能感受到因为面前这人的出现,自己一下子从阴郁里跳了出来,能感觉到久后重逢的喜悦…… 实际上,他们不过一天没见。 “要去哪?”陆凌年轻声问。 林代青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急着想去确认一下。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陆凌年。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陆凌年也往前走了一步。 “是我。”他说。 林代青这才确认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你怎么回来了?梁帝在找你。” 本是想说点别的,话到嘴边,林代青还是咽了回去。小辛虽未同他一同出现,但他为何离开,她早已心知肚明。第一次见面她就曾经说过,自己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虽然他总是夫人夫人的叫着,虽然他有心爱的人…… 心爱之人是真,夫人是假,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爹爹信息的障眼法~ 说起来,这么一想,陆凌年与宇文链与宇文泱并无区别,不过都是为了验证那件事。只是前者相对得到了她爹爹的信任,是她爹爹默认可以相信的人。 林代青其实很想问陆凌年一句,既然早有心爱一之人,为何不言明? 她最初也从未打算接下这份姻缘,为何他一直隐瞒? 可自己有问这个的资格吗? “事情还未办完,自然要回来。” 听到陆凌年这么说,林代青很开心。她私以为,陆凌年所说的事情,指的是和她有关的事情。 想到季念刚才的话,林代青觉得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阴霾,在这一刻突然消失殆尽。 “那……” “小辛回宫里去了。” “我……”林代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去须臾山,一起去?” “好。” 因为怕遇到第七城的金吾卫,林代青专门带着陆凌年走的小路。 “继续参加训练吗?” 林代青说:“应该是吧,其实参不参与都无所谓。吴……吴礼说影密卫就是为了送死而组建的。我想,也许应该想办法让大家都活下去。毕竟,他们人都挺好的。” 好人吗? 她竟然还是觉得长安有好人了? 第147章 猪撞树上了 当这个念头在林代青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刻,林代青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 她的脑海里开始回想这些年一来,除了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之外的一切。 文久、馄饨摊、祁老爷爷、卖豆浆的小摊、繁华的朱雀街、行走的卖艺者、 每一个人,都在长安生活的很快乐。除了她爹爹说的那些人,除了那些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剩下的……似乎都在长安过的还不错。也正因为如此,长安这些年逐渐成为所有帝国中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有人想来长安吃美食,有人想来长安听好听的曲儿,有人想来这里看看大梁的风土人情……因为《纠茶小记》很多人爱上了繁华的朱雀街,每逢佳节,朱雀街上都会聚满外来的人,歌声、欢呼声、惊叹声…… 久久不息…… “救人吗?得先想想如何自救。” 陆凌年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但林代青已经足够确定,长安,其实是一个很令人喜欢的地方。 林代青停下来看向陆凌年,她有些不太明白陆凌年这话里的意思。很多问题卡在嗓子中,需要问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凌年笑笑:“怎么?不对?” “对。”很对,林代青现在能救得了自己,已经是很不容易,说要救他人,其实只是一种奢望。偌大的将军府摆在那,若是为了救孙云微等人,让将军府陷入困境,者不划算。 这并不是说和将军府比起来,孙云微等人不足挂齿,而是若是将军府陷入困境,死的就不是几个人的事儿了。她爹爹也许有方法,但在确定这一点之前,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林代青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陆凌年感觉林代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抬起脚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 “没事啊。”林代青回答,脚步未停。 陆凌年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的林代青,他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以来,林代青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相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无畏,现在的林代青成熟了很多。很多事情,她只是默默地做着,除非必须要开口,否则她很少会说什么。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又好像她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直在静静得等着那些事情的发生。 她参与着,但却像个无足轻重的配角。可实际上,她才是左右整个事件发展的人…… 所有的事情,因她而起。 “你……” 陆凌年顿了顿,说:“小辛回宫里去了。” “你说过了。”林代青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继续往前走。 “我……我和她不可能了。”陆凌年继续说。 这个结果并不惊讶,若小辛是梁帝的妃子,那她就不可能再嫁给陆凌年。 可…… 林代青停下脚步,再次看向陆凌年。 “因为我是吗?小辛来长安,是因为你要娶我?她进宫,也是因为我没有解除和你的婚约。” 陆凌年点点头,这些事没必要撒谎。早晚会说开,他今日来,也正是为了将一切都告诉林代青。 林代青看着陆凌年,内心五味陈杂。 “我说句对不起,有用吗?” “不用。”陆凌年说,“即便我不来长安,没有婚约,我和小辛也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你们不是相爱吗?” 陆凌年顿了顿,“你想知道吗?” “我想,可是我害怕是因为我。陆凌年,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别人伤害我,所以我也不想伤害那些与我无关的人。为了我爹爹和将军府,我可以想办法杀死那些想害死我们的人。但是小辛,与我没有半点仇恨,我不喜欢她是因为我,才失去了那个和她相爱的人。更不喜欢,她因为这件事,人生从此变得不幸。” 皇帝的后宫,她是知道的。 那里是吃人的地方。 陆凌年浅浅笑笑,看起来有些悲伤。 林代青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但又害怕,若真是因为自己,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想弥补小辛都无从着手。 “走吧,一边走一边说。”陆凌年说着,径自往前走去。林代青只能也跟了上去。 “我和小辛,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她相爱的那个人……是我,也不是我。这件事听起来有些玄幻,就是你们常爱说的,像是鬼神的传说一样。” “这具身体,是小辛所爱之人的身体。他叫陆凌年,小辛最爱叫他阿信。后来有一天,我就来到了这具身体里,并且,曾经在自己的身体和阿信的身体之间,来回穿越了好几次。因此,知道了阿信和小辛之间的事情。” “等等……” 林代青拉住陆凌年,“你说什么?穿越?” “对,穿越。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我即便是说了……” 林代青愣在原地,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一世为何会和上一世,有很大不同的原因。 虽然她不知道穿越究竟是什么,但面前的陆凌年不是原来的陆凌年这件事,她还是闹明白了。所以上一世,面前的这个陆凌年并没有穿越来,之前的陆凌年深爱着小辛,根本不会出现。这一世,这一切改变了,他来了。 那些突然出现的人,比如南轻夜、她所谓的哥哥,是不是就是因为有些事情改变了,所以才会相遇? 陆凌年是因为穿越,那南轻夜和她那个哥哥呢? “你怎么了?”陆凌年的手在林代青面前晃了晃。 林代青回过神,说:“没事,刚才想到了一件事。你继续说。” “你不惊讶?不好奇穿越是什么?”陆凌年惊讶了,林代青听到他这话的反应,未免也有些太平静了。 林代青猛地反应过来,“我很惊讶啊,你没看我刚才都愣住了。” 陆凌年:“……” 刚才不是说想想到了一件事情吗? 见瞒不过陆凌年,林代青说:“其实,我有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因为我爹爹的事情流云王府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毕竟婚姻大事,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我不愿,相信你也不愿。所以,你不来,才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你却很嚣张的闯进我家,还开口就叫岳父,实在是不像流云王府世子的作风。” “所以,我当时就在想,这世子的脑子怕不是撞到树上了……” “你怎么不说我撞到猪上了?” “啊……”林代青惊讶,“你居然撞到猪上了?” 流云王府的猪,没事都在外面跑的吗?还是说陆凌年竟然亲自下到猪圈去了? 陆凌年哭笑不得,想起来这猪撞树上,你撞猪上是了是二十一世纪的笑话,怪自己记性太不好。 “我没撞猪上,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撞树上。但是的确是换了一个人。” 这事儿林代青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她都重生了,再惊讶有人换了一个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嗯呢,我知道了。然后呢?” 陆凌年再一次愣了,然后呢?就真的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林代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要表现的很惊讶一些。 于是惊讶地说:“你刚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陆凌年:“……” 装的也太明显了一点吧…… 林代青笑笑,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陆凌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费劲了。” “事实就是,我并不是真的陆凌年,所以,我并不爱小辛,小辛爱的人也不是我。” 虽然这个事实,林代青早已在陆凌年说出上面那番话后猜到了,但此刻她还是有些茫然,陆凌年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为了说明什么? “我回来,是因为你。” 陆凌年给了她答案,但这却是林代青怎么都没想到的答案。 陆凌年因为她而回来? 这未免有些太天方夜谭,且不说他们相处的并不多,就自己这面貌,就陆凌年这面貌…… 陆凌年不可能会喜欢她。 陆凌年说:“我不是说我喜欢你,我只是觉得,我想回来。觉得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到,所以一定要回来,为你做些什么。也为了流云王府,为了阿信。毕竟,我现在也是名义上的世子。” 林代青松了一口气,她很害怕陆凌年会确定他喜欢她这件事。 害怕陆凌年会成为第二个宇文泱,害怕自己又将面临着失去某人的现实。 看到林代青如释重负的样子,陆凌年顿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是……林代青,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代青惊讶。 “我说我回来不是因为喜欢你,怎么觉得你很开心的样子?” “有吗?” “有啊……”陆凌年说:“很明显的,感觉像是解决了一件很烦心的事情。我很想知道,是我回来这件事让,你如释重负,还是我不喜欢你这件事,让你如释重负。” 林代青笑笑,抬脚往前走去:“两件事,我都很如释重负,很开心。” 陆凌年快步跟了上去:“怎么,我喜欢你,有那么让你为难吗?我可是流云王府的世子,位高权重,又长得这么帅。可以说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再看看你,瘦不拉几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长得就更别说了,又黑又丑,你居然还因为我不喜欢你而开心。林代青,你脑子撞猪上了吧?” 林代青站住脚步,狠狠地看向陆凌年:“你脑子才撞猪上了呢。” “那你为什么这么开心?难道你也喜欢我那个黄外孙?” “谁?”林代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宇文琏。” “那我就真的是脑子撞到猪上了。” “宇文泱?” “我这是撞了两次。” 今日听季念说了宇文琏的事情后,林代青突然觉得宇文琏其实没那么讨厌了。至于宇文泱,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恨意。 前世的种种,他们不过都是为了让梁帝开心,让自己能继承皇位而已。说起来,他们也没比她过的幸福到哪里去。宇文泱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宇文琏则从一开始就被梁帝抛弃了。两个人,本是最好的兄弟,却因为皇位,成为仇敌。 “那是为何?”陆凌年实在是不解,自己什么时候魅力低到这种地步了? 林代青说:“第一,你不喜欢我,所以我觉得你和宇文泱应该不一样,不是因为我爹爹才靠近我。第二,你回来是为了帮我,我不再是自己了。当然如释重负,当然很开心。” “原来如此。”