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人鱼》 第1页 《属于他的人鱼》作者：刘小沏 文案： 月国已经一无所有了。 失去了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亲人，失去了左腿，失去工作，失去男友，连旧房子也面临拆迁。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如同一张白纸。 那个男人成为了他的救世主，得到了照顾他的大权，规划着名他的未来。 随着甜蜜的畸恋，生活也捲入一场漩涡。 主角攻是devotee（慕残）人士，受的伤残类型是sak（单侧大腿截肢） 第一次写这样的一个题材，构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勇气动笔，中间涉及的各种医学知识可能会有一些错误的部分，欢迎专业的人士指出。 希望各位观看愉快。 如观看不适、不喜欢本题材，请点击右上角。 攻受类型：强x弱。1v1不换攻。有情敌。he ================== ☆、序章 序章 眼前是一片晶莹剔透的蓝色海洋。 在闪着玻璃光彩的边界处，种植着一圈圈的热带植物和花木。 这是一家新开的高档游泳会所，一座以钢化玻璃为主要建材的水晶之馆。 路过的年轻女孩子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比基尼，身材傲人，让月国不敢抬头过多欣赏，他怕多看两眼，自己的脸上就会浮现尴尬的神情。 他答应了妹妹和她的男朋友，周末一起来这里游泳的。虽然他从小就不会游泳，也是别人口中的旱鸭子、胆小鬼。 可是这两个强势的人的请求，他无法拒绝。 一个是从小就比他优秀的月慧。 一个是读书时一直关照他的曜臣。 曜臣也是最近由月国介绍给妹妹，两人才开始拍拖的。 虽然只处于拍拖的阶段，曜臣已经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过来，还让月慧去了他的公司接任项目经理的工作。 如此优待，让月慧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和月国私下聊天时，都以曜臣未来的妻子自居。 “哥！你在岸上帮我们看着手机，我们先去玩水了。” “好……” 月国只是点头示意，喉咙像是卡住一般无法大声地回应。 不远处的泳池边，月慧准备下水。她穿着新买的两件套泳衣，盘着松散的编发，不仅容貌靓丽，身材是不少女孩艷羡的类型，匀称而丰满，肤色又白皙，但是同样的白皙换到作为男性的自己身上，就显得一点也不阳刚，月国穿着衬衣遮掩着他精瘦的背后、小腹。毕竟和曜臣这样常在健身房练出了一身肌肉的朋友出游，差距难免也太大了。 月国一人坐在岸边的凉椅上，几乎无人过来搭讪，只有时不时喝着刚买的沙冰来缓解此时的尴尬，然而冷饮不是他喜欢的东西，在勺子的搅拌下，一盆沙冰也逐渐融化。 “哎呀，哥，我们都玩了这么久回来了，你还在吃啊。”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月国回了神。月慧自作主张地将他吃不完的推到桌子一角，随手放下了她刚买的两个椰子，她正嘟着嘴吸着其中一只的椰汁。 “这是给你的。” 沉静的男声代替啜饮中的月慧回答着，曜臣将吸管插入了另一只椰子。 这时候，无法回答“我不喝”，月国接了过来。 眼神没有任何的交汇。曜臣的眼光似乎很灼热，这种感觉立刻被月慧的话语打断。 “难得来这里玩，哥也下水去吧，我知道你不会游泳，一个人肯定不会去的，曜臣可以跟你一起啊。”月慧仿佛在鼓励哥，语气却带着一些酸意。 “我就不了吧。”月国下意识地回答。 不知何时起，月慧喜欢试探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暧昧。 月国的性取向早在高中时就向妹妹说明了，现在也有一个男友，月慧也认识他。 即使如此，月慧也依然认为曜臣和月国之间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月慧有小脾气，若是此时在月慧的面前丢下她一人在这里坐着，她一定会不高兴的，月国摇了摇头。 “怎么可以，来都来了，你不会想浪费钱吧。” 月慧飞快地瞟过远方的景象。望着坐在高台上的救生员，喃喃地数着，至少有七八个人。“这里救生员这么多，肯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啦。” 月慧笑容开朗，曜臣也相当自然地接话：“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救生圈过来。” “但是，我不想去了…总不能让慧一人留在这里。” “没关系。她不是说过了，让我保护你吗？” 曜臣起身后，轻拍月国的肩头让他安心。当他起步走开，月慧低声道：“虽然我说了让他跟你一起去，但是我可没说让他保护你，我明明说的是让救生员保护你的。”她神色立刻变得不悦，嘴角不甘心的咬合了着，月国听见她的低语，也看出她的小举动，他想说“不好意思”又打住了。 他和曜臣只是大学同学和朋友。 没有必要向妹妹道歉。 自从妹妹看上曜臣，他又介绍两个人拍拖以后，自己和曜臣之间的接触就变得收敛了很多。 明明之前是很自然的相处，现在却时刻害怕月慧误会，作为同性恋的自己和曜臣有暧昧，连眼神的交流也变得很少。 “别吵我了，我要躺一会，哥你去坐那边吧。” 月慧倒头向凉椅上靠去，月国哦了一声，只好走向游泳池边坐着。 在水边十分地不安，尽管泳池的水清澈见底，而且是一米五的水区，他还是害怕会沉入进去，何况他只有一米七，若是真的滑倒了，即使一米五的泳池也能让他溺水。 小学时第一次去游泳池，就被人捉弄着推下水，之后虽然被老师救了起来，却害怕得再也不敢靠近泳池。 月国就是这样的人。 月国低着头，自然注意不到有个人从去拿救生圈到回来，目光都盯着他不放。 “你怎么像只美人鱼一样？” “你在说什么…”月国猛地回头，月慧戴着墨镜躺在凉椅上，似乎在休息，听不到二人的对话。 只是人鱼可没有腿。 只有无数晶莹剔透的鳞片组成了下摆。 “我带你下水吧。”曜臣轻而易举就踏进了泳池，水线只到他的胸膛上方。 “不，我真的不会游的。”去了也只会添麻烦，月国不想那样。 “有救生圈，先套着它再进来。这里的水深才一米五，再怎么溺水也不会有沉下去的危险。”再说了，还有一个会游泳的大男人守在旁边，他会捨得让月国陷入险境吗。 月国攥着救生圈犹豫再三。 曜臣说得对，难得来玩一次，还是应该放松一下。 余光再次确认月慧在休息，月国简单地笑着点头。 套上了救生圈，小心翼翼地一踏，月国便漂浮到了水上。接触到冰凉的池水，四肢都放松了，稍微垫脚就能踩到底，可是漂浮在水中的感觉却更舒适。 第2页 像一条初次浮上水面的人鱼一样—— 曜臣紧跟着这只救生圈，慢慢地在水中移动。 月国水下的两条腿轻轻地併拢，不知用怎样的姿势控制自己前行。 “别漂得太远了。” “是。” 曜臣揽住人鱼的救生圈，一刻也没有松过手。他带着泳圈里的人慢慢往池中心靠拢，水池的深度也逐渐加深。 脚底不再能触碰到泳池的底端，月国的上身都显得无措起来。 “对不起，我不会游泳。” 不知为何，他捉住了曜臣的小臂，结实的肉让他握着觉得更加不安。 有必要这样的紧张吗？ 明明是个28岁的成年人了，害怕游泳到这个地步，作为同龄人的曜臣会怎么看他… 因为紧张和心事，泡水的体验也变差了。 在中心漂浮了一会，月国的额顶都流下了汗。 “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就回岸上去吧。” “好。”月国顿时放开手，又呈现两手扶着救生圈的姿势。大概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留着妹妹一人在岸上，他也不放心。在回程的一瞬间，月国却觉得脚下有着异样。“等一下，曜，曜臣……我的膝盖好像动不了了……” 被一阵刺痛震得动弹不得，月国紧张得表情扭曲起来，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捉住曜臣的双臂。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膝盖处的筋肉像是被某样东西缠绕着，恐怕是抽筋了。 “我知道了，你冷静下来，不要乱动，我们慢慢去岸上。” 曜臣揽着月国的救生圈，两人的距离比刚才贴近许多，“你从来没有游泳过，膝盖又曾经骨折，严重缺乏锻鍊。正是因为如此，才容易引起水下抽筋。刚才活动并不剧烈，应该不是很严重。” “是，是……” 明明他已经受伤了，曜臣的心脏却有种兴奋的感觉。 两人缓缓移到了岸上，月慧已经休息完毕，她看着熟悉的身影是以抱着的姿势走过来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质疑。 “哥，你在搞什么呀，你的腿不会是抽筋了吧！” 月国紧紧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下来休息之后，最近一处的救生员就过来进行了按摩。 大概是脉络掌握得很好，膝盖的抽痛也很快得到了解脱。 接受治疗后，月慧一直在嘀咕： “下次再也不让你和我哥单独相处了，这算什么情况呀，好好的泡水变成了受伤。大学时也是，认识你以后哥就摔成骨折了。今天如果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你下次不要跟我哥接近了。” 这不是曜臣的错，一切都是自己不小心。 但是月慧一直在强势地指责，让他不敢开口反驳。 月慧没有真的责怪曜臣，并且在她指责的语气之中，曜臣听出了她刻意撒娇的部分。 她不是真的在担心月国。 只是对于那时把月国抱起来的亲密举动，她非常不舒服，又不愿意当面说出，只能借着担心哥的念头说这些话。 游泳池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曜臣那时产生的悸动，后来一度忘了是怎样的感觉。因为后来的感情已经不再如当日。可是却始终记得月国躺坐在泳池边的模样。 人鱼回到岸上与人类一起生活，要割掉自己的鱼尾，但是会受到伤害，会无法行走。 童话中的故事，曜臣总有一丝的期待。 他期待的却是受伤的人鱼，只有无法行走的人鱼，才能被他禁锢在手中。 ☆、插pter 01 插pter 01 *** 介绍那两人开始拍拖是三个月之前。 月慧是知名金融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是同龄人之中的女强人，再继续研修，恐怕就会成为女博士一类的存在。 和她交往的人都会有莫大的压力。 所以，月国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给妹妹做媒，他的交际圈里也没有几个能让月慧倾心的男性。 直到那一天，从国外回来的那个人联繫了他。 生活优渥，出身优越的曜臣，一直是月国不敢高攀的朋友。虽然曾经有过一段交情，后来很长的时间都不再联繫了。 从毕业以后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 即使有联繫方式，也很少聊天。 偶尔看着曜臣主页里分享的动态，能猜到他在英国进修，据说不是音乐专业，可是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三个月之前，他却突然说“回国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吧。”这大概就是开端。 “今晚我和慧说好了的一起吃饭的。” 月国回复的讯息婉拒着。 多年过去，两人的差距他是心知肚明的，他不好意思和这么优秀的同学见面，本就很少去餐厅里吃饭，更别说曜臣会去就餐的地方，消费绝对不菲。 “那就叫上她一起过来，我请客。” “这么久没有见面，就要让你破费，这不太好。” “没事，你妹妹不是刚毕业么，我看你在同学群里说过。就当是为她庆祝。” “那好吧。” 月国心想，就当成是普通的同学见面。再拒绝下去，就有些不给对方面子了。也许曜臣并不是想单纯请客，只是想和他妹妹见面。 听说名为江曜臣的哥哥的朋友要请他们兄妹吃饭。 “哥，那个江曜臣是你大学时的同学吗？就是他老爸是江德文的，你还寄住过他公寓的。音乐世家的才子啊，啊，不行啦，我得去好好打扮一下。” “好像他现在没有在学音乐了。” “那不一样啊，他的出身那么优秀，我们这么普通的人和他去吃饭，真的压力很大啊，我好担心他嫌弃我们两个。” 月慧在自己大学期间见过曜臣，只是那时没有机会打招呼。她对这样的男人，应该是怀抱着好感的，她也期待过和这样的人有一场浪漫的邂逅。月国多少能够明白妹妹激动的心情，她一接到电话通知就打开衣柜挑选衣服了。 月慧在电话里问着：“他为什么请你吃饭？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他是同志吗？” “不，怎么会，可能是因为他太久没有见到老同学了。而且我已经和世杰在交往……你不要多想。” 还好打电话看不见对方的脸，不然自己慌乱的表情一定会被月慧调侃。 “这么说你对他也没有想法了？那他邀请我，该不会是对我……？” “可能。他说，请客吃饭就当是庆祝你毕业。” “哎？真的吗？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最近的照片给他看过？他怎么知道我毕业了？我是研究生而已，又没什么好得意的，现在研究生的女生很多啊。” 月慧喜出望外的音色就要从电话里跳出来了。 月国慢道：“没有，也许他在我们的合影里看见过你。” 仔细想了想，也许曜臣是真的对妹妹有意思的。月国变得放松了许多。 第3页 吃饭的地点约在一家中式餐厅，不是那种高档到令人有压力的地方。 又和曜臣见面了，毕业六年，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了，也没想到曜臣还有心思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除了对月慧有兴趣以外，月国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简短的寒暄以后，他们进了餐厅就座。 趁曜臣点单的时间，月慧去了盥洗室，月国偷偷地打量了他一会。 曜臣的穿着很轻松，也显得很有年少的气质，剪着干净的韩式短发，看得出去理发店做过造型，染成了一种偏褐色的颜色。月国还以为他这样的海归留学生一定是西装革履。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的下颚有剃鬚过的痕迹，就像是这几天风尘僕僕地回国，还没好好收拾自己一样。 观察到曜臣的脸，月国突然收回了不安的目光。 他认识过的朋友里，只有曜臣家世优越，又长得十分英俊，尽管他有些高傲，有一些少爷脾气，那也是曜臣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身而造成的。他们二人，在各个方面都差距甚远，他不得不带着疏离和曜臣相处，否则他会认为自己在占有钱人同学的便宜。 突然，曜臣放下菜单盯着他。 曜臣是单眼皮，眉目上挑时，有种不悦的错觉。 “你有男友了吗？” “嗯，有了。” 月国的取向曜臣也知道的，他只好如实地回答，虽然那个男友……他们的恋爱关系没有表面说的那么好，吵架是家常便饭，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和别人说。 注意到空气有些凝固，月国又打圆场道。 “我妹妹还是单身，她是s大毕业的，今年才从那边回来的。” “你说过了。” “是啊…你们可以多聊聊，你也是学那些的吧，我对于那些财经类的问题是一窍不通的，她懂的比我多。” 之后，三个人一起用了晚餐。 曜臣和月慧也有说有笑地聊着很多月国听不懂的话题，正如他所说的财经类的话题，他们这么合得来，是一件好事。 只是哪里觉得不对劲。 好像是因为回答了自己有男友以后，曜臣没有再询问他任何的问题，注意力也全在月慧身上。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本来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曜臣的，也没有机会开口。 晚饭后，月慧和曜臣交换了电话。 他们顺水推舟地开始拍拖了，而且很快，月慧进入了曜臣在国内的公司担任项目经理。那间金融公司是曜臣的母亲的家族开创的。 *** 他们是一个简单的三口之家：父亲，兄长，妹妹。一起生活在一个不到50平的老房公寓，客厅、厨房、餐厅三合一的郊区老房子。 一家主要靠父亲卖烧烤为生。虽然非常辛苦，但维持生计没有问题，只是没有攒够钱买房子，他们准备等到老房拆迁后再买房，那时手里一定有一笔拆迁金。生活不算富裕，父亲却对儿女的花费一直很捨得。 月国从小就喜欢音乐，去学习了钢琴，上初中时，父亲给他买了一台立式钢琴，每年的积蓄也供月慧穿着打扮、假日旅游。 后来，兄妹二人都顺利考上了大学，月国从本地的音乐大学毕业，做了一名音乐老师，后来又在琴行做音乐家教。 月慧则一边打工一边念书，今年终于研究生毕业。 父亲唯一的企盼就是女儿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找一个好丈夫，月国也能找一个对象互相扶持，因为知道月国是同志，无法改变，父亲也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 即使现在一家三人还挤着住在这间老房子，弹琴都会影响到楼上楼下的邻居，月国也依然觉得很满足，只要未来五到十年里能正式进入一家学校当音乐老师，再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搬出去，就是他的心愿。 嘟嘟嘟…… 嘟嘟嘟…… 浴室里哗哗地响着水声。 “哥，你有电话。” 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电话，可能是骚扰的gg，月慧并不想管。 但是那个电话响了三四次，还是源源不断地打来。 看着报纸的爸爸皱眉道：“你哥哥在洗澡，你就帮他接一下嘛。” “是。” 月慧看着桌上不断震动的手机屏幕，滑动了接听键。 “高月国…是我，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刚听对方打完招呼，月慧就觉得那端一阵寒意袭来，坐在沙发上，却立刻挺起了背。 “曜……老闆，是你啊。” 她在曜臣的公司工作，向来在公司使用这个尊称。 这时，爸爸也抬头看着她紧张的眼神，思考着这个会打月国的电话的男人会是谁。不过听月慧的口气，不像是他的男朋友。 “我哥在洗澡，你找他有事吗？” 电话的另一端仿佛也放松了神态。 “小慧？没什么大事，只是明天下午有一场音乐会，想邀请他一起去。我们大学时都很喜欢音乐。” “是……是吗……我问问他，他好像周末要去面试，恐怕不行吧。” 月慧下意识地替哥哥拒绝着，也不知道自己内心从何而来一阵嫉妒。 曜臣居然邀请哥哥一起去音乐会，她还以为江曜臣现在一心埋头公司的事，早就不关注音乐了。 “我哥这次面试……” 月慧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忽然挂掉了电话。 “等他洗完澡我会再打来的。” 她是不是自作主张了？ 月慧盯着浴室门，终于月国擦着头发走出来，她立刻翻身起来问道： “哥，明天你要去面试，对吧。” “是啊。” “你好久没找到合适的学校了，这次要好好把握机会。” “你这么担心我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月国笑着回答。 “刚才江曜臣打电话过来，说是周末想邀请你一起去听什么音乐会…”月慧撇着嘴说道，仿佛在道歉，“我帮你拒绝他了，我说你要去面试，而且很重要。” 她注意到哥的目光颤抖了一秒。 “也是啊，我发信息跟他说一声吧…” 明天的音乐会，他知道是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会要来本地巡演。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十年一次难得的机会，若是自己一个人，他不捨得花高昂的费用去欣赏，没想到曜臣会邀请他。 只是比起错失这场音乐会的遗憾，拒绝了曜臣更让他觉得不安。 他当然是想答应的，可是月慧也替他说出了心里话——面试很重要，不可能延后，而且当着爸爸的面，月国不想表现得很不上进，可以为了私事而放弃工作。 他匆忙回复着信息，曜臣也回复了他。 曜臣说买了票，订了座位，更是增加月国的愧疚。 为了不让曜臣的钱白花，最后变成了月慧和曜臣一起去。 第4页 *** 次日。 在音乐馆的大厅前，布置了着演出的宣传画报，来欣赏音乐会的人们聚集在门口，在正式演出前还有一些记者来採访。 叮叮的声音在皮包里响起，伴随着震动，月慧拿出她的电话。 “喂，哥？” 月慧看着曜臣，小声地接着电话，“干嘛呀，我在和曜臣排队进场了。” 曜臣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谁，他不断用目光紧锁月慧接电话的耳侧，让月慧十分紧张。 “什么？你忘记带资料了？不是告诉你过今天面试很重要吗，你自己也知道的，怎么能忘记带那本。” 月慧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指责着对方。 “你怎么不让廉世杰送过去呢？他平时很闲吧？” 月慧不满意地说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帮你联繫他。他真是欺负你欺负惯了，明明就应该是他送你的。” 她挂了电话。 虽然听不到月国在电话对面说了什么，曜臣却通过她的回答一清二楚。 “你说的是你哥的男朋友吗？”曜臣微抬着嘴角，似乎是带着笑意。 “是啊，廉世杰。我好像说过……我哥太粗心了，去新学校面试都忘记带资料，还问我在不在家给他送过去，爸爸倒是在家，但是爸爸一个人要看店实在是太忙了。我们家烧烤店白天也会开张的。” 月慧也笑着解释，一面拿着手机拨号，回避了排队的人群走到角落。 曜臣听不清她在强调什么，只是她强硬的神情和态度，恐怕是在要求那个叫廉世杰的人必须帮她哥这个忙。 月国会喜欢怎样的人？曜臣的目光一直盯着月慧打电话的背影。 *** 大概三四年前，月国在工作的琴行认识了世杰。 世杰和月慧同龄，也是玩音乐的，只是和学院派的音乐不同，他是个摇滚音乐人，成立自己的乐队，做自己的专辑，在本地小有名气。 不知为何他那样的朋克系会选择追求月国这样普通的钢琴老师，也许是一时兴起吧。在遇见月国之前，世杰是个花花公子，月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带着新奇的心理，总是有一些征服欲。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月国也慢慢地答应了交往，两人的关系逐步紧密起来。 就这样交往了三年，不过在半年前开始，世杰的乐团和一家音乐公司签约了合作合同，他们专门负责后期制作，以此赚取乐团的活动经费，世杰比以前更加专注音乐，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矛盾越来越多。 月国原本以为还能将就着过下去，说不定他们会走得很远，会一直扶持下去。 他甚至拿出二十万的存款借给世杰买车。 最后还是很不可避免，他猜测世杰有别的对象了，但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月国并不是害怕分手。 而是他知道分手之后，正好是绝佳的藉口让世杰摆脱自己，那借出的二十万存款也追不回来了。 有这样的关系拖欠着，世杰肯定会还钱。 世杰也是因为害怕被追问借款，才迟迟不敢说分手吧。 只要没有分手还在一起，他就有理由暂时不还钱，一段苟延残喘的感情就这么因为金钱而维繫了近半年。 半年来，月国不是没有想过还有和好的可能。 可是世杰越来越敷衍、不耐烦的态度对待他，让他觉得没有机会挽回。 所以他不再麻烦世杰为他做什么事。 “到了。”世杰踩下闸门，“等下，你别下车。” 窗外是一条老旧的街道，这也是月国的家。 “今天是你让你妹给我打电话的吗？”他侧头质问道。 “不是，我本来想麻烦她的，她有事就拒绝了。然后她就给你打了电话。因为我爸也太忙了，没办法……”越野车的副驾驶上，月国低着头，“真的不是想麻烦你跑一趟。” “她总是拿你借钱给我的事威胁我，我没有办法一下子跟你撇清关系，说不来帮你。但是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还要麻烦我？你不知道我很忙么？” 月国尴尬地屏着呼吸，他当然知道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当初那种恋爱的关系。 热恋时仿佛走哪里都不会觉得麻烦，不会觉得累。谁不是这样的呢？ “那笔钱，我说过会还的，但现在我们乐队最近一直资金紧缺，我拿不出来，你不是知道这件事吗，你见过我乐队的朋友吧。” “我知道的。”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世杰扶着方向盘嘆气。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嗯，你是说分手吗？” “不是，我是说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这边真的很忙，很多事要处理，今天为了你的事我跑了一趟，你面试还没成功，就不能想清楚再去面试？” 月国显得格外的冷静，反而是世杰想解释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出于理亏的一方，真的提出分手，恐怕他自己良心也不安。 “那还钱到底是什么时候？”月国平静地问着。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案，抱歉，我会尽快的。” “廉世杰！” 刺耳的女声在车窗边震动，伴随着她咚咚的击打，世杰摇下车窗。 “你给我说清楚，我刚才都听到了，你不想还我们家钱了吗？你把我哥送回来，就是为了跟他分手吗？我不管你们分手还是不分手，钱？钱呢？二十万呢？” 月慧一边跺着脚，手指往车窗里伸，和她淑女的打扮大相庭径。 “小慧，不要这样！会被别人看见的！” 月国匆忙下车去拉住她，但是月慧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情，甩开月国的手，她狠狠瞪着车里的男人。 “我不管，他欠我们家二十万！” 她一包包砸向车门，世杰差点被她打中。 “你是泼妇吗？你再骚扰我的车我会报警！” “车？我只是拍了拍车窗，我还没有用刀子在上面划！你的车很了不起吗，还不是我哥出钱给你买的？” “你给我搞清楚好不好，这车一百万，你哥给我二十万？你们真够脸大的…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好不好？” “好啊，你有钱买这么贵的车，怎么没钱还给我们？我们家这么穷，你没看见吗？” “这么穷？你手上提的是卡地亚？不会是a货吧？还是谁包养你了？” “你！” 两人高声的争吵已经引来街道上的诸多邻居围观，甚至有五六楼的住户探头出来看，怎么会有豪车主和美女在一起吵架，感情和金钱纠纷，是他们最爱看的热闹。 月国注意到月慧最近的打扮确实变了不少，她以前在读研究生时穿的还很素雅，现在的她总是戴着手錶和项鍊，化妆品也堆了一屋子，可见上班后的待遇不薄，否则她哪来这么多的钱购物，甚至是购买奢侈品。 第5页 “慧，这是曜臣送你的吗？” “你胡说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问这种白痴问题干什么，你在帮着他怼我吗？这是我自己上班挣来的钱买的，不然我的行头哪里配得上在曜臣他们家那么高档的公司上班？哥，你正在被这个人渣往死里欺负你知不知道啊，今天就要和他说清楚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是不是不想还钱！” “我没有不想还钱，你别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我也没有想和你哥分手！” 廉世杰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他的车，只能又一次摇上车窗，他实在是不愿意和这个女人争辩了。 高月国一旦有事，总是会让他妹妹出面打抱不平，自己却缩在一个女人的身后劝架。 他真是受不了这对兄妹的模式了。踩了油门，世杰只想先离开这条街。 “我哥现在也没有买车买房，不都是因为这些年一直给你垫付什么医疗费，演唱会费，他还去你公寓给你做饭，烧菜，洗衣服，对你有多么好，你只想利用完我们家就一走了之，什么演唱会，你们就是个野鸡乐队，没有一点本事，只知道骗别人的钱！你给我停下来！” “让开！我不想伤你！” 世杰连着鸣笛了好几下，越野车冲出这条小街，旁边围观的几个人也纷纷散开，月慧也被撞开了，只是没伤到她，不足以让她心中怒火平息，她要追上去，即使追不到也要骂个痛快。 月慧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跟在那辆越野车后面狂奔。 “冷静点！不要追了！” 月慧追到马路边上，被紧随而后的哥哥拉住了手臂。车来车往已经相当危险，月国根本承受不了妹妹冲动会有的后果。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月慧心里的挣扎并不只是为了帮他出气。 “你放开我！”月慧吼道，“那二十万本来应该是我出国留学的费用的，你答应过会拿那笔钱送我去留学，结果我的成绩还没出来，你就把二十万借给他！我只能选择s大研究生，现在你跟我说他不还这钱了！我绝对不同意！” “……” 他们站在街道通向大马路的中间，实在太过于危险，旁边就是一个卡车工厂，来往有很多大型车辆。 月国想拉走妹妹，反而被她推攘开。 “你不知道我的学历在公司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别人都说我和曜臣是男女朋友才会得到优待！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曜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我接任那几个项目的，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又不是没有能力读书，还不是因为没有钱！从小我们家就很穷，好不容易你有点存款，还被人骗走了……” 月慧面目几乎扭曲起来，因为无处可以指责，只能把火泄在哥哥身上。 “你冷静一下好吗，我们回家好好商量一下，世杰绝不是不还钱的人，他在他们圈子很讲义气的。” “你又不是他们那个破圈子的，他才没有必要跟你义气，我要去跟他算帐！” “慧！” 他极力想拉住往前奔去的月慧，时间就这样停止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秒。 不要…… 不要…… 一句简单的哀求，因为身下的剧痛而无法发声。月国面目疼痛得扭曲在一起。 急剎车的嘶哑声，血肉模糊的淋漓声。 月慧的身躯几乎淹没在突然转弯而出的巨大卡车下。 只能看见她被溅满了鲜血的脸。 不要…… 这不是真的…… 依然有意识的慧，在用口型喊着哥… 只是那声太过于微弱，她的气息很快就停歇于惊恐睁开的双眼，被人群的尖叫和嘈杂声取代。 ☆、插pter 02 插pter 02 *** “现在插播一条刚才发生的路况信息，今日下午17:50分左右，城郊松林路白沙巷口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载泥沙的大型货车将巷口一男一女撞倒，两人均被捲入车底，女子当场死亡，男子受重伤，据周围人称，事发时受伤的男女正在争吵，因冲动而闯入马路中间……” “现松林路中段车辆堵塞…” 黑色的越野车骤然停靠在路边，车上的广播继续沙沙地播放着新闻。 “松林路，白沙巷……不可能，不可能的……”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车上的男人。 *** 今天的音乐会是月国一直喜欢的乐团，也是曜臣和月国唯一共通的爱好。 即使月国只是个普通得谈不上档次的钢琴老师，而他是有名的小提琴家江德文的儿子，出身于音乐世家，曾留学英国的少爷。 出身家世悬殊的情况下，这也是他们两个不同的人生中唯一能谈得上来的交集点。 音乐会结束后，曜臣就藉口开车离开了，月慧也选择了打车回家。他们并没有共用晚餐，也没有多聊天。 在音乐会的途中，月慧问了诸多门外汉才会问的问题，例如「中提琴和小提琴有什么区别」，「现在是什么乐器在发出声音」，「拉赫曼尼诺夫是谁」，这些问题让旁边的观众时不时抛过来厌烦的眼神，在音乐会的过程中问这些问题，实在很失礼，何况曜臣订的位置是离首席最近的一排贵宾座，自然都是懂西洋古典音乐的爱好者。 曜臣原本以为她会在她哥哥的耳濡目染下多少懂得一些音乐方面的知识，没想到是完全不了解，而她又是个聒噪的女人。 他对月慧没有一点兴趣，更没有兴趣解释那些，所以音乐会一结束，他便想马上离开。 曜臣只是觉得，带她来听音乐之后，会收到月国的道谢，月国就是那样别人关照了他的妹妹，他也会讪讪地过来点头道谢的人。 有时甚至觉得这个人笨得有点儿可笑，妹妹一直利用哥哥和上司的同学关系，想成为上司的女朋友，他应该看出来上司对妹妹毫无感觉，否则怎么会几个月来依然没有进展？他还依然想再三尝试，为二人制造机会。 曜臣也没有明确拒绝，毕竟有了月慧当藉口，他能和月国交流的机会就更多了。 回家时是下午六点，一直没有收到月国的电话，直到七点左右，等到的却是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 “这里是s市白云医院，请问是高月慧的老闆吗？” “是。” “她出车祸了，可以请你代为监护人过来一趟吗？