陆凌年撇撇嘴,“下次要说清楚啊。” “哈哈……” 林代青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哪里会想到,你会纠结这个问题呢?” “因为……”陆凌年也说不出个原因来。 “总之,无论是为了将军府,你爹爹,还是为了流云王府,现在咱们的约定算是要继续了。” “好。” 林代青说着,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吴礼那边已经答应帮忙了,我爹爹也说会想办法……”林代青想了想,其实她现在好像什么都不用做。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证据?” “不……”林代青摇摇头:“我爹爹说,当年的事情不用翻案。现在只需要将他救出来就好了” “不翻案?那梁帝如何退位?” “必须要退位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回来只是想看着他继续当皇帝吗?林代青,大梁的皇帝是不可以诛杀忠臣的。即便那位臣子,甘愿为了皇室去死。你明白吗?” “可是……” 陆凌年继续说:“我爹爹曾说过,太祖创立大梁,是为了百姓,而不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梅将军的案子,我既然回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无论有怎样的内情,只要证实梁帝是故意吵架,他就没有资格再做大梁的皇帝。” “每一个宇文家的后人,都肩负着将大梁变得更好的责任。这个责任,不是通过夺嫡来实现,也不是不做皇帝的那人,就没有了这个责任和义务。而是,每个人都要以此为目标,将自己当做是大梁的主人来对待。” 第148章 瞬间杀 “所以,梁帝只是坐着那个位置,而不是拥有那个位置。他只是,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责任和义务罢了。但现在的皇室呢……。梅将军府的事情只是个由头罢了,梁帝要换,总需要一个理由。” 林代青明白了陆凌年的意思,说白了,现在的大梁皇室,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大梁皇室。而流云王府想要的是以前的大梁皇室,更或者说,是想要那个万众一心为大梁的“现状。” “其实,长安还是很好的。”林代青说。 陆凌年不知可否:“这一点我不否认,但这不能抵充掉梅将军府被冤杀的事实。” 林代青看着陆凌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动于面前这个少年,因为她而回来。也很开心梅家的案子,会重见天日。想象着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面前的少年会再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自己,也许也会开心起来。 “那……走吧。”陆凌年说。 话刚落,踏踏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林代青听的出来,来的人很多。 她与陆凌年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宇文泱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之后,他们身后也响起脚步声,前后都围满了金吾卫。 “走?去哪里?”宇文泱看着陆凌年问。 陆凌年笑道:“我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还真将自己当成了流云王府的世子?原来戏演的多了,自己也会当真。”宇文泱自然是不信。 “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身份,否则今日别想离开这里。” 说完,宇文泱看向林代青:“林小姐别怕,本殿下今日会保护你。” 保护我?林代青差点笑了,我和你几两银子的关系,你居然要保护我。想起前一世的总总,林代青觉得宇文泱这一世也变化了不少。之前的自信与潇洒全然消失不见,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他依然英俊,站在金吾卫面前,依然是个威风凛凛的皇子殿下。但某一瞬间,林代青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一些东西消失了。 那个温柔的宇文泱,那个总是含笑的宇文泱,那个会带着她在长安城里横冲直撞的宇文泱,消失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威风凛凛,却少了年少轻狂的自信。他像是在试探,不相信自己是否能做到。所以看起来切切诺诺,不是很自信。 这让林代青不由得想到了宇文琏,这一世,他是那样的自信。虽然不曾温柔,但却像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依靠。尤其在她爹爹说了那些话之后,林代青更觉得宇文琏真的变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之前她接触宇文琏太少,所以才觉得他不够好。 见林代青不说话,陆凌年说:“我家夫人,就不劳七皇子保护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的了她。倒是你,皇孙,以下犯上,对长辈出手,可不是大梁皇室子孙该有的行为。” “你……”宇文泱皱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这么嘴硬。” 陆凌年说,“我是不是嘴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或者你父皇这么做,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流云王府是怎样的存在,你我都很清楚。老老实实配合调查,若无事,我们自会道歉,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尽快离开长安。但若是你们不配合,这本身已经违背了大梁皇室与流云王府的约定。皇帝的位置,即使我们不打算动一动,现在也有了充足的理由。” “所以,我若是你,此时就会识相地离开。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做好配合。” “好大的口气。”宇文泱蹙眉,英俊的脸上满是怒气。却依然英气不减,令人着迷。 “你当真以为本殿下不知道你是谁吗?不过是个街头行骗的人渣,居然还敢冒充流云王府的人。” 陆凌年说:“若我是冒充,此时流云王府的人应该早就已经找上门来了才是,先找到我的人,怎会先是你?” “谁说流云王府的人没在这里。” 宇文泱的话说完,他身后的金吾卫迅速向两侧分开,中间空出一条道来。宇文泱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几个年轻的男子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在下猫九,正是流云王府在长安城的指挥使,我可以作证,你并非我家公子。”抱着猫的男子,笑眯眯地说。 他身旁站着的两个男子,随着他的话落,点了点头。其中一人道:“我家公子身边素来会跟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儿就是他未过门的夫人。所以他不可能和其他人定亲,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季将军府三少爷的养女。” “所以,林小姐你听到了吧。”宇文泱接着两人的话说:“这人是在骗你。” 林代青简直想笑,她说到:“七皇子,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没必要给宇文泱好脸色,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没有资格看到她的好脸色。 至于这几人…… 林代青看向陆凌年,后者脸上依旧是轻松的笑意。 “猫九啊猫九,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做到了这一步。大梁皇室究竟给了你怎样的好处,居然能让你出卖流云王府到这种地步?” 被叫到名字,猫九一愣,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有些婴儿肥脸上,扬起一抹不屑地笑。 “你可真是会说笑,流云王府和大梁皇室一脉同宗,我效忠流云王府,就是在效忠大梁皇室。虽然流云王府肩负着监管之责,但这并不代表我只监管,其他事情不管。你敢冒充流云王府的世子,我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 陆凌年无奈地一笑:“你可真会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巧舌如簧。” “那是你从不认识我。”猫九很是骄傲。 宇文泱接着说:“流云王府的人都已经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凌年摊摊手:“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今日你们必须要抓我走,而我又不想走,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决一死战了。” 陆凌年说完,扫了一眼猫九等人:“你们三个,别以为自己是流云王府的人,我就会手下留情。今日你们既然来了,我就要替流云王府清理门户。” 猫九轻哼一声,陆凌年的底细他们早已清楚。一个从小不喜欢读书,不喜欢练武的废物世子,有什么值得他们重视的? 就只是会放狠话罢了…… 即便有两个很厉害的侍卫又能怎样,一个受伤了,估计已经死了。一个不在此处,就凭林代青,撑不了太久。 今日,就是陆凌年的死期。 陆凌年看向林代青:“站到旁边,我自己就可以。” “可是……”看到陆凌年自信的脸,林代青没再坚持,乖乖站到了墙边。 其实,小院的墙,虽然年久失修,但真的还没不堪一击到一推就倒的地步。很显然,推墙的陆凌年,并不是他们口中那种泛泛之辈。 很有可能,陆凌年的武功要比白纪和红叶还要好上一些。 很可惜,猫九等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更相信自己这些年来得到的情报:流云王世子是一个只会喜欢女人的废物,因为一个灾星,自甘堕落,一事无成。 宇文泱笑了笑,抬起手,又放下。 得到命令的金吾卫,瞬间涌了上去。 林代青想帮忙,但是这些金吾卫似乎早就听了宇文泱的命令,竟然无一人朝她而来。 倒是宇文泱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待在他身边会更安全一些。 林代青无奈的站到了与他对立的另一面。 战斗开始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快到林代青刚站到宇文泱对面,就清晰地看到了他惊讶的脸。黑压压的金吾卫,倒在了陆凌年的脚边,他绿色的袍子,被不知道何时刮来的风吹起,站在那里,竟有种征战沙场的英武。 林代青笑了。 宇文泱和猫九等人却惊诧地怔在原地。 这一幕,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或者说,即便是他们想到陆凌年能够打倒这些金吾卫,也不应该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地上没有血迹,这说明这些金吾卫可能都没死。一个人,将三十多名金吾卫打晕在地,只用了几瞬的时间,这已经不是可惊讶而言,而是震惊。 猫九怀里抱着猫,差点将猫松开。 宇文泱眉头紧皱,也终于意识到情况很不妙。 陆凌年弯下腰,从离他最近的金吾卫腰间拔了一把剑出来,看向了猫九等人。 “宇文泱是我皇孙,今日我可以饶他们不死。但你们……” 陆凌年拿着剑走向猫九:“背叛流云王府的下场,你们应该很清楚吧?我动手,还是你们动手?” 陆凌年将剑递向猫九。 猫九放开了他的猫,想挣扎一下,最终选择了放弃。地上的三十几个金吾卫已经是很好的例子,逃,应该是逃不了的。 可他也不想死。 “你……”猫九看向陆凌年:“即便如此,你也无法证明你是流云王府的世子。我们都知道,流云王府的世子,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会武功。你杀了他们,不更证明了这一点吗?” 陆凌年笑了:“猫九,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说这些谎话,并不能救得了你的姓性命。你该不会指望地上的这些人马上醒来,然后给我致命一击吧?” “还是……”陆凌年看向宇文泱:“还是指望他身后这几个府兵帮你实现这个梦想?” “既然你快死了……”陆凌年说:“既然你们今日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有件事,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们一下。” 猫九震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 他身后的两名男子,相互对视一眼,转身拔腿就跑。 “我最不喜欢两种人,”陆凌年转身往后走去,又抽出了一把剑。 转身,飞剑,一瞬,跑走的两人被飞剑刺中倒地。 “一种是背叛朋友的人,一种是背叛了还不想承担责任的人。” 猫九一笑:“怎样都是死,有区别吗?” “自然有……”陆凌年说:“至少前者会死的痛快点,后者……” 猫九听到身后传来两人痛苦的惨叫声,顿时明白了陆凌年的话。 陆凌年并未将两人杀死,而且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折磨在等着他们。 猫九知道在近日自己走不了了。 宇文泱…… 他转头看向宇文泱,宇文泱身后的府兵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手。 但宇文泱始终没说话。 猫九放弃了。 位高权重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对于这些人而言,有用的时候就是忠臣良将,无用的时候,第一个杀之而后快。 宇文泱不会救他的,在他看到金吾卫全部被陆凌年放到后,就猜到了这一点。 猫九松开怀里的猫,“谢谢公子。” 陆凌年面色一冷:“我不想等太久。” 猫九知道今日已经无人能救自己,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就有人突然出现呢。 他慢慢地走向那些金吾卫,尽可能的拖延着时间。 陆凌年不再管他,而是看向宇文泱,“怎样,皇孙还要继续吗?” 宇文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身后的一个府兵说:“殿下,莫怕,有我们在。” “你们?” 陆凌年笑了:“能被小八的侍卫轻而易举的拿下首级,你们觉得自己真的能保护的了你们主子吗?” 惨痛的往事被提起,宇文泱身后的几个府兵内心更是充满了愤怒。 “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 宇文泱却抬起胳膊,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看向陆凌年,目光里尽是不解。 “为何,你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传言?”陆凌年轻笑一声:“你竟然也信那些东西?” “那你想怎样?” “我不会杀你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回去告诉你父皇,别再轻举妄动。若是再做出这种事情,我不介意直接杀了他。” “你……” 陆凌年继续说:“所谓的大梁第一高手已死,你父皇身边,还有能阻止我的人吗?” “可你终究只有三个人。” “足够了” 第149章 十七年前 林代青看着这一幕,也有点惊呆了。 陆凌年,竟然这么厉害吗? 手推倒墙,真的是不算什么呀? 宇文泱想离开,但是就这么走掉,实在是有些太丢人了。先不说锦吾卫被陆凌年一人打败他有多没面子,有多有失皇家尊严。单是从让林代青看到他仓皇离开,就很让他郁闷。这些天,他虽然一直没有接近林代青,但虏获林代青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宇文链最近闹的太凶,又有陆凌年这个绊脚石,所以他得先处理好这两人。 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是他被处理了。 很显然,死去的猫九给他的情报有误,甚至,宇文泱觉得猫九很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陆凌年不是假的,怕是他知道的很多消息都是假的。 “不走?”陆凌年看了一眼宇文泱,回头又看向林代青:“那我们走。” 事情已经结束,林代青并不想和宇文泱有什么牵扯,此时自然是和陆凌年一起先走为上。 宇文泱看着陆凌年拉着林代青从自己面前离开,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刚才的一幕,他看的很清楚,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陆凌年的底细,想知道这个得到季念首肯,成为林代青未来夫君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陆凌年流云王府世子的身份,宇文泱并不在乎。那座王府,他们迟早要除掉。 他更关心的是,陆凌年这个人。 一个王府可以被毁灭,但人很难。在宇文泱看来,如果陆凌年这个人强大,那么流云王府即便败了,陆凌年也有可能再次建立起流云王府。 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恐怖了。 所以,不仅要知道流云王府的底细,更需要知道陆凌年的底细。 此时,陆凌年将这个底细展现了出来。 虽然陆凌年并没有对他的人下杀手,但能让流云王府的人自杀,能用飞剑杀死那两个人,这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就像是一个掌控者,知道自己能应对一切。 这种感觉让宇文泱很不开心,明明,他应该才是那个掌控大局的人。 “殿下,为何不让我们出手?”一个府兵很是不解地问道。 即便对方很厉害,但他们几个人一起上,并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 宇文泱看着倒在地上,依旧没有醒来的锦吾卫说:“去看看他们,是死是活。” 张亮惊讶了一下,他身边另外一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快步向前,走了过去。 张亮看到张骞检查的速度做来越快,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张骞检查完最后一个人,看向宇文泱:“殿下,都死了。” “什么?”张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亲自去检验科一番。 宇文泱笑了笑:“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刚才陆凌年下手虽然看起来并不重,但力道很准,几乎每一次攻击,直至对方的要害。 看起来手法无足轻重,但实际上每一招都很致命。 这些锦吾卫,虽然实力比不上他的府兵。但却不是泛泛之辈,不是街头混混,不是谁随便出个手就能打倒的人。更何况,他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个人。 陆凌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宇文泱下意识的想到之前死在街头的江湖高手,他本是为杀陆凌年而去的,自己却死了。 他与父皇还以为,杀那个高手的人是陆凌年的侍卫。如今看来,应该是陆凌年本人。 能杀死那个高手,这些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确定地上的锦吾卫都没了生命体征后,张亮终于明白宇文泱为何不让他们出手。若刚才他们冲动之下动了手,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中,也会有他们。 “陆凌年,也太厉害了。”张亮不仅惊叹。 这可是十几名锦吾卫,他居然能在几舜瞬间击杀,他的实力,可谓恐怖。 张骞说:“看来,想杀死陆凌年会很麻烦。” 张亮觉得,别说杀死他麻烦,近身都是一件难事儿。孟幻他们尚且难以近身,更别说陆凌年。 也难怪他明知道长安凶险,离开后还敢回来,还敢不带侍卫。 他们早该想到这一点。 张亮看向宇文泱,后者脸色阴沉,显然比他们更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 …… 宇文泱带人逮捕陆凌年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宇文链的小院。 “七哥居然能调动锦吾卫,看来父皇对他的看重,比我想的还要多。”说着,宇文链看向孟游,“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清楚了,”孟游说:“七皇子的母妃,的确住在冷宫。至于原因……是因为皇后娘娘家族势力强大。皇后娘娘让陛下二选一,当时陛下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所以……” “这么说,七哥之所以从小就没有母妃,还是因为我母妃的原因。也难怪他会不喜欢我,一个抢了自己一切的人,谁都喜欢不起来。” “殿下,其实七皇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对您是真心地好。但毕竟出生在皇家……” “等等……”宇文链问:“你刚才说什么?在知道这个之前?七哥,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孟游说:“一个月前才知道,是陛下告诉他的。” “父皇说的?”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别人说,宇文链也能猜的清楚。 他父皇,并不希望他继承皇位。 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故意挑起他们的内战,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想来,他父皇一定很爱宇文泱的母妃。否则也不会这些年一直在替宇文泱谋划,让他成为成为众矢之的。多年辛苦筹划,只为让宇文泱成为太子? 他父皇,究竟有多不喜欢他? “对,是陛下说的,此事千真万确。”孟游担忧地看着宇文琏:“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宇文琏说:“既然父皇想把皇位给七哥,那就给吧,反正我对皇位从来就没什么兴趣。只是……” 若是宇文泱成了皇帝,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活下去,还必须要争出一个输赢来。 “要是父皇还有一个儿子就好了。” 其实梁帝也并非没有其他儿子,只是儿子都不是很重用而已。而且,现在他父皇如此喜欢宇文泱,其他皇子即便是想争宠,最终也会败给这十几年的筹划。 十几年,他父皇在宇文泱身上下的功夫,费的心血,无人能及。 “还有一件事。”孟游说,“我派人去冷宫看了七皇子的母亲,她在那过的倒是还不错。自己开辟了菜园子,自己做饭。” “被打入冷宫,还能这么生活的女子,难怪父皇对对她如此倾心。” “不过这不是重点,”孟游继续说:“那人去的那日,看到七皇子的母妃正在烧纸,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好像是说,希望那人不要来找她,她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之类的。好像她自己也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 孟游说着,分析起来:“根据得到的消息,七皇子的母妃是在十七年前被关进的冷宫,如果是因为她口中那件事牵连的话,那件事应该发生在十七年前。当时宫里的确出过一个很大的事情,金祥宫发生大火,住在宫里的那位娘娘,以及他刚出生的儿子,死于那场火灾。跟我说这些的那位嬷嬷没有指出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关系,但……” “但都是发生在十七年前,七哥的母妃,很有可能是受那件事牵连而被打入冷宫。” 想到这,宇文琏的背后突然冒了一背的冷汗。 他母妃作为当年最大的赢家,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他人再说明。只是这个看起来很是柔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宇文琏想进宫问个清楚,却又害怕自己的猜测真的是事实。若真是如此,那他欠宇文泱的,尤其是一条命能还的? …… …… 手,一直被陆凌年拉着。 林代青几次想挣开,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这种感觉很好,好到她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残忍永远都是现实的代名词,他们很快便到了陆凌年说的那家店铺。 林代青本来是想直接从城门出去,但陆凌年说他知道一条通往须臾山更近的路。于是他们便到了这家名为“百名局”的商铺前。、 “走吧。”陆凌年拉着林代青走了进去。 商铺的老板看到陆凌年进来,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蕨根粉。”陆凌年说了一个林代青从未听过的名字。 商铺的老板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这位客官,您想要的东西太过于珍贵,我们前厅并没有摆放。不如您跟着我去后院?” 原来是暗语。 陆凌年点点头,拉着林代青跟着老板向后院走去。 果然如林代青所猜测,老板一到后院就先恭敬的行礼。在知道陆凌年的来意后,立刻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 “公子,您请。” 陆凌年看着他说:“近日长安城的事情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 “没有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我知道。”老板笑笑:“属下跟随王爷多年,自然知道流云王府的规矩。您放心,该做的事情我们会做好,不该做的,一件都不会做。” “好。”陆凌年说完,看向林代青说:“她,你应该知道是谁了,跟大家说一下,照顾着点。” “公子放心,我早已通知了下去。” 手,还牵在一起。掌心的温度,相互融合,消融,重新升起。 林代青感觉自己在听到陆凌年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温度也一下子升了上去。 陆凌年,这是真的打算要和她成亲? 陆凌年未再说什么,却在这时候放开了她的手。老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为他们打开了密道的门。 这条密道,一直通往须臾山下的一个山洞。 一路上,陆凌年什么都没说。山洞比较窄,容不下两人并肩而行,林代青安慰自己,这才是陆凌年放开她手的原因。 出了山洞,陆凌年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别太久,影密卫暂时放弃吧。” 林代青点点头,一个人上了山。 吴礼依旧站在之前他们谈话的地方,不远处,孙云微等人正在训练。而训练他们的人,则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人,林代青没见过。 听到脚步声,吴礼回头,看到林代青,他凶狠地脸上露出笑意。 “你很快。” “事情紧急。”林代青说。 “直说吧那。” “我爹爹说,他与你一样,都希望故人安息。至于见面的事情,时候到了,自然会见面。” “他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吴礼不屑地一笑,“若不是他当年顾全所谓的大局,你爹爹也不会死。” “那也是我爹爹的选择。”林代青说,家国天下,她爹爹选择了国与天下,舍弃了家。这没什么不对,只是对于她爹爹身边的人而言,是一种痛苦。 吴礼有些气愤地道:“也是你爹爹的选择?青儿,若不是季念怂恿,你爹爹本可以活到现在的?梅将军府即便被抄家,但你爹爹和娘亲也不是一定要死。你明白吗?季念,他本有机会救你爹爹。梁帝,他获得了军权,也不是非要你爹爹死不可。他最好的兄弟,可以将他手中的军权交给梁帝。然后自己离开长安,相安无事。但是梁帝不愿意这么做,他觉得只要你爹爹活着一天,梅将军府和凌冽军就存在一天。” “即便军权在手,那些凌冽军也不是他能调动得了的。所以,他必须要你爹爹死,所以,季念才没有救你爹爹。” 林代青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但这件事此刻被吴礼充满愤恨和不甘的说出来,还是激起了她内心的痛苦。 作为她爹爹做好的朋友,梁帝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她爹爹季念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救他爹爹……但是他们两个…… 谁都没有这么做。 