她爸爸赶往医院的途中晕倒，我们院方联繫不到她的其他亲戚，在她名片上我们找到了你们公司和老闆的电话。” “出车祸了？严重吗？” “车祸发生时人就不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送来医院，我们在紧急确认她的遗体问题，需要人过来认领，然后好处理后事。” “她有一个哥哥，你们能联繫到她哥哥吗？” “你说她哥哥，应该是叫高月国吧，和她一起出的车祸，现在人还在抢救。” 护士一边繁忙地签字，一边拨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第6页 她没想到话刚说完，对方就挂掉了电话。她还以为这个人不来了，没想到十分钟以后，有七八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就汹急地冲进来，几乎占了急救室前面的一半过道，一人上来问着：高月慧在哪。这架势让护士吓了一跳。 急诊室永远是医院最拥挤嘈杂的地方。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和急救担架，消毒水和汗水混杂着各种异味和令人不适的空气。 而这里是离郊区最近的一家医院，务农、务工的人员更是居多。 曜臣赶来时，已经比起他通知的同事们晚了十分钟。刚才来医院的七八个人手都是公司的同事，是曜臣的手下。 在门口站了一会，一个护士喊住了曜臣。 “你是高月慧的老闆吧，她的遗体我们送下去了，你在这等会儿，刚才你们已经有人去了。” 曜臣只是点了一下头，马上接话道：“一起送过来的她的哥哥呢？” “她的哥哥？”这个女人愣了好几秒，还左右看了看，才被她的护士同事提醒：“就是今天下午的那个白沙巷的车祸，那个女人的哥也被撞了，送过来抢救的。” “哦！我这边问问急救室的医生。”她向急救室的方向走去，“肯定还在手术室吧！” 曜臣也不便跟过去，便在接待台踌躇了一会。他不知道月国伤到什么程度，对于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很烦躁。 接待台的护士知道他是「高月慧」的老闆。 她故意在他的面前喃喃着嘆气：“这一对兄妹吵架闯到马路上出了车祸能怪谁啊，听说他们老爸也赶过来了，还没见到人就晕倒了，也是立刻送进了急救室。” “她的爸爸也晕倒了？” 曜臣忽然想起刚才接听的电话里，那个护士的确描述过月慧爸爸也来了的事，还说他也晕倒了。 他只见过高爸爸一两次，而且没有打过招呼。 听月慧说过，他有高血压。 “是啊，所以我们才马上通知高月慧的同事。一家三口又没别的亲戚，你作为她的老闆，也是够倒霉的。” 她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在医院看惯了人间冷暖，出口便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让人无法联想到被赞颂为「白衣天使」的护士竟然是这样的面孔。 “高月慧是我的未婚妻。” 曜臣尽量向接待台俯身，淡淡的语气向那个护士开口，“请问在哪里缴医疗费用？” 那个护士果然吓了一跳，张口就差一些哑言了。 “不，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是她老闆…不好意思啊…”她看见曜臣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可怕，立刻后悔自己的行为。只是除了背嵴发寒，她也感觉不到眼前男人对于失去未婚妻时应有的悲痛，所以先前才那么自信地以为这个人只是高月慧的老闆。 跟着刚才说要去急救室查看的护士走到急救手术室，曜臣放下了电话。 一位护理服上还沾着血迹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从手术室内开门，他迎面而上，直向曜臣走来。 “你好，我是急救科的庄医生，请问是高月国的家属吗？现在伤者面临的各种诊断书和手术问题，都需要家属签字，你应该都知道吧。”庄医生没有过多自我介绍，毕竟这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医院。 曜臣如刚才回答一样：“我是高月国的妹妹的男朋友，而且我们已经订婚了。” “那你们还没结婚了？订婚的关系……有法律效应吗？”庄医生似乎是真的在询问，而不是装傻。 “现在他妹妹已经去世，即使有法律效应，恐怕也不作数吧。” 担心医生会为难自己，曜臣紧缩眉头看着他，“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应该马上会成为他们家庭的成员，现在他们举目无亲，我来签字有什么不妥吗？” 庄医生抿了抿嘴，递出紧急列印的同意书：“高月国现在的情况比较危急，病人是昏迷状态，没有自主判断能力，只有家属可以签字。” “为什么会昏迷？他受了很重的伤？” 曜臣的口气一瞬间变得急促了，就像他预计的那样，月国也受了重伤，他突然想到了一些血肉模糊的画面。 通过庄医生接应的一声嘆息，曜臣已经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和麻醉，尽量让他减少疼痛，所以才昏迷了，本来他一直清醒着，虽然很虚弱，还一直在喊他妹妹，不过他妹妹的情况，我们没告诉他。打过镇静剂以后就安静了下来。”庄医生递出手里提着的口袋。 曜臣接过，直接抽出了里面的一张x光片，庄医生同时见到片子，继续说：“左腿膝盖以下被货车后轮碾过以后，就直接压断了，不过他应该是在被压断以后还继续在地上爬行了一段距离，才会导致腿部分离的。而且断肢部分也受损严重，送来时都没有形状。膝盖部分是粉碎性骨折。” “为什么…他要爬行一段距离？” 曜臣问道。那样剧痛的情况下，人还能移动自己吗。 “应该是为了在车底找他的妹妹，送来的医护人员也说了，他们是兄妹同时受伤，他妹妹的身体也是整体受损极其严重，被前轮碾过捲入车底，胸骨骨折，下腹破裂，还没送来就不行了，只是按照流程，送来我们医院清理遗体，我们这附近也有丧葬服务。” “他现在腿部情况怎么样？” “刚才生命体徵暂时稳定的时候，我们拍了片子，你打开看看吧。” 曜臣不太能看懂专业的片子，但是即使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膝盖部分的骨头有断裂的痕迹，而膝盖下面的骨头部分则是有一些残留，几乎消失不见。 包括身边的护士医生，三个人都同时望着那张黑白的光片，空气在这一瞬间有些凝固。 旁边站着的护士不由自主地接话道：“所以，是要做截肢手术吧，庄医生。” 曜臣意外地冷静。即使因为惊诧，眼瞳一瞬间放大了不少，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失态的声音。 “在我们医院，手术是可以由医生代签的，一般情况危机的时候，救死扶伤也是我们的职责。只是，后续费用如果没有保障，我也不敢轻易地替代签字，如果他有工作单位可以报销，或者是肇事司机会赔偿的话……” “看来救死扶伤的前提也是要考虑利益关系。” 曜臣插断他的话，突然嘲弄地笑了几声，如果今天没有他在这里，月国恐怕会被这些冷漠的医生抛弃。 不过万幸的是，他正好来了。 而且他在这里扮演一个正义的角色，还责问这些冷漠的医生。他即将会成为月国一辈子的恩人。 “但是什么叫做——费用没有保障？我刚才已经缴过了，难道你还需要私人收费吗？”曜臣特意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在他怒目而视下，庄医生屏着呼吸扶了扶眼镜。 “庄医生，刚才江先生已经让他的同事去缴费了，他说要支付高月慧一家人全部的住院费用和治疗费用。”护士连忙解释。 第7页 庄医生突然感到很抱歉，他的脸色看上去是最紧张的一位：“我知道、我知道了。看来，费用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确定，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会执行截肢手术，现在失血也很严重，万一感染了就更麻烦了。手术同意书、风险保证书等等，我都拿出来了，请你看一下。” 庄医生腋下夹着的资料薄是刚才临时匆忙地列印出来的，诊断书也是用极力潦草的字体书写。 他一面递出来，一面跟曜臣说明： “我刚才和骨科医生外科医生都紧急商量过，我们决定给伤者做左腿膝盖下位的截肢手术，虽然他左腿膝盖也受损严重，只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尽可能让他的截肢部分少一些，所以正好截到膝盖下面3cm的位置，也就是小腿切除，以后装假肢的部分也是小腿部分，而且如果神经恢复得好，未来可以考虑在膝盖部分加入人造关节，他的左膝盖甚至有可能恢复到自由弯曲的程度，比起失去膝盖，是很好的选择。” 他注意到曜臣平缓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就像闪过一丝质疑，又立刻恢复平静。 “截肢到膝盖下位，还要多出来一部分没有骨骼连接的肉，那个位置太难看了，你不觉得就像街边那些意外伤残的乞丐一样吗。” 曜臣试想过了，截到膝盖下的断肢，真的十分突兀。 庄医生和身旁护士都微微地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让人无法接话下去。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谁会在乎好看不好看？不是应该优先考虑日后复健的问题吗？ “其实，我们没有好看不好看的说法，这个手术是优先救人为主的，不过现在正在止血输氧。” “我能否进去看一眼？” “可以，就站在门口看一眼吧。” 庄医生带着他朝向急救手术室的门口走去，两人走过去以后，便止步在门口。不过从门口的位置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手术台上的人的情况。月国戴着呼吸罩，浑身都脱光了，只有医疗用布搭在他的身上，腿部也被护士的身影遮挡着，但是他依稀能看见他受损的部分。 “到膝盖上位。” 曜臣只看了一眼，就很快侧头回到廊道上，“你说了他的膝盖也受损也很严重，没有必要保留。” “可是…” “庄医生，我和我母亲都是做慈善的，我们去过残疾人协会几次，了解过他们的想法，在一定要截肢的情况下，他们会希望做尽可能让自己的断肢看上去比较美观的手术。” “其实，关于美观，在这次手术结束以后，还会有整形科的医生过来看他的情况，继续做后续的一些小手术，要让他的断肢部分尽可能的让他自己能够接受，如果伤者他自身无法接受残疾，后续治疗也还有心理部分。” 庄医生的声音有些发抖，恐怕他也难以估计手术后的情况。 曜臣轻嘲了一声后，又进而问道：“你说他有可能复健到膝盖神经恢复，可以自由弯曲的程度，这个成功率是多少？” “这个我现在不敢保证，因为还要考虑他的心理状况才能评估他复健的水平。” “既然无法保证，你怎么有自信说出这样的推断。” 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让庄医生已经没有了底气，他扶着眼睛说：“你应该知道，残疾人的精神状态如果一直良好，自身也足够努力，只要不是嵴髓受损，即使是四肢瘫痪都有复健的可能。” 曜臣也坚定地回答他：“但是，高月国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人，他的妹妹突然死亡，父亲仍然在昏迷状态，自己还失去了一条腿，他恐怕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打击。如果他日后没法复健到那个程度，还是趁早截在更合适的部位为好。” “作为医生，我们只是想鼓励伤者努力复健，如果他真的有可能恢复，未来便可以能够藉助小腿假肢自由的行走，如果上位截肢，就不是装上小腿可以解决的了…” 他心虚地看着曜臣，曜臣则是用讽刺的眼神和语气回应。 “为什么一定要装上假肢？而且是在你无法保证恢复率的情况下，作出这样的假设。” “那是因为……” “你想鼓励残疾人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实际上，他们本就该坐在轮椅上，这样更能体现自己处于社会弱势的身份，这样才能在日常出行时得到周围行人的体谅和宽容，难道还要在需要帮助时，先撩起自己的裤脚展露假肢吗？” 庄医生已经被他逼问到哑口无言的程度了，尽管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可以反驳的陈词。 而曜臣的话也停下来，庄医生缓了一口气。 手术室内又走出一位年长一些的女医生，她简单点头过后，向二人说话： “他说的没错，高月国的左膝盖已经受损很严重了，粉碎性的骨折不是轻易可以恢复的，何况没有了小腿，只留下关节部分，看似是鼓励他复健，实则如果神经不能恢复到膝盖，会让他的心理压力更大，也会更加遗憾更加痛苦，对他是一种伤害，会影响他复健以及心理康复的。” 曜臣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眼神突然看着窗外，也许是他觉得这个女医生的发言比庄医生更加有分量，他已经不用再开口辩论了。 “庄医生，刚才我也慎重考虑了一下，我们不能拿这样没有概率保证的事来提出复健建议，不如就在膝盖上位截肢吧，我和李医生也说了，大概在关节上面10cm的位置，就是大腿的中部，除了断肢部位，这里是不留下任何伤疤的位置，因为他左腿还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应该也是受伤后，在马路上被拖行了一段距离就撕裂了。” 又商量了几句之后，两位医生都暗示性地抿嘴、点头。女医生向曜臣走了一步，她自我介绍：“我是骨科的岳医生。我们这几年也在不断修改对各类残疾人复健相关的一些指导建议，我觉得你的想法我们可以参考，而且你现在是唯一能替高月国做决定的家属，我们也不希望任何一个病人在手术后对外形不满意，心理也很痛苦。至少心理上不可以痛苦。对吗？” 没等曜臣回答，岳医生带着紧张的笑容说：“快签字吧。对了，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的未婚夫。”曜臣平淡地重复着这个谎言。 在这个医院，他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高月国一家的家人。 “这样啊。” 医生没有再多询问，因为在救人为重的情况下，她没有理由再为难眼下唯一的家属。 的确是唯一的家属，她想到这点，还提醒道：“对了，高月国的爸爸就在隔壁b区急诊室，据说是高血压引发急性脑梗死。” 曜臣回答：“我会去过去看的。” 唰唰的几下，黑色的签字笔已经填完了所有需要签名的部分。 刚才已经迅速翻阅过内容了，这和他签下外公病重时的手术流程一样。 第8页 不过是还附加了一些风险说明和用药同意书。 他不知道月国有没有买保险，但是翻了几页，每签下的那一刻，心里都反反覆覆地出现，月国以后都要由他来照顾这个事实。 就像大学时，月国因为腿部骨折而接受了他的帮助，寄住在他的公寓一样。 他又一次成为月国的“救世主”了。 他很明白、很了解自己为什么刚才会说出那些话。 只是为了让月国失去了以后能用小腿假肢行走的机会，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意义非凡。 他不能行走了，自己内心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悲伤和同情，反而为一种巨大的兴奋占据。 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不站在医生的面前表现出来。 而且，他更喜欢膝盖上位截肢，那样的月国一定比仅是失去小腿时更加弱小、更加可怜，那样的残缺，更加的令人悸动。 ☆、插pter 03 插pter 03 *** 月国在沉重的睡眠中做了一个梦。 虚无的空间逐渐形成了一个楼道，有三两个同学走了过来。 “他真的是同性恋啊，难怪那天我帮他抬桌子还对我脸红，像个女人一样，现在想想我要吐了。” “隔壁宿舍那几个声乐系的更娘，这个学校不就是这样吗，学艺术的同性恋超级多。” “你说他的双眼皮——不会是去割的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化妆了，身上有香味。” “我真不想跟他说话，叫我帮忙给他倒杯水，还假惺惺地说「请问，可以帮我倒杯水吗」，好像在跟老子撒娇一样，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你也太自恋了，听说他手机里有肌肉男的图片，才不会看上你那根小鸟鸟。” “滚开滚开，别说的那么噁心。” 路过男生宿舍的走廊，他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期。 他就站在楼道中，身边过往的同学全是熟悉的面孔，他们飞快地走过，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放肆地窃窃私语和讥笑。 在陌生的大学里，月国被宿舍的同学孤立着。 他们称兄道弟，他不习惯那样，所以就成了同性恋。 他也没有否认。 因为他的确喜欢过男同学。 后来愈传愈烈，宿舍的人对他避而远之。学校里还有其他同志，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会约出去喝酒，聚会，月国融入不了那种常常玩乐的圈子。 后来发生了一次恶性事件，月国搬出了宿舍。 起因是帮忙跑腿时买错了东西，所以其他人打算不给钱。月国鼓起勇气要钱以后，有人突然来了一句：“来吧，卖屁股就给你钱啊”月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用力关上了门，走出宿舍。 也许是关门声有些大，让宿舍里的人很不舒服。刚走出门，便被宿舍里几个高大的男同学把他压在地上，连裤子都脱掉了。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想像。 为了逃避侵犯，落荒而逃之后，月国摔下了楼梯。 这件事差不多惊动了整栋楼的人，宿管过来打了救护车电话。在抬上担架的过程中，月国看见刚才欺辱他的几个同学用很夸张的语气和宿管老师解释。 “怎么可能侵犯他。” “果然，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也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碰了他几下，男生之间都是这样啊，他神经质啊，以为我们要强暴他，就跑出去摔下楼梯，又没有任何人推。” 因为疼痛，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且他一个人的辩解也抵不过几个人的口舌。 老师以口头警告处理此事，月国没有收到任何人的道歉。 在医院呆了一天，班长带了同是校乐团的几个同学一起来看他，曜臣也来了。 月国是校乐团的一员，但只是钢琴替补，钢琴首席是另一个男生。江曜臣是乐团的小提琴首席，他的父亲是大家都知道的学院的导师江德文，江德文还是在国内很知名的音乐理论家，在巴黎、奥地利等国家开过个人音乐会。江德文有两个儿子，听说他对次子不怎么关心。但曜臣作为他的次子，也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至少是普通学生眼里，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一样的存在。 月国从没想过，能和这种被众多同学憧憬的人打交道。 因为是钢琴替补，在一次演出中，便和曜臣有了合作，后来曜臣还邀请他给自己的学业考试伴奏。 当时大家来探望他以后，曜臣就说“如果暂时没有找到租房，你可以来我的公寓住一段时间。”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起闹让他答应，曜臣的公寓很大的，她们送东西去时见过。 不知是真的想帮助月国，还是想看他笑话。 月国厚脸皮地答应了此事，一住就是大半年，还负责了曜臣公寓的家务活。 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便搬出了那里。 也许是怕被其他同学说闲话，也许是怕自己对曜臣产生什么想法。 也许是后来曜臣对他的态度有些嫌弃和厌烦。 而且，觉得住太久了却没有付一分钱的房租，他的自尊心到极限了吧。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骨折，和曜臣就没有这段缘分了。 梦里不断重复着那段时期的回忆，混合着清醒的思维，月国在想，这个梦境真长啊。 维持着仅有的一丝清醒，月国看见床边站着一个白衣女人，从服装看出，她是医生，自己躺的地方在医院，眼里是白色的日光灯，房里有消毒水味。 “痛…” “是断肢的部位吗？” 医生突然俯身，靠近他的脸庞，在倾听他发出的声音。 “左腿…下面…” “左腿下面？……也许是幻肢疼痛，可能你还无法习惯截肢，不过截肢手术以后，现在你的生命体徵已经很平稳了。” 截肢？ 他只是觉得左腿动不了，为什么会截肢呢？医生的话更加如同幻梦。只是刺激了他想要起身的念头，因为他还担心着被车碾倒的小慧。 注意到他的手和身体都在动，女医生连忙叫护士来安抚他。 “快点去准备镇静剂，他不可以这样乱动。” 月国迷糊地闭上眼睛。好像他只是医生的试验品，只是一个物品，所以物品必须安静。 身体异常沉重，她们不需要怎么摆弄他，他便会听话的安静下来。 很快又陷入了沉眠。 *** 四周绿林环绕。 s市残疾人协会。 大厅里的女人坐在豪华的皮质轮椅上，穿着纱质的蓝色中式长裙，外面搭着颜色一样的薄纱外套，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她负责推着轮椅，但身后还有三个穿着西装的保镖跟着。 这位女性气色极佳，肤色白皙，不仅看不出是五十岁多的中年人，甚至看不出她是一位受伤20年的高位截瘫患者。 “舒女士，您又和令媛一起过来了吗？” 前台的人热情地打招呼，而且立刻就奔到后台去准备茶水。 第9页 端着水出来的女人带着笑容说：“今天没有看见令郎啊。” “是啊，毕竟，女儿才是最贴心的。”舒兰故意在她身边的女孩的手上拍了拍，纤细的指尖还做了淡雅颜色的美甲，“我去哪里女儿都要跟着。” 她只有两只手臂可以自由活动，却保养地如此优越，出门带着保镖，背景身价都不凡。 据说每周都要去做全身皮肤的保养和按摩，防止坏死。 协会的人都认识她，是企业家舒博文的女儿，舒兰。但自从她的父亲去世，世容国际金融现任的董事长便是她了。 在大厅的休息区入座以后，舒兰看着女儿。 准确的说，那是她的继女，是第二任丈夫和前妻的女儿。 雨涵不是舒兰亲生，但她向来视如己出。 她亲生的孩子只有曜臣一人，但在曜臣七岁时，她就和前夫离婚了，在离婚之际，突然发生一次意外车祸，导致她高位截瘫，肇事司机还逃逸了。一夜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曜臣的抚养权。 不过好在曜臣是个善良的孩子，并没有抛弃她这个母亲，每个月都会来探望自己，每个学期的学习情况也会汇报给她，而且在留学时，曜臣甚至选择放弃音乐学习金融，正是为了未来能够继承母亲的公司，这件事让他和父亲江德文几乎反目。 “最近你哥哥在工作上很忙吗？今天竟然没有来。” 雨涵坐的很端正地回答她：“妈妈，公司有一位女同事车祸去世了，所以曜臣哥和同事都在忙她的后事。” “你哥哥这么热心吗？” “嗯。去世的那个女生在这边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很多同事都去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 舒兰平缓地吸了一口气。自从曜臣回国以后，她便将公司交给儿子管理了，这半年来，除了财政，她对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都不是很关心，连有员工去世也不知道，曜臣竟然也没有通知她，本来出了这种事，作为董事长她也应该去慰问一下，否则长期漠不关心员工的生活，她就无法笼络人心。 雨涵经过了考虑以后，吞吐地说道：“其实，妈妈，那个去世的女生，就是曜臣哥经常约出去玩的那个女生。” “是那个女生啊——？” 果真，母亲的眼神惊愕了一瞬。 “你哥哥好不容易愿意和正常人交往，我还打算抽一天时间去公司见见她，怎么会突然出车祸呢？怎么会这样呢？” “是意外事故，和公司没有关系。” “够了，先不要说这件事了，我不想听了。” 她不想让雨涵继续回答，也不期待任何的答案。 嘴唇欲言又止地动了动，舒兰便跟着协会的人进了办公室。 轮椅消失在办公室门背后，雨涵泄气一样放松了下来。 母亲以为哥哥和那个女人在交往。 但是雨涵在公司实习，她很清楚曜臣哥并不喜欢那个女人，和她出去肯定是另有缘由。 哥哥喜欢的是残疾人。 从高中起，他便在残疾人群的圈子不断认识朋友。 对母亲说，他只是想帮助弱者。 实际上，他是在物色喜欢的对象。 通过帮助他们的手段去接近，再发展关系。 他喜欢的类型，通常是腿部残疾的人。而且比起小儿麻痹或者是截瘫，他更喜欢腿部截肢者。但是具体的，曜臣从没有和谁说过，这是雨涵自己的推断。 直到大学时，曜臣的交友圈被父亲知道了，父亲便强迫他出国，也是为了切断他和那些人的联繫。 可是没想到哥哥在英国留学，ins上更新的动态，依然是一些和残疾人交朋友的照片。 母亲曾经很多次说过，让他的目光不要再锁定在这个属于残疾人世界，要去和他一样健康的人交往。 可是却总是狠不下心去阻止，因为母亲自己也是一位截瘫患者。 她绝没有瞧不起残疾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儿子选择那样的对象，她的前夫——曜臣的爸爸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曜臣交往的对象也不会保持太长的时间，无论男女，一两个月就会分手，短的话则是只有一两周。 而且他的身份很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父亲在外声名显赫，普通人尚且不敢轻易和他发展恋情，何况是身体和家世都配不上他的残疾人，被他追求之后，根本没有勇气答应，一般都会拒绝。 曜臣好像也没有对谁真的动心过，并且对母亲说了「如果没有合适的对象，就一直单身不结婚」的话。 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雨涵的了解止步到这里。 *** 曜臣去见了另一个科室的医生。 在那里，收到了高和嘉的死亡通知书，死因是急性脑梗死。 医生说高和嘉长期高血压，还同时患有尿毒症，这么严重的病情，病历上竟然没有写，这非常影响他们用药与治疗。 曜臣想起月国说过：“我爸爸总是把省下来的钱全给我和我妹妹。” “他好多年没买过新衣服。小慧想给他买点新衣服，他也不要，直到小慧说「你不买新衣服就别去学校找我，穿的那么土别人看见了会觉得我们家很穷的，这样不好。」他才勉强同意，可是新衣服也不怎么穿，就收起来了。” 为什么会记得这些话？曜臣也说不上原因，只是忽然想起。这么辛苦的活着，一身病痛，还要面对失去女儿、儿子也残疾的事实，死去了才是解脱。 他没有为这个家庭感觉到悲伤，连一丝心酸也没有。 只有心里不断提醒自己： 月国已经一无所有了。 等他醒来以后，他就失去了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亲人，失去了左腿，也会失去工作，失去那个不知道现在在哪的男朋友，连旧房子也面临拆迁。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如同一张白纸。 可以任意在上面涂画，任意在上面打造任何蓝图。 他现在供应的治疗费用，就是在规划这个人的未来。 他从没想过，会收到这份原本不属于他的礼物。 透过监护室的玻璃，看见月国的左腿被纱布层层裹着。 纱布中透出血色，医生说伤口已经止住了血，透出一点血是很正常的，之后每天都会拆开换药，恢复是相当缓慢的，还有感染的可能，任何截肢手术都是如此。 每天下午五点左右，曜臣都会准时地出现，只是月国没有醒来，他便只在门口探视。 他安排月国入住的这里，是整栋医院设施最好的病房，还有全自动空调和手术台，现在是夏天，入住普通重症病房可能会很闷热。 只要给月国提供更好的条件，等他醒来一定会满含愧疚和感恩，还不会感觉到自己被施捨、被同情。 听说是打了镇静剂的关系，所以月国总是昏昏欲睡。 像小动物，类似睡鼠一样可爱。他心里这么想着，可惜现在的状态，还不能把他的睡鼠抱起来。 第10页 手术后的第四天，曜臣进了房间探视。 他每天都会来，但这是第一次进入了监护室里，而且穿着探视服才可以进入。 走到床边，他便伸出手去抚摸月国的睡颜和发丝。 “想吃什么？” 曜臣说。 “这两天从胃管输入营养液，会很难受吗？” 暂时得不到回应。门边的医生回答他： “他刚做完手术，恐怕只能吃流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海鲜之类的，饮食只能慢慢改善。” “他本来就不爱吃辣，也不爱吃海鲜。”曜臣回头说，但是他又觉得好像这么说不太对。 大学时期，月国不爱吃海鲜，只是因为海鲜的价格相对比较贵，他为了省钱，长期在食堂吃饭。 或许他是喜欢吃的，只是为了节约呢？ 等他的伤情好了以后，就可以带他去吃任何他想吃的东西了。想到这里，他把之前对月国的印象一一地否认，无论他说过什么，现在都不能成为参考。因为，月国醒来以后的所有事项都将由他来安排，无论是购买生活用品还是饮食，就连穿什么衣服，大权都在自己的手里。 还没到探视结束的时间，曜臣看了一眼手錶。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作为名义上的家属，如果贪恋在这里的时间，会有些奇怪。 不知是神经性反应还是听见了他的道别，月国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曜臣的脚步停顿下来，平静地诉说道：“怎么了？你想说，我还有话没有说完，还有事没有告诉你吗？” 他感觉到月国眼部的颤抖，突然有了些坏心眼。 “对了，月慧和你爸爸都在云山殡仪馆。” “遗体都处理过了。不过，你这么虚弱，我不打算让你去。” 曜臣忽然站起来说。 “而且小慧连尸体也不完整。入殓师缝合了起来，显得很不自然……你看见了话，一定会很心痛吧。” 月国的眼尾又连续抽动了几下，旁边的显示仪上，月国心跳的数值骤然从70多跳至了130多，甚至还要往上。 看来他听见了。 只要能让月国陷入悲痛，自己就会感觉到格外满足。 注意到四下无人，医生也不在门口，曜臣俯身亲吻了一次月国的额头。 在云山的殡仪馆。 父亲和女儿灵堂设在了一起，因为是同一次事件遇难，而且前来的人不多，没有必要设更大的排场。 来弔唁的大多数人都是月慧生前的同事。 守灵持续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才有两个远房的亲戚出现，他们是一对夫妻，也没有送礼，只烧了点香。 曜臣那天也在，他问他们“高家还有没有别的亲戚”，那对夫妻说“高和嘉为了和那个女人结婚，和父母兄弟都断绝了关系，和其他亲戚也不来往，过年从来不回老家。几年前他父母去世时，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老家参加过葬礼，但当时就被兄弟赶走了。这些年和谁来往过没有不清楚。” 就在曜臣以为未来的去向已经尘埃落定时，出殡的那天突然出现一个中年女人。曜臣和几个朋友一起等着遗体火化，她突然地进来，神色紧张，在场内疯狂地寻找高月慧的亲友。 曜臣和朋友表明了身份以后，那个女人情绪激动地吼道： “我是月慧的妈妈，是高和嘉的妻子！我要带回我女儿和丈夫的骨灰！” ☆、插pter 04 插pter 04 *** “所以，我们没有离婚，只是分居。” 名叫林雅蕾的女人坐在殡仪馆的招待室，她努力在挤一些眼泪，可是始终不见真的有泪水掉下来。 “我的确离家出走了几年，但是我一直和女儿悄悄有联繫，我知道她的情况的，我这几天联繫不上她，才打听到她出事了。” “是吗。” 曜臣就坐在她的对面，连正眼也不打算看她一眼，尽管从她的眉眼看得出，月国的长相和她相似。 “你还有个儿子吧，你和他联繫过么？” “我是妈妈，和女儿要亲近一点。儿子…我怕他对我有成见，所以和他没怎么联繫。我今天来，只是想带回丈夫和女儿的骨灰…” 她知道曜臣是月慧一家现在的“代理人”，是月慧的未婚夫，什么事都要和他商量，可是他的眼神非常冷漠，即使自己表现得如此悲伤，他也完全不为所动。 林雅蕾转头跟曜臣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恳求： “我听说丈夫、女儿出事以后就从外地赶过来了，我真的…我真的不能连他们的骨灰也失去啊。” 那是月慧的另一个同事，不过他只是跟着曜臣一起来帮忙办事，对月慧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的确是高月慧的妈妈，她连结婚证都带来了。” “别听她胡扯。” 曜臣不耐烦地瞪着两人。 “你是我的女儿的未婚夫吧？我是你的岳母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你和我女儿、和我丈夫，有血缘关系吗？你凭什么做主？” 明明刚得到另一个人的肯定，就被曜臣一口否决，林雅蕾忍不住动怒。 “我们夫妻只是分居！他的任何东西我都有权利带回去——” 没说两句，她已经显现真正的目的。 “这件事不是我做主，等月国醒来以后，我会问他的。”曜臣严肃地说。 林雅蕾的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对，月国，我儿子，他现在在哪里？我听说他受伤了，在哪家医院？” 曜臣都不为所动，也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我要见我儿子，你不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我就要报警了！” 