第150章 归来 站在长安门口,季少羽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第一次,他对帝都长安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里,与他而言,像是一座从未踏足过的城池。这里的一草一木,他见过,但却谁都不了解。 他才发现,自己这十几年,对长安一直都是一种一扫而过的感觉。看到了,但是没有看见。 就像是他对林代青。 林代青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他的生活里。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每天都会和她见面。见过她笑,见过她难过,见过她笨拙地摔倒…… 可以说,林代青这十几年的成长,都有他的见证。 可他却从未将林代青当做是一个人一样看待,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她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了解过,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这次离开长安数日,他最挂念的却是林代青。她过得还好吗?婉儿和嫣儿有欺负她吗? 宇文链说喜欢她,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吗? 季少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一切。 同时又很想重新感受一下长安,重新走一遭自己曾在这里走过的每一条路,重新感受帝都。 季少羽通过城门,策马而行。 他还是很想赶快见到林代青。 在一条路的拐弯处,他看到一顶漂亮的轿子从一条小巷子突然出现。 季少羽认得这顶轿子,它的主人乃是宇文泱。只是宇文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季少羽说着轿子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很窄的小路,建成的年份久了些,看起来有些破旧。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应是关于它的一段故事。据说当年梁帝继位之前,曾经被一位皇子追杀,他逃到这条巷子里,被赶来的梅江宁所救。 梅江宁,这可是个长安人都很忌讳的名字。季少羽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他爹爹在训斥他的时候,经常会以他为例子。 “我们一定要效忠陛下,否则最后也会落得像梅将军府那样的下场。” 但是他父亲从未说起过,那位曾经为陛下出生入死的梅将军,为何会通敌叛国。 还有自己的三叔,他真的也参与了那场叛乱吗? 就在季少羽思量之时,宇文泱的轿子已经渐行渐远。季少羽又看了一眼那条巷子,心里犹豫了一下,夹马而行,掉头进入了那条巷子。 一股与朱雀街迥然不同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矮矮的房舍,坎坷不平的小路,就好像是走在那段不为人知的曲折历史中。 走了一会儿,季少羽便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正想着继续往前走,余光看到左边巷子里似乎有一堆东西。 像是有人躺在地上,可是怎么会有人躺在这种地方? 季少羽转头看去,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十几名锦吾卫。 季少羽顿时一愣,牵着马的手差点松开,人也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想起刚才从这里离开的宇文泱,季少羽眉头紧皱。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刚才应该发生过一场战斗。但宇文泱应该不至于杀锦吾卫,所以刚才在此地的,应该还有第二波人。 季少羽策马过去,一一检查了一下这些尸体。 所有尸体上都没有外伤,甚至连淤青都没有。尸体相间的距离很短,杀这些锦吾卫的人,应该是站在他们中间。 季少羽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学习的战术,在心里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杀这些锦吾卫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但这人却用了极短的时间杀死了这些人,也就是说,此人,是个高手。 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锦吾卫可不是不同的士兵,虽然比不上江湖人士,但在长安,却也是无人可敌的队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杀死这些人的人,武功必然厉害的可怕。 只是,长安何时有了这样一个高手? 锦吾卫又为何会和这个人发生冲突…… 不。 不是金吾卫,是宇文泱。 也不是宇文泱。 他虽然是皇子,但还没有权利调动金吾卫。而能调动金吾卫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梁帝。 季少羽不敢在此多逗留,策马快速离开。 从他认识宇文琏一来,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陛下不喜欢宇文泱,偏爱宇文琏。可以说,宇文琏的任何行为,只要没有触及梁帝的底线,梁帝都不会生气。而且,梁帝曾经很多次的在众位大臣面前夸奖宇文琏,傻子都看的出来,宇文琏可能是未来的太子人选。 但现在季少羽不敢这么想了。 他觉得自己突然猜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因此他没有着急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宇文琏的小院。 季少羽到的时候,宇文琏正在吃饭。看到他进来,连忙让孟游加了一副碗筷。 “表哥,出事儿了。”之前宇文琏已经言明,让自己叫他表哥,季少羽就没再改过口。 宇文琏笑着招呼他坐下:“边吃边说。” 季少羽被心中的想法震惊地无法安静下来,“表哥,我回来的时候,七皇子的轿子从一个巷子里出来。我好奇,便策马进去,之后看到在里面的巷子里,躺着十几名金吾卫的尸体。” “尸体?”孟幻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季少羽点点头,目光却依然在宇文琏身上:“七皇子显然是不会杀死这些金吾卫的,所以他必然是带着金吾卫是杀另外一个人。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在杀死金吾卫后,为何会放七皇子离开。但此事却有可能证明,只有陛下能调动的金吾卫,现在七皇子也可以调动。” 金吾卫直属梁帝,宇文泱能调动金吾卫,季少羽觉得宇文琏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季少羽以为宇文琏会惊讶,却看到后者笑了。 “少羽,真好。” 季少羽不明白宇文琏这是在说什么:“表哥,你知道……” “我知道……”宇文琏拍拍季少羽的肩膀说:“我知道父皇从来都没想让我当太子,也知道这些年他之所以这么纵容我,故意让我在长安城那些奸细,并不是因为宠溺。而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在百官和百姓的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一个杀人如麻的皇子,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的。所以,他真正宠爱的人,是七哥。” “你都知道。”季少羽惊诧,宇文琏说的,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 他的猜想,只是陛下不再宠爱宇文琏,却没想到现实是,宇文琏从一开始就是一颗棋子。 宇文琏点点头:“对的,都知道。这就是我为何让你去军营的原因,因为我希望,将来我要和七哥决一死战的时候,你能站在我身边,能帮我一把。” “我会的。”季少羽说。 即便宇文琏不送他去军营,即便宇文琏不准他称呼他表哥,季少羽也会这么做。 在他人眼中,宇文琏是杀人如麻,嫉妒残忍。可是他很清楚宇文琏心中的报复,以及他的隐忍。 他不是其他人所认为的那样,至少,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尤其当他知道这一切之后,他更清楚,宇文琏只是被人算计了。 “我知道。”宇文琏笑笑,“来,赶快吃。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不用说帮忙……”季少羽说,宇文琏这么客气,他有些不适应。 宇文琏却道:“你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帮我,这份恩情我会记得。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变得越来越好,能独立思考,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不是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和位置去评价这个世界,你知道吗?我们很多时候只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一面,或者说,一个角。剩下的,都是自己的猜想和武断的评论。” “就像我曾经以为,如果有一天我出事儿了,经常被我训的你,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即便来看我,也是幸灾乐祸来了。” “我不会的……”季少羽连忙道。、 宇文琏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事情本不是这个样子,但我会以为成这个样子。你明白吗?” “就像,林代青虽然看起来傻傻的,好欺负,但如果了解她,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一样。” 季少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宇文琏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不懂也没事儿,慢慢你会明白的。” 季少羽指着面前的碗说,“是不是就是我坐在这里,只能看到碗的一面或两面。但实际上,碗不止有这两面。这一点,若我不离开自己的位置,只是根据自己看到的一面去评价,就永远不知道这个碗究竟是什么样子?” 宇文琏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对,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样,就像是若是你没看到七哥从那个巷子里出来,没看到那些尸体,你可能还会继续认为,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是我。”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宇文琏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很聪明。” 这顿饭吃的出奇的愉快,季少羽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可以一起欢笑,一起做一些事的朋友。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某个禁锢中跳脱了出来,终于开始去看清楚这个世界。 他不是宇文琏的小跟班,不是季将军府的嫡长孙,不是宇文琏的表弟。 他只是季少羽。 一个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季少羽。 …… …… 下山的时候,林代青一直在想吴礼的话。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因为吴礼的话,内心产生了愤怒。 这长安很好,这大梁很好,保护大梁的百姓不受伤害也无可厚非。可为何要是以她爹娘死亡的方式? 不是必须要死不是吗? 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为何梁帝非要赶尽杀绝? 为何她爹爹季念,都不阻止一下? 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一切。 走到半山腰,林代青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凌年。 林代青准备走过去,陆凌年却先一步走了过来。 林代青正准备开口,陆凌年又抢了先。 “你对吴礼说的是真的吗?”陆凌年问。 他的表情极为严肃,看起来甚至有些怨恨。 林代青不答反问:“你偷听我们讲话?” “对。” “为什么?不信任我?” 陆凌年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告诉我,你对吴礼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和他合作而已。” “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林代青笑笑说:“既然都听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对,我就是梅江宁的女儿。我想为我爹娘报仇,想为我奶奶报仇。不是你和我爹爹说的那样,以一种平和的方式,让梁帝退位。而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让他们都知道,我爹爹没有卖主求荣,依旧是那个愿意为梁帝,为大梁江山,付出生命的人。” “他也这么做了,而且隐瞒了这么多年。” 陆凌年说:“让梁帝退位,我不反对。我就是为这件事而回来的,但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为何?”林代青不甘地问:“梁帝错了,就是错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我爹爹就要背负千古骂名,而他却可以流芳千古。这不公平。” 这很不公平! 在说完这些话后,林代青看到陆凌年的脸上露出一副很是不理解的表情。 “岳父没跟你说清楚吗?南楚和北越早已对我大梁虎视眈眈,若不是有你爷爷在,他们早已经越境而来。大梁皇室威名若散尽,等来的就是南楚和北越的入侵。到那时候,梅将军的沉冤昭雪有何用?大梁可能都没了,又有多少人能记住,十六年前的一场冤案?” 林代青苦笑一声:“所以,他只要退位,就算是结束了吗?” “为了大梁百姓……” 林代青不想再继续谈下去。 她绕过陆凌年往山脚下走去。 她不是不懂什么大局,不顾大梁百姓的安危。她会被吴礼说服,也不止是因为心中充满了仇恨。 她只是希望那个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付出生命的人,被大家记住的,不是他通敌叛国的罪名。 第151章 过去扑面而来 陆凌年拉住林代青:“你想怎样?” “你没听清楚吗?” 陆凌年说:“你爹爹不会答应的。” “你说的对,我爹爹不会答应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为大梁,为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可是这十六年来,却没人敢提起他多名字。 林代青甩开陆凌年的手,快步向山脚下走去。她连季念都指望不了,又怎么指望陆凌年? 无人的街道,衰败的城府。无人打理的一草一木,无人关心的过往。无处不是荒凉,无处不是凄凉。 天已经很黑了,秋衣渐浓,林代青不由得感到一丝丝冷意。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回家。 十多年来,与季念朝夕相处,虽知自己并非亲生。但她一直将季念当做是亲生父亲一样看待,不,他就是。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无比的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季念说,自己真的真希望,大家都知道,她亲生父亲并没有通敌叛国。她也很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爹爹季念,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希望这世上善恶有报,是非能分。 可是她爹爹季念不想这么做,陆凌年我不想这么做。为了那个所谓的大局,决定要牺牲掉十六年前的真相。 她错了嘛? 天色欲晚,林代青感觉到寒意更浓。想了想,发现自己除了季府无处可去。她的小房被大少爷的夫人强行拆除了,回去就只能面对她爹爹。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爹爹。 就在此时,林代青突然感到一个东西落在了自己肩头,她抬头看去。 是一个人。 那人正将一样东西披在她的肩膀。 天色有些黑,林代青看不清是谁。但心里的直觉,觉得是宇文链。 上一次,她在这里的时候,就遇到了宇文链。 “怎么还在这里?” 果然是他。 林代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她发现,她其是真的很期待陆凌年的出现。 “怎么?不想说话?”宇文链问。 林代青点点头,也不知道宇文链看不看得见。 一会儿,一个手炉递了过来。 接着林代青便听到了脚步声,然而宇文链并没有离开——手炉,是刚才有人送过来的。 手心传来温暖,林代青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也温暖了起来。 她转过头,想跟宇文链说点什么。 “青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林代青一愣,转头看去。可是夜色有些黑,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谁?”宇文琏先问道。 那人笑着走了过来:“她哥哥。” 林代青想起了这个声音,他之前在季将军府前出现过。 “哥哥?我怎么不知她还有哥哥?”宇文琏说完,看向身旁的林代青,“你什么时候有的哥哥?” 林代青还没来得及回答,金二少爷已经到了宇文琏面前,笑着道:“刚有的,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不过呢,想要和我妹妹搞好关系,首先得经过我这个哥哥的同意。” 宇文琏没理会他,看向林代青:“他是什么人?” 林代青说:“不知道。” “不过,他帮过我一次。” 她确实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被对方帮过,林代青并不希望宇文琏冷眼相待。也不希望这地方起冲突,毕竟现在长安城里全是金吾卫。 金二少爷无所谓的笑笑:“我之前已经介绍过了,你不相信的话,就跟我走吧,我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既然有证据,不如现在拿出来看看?”宇文琏将林代青护在自己身后。 林代青没说话,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金二少爷笑道:“虽然有证据,但这黑灯瞎火的,即便我拿了出来,八皇子看得清吗?”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是宇文琏没想到的。但也无可厚非,林代青的身份太过于特殊,敢直言自己是他哥哥,这人来历一定非凡。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找个能看得见的地方去看。”宇文琏说。 金二少爷痛快的答应,转身往外走去:“跟上啊,巷子里黑,一不留神就会找不到人的。” 宇文琏看向身后的林代青:“去看看?” 林代青点点头,“走吧。” 不管这人是谁,既然他找上门来,总要看个究竟。而且现在宇文琏在这,她也不一定会有危险。 “那就走吧。”宇文琏看了一眼林代青,犹豫了一下,先一步向前走去。 林代青跟了上去。 一会儿,金二少爷带着两个来到了万顺居。 “今日我有朋友要见,闭店。”一进门,金二少爷就对掌柜的说。 掌柜的看了一眼紧跟着金二少爷进来的人,连忙应允,对两人颔首行礼后,立即关上了店门。 “走吧,后院。”金二少爷继续往前走。 林代青看了一眼宇文琏,点点头,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顺安居宇文琏是来过的,据说这里的老板是个外地人,在长安有很多处生意。但是这位老板却从未出现过,甚至这家店的伙计都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谁。此刻看这少年说话的姿态,应该和传说中的那位老板有些关系。 从未露过面的人,此刻出现在长安,又说是林代青的哥哥,此人来头绝对不小。 “坐吧。” 将两人带进一个房间后,金二少爷吩咐人准备了一壶茶。 宇文琏这才看清这人,一个年纪不会比自己打多少的少年,甚至有可能比他还小。但此人的气场,身上的自信,却非一般人。不是出身权贵之家,不会有这样的气场。 “证据呢。”宇文琏直接开门见山。 金二少爷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卷,慢慢展开,将它扑到桌子上,推到了宇文琏和林代青面前。 只一眼,林代青就知道了这纸条上的内容——这是她爹爹写给她爷爷的信。几日之前,她爷爷已经回了信,显然如今放在这里的这封飞鸽传书,她爷爷是收到了。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自称是她哥哥的少年口中,林代青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琏看完这封飞鸽传书,大概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这并不能证明你的身份。”宇文琏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饿了想打个野味儿,然后将带着这封信的信鸽打了下来。” 金二少爷顿时愣了,猜的这么准,要不要啊? 宇文琏也是一愣,这是猜对了? 林代青看着两人同时愣住,忍不住问道:“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金二少爷讪讪一笑:“怎么可能?我若不是你哥哥,即便打下了这只鸽子,又为何要来找你?找死吗?况且,爷爷已经给你回信了啊,他在信上不会没提我来长安的事情吧?” 这林代青倒是不知道,因为回来的飞书,她没有看到。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宇文琏冷着脸说,他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他浪费。 金二少爷说到:“我是她二叔的儿子。” “他二叔没儿子。” “我二叔没儿子。” 林代青和宇文琏几乎同时开口,金二少爷一下子懵了,不会吧,他们怎么知道的?季二少爷不是从来没有回过长安吗? 林代青和宇文琏相互一看,心里同时确定,这人就是个骗子。 “还有别的证据吗?”宇文琏问。 金二少爷无奈地一笑。 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说出我真正的身份,你们是不会相信了。” 宇文琏:“我拭目以待,你最好快些,一会儿我们还有要事。” “什么要事?不就是谈情说爱吗?弟弟,我跟你说……” “弟弟……”宇文琏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你到底是谁的哥哥?” 冒充林代青哥哥他也就忍了,最起码叫一声妹夫吧? 金二少爷怔住,随后嘻嘻一笑,“对,弟弟。” 说完,他转身走向身后的书架,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拿出一个玉佩出来。 “给。”金二少爷将玉佩递给宇文琏。 宇文琏接过玉佩,惊讶地看向金二少爷。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玉佩,是上好的玉制作而成。当然,在价格上很多有钱人都买的起,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这玉佩的形式,他只见过一次。 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鱼,这个玉佩,他在她母亲的梳妆台上见过。后来这玉佩就成了他的,虽然她娘亲说这个玉佩很重要,但因为他手里好的玉佩实在是太多,因此就一直扔在柜子里。 “你娘亲没告诉过你吗?”金二少爷问。 宇文琏摇摇头,她娘亲给他那个玉佩的时候,只说这个玉佩虽然重要,但是最后能不能有用并不知道。若是那些人肯认,这就是无穷的财宝。若是不认,就只能交给当铺了。 “金鱼,是我们家族的族徽。每一个金家的人,都有一个。” “金家?”林代青知道这个家族,大梁最有钱的一个家族。 难道,宇文琏的娘亲也是金家的人? 宇文琏自然也知道金家,只是…… “我娘亲是金家的人?” 金二少爷点点头:“说起来,我得叫她一声姑姑。不过,十八年前,你娘亲进了宫。金家家训,金家之人,绝对不露面,更不进入仕途。你娘亲触犯了金家的家规,在十八年前被赶出了金家。不过,毕竟是一家人,这个玉佩我们并没有收回,还帮过她一次。” 宇文琏看着金二少爷,后者笑着笑着,突然变得邪恶起来:“不过,这个玉佩现在没任何用处了,今天提起来,只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 宇文琏说:“我知道了。” “所以,你不是我哥哥,而是宇文琏的哥哥?”到此时,林代青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了面前这少年到底是谁。 金二少爷点点头,笑着说:“不过,他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啊。” 宇文琏笑了,这才像点样嘛。 “我又不是他妹妹。”林代青说完,发现这话说的不是很全面,于是又补了一句:“也不是他的其他人。” 金二少爷笑笑:“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比那个谁……就是你那个未婚夫般配多了。” 宇文琏连连点头,不愧是哥哥,眼光就是毒辣。 未婚夫三字突然被提及,林代青顿时又想起了陆凌年。 宇文琏见状,连忙说:“金家的人,一直都是深藏不露。你为何会出现在长安?还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金二少爷说:“因为,你们不是别人啊。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就算你们现在出去告诉其他人,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毕竟,这天下,没人真的见过金家的人。而且,你们说出去,对自己也没任何好处。要是和我搞好关系,说不定我还会送你们点银子花花。” 宇文琏笑笑:“我的确需要银子。” “吃饭的银子可以给,夺嫡的银子就算了。”金二少爷一言点穿了宇文琏的心思。 “你不来找我,却去找她……”宇文琏说着看向林代青,金二少爷顿时会意说:“因为我找林小姐也有事儿。” “找我什么事儿?”林代青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金二少爷说:“关于梅将军府的事情。” 梅将军府。 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林代青听到了太多次的梅将军府。这些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在这几天在她面前提起了这件事。 “梅将军府的事儿,与我何干?”林代青问。 金二少爷说:“关于梅将军府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也将这些事告诉了你爷爷,但是你爷爷不让我们说出去。不过呢,我们金家,和梅将军府,也算是有些渊源。所以,我想将我知道的告诉你爹爹季念,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这,就是我来长安的原因。” 林代青咽了一口气,问金二少爷:“你知道什么?” 金二少爷看了一眼两人说:“梅将军夫人,临死之前剩下一对双胞胎。听说男孩儿被一个江湖人士带走了,女孩儿被送到了一个普通人家。不过这件事儿季公子并不知道,他只是抱走了那个女孩儿。现在,梅将军的儿子回来了,就在长安。” 第152章 开始了 季少嫣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升起一丝不悦。想到自己有些赶时间,又不愿与这个女子发生冲突。 “你突然冲出来,撞伤了我。我此时没时间与你计较,你最好也别想从我身上讹钱。” 她本欲去找钱小云,没想到马车走到这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子。