曜臣起身说：“等拿到骨灰以后，我们也会去医院的，你跟着来吧。” 随即，一同坐下的几个同事也都跟着曜臣起了身。 无论是怎样的道路，都不是一帆风顺。 林雅蕾只是这条路上的第一颗绊脚石。 月国一家有什么值得消失多年的母亲回来贪图的遗产？ 大概只有那栋老房子的拆迁费用。 虽然在所谓的“郊区”，也是本市内环的郊区，而且是老房集聚一个片区，这片区的房子，剩下的寿命不到十年。日后一定会被打造成商业化中心。 所以，拆迁费用少说都是千万，难怪林雅蕾会突然出现。 但是，她已经离开月国一家二十多年。她会得知发生他们意外的事，也许是因为最近网络上播出了这件事的新闻，而不是因为她和月慧有联繫。 还未走进月国的病房，骨科的岳医生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曜臣直接地问道：“今天他怎么样？” “今天也换药了，伤口没有感染。”岳医生庆幸地说道，“而且，他醒来过一次。” “醒来了？”曜臣快步走进病房之中，“他有没有说什么。” 第11页 “好像没说什么，可能是换药时被刺激得醒来了，问他疼不疼，他就点点头，毕竟醒来以后看见自己的情况，可能情绪不太好。” 月国的眼睛轻轻闭着，眉头微蹙，头的朝向有点歪。 “他有问起他家人的事么？” “应该没有吧。” 岳医生沉吟了一会，又说：“进去看他的话，要尽量安慰他，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手术才过去一周，创口恢复至少还要三个月呢，而且恢复的过程真的很痛苦，病人一般也是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所以不能再刺激他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再观察一天，如果伤口没有感染的话，就可以拆纱布了，而且还可以转入普通一点的病房，在icu里呆着也挺不方便的，亲友探视都只有在固定的时间才能来，转入普通病房也有单间，而且可以全天探视了，他还能吃东西。一开始最好吃清淡些，从流食慢慢改善，还有鱼肉都可以吃，而且鱼肉要多吃，等他转了病房我再过来详谈吧。” “好。”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你进去看看。” 交谈完之后，岳医生轻轻关上门，离开房间。 曜臣走到床边。 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脚步，月国一瞬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曜臣之后，还眨了几下。 终于确认眼前穿着蓝色的探视服的人，真的是曜臣。 “原来你没睡着。” “曜……” 月国的嘴边做了口型，说话有些困难。 没想到醒来见到的人会是他，眼中透出紧张。 “我梦见，小慧和爸爸去世了……就吓得醒来了……” 今天护士进来给他创口换药，太过于疼痛，醒来就被疼得流泪，所以神经一直紧绷着，尽管身体睏倦，却没有办法再次好好入睡，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快一周没发出声音，月国的声音很沙哑。 “是啊。” 曜臣愣了几秒之后，淡淡地接话。 月国目中闪烁，肩膀还动了动，“他们怎么样了…我爸爸来看我了吗？” “他们去世了。”曜臣简单答道。 也许是他说得太快了，月国没有听懂，甚至觉得自己在幻听。 “那我妹妹…”月国的声音在发抖，“小慧，她伤的很重吗…” “我不是说了吗？”曜臣提声道，“他们死了。” 这一次不是幻听，曜臣的声音真实地传入耳中。 “他们”难道指的是父亲和妹妹两个人？月国醒悟地反应过来，好像是梦里的悲伤憋了太久，眼角陡然滑出豆大的泪水，完全止不住。 “我爸爸怎么可能会…会死……” 他怎么也想不到曜臣带来这样的消息，出车祸的人只有自己和小慧。 “突发急性脑梗。伯父本就过度劳累，加上听见你妹妹出事的消息…” 曜臣也有些哽咽地说着，因为看见月国悲痛的表情，他怕月国会悲痛得死过去，所以才放缓了语气。 “对不起。” 自己的回答好像太恶劣了，曜臣语毕后道了歉。刚才还答应了岳医生不要刺激病人，但总要让月国面对残酷的事实，后面还有一堆事情要等着和他说。 月国不再说话，好像哭泣就已经用光了全部力气，虽然哭不出声音，只是极度的悲伤。 他默不作声地哭着，五官皱在一起，像一只小兽躺在护理床之中，身上还插着导尿管、胃管。输液线也连在手上，两只手都是青肿的。 旁边仪器上显示的数值反应着他的心跳很快。 曜臣忽然慢慢掀开被子，“我看看你的伤情怎么样，疼吗？” 他当然知道月国的伤情怎么样。前几天来的时候都看过，只是今天不一样，月国醒了过来，他要当着月国的面查看。 还要让玻璃隔板外站着的林雅蕾看见。 而且，这样月国也会看见自己的腿部，加上丧亲之痛，他会更加无助和绝望。 月国低头看了一眼，又小心地将眼神转移到曜臣身上。 他知道自己的左腿做了截肢手术，在车祸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预感，膝盖就像被斩断一般。 “不要看了…” 月国小声祈求。创口传来的痛痒直逼着心脏，而且发出肿胀的感觉，麻醉也没有消除。就连已经消失的下肢也在无形的疼痛着。 月国以前就胆小，所以不敢看伤口的位置，不敢想像伤口什么样。 更不愿意别人，而且是曜臣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刚才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到时候…我随时都可以来探视你。” 不明白曜臣言下之意，月国一直在想着爸爸和妹妹的事，流泪了几分钟之后，又睡了过去。 *** 林雅蕾坐在休息椅上。 两手紧张得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看见江曜臣走出来，她立刻扑向他。 “那是我儿子月国吗！” “你弄皱我的衣服了。” 曜臣扬起手，她才赶快放开。 林雅蕾提心弔胆地问道：“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呀？你有没有提到他妈妈来了？” 曜臣也很认真地说：“我提了。他说妈妈消失了二十年，不记得你的长相。” 中年女人开始呜咽起来：“月国他肯定很恨我，可是他现在受伤得好重啊，一条腿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呢……他应该不会死吧……” 听她在那哀求，甚至说月国可能会死。曜臣莫名烦躁，握着拳出声。 “他连你的样子都不记得，会恨你吗？” “月国…你可以怪我…不要恨我…” “探视时间还有十分钟。”曜臣提醒她。 但是他不希望这个女人进去。 林雅蕾本来想就在外面等待就好，因为她也心知肚明，月国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她。但是她还是一脸愁容地说：“我想进去跟我儿子说两句话…” “你准备说什么，拿走房产证？…”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静静地看看他……告诉他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他了……” 林雅蕾两手握着在求他，但是更多的意义，不过是自我的救赎，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还有脸在这个时候出现，没有人把她赶走，已经是万幸了。 “他已经睡着了，你再进去打扰不合适。” “我知道，我知道……” “而且，现在的你不是月国的母亲，而是个陌生人。你想要骨灰和遗产的事，可以跟我的律师谈。” 林雅蕾很想说，自己不是为了遗产而来的，可是她无法说出口，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曜臣和他的律师走到这层楼的休息大厅。 第12页 在休息茶座上，李律师递出了名片。和曜臣一样穿着西装，但是是深蓝色的。 “阿姨，我只简短地跟您说几句吧。” “好……”林雅蕾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您抛下丈夫和儿女已经二十多年，期间也不闻不问，已经构成遗弃罪了。而您所说的并未离婚，更是为这项罪名增加证据，如果是离婚家庭，您可以自由离开，不存在遗弃。如果是未离婚，在有遗弃罪的前提上，您想继续争取遗产是不可能的，除非您有证据表明您依然和丈夫儿女有经济来往，担负过他们成长中的费用，或者是为这个家庭付出过，否则很难争取到遗产。” “我有关心过女儿啊，给她偷偷打过几次钱的…”林雅蕾慌张地说。 “那您打给她的那些款项，还留着证明吗？” “这，有几次是我托别人给她转的钱，记录……我回去想办法找出来。” 曜臣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对话，突然发言说：“转帐记录可以伪造，不过伪证可上不了法庭。我从没听月慧说起过她还有个母亲，你是不是真的是她母亲，我们都还没有查证。” “现在的确也只有林阿姨的一面之词，虽然有您和高叔叔的结婚证，但是毕竟不能直接证明亲子关系。月慧已经去世，月国也不记得您的样子，实在不行只能等月国醒来做dna鑑定。” 林雅蕾怒道：“她没跟你说过我这个母亲，我就不是她母亲了吗？她也没跟我说过她还有个未婚夫呢！我看你才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是我女儿的未婚夫！” 曜臣的身体突然震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冷静。 空气在十几秒的凝固以后，李律师打圆场道： “林阿姨，我还是要提醒您，如果没有证据表示您有抚养过儿女，遗弃罪是不可能申请到遗产的，月国会顺位继承父亲和妹妹的遗产，包括他们的骨灰，您也没有权利拿走，江先生作为您女儿的未婚夫，会先代为保管，在月国醒来以后，就会交还给他。” 林雅蕾捂着嘴说：“我知道了。我不想谈遗产的事了，我现在只想来医院看看月国，照顾照顾他。” “你想照顾他？”曜臣不悦道，“然后让他心软，和你相认，继而你又可以从他身上捞到财产。是吗？” “我照顾他因为我是他的母亲，不是为了遗产！我不照顾他，难道让你这个外人来吗？” “当然不，我会请护工和私人医生。”曜臣摇了摇头，“你若是想代替我照顾他，请先付清我为他垫付的医药总费用，还有你丈夫女儿的丧葬费用，和肇事司机打官司的费用，以后还需要的费用，你自己算一算。” 林雅蕾明白了曜臣的意思。 现在，她根本不具备照顾残疾人的能力，月国必须要住在医院，平时的护理也需要请专业人士来才行。她根本担负不起照顾月国的费用，若是为了那份遗产，要持续照顾月国，照顾残疾病人的辛苦也不是她能想像的。 所以，她只能服从曜臣的一切安排，他说不让拿走骨灰，那就听他的，他说遗产她不能争，她就先不争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月国是她的儿子，她总归有办法和月国做回母子。现在争遗产，会激怒曜臣，万一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他撒手不管了，后果会很可怕。 曜臣给了林雅蕾大概三分钟的思考时间，她吞吐道：“我就只是想来看看月国，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能和他相认。否则，我在他身上花费的医疗费用，你要立刻还清。如果你不和他相认，我就不会追究，你也不用出一分钱，你看完就走，即使他认出了你，你也不能告诉他你是谁。” 这下，林雅蕾陷入两难的局面，她想和月国相认，照顾儿子，就要立刻支付所有的医疗费用给江曜臣，而且遗产很可能不由她继承，她只能慢慢照顾月国，再从他手里分到财产。 但是，她也可以选择全身而退，虽然没有了遗产，同时也不用支付任何费用，也不用面临以后照顾月国的责任，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不过，曜臣的做法也让她很不解，难道他什么理由非得阻止自己和儿子相认吗？ “我知道了…我只是想看看他…” “明天月国就转入普通病房了，你下午可以看他一次，以后，不许再来打扰他。” “好，好吧。”林雅蕾艰难地点了点头。 *** 就像昨天安排的那样，月国转入了单间普通病房，有单独的卫生间。病房里没有太多复杂的仪器，病床也是普通的单人床。虽然没有全天24小时的监护，但他可以按下床边的铃声呼叫医生护士，而且家属随时都可以来探望，甚至可以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休息过夜，只要不影响到病人。 林雅蕾一听说月国病房换了，可以来看望月国，就立刻赶了过来。到了病房门口，林雅蕾就伸头向里面张望。 原来曜臣和他的同事、秘书都先来一步了，他们在听医生商量事情，随后走出来看见了林雅蕾，曜臣板着脸。 “这是什么？” 林雅蕾拎着一个铁壶。 “哦。我给月国带了一点鸡汤，我昨晚回去熬的…” “你不知道病人需要忌口吗？”曜臣责问。 “可是这是鸡汤啊，含有很多蛋白质的，对月国肯定有好处。” 曜臣身边的女秘书劝说：“老闆，这毕竟是阿姨一番好心，你就不要替高先生拒绝了，就说是你请人给他做的。” “好…”曜臣说。 “记得我们昨天的谈话，你最好看一眼就离开。”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第二遍。” 林雅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拎着铁壶蹑手蹑脚地进病房去，有些佝偻。 她看见月国面朝窗户，身体被薄被轻掩着。 “你醒啦？” 月国回过头。他一直是醒着的，就算睡着也睡不深，一有动静就会醒来。 “我给你带了鸡汤，这是江先生要我做的。”林雅蕾收起了情绪，笑容可亲，把铁壶放在桌子上，“我给你放在这里，你等会儿喝啊。” “好……”月国点头，“谢谢阿姨。” 他现在身体很痛，没有精力想太多事，以为进门来的女人是曜臣请来的护工。 听见他虚弱的声音，林雅蕾有些忍不住。他们母子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就算打听过月国一家的事，她也从没出现过，月国心里还有母亲的位置吗？她很想亲口问一问，又已经答应过江曜臣不可以说出来。 月国，你快认出妈妈啊……她在心里祷告着。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失去了当月国的妈妈的资格。 “月国…” 林雅蕾打开铁壶，口袋里还装着餐具，“我给你舀一块鸡肉吃吧，来。” 第13页 “不用了，我吃不下…”月国想伸手去阻拦她，可是手背和手臂都连接着输液管，稍微一动就觉得不舒服。 “也，也是。”林雅蕾又盖上铁壶盖子。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月国想起几岁的时候，妈妈在家里做煲汤的样子。 “阿姨，你长得好像我妈。” 月国侧头看着她的侧脸，“但是我两三岁的时候，她就不在了，我只有她18岁时的一张黑白照片。” 月国说这话时，嘴角还带着勉强的微笑。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让月国知道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消失了二十多年的母亲，竟然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恬不知耻地出现了。 林雅蕾背过身，不想让月国看见自己痛苦又纠结的表情。她承认是因为觊觎着月国家的房子的拆迁费，才过来看望月国，未来即使照顾月国，也是为了能和他重新做回母子，房子拆迁后能分到钱。她原以为这辈子可能不敢想了，谁知道月国一家突然出事。 “那你妈妈……去了哪里？”林雅蕾试探地问。 “我爸爸说她已经去世了。” 月国低下头，伤感地说道，“我该怎么办？……爸，妈，还有妹妹都不在了，我以后又是残疾人……我也想一走了之，和他们团聚……” “我也想去死……” 只有面对不认识的陌生人时，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些话，这也正是这几天以来，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不，不要死。”林雅蕾突然慌张地反驳道，“你妈妈还活着，你妈妈没有死。” 虽然难以置信。 月国却没空想太多了。 就当是这个阿姨在安慰他。现在无论谁和他说话，他都觉得虚无缥缈，没有真实感。 他低垂着眼睛，房门翛然被打开。 “林阿姨，老闆在叫你。”曜臣女秘书在喊她，恐怕是听见她的动静，要阻止她在房里说一些刺激月国的话。 林雅蕾犹犹豫豫地离开病房，她回头看了月国一眼，月国的目光却已经不在她身上。 月国空虚地看着窗外的景象。蓝天白云，阳光绿荫，在他眼中，也是灰色的。 ☆、插pter 05 插pter 05 *** 胃管和导尿管都拆掉了，因为从今天开始，就可以试着站起来去大小便了，护士把双拐都拿了过来。 还可以吃东西—— 桌上铁壶里的鸡汤喝了一半。 月国已经很久没有喝鸡汤了，家里一般不会做这个。 曜臣告诉他“那个阿姨以后不会再来了，过两天会有男护工过来的。”还说“医生建议多吃鱼肉，其他想吃什么他就会去买。” 月国说想吃点糖，因为喝的药太苦，这几天没吃东西，感觉身体很虚弱。 而且心情也是苦涩的。 曜臣和他一起商量了父亲和妹妹的后事，把他们去世、殡仪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然后一起选了墓地下葬，这些也几乎是曜臣安排的。 虽然在曜臣面前，他表现得很平静，那不过是因为他认命了。 其实内心很想快一点结束现在的日子。 但是在这个医院里，随时都有医生照看，腿脚还不方便。即使想到楼顶去跳楼自杀，恐怕都有难度。 以前，“自杀”这个念头从来不会出现在脑海里。 即使日子过得不好，工作上失意，也从未想过。 现在这两个字，却常常从心口蹦出来，提醒他随时做好死亡的准备。 如果不能死，月国的思绪总是被“以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占据，逼得他喘不过气。 曜臣又来医院了，而且穿着正装，打着领带，一看就是下班后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他的工作那么忙，还要兼顾处理这么多事，月国见到他，总是怀着一种愧疚。 他也不知道为何曜臣负责他家的事，而且对他这么好。想不到理由，所以就更愧疚。 曜臣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一个白色的苹果盒子，检查没问题之后，放在月国的面前。房里只要是桌子和能放东西的地方，就堆满了他托人买来的营养品和补品，还有各种药品。 “这是你的电话。” 曜臣说。 月国打开盒子，盒子已经被拆开过一次了，但里面显然是个新的手机，连标籤都贴着没撕。 “这是新的吗？” “你原来的电话在车祸时摔坏了，所以我就买了一部新的给你。” “不好意思，又让你花钱了……”月国条件反射地说，“其实，我现在用不上打电话，没有谁需要联繫。” 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也不想让过去的同学朋友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和前男友分手了吗？” “是的…”月国尴尬地说，“分手了。” “不用联繫谁，只要可以联繫我就够了。”曜臣淡声说，“你可以下载游戏来玩，也可以看视屏，看新闻。” 曜臣走到床边替他拿出来开机。 “早知道应该买一个平板，我明天从公司带一个过来。” “不用了。” 不想看、看不进去。心情很糟糕。可是还要假装没事，月国一低头，就有一滴眼泪落在被子上，还好曜臣没看见。 为什么曜臣会如此照顾他？难道曜臣喜欢他？ 还是说这只是普通朋友对他的同情？ 这些帮助，这些礼物不断增加他的压力，因为没有办法回报。 开机以后，曜臣输入了自己的号码，还下载了几个娱乐软体。 月国低着头，手机又被递到他的面前。 联繫人里确实只有“江曜臣”一个名字。 “你还有工作吧？”月国小声问。 “是啊。” “那还要回公司吗？” “不用了，今天留下来多待一会。” “真好，其实我一个人在医院很难受。” 月国嘀咕道。但是不敢说自己想要“自杀”，那样说出来，自杀就可能会失败。 “知道了，以后每天我都会来。这里比icu的探视时间自由，就算留下来过夜也没事。” “不要……”月国看着那张小沙发，睡在那里会落枕。 “那就和我打电话吧，视屏电话也可以。” 好。月国在心中回答。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对话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气氛。 也许曜臣还不想打破那个界限。 反正他应该活不长了，就这样保持现状也好。 “或者发简讯。” “知道了。”月国说，“医生说等下要来换药，你还要留下来么……” “怎么了？” “我怕你看见了会不舒服。” 第14页 “为什么会认为我不舒服？” “因为有点恐怖。”伤口的样子，月国自己也没看过，“而且，很痛……” 他一直低头描述，就像在害怕，曜臣觉得十分可爱。 “再忍一忍，伤口很快就会癒合了。” “很快？”月国侧头看着他，“可是医生说，伤口癒合至少要三个月吧……”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月就过去了。你还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吗，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了八年。” “是啊……” 月国终于露出笑容，虽然是勉强的，可是刚才的那个比喻真的让他顺心了不少，曜臣的声音也很温柔，丝毫不不觉得他的安慰是敷衍。 过了十多分钟之后，医生护士进来换药，而且要拆了纱布。 换药之前，医生让曜臣一起帮忙把月国的身体翻过来。 现在的月国轻了至少二十多斤，曜臣一个人就可以把他抱起，医生再从旁辅助，让他从右侧翻转，不能触碰到创口。 今天试着让月国俯卧睡看看，这样有利于伤口恢复，明天再翻过来。 然后曜臣站在了病床左侧，抱着手臂观察换药过程。 虽然被曜臣看着很羞耻，不过也很安心。 曜臣并没有盯着他的伤口看，而是看着他的脸，时不时地又看着他的眼睛，月国正忍受着剧痛，曜臣就像等着他的眼泪一样，很严肃地注视着月国的表情，令人哭笑不得，只好把头埋进枕头里了。等到不能呼吸的时候，再把头转出来，曜臣依然看着他。 因为心情放松，今天换药没有前两天那么剧痛，也没有恐惧的感觉，只流了几滴眼泪。 护士安慰他说“疼哭很正常”，有些病人甚至反应激烈到需要打镇静剂，月国没有大吵大闹过，已经很坚强了。 为了防止残肢的粘连性瘢痕，今天伤口没有包纱布，而是用护理垫垫着，身上轻轻盖着被子。 “如果觉得疼痛，就轻轻揉一下腿根，促进血液循环。”医生这么说。 月国趴着睡在病床上。 护士帮他洗了头，头发变得很柔软。 做完这些，他们把时间留给了病人和家属。 曜臣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就那样一直站在床边。医生走后，他便问：“还疼不疼？” “嗯。但是，今天比昨天好一点。” 其实疼痛已经成了习惯，只要不更加剧，月国就能忍受。 “那揉一下腿根吧。” “好…” 不知为何要同意，这种事应该让医护人员或者护工来做，是曜臣的话就觉得不合适。 曜臣的手按在后臀的位置，离腿根还有一段距离，于是慢慢地摸索下去，月国突然不舒服地“啊”了一声，声音轻微得像撒娇一样。 “弄疼了吗？” “不是的，还是不要揉了。” 俯卧中，月国发出闷闷的声音。 “为什么？” “感觉左腿好空，不揉也没有那么痛。” 而且曜臣在臀部抚摸了好几下，总觉得太奇怪了。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早点睡觉吧，时间也不早了。” “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 曜臣看了一眼手錶，月国也感觉到确实天色已晚。 原来曜臣来了四个多小时，而且一直在房里没有出去过。 前几天就像度日如年一样煎熬，今天的时间居然流逝得这么快。 “晚安。”月国喃喃说。 “晚安，我明天再来。” “好，晚安……” 月国又重复了一次，闭上了眼睛。 曜臣走去门边，粗重的呼吸着。他能感觉到月国对他的依赖，刚才揉了他的腿之后，月国的反应是在害羞，自己也无法控制地有了感觉，还好及时收手。 也许这份感情并不是单向。 *** 左右张望了很久，确认江曜臣不在。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林雅蕾被身后的护士喊住。 “你在干什么？你是1304的家属吗？” 哎呀，吓死了—— 林雅蕾拍着心脏转头，像是说谎一般支吾地回答： “我，我是那个……我是病人的妈妈。” 看着这个女人，小护士露出夸张的表情。 “啊？我是这层楼查房的护士，他的家属只有他男朋友啊，而且他说过病人没有爸妈的。” 她把江曜臣说过的话都记了下来，而且曜臣还提醒不能让不认识的人进去，可以给她们一些好处。 “男朋友？” 林雅蕾小声嘀咕，“不是妹妹的未婚夫么。” 疑惑了一会，小护士才想起“男朋友”不过是她自己主观的判断。 因为那个来看病人的男人真的就像是他男朋友一样，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表情僵硬地解释：“那个，可能我搞错了，反正我没见过你，我们也不能说是随便就让人进去看的，你提着什么呢。” 林雅蕾拎起来让她看清楚。 “哦。这是我给他做的一些点心。” 塑料盒子里有糖糕和流沙包，旁边撒了一些散装的糖果，“还有这些是我买的糖。我知道他吃药很苦的，要吃点糖，缓一缓。” 林雅蕾把口袋交到护士手里，“妹妹，帮我拿给他吧，我要走了。” “……谢谢啊，阿姨。你怎么不进去看看？” “不用了，我儿子和我关系不好。” “难怪都没见过你。” “你可别告诉他我来了啊，就说是好心人送的。” “好吧。” 林雅蕾准备转身就走的，但是又不安心，她问了句：“那个，他的家属，那个江先生什么时候会来？” “可能下午六七点。” “哦，那就好。” 现在才三点，林雅蕾可以再观察月国一阵子，她悄悄地过来就是为了看月国一眼，而且还怕被江曜臣撞见，要是被他看见，就会被赶走了。上次亲眼看过月国受伤以后，总是念念不忘月国说她像自己妈妈的情形，月国太可怜了，她都不知道月国以后还能不能活下去。她根本放不下这个孩子，现在不要遗产也好，她只想了了自己的一个念想，哪怕只为月国做一点点事，不需要月国知道。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她看见病房里的月国醒来了。 而且护士也告诉了他什么，他就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点心盒子，打开以后，月国拿着一个小包子，当着护士的面吃了下去。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在说：“很好吃。” 月国吃了她带来的点心，还笑了，林雅蕾有想哭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进去打招呼，就这样默默地躲在门背后是最好的选择。 第15页 林雅蕾捂着脸哭了一会儿，护士也走出房门。 “阿姨，你还没走啊。” 她赶紧抹掉眼泪：“我马上就走了，我就看看他是不是吃了我带来的东西。” “他吃了包子，还吃了糖。” “他身体怎么样？伤口还好吗？” “截肢手术都会恢复得很慢的，不过他的状态还行吧。” “那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没有。” “哦，好……那就好。”林雅蕾很快擦干了眼泪，但还是一脸愁容，“我放心了。” 如果月国死了，她也会很痛苦，很折磨，会一辈子觉得难过。 即使他没有死，只是这样受伤，受折磨，她也觉得痛苦。 做错了事，却没有机会弥补，任何人都会觉得痛苦的。 林雅蕾买来的糖果是批发市场散装的，曜臣不会买这种糖。 他看见床头上的盒子和糖都不是自己带来的，口气带着一些不悦： “这是什么东西？” “今天护士说有好心人送我糖吃…” “哪里来的好心人？” “不知道，我没有问。” “你怎么乱吃别人拿来的东西，如果是过期的，如果是致癌物质怎么办？医生不是说过要忌口吗。” 曜臣提高声音，而且很严肃地指责他。 “怎么会，这是普通的糖啊…” 月国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并不是害怕那个糖有危害，而是看见曜臣竟然为这种小事生气了。 “对不起。”月国不由自主地道歉。 曜臣真的很关心他，每天下了班就过来，没有一句怨言。 原来他也会生气，还是出于担心，月国自责起来，两人的对话中断。 很想翻过这一页，曜臣转身在公文包里找着什么，提过来的口袋也看了看。 很快，他拿出两个马口铁盒，一个图样是巴洛克花纹，另一个是小动物，还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也塞满了钻石一样的彩色小糖，那个是金平糖，月国只认得这个。另外两盒上面的外文字他也看不懂。 “这是……” “你不是说过想吃糖吗？拆开看看吧。” 其实都是和秘书一起去选的，但是这一句没必要说出来。 “好漂亮。”月国慢慢地打开包装封口，捧着精美盒子，“不捨得吃…” 他就知道月国是这样的反应，看见他有些笑容，曜臣满足地坐去沙发上。 “曜臣……谢谢。但是下次不要买了。” “为什么？”曜臣抬起头，“你不喜欢这类吗？” “不是，总让你花钱。” 月国侧身把盒子们叠好，一起放在床头，也没有拆开来尝尝。 “你不用有负担，全收下吧。”曜臣说道，“为你买的东西，日后也不用还我。” 为什么这样？ 是为了弥补去世的小慧，还是别的。 月国一瞬间被他的话迷惑了，曜臣恐怕不知道，收下他越来越多的礼物，自己的压力也很大。 “曜臣，你有喜欢的人吗？” 曜臣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 “小慧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她。” “是啊。”曜臣也很干脆地说，“我不喜欢她。” 月国顿时沉默，没有办法接话…… 而且，他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等到反应过来时，房门被推开了。 “该换药了，家属来帮忙一下。” 医护人员又进了屋，推着医疗车进来。其余的话题就停止了。 藏着心事，月国挨过了漫长的痛苦的换药过程，今天换了新的纱布。 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腿部痛痒、空荡荡的感觉。 到了十点左右，曜臣要走了。 “曜臣，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要告诉我。” 现在的关心、礼物，都应该保留给他喜欢的对象，而不是自己。月国一度怀疑过曜臣是不是喜欢自己，可是这很荒谬，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赢得谁的喜欢，谁会想和一个残疾人发展恋爱关系，那听着很变态，他自己也不能接受。所以他把曜臣的行为归为朋友的关心，只是始终觉得不妥，觉得自己是负担。 “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晚安。” “晚安……” 曜臣抚摸了月国的额头，而且揉到了发丝。 高月国……为什么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喜欢的人，你不是应该看出来了吗？ ☆、插pter 06 插pter 06 *** “妈妈，是糖诶~” “你牙齿都没长好呢，老吃糖不好的！” “吃这个嘛！这个嘛！好嘛好嘛！” 孩子指着橱窗里的那种糖，原来是不需要咬的棒棒糖，只要舔来吃就会融化了。 母亲只好放缓了脚步不再拉住他，让他趴着看了一会。 市场里全是零食批发的店铺，琳琅满目，有很多她也说不上来的糖。 “妈妈！买嘛！好嘛好嘛！” “今天妈妈没有带太多钱，我们下次再来买吧！” “好嘛好嘛……好嘛好嘛……” 咿呀学语的阶段，小孩子就像小动物一样，只会不断重复那几个字词，用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快乐、失望、不安。 直到很多年以后，母亲才回想起，孩子当时的语言，也许是很失望，也许是很期待，也许是央求。 不管是什么都好，那个时候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林雅蕾只能通过病房上的小窗才能看见月国。 就像月国小时候喜欢趴在糖果铺的门口观察那些零食一般。 与月国的回忆，止步在他三岁的时候。 怀着二胎，要带三岁的儿子。 经济压力大得让人抑郁。 家里几十平的房子，水电常常断，隔音很差。 丈夫开小店为生，每天早晨六点她跟着去进货，中午回来休息一会，下午五点开张，她就在家里带孩子。 凌晨，丈夫回家休息，把陷入熟睡的母子都吵醒，又默默出去睡沙发。 家里没有太多的财产，只有一台彩电，一辆摩托车，一台他们都不常用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办法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林雅蕾逐渐被逼入绝境。月慧出生以后，林雅蕾彻底地崩溃了。