马夫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了上去。女子没事儿,车夫却因为马车惊吓,摔到了地上。她坐在轿子里没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掀开帘子后,就看到车夫晕倒在地,女子也倒在地上。 “讹钱?”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接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季家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听到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季少嫣心里多了几分高傲。但女子的话明显听起来不是很顺耳。 “这样?怎样?季家的人是什么样子,你有资格评论吗?” 女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没理会季少嫣的话,径自说了起来:“拦个破马车,非要用这种方式?真是……” 破马车? 季少嫣看了一眼自己的轿子,这可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好轿子,她居然说是破轿子? “你冲撞了我的马车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说我的马车破?” 女子又径自道:“早知道直接拦下来多好,疼死了……” 见对方根本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季少嫣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今日是嫡女阁商量要事的重要日子,时候本就已经晚了,居然还跑个人来胡闹。 早知道如此,今日就该多带些人出来。 季少嫣叫了几句车夫,车夫都没有应声,显然是已经昏死了过去。 季少嫣想找人帮忙,然而此时街道上却离奇的一个人都没有。此处距离钱府还有一段距离,她总不能走着过去吧? 到钱府估计事儿都商量完了。 季少嫣并没有将那个女子胡言乱语的话放在心上,以至于当那女子出现在她身前的时候,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女子笑着对她说,“你是叫季少嫣吧?” 季少嫣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在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后,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次普通的撞人事件。于是又连忙摇摇头,“我是季府的人,但不是季少嫣。” 女子猛的一下笑了,“我就是随便问问,走个流程。” 季少嫣心稍有安,但却不敢放松警惕。此刻她已经看了出来,此人绝对不是简单的突然出现在这里。 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我知道你就是季少嫣。” 季少嫣稍微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了起来。 女人到是十分的开心:“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是觉得你最近有些碍眼,尽做一些我不是很喜欢的事情,想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地安静一下。” 女人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季少嫣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一会儿就会改变主意。 季少嫣快速的分析了各种可能,然后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并不认识你,怎么会做出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吧,谁让你来的?” 这个女子她并不认识,显然她并没有直接得罪过这个女子。 长安城里,也没几个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敢说要让她安静安静的人。算来算去,也就林代青和季不悔两个人。季不悔即便有这样的胆子,应该也没机会认识这样的人。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人是林代青找来的。 其实也不难猜,林代青最近和一名少年走的很近,武林盟主南轻夜又帮过她两次,再加上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哥哥,她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 即便对方不说自己是谁,她也能猜个十有八九。 可南轻夜和她那个哥哥,未婚夫都没有直接出面,这也许说明,此人是他们花钱找来的。 如此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女子笑到:“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并不是谁让我来的……算了,懒得跟你废话。” 季少嫣的如意算盘刚打了一下,女子就开始不耐烦了。不等季少嫣再说什么,她直接一个劈掌上去。 季少嫣被打晕在马车上。 “出来带人走吧。”黄鹤看着季少嫣的脸庞说。 墙外,一人翻墙而来。 男子看着昏倒的两人,哑了咂嘴,“何必如此费劲,直接架着马车回去多好?” 女子笑到:“我觉得直接在这里杀了更好。” 男子扛起季少嫣,“杀了还是算了,公子要的是活人。” 两人很快离去,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 …… 金二少爷的话,实在是过于震惊。 其实,金二少爷的话已经言明,她真实的身世。 林代青震惊地看着金二少爷,以让他相信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宇文链却有些不信:“证据呢?” “你不能任何事情都要证据,有些事情,暂时用证据证明不了。若因此不相信,将来可是会后悔的。” 宇文链说:“你至少说服我一下吧?” 说着,他看向林代青:“我承认,我的确怀疑过她的身份,也觉得季公子绝对不会轻易收养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她不是。” 林代青这才想起来,宇文链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上一世,直到宇文链死,她的身份都没有说出来。所以,宇文链应该不会相信这件事。 但…… 林代青并不相信宇文链的话。 她两次出现在出现在梅将军府,都被宇文链撞见。这次更是被这位金家少爷看到。想来,此时这位自称她哥哥的人,应该因为今天的事情,更加确定了他刚才那些话的真实性。所以宇文链这么说,应该是想从金少爷的口中,得到更多能证明她身份的信息。 “你怎么确定她不是?”金二少爷问。 宇文链说:“我就是知道她不是,也没有证据,就是直觉。就像你说的那样……而且,若我是季公子,梅将军真的有后人,我不会将她放在我身边。一是因为不安全,二是因为,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不希望她因此内心充满仇恨。” “若是你,你会将她送到一个远离长安的地方?” 宇文链点点头:“除非,我打算替她报仇,替将军府申冤。” 金二少爷看向林代青:“林小姐,您觉得呢?” 林代青猛的回过神,“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要说出来,虽然宇文链可以相信,但面前的金少爷却不一定。 虽然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是事实,但也正因为如此,林代青更不想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件事。 隐藏,将自己隐藏地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样,那些想害她的人。才会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掌握了她。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想,你可能也猜到了一些。今日之话,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爹爹季念,也将我的身份转告给他,金家,愿意助一臂之力。” 林代青看向宇文链,后者说:“就当是玩笑。说说也无妨。而且,你自己也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吧?” 林代青点点头:“我会问问我爹爹。” 金二少爷从怀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玉佩递给林代青:“将这个玉佩交给你爹爹,他会相信我的身份。” 林代青接过玉佩,只见温润的玉佩上,刻着一个娟秀的“敬”字。 金二少爷说:“一个故人的名字,你爹爹肯定记得这块腰牌。” 看到宇文链有些好奇,金二少爷说:“金家每出走一个人,腰牌就会换一次。所以,你那块腰牌没什么用处了。” 宇文链笑笑:“至少能去当铺换点银子吧?” “你可以试试。”金二少爷说:“估计是没人会收的。” 林代青将腰牌塞进腰间,问:“还有别的事么?没的话,我应该回家了。” 金二少爷摇摇头,宇文琏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林代青一直低着头。她不是很想和宇文琏交流这件事,也很希望宇文琏能赶快离开。但赶他走这件事,林代青暂时做不出来。自从爹爹跟她说了关于宇文琏的事情后,林代青感觉自己任何拒绝宇文琏的话,都难以再说出口了。 “今日,怎么又只有你一人?”偏偏宇文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代青一点都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宇文琏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继续说到:“跟他吵架了吧?” 林代青依旧不语。 宇文琏继续说:“其实,你们两个并不合适。虽然他的身份很是特殊,能帮到你很多。但也正因为这份特殊,他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大梁江山的事情。说到这,其实,我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林代青不解地看向宇文琏,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已经相信了金少爷的话,她就是梅将军的遗腹子。、 宇文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说:“我那么说,只是不希望他早点确认这件事。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又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了你两次,不可能不觉得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你那位未婚夫,给你的的答案,一定是不想让这件事被重提吧?” “你呢?”林代青问宇文琏:“也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被大家知道?” 她默认了宇文琏所说的事实。 宇文琏说:“我不知道,作为皇室之人,我有责任保护整个大梁皇室。也希望大梁皇室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是一个十分干净威严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统治梁山,才能让百姓对大梁皇室有信心。只有这样,外敌入侵的时候,我们才能团结一致。” “但……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梅将军府的事情被人知道。作为一个大梁的百姓,我也希望我对这个国家的事情一清二楚。我需要知道,我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我希望这件事是大梁皇室直接昭告天下,我不希望,这件事是被其他人告诉我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林代青说:“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金少爷知道,流云王府知道,肯定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若是这件事被大梁之外的人,传到大梁的国土。百姓们可能会觉得,大梁皇室一直在说要建设一个公平公正的大梁,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搞一些手段。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大梁。” “对。”宇文琏点点头:“错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将这件错事一直隐瞒下去。” “那你的决定是?” 宇文琏说:“站在你这边。” 这是林代青没想到的答案,但能听到这个答案,她也不觉得很意外。 因为早在他们都重生的时候,宇文琏就曾经表过态。只是那时候,她根本不相信宇文琏。 “可是那人是你爹爹。” “爹爹?不……”宇文琏摇头:“他只是我的父皇。” 爹爹和父皇,是有区别的。 至少对宇文琏来说是如此。 一个人的父亲,不会做出挑拨两个儿子的事情来,也不会为了一个儿子,将另外一个儿子设计死。他承认,他母妃的确做了一些伤害他人的事情。对宇文泱和他的母妃而言,他们是罪人。但将他设计死,杀死他母妃,并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今晚,我会进宫,去找父皇,找他说明我内心的想法。所以,虽然我会站在你这边,但可能会帮到你的会很少,因为今晚之后,我很有可能不再是八皇子。也有可能,今晚我走不出那座皇宫。” “那你为何还要去?” “为了你。”宇文琏停下脚步看向林代青,认真地说:“只有跟父皇将事情说明,才能确定他的态度,才能知道他接下来想做什么。反正他迟早是要我死,这八皇子的身份,我何必再要。” “可是……” “我只是说可能。”宇文琏打断她的话:“你别忘了,我身边还有个孟幻呢,他不会让我死在皇宫里的。” “皇宫的金吾卫可是……” 宇文琏笑笑:“你能担心我,这就足够了。” 第153章 我重生了 在黑暗中醒来。 季少嫣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身体所依靠的部分,传来阵阵凉意。似乎是在提醒她,这可能是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 季少嫣慢慢睁开眼睛,四周如她所想的一般黑。她想叫人,发现自己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塞着。想站起来,又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突然,旁边发出一声响。 季少嫣连忙转头看去,但是四周太黑,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是谁?”她问。 无人回应。 但是季少嫣觉得此处应该还有其他人,绑自己来这里的人,或者同样被绑到这里来的人。 “我知道你在。”季少嫣继续说。 之后,她听到有人在笑。起初,那声音很小。 后来,越来越大。 最后直接笑的像是发了疯一般。 季少嫣听出了这笑声,熟悉,很熟悉。林代青?不,不是她。 季不悔。 “是你……”季少嫣不敢相信地说。 季不悔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些人?又是从何时起有的钱去雇人绑架她? 季不悔不再笑了,“对,是我。没想到吧,你也会有落在我手里的这天。” 季少嫣的确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季不悔,竟然是绑架她的人。 “你想怎样?”季少嫣问。 季不悔笑笑,“也不想怎样,就是想让你在这里待几天,等我想让你出去了,就放你出去。” “几天?” 季不悔回答:“不然呢?现在让你走吗?就算现在让你离开,估计嫡阁的人也已经回去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爹爹和娘亲,在满长安的找你。找的可着急了……” “我从未见过爹爹那么着急,他像是发了疯一样……我都消失这么多天了,他连找我都不找。” 季少嫣笑了笑:“找你?为何要找你?” 季不悔说:“的确没必要找我,我早就不是季家的人了,我的季,是我娘亲的季。” 季少嫣不屑的笑了,“谁的季都一样,我不在意。季不悔,你以为你将我抓来这里,我就会害怕?就会向你低头吗?别可笑了,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也不可能回到季家。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丫鬟生的……” 啪—— 季少嫣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看不清季不悔,但却能想象到季不悔脸上的愤怒。 丫鬟的女儿,就是丫鬟的女儿。 这是谁也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季不悔没再打第二下,“在这里等着吧,等你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你就知道,在长安,你什么都不是。” 季不悔的这话,成功让季少嫣烦躁起来。听到季不悔离开的脚步声,季少嫣连忙叫道。 “你等等。” 季不悔停下脚步:“怎么,想低头了?”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了,让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季不悔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是你,刚才那一巴掌,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了了。你不用害怕,有你吃喝,但也别妄想从这里逃出去,否则抓你来的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对你好。” “到底是谁抓我来的?不是你吗?”季少嫣急了,若不是季不悔,长安城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架将军府的嫡长孙女? 季不悔笑笑:“是谁并不重要,总是你是从这里出不去的,别想太多了,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天黑了,早点睡觉。” “你等等……” 这一次季不悔没有再说话,一会儿,季少嫣听到了开门声和关门声。 季不悔出去了。 周围很安静,季少嫣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自然也就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哪里。而且周围实在是太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轻易走动。 天黑了,钱小云等人应该已经谈完了嫡女阁的事情吧? 本来…… 这一次,她们计划了很久,准备要好好地对付一次林代青。没曾想,她竟然被抓到了这里。 季少嫣想叫人,想起季不悔的话,准备等夜再深点。那时候,季不悔肯定已经睡了,自己也可以想办法离开这里。 …… …… 林代青看着宇文琏,“你不必为我这么做,我也不希望有人为我做出牺牲,我还不了,也不想还。” “这是我愿意的……” 林代青打断他:“正因为是你自己愿意,我才不希望你这么做。因为我不想你为我牺牲这么多,可若你为我牺牲了,即便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心,但那件事仍旧是我我做的你明白吗?我尤其不喜欢这样的善意,也不喜欢这样的因果。以为我好,以自己愿意,为我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将你自己的心强加给我而已。我不能不拿着,否则就是不懂你的好。明明你已经为我牺牲那么多了……”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为我这么做啊。” 宇文琏眉头紧皱:“所以,你是不想欠我的,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 林代青摇摇头:“我想和你一起做这件事,但不是以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前提。你明白吗?你没必要去让你父皇现在就做一个选择。当然知道你父皇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你可以去问。但是冲撞他,与他划清界限,绝对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除了你自己,你还要想想你的母后啊。” “若是你出了事儿,你让她怎么办?对,她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应该受到惩罚,但身为儿子的你,至少应该让她在一个公平的环境下接受惩罚吧?” 宇文琏点点头。林代青说的不无道理。 他只是…… 前一世的一切,让他今生冷静了许多。但他也很想向林代青证明,自己对她是真心,并非说说而已。 “我愿意和你说这些,是希望我们能毫无负担的相处。”林代青说:“因为,我真的还不了你什么。” 宇文琏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 将林代青送到季府门口,宇文琏才转身离开。林代青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宇文琏远去的背影,内心有许多说不出的感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嘴巴里放进了各种味道的美食,每一种单独吃起来都很好吃,但放在一起,味道总是有些怪怪地。 等宇文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里,林代青才终于转身看向季府的大门。 她知道,她爹爹季念一定还没睡觉,一定还在等着她回来。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敲响这扇门。 她不想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爹爹开口。 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林代青向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一身绿衣行走在黑夜里,看起来格外的醒目。 林代青走上前去,敲响了季府后门。好在祁爷爷睡觉轻,很快便出来给她开了门。 眼看着陆凌年已经到了后门,林代青赶紧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怎么这么着急?有人在后面追你?”祁老爷爷关心地问。 林代青回答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困了。” 门外的陆凌年听到后,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要不是他出现,她估计得在这门口站上一两个时辰。 “那就快点回去睡觉吧,回来这么晚,你爹爹该担心了。” “嗯嗯。” 林代青应着,赶紧向小院走去。 “对了,青儿。”祁老爷爷突然叫到。 林代青停下脚步后头看去:“怎么了祁爷爷?” “你上次给我带的那个馄饨,明天可以再给我买一份吧?钱我……” “当然可以了,您喜欢吃就好。钱就不用啦,之前就说了,您喜欢吃的话,我就经常给您买。就是最近事情有些多,您放心,只要我吃,就有您的份儿。” “好。谢谢你。还有,你知道那家馄饨摊的爷孙俩,是哪里人吗?” “这个……”林代青说:“这个我还真没问过。怎么了?他是您要找的人吗?” “味道倒是很相似,但是那位老先生不肯见我,所以我想,可能不是。但又不是很甘心,所以就问问你。” “我就是经常去他家吃馄饨,其他事情没有写打听过。这样吧,最近找个机会,我给您问问。万一真是您要找的朋友呢。” “好的,那就谢谢你了。” “祁爷爷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好了,那您赶快睡觉去吧,我也赶紧回去了。” 门外,听到季府里再没声音传来,白纪问陆凌年:“公子,看来那个文久有些来头啊。” “祁老爷爷曾经是金吾卫首领,认识的人,多半都是宫里或者朝堂的人。你说的对,这个文久,还有他爷爷,应该有些来头。只是……” “我去盯着吧。”白纪说:“紫韵他们已经来了,目前人手够。” “行,你去吧。” 又看了一眼季将军府的后门,陆凌年才缓缓离开。 …… …… 走到小院门口,林代青依旧在犹豫。 “既然到门口了,就回来吧。”小院里响起了她爹爹季念的声音。 既然藏不住了,林代青就只能推门走了进去。 季念起身往屋里走去,林代青也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季念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居然学人家晚归了?” “我……”林代青抬起头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解释有何用? 他们想的又不一样。 季念说到:“吴礼跟你说的话,让你心生怨恨了,所以你就连带着连我也不喜欢了?” 林代青看着季念:“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 她爹爹没有直接回答,但林代青却觉得他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她爹爹一直都待在小院,如何能知道吴礼和她谈了些什么?陆凌年进不来,所以能告诉他爹爹这件事的人…… 难道,当时除了陆凌年外,还有其他人在偷听? “我怎么知道?爹爹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告诉我。” 季念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推到了自己对面。林代青晚上没吃饭,几乎一整天没喝水,此时的确是渴了。 “喝吧,饭就别吃了,太晚了。” 林代青嘟着嘴,喝了一杯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心有不甘。” 林代青打断季念说到:“不,爹爹,我不是心有不甘。” 若只是吴礼的话,她断然不会决定这么做。她爹娘用性命守护的大梁江山,她怎么忍心破坏? “是梁帝,他要我们死啊。” 季念怔住。 林代青继续说:“爹爹,之前我跟你说爷爷会出事儿的时候,你内心就有疑问吧?为何距离偷袭爷爷的日子还有很久,南楚的军队已经等在了岳垧?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仅仅是因为几个商人的对话,就能推断出这一点?” “不是,这不是我推断出来的。我早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季念问。 林代青说:“我不仅知道南楚的人为何会等在岳垧,还知道,南楚的人早已和朝里的某个大人物结成了联盟,目的就是让将军府也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我还知道,陛下明明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阻止。眼看着爷爷被南楚的人抓走,放任他们在长安城胡闹,最后却问罪将军府。” “我还知道,梁帝会让爹爹主动走出这座小院,我还知道,我们最后会战死在太极殿外。” 被自己最亲的人出卖,成为自己最信任之人的垫脚石。 林代青说完,笑了:“爹爹,这些你也知道的吧?你知道大少爷不可信,你也知道陛下的阴谋对吧?但是为了你所谓的大局,你愿意让我们成为牺牲品。可是,我们死了,大梁还有能说真话,能制衡梁帝的人吗?你不是很喜欢宇文琏吗?我告诉你,他很快便会被宇文泱算计,最后死在宗人府。” “我很不解,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何不阻止?” 季念震惊地看着林代青,“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 林代青苦笑着:“因为,我跟着你死过一次了。