不是孩子不乖，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她患上了产后抑郁，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一种病，只是每天都累得喘不过气，甚至想过带着两个幼年的孩子喝药自尽。 可是她不能那么做，那样做太残忍了。 终于有一天，她选择了不告而别。 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懂得她的苦衷。 成为了这样一走了之不负责任的母亲，她自己也无法容忍。 第16页 本来她以为，可以尘封这段往事，就这样永远地消失。 包括上次被赶走时，她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来了。 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偷偷来医院，像个偷窥狂、像做贼心虚一样，来看望月国。 她不知道这些年，被她抛下的儿女是怎么活过来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在那样失去了母亲的绝境下长大，长得这么健康，又突然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事故的。 她无数次想进去问问，即使是作为陌生人搭个话也好，了解下月国的情况。 可是她丝毫都不敢打扰。 毕竟现在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很怕江曜臣知道她偷偷过来，会找她麻烦，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月国。 就这样，林雅蕾这样偷偷摸摸地来了大半个月，每两三天来一次，每次只送一点点零食，让护士提醒月国当时就吃完，绝不会让别人发现异常。而且她只认识那一个护士，所以如果是别的护士在，或者有医生来了，她就回避一下，每次滞留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这样就不太容易被别人记住。 半个月了，林雅蕾从那扇玻璃小窗看见，月国能下床了，他可以撑着双拐站起来走路，虽然月国的手臂很瘦，但看得出来，渐渐有了力气。走两步上了厕所，月国又回去自己躺下，在床上吃东西、看手机。表情不再像当初手术刚结束时那样痛苦、虚弱、沉闷，而是逐渐有了一些气色。 护士说了，创面会自然收缩，至少还要两个多月才能完全癒合，后续还有别的治疗。 林雅蕾不懂医学，只能在心里为儿子紧张。 护士对她说：“阿姨，既然你这么关心他，就进去看看啊。” 林雅蕾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阿姨，你不知道他今天问我，天天送零食的那个好心人是谁，我每次都搪塞过去了，可是今天他还是很坚持地要问。” “你没有告诉他吧？”林雅蕾顿时紧张起来。 “我没说，但是他真的很疑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问其他人。” “啊，那他不会告诉江……” 心脏猛然地跳了一下。 林雅蕾知道，只要不收手，她的行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医院这么多人，总有人见过她，还有监控录像。 虽然她没必要这么心虚，她是月国的亲生母亲，她只是怕如果再被江曜臣赶走，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月国。 而且她更怕的是，如果江曜臣逼她拿钱，她该怎么办？然后再把照顾月国的责任甩给她，那又是一笔巨额的开销。 现在她来看月国，只是为了填补良心上的不安。 比起见不到月国，自己更担心的竟然是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心肠的母亲？林雅蕾都无法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 “阿姨，世界上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的，如果是和儿子有矛盾，就进去好好谈谈，谈不拢你大不了再出来嘛。” “不了。” 林雅蕾捂着嘴，继续摇头，侧身准备离开。 “你别告诉他我来过，其实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的妈妈。” “啊？” 护士不知是好奇还是出于对病人的保护，她拉住了林雅蕾，“等等，阿姨，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林雅蕾神情慌乱，抱着手提包回头便走。 但是连这条走廊的都没走完，江曜臣带着他的秘书居然从走廊的拐角出现。 林雅蕾啊地叫了一大声。 就像见了鬼一样脸色铁青，还后退了一步，连身后的护士都突然怔住了。 “你，你怎么会来？”林雅蕾瞠目结舌地退到墙边。 江先生不是六七点才会过来吗？她从来没被撞见，这是第一次，现在才三点过，难道江曜臣提前过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江曜臣眉间也显出一丝不悦，但是他依然很平静，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转头向女秘书问道：“对了，缴费记录你都有带着吧，带她过去谈。” 曜臣抛下这句话，便径直向月国的病房走去。 林雅蕾听懂了，她慌张地看向那个秘书求救，她的眼神在求饶。 “林阿姨，又见面了，我是江先生的秘书小程。你还记得老闆跟你说过的话，对吧。” “我，我……” “如果你不记得，怎么这么紧张。” 秘书向她礼貌微笑，林雅蕾却只觉得背嵴发寒。 “这是你儿子住院以后的手术费用、治疗费用，住院费用，还有那些药品，营养品的费用，我全部有整理列印出来，因为高月国先生没有医疗保险，所以会比较贵，还有你丈夫女儿的丧葬费用，墓地购买置办费用，还有官司费……这张是专用来支付高先生各项费用的银行卡还有所有的流水记录。” 这个秘书很细心，也很懂得上司每次来医院的需要，一打开文件包，该带来的东西一目了然。 林雅蕾听了她的话，也拿到了资料，她只是瞟了一眼医院的费用部分，就显示已经花了五十多万，她飞快地翻页，丧葬和墓地竟然又花了几十万！其他的她还没细看。 也许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些钱只是数字而已，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是对于她这样的百姓，已经是天价，已经可以置人于死地！ “等一下！等一下！”她飞快地冲上去追着曜臣的脚步，一直追到了病房前，还好江曜臣没开门，她狂吼道，“是我不该来的，我不该来的！” 林雅蕾扑过来，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又支起身体跪着。 “我真的没有办法照顾月国了，我没有钱照顾他！我自己都快生活不下去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没有办法照顾他……” 虽然这么跪在地上很没有尊严，但是每句话都是实话，林雅蕾拼命摇头，这一次是真的哭出眼泪了，从脖子开始整张脸都涨红了。跟着的护士一直在试图拉住她，但是林雅蕾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因为她不止是精神崩溃，身体也跟着崩溃了，没办法站立。 曜臣还没有说话回复，林雅蕾又哭着说：“如果你一定要我拿钱给你，你先把月国家的房产证拿给我！我去贷款，我去抵押……” “你怎么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曜臣终于开口了，只是嘴角带着笑意的质问，眼神依然冰冷。 “来吧，一起进去看看月国，我知道你已经悄悄来过几次，但是都没进房间。” “不要，不要，不要让月国知道。”林雅蕾拼命摇头：“我不看了，我不配做月国的母亲。” “那你就快滚。” 林雅蕾的眼中又闪过一丝绝望。 连秘书也一起来扶她：“林阿姨，你快点识趣吧。不要再违背当时的承诺了，你答应过老闆不再来的，你偷偷来的事老闆发现了，也没找你麻烦呀。” 第17页 林雅蕾没有起来，只是淡淡抬头，眼里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喃喃地问：“我以后真的不能再来看他了吗？我偷偷的也不行了吗？” “既然你想来看他，就要承担母亲的责任，每天只是买点劣质的零食过来探望，你以为谁会原谅你。”曜臣的声音很认真。 “就是啊林阿姨，你拿不出几十万，也先拿个几万表个态嘛。你看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你是高月国的妈妈。”秘书带着寒意的笑着，林雅蕾的心中被刺了好几针一样作痛。 “……我的妈妈？” 这是医院最安静的楼层，全是单间病房，连接楼上平台花园。也许是林雅蕾的举动太激烈，一层楼的人都听得到这边的动静。 房门在不知不觉中打开，月国歪歪斜斜地伫立在门边。 ***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曜臣不再看向地上狼狈的林雅蕾，而是转身看着月国。月国尚且还未习惯用双拐走路，就这么走出房间，令人很担心。 “她是谁，她是我妈？”月国很激动，撑着身体往前走，曜臣不得已让步，月国痛心地问：“我妈为什么会跪在地上？” 无论是什么缘由，他都觉得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跪在地上求年轻人的场面实在不妥。 “月国，我们二十多年没见了……你不记得我了……妈妈真的很想来看看你，却只能偷偷的来，偷偷给你送零食，我不敢出面，都是因为这个江先生逼我的……” 林雅蕾趴在地上，她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扑上去，想去拉住月国的右腿，突然被江曜臣拎着肩膀的衣服一把拽开。 如果不是为了在月国面前保持形象，他恐怕会用脚踹开这个女人，她明知道月国已经残疾，她还想整个人扑上去，很可能会令月国站不稳。 “你是那个送糖来的阿姨。”月国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好心人’？——” 难怪他和这个阿姨见过一面时，就觉得她长得有点像自己妈妈。 “月国，我不让护士告诉你，是怕你知道我就是那个狠心的母亲，我怕你讨厌我……”林雅蕾放声道，“但是，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很想吃糖，我却没有能力给你买，我一直很愧疚，很痛苦……” 月国有一丝的心酸，可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曜臣，你别为难她了，快让她起来，这样在医院闹不好…” “你很清楚，你只能偷偷来，不是我逼你的。”曜臣将林雅蕾拉了起来，连护士和秘书两个人都没办法让林雅蕾起身，曜臣轻轻一拽，她就吓得跳到墙边，曜臣的力气很大，她也是真的觉得很痛。 “你消失了二十七年，对吗？月国、月慧都跟我说过，在月慧出生以后你就不在了。而你第一次出现在殡仪馆时，你却跟我说，你只是离家出走了几年。”曜臣质问道，“没想到，时隔二十七年再次出现，你只是为了月国家的房子，拆迁费很高昂吧。” 林雅蕾涨红了脸，她的眼泪暂时停止了。她看着月国摇头，眼中跳出的文字在解释着：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月国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陌生的母亲。 “如果你出面和月国相认，你就要面临支付他高昂的医疗费，而你一分钱都不想出。所以你只能偷偷来。”曜臣的话每一句都很冷静，但是他真的在生气。眼神示意了一下，秘书便走过去扶着月国。 月国果然有些站不稳，甚至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原来妈妈没有死，还活着，是真的。她是抛下他们一家人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了。 此刻的林雅蕾，被在场的其他人都深深唾弃，她多希望月国可以理解她，哪怕是说一句为她而说的话。 “你知道爸爸是怎么带我们长大的吗？”月国身体摇摇欲坠地盯着母亲，“他一个人做了三份工作，早上帮人送货，开卡车，顺便进货，中午回来休息、吃饭，接着就要去开张，下午卖小吃，晚上卖烧烤。” “我和月慧一直寄住在託儿所，我和託儿所的阿姨一起照料妹妹，爸爸凌晨才过来接我们。为了支付託儿所的费用，爸爸才更拼命地工作。” “就这样一直到我们上小学，一直都是委託邻居家的阿姨叔叔来接送我们。还好有几年，爸爸和他朋友合伙做了烧烤分店，赚钱更多，这才让我和月慧有了更好的条件读书，给我买了钢琴。” “我们家条件一直不好，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是你的责任，因为爸爸跟我说，你已经去世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 “你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年？直到爸爸和月慧死了，你才出现，你是为了我们家的房子吗？为了那么小的房子吗？” 他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像是在做梦，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揭露这些伤疤。 每说一句，林雅蕾就觉得月国是拿枪指着自己，而且这样的责问，比冷血的江曜臣、还有他那个冷血的女秘书更加让她痛苦，更像是要逼她去死，她也开始站不稳了。 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忽然她觉得，整个事件是江曜臣这样的有钱人在玩弄他们的命运。 一定是江曜臣的话，才让月国对她的印象变得这么差，才会让月国这么埋怨她。 月国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会交往到江曜臣这样黑心的人？ 林雅蕾已经思绪混乱了。 “月国，你只听了他的一面之词，你就觉得我是为了房子来的？我承认我离开你们二十七年了，我现在回来是因为你们出事了，我也很难受，但是我一出现，江曜臣就拿你的医疗费来逼我，五十万我一下子怎么拿得出来？他给你爸爸你妹妹，买了几十万的墓地，我们普通人哪里支付得起？” 月国看了曜臣一眼，很低声地询问：“曜臣，你不是告诉我那个墓地才几万块么……” 曜臣骗了他，还是骗了母亲？ 曜臣一时冷着脸，没有回答。趁着月国也产生了疑惑，林雅蕾知道抓住机会了，她连忙又说：“月国，他逼我给你出医疗费，我一时拿不出来，他就要逼我还钱。你相信我，这么多钱，他以后也是要逼你还给他的！这些资料上都是他给你花的钱的记录，他这个人很坏，已经坏透了！” 手里的资料差点甩出来摔在月国身上。 秘书紧紧扶着月国帮他挡开林雅蕾的“攻击”，语气也变得气愤：“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呢？我们老闆对高先生重情重义，就算高先生不还钱，老闆也不会逼他，只有对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才说了点狠话！而且，老闆根本没有逼你，只要你不再来打扰高先生，他就不会追问你钱的事！” 林雅蕾的面容开始狰狞扭曲。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救月国，为什么要给他花钱治疗做手术，给我丈夫、女儿，买了价格那么高的墓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花了这么多钱，然后再逼我还？你这不是耍人吗？” 第18页 她一只手指指点点，就快扑到曜臣身上去算帐了，好在还有一个护士拉着她，其他岗上的两个护士也来安抚她，怕她在医院闹事。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就算我不还你这钱，你以后一定也会逼月国还这个钱！你要逼死他吗？你为什么要救他，你不如让他死了算了！你为什么要救活他！医生都说了高位截肢死亡率很高啊！” 林雅蕾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一点都不像是月国记忆里那个温柔的母亲。 就连这几天的那个“好心人”，月国也无法将林雅蕾现在的形象与之重叠。 她刚才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月国的生命在她口中被无情诅咒着。 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这场闹剧，月国错愕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思考。 而且让他忐忑不安的是，曜臣为了他的治疗，真的花了很多钱，以后他会让自己承担这些费用么？ 林雅蕾嘴里一直在责骂，没人回应她的话，但是及时的有保安过来拉走了她，一路上吵吵嚷嚷，曜臣都没有再理会，月国也封闭了心门一般听不下去了。 曜臣转身准备拨打电话：“我去叫司机送她走人，程澄，你一起去吧。” 女秘书答应后，他正想接手扶着月国，月国自己却突然用力的撑着拐杖回房。 好可怕——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好可怕。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贪图房产的母亲，还是为他家花了高昂费用的曜臣，都让他觉得好可怕。 他要快一点坐下来，坐在床上，他才有一丝安全感，然后才能呼吸。 即使伤口刺痛，月国也顾不了那么多，坐下来以后，心脏依然在飞快地跳动。 “月国，对不起。”曜臣跟着进了病房，又关上了门。 简单的一声关门，一瞬间隔开了外界的所有嘈杂。 冷静了好几分钟之后，月国坐在床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早就有预感，我妈妈没有死，否则怎么会连墓碑都没有，爸爸从来不提她的事。” “没想到竟然，她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 “你看见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说你逼她拿钱，要她出我的治疗费……”月国忐忑地说。 “没有，我没有逼她。”曜臣在床边俯身，扶住月国的肩膀，“我也不会逼你。以后，永远，你都不用担心这件事。” “曜臣，如果是我，我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月国觉得很丢人、很胆小的说出来，“也许你不在乎，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是啊，我不在乎。所以你不必还给我，包括以后的治疗费用，也不用你支付一分钱。” 沉吟了几秒，月国问道：“你给我爸爸还有小慧安置的墓园，真的那么贵吗？” “给伯父还有小慧安置的墓园是东园山，那里的环境要好一些，几十万也很正常。就当是赠送他们的礼物，等你伤好了再一起去看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帮我？” “你想知道吗？” 月国眼神在挣扎，他有些愣住了，好像再说下去，就会捅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纸，所以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我母亲的联繫方式？我想和她再谈一谈……” “你们要谈什么？” “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们，为什么抛弃我们不管……现在回来，是不是想要房产证……” “抱歉，我没有她的联繫方式。” 让秘书存过，但是他自己没有，曜臣很实诚地说。 “曜臣，帮帮我吧，如果她真的是我妈，那就是我在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我想和她再说几句话。” 曜臣质疑的看着月国。 月国也胆怯地看着他，曜臣帮了他太多了，他已经无比愧疚，再提出要求都觉得自己很厚脸皮。 她不是你的亲人，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你只有我。 曜臣在眼里输入了这些文字，但没办法传递到月国的眼中。 “为什么回避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我这么帮你，你不想知道吗？”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月国也并非是感情上的傻子，但是经历了家庭、身心的巨变，他已经无法去想那么多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是那个原因也罢。 他都没有勇气去回应。 想知道——还是不想呢，如果不回答，也不明白曜臣要维持这个俯身的姿势到什么时候。 月国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是想确认那个答案的，因为一开口，竟然又重复地问了一次。 “为什么这么帮我？” 这次换来的答案，曜臣捧着他的面颊吻了上去。 ☆、插pter 07 插pter 07 *** 林雅蕾回家了，但是她说她不愿意回家。 她现在住在外地的朋友家里，在那边也有一份开小店的工作。若不是月国一家出事，她也不会来s市。 为什么不愿意回家？曜臣让人去调查清楚。 下车后，林雅蕾顺着小巷进入了一间老式公寓，上了三楼。 她敲了很久门也没有人回应。终于，一个男子气急败坏地开门。 程澄和一起跟踪过来的司机坐在车里，同时摘下了墨镜。 “你怎么又来了啊。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你去找他行不行啊。” “小浩，你让我进去，我找你爸爸。”林雅蕾很没气势地说。 “怎么， 你又要找我爸给你生活费啊。你亲儿子才应该要养你的好不好啊 。”那个男人把她一直往外推，“你和我爸在一起这么多年没领证，我爸还为你付出那么多，结果是因为你和前夫根本就没离婚，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 人会再相信你了。” 林雅蕾拦着那个男子不让他关门。“小浩，我养育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而且我儿子我女儿都出事了，我女儿也死了，你让我找谁去……” “我求求你了，我跟你真的没有关系，你女儿死了也跟我没有关系。” “等等，你让你爸爸把我的存摺还给我。” “我们没有你的存摺，拜託赶紧走赶紧走……不要再来了。” 她不止是这一次被赶出门了。这些年她无数次埋怨自己的无知与无耻，是她自己种下的恶果。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把责任 推到别人身上，也不敢去报警，怕一切抖出来以后在朋友面前都做不了人。 林雅蕾准备下楼。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停在楼下的车辆。她似乎意识到送她回来的车并没有离开。 程澄在车里感嘆道：“原来是再组家庭失败了啊……也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怪她还盯着高家的那个破房子 ，她也是无依无靠了……” 第19页 他们继续悄悄地跟踪林雅蕾，她在附近的一个小旅馆开了一间钟点房，大概是准备休息一会就离开这个城市。 程澄又去林雅蕾后来再组的家庭探访了一会，说是给探访费，那个男子才开门。 之后，取到了几张林雅蕾和那个家庭的一些合照，并且都是一些出去旅游的快乐的照片，他们依然保留着。 那家人也是老实人，林雅蕾离家出走以后的第五年，和那家人的爸爸在一起，原本林雅蕾应该是刚才那个男子的继母，结果在前些年，他们才发现林雅蕾根本没有离婚，于是一气之下把她扫地出门，之后的几年爸爸还陆续给过林雅蕾生活费，可是她越要越多，儿子开始阻止爸爸给钱。 程澄真不知道是同情这个林阿姨，还是嘲笑她活该好。 跟踪到了第二天，林雅蕾果然去了火车站，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她接到了程澄的电话，约她出去见一面，就在附近一家高档会所的会谈室里，几乎是对方在全程发言。 “林阿姨，把你的银行卡帐号发给我吧。这是老闆和高先生商量以后，给你的赡养费，这是三百万的现金支票。” “另外，你今年五十五岁，算到八十五岁，每个月额外转帐给你一万流动资金，如果你在这之前去世，合约就自动作废 。如果活的更久，依然是每个月一万。” “你以后真的不要再来找高先生了，只要你白纸黑字地签完这份协议书书，我就立刻把这个月的钱打给你。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打钱给你。” “我们老闆也是刚刚接手公司的生意，他自己的存款并不是很多，如果你对这个价格不满意，我们可以再谈。” 不满意还可以再谈。 她当然已经满意了，如果她不答应，恐怕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被逼着拿出月国的医疗费。 三百万。 再加上每个月一万…… 够她这样的人奢侈地过完后半生，甚至可以不用再工作，甚至还可以在她现在工作的城市买一套不错的房子，每年还可以出去旅游享受。 谈了没有多久，林雅蕾就很不要脸地签了字，再按了手印，程澄还录了音。 她一边签字一边痛哭，觉得痛苦万分。 她一直是个为了几块钱的野菜也可以在菜市场斤斤计较的人，过了一辈子穷日子的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不说是富裕， 至少是过上中等人家生活，她也从未想过。 如今，终于要实现以前从没想过的日子。 竟然是用再也不和月国联繫这个条件来交换的，无论是见面还是通讯，还是找人告诉他自己的消息统统不可以，也不可以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她看了那个保证书，所有的条款的目的都是切断她和月国之间的联繫，如果真的有必须要联繫的事，要先请江曜臣出面代为受理，不能直接找月国，就算月国主动找她，她也要说不认识。如果违约了，她就要付出十倍数额的金额，加上曜臣在月国身上的钱，也要全部还清。而且不止是钱，如果她再来了，曜臣会做出什么举动，秘书也无法保证。 如此严苛，就是为了让她彻底从月国的世界里消失。 “林阿姨，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辛苦，所以你需要这样一笔钱去养老，你也可以去投资、创业，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做人要讲义气，你不能再来找高先生了，你真的能做到这些的对吧？” 程澄按着桌上那张支票，慢慢滑到林雅蕾的面前。 “我，我真的能做到。” *** 看着手机邮箱里传送过来的几张照片，月国努力思考着母亲的样子，二十多年前在记忆里的模样，还有她那天出现在医院时的样子，以及照片上她开心地抱着一个男孩笑的样子，终于叠合成为了同一个人。 “她现在有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为什么还会来找我？明明都二十多年不见了。” 月国抚摸着屏幕，终于退出了图片界面。 “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如果你主动去找她，会打扰她和那个家庭。” 曜臣淡淡地说道，听上去却是那么残忍。 月国曾经不争气地想过，原谅这二十多年的一切，和母亲相认，毕竟那是他心里永远的执念，也是很多失去母亲的孩子都渴望的，即使到成人以后也无法释怀的。 但是他没想到，母亲还有另外的一个家庭等着她回归。那他究竟又算什么呢？ 她来医院大闹一场，真的只是为了房子。 曜臣又说着： “如果她还有一点良知，想要负担作为你母亲的责任，她会再来主动来联繫你的。” 说完这句话时，林雅蕾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曜臣一点也不觉心虚，因为林雅蕾拿着钱早就上了火车。 他想俯身亲吻一会，但是立刻被推开。 月国眼睛低垂下来，一字一句地：“现在我没有心情想那些，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又补充：“对不起。” 虽然曜臣没有表明心迹，可是他已经明白了。 即使什么都不说，他们也已经越过了朋友关系。 而且在金钱上还有这么大的瓜葛，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曜臣的恩情。 曜臣起身拿着衣服：“是我说对不起才对，不应该勉强你。” 正要离开，被月国拉着衣角。 “没有勉强，亲一下吧…” “好。” 曜臣弯腰亲了他的鼻子和嘴唇，“好好休息，如果还有事就打电话。” “可以发简讯吗。” “不可以，要打电话听见声音。” 愣了一下，月国慢慢仰卧下去，“晚安。” “晚安。” 月国点了点头，看着他一直到开门离去才闭眼。 曜臣花了大量时间在他身上，还有很多财力，处理了他家所有事之后，还有公司的事。 付出了这么多，如果这份感情是单向的，曜臣也太可怜了。 刚才起身的时候，看见曜臣失望的样子，自己心里很愧疚。 所以，就变成双向吧… 除了这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回报。 *** 车子停在中间有着圣母玛利亚雕塑的喷泉路边，因为路途十分近，所以曜臣亲自驾车了，就连秘书也没有来，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到了。”曜臣替他解开了安全带。 之后，月国被抱着坐到黑色摺叠轮椅上，现在还是处在很容易就碰到伤口的阶段，每一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 月国看着两旁的风景，附近像是一片绿荫环绕的公园，他视力不错，所以看得见远处的草坪上有松鼠。 “这边费用应该更高吧。” “为了更好的养伤，怎么总是担心钱的问题？那是由我来出的。” 月国感激地抬起头，“曜臣，真的很感谢你。” “谢什么…” 第20页 那天在医院，林雅蕾大喊着高位截肢死亡率很高，让月国心里有了一丝阴影，医生也说过，如果自己心情不好，也很影响伤口恢复。 在不久之前，他还成天想着就这样自杀了算了。 可是拖得久了，他又觉得养伤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许未来还有转机。 刚才进来时，雕花铁门的旁边有写着花园私立医院的黑色大理石刻。 曜臣推着轮椅走了两步以后，医院内的护工就出来接应他们了，把一些必要的物品和拐杖了也拿了进去。 为了避免再有人来打扰，曜臣低调地安排了转院。 除了秘书和律师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他最近在做什么，就连母亲那边，曜臣也瞒着没有说，为了不让公司的人怀疑，在月国身上的花费，大部分是自己私人的存款。 只有环境更好的私立医院才适合月国的疗养，这是一所在市中心占地面积非常大的私立疗养医院，因为没有高耸的住院大楼，而是几座低矮的洋房组成，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照顾，住在这里，月国的心情会舒适许多。 负责人将他们接入其中一间洋房，屋内的装潢也全是复古欧式。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因为很久没住人，里面还有一些闷，我们去开窗透下气。你们先在附近转转吧，刚到新的环境会有些不适应的。” 曜臣推着轮椅，又慢慢地到了室外草坪上，时间还早，在这边转一转并无妨。 离别墅已经有一段距离，曜臣问道： “最近有没有人联繫过你？” “有朋友在网上留言过，但是我没有回覆…” 月国在网路上认识的朋友不多，多半是现实认识的人和他互相关注。 但月国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根本没有上网回复，从车祸后就逃避到现在。 “廉世杰联繫过你吗？” “没有……” 曜臣竟然知道世杰的名字，他明明没说过，只提过有一个男友，而且上次就说了分手了。名字也许是月慧告诉他的。 “还喜欢他么。” 月国犹豫了一下，曜臣还以为没有了下文。 “……没有，不喜欢他了。” 在车祸发生之前，月国也一度以为自己还喜欢世杰，车祸发生以后，根本没精力想那些。 因为那二十万的事，所以对世杰还有一点挂念，不过月国想等这一段艰难的时间过去了再说，这件事让曜臣知道不太好，毕竟是他和世杰的私事，而且是害小慧吵架而车祸离世的原因之一。 曜臣继续推着他往前散步，穿梭在布满银杏树的小路上。 “所以，现在你喜欢的人是我吧？” 没想到曜臣问的这么直接，月国的心脏咚咚直跳，还好在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不知道。”月国突然哽咽，“可能是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了吧，我们……不是接吻过了吗？” “我不想勉强你回答。只是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是真的。” 月国小声地重复，曜臣就像是老师在问一个没有做作业的学生今天的作业是不是做完了。 “你呢？” “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月国。”曜臣回答，“你又在问无聊的问题。” “不是无聊，只是问一下……” 月国嘀咕着，稍微侧头看了一下，曜臣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即使没有变化，曜臣也应该是喜欢他的，否则不会付出这么多了。 “你的男朋友是我，记得和别人说清楚，见到其他人也要介绍。” “好。” 为什么曜臣会喜欢他，他都已经成了残疾人，月国不想问下去，如果问了会破坏气氛。 也许曜臣早就喜欢他了，而且他觉得残疾并不影响自己的感情。 只是，一切有点像是在做梦。 就算以前身体健康，月国也从未想过和曜臣会在一起，他们的生活消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曜臣还那么优秀，自己怎么也配不上，所以想都没想过那方面，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何况是现在。 可是，确实发生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自己面临如此困境，只能依赖曜臣的帮助，如果失去曜臣的帮助，会难以生存。何况欠了曜臣那么多，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办法离开他，不如就试着喜欢他，放下那些自卑的想法，在一起的话，心里的压力也会小一些，平时接受那些礼物也变得顺理成章，不再有太大的负担。 很快就围着树林和花园，在疗养医院转了一圈回来。 “我不在的时候，记得让护士多推着你出去走动。” “知道了，你要回去了吧。” “再过一会，把你送进房间里。” 月国有点不好意思地仰头：“那要接吻吗？一会让护士看见不好。” “好啊。” 曜臣低头去吻他。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车辆之中，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们。 *** “高先生，可以自己下楼梯了吗？” “可以。” 月国已经住进来好几天了，伤口换药和身体清洗都照常进行，还有专门的手术楼，可以对伤口癒合做一系列的理疗。因为月国左腿剩余的部分有一些发肿，只有通过红外仪器才能渐渐地消肿。 虽然答应了曜臣要多出去走动，其实只有他来的时候，才会下楼去。 因为用双拐上楼、下楼不是很方便，腿部还疼痛，所以月国又偷懒了，每天只在病房的二楼活动一会。 可是不能总是等到曜臣来时才依赖他下楼，他决定多练习用双拐走路。 而且今天曜臣临时说要晚上才能来了，白天总要出去活动一下。 走到大厅以后，已经有些疲惫出汗，月国也没有气馁，“我去门口走一走，十分钟就回来。” “那要注意安全哦，我也一起去吧。” 一个胖胖的护工在月国身后跟着他，还说了不少残疾人复健的事，增强月国的信心。 “谢谢，我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艰苦的例子。”月国向她笑着说，“但是自己做起来确实很难。” “你的伤口都没好，走太久路负担就太大了。下次想出来透气也可以坐轮椅逛远一点呀。” “说的也是。” 卡兹卡兹。 忽然听见洋房的楼顶有什么动静，月国仰头看着，楼顶似乎有什么人，一个黑色衣服的边缘消失在视野中。 “有人在楼顶吗？” “没有啊，今天没有请工人来修漏水啊，我们都好几年没漏水过了。” 护工说完话，也一起仰头看着上面，在那一瞬间，楼顶边缘竟然有一只花盆猛的朝下跌落。 第21页 “啊！” “高先生！小心！” 那是一只陶盆，里面还种着风信子花，而且是月国房间里的花盆。 一瞬间砸在地上，那样的力量如果是砸到了脑袋，甚至可能会杀死一个人。 泥土和碎瓦都散落了一地，还有摔出来的蓝色花。 竟然差点就砸在自己身上，月国下意识地躲开，便站不稳地倒向后面。还好那个女护工立马用身体垫着他，月国没有倒下去，只是倒在她的身上没有受伤。 “好痛，好痛……” “啊！高先生，你没事吧？”女护工足足地吓了一大跳，她飞快地抬头，“是谁在上面？” “没事……” 如果被刚才的花盆砸到，或者是因为摔倒而再次受伤，月国不敢想像，残肢的部位突然无比胀痛。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听见这声响动，屋子里的其他护工和护士纷纷跑出来帮忙。 月国再次惊慌地抬头，那个人影早就无影无踪。 ☆、插pter 08 插pter 08 *** “真的是从楼顶掉下来的吗？今天没有人去楼顶啊，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花盆无端地从楼顶掉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虽然有惊无险，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间疗养医院开设二十多年了，很少出现这样的意外。 和月国待在一起的胖护工一直解释：“真的是从楼顶掉下去的，就是突然掉下来的……” 一个护士安慰道：“没事就好，也许只是个意外，不要想太多了。” “就算是意外，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胖护工有些为月国不平，“高先生还问我有没有人在楼顶，就是因为看见有什么人在楼顶呢。” 洋房有三层，三层以上有一间阁楼，由于阁楼面积很小，只有堆放杂物，那里有木楼梯可以爬向屋顶。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上去。 一楼到三楼一共有八间房间，其中包括每层有一间护士房，只有一楼、二楼住了一共四位病人，包括月国在内。 现在连其他三个病人和所有的护士都因为骚动来到了大厅，大家都有证据自己刚才不在楼顶，还派人上楼顶检查过了，阁楼的门把都是一层满满的灰尘，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所有人都在这里，谁会去楼顶呢。” “如果没有人在楼顶，花盆怎么会掉下来呢？” “也许是被风吹的啊。” “那也是有人把它抬到楼顶去的。” “你的意思说，这屋子里有人故意去楼顶把花盆推下去，要害你们咯？现在又没有人受伤，下次注意不就好了吗？很可能不是从楼顶掉下去的！” 见她们差点要争吵起来，月国突然附和她们道：“也许是我看错了，那是我房里的花。我房里种了四种颜色的风信子，那是蓝色的一盆。恐怕是我自己去阳台看花的时候，把它们碰歪了。” 他努力把刚才见到的黑影解释成错觉，尽管心有余悸，可是已经惹得屋子里的人都很不满意，甚至护士觉得他大惊小怪。既然没受伤，就把这一页翻过去吧。 “高先生，我扶你去坐轮椅上吧，暂时别用双拐活动比较好。” 胖护工推着月国去坐洋房里的小电梯回房。 “高先生，你太好说话了，如果我是在这里养病的病人，肯定会投诉医院的，刚才真的很危险很恐怖。” “还是不要投诉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这事不要和曜臣说哦，我不想让他担心。” “他是你男朋友吧，好羡慕，你们是……那个啊？” “嗯…” “嘿嘿嘿，对了，今天怎么不见他来呢？” “好像今天有事，他说晚上会来的。” 胖护士咯咯地笑起来，继续八卦地问起各种问题，送月国回到了房间，帮他联繫换药的医生过来。 楼道之中，一个潜藏的人影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硕大的led牌上，全屏是一张拉小提琴的男人侧影。 下面是华丽的金色文字。 屏幕时不时又切换成宣传mv，字幕介绍着发布会的主角，江德文。 二十年前，他是现代大陆音乐界的贵公子，现在是公认的中国小提琴教父。虽然这是个浮夸的称呼，不过能在国内能排的上名次的小提琴家，被人耳熟能详的，也就只有江德文一人。 今晚将在这座金碧辉煌的七星级酒店举行一个巡演发布会。 有传江德文巡演的目的是为了慈善捐款，甚至邀请了许多金主过来进行这场“慈善酒会”。以江德文在娱乐圈和商圈的势力，这也是上流人士的一场盛宴，有不少大咖明星和企业家投资人都来了，所以也有很多摄影团队和记者在门口等待着，只有一部分允许入内。甚至有不少打听到消息而过来追星的粉丝，在酒店外的广场自发聚众，所以今晚这里不是一般的热闹，车流量也巨大。排场简直不是一般的酒会可以匹敌。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发布会或者酒会的邀请函吗？” “没有。” 刚进入酒店，就看见被承包下来的特殊通道，铺上了红毯。不过在入口处就要检查来宾的邀请函，以防不相关人员入内。 迎宾看着这个西装领带都没有打、敞开了两个扣子的男子，第一直觉反应就是拦下他。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我们的酒会厅没有邀请函是不可以入内的。” “这里是江德文的发布会场？”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led大屏。 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是的，先生，没有邀请函是不可以入内的。”女迎宾很严肃地说。 “不用了，他是我弟弟。”从大厅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戴着眼镜，看着比曜臣要纤瘦一些，因为曜臣身上有肌肉。金丝边的眼镜没有显出斯文俊秀，反而是更突出了英挺的五官。跟随身后的还有一个助理。 女迎宾听见声音便立刻转身，他在句尾说：“也是父亲的儿子。” “抱歉抱歉…江先生…” 女迎宾低下头，匆匆忙忙地翻开贵宾登记簿，她知道江德文有两个儿子，但是那个次子太过于低调，从来不在媒体面前露面，很少出现在父亲的身边，所以根本没有几个人认识他，甚至见都没见过，只是听说过。 “江曜臣，我的名字。” “是，是，对不起。” 女迎宾在第一页就翻到了，更加觉得很抱歉。 “不认识他也很正常，毕竟我弟弟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连家庭聚会也从不参加。” 曜希向女迎宾微笑，瞬间化解了她心里的尴尬。 “爸特意要我下来等着接你，再过半小时就要放媒体入场了。” 第22页 看了一眼手錶，原来自己早到了一个小时。 父亲通知的时间是19点，来了才知道发布会的真正的时间是20点。 曜臣直接问道： “休息室在哪？” “这么急着去休息吗。正式开始之前，宾客总要先在会场里进行社交，喝喝酒，吃些点心。今晚的自助应该很丰盛。” “我已经吃过了。” “总之先上去吧，既然你都来了，先去和爸爸打个招呼。” 两人一路进入大厅，绕过大厅里的水晶喷泉，再去乘坐电梯。 虽然是兄弟，二十多年来，从未以兄弟相称。 准确的说，曜臣从未主动和曜希打过招呼。 曜希并不是他的哥哥，而是自己八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父亲不愿意让曜希背负私生子的骂名，要求舒兰公开这个孩子是他们生育的，结果，舒兰和曜希根本无法以母子身份相处下去，曜希的眼里只有自己已经死去的亲生母亲，江德文也更加疼爱那个女人，对舒兰态度极差，甚至对曜臣动手。 之后，父母反目离婚。 在离婚的前际，舒兰出了严重的车祸导致高位截瘫，并且没有争取到曜臣的抚养权。 所以，曜臣对父亲和这个私生子哥哥异常抵抗，到现在也只想摆脱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回国以后的动向都没有向父亲报备，在母亲的公司工作的事也没有说，他放弃了音乐也是为了和父亲彻底撇清关系。 母亲告诉他过，不要向媒体说出曜希是私生子的事，如果不愿意和他打招呼，那就不要打招呼了，如果破坏了父亲的名声，父亲会大发雷霆，会伤害曜臣的，所以不要在媒体人面前提到任何，最好不要踏入那个公众人物的世界。 离开电梯，曜臣又一次开口问道： “休息室在哪？” “这里。” 曜希走到一扇很宽大的欧式木门前，门口有装饰的天使雕塑。 “你先去休息吧，我去酒会厅了。” 曜臣犹豫了一秒，走过去开门，他知道曜希不会让他如愿去休息室的。 在这间屋子里，江德文坐在豪华的黑色沙发上，面前已经摆着换酒瓶和倒好红酒的高脚杯。旁边还站了他的两个男助理。 江德文表面的样子，可以用笑容可掬来形容。在曜臣眼中，不过是伪装成圣人的魔鬼。 “你来了，正好可以品尝一下这瓶98年的柏图斯。” “我不喝红酒。” “喔？曜臣，为什么不坐下？” 江德文皱着眉头说，“我们父子又有三个月没见了，你见面连一声招呼也不打吗，你看你穿的是什么样子？给他拿一条备用领带过来，等会要进场了。” 曜臣微微仰头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又不屑地移开眼神。 “你回国以后一直在游手好闲吗？” “我找了一份工作，所以不用你操心。” “是什么工作？” “与你无关。” “曜臣，怎么总是用冷冰冰的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家人呢？” 江德文摸了摸下巴。 “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你妈，怎么会生出这么不像我的儿子呢？你不会像她一样去搞慈善了吧？” 曜臣的掌心捏紧，不过是在憋着内心的愤怒。 “我可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江德文皱着眉头强笑起来，笑容显得讽刺，“以后我也一样要做慈善了，恐怕还要向她这样的大慈善家请教，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二十年没办法上厕所。” “这些不关你事吧？” 曜臣情绪失控地站起来。 “怎么，老爸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你妈，你怎么会放弃最爱的小提琴？你还记得你从小就说要成为爸爸这样的小提琴家吗，结果现在呢？” 高脖的换酒瓶突然被他扬手砸倒在一边，白色的地毯上浸满红酒渍和玻璃碎渣，整个屋内都浸满了红葡萄酒和愤怒的味道。 江德文拍了拍手，留下曜臣的眼角还在难以置信地抽搐。 “这就对了，呵呵……你还是有很多地方遗传了我，愤怒才是人前进的动力。怎么样，是不是气得又想提前离场？不过今晚的发布会很重要，你不能缺席。” “98年的……柏图斯。” “曜臣，不要这么严肃嘛。这么难喝的酒，爸爸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钱的。”江德文转头问，“领带拿来了没有。” “不用了。” 曜臣甩门离开，径直去了隔壁的酒会现场，江德文也很快在他身后带着助理一起进入。 虽然江德文是主办人，不过现场很多商界名流，大家都在各自的范围内搭讪着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看见他过来就打一个招呼。 在人群面前，曜臣不得不装出和父亲的关系还行的样子，不想徒增太多的麻烦。 不过很快，他已经找到了一处可以站稳的地方，独自拿着一瓶啤酒在消遣。 江德文似乎是带着几个朋友走了过来。 “曜臣，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梁叔叔，梁夫人。这是他们家的千金诗妮。” “叫我delice就可以了。”那位穿着蓝色晚礼服的千金小姐微微一笑，不过曜臣认为这里所有出现的女孩都长得一模一样，并没有特别之处。 “诗妮今年才满20岁吧？” “是呢，她还想去巴黎进修音乐，到时候还要拜託你多关照了。” 江德文点了点头就转过身，他拉着曜臣问道：“如果不喜欢爸爸给你介绍，你就自己去搭讪，不要闷在这里嘛。”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介绍？” “你在想什么呢，爸爸只是给你介绍多一个朋友。她和你哥也认识，还有你梁叔叔是爸爸的朋友。” 江德文给那夫妻二人解释：“不好意思，我儿子性格就是有点奇怪，他总是和我们格格不入的。” “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有点个性，又不是跟你一样是名人，那么拘束干什么。” 是啊，格格不入，为什么不让他赶紧走。但是这个现场不是儿戏，而是全国上下多方媒体紧紧关注的发布会，曜臣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由，如果媒体关注到他这个江德文的次子，以后可能会偷拍他拿去炒作江德文的新闻，会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很不愿意和这个圈子扯上关系。 到了发布会正式开始的时间，除了官方的摄影团队就位，酒会的门外还涌进来一堆记者，不过他们的距离被警戒线拦了起来，不能踏入酒会的内场，所以大多都带着长镜头拉长拍摄。 江德文在舞台的中间发言，感谢今晚各位贵宾莅临，也感谢所有来捐款的慈善音乐人。 之后又公布了自己即将欧洲巡演音乐会的消息，还公布了长子江曜希要一起参加巡演作为他的助手的事。 第23页 除了今夜捐出的一千万，巡演获利的所有费用将用于慈善捐款。 江德文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身价上两位数亿的音乐家，近两年他的音乐风格突然开始走下坡路，便说要完成最后的巡演心愿。 在所有事公布完毕以后，江德文还说自己可能会在这次巡演后停止公开的演出活动，未来要致力于两个儿子的音乐之路的发展。 这个时候，助理提醒江曜臣上台去配合，曜臣只好站上去应和地拍了拍手。曜希也一直在台上配合父亲，曜希现在是国内知名的年轻小提琴手，也是名正言顺的江德文的接班人，许多媒体人都注意到了他。 江德文公开这么大的消息，如果遗忘自己的次子，可能会被别人炒作成父子不和的新闻。 现在的媒体，只要在网路上随意揣测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抹黑一个名人，他一直很小心维护自己在音乐界小提琴教父的形象，现在还涉及了娱乐圈，就更加小心。 一旦提及了曜臣的名字，曜臣就要露面证明父子关系和睦，要让媒体拍到他的照片，否则还是会受到猜测质疑。这就是江德文坚持要曜臣来发布会的原因。 之后一直是另一个江德文请来的主持在宣布来募捐的名流和对应的捐款金额，曜臣就先离场了。 与内场的喧譁相对，走廊里很安静。 嘟嘟的系统铃声响起，曜臣打开电话。 耳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曜臣按下了挂断。 “为什么挂掉，是女朋友打来的吗？”江曜希从他身后走来，“还是男朋友？” “与你无关。” “我记得你男女都可以吧，只要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 曜希着重这两个字，令人不寒而慄。恶劣的幽默真是和江德文一模一样，曜臣总觉得自己有时也和他们有点像，也许是因为是从小生活过的家人。 “我要先离开了，请你转告那个小提琴家。” “我是来提醒你的，曜臣。爸爸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所以让我提醒你，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考虑清楚。” *** 车子驶进夜幕下的花园，玛利亚伫立在其中的水池已经停下了花样喷泉。 被树林环绕的几幢洋房格外安静，就像熟睡的摇篮，一想到月国就住在这里面，曜臣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也松懈下来。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月国，挂掉了一次以后，他就没再打来。之后再打过去，也没有接。想着直接来医院就能解释了。可是毕竟是住着病人们的地方，十点过已经是他们休息的时间。 曜臣走去敲门的路上，发现只有几间房传出暖黄色的檯灯光线，月国的房间是漆黑的。 开了门之后，值班的护工还在大厅里坐着记帐。 “江先生，这么晚还来啊。” “本来说好晚上过来的，路上有一些塞车就来晚了。” “高先生应该已经休息了，你上楼确认一下吧。” 曜臣尽量放慢脚步去爬楼梯，月国的房间关着门，正巧的是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才关上的门。那个护士见到曜臣，不免突然吓了一跳，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开口说： “他，他睡着了。” 曜臣也猜到是这样。 “要进去看吗？” “不了。今天他换药了吗？伤口怎样？” “换了，我看纱布是新的。”护士有些紧张地点头，“但是我不是负责他的护士，不是很清楚他的伤口情况。我只是负责晚上巡房的。” “打扰了，我明天再来。” 曜臣转身下楼，不想说太多心里的想法，来医院要说的话都是为了月国而准备的。 今天的心情在参加发布会后就一直很不舒服。 一想到父亲可能会採取一些办法来骚扰他，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甚至开车过来的路上都担心有车跟踪。 不过，应该没那么快。 江德文是个把面子看得相当重要的人，毕竟他在音乐界重磅级的称号让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在公开场合他总是用随和、自然、开放的性格遮掩自己，实际上回到家，他是个有重度洁癖和强迫症的男人，有暴力倾向，还有躁郁症，这些都只有他身边人才知道，从没有对外公开过。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母亲暴力相向。 后来那个私生子进入家中，父亲的暴力更加严重。 母亲离开这个家之后，情况缓解了一些，但是父亲的偏执始终在于小提琴，所以不断逼迫曜臣和曜希疯狂地练习，一旦没有让他满意，便会用皮带鞭打身体或者砸坏家里的东西威慑他们。 曜臣和曜希都是十多岁的孩子，日复一日练习到手都抬不起来，医生说会落下颈椎病的程度父亲才罢休。 直到进入大学之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曜臣都是喘不过气的状态，感觉自己精神状态时刻紧绷。 就连进入大学，父亲还僱佣过私家侦探跟踪曜臣，调查他的人际交往，表面还假装不知道。 后来父亲逼迫曜臣出国留学，也是用了一些极端的手段，派人无限跟踪，无限骚扰，威慑恐吓，让他不得不回家妥协。 好在这几年曜臣在国外累积了一些资金，还有母亲帮助，可以暂时地独立出来。 最奇怪、而且最令曜臣不能明白的是，父亲并不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曜希，他会逼迫曜希练习小提琴，但是不会过问曜希的人际关系，也不会干扰曜希的生活，也不会派人去跟踪。 也许是因为曜希的人生更忠于小提琴，技巧更高，获得了父亲的认可，所以父亲就不会干涉曜希的感情生活。而自己则是不被认可的、不入流的音乐，所以就受到父亲干涉。父亲的眼中，音乐才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事，感情生活统统都应该为了音乐而让步。 放弃音乐只是为了进一步的抵制父亲和抗争。 无论如何，他不想再回去。 至今没有和父亲断绝关系，是担心这件事会对父亲的名声造成影响，媒体会炒作，从而波及自己，以父亲的性格，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母亲也劝过他不要轻易放弃这段父子关系，毕竟父亲是公众人物。 能够尽量摆脱他们，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万幸。 旁人眼中艷羡不已、高攀不起的音乐世家，只有身在这样世家的人才明白，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插pter 09 插pter 09 *** 已经十点了。 曜臣哥今天没有来公司。但是公司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八卦他的事。 因为昨夜江德文开发布会正是各大杂志的头条新闻。 捐了一千万，还要开巡回音乐演奏会，并且把赚来资金全部用于慈善。 还召集了那么多明星去参加慈善晚会，当然是当天的大头条。 江德文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音乐家，因为西洋乐在中国并不是非常受众，能说得出名字的音乐家只有那几个人，大家对江德文的关注度还真是高。 第24页 “哎哎这张，拍到江少爷了。” 少爷是公司的女同事对曜臣的称呼，他是董事长家的少爷。 “真的真的，好帅啊。” “啊，他哥哥也好帅，他们鼻子都好高……啊，江德文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两个儿子，那么有钱，又那么有才华，还有那么帅的两个儿子，真是人生赢家。” “江德文捐款这么多，有钱还这么善良，真的是难得的正能量的公众人物，还是小提琴家，哎，年轻时一定更帅吧。” “少爷是学小提琴的吗？” “我们少爷原来是学小提琴的吗？” “真的吗，我才知道诶。” 雨涵的脚步声在靠近她们的办公桌。 “少爷来公司都好冷漠啊，从来没有看过我们一眼，是不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出车祸死了呢？” “而且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可惜啊…她死了…” “你哪里看出来的啊，我倒不觉得少爷喜欢她，只是同情而已吧。” “就是，少爷不看我们是因为他的办公室在顶层，而我们在底层啊——” 直到雨涵拿起手里的文件袋在几个女人面前晃了晃，她们才立刻住口。 “禁止在公司里八卦。”雨涵皱眉道，“还有，不准在外面公开讨论曜臣哥在我们公司担任总裁的事，不准向媒体透露任何消息，我知道他们有办法查，但是如果是我们内部的人泄露出去的消息，我们一定会严查，后果自负。” “对不起嘛。”几个女人阴阳怪气地道歉，“好害怕被炒鱿鱼哦。” 雨涵白了她们一眼之后，她们都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去工作，不再围观电脑上的新闻图片。 “干什么趾高气昂的，神经病，才大学毕业就这样。” “谁不知道她只是个实习的，如果董事长真的看重她，把她当女儿，就给她个大权啊，仗着自己的身份对我们指手画脚真讨厌。” “说起来，她和董事长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暗恋少爷。” “噫……” 雨涵来到盥洗室里，打开手机网页，热门新闻之中一眼就能看见江德文的名字，就和那些人讨论的一样。各家新闻都纷纷曝光了江德文做慈善还有巡演的事，还有他两个儿子的照片，难怪那几个女人突然讨论曜臣哥和他爸爸。 但是在网上搜索不到其他更深入的资料，只说是江德文早年秘密隐婚生下的两个儿子。没有几家深挖过江德文的前妻，关于江曜臣的新闻也不多。 *** 曜臣的车停在一家叫风丸名店的日料店门口。 前几天特意定了刺身，今天来拿。进店之后，主厨便当着他面把准备好的食材包装起来。 主厨也是这里的老闆，很得意地说：难得准备得这么丰盛，要拍一张留念。于是还拍下了相片。 “还以为你下午才来呢，没想到中午就来了。是要拿去聚会吗？” “不是。” “哦…那就是女朋友了。” “是。他最近受伤了，医生说要多吃一些鱼肉。” “哦，这样啊。” 这个客人订的那条金枪鱼要两万多，养伤要这么奢侈的吗。 回到车上，曜臣愣了几秒。 后视镜内，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已经在后面跟着行驶了一个小时。 在离开公寓之后便开始跟踪了，中途他还下车在日料店停留了三十分钟，面包车依然没有消失，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车后面停在露天的停车场。 要说是路线完全一样，过了这么远的距离，应该不可能是巧合。 他继续发动车子离开，面包车也如他所料地紧跟了上来，一路上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默默地跟着，保持了四五米的车距。 曜臣转动方向盘，打入一条安静的小路。由于是通往政府机关的路，所以很安静。 这条路上除了行人，连公交车站也没安设。 他看着后视镜，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跟随而来，索性停在路边熄火。 面包车也跟在后面停着不动，看来不打算离开。 曜臣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看见司机是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男人。 由于全副武装，很难看出他的五官长相。 一定是江德文叫人来跟踪他。 打开电话簿翻动，曜臣拨打了江德文助理的号码。 父亲个人没有手机号，只有找他的助理才能找到他。 大概响了十多秒，对方接下了电话。曜臣已经十分生气： “你们派人跟踪我？” “曜臣？”接电话的人正好是江德文，“哎，你被人跟踪了啊，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有人要害你？这几个月你一个人在国内自己小心。” “你别装傻，是不是你派人跟踪我？” “我和你哥哥今天要登机了，我哪里有空派人去跟踪你。” “有没有派人跟踪我，你心里很清楚。” 听见曜臣情绪不稳定，江德文在电话那端嘆气。 “爸爸真的没有。是不是狗仔？曜臣，你有没有看昨天的新闻，有狗仔注意到你很正常。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跟你妈简直一个样。我跟踪你干什么？如果想知道你的近况，我用得着跟踪吗？” “好，那我祝你巡演愉快，不要再来打扰我工作。” 嘟……嘟…… 江德文的电话被挂断了，他将手机甩给助理：“哼，无聊，我怎么会跟踪自己的儿子。” 咚咚……曜臣摇下车窗。敲响的是交警。 “先生，这里禁止停车。” 他看见曜臣额顶有渗出汗液，然而车内却传来一股冷气，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开车开成这样的。 “不好意思，后面那辆面包车跟踪我，我停下来看一看。”曜臣盯着方向盘说道。 “你说后面那辆车？我问过了，司机说他是来旁边送货的。”交警指着旁边的一幢办公楼。 “我说的是那辆黑色的面包车。” “是的，就是那辆黑色的面包车。他说是来送货的。” “……” “先生，没什么问题的话请尽快离开。” “抱歉。” 曜臣探头再次确认了一遍，依然是那个在深夏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的男人。那辆面包车的确是跟踪而来的，但是曜臣不想和交警解释过多，他按下了发动。 这一次，面包车没有跟上来。 从小路转入车来车往的大道，就像从某个异世界回到了现实。 *** “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来医院陪你。” “呵呵，这么好……为什么不去了？” 手机连接了车内的音响，接听电话后，整个车厢里都是对方的声音。和父亲通话时，有种说不出的虚幻感，月国可以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就像大学时那样。 第25页 “因为昨天没去医院，所以今天准备补上。你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些器械和动作声，看来是折腾了一会，电话还没挂断。 “刚才坐到轮椅上去了，站着接电话不方便。其实才起床没多久，下楼吃了早餐。” “你又自己下楼了？” “是呢，医生说还要等很久才能上截肢套，现在要保持肌肉经常活动。” 月国接着电话，另一只手推着轮椅在屋子里移动。 “早餐吃了什么？”曜臣问道。 “三明治，燻肉，鸡蛋，饼干，果酱。” “吃了这么多吗。” “因为是医院准备的嘛，所以什么都拿了一点。” 想到月国最近的脸色有了红润，比之前消瘦虚弱的样子更健康了。 曜臣听见轮子滚动过门槛的声音，还有传来了推门声，月国滑动轮椅来到房间的阳台，就像在屋里闲逛。 “吃了这么多，那中午岂不是吃不下了。” 月国没有回答。话语戛然而止了七八秒。 呼吸之中，有一些僵硬的感觉。 “曜臣……” “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是可怕的一幕。阳台上原本种满了风信子的一排花盆，现在所有的花和叶子都被拔了出来，凌乱地堆在地上，花盆里只剩下残乱的泥土，是有人故意对花盆施暴的。 有人在夜里进入他的房间毁了这些花，甚至是在暗示，要破坏他的生活。 看到这一幕，刚才和曜臣的话题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脑海里跳出的想法指向一个唯一有可能的人。 “关于我和我妹妹的车祸，那个肇事司机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交给律师处理了。这两天还没有进展。”