上天眷顾,我重生了,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所以,我要阻止这一切,不仅是阻止梁帝,还是阻止您。” “我不想死,也不想您死,不想宇文琏死,不想爷爷死……” 季念怔住,久久不能平静。 第154章 银发男子 回来 “我还知道……”林代青继续说:“陆凌年上一世根本没有出现,我还知道……” “够了!” 季念说到:“我相信你所说的。” 林代青笑了,“所以爹爹,非要那样不可吗?非要将这江山让给宇文泱?还是说,你有更好的选择,所以不惜牺牲自己?” 季念没再说话,呆呆地坐在桌前。 他相信林代青的话,但这个事实太过于令他震惊。人死,不会复生,但林代青说的一切,又几乎都是他内心所想。那不可能是一场梦…… 即便是一场梦,现在林代青知道了这一切,她不想死,自己也没资格和权力让她和自己一起死。 “对不起。”季念说。 林代青说:“您不用说对不起,上一世您问我,说我和您一起死在太极殿外,我会不会恨您,我说不会。到现在,我依然是这个想法。我只是,想改变一下结局,改变一些我们最后的结果。如果……” 林代青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我还是必须要死,才能达成爹爹所想要的完美结局,我不介意去死。” “我只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选择去死。” 季念何尝不明白林代青这话的意思,但,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那个好的结果。为了将来能有个明君登上皇位,只是……这些对林代青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可以很好的结束。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这一切…… 季念笑笑说:“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再瞒着你。你说的对,死在太极殿外,就是我要的结果。这一世,我依旧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做的这一切。包括答应你和陆凌年的婚事,让您进入金吾卫,让你和吴礼接触。” “都是为了,将来我们死在太极殿外的时候,这件事能够引起流云王府的注意。” “新的皇帝人选,我早就选好了。就等着哪一天到来,我死在太极殿外,流云王府的人让新帝登基。现在既然这不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改变一下计划。” “不……”季念说:“其实计划我早就已经改变了,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而已。” “我们可以不死了?”林代青问。 季念笑笑:“不是说要一起离开长安吗?” “为什么都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你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陆凌年,应该也跟你坦白了吧?” 林代青点点头,“大梁的皇室,不允许有丑闻,所以他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如此也情有可原,他毕竟是流云王府的世子,总不能要求他……” 说到这,季念笑了:“谁知道最后是怎样的结果呢。好了,不说这些了,快点睡觉吧,明日,我们重新制定计划。” “好嘞。” 这一夜,林代青睡得格外的香。 …… …… 季少嫣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正拿着一根银针要扎她。 这个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醒过来,稍微愣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把手中的银针扎到了她的脑袋上。 季少嫣只顾着打量眼前的男人,也没感觉到这一针是不是疼痛。 这人一头银发,脸上皮肤很嫩,看着不像是长安人士。因为长安人士都是黑发,皮肤也没这么嫩。他的脸长的吧……很神秘,怎么说呢,这张脸一看就是个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 “醒了。”男人对他笑了笑。 “嗯。”季少嫣轻声说,她感觉嗓子有点干,忍不住想跟这个人要点水。但又感觉这句开场白有点太俗,实在不适合如此神秘的人物,于是她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你是?”季少嫣好奇的问。 “救你的人。”他回答,手却也没停,继续在她脑袋上下着针。 “这是?”季少嫣又问。 “救你。”对方惜字如金的回答。 下完最后一根针,他起身离开了床边。等他再回来时,季少嫣看到他手里多了一张画着许多人脸的画。 “来,选一个吧。” “我?”季少嫣指着自己惊讶的问。 男人点点头,“想活着,就不能再做你自己” 季少嫣想起自己之前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虽然说得救了很开心,但是,面前的人,和他要她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 奇怪道,季少嫣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那片黑暗中更安全一些。 “你是谁的人?”季少嫣问。 银列摇摇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季少嫣看了一眼周围,窗外竟是一处处山顶,她这是在山上? “在去帮我徒弟收尸的时候遇见的,所以就把你带了回来。”银列说。 “啊。”季少嫣连忙回头面带愧疚的说,“您节哀,麻烦你在这时候还救了我。” 银列却笑着摇摇头,“没事,他就是我杀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休息一会儿。你现在身中剧毒,需要卧床休息。” “剧毒?”季少嫣有些不信,季不悔明明说了,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也是,那种人,怎么可能相信? “我中的是什么毒?”季少嫣问。 男子笑笑:“具体我也不知道,有些麻烦,所以你先休息吧。” “好。”季少嫣没再说什么。 面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救了她,但是她并不是很相信他的好意。说到底,这时候任何接触她的人,都有可能是为了绑架她。只是季少嫣有些不明白,为何季不悔已经将她抓了起来,还多此一举,让她被救出来? 难道真的像是这个男子说的那样,她是被他救回来的? …… …… 季少羽原本昨日就回来了,但是在宇文琏的小院吃完饭后,一不留神喝了一口酒。一杯就倒的他,就这么睡到了现在。 季少羽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卖水果的老爷爷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他年纪很大了,但是两个儿子不争气,全家全靠他养活着。季少羽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偷他家的水果,他爷爷知道后,就会一手拎着几双鞋子,一手拎着他去老爷爷家赔罪。 每次这个时候,老爷爷都会很开心。后来他不敢再偷他家的水果,老爷爷还会给他塞上一两个。 季少羽从水果摊上拿了一个苹果,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 嗯,还是几天前的味道啊。 真是,他就离开长安没几天而已,这苹果还会变了味道? 好像也是有的,因为他现在吃苹果的心情变了。可他这一个苹果还没吃完,就看到他父亲气冲冲的拿着一根木棍,从他家的方向走了过来。季少羽下意识就想跑,跑了两步后才想起来,这是他父亲,又不是他爹爹。 好,现在他可以安全的吃完这个苹果。 父亲气冲冲的停在了水果摊前,季少羽好奇的走了过去。 “老家伙,别睡了。”季少羽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这么没礼貌的说话。 季少羽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杵在离两人大约一米的地方,想看看他父亲这是要干嘛。 水果爷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什么老家伙?请叫我老神仙。” “得,老神仙,别睡了。”父亲无奈的屈服了。 季少羽有些不解,他爹爹一向趾高气昂惯了,别说对这个卖水果的老爷爷,整条街上的商贩,他都没给过好脸色。 更别说此刻听话的立马就改了口。 有好戏看。 季少嫣顿时忘了自己想赶快回去看看林代青的事儿。 水果老爷爷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一下子就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季卿啊。” “是啊!”父亲依旧气冲冲的。 “咋地了?”水果老爷爷问,说着他赶紧扫了一下四周,在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怔住了。 父亲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也向他看了过来,也怔住了。 季少羽苹果放在嘴边,咬一口不是,放下来也不是,他这是偷吃苹果被抓个现行吧? “我……打算吃完再给钱的。”季少羽连忙解释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走过去递向老爷爷。 “给什么钱啊,你父亲在这呢,要给钱也是他给。”老爷爷没接钱。 季少羽想了想,也是。 季卿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卖水果的爷爷:“嫣儿失踪了。” 嫣儿失踪了? 季少羽一下子没了吃水果的心情。 “爹爹,失踪了,你来这里找他干嘛?” 季卿没理他,水果爷爷说:“我知道了。” 之后,季少羽便见水果爷爷收了摊子,推着马车走了。 “这是……” “帮忙找你姐姐去了。” 季少羽不解。 季卿说::“这全城的水果摊都是认识的,所以,他只要问问,可能就能知道你姐姐的消息。” 季少羽点点头。 “不是,爹爹,二姐怎么可能会失踪呢?” 在他的印象中,失踪这种事情,应该是他二姐周围的人才是。比如赵攸宁,比如林代青…… 不过,之前她姐姐好像的确失踪过一次。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自己回来吧?” 季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回来看我不好好地收拾她。” 季少羽看着季卿着急地回了府,但似乎又没那么着急。看来,他二姐这肯定又是和谁一起出去玩了。也好,省得她在家闲着没事儿就是找林代青的事儿。 进了府里,季少羽直接奔着后院去了。 巧的是,他刚进后院,就看到林代青从小院走了出来。 看到他,林代青微微一愣,接着继续往前走去。 季少羽先开了口:“你出去?” “对。”林代青没停,绕过季少羽继续往前走去。 季少羽连忙追了上去:“我这几日出去了。” “我知道。”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肯定是出府去了。 “林代青。”季少羽见林代青没有要和自己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直接叫住了她。 “你等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代青一愣,但还是停下来了脚步,回头看向季少羽。 “有什么事儿?” “很多事儿。”季少羽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林代青摇摇头:“其实,忙的很。” “那你有什么事情,我帮你一起做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慢慢说。” 林代青更觉得奇怪了,帮他?季少羽帮他?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不对! 林代青突然想起来,前一世的时候,季少羽和宇文琏的关系最好。宇文琏出事儿之后,挂念他的也只有季少羽一人。宇文琏重生了,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对于这个在上一世对自己最好的表弟,宇文琏这一世绝对不会亏待、 林代青重新打量了一边季少羽,她发现季少羽和之前不一样了。 首先,比之前高了。其实季少羽并不是很矮,他之所以不显个字,是因为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状态,整个人看起来窝窝囊囊的。现在的季少羽却挺直了腰板,人一下子变高了很多。 第二,他现在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怎么说呢。季家的人,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英雄。 他眼里那些不确定、外强中干之类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大与豁然的自信。 像是瞬间明白了人生的道理,打算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一样。 宇文琏打算与她联手,那最为宇文琏最强跟班的季少羽,此时应该和宇文琏一条心吧? “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去了趟军营。”季少羽笑着回答。 “训练了几天?” “对,半个月。” 效果倒是真的不错,不过半个月,以前的季少羽完全消失了。不愧是开国大将军的后代,就是有先天优势。 “我去买馄饨吃,你去吗?”林代青问。 季少羽连忙答应:“去,我也没吃早饭呢。” “这么着急赶路。” “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先去了表哥那,喝了一杯酒,然后睡到了早晨。” 林代青:“……” 季少羽笑笑:“别告诉别人,我一杯倒。” 林代青不由得笑了,其实,季少羽也是蛮可爱的。 如果没有那些老鼠肉的馅饼的话。 “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季少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