曜臣觉得奇怪，在这之前，月国原本没有提过这事。 “他是不是要赔偿很多钱？” “这要等你再恢复到一定程度以后才有结论。不过他胜诉的机率很小，查到了他在附近工厂出入的记录，发现这辆车是新车，司机没有开大型车辆的执照，很可能涉嫌违法。” 月国控制不住地问道：“如果他赔不起那么多钱，是不是应该宁愿被撞伤的人死掉……” “你在想什么？不可能的。” 仿佛任何人都会这么回答。 但是这不是月国想听见的答案。 他看着阳台的狼藉，想起昨日被高空抛下花盆的事。 这明显就是被谁给憎恨了。 “你在开车吧……” 月国的声音变小。 “嗯，在过来的路上。” “那我挂掉了，你要注意安全，开车时不要打电话。” 阳台之外，玛利亚怀抱着婴儿的雕塑就在草坪上花台喷泉的中间。 本该是世外桃源的疗养院，却蒙上一层阴影。 *** 月国坐着轮椅，在一楼大厅里休息，这样比待在房间更有安全感，可看上去还是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 还好他不像别的病人喜欢呻吟，那只会让护士感到烦躁。 正想着曜臣什么时候来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曜臣没去公司，仍然穿着西装。因为他本来是要去公司的，路上被跟踪之后突然改变了想法。 “月国。”曜臣推着轮椅面朝自己，“你不待在房间里？” “因为房里有点热…”月国心不在焉地解释。 “忘记给你买短袖的衣服。” “不要了……我家里有，不过也不用拿来，这里的衣服够穿，而且马上入秋了。” 这个夏天受伤以来，月国再也没穿过短袖的衣服，一直是长袖的病人制服。来了这间疗养院以后，也穿着中长袖的v领衬衫，下面穿着薄长裤，左边的裤腿则是剪掉。加上伤口会发热发痒，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伤口没有缠着纱布时，还会拿一块薄毛巾遮挡着下身，会热也是自然。 “可以开空调吧？” “那个吹多了不好。”护士在一边接话，“倒是可以开，但今天不是很热。” “是……” 下楼来并不是因为热。 月国不想显露自己内心的愁苦。 推着轮椅，去了洋房餐厅里的卡座边。 直到曜臣放下手中的巨大黑色盒子，月国的注意力才集中在这上面。 盒子上有镀金兰花和菊花的花纹，他忍不住去摸了摸，是烫金。 “这是日式料理吗？” “嗯。”曜臣拆开盒子，“不过都是刺身。” 从装着干冰的冷饮包装袋里拿出来的，所以盒子里的冰块都没有融化，月国以为直接是从料理店把大杂烩一样的拼盘拿了过来，还会配上各种不能吃的装饰品。结果打开以后，是分了格子的，不同的碟子装好的刺身，其中一半碟子装着的是同一条金枪鱼。 从鱼片的纹理来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刀功也不凡。 月国在电视上见闻过高档的日式料理，可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又让你破费了，这样的包装一看就很贵。” “不贵，只是一家普通的餐厅。” “旁边有发票嘛，我都看见了。” 曜臣把发票抽了过来，眼角抽动了一下。那个数字刚才被挡着，月国应该没有看见，他只是凭直觉认为自己会买很贵的东西。 他在打开之前，也不知道包装是这样，没想到老闆用了一套全新的碟子来装。随后，曜臣去喊了负责照顾月国的小林护工下来帮忙，就是那个胖胖的年轻女子。她过来后帮忙拿出了餐厅配备的餐具，还有手工研磨的芥末和酱油，还去冰箱里拿了茶饮过来。 都是为月国准备的，虽然餐具有两副，要开动时，曜臣却去了一边打电话，听对话的内容是公司的人打来商量投资款项的事。 等到他打完了电话，两个人才一起开动。 磨蹭了好一会，月国终于吃下一碟刺身，他也没注意到是什么鱼类，有一些他没见过，或许是河豚吧。 鱼肉很绵密，用入口即化来形容都显得单调了，只是他着实没有胃口。 “吃不下了吗？” “嗯，中午吃得太多了。” 看着还剩下很多，月国发愁，本来应该是愉快的一起进餐，结果他总是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吃东西也是勉强吞入嘴里，食之无味。曜臣很敏锐的察觉着月国的口气紧张，连一旁站着的护工也是紧握着手。 “为什么今天问我肇事司机的事？” “因为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说过要打官司。”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 “我一直以为出车祸，是我们兄妹自己的责任，现在仔细想了，可能并不是。我是为了救小慧才被捲入了车底的，她是直接被冲撞倒。这场事故里，我应该没有责任。” 第26页 月国摇了摇头，回想当时的情况，他又感觉到左腿一阵刺痛。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算已经截肢了，也无法散去。 “他肯定会赔款的，你要做的就在这里好好养伤。” 在这里……养伤。 月国突然握起手，抬头说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总觉得，住在这里不太舒服。” 他本来不愿意说，可是又不安极了，所以才若有若无地暗示，说完话，呼吸变得很快。 “之前住在白云医院的住院就很好，来了这里反而不习惯。” “发生了什么事？” 曜臣的眉间露出少有的紧张，“哪方面不习惯？” “也不是不习惯，就是……” “可能是昨天……”小林在一边开口，“昨天，我和高先生在房子外面散步，突然有个花盆从楼顶掉下来，差点砸到高先生的身上，害他摔了一跤，还好没受伤，如果真的被花盆砸中，恐怕会受很重的伤。” “本来我不想说了，我让小林也不要说，因为没有受伤。”月国手指动了动，又握得很紧，“可是今天，有人破坏了我房里的花，全都拔出来扔在阳台地上，看上去很乱。那些都是住进来的时候，你和程小姐、还有司机一起去选的花。” 现在全都毁掉了，他觉得做这种事的人太过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为什么昨天没有跟我说？还有花的事。” 曜臣口气急促了一些，他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月国竟然一直瞒着心事吃东西。 “我不想让你担心，不过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破坏花盆是恶作剧，但抛下花盆，简直是故意伤害未遂。 江德文的名字又冲进脑海里。 转念一想，也许肇事司机也有可能，曜臣立刻给律师打了电话。可是正式开庭之前，他们没有理由把肇事司机喊出来见面，对方也有正当理由拒绝。 说明情况后，李律师说会联繫警方好好去查一下。曜臣又去前台和负责这幢楼的护士说了此事，还同一个护士争吵了起来。 那个护士一直说这种事不可能的，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是病人自己去弄坏的嫁祸给医院，想找医院要精神损失费。 “这一看就是恶作剧，是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如果不是曜臣在现场回复她要让警方介入，月国都会被她说服。 终于在询问清楚后，得知有一名今天没有来的护士。 曜臣看了她的证件照片，很快就说道：“我见过她，昨晚在二楼巡房，她进过月国的房间。” “的确她昨晚负责巡房。但是你们也不能就凭这点怀疑一个没有来上班的护士，她今天是因为值了夜班才回家休息的。” 曜臣拿到了那个护士的电话，遗憾的是没有拨通。 但是同那个态度恶劣的护士交涉过以后，他不放心再让这样态度的人照顾月国，只想着赶紧办理转院。 转院的事也并非一天两天能安排出来。 如果要回家休息，还要向医生咨询清楚才行，还要请私人医生。如果必要的护理必须在医院进行，月国也不能离开医院。重点是，现在他还没有准备好那个家。本来打算下个月再考虑，之前月国如果出院就住自己的公寓。现在那所公寓的位置恐怕已经让江德文知道了，不可能让月国入住。 即使如此，也坚定了想让月国出院的决心。把他扔在这样令人恐惧的疗养院里，恐怕会加深伤势。 ☆、插pter 10 插pter 10 *** 中年男人锁上了厕所门，坐在浴池边，打开了手里的瓶子。 瓶子里滴滴答答的声音停下来，已经倒光了，全部在掌心了。稍微带着一点仪式感，男人平静地吞下这把白色的药片。 “你再也别想逼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肢体疼痛到麻痹，失去了知觉，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 “喂，爸，你在厕所吗？” 楚泉在敲厕所门。 “爸，你上厕所也回答一声啊。” *** 坐在办公桌上，曜臣莫名的睏倦。 马克杯里还剩下一半没有饮用完的咖啡。 昨晚留宿在医院了，睡在月国的床上。不过他什么也没做，连衬衣也没脱。“记得不要碰到他腿哦…”护士提醒了好几次，然后才放心他们睡在一起。一米五的床正好容下两个人。 原来月国睡觉时会因为腿部疼痛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声，抱着他以后，呼吸才慢慢平稳。 想起月国睡觉时不安的样子，白天总是有些分神。 “曜臣哥，你要买房子吗？” 不知何时，桌前站了一个人，曜臣差点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抬头起来，发现是雨涵。 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停在某个别墅区售房的官方网址，雨涵进来时也看见了，才询问他要不要买房。 “也许要买吧。”曜臣不确定地说，“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因为妈妈来了，看见你睡着，等了你十分钟，所以我才来叫你的。”雨涵咽了咽口水。 舒兰坐着的是豪华的真皮轮椅，行走都是全自动的。连滚轮滑过地板的声音听上去都很舒适，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是母亲。 “睡醒了吗，曜臣。” “妈妈？” 曜臣立刻站起来。 “要买房子吗？” “嗯，在考虑这件事。”曜臣和雨涵一起站到了母亲身侧，跟着她的轮椅进入办公室。 “买什么房型呢？” “买大一点的公寓，或者是小一点的别墅。” 见到母亲以后，立刻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曜臣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母亲追问。 “哦，准备和谁一起住？”舒兰的手指敲击着扶手，若有所思的觉得曜臣最近是谈恋爱了。 “没有，只是因为现在我租的公寓小了一点，有时不方便。” “也是，你都到而立之年了，是应该需要大一点的房子，还要宽阔的书房，之前你回国时我就让你考虑过了，有看中的吗？” “暂时没有。”曜臣推着她坐在电脑桌前，“但是我想过了，买装修完毕，可以直接入住的房子。” “直接可以入住？为什么，这么急吗？” “可能曜臣哥工作太忙了吧，装修至少要耽搁两三个月了。” 雨涵替曜臣解释起来。 “嗯……曜臣，你觉得观海纪怎么样？” 舒兰的脑袋转了转。 “观海纪，是新东区海岸的楼盘么？”雨涵知道这个名字，挺出名的，公司里都有张贴过它们的gg，是一个高档的海滨别墅区。 第27页 “是啊，我4月在那里购入了一套别墅，装修好了之后还没去看过呢，但是雨涵在安城区选的那套别墅也不错，我又觉得还是雨涵选的房子好，观海纪的那套房子就空下来了。” “妈妈，怎么不告诉我这件事呢，我不知道您之前已经……” 从来没听母亲提过，雨涵有些欲言又止，等着母亲继续说。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想庆祝你毕业才想买房子的。” 舒兰微微扭头看着曜臣，“曜臣，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把观海的那套别墅交给你了。” “妈妈，我还没去那边看过。” “那边装修是北欧简约风格的，你肯定会喜欢的，你现在住那么小的公寓，还是租的，这怎么谈恋爱？如果对方来你家里留宿，总不能把人带回我们舒家。” “我很少带人回家。”曜臣想为自己辩驳。 “我知道，慢慢来吧。不过你也要注意，别交往一些没教养的人。”舒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特别是你大学时认识的那个钢琴系的。” “是。不会的。” 曜臣知道母亲在说谁。不过月国很乖，而且母亲也认识他，只是不知道月国现在出了车祸。 “下午我们就去那里看一眼吧。”舒兰突然伸长手拍了拍雨涵的手背，“雨涵也一起来，看看你哥的房子。” “好。” 曜臣没有拒绝。 *** “观海”名副其实地坐落在s市的东海岸。成片的别墅群有如塞班岛的度假村，连接着沙滩与礁石。 别墅群之间则是白灰色石砖的小路，一条经营餐饮和下午茶的商业街。漫步在这里，就像是走在希腊海岛的小街中，不过都是提供给上流社会人士的商铺，店里人迹寥寥，两旁停了许多豪车。 驾车的人是舒兰的司机，自从瘫痪以后，舒兰再也没有自己亲自驾驶过，对于驾车也有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出入是一直乘坐房车，现在也不例外，车上带了一个助理，其余的人则是儿子和女儿。 车子开进了一座气派的花园，地下停车位有两个。简约的义大利风格别墅别墅在花园中间，连接着泳池，不过没有放水进去，毕竟也没有人居住。 一楼到二楼有两面巨大宽阔的落地玻璃窗，正好是客厅的位置，旁边延伸出来一小截玻璃观景电梯，那是为了轮椅上下楼的问题而安设的，舒兰的家都是如此，也正好解决了曜臣的后顾之忧。 曜臣在两面落地窗前来回走动了一圈，客厅的布艺家具都摆好了，但依然有很大的空当。 这里可以放一架钢琴，角度合适，有阳光直射，又可以欣赏海景。打开窗户就能吹入海风。 “自从5、6月装修完毕，每周都有派人来打扫，所以很干净。” 董事长是这样的，她每一处的房产都有专人打扫维持家具的清洁，就算她根本不住过来，董事长是内陆榜上有名的女富豪，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自己胸部以下的身躯，所以她很看重自己拥有的财产。 “一楼是客厅，餐厅，厨卫。背后是洗衣室、多功能阳台和佣人房，前面是花园，泳池在侧面，直接面对着海洋，仅有一步之隔。二楼有三间卧室，其中一间带有卫生间和浴室，另外两间是次卧，一间共用卫生间，中间是休息区。三楼是图书室、书房和健身室，还有休闲室。连接地下停车位的是酒窖和仓库。” 助理在和曜臣解释房间的构造，不过由他自己来看反而更加明了，渐渐的助理就无用武之地了。 虽然房间分布不多，但每一间的面积都很大，其中还夹杂着玄关、回廊和每一层楼巨大的阳台，这些地方看上去只是增加房里的艺术感，并没有任何用处，休闲的区域已经够多了，楼顶也是种满了植物的花园。 不过能换着在一楼、二楼、三楼还有花园之间休息，也是一种乐趣。月国要做的就是好好休养，曜臣拍了几张照片传送给他。 月国回了吃惊的表情，那他应该在用手机了，曜臣打通了电话。 “呼……” “今天在看房子。” “s市还有这样的地方啊，看上去是海边的别墅。” “对，在东海岸。” 虽然拍摄的技术很普通，不过别墅本身的风景已经很美了，月国可以想像。 “好大的泳池，还有高大的客厅，看起来像是艺术家住的。” “钢琴属于艺术么？” “嗯，是属于艺术类的。” 月国没有听出话中暗藏的意思，令曜臣接话时楞了一下。 “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以后可能要住过来了。” “唉？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 “和女朋友住。” “哦……” “嗯，跟妈妈说了，女朋友是学钢琴的，所以要买钢琴，不然客厅里太空。” “嗯。” “你喜欢立式钢琴还是三角的？” “你在说什么啊。” 有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来，一开始很笨的没有理解曜臣的意思，明白了以后，在电话另一端忍不住窃喜，同时又因为自己的笨而悲伤，莫名其妙地落泪。 “差点忘记了，你家里有钢琴，那就买一架三角的。” “不要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以后能不能方便踩踏板，也不清楚。” 月国很想说太贵了，可是每次都说“太贵了”会让自己显得很廉价，久而久之就变得卑微起来。而且对于曜臣来说，在他身上花的钱根本不算什么。 他突然声音变小，话语里发出鼻音，“还有，我没有考虑过住你家。” 我有让你考虑么，曜臣嘆气以后问道： “那你要住哪里呢？” “住我自己家。” “我不想住那里，我们住大一点的房子好不好啊。” 之后听见月国发出生气的声音。 大概实在是说不过，没有办法回复了。 但是月国的脸上却控制不住显露出欣喜的表情，甚至有点得意，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显得很厚脸皮，而且就这样因为曜臣的话心情反覆无常。 曜臣接着问道：“今天换药了没有？” “医生拆了纱布，说要透气。” “那拍一张照片让我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不要……我不想拍。你晚上不来了吗？” “要来，还要商量一下出院的事，以后在家里治疗。” “在家里治疗，那要请医生了，很麻烦的。” “我不想不停地让你转院，干脆回家来。为什么一直推脱，难道我们没有一起住过吗。” “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月国又发出不高兴的声音，然后挂掉了电话。 第28页 之前还想的好好的，可是他看见自己缺失的腿部，心情马上回到了低潮，突然地又无法接受自己和曜臣开始交往的事。 曜臣给他买东西，从没有犹豫过，好像自己就是他下半生的伴侣，才会这么付出。这段日子就跟做梦一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人如果一直活在天堂，就会忘记地狱的模样，他相信这失落感和恐惧感，只是在时刻提醒自己。 *** 雨涵推着舒兰的轮椅散步了一会，之后回到客厅。 “曜臣，妈妈要回去了，把钥匙自己收好。你没开车来，也一起回去吧。” 大门一共三把钥匙，每个房间的钥匙各两把，地下车库的钥匙三把。助理把它们全部装在一个盒子里交给曜臣，交代了这里的出入车行、管理费、警备区、家政中心电话的各种事。总之没什么复杂的问题，只要花钱请人来解决就可以。 上车以后，曜臣说送他到圣玛利亚街区，要买点东西。其实是想直接去医院看望月国，但现在还没有必要如实相告。曜臣下车以后，雨涵和舒兰都跟他打招呼说要回舒家了，让曜臣自己小心。拐过弯街角的弯以后，舒兰让司机停下。 “雨涵，你先下车。” “啊？” “跟着你哥哥去看看，他去哪里了。悄悄的。” “是，好。” 舒兰说得很小心，也含着期待。她知道曜臣不可能是去买东西。她在附近的那所疗养院住过，二十年前车祸时。 那所疗养院很大，而且紧挨着一所天主教堂。几乎覆盖了两个街区，附近没有商铺，所以曜臣一定是去找人。 雨涵小跑着追上曜臣，等他走远以后快拐弯时，自己再沿着路边的树干一路小跑着赶上。雨涵累得喘不过气时，看见曜臣走进了这所花园私立医院。难怪路边一家商店也没有，难怪栅栏上种满了白玫瑰，原来这里面是一家医院，里面的房子都是欧式的洋房。她感嘆着尾随到了曜臣进入的洋房边上，尽可能让自己的皮鞋一点动静也不发出，尽可能让自己的形态不是那么鬼鬼祟祟，可是没有办法，窃听偷看真的太像是可疑人物。 从玻璃窗的缝隙里，只能看见一楼的餐厅。雨涵祈祷着曜臣在这里面出现，仿佛是天助，曜臣和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子一起进来了，坐到了餐厅边，有一个护士给他们送上来一盘食物，然后就走了。看来那就是曜臣哥来看的人。 雨涵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偷看，又会偷看到什么内容？紧张在所难免。 曜臣餵那个人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他说要自己来，曜臣就递出了勺子。 那个男子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曜臣哥也是说话很平静的类型，所以雨涵什么也听不清。 然后他们轻轻地接吻了一下。 本来想努力去听对话内容，却被眼前的实际景象吓了一跳。雨涵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脚底还有一点打滑。 那难道是曜臣哥的恋人？他要买房子就是为了和那个人住在一起？ 还好她定力很稳，没有摔跤，还垫高了脚。她要看那个坐轮椅的男子的全貌，看他的腿。 她很如愿地看见了，眼睛颤动起来。 见过很多残疾人，大多是已经恢复了伤口、戴上假肢的人。 看到那个若隐若现的伤势，真的很触目惊心，甚至感觉很可怕。可是看见他的脸，又觉得很清秀，是个很温和的人。 为什么曜臣哥会喜欢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受伤之前？ 不可能，只能是受伤之后。 曜臣哥竟然在别人受伤截肢以后去和那个人在一起，而且他的伤还没好，他会对那样的肢体有感觉么？ 她知道曜臣哥的取向，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亲眼看见，现场的震惊感比之前的脑补的更可怕。 雨涵一紧张，手碰到了窗户。 “谁在那里？”没听清是谁的声音问了一句，雨涵知道自己暴露了。 屋里的人冲到窗户边推开，雨涵吓得往后一倒，一屁股摔在草地上。 “黄雨涵……你在跟踪我？” 打开窗户的一瞬间，曜臣还以为是之前那个在医院恶作剧的人，结果出现雨涵跌倒在地上的画面。 “不是，不是，不是，曜臣哥，我只是好奇所以跟上来看看。” 她吓得有种吓晕了的感觉。 曜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要跟妈妈说。” “我，我……” 看雨涵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她很可能不是自己要来，而是母亲让她来。 曜臣嘆了气：“如果非要说，他是高月慧的哥哥。” “高月慧的哥哥……好，知道了。……” 高月慧和她哥哥一起出车祸的事，雨涵是耳闻过的，还听说曜臣哥安顿了他们一家的事。没想到她哥哥受的伤是这样。如果曜臣哥喜欢的人是高月慧的哥哥，那是否可以解释他之前对高月慧那么关照？ 可是来不及分析太多，她就被惊醒了，曜臣严厉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曜臣哥。” 雨涵知道自己想确认那个高月慧的哥哥是不是哥哥的对象，可是，她问不出口。 他们都接吻了，事实那么明显，还有必要问吗？ 雨涵起身后转身狂奔：“算了，没事！” ☆、插pter 11 插pter 11 *** 有人自杀了，在这条巷子里的旧楼。 死者50岁，男性。工作是驾驶计程车，有一个26岁的儿子。 死者的儿子发现父亲倒在厕所，而且没有呼吸身体冰凉，立刻叫了救护车，等救护车来，确认父亲已经死亡，儿子才报了警。 他无法相信父亲会无缘无故自杀，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父亲已经死亡。 警方要带走遗体进行尸检，那个年轻的儿子跪在地上崩溃大哭，一直喊着爸爸，我对不起你、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之类的话。等他稍微安定一点之后，也被警方带去做笔录。 “死亡时间是晚上22点左右，服药时间恐怕在20点左右。你是几时发现的遗体？” “凌晨2点过，我刚从外面玩回家。” “你玩什么？你做什么工作的？” “酒吧驻唱。” “是怎么发现遗体的？当时情形如何？” “我回家打不开厕所门，所以怀疑我爸在里面，因为我家就我和我爸……结果喊了10分钟也没人回应，我就踹门了。然后，我就看见我爸倒在地上，而且他身体很冰冷，特别是鼻子，还有嘴都没有气息，表情很痛苦。” 用极度哽咽的声音说到这里，楚泉把头埋进自己的两臂，之后便是痛哭。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至少我不要那天晚上出去喝酒，爸可能就不会死……我真的想杀了我自己……” “你先冷静下。”警员停止询问，一直等到楚泉的状态稍微恢复。时间过了二十多分钟，另一份报告送进来了。 第29页 “死因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药导致休剋死亡的。” “那是我爸爸长期服用的药。” “死者生前有什么疾病吗？” “我爸有颈椎病。还长期失眠，他都买安眠药来帮助睡眠的，吃药已经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 “可能五六年吧。” “我们初步断定，是抑郁症自杀。” “不可能，就算是抑郁症也不可能轻易自杀，你们怎么就能断定？” “你父亲平时有朋友吗？” “有几个，比较少。” “他是不是不爱和人交流，人孤僻？” “……可能吧。” 楚泉有些语塞，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也不和自己说清楚。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你父亲被牵扯进一场车祸，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我爸提过，说是他没有责任的。” “你父亲是被告，他可能无法承受案子会带来的结果，所以加重了抑郁症的病情。” “是被撞的人自己冲进马路的，我爸根本就没有责任！”楚泉突然抬高声音很激动地说。 “但是我们那边查出来，你爸没有大型车辆驾驶执照，这已经属于违法行为，加上出了车祸，更是麻烦。而且车祸是一人死亡，还有一人受伤残疾，对方家属是很可能索赔到巨额赔偿金的。” “这些具体的我都没问，我爸只是跟我说他不小心出了点事，但是是对方的责任。” 楚泉又忽然崩溃地埋下头。 “还有我爸驾照的事老子根本就不清楚……” 难道爸爸真的承受不了这次车祸的打击吗？如果他早点说出来，自己拼了命也会去借钱还。 楚泉待在警察局做了半天笔录，有点精神紊乱，加上晚上一直没睡，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最后确认了是自杀，楚泉还要负责联繫殡仪馆的人来把父亲的遗体拖走，更不能睡。但是他始终相信，父亲不可能轻易自杀，他长期有抑郁倾向，如果要自杀早就自杀了，不会拖到现在。一定是受伤者的家属索要巨额赔款，所以父亲才承受不了。 楚泉忽然回想起，最近父亲常常接到一个未知的电话，只要是那个未知电话打来的，父亲接电话时都会很紧张，甚至出冷汗，那估计就是来逼他赔钱的家属。如果自己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为什么完全没察觉父亲的异样，为什么总是不在家？ 楚泉越想越后悔，毕竟是失去至亲，很少有人能够马上振作。 恍恍惚惚离开警局，警方还有好心人提醒他：你爸走了，钱可能还是要给，要看那边家属会不会继续诉讼，你自己注意。 这是非常现实的一番话，那群人既然能把父亲逼死，也可以把自己逼死。 楚泉回到家收拾遗物，找出了装有存摺、房产证、车产证的盒子。其他的东西看也没看就全部堆在一起，衣服就统一收在麻袋里，杂物就放进箱子。按这边的习俗，去世亲人的遗物要拿去烧掉，交给殡仪处也可以，他们会一起处理。 人就这么走了，消息传的也快，第二日早晨，楚泉在灵堂准备休息一会，接到了一个叫李奥的律师的电话。 听他说了一堆自己听不懂的术语，楚泉很是愤恨。父亲人都被他们逼死了，他们却只想着钱。 “我现在没空跟你扯淡，你要告就告，我也根本没钱可以还，快滚 ！”蛮横得几乎是摔手机一般的挂了电话，楚泉已经忘了刚才律师说过些什么。 李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父亲刚去世，所以他没办法冷静下来跟我们谈。可是我明明根本没提赔款金的事，而且我们这边，具体赔多少也没出结果，第一次开庭都还差两天，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还要继续诉讼他吗？按理说是可以从肇事司机的遗产里分出赔款的。” “去灵堂看看他们。”曜臣转身去。 不管怎么说，肇事司机表面上都是为了逃避赔偿金才自杀。然而，曜臣和肇事司机甚至还没见过一面，全权委託律师处理，李奥也只是和他有过几次交流罢了。要说“逼他赔钱”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具体的赔偿金额都还没有判定。 李奥也思考过，江曜臣还另外找过几家律师事务所，自己不接这个案子，或者没有达到他满意的效果，他还会继续想办法上诉。他确实像是会逼别人于死地的那种金主，可是他并不知道赔偿金的数目，应该不可能打电话过去交涉。 “都说啊，囚犯在监狱里执行死刑之前，会把自己活活给吓死了。” “去看了才知道，去了解一下那个父亲是什么人。” “我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对方是个老实人。” 几乎没有人来。楚泉一个人在灵堂里守着，穿着宽松的牛仔哈伦裤，涂鸦卫衣的帽子盖下来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衣装看上去是美式嘻哈的风格，听说他从事相关的音乐。 楚泉坐在垫子上想休息，可是没有办法真的睡下去。 灵位上写着慈父楚锐之灵位之类的楷体字样，紧挨着楚锐的遗像，大概比他的死亡年纪年轻了七八岁，虽然是黑白的，看上去很精神。曜臣觉得这张遗像上的人说不出的眼熟，可能这种中年男人都是大众脸吧。 曜臣和律师走近之后，楚泉才抬头看着他们。 “干什么，你们是谁？” “我是早晨联繫过你的李奥律师。” 李奥递出名片：[leo大国际律师事务所　李奥]。楚泉并没有接过，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想要钱，我家没钱赔了。随你们。” “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想了解一下你父亲自杀的详情。”曜臣在律师身后说道。 “哦，你又是什么人？” “伤者的家属。” 之后楚泉也挺配合地说了父亲的工作，平时的为人，还有性格。以及自杀的死因、发现遗体的经过，就像在警局做笔录时那样。问到父亲自杀的原因，他说警局断定是抑郁症自杀，然后他忽然抬高了声音：“说是抑郁症不过是好听点，不就是被你们逼死的吗？” “其实这案子还没开庭，我们都不知道法院判定的赔偿金额。” “不就是赔个几十万一百万吗？能想像得到。”看见曜臣的衣着，似乎是阿玛尼的西装，楚泉忽然嘆了一口气，“肯定不少吧，你们是有钱人，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你父亲自己闯祸了，无法承担，这不是很正常的解脱？”曜臣侧头看着遗像说道。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冷血动物，楚泉差点就一个拳头冲上来，李奥拦下他，又拍了拍背，楚泉再次扶着头坐到地上。 “其实我们和你父亲联繫的次数不多，江先生很忙，也没有和你父亲联繫过，都是让我们律师事务所来中间协调处理的，我们从未和他提及过赔偿金具体数额的事，只是跟他说过已经上诉，你爸爸的反应也比较平静。” 第30页 “我不知道，反正我爸爸最近经常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他就很崩溃。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除了你们还会有谁？” 可能是脑海中又浮现这几年父亲日渐苍老的模样，楚泉又开始痛哭。 “我没有和你父亲联繫过，也许那个电话是你父亲其他朋友打来的，你真的想追究的话，可以去通讯公司查。”曜臣解释道，是因为感觉到这个人内心是真的在悲恸，建议他去了解真相，对他父亲也是尊重。 “算了，你们快滚，就算不是你们逼的，我爸也已经死了。如果我早点发现他抑郁症那么严重就好了……” “楚先生……节哀顺变。具体赔偿金出来了，我们再联繫您。” *** 上午律师来公司谈事情，然后要和曜臣哥一起出去。 不是去医院，而是去一个朋友的葬礼，他是这么说的。 为了确认公司的事务，雨涵还特意问了他几点回来。曜臣回答大概通往那边需要两个小时，再呆一会回来就是四五个小时。所以今天不会再来公司。 就在那一刻，雨涵下定决心独自去医院看看。 那个住着高月慧的哥哥的医院。 上次回家后，她就跟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也让她去探望一下，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再让曜臣随便和谁在一起。 去探望病人要登记家属和病人名字，但是雨涵记得是哪一幢，说是朋友的朋友，就顺利地有人带她进去了，何况她的打扮也很优雅，不像是鬼祟的社会人士。 到了那幢洋房大厅，一看就看见入住的病人名字和负责的护士、护工，都一起挂在了大厅入口的黑板上，还坐了一个护士在登记着什么。雨涵一眼就看出谁是高月慧的哥哥，他姓高，名叫高月国。 她强装淡定地说：“那个，我来看望高月国，我是他的朋友。” 一想到等会可能要看见高月国腿上的伤口，她还有点害怕。看见截肢的残疾人，雨涵是那种会故意眼神避开不去看的人，因为会心理不适。没过多久，月国就坐着洋房里的小电梯下来了。 所幸的是，月国的腿上了纱布，还有一块很薄的小毯子盖在腿上，所以看不见，雨涵松了一口气。 高月国的五官柔和清秀，鼻子也很高。正面看清楚后，雨涵觉得他甚至有点儿像某个电视剧明星。 难怪曜臣哥会喜欢他，如果是长相不好的人，就更加配不上曜臣了。 高月慧也是女性中的美女，他们兄妹长得颇相似。 之前在公司，她和曜臣哥站在一起很登对，郎才女貌。 “你朋友来看你。”护士推出他的轮椅就暂时离开了。 “我是高月慧之前的同事，我叫黄雨涵……高先生，节哀。” 雨涵很怕自己态度不好把他吓着了，她连措辞也没想好，只能临时发挥。 “小慧的同事……” 听见妹妹的名字，月国的表情忽然拧在一起。 “嗯，是的。我们过去谈吧。” 雨涵像推着母亲的轮椅一样，熟稔地推着月国去餐厅区，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之后有个护士过来倒了柠檬水给她，还给月国准备了牛奶。 “真的很抱歉，这个时候才来拜访。” “没关系，知道小慧在公司有朋友关心她，我挺开心的。”月国笑得勉强，不过是时间久了，他已经接受了父亲和妹妹去世的事实。 “高先生，听说你们的爸爸也去世了，那，你们家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吗？” 月国勉强地笑了一下，心虚地说：“还好，没什么困难。” “肇事司机有赔偿吗？” “还没有” 听他虚弱的口气，就知道司机多半是逃逸了，或者还没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曜臣哥处理了高月慧和她爸的后事，花了很多钱，雨涵大胆猜想了一下，这边她哥哥的医疗费用肯定都是曜臣哥支付的，普通人不可能来这里疗养。 “为什么选择这里养伤呢？这所疗养院的消费很高。你应该知道吧？” 月国愣了一下，又轻轻点了点头。 具体的花费他没有去问过，这个要去医院的缴费部才可以查询。曜臣说过不用他管，也别去问。 但是雨涵上门来探望，他总不能骗人，很快，他就知道怎么说了： “其实，我有个朋友一直在帮助我，帮我度过难关，以后我会还他的。” 曜臣不会强行要他还的吧？抱着一丝侥倖，月国想为自己争回一点面子。 “我知道，你说的朋友是曜臣哥吧。” “啊……”月国这才明白，其实他们都是互相认识的，不然这个女孩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疗养了。他有一点尴尬，“是，你和小慧是同事，他应该就是你们的上司。” 等他恍悟以后，又发现了哪儿不对。 “曜臣哥？”这个称呼显得很亲近。 雨涵嘴角动了动，很正式地看着他：“其实我是江曜臣的妹妹。” “啊……”月国张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抱歉。” 原来曜臣有个妹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几乎从来不谈自己的家人，自己则什么也不了解。 恍惚想起前几天似乎有一个女孩来医院外找曜臣，然后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曜臣说是认识的人跟过来看看，所以在窗边弄出了一点动静。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天，月国全然忘记。 “我们是再组家庭，我爸爸和曜臣妈妈是再婚夫妇，所以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雨涵淡然地说，“你不必感到尴尬，因为曜臣哥也没跟家人说起过你。” “嗯……”看了看雨涵的眼神，月国只是简单地点头。 这个人和他妹妹不一样，他的话不多，而且很温顺，雨涵刚才就感觉到了，她这么气势汹汹地过来，竟然也没一点生气。 雨涵也单刀直入地说：“刚才你说曜臣哥是你朋友，帮你度过难关，其实你们在交往吧？” “没有，不是……” “请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知道好像瞒不过去，月国就随便说： “没多久。” 上个月才在一起的。 “你是怎么搭上曜臣哥的？” 不是“搭上”，他也从未想过搭上谁。这样问太失礼了。 月国回避了雨涵的眼神，没有回答，他找了找轮椅上的自动按钮，轮椅开始往一边移动起来。 “等等，我不是来找茬的。” 雨涵追上去一把按回了按钮，截下轮椅。她曾经为了母亲了解过轮椅，所以她对于各样的轮椅操作都很熟练，在她看见月国轮椅的一瞬间，就知道怎么让它自动摺叠、移动加速，这是一把挺高档的轮椅，一定也是曜臣哥买下的。 她弯下腰在月国面前挡住他：“我是想帮你，你跟我好好说话行吗？” 第31页 月国移开她的手，又把自己移动到了餐桌边，和雨涵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和他是大学认识的，我们同校……” “你也是学音乐的吗？” “我是钢琴系的。” 钢琴系……雨涵吃惊了一下，母亲不是说过不让曜臣哥和某个钢琴系的人来往吗？说那人没有教养，莫非说的就是他。 雨涵决定和他说清楚。 “你会弹钢琴？” “会。” “不好意思，其实我想问的是，那个时候你还是健康正常的人吧？” 弹钢琴需要踩踏板，失去一条腿总归不方便。 就算这问题难以启齿，月国也回答说：“嗯，我今年才出了车祸。” “是从你残疾以后，曜臣哥才和你在一起的吗？” “算是吧。” 雨涵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那你知道曜臣哥喜欢残疾人的事吧？” 月国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看来是不知道，不然不会是这么自然的反应。 她继续说：“你难道没有他的社交帐号吗？他公开的。” “是什么帐号？我不怎么上网……” “也许他没给你发过，我找找。” 这种事曜臣也不可能告诉对方吧，说了就没法接近了。 雨涵打开手机，但是打开ins时，曜臣哥的主页被清空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照片也只剩下几张最近的。 “不会吧，怎么删掉了。”雨涵嘀咕着，着急地关掉手机，去自己的相册找找看看有没有存过。 “你说的是真的么？”月国有过类似的预感，但是听到第三人给他这么说，还是难以置信。 “这只是他个人的性取向，我没有权利干涉。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他在这个圈子游走很久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他交往过很多人，不可能安定下来。” “这样啊……”月国不想回答，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她。 看见高月国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大部分残疾人都不会接受有devotee倾向的人，因为那是带有目的的接近，不是真的喜欢。高月国肯定不例外，恐怕他还以为自己和曜臣是两情相悦的恋爱，有必要告诉他真相，免得他日后知道了更加受伤。 “而且，同性恋就算了，但是很少有家庭接受自己的儿子和残疾人在一起吧。” 雨涵喝了一口柠檬水又接着说，“万一以后曜臣哥把你甩了，不再帮助你了，到时候怎么办？现在划清界限的话，我也能帮你，我在残疾人协会有朋友，可以帮你申请救助基金，还可以帮你找工作，如果实在还困难，可以帮你安排住处。我知道你们家没什么钱。但是不要和曜臣哥牵扯太深了，拜託你。” 不知不觉，雨涵发现全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她就停止下来。 过了十几秒，月国找到了可以回复她的说辞。 “其实，是曜臣先喜欢我的，而且还说了要住一起。” “是啊，我们家有七八处房产。” 月国又露出吃惊的神情。 “看来他也没跟你说清楚啊，那是妈妈送给他的房子。”雨涵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曜臣哥现在还有很多方面要依赖父母，你是在花他父母的钱。” 和雨涵对话以后，身体就莫名开始不舒服，出了很多汗，腿上伤口也比平时痛痒。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 “你可以拒绝他，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以后如果和曜臣哥分手了怎么办？” “哦，我会想的。” 月国淡淡地说，这样会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脆弱，可以承受她说的后果。 把手放在轮椅的按钮上，随时都准备离开，可是又担心雨涵会拦截他，她刚才就这么做过一次。 “你喜欢曜臣哥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担心以后找不到对象，曜臣哥对你示好，所以就吊在他身上。——啊，你做什么！” 雨涵刚说完，迎面就被月国的牛奶杯泼了一记，他惊恐地放下杯子。 无法再继续对话了，只能用这种方式。 但是他下手不重，牛奶还没完全倒出来，只是洒了一点在雨涵手臂上，可是已经把她的雪纺的衬衫打湿了。 轮椅很艰难地移动起来，月国准备离开。 “你怎么可以泼我牛奶，道歉都不会吗？” 雨涵站起身，语气变得激烈。 “难怪妈妈说你没有教养……” 妈妈？曜臣的妈妈说他没有教养吗？他都不认识曜臣的妈妈，她凭什么那么说。 如果小慧没有去世的话，她一定会站出来大吼大叫地教训雨涵，把她狠狠地骂走，说不定还会动手。从小就是性格强势的妹妹为他出头，就连她去世之前也是为了自己吵架。月国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时多么没用，轮椅停下来，他扶着头哭起来。 “你为什么……”雨涵突然拎起自己的包，好像这样能缓解自己的慌张，“我没有欺负你吧？我来了以后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告诉你真相。” “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来……”她想抽出一张纸巾去安慰高月国，他又拿起了牛奶杯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伤害你。” 雨涵不停地摆手，不断地道歉，忽然那杯牛奶翻在轮椅上，洒得到处都是。 也许是她呆的时间太长了，也可能是她出门太晚了，她没有意识到曜臣哥会出现。 曜臣和护士一起走进来，他们没听见对话，只是看见眼前这一幕，以为是意外。 “你怎么来了，你在做什么？” 曜臣很平静地走进来，好像早就知道雨涵会多管闲事地再来这间医院。 “是妈妈让我来的。” “妈妈让你来？” “你真会挑选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来了。下次先通知我，可以吗？” “对不起。” 护士在一边安抚了一下月国，拿着毛巾擦拭洒出来的牛奶。发现月国的情绪不太好，问他发生了什么，月国说没事。 “牛奶为什么打翻了？”曜臣也蹲下去安慰月国。 “这是他自己拿着往身上泼……他还泼了我。” 湿润的袖子就是证明，雨涵也在拿着纸巾擦拭自己。她看着月国，那种无辜又虚弱的眼神，如果他想在要在曜臣哥面前装出受害者的可怜样子，他很成功。 “我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弄的。” 曜臣和护士一起无视了雨涵的存在。 他从来没有对雨涵发过脾气，也从来没有忤逆过母亲，即使看出来，雨涵一定说了什么话让月国难受，他也没办法责骂雨涵，如果让妈妈知道，事情就更麻烦。 第32页 他不想做任何影响家庭和谐的事，尤其是母亲这边。 雨涵退后了几步。 “对不起，曜臣哥，我走了。” 趁没有发展成吵架，赶快离开比较好。 ☆、插pter 12 插pter 12 *** 约会、被母亲发现、母亲让雨涵跟着他、然后被雨涵发现，这个过程，已经发生过两三次。 但是都是出于对曜臣的关心，曜臣也明白，母亲是开明的人，不会强迫他分手，只会在表面上劝他。而雨涵则是性格太耿直，她不是真心有意伤人。 雨涵走了之后，曜臣代替她道歉，月国说她只是来探望，他们没怎么聊天，曜臣还解释了母亲不会干扰自己，让月国不要多心。 回到房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般。只有内心明白，雨涵说过的话他不可能释怀。 月国躺到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 心想着曜臣只是因为特殊的癖好才追求他，莫名地不甘心起来，就算多花一点儿钱治疗算什么，于是故意说道：“医生说我的伤口有点发肿，要去做红外线理疗，还要注意着没有黏连性瘢痕，买了疗程的话每个星期都要去。” “好。”曜臣从提来的纸袋中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买给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 “程澄建议我去买的玩具。”曜臣为他拆开包装，“昨天就收到了，早上有事，所以下午才拿来。” 程澄是个心思很多又很细緻的秘书，听说高先生会谈钢琴，就建议老闆送他礼物，然后她去代购，上次买花也是，这样就可以从中赚到小费，还让老闆和高先生开心，同时得到老闆的信任和夸奖。 如果雨涵有她一半聪明，今天就不会闯入医院打扰月国了，曜臣总让雨涵跟着她小程姐学，她似乎完全没明白要学什么，平时说话又直来直去，得罪了好多公司里的人，尤其是女人们。所有人都看在董事长的份上没说过她半句。 “好可爱啊。” 月国揭开几层泡沫纸，把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架很迷你的钢琴，是给小朋友用的，他感嘆道：“果然是玩具。” “可以弹简单的音乐吧？” “嗯，也许吧，我玩一下。” 玩具有点小了，月国两只手缩在一起去摆弄那架玩具钢琴，也很难控制好。它发出了玩具专属的很干净、简单的声音，因为它只有两排音阶。 曜臣想起月国以前，在学校考试时坐在舞台上行云流水弹琴的样子。 虽然月国的成绩谈不上优异，可是他在学习方面很认真很谦虚。 住院了两个月，月国都快想不起弹琴是什么感觉了，拿着小钢琴爱不释手。 曜臣这么温柔，对他也是真的关心。怎么可能是因为雨涵说的那样，是因为喜欢残疾，就算是因为那样，曜臣对他也是真心实意的。他不应该把事情想成那样，或许雨涵也不了解她的哥哥，才会那么说。 “对了，谢谢你，曜臣。” 月国感激地看着，还忍不住去捉住曜臣的手，因为就近在咫尺。 “我很久没有弹琴了，我以为它对我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现在我才知道，我不是一无是处的人。真的很谢谢。” 自从受伤以后，连眼泪也变得很浅，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情绪波动得落泪，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 “不用道谢。”曜臣摸了摸这双手。月国变得越来越脆弱了，喜怒哀乐都可以轻易掌控。 自己也越来越沉迷这段感情，生活都围绕着月国转。 “我是说礼物，谢谢。”月国特指面前的玩具钢琴，感激和喜悦都从眼里流露出来。 “是，礼物的话，你也要回礼吧。” 曜臣俯身亲在他的发顶，在暗示想接吻，不过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所以亲了一会就松开了，这大概代表了他想要的回礼。 “不要别的礼物了吗？我记得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月国忽然说。 “下个月。” “11月3日。” “你还记得？” “因为大学的时候，你有一次过生日我们一起去吃了饭，没有其他人在，所以印象很深。” 而且那一天下着雨，月国还因为塞车迟到了，地点是一家很高档的法国餐厅，他不小心把伞带进了餐厅里，他觉得很丢脸，特意写了心情发在自己的主页。那恐怕也是人生第一次吃那么高级的菜，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大概吃了什么内容，连上菜的顺序也记得，真是不可思议。 “下个月我们应该回家了，回家了再商量吧。” 月国继续摆弄那架玩具，曜臣打了几个电话。 他走来和月国说： “有一件事要说一下。虽然没必要告诉你。” 月国抬头后，曜臣接着说：“肇事司机自杀了。原因应该是逃避赔款。” 月国听他说完，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怎么会这样？他自杀了，钱就不能赔了是不是？” “我们会追究的，你不用担心。” “如果没有赔偿了怎么办？我一直想着，如果得到了赔款把医疗费用慢慢还给你。” 月国一激动，就一副要哭的模样。 “不是说了不用还吗？怎么又提起这事？司机的事我们会继续调查。”曜臣低声安慰着，“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家了。” 哄月国睡午觉以后，曜臣才安心地下楼。 之前有人在这医院做过手脚，发生了恶作剧，曜臣一度怀疑肇事司机。但现在他自杀了，而且非常莫名。曜臣想从那个可疑的护士身上打听这事。到了一楼前厅去询问后，才知道那个护士已经辞职了，名叫文怡会。但负责登记的护士依然否定，认为本院的护士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既然院方不配合，曜臣也打不通她的电话，只能自己去查。 那个女人只是辞职，不可能凭空消失。她既然会选择辞职，也说明了她有辞职的理由。 富人圈的情报网很发达，曜臣只是刚打电话过了两个小时，就查到叫文怡会的女人的来历，这个名字比较特别，全市几百万人，也只有几个重名，所以只要对应上年龄和工作，加上还有她的电话，立刻就能查到她的住址。 曜臣独自去了她家，这个护士的家里还有父母，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女儿被捲入什么事件。 对于恶作剧的事，文怡会终于透露了口风。 她已经辞职了，也相信曜臣不会对她不利，所以她承认，有一个男人在背后用金钱作为利益交换让她去恶作剧。 她也许只是被联繫的护士之一，也可能是那个男人幸运地选中了会上当的她。 这场交易里，她如果按照要求做了就给她打款。在她做了坠落花盆、糟蹋花盆的事以后，她就收到了五万块的汇款。很快，对方甚至要求她做得更过分，要她下毒，如果按照吩咐做了就会给她打更多钱，她没有那个勇气，她也只是贪图小财，所以选择了辞职，而且觉得很对不起医院，很对不起高先生，还好高先生没出事，不然她真的可能会去自首。她以为辞职就能让这件事消停，结果曜臣找上门，她实在瞒不住了。 第33页 之后，她差点向曜臣下跪道歉，结果曜臣没有生气，反而是冷静问了她那个男人的电话和来历，她说是公共电话，来历不清楚，也给出了通话记录，她担心自己不配合曜臣，他会报警。 顺着那几个公共电话亭查下去，曜臣去附近的警局调查看了当天通话的监控。 因为现在的公共电话亭鲜有人去打电话，警局翻录像的时间和目标已经锁定，结果出来得也很快。 在曾经和文怡会通话过的四个电话亭，相应的时间段，附近都出没过一个全身黑衣，戴着黑色帽子和墨镜、口罩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打扮，和之前开面包车跟踪他的司机非常相似。 他跟踪过曜臣，而且很可能不是第一次跟踪，所以他准确地找到了曜臣的家，可能还知道曜臣的公司位置、月国住的医院的位置。 这段时间这个人不停地换车来跟踪他们。 世界上怎么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锁定了他的形象，曜臣继续让人查找这个人，同时也去查了楚锐生前经过的一些地方的监控录像，发现他的身材体型和那个黑衣男很像，细化他们的形象以后，警方给了鑑定结果，他们穿着同一款鞋。 跟踪男、恶作剧的指使者和肇事司机，都是楚锐。 为了逃避赔款，找人对月国不利，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现在他承受不了，就选择了自杀。 但是这整件事有太多怪异的地方。 没有人逼楚锐赔偿肇事费用，他会因为这件事自杀已经很可疑。 他和月国不认识，对月国起了杀心，只是单纯因为肇事，那当初在车祸发生时就应该就地解决，不会拖到现在，还使用恶作剧之类的手段，怎么想都太过于多余。 他既然想谋害月国，为什么半途而废。他如果只是逃避赔款而自杀，为什么之前还要花费五万甚至更多的金额去僱人恶作剧，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而且楚家并没有多少财产可以赔偿，他却拿出这么多钱僱人。 一切都是那么怪异。 如果真的是楚锐一手策划，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但曜臣没办法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楚锐的背后还有人在指示，查到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因为合理的情报都指向楚锐本人。 还要继续追查，也许见到了楚泉会有所线索，可是楚泉，连出庭也不愿意。 他非常倔强，一直拒绝再和他们联繫。 *** “他叫高月国。”舒兰转动着钢笔，很慢地写下他们的名字，“之前在公司和曜臣交往的女人叫高月慧。” “妈妈，哥哥没有和那个女人交往，我觉得，哥哥应该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 “嗯，妈妈知道了。” 舒兰点点头。 “高月国，他应该曜臣大学时的校友。” 舒兰努力浮现出关于高月国的记忆。 而且她没记错，这个孩子因为腿部骨折，寄住在曜臣的公寓长达半年，曜臣还跟自己介绍过月国，说是有好感。 但是月国不属于他喜欢的“类型”，月国腿部恢复了健康，所以他没办法继续了，而且父亲一直在逼他出国留学，因此断了联繫。 现在两人发展成恋情，也许早就有端倪，只是高月国突然出了车祸，才让这份感情急剧加速。 大学时，舒兰见到了月国的照片，对月国清隽的长相是挺满意的，她对月慧的长相也很满意，难怪了，原来是兄妹。 “妈妈，您觉得曜臣哥和他交往合适吗？” 舒兰反问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怎么说呢，感觉……很没气势，而且有点自私，还有点脾气。”雨涵大言不惭地发表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而且还在曜臣哥面前装的很柔弱，还是个男人。 她想曜臣哥一定讨厌她了。 “你怎么会这么评价？”舒兰很吃惊，“曜臣不可能会喜欢这么恶劣的人，大学时那个孩子很温柔，住在曜臣家里，还给曜臣洗衣服、做饭，打扫家务，明明腿受伤了。” “可是，妈妈你不是也说了他没有教养吗？他是那个钢琴系的……” “那不是在说他。”舒兰立刻慌张地解释，转而皱眉起来，“你哥哥大学时交往了一个钢琴系的男生，那个男生是健全人。但是他非常过分，来见我的时候说了让我很不舒服的话，我很不喜欢他，他还跟着曜臣一起出国留学了。曜臣怎么也甩不掉他，真是没教养。妈妈不想提了。” “啊！”雨涵叫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哥哥就只认识那一个钢琴系的……” “没关系，你不会因为这个对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吧？跟我道歉可没用。” “是……我好像说了一些伤到他的话。但是我觉得让他知道曜臣哥的事没有错，不然以后曜臣哥不喜欢他了，肯定比现在更加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他们还没有分手呢。难道在你眼中，曜臣那么不专情吗？” “曜臣哥之前交往的人都很短暂，而且都被他甩了。” 舒兰也知道曜臣有过那些历史，可是她始终觉得曜臣本质不坏 而且曜臣那么优秀，长得帅气，家境殷实，不知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类型。 她一直都不想插手曜臣的感情，也接受了曜臣的取向。但是又担心曜臣会交往到德行很差的人，曜臣已经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了，她不想曜臣在感情上再遭受挫折。 只要是曜臣不再受到伤害，她一定会支持。 “说不定你哥哥是认真的，还说要买房子。不管怎样，你应该去向高月国道歉，免得你哥哥对你有成见。” 雨涵默默地点头，又忽然摇头。 “妈妈，万一他不喜欢曜臣哥，只是因为受伤了，家里太穷了所以想得到帮助呢？” “曜臣喜欢他就行了。曜臣对他那么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曜臣吗？” 说这话时，舒兰也忘记了，自己当年就是用这种我行我素方式，让父亲逼迫江德文和她结婚的，否则就要让江德文失去小提琴。 当时，江德文很落魄，他把小提琴看的比生命还重，没有办法反抗舒兰一家，就只好妥协。 舒兰完全没想到，江德文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而且已经有了女友。后来会离婚也是基于这个矛盾，逼来的婚姻怎么可能幸福。 可是她还是觉得，感情里只要有一方喜欢、付出，另一方迟早也会感动。 曜臣和月国肯定也是这样。 “妈妈……” 雨涵不再反驳，反正时间久了，感情上的疑惑就会云开雾散的。 “雨涵，买一些营养品去，但别说是我的意思，也别跟他提到我。他不是大腿截肢吗，那是种极端痛苦的感觉，每天都要换药治疗，每一次换药都会很痛，很可怜的。” 第34页 “是，是啊，我竟然当时忽略了这件事。” 难怪之前高月国和自己谈话时，脸色越来越难看，还出了汗。大概是伤口在作痛，他也没有说，只是泼了牛奶，还没有伤到自己。 雨涵反省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她很快提着礼品又一次去医院，想到曜臣哥说再来必须联繫，她就打了曜臣的电话。曜臣似乎在警局调查事情，没有空理会她，只是警告她不要再多管闲事，否则会和母亲亲自告状。雨涵说清楚是母亲的意思，而且她是去道歉的，曜臣才同意她去医院。 月国的气色明显还不如上次的模样，几天下来竟然更加消瘦，雨涵真怀疑是不是自己上次来打扰他，才让他大受打击。 见到月国的一眼，雨涵就弯腰鞠躬。 “对不起。我来为之前的事道歉。” 月国被她正式的模样震慑了，摇头说没事、没事。 “无论我上次说了什么话，希望你都别往心里去，其实都是我一时冲动过来骚扰你，你和曜臣哥要好好在一起。” 月国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因为上次我乱说话？” “没有……”月国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肇事司机自杀的事说了出来，这件事让他压力很大。 之后他们又去了餐厅详谈，雨涵放下了带来过的补品和礼物，像是要给孕妇补胎一样，她不知道月国的房间里已经有一堆吃不完的这种东西了。 “今天我去这所医院的缴费部查了一下我的消费……” 算上之前的五十万，还有墓地安置费。如果失去肇事司机的赔偿金，他恐怕很难还清。 “对了，你上次说要还曜臣哥钱，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们不会连这钱都出不起的，而且曜臣哥喜欢你的话，给喜欢的人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可能要你还。除非你不喜欢曜臣哥，才会一直想着还不还的。”说到最后，雨涵也不太敢说，声音十分微小。 “没有……” 月国不想袒露自己的心声，他只是有时不敢相信曜臣和自己的恋情是真的，明明那么不般配，谁知道以后万一分手了，会不会被迫还钱。 “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们聊点别的吧。对了，你叫我雨涵就好，我可以喊你月国哥吧？” “雨涵，我有问题要问一问。” “嗯！” “曜臣真的喜欢残疾人吗？他有没有喜欢过健全人？” “好像有吧，曜臣哥大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男生是健康的，而且是钢琴系的，那个人还跟着曜臣哥一起出国留学了。我们妈妈不喜欢他，之前我误会那个人是你了，对不起。” “曜臣也和健康的人交往过嘛。” 而且是大学时，后来还一起出国。 他竟然全然不知，时至今日，也依然不是很了解曜臣，他知道就算问了，曜臣也不一定说的。 听出话语里的失落感，雨涵摆手：“你别想太多哦，他们肯定早就分手了。” “嗯……” “他现在喜欢的人肯定是你，曜臣哥的生活很单调的，都是以你为主，你相信我。” 雨涵也知道自己是眼见为实、守不住秘密的那种耿直人，她不会说假话，这是个优点，也是个缺点。 见高月国依然愁眉苦脸，雨涵又说：“以后我再也不说曜臣哥以前的事了，你不要不高兴。” ☆、插pter 13 插pter 13 *** 在这个行业兢兢业业地做了几年，第一次遇到被告自杀的情况。 “放心啦……相应的律师费一分钱也不会少给。” 在等候开庭的大厅休息区，程澄和李奥两个人站在一起。 “近江区的警力也太差劲了。” 李奥在走廊外看着资料一边说道。近江区是出车祸事故所在的辖区，其中包括了松林路段。 “怎么了吗？” “我是说啊，如果早点查出楚锐的大型机动车驾驶证是伪造的，就可以让警方把他控制起来了。一开始只是把他拘留了两三天就放出来了，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警方也一直没有处理这件事。” 直到他们查出楚锐的驾照确实是伪造以后，警方也没有立刻控制他，而是给了一个“涉嫌无证驾驶”的结果任由他每天回家，只要和警方还有委託人保持联繫就不算逃逸，等法院结果判定，交通局的判定也是只有他一半责任。 实际上，楚锐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年过50的人了，身体也开始走下坡路，精神状态不如年轻人。这次案子后，他很可能会被判刑，赔款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李奥这边真的没有人打电话逼迫过他。 “这么一看，为了逃避责任自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觉得太傻了，凡是还有转机呢。” 李奥躁动不安地问：“对了，楚泉的电话打通了没有？” “没有，他说了不和我们联繫，我们只有等法院判定了赔偿金以后再申请强制执行。”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李奥问，“他们”指的是曜臣和月国。 程澄看了看腕錶，老闆带着高先生在附近散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等下就来了。”程澄嘱咐道，“对了，不要跟高先生说楚锐还派人跟踪他、恶作剧的事。” “这件事确认了吗？” 程澄点了点头，“你不要说出去，老闆不希望高先生知道太多，也不希望他担心这边的事。” “那今天怎么还带着他来？” “大概因为高先生在意庭审的事，加上想出来转转，就一起来了。那些事我们少说为妙。” “嗯，好好。”李奥点头，“但是我总觉得很奇怪，要自杀的人还有心情花大钱僱人去恶作剧吗？楚锐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呢？”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这种人在想什么。如果能见到他儿子就好了，他儿子应该多少了解父亲的性格。”程澄嘆着气说。 “上次我们去葬礼看过了。楚泉说他父亲患了抑郁症，性格很孤僻。” “孤僻？没别的吗？比如会不会很固执？” “不清楚，感觉那个儿子也不是很了解父亲。” “是，父母和子女有时候才是最不了解对方的人。” “照这么说，了解性格也没有用，有些人表面阴沉，内心的思维常人无法理解……” 距离开庭还有一个小时，程澄还有其他事在身，一边说着话，也分秒必争地发送信息远程通知公司的人各种事务。 这时，大厅里出现一个她等待已久的人。之前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拒接的人。 李奥知道那是楚泉，他戴着帽子口罩来了，衣着是黑白朋克系，和楚泉的风格很像。 他很吃惊地过去接应：“楚先生。” 第35页 “啊，打扮得好前卫——” 程澄低估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叫他楚先生，似乎不太合适，因为楚泉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几岁，不过程澄今年的岁数是二十三，楚泉比她年纪还大。 楚泉走近以后，她看见他左右的耳洞加起来至少有五六个。女人的观察力总是比男人细緻，她还发现楚泉有打过鼻钉的痕迹。今天这些他全部没戴，想必是出入法庭，想让自己更清爽干净，免得给别人造成不好的印象。 “小楚，你好。”程澄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我想来看看判决，是怎么样的案子让我爸陷入绝境。” 楚泉淡声说，也没看两人一眼。他一直很抗拒出庭，今天却破天荒地来了。他眼神很疲累，可能是经历了巨大的悲伤，已经接受了事实。 “要继续诉讼我赔钱吗？”楚泉自问自答，“也随便。” 反正他没有钱，他们家也没有请律师。 “这要看委託人的意思。”李奥说。 “所以呢？伤者和家属呢？不来了吗”楚泉又问。 “他们一会儿就来，去餐厅了。” 这是月国术后第一次离开医院到其他的地方，也是第一次作为残疾人出现在大众广众之下，自然会不习惯。来了法院就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曜臣带着他去附近吃东西了。说是吃东西，大概就是喝点下午茶。 “这附近有什么餐厅？”附近是行政区，不允许开设任何餐饮企业，小店更不可能。只有几家高档的咖啡厅，而且税收非常高。楚泉冷漠地感嘆道，“真会享受啊。” “楚先生，冒昧问一句，你父亲生前性格很孤僻吗？”程澄问道，尽管李奥转述过，她还是想自己也确认一遍。 “他朋友不多。” “你父亲的工作是开计程车，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开货车吗？” “他也经常开面包车帮人送货，货车也是，我爸什么车都会开。” “面包车？” “嗯。” 程澄迟疑了一下，想到楚锐用面包车跟踪曜臣的事，已经证据确凿。还是不要告诉楚泉这些了，免得影响他的情绪，他会愤然离场。 “你父亲开货车也是为了送货吗？” “反正我爸都是为了赚外快，大型机动车的执照是今年拿到的，但是我觉得我爸不可能做假，他都开车二十多年了，这一行很辛苦的没必要。” “因为有很多拥有驾照的人，利用某些关系取得大型车的驾照，实际上根本不具备相关的素质，我们查过了，你父亲的执照不合格，这次也拿了证据过来。” “随你们怎么说，就算我爸执照不合格，我爸也是为了赚钱。” “你怎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爸这个人很老实啊，他没什么朋友，一心就只想着我。” 楚泉今天的反应格外平淡，即使听得出他很生气，也懒得抬高声音，加上戴了口罩，声音总是蒙了一层雾。 “人都走了，你们是打算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吧。” “因为他去世了，涉及到的处罚只有赔偿金部分。” “我没有钱赔。” “等高先生来了再说吧。” “高先生是谁？” “就是车祸里的受伤者。” 原来姓高。楚泉哦了一声之后不再说话。 试探一二，李奥和程澄交换了眼神。他们不约而同的觉得楚锐不是会在自杀前还去恶作剧的人，但是谁也不知道人性深处的那一面。 庭审之前，一架黑色的轮椅滑动到大厅里。楚泉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听到轮椅声就扭头去看，然后了站起来。 “那是伤者吗？” 轮椅上坐的人和曜臣在一起，无疑是车祸的受害人。 “是。”程澄回答。 曜臣也远远看见他，认出楚泉，所以低头和月国说了一声。 “是肇事司机的儿子。” “他叫什么名字？高……什么名字？”楚泉把口罩摘下来，语气很激动。 由于楚泉几乎不接电话，只听程澄在刚才提过一次高先生，他几乎没有意识到伤者姓名的事。 “高月国。月亮的月，国庆的国。”程澄很不解他慌张的态度，“你怎么了？” *** “高月国……” 楚泉怔怔地站在那里。 “啊，小楚。”月国扶着轮椅，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原来肇事车祸的受伤者是月国，自从脱离了世杰的乐队，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联繫了吧。 “对不起，我没想到原来我爸爸…”楚泉感觉一阵虚汗密布在背上。“我没想到受伤的人……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月国绝不会是逼死父亲的类型。 程澄立刻看向老闆，发现他的眼神像是结成冰一般不为所动，只有唇角动了动。 她打着圆场说：“原来你们认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以前是同一家琴行工作的朋友。”月国紧握着扶手，“已经很久没有联繫过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世杰的乐队早一开始，世杰是吉他手，楚泉负责键盘，因为和钢琴有所相似，他们的交流甚多。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楚泉离开了乐队，之后就再也没联繫。 “我在酒吧驻唱。” 楚泉只是眼神颤了颤，“我过去坐会儿。” 他再次打量一边站着的江曜臣，他和月国是什么关系？竟然是家属？算了，这都不重要。 月国的伤势才是让他心惊胆战的原因。 他伤得这么重，应该和廉世杰分手了吧。楚泉深深地在座位上喘气。 爸爸被逼死了，月国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如果要楚泉分析，月国伤成那样，就算他绝望地去自杀，也不会打电话去逼谁。 一定是那个江曜臣的问题，但是，不对，不对，之前律师说了他们没有和爸爸联繫过。 难道爸爸真的是自己扛不住压力自杀的？ 见到月国以后，发现自己之前的思维被全部打乱了。 月国和江曜臣说了什么后，就自己滑着轮椅过来问候楚泉。 “对不起，小楚。我没想到肇事司机是你爸爸，他还……” 月国没说下去，就这么低头不说了。 “伤口很痛吗？”楚泉想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嗯，但是我都习惯了。” 月国变得开朗了，刚受伤时，他绝不会和人分享自己内心的感受。他没意识到是由于最近过得太安稳了，心情变得放松。 “这怎么可能……习惯。” “别这么说。其实……其实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只要内心是健全的。” 第36页 “痛吗？” 虽然有小毯子挡着月国的腿部，可是明显截到膝盖上部，那肯定痛彻心扉了，谁看了都会觉得痛，而且觉得恐怖。 他简直是在问废话，楚泉希望自己赶快闭嘴。 “嗯，以后恢复好了就不痛了。”月国说的很小声，“这样看着很可怕吧。” “没有，不可怕，怎么可能觉得可怕，月国。”楚泉一脸疲惫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没有发现爸爸的事，也没有发现受伤的人是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了。” 现在连坐着都觉得累。 月国对楚泉的家庭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爸爸是谁，这次他连肇事司机的名字也没有问过。 但可以肯定的是，楚泉家的经济并不富裕，他也没出入过什么高级场所，他们家也许真的没有钱赔偿，所以楚泉的父亲就自杀了。 月国不由自主地安慰他：“不是，这都是意外……你不要自责了，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负担。” 虽然这样太不争气、太对不起小慧和爸爸了，也对不起曜臣，可是月国竟然觉得楚泉一家也很可怜，明明他应该继续上诉索要赔款的，他现在竟然在动摇。 “世界真小。”楚泉扶着脑袋低下头来，“再次见面竟然是这个身份。月国，我会尽我所能赔偿你这笔钱，无论是多少，等庭审下来，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啊……” 曜臣走到轮椅后面来：“我们去另一边休息。” “嗯，好。”月国的目光从楚泉身上移开。 “月国，你们……” 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问完，他看见曜臣露出仅是嘴角扬起的笑容。 如果这个人会读心，那么他炫耀一般的笑大概已经回答了楚泉要问的问题。 “老闆和高先生是一对哦。” 等曜臣推着轮椅走远，一个故意装成甜美强调的女声把他打回现实。 “你很在意吗？” 程澄发现楚泉一直看着月国那边，眼睛也不带转动的，所以她就过来喊醒他了。 “没在意。” 楚泉这才把头扭回来。 也许，那个人才是适合月国的伴侣，至少比起世杰，更合适。月国截肢了，他还不离不弃，简直是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即使是自己，也不一定会做到对残疾的恋人继续照顾他。刚才他过来推走月国，浑身发出的气息就像是在宣布主权。难道敏感的察觉了什么。 是啊。 也许永远也不会向月国表明自己的心意。 当初脱离乐队是为了争风吃醋。世杰先表白了，然后和月国交往。之后他就退出了，退出竞争，也退出了乐队。还以为早就不在意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和很多男人女人交往过。 看见月国的一瞬间，那种深深的同情和担心是发自内心，无法掩饰的。 还好月国也没察觉，现在又有了新的男友。 庭审结束。 判决过后，赔偿金额是113万有余，包括撞死一人赔偿，丧葬费用，月国的后续治疗费用，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饮食费，残疾赔偿金，生活费，精神损害抚慰金。 这都是根据s市的人均薪水算下来的，在某些方面曜臣付出的价格是其中的好几倍，这些赔偿金在他眼里自然不算什么，都是为了月国着想，他要求律师要求索赔500万以上，还拿出了楚锐驾驶大型机动车的执照不合格的证据，可是月国一家连保险也没有，现在肇事司机又死亡了，最后法官权衡下来才判定了这个金额。 “楚先生，你还好吗？” 程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只是白了她一眼就起身离开。 等出庭时，楚泉先发制人地走来说道：“月国，我想去把我家的房子卖了。” “不要，到时候你住哪里……”月国摇头，“不要卖。” “嗯，不卖了。” 楚泉突然尴尬地笑起来，月国竟然在体谅他，他有种解脱的错觉。 明明再多的钱也无法赔偿月国失去的一切。 “我们家都在那个老城片区，那边拆迁费用很多的，我决定去贷款，加上我父亲存摺里还有几万块的遗产。” “唉。”月国只是不舒服地嘆气。 楚泉也是以前的朋友，现在要他还钱，内心有种无形的压力。 “我们该回去了。”曜臣推动着他的轮椅。 月国扭过身对楚泉说：“小楚啊，那我先走了。” 轮椅移动了两步就停止了。 “没想到你会这么配合我们。”是曜臣停下来，他看了楚泉一眼冷冷地说道，“如果拖欠赔款，我会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楚泉是替父亲赔偿，为什么江曜臣说话这么强硬？ 楚泉想反驳他，但是话语堵在喉咙。 月国摆了摆手：“曜臣，刚才他说会尽力还我这笔钱，这件事不是他的错，是他爸爸犯下意外事故，他们家不是很富裕，肯定没有那么多钱……” 大概都是单亲家庭，月国对楚泉有一份感同身受，现在他爸爸也不在了，要他替父亲承担未免太辛苦，以26岁的楚泉的经济水平，十年八年也还不上。 就在他解释的时候，楚泉打断了他：“不，我会还的。” 因为楚泉感觉到江曜臣身上发出的戾气很重，扶在轮椅上的手居然握出了青紫色的经络。他在不满月国为自己辩解，他在压抑自己，可是月国竟然没看出来。 “你现在经济条件怎么样？”月国依然看着他问。 月国真的是个迟钝的人，楚泉又注意到江曜臣的眼神充满敌意地扫射在他的身上，立刻回答：“别说了，月国，是我爸爸犯了事对不起你们家。” “对了，要不要留一个联繫方式……” 月国，不要再说话。 楚泉不敢出声回应，感觉到气氛的僵硬。 “程澄，你先送月国回医院吧，我还有事。” 忽然。 曜臣松开把手。 “是，老闆。”接过轮椅的把手，程澄没有犹豫就推着往前继续移动。 “曜臣……曜臣……” 月国努力地转过身，曜臣竟没有理会，没一会轮椅就进了电梯。 “你和月国认识。”曜臣意义未明地低声喃道，嘴里还有滋的一声，他并不屑和月国的这位朋友过多交流。 “是啊。我以前在天星琴行工作时，和月国是朋友。干什么？” “没什么。” 曜臣像一团阴影似的走了。楚泉再瞟了一眼江曜臣的手，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紧绷的感觉。 *** 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他会不会再打一个过来？ 曜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看见月国发来的信息，想问他有没有楚泉的联繫方式，他又突然恢复冷漠的表情，放下手机。 第37页 他没想到会肇事司机的儿子会是月国的朋友，怎么会这样？他应该已经发过信息通知了月国所有的朋友和同事，不要来打扰月国养伤才对。 这是他调查的失职，是他出现的差错，因此，曜臣感到极端的不甘心。 他应该才是月国的唯一，无论是任何途径的帮助，都不能和月国沾边。 只有这样，月国的心里才能只有他，只依靠他。 半路出现的楚泉这么快就占据了月国的注意力，让他顿时想冷落月国。 “曜臣？今天怎么回来了？”舒兰自己移动着轮椅从房里到客厅，房里宽阔得她要滑动很久才走到曜臣面前。 他嗯了一声，也没理母亲，往大理石砌的砖瓦楼梯上走去。 “曜臣？” 舒兰立刻调转轮椅的方向，竟然要没把他喊住。 “曜臣？吃晚饭吗？” 曜臣停下脚步说：“不吃了，不想吃。” “水果也不吃吗？” 舒兰在他身后说道，“我马上令人去买食材。” “抱歉，妈妈，我今天心情太差。”曜臣放低声音，这样不会显得太暴躁，在母亲面前，他依然想做一个认真听话的儿子。 这是怎么了？舒兰的轮椅伫在大理石楼梯的门口，一动也不动。 “妈妈，你的手膜做好了？”雨涵出来喊住了舒兰。 “你的手机呢？”舒兰让雨涵把电话拿来。“你哥哥看上去很不高兴。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去问问？等等，我问谁呢。”雨涵低头，她决定先把母亲推到沙发边。 “不，我亲自问。” 舒兰的表情也不太高兴，自从知道曜臣谈恋爱，她也有事没事在想曜臣怎么样了，他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恋爱的问题。 很快，她就让雨涵给她拨通了电话。 “小程，曜臣去公司了吗？” “董事长！” 程澄压着自己的声音不叫出来。 “老闆他……今天没去公司，他……” “他去了哪里。” “今天我跟着老闆出去处理了一点事，还有高先生也一起。” 董事长已经知道高先生的事了，程澄也会给她通风报信地说起曜臣的事。 “曜臣他心情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程澄说的很委婉，不敢提官司的事。就说是高先生见到一个以前的朋友，这朋友欠了高先生的钱，曜臣也很不喜欢这个朋友，高先生还依然为这个朋友说话，所以老闆脸色很难看地走了。 母亲听了程澄的话，一脸严厉，很坚定地要雨涵拨打月国的号码。 雨涵想说这样不好吧，还是拨了月国的电话，上次探病时，他们交换了电话。 “雨涵，告诉他我是曜臣的妈妈。” “哦。”雨涵忐忑地介绍了一下，说是母亲知道了曜臣和月国交往的事，有话要和月国说，然后把电话交给母亲。 “伯母好。” 月国不知道在医院怎么样了，他过了半天才回话。 “你和曜臣交往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反对的，只要你能让曜臣感觉到幸福的话。” 对方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谢谢伯母……” “你知道曜臣今天因为你生气了吗？” “什么，我……” 也许他想说不知道。可是听到陌生女人的指责的口气，恐怕就意识到不能这么回答，马上停口了。 “伯母，曜臣现在还在生气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曜臣不会随便生气。”舒兰盯着家里一座雕塑装饰品，把眼中的怒意发泄在它的身上，让雨涵注意到之后感觉很不舒服。“你是不是见了以前的男朋友？” “不是，没有。” “那为什么会欠钱？” “我没有见他……” 月国调小了电话音量。 伯母怎么可能知道世杰欠他钱的事？连曜臣也不知道，除了自己和小慧没有任何人知道。 难道说的是今天打官司的事。 也许伯母根本就不知道车祸打官司的事，也许是曜臣给她转述的时候说是朋友欠钱了。 今天的确见到了楚泉，经过了官司说是要赔钱，可是他和楚泉只是普通的朋友。曜臣的妈妈肯定误会了什么。 “你和曜臣在一起交往，他这么在乎你，帮助你，你也应该把他放在首位不是吗？你怎么能做让他不高兴的事？他今天都没有吃晚饭？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伯母，我……” “我的儿子不高兴的话，普通的朋友也不能见。”舒兰把电话递给雨涵，收缩的瞳孔也恢复平静的模样。 雨涵拿走电话，然后就匆匆跑到阳台外面。 “不好意思，我妈妈吓到你了。她只是太担心曜臣哥，过了头了……” “没事……” “曜臣还有没有生气啊？” “没有没有，他就是那样的，不是在生气。” 月国想同伯母解释一下，可是没想到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只是普通的朋友啊，他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 ☆、插pter 14 插pter 14 *** “这个感觉怎么样？”医生问。 “有点热……” “调小了一度。还热不热？” “就这样，就这样吧。” 月国在腿根处给自己按摩起来，虽然手臂也没什么力气。 “别乱动，好好躺着休息。”医生帮着他躺倒在枕头上。 一台发出暖色灯光的仪器正对创口。恢复了两个月，收缩的创面在逐渐结痂，但是腿部有些发肿。 这是红外线理疗仪。伤口少了些许灼痛的感觉，取代而之的是麻痒。 “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戴截肢套了。对了，等会儿治疗完毕，叫家属帮你把这个戴上。” “这是……” “喔，这是髋骨固定器，防止骨头坏死的，记得戴左边，这个部分戴腰上，戴上以后就活动一会儿，晚上摘掉。”医生把那个固定器放在自己身体上演示了一遍，然后放在一边椅子上，那就像一个护腰和护膝套，月国之前就听说过要戴，“你最近不怎么走路吧，以后会影响臀部肌肉萎缩的。” 曜臣也来医院了，一直站在窗户边通话，看上去很忙。 而且上次好像把他惹生气了，之后他变得很忙，说话也有些冷淡，也许是错觉，他表面就是那样。 月国指着固定器问道：“这个我自己能戴吗？” “你说呢？” 医生回头喊道。 “家属？” 就是因为病人肯定没办法自己戴，所以才让家属帮忙。来治疗的过程中，家属也一直在打电话，基本不听他说话，医生显出不耐烦。 第38页 “等会，我把护工叫过来。”医生走出病房，月国给自己拉上一半的被褥。 顷刻过后，曜臣放下手机过来看他。看来是刚谈完一桩生意上的事，交代了不少内容。 “曜臣，你先回去吧，很忙嘛。” “已经开始治疗了？” “嗯，是啊，医生说要两个小时。” 曜臣盯着他的腿看，他想用手去挡着创口的位置，可是暴露在治疗仪的光线下，医生说了不能移动。 “这个要治疗多久才可以消肿？” “我不知道。”月国把被子拉得很高，挡住了脖子，两手也放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这样好像会带来一种安全感，“……这样子很丑吗？” “不消肿是很难看。”曜臣迟疑了一两秒说，“我去问一下防止疤痕的问题。医生在哪？” “出去了。” 他竟然说难看，虽然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曜臣竟然也这么说。 之前都看过他的伤口很多次了，现在才来说。 月国眼神没有波澜，直到曜臣的身形远去，出了房门，他才皱着眉闭上眼睛。腿上被治疗仪照射的部分在发热。 直到治疗结束，曜臣也没有再来。护士进来帮忙上好了髋骨固定器，又帮着他用双拐走路。走了一会觉得很累，就坐到床上休息。因为医生强制地要求他要起来运动，时间和运动量一定要达标。月国忍不了痛楚就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腿部伤心。 护士看得出来他的辛苦，鼓励他坚强点。可是就凭这种客套的说辞，久而久之后根本听不进去。 医护人员都知道，在残疾人面前用健全人的方式去鼓励他们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很少说安慰的话。 要出院了，曜臣坚持让月国回家治疗，还要请私人医生和护理人员。出院之前去看了心理医生。不知道月国找哪个护士给他买了一副耳机，所以变得爱听歌，坐在轮椅上也在听，还看着歌词哼上一两句调子，把身后推轮椅的人忽略了，好像是一种不想与人交流的状态。 “曜臣哥，那天妈妈给月国打了电话，你知不知道？” “打电话，说什么？” “就是说知道你们在交往的事，她同意了啊。” “嗯。” 母亲很溺爱曜臣哥，几乎不会反对他决定的事，就算反对，过两天也会想通，然后变成支持曜臣哥。 雨涵过来帮忙收拾下出院要拿的东西，这也都是母亲的意思。 见到心理医师，月国才把耳机摘下。 和医师打了招呼，曜臣将轮椅推着面朝自己。 “要进去呆两三个小时，手机交给我。” 月国忽然抓紧手机：“不要。” “我只是怕你在治疗的时候分心。” 曜臣皱了皱眉，靠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顺势把手机和耳机线都一起收走。 “结束了以后医生会联繫我的，我再过来接你。” 女医师看了他们一眼，露出很无奈又很羡慕的神情，感觉是看着一对很恩爱的恋人。 “知道了……” 医师接过手，把轮椅推进她的治疗室。 “现代人失去手机以后都会很不安。手机要拿来娱乐，购物，社交，通讯，老实说我也离不开手机。” “我还好。” 月国低声说。 他的手机里没什么软体，也没几个联络人，他只是用来玩一些休闲游戏，听听歌。 “你的轮椅很高档。” “嗯，是曜臣给我买的。他说外出就用这个，在家里就用另一个普通的。” 她见过不少残疾人都还在用双拐走路，坐轮椅的也不会选择买全自动的电动轮椅，看轮椅的结构还有很多功能，感应红外线，自动照明，热源反应，还可以自动爬楼梯，只是那有些难以操作。可见这位高先生真的很受宠。 “旁边还放着什么东西吗？” “这是我的玩具。” 月国从轮椅侧边的袋子里拿出那架玩具钢琴，放进去时有半边露了出来，所以被医师看见了。 “真可爱。”她顺口评价，不知道在说玩具还是月国童心未泯。 之后，医生介绍自己的姓名，姓方，是当地很知名的私人心理咨询师。她给月国做了针对性的一些题目测试，还给他看了一些敏感类的图片，进入了一个类似催眠的环节，让他听着指定的音效放松，帮他坐到旁边的躺椅上睡一会。显然在月国来咨询之前，她就已经了解了月国的情况，然后做了一套为他定制的咨询方案，等他来的时候，很快就能进入正题。 方医生很温柔，但是她的一些话语带有强制性，必须让他作答。月国只能很听话的配合，方医生记录着他的自然反应。 度过了不安的两个小时，月国从躺椅上回到轮椅，方医生和他说了一些在家里放松治疗的方法，还有一些残疾人的社会定位、工作建议，虽然感觉到不适，月国也机械性地接受她说的一切。 等咨询结束，曜臣也提前过来接他了，曜臣和方医生还聊了一会。 方医生和曜臣说，月国有轻度抑郁症，几乎每个后天残疾的人都会面对这一关，还好月国并不是严重到服药的程度。 恐怕他自己也没察觉，精神状态一直是紧绷的，情绪也是不安、低落的状态。医生和他聊天，感觉心不在焉，注意力很不集中，应该还有很多事没有如实说。让他休息了一个小时，他没睡着。 “他提到很多次‘曜臣’‘曜臣’的，看来他很依赖你。” 方医生把治疗方案也给了曜臣一份。 “你要时常注意他的心情，有事就联繫我。” 关于社会定位、工作建议，曜臣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标题就合上了资料夹。 “我的电话呢…” 离开治疗室，月国想办法拉动曜臣衣角。 “还有耳机线。” 曜臣只把电话递给他。 “要回家了，我带你去商城买点东西，所以路上别听音乐。” 不过，他还是找出耳机线放到月国手里。 因为去商城要买很多东西，雨涵还带了几个搬家公司的人。雨涵按哥哥的要求买生活居家用品，然后办理託运到家。曜臣则带着月国去买衣服，正好入秋。月国说了几次家里还有他的衣服，可是曜臣要买的是适合现在的他穿的衣服。 和月国的印象中人来人往的商城不同，这条商业街很安静，只因这条街的商店均是国际品牌，来购物的人群很锁定。 他记得月慧和自己提过，曜臣也带她来这边逛过街，还给她买了礼物，具体是什么她没有说，大概是奢侈品包或者香水。 尽管人不多，商店里的店员对月国的眼光多半是异样。不是同情就是好奇，有一些则是害怕，对他避而远之，只和曜臣交谈。如果说医院是与世隔绝的花园，社会就是布满荆棘的泥沼，若不是曜臣在一旁代替他和店员说话，大概寸步难行。 第39页 之后去了几家店试穿外套，月国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医院特殊的药味，换衣试穿后才感觉到身上的变化。没有看中什么衣服，他们逛去了另一条街。 买了一些套头的卫衣和毛衣开衫，还有宽松的衣服，连小毯子也买了不少。曜臣说是在几家中性欧风定制衣装店定了衣服，之后去拿来，是几条裙子，像是苏格兰裙。店员看见是男人穿的，还很奇怪，发现是残疾人之后，就消除疑惑了。 月国抱着口袋看了看，又伸手进去摸了摸，面料很舒服。 “全部是裙子啊。”他感嘆道。 “因为裙子方便，以后再买别的。” “知道了。” 月国习惯性的回答着。穿裤子要卷到髋骨，太麻烦也太紧，在医院都穿着剪掉一半裤管的病人服，或许裙子才是现在的佳选，反正是坐在轮椅上，谁会注意他穿什么，街上的人并不会想要看他。 “还想买什么款式的衣服？”曜臣推着轮椅不断行走，“我还未回去整理过主卧的衣柜，但我个人的用品不多，占不了一半的位置。” “对了，还要买睡衣呢。”月国拉了拉曜臣的衣角。 他在自己家没有穿固定睡衣的习惯，然而一想到要和曜臣同居，就像大学时那样，他知道曜臣很讲究这方面，他也必须注意细节，若是不换睡衣，曜臣会嫌他不讲究。而且听曜臣的言下之意，他一定打算两人睡在一起的，那便更得注意。月国甚至准备去买点可以除掉他衣服上药味的香味剂、以及香水。他不想曜臣靠近他亲热时，总是闻到那种难闻的味道。 又逛了一会，曜臣推着他进入一家精品睡衣店。有男士专区、女士专区和情侣专区，还有儿童专区。 曜臣去柜檯让店员拿一些三角内裤过来，店员问他的尺码，他说是给那边那位他的恋人购买。难得月国提出要来买睡衣，他认为即使穿着女士的内ku，月国也一定很合适。自从截肢后，月国就没再穿过平底内ku，他说那样腿会很痛。 同时，他看着月国在几件有卡通图案睡衣的货架前逗留，还伸出手去摸衣服的质感。原来月国喜欢那样的，曜臣走过去取下来。 正好是一件浅粉色的睡衣，胸口有一只动物图案。一看就不是男士会选用的睡衣，然而它的确就在男士专区挂着。 “曜臣，我只是看看，我不想要这个。”月国的脸色有些微红。 “也是，这一件太像小孩。” 如果月国真的穿上，他也会让他脱掉，无论穿怎样的睡衣，都是掩饰那具胴体的美丽，若是睡觉时，月国的残肢不小心磨蹭到他，他一定会压抑不住地有反应。 最后，月国选了净色的纯棉睡衣，还有一件浅色的珊瑚绒睡袍，他不认为自己会穿后面那件，可是曜臣买了不少东西，他不确定是否都是为自己而买，他们几乎是满载而归。 *** 这栋房子可以称得上是豪宅。 至少在普通人眼中，拥有花园和泳池的别墅都是富豪居住的地方，曜臣家境殷实，这竟然只是其中一处。 大门周围和花园里已经移植了一批玫瑰和藤蔓，就在决定搬过来以后，房子的主人请人来精心打造过这个花园的绿植。 而且连家具都摆好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因为请的佣人提前过来入住了，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增加了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这边是中空吊顶的装潢，上方是一排颇有金属感的黑白装饰物，配合家具有种硬冷的感觉，房里看上去没有之前空旷。 曜臣揭开了钢琴上遮灰的衬布。 “好厉害啊。”月国随意地感嘆着，“擦得这么干净。” 自己肯定是配不上这样豪华的钢琴的，他的水平很普通，月国只是摸了摸琴键就松开手。 “之前说过的要买钢琴，于是花了一些时间挑选，就定了这一架。” “让你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本就是送你的礼物。” “礼物？” “恭喜你出院回家，这里是我们的家。”曜臣稍微弯腰在他额头亲吻着，“这里的所有家具和物品也都归你所有，不必感到尴尬。” “但是，我不能这么想，始终是你买下的，是你家的房子…”结束了亲吻，月国摇了摇头，曜臣的话让他倍感压力，好像曜臣的话总是有一种束缚他的魔力。 他不认为这样大的房子是礼物，反而是负担，接受了曜臣这么多的礼物，他该拿什么来还呢，哪怕只是感情的对等，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全心全意，他做不到为曜臣倾尽所有，因为他本来就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我爱你”他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答应了交往而已。所以，现在的生活越是奢侈、越是豪华，他越是认为这都是玻璃铸成的梦境。若是这个梦忽然破碎，玻璃会扎得他面目全非的，面临的将是无尽的痛苦。 “总之，它是你的了。” 曜臣的指节敲动钢琴的边缘。 到此，曜臣去和佣人交代了点事，他们简短地说完了，月国移动过去问道： “可以让我去房里休息一会吗？我坐着都不舒服。” 他脸上显露出疲惫，虽然这个房子很大，但提不起更多的兴趣去观赏了，尤其是曜臣和他说过那几句后，他无法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也不可能开心的起来。 “李阿姨说了，房里还没拖地，所以等会儿再去吧。” 曜臣把他推到钢琴前，移开凳子，让他坐在中间。 “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你会的吧？” “不。”月国下意识说道，“不会。” 那样高难度的曲子，他没试想过现在的自己还能完整地弹出来。他当然不会忘记，因为这首协奏曲，在校乐团的演出上和曜臣结缘。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拉赫曼尼诺夫。” “是……” “所以就弹吧。” “为什么？”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所以你应该试一试。” “可以弹舒伯特的吗？” “不行。”曜臣低声地重复了一遍，“第二号钢琴协奏曲。” 月国很不解，那是首第一乐章灰暗沉重的曲子，他刚经历了人生的跌宕，一想起这首的调子，心口隐隐作疼。 曜臣强硬地将他的右手拉到琴键上，准确地找到了第一个音节的位置。 指尖触碰的地方格外的冰冷，按下去之后，钢琴发出一个冗长的音，那就是第二号钢琴协奏曲的开端。 音色很出色，这果然是一架崭新的钢琴。 “不行，我现在真的不行。” 这首曲子太难了。 但是右手无法动弹，他知道非要这样做不可，不然曜臣一定会不高兴。 他抬起左手去弹奏下一个音节，曜臣又握着他的手腕去按下第三个音节，凭藉本能，月国不由自主地接下去，手背上的压力也消失了，曜臣放开手看着他弹奏。 第40页 不知为何，过程十分的苦闷。 这是拉赫曼尼诺夫在一段黑暗的时期创作的曲子，前期的曲风很压抑。 无论之前有多熟悉，月国都无法感同身受，现在却仿佛映射出自己的人生。 也许是悲怆又严肃的音调引出了内心的孤独和痛苦，大概过了半分钟，月国就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黑暗包围，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那种虚弱的感觉无法再支撑他继续了。 “还记得吗？你出车祸的那天，本该是我们去参加音乐会，你却把票让给了小慧。” 曜臣在他流泪的时候说道。 这是那天的音乐会其中的曲目之一。 因为它的宏大和经典。 交响乐的和弦，莫名其妙地在脑海里演奏下去，一直演奏到了第三乐章，才急转为激昂、热烈的曲风。 车祸的画面又一次地重现了，就和忧伤的旋律一般，他珍爱的妹妹和绚烂的曲调一起逝去在一条悲伤的长河里。 *** 在父亲的通话记录里，半年来有两千多位通话人，因为楚锐是计程车司机，还接受网上打车的服务，偶尔周末还要去送货，所以通话记录相当复杂而巨大。 除非是疯了才找的出来可疑电话。 但是他对于父亲之前和可疑人通话的事耿耿于怀，如果对方有什么理由要挟父亲，导致他崩溃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月国。 楚泉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很快，他发现自己只是被通讯公司给出的单据数量吓到。 其实在其中有一个很明显的未知号码反覆出现了几次，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前，他们依然保持每天一次联繫。 他以为去通讯公司查询就可以查到，没想到是通讯公司也无法定位的——“未知号码？” 那应该是一个网络电话。 楚泉又一次去了通讯公司查询关于电话的来源，说是被骚扰，通讯公司建议次数过多就报警，但是警察哪会管这么无聊的事。 就在他决定再想办法时，他也收到了那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楚泉接了电话。 “餵？” “你忘记我了吗？小泉。” “啊，杜阿姨……” 楚泉愣了一下。他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那个阿姨了，但是声音依然让他感觉到熟悉。 那是父亲年轻时的朋友，对早年丧母的自己百般照顾。 难道和父亲之前一直通话的是她么？ 她怎么会威胁父亲，她是个很温柔的阿姨。 说来也是，父亲去世后，他陆续接到过慰问的电话。 “你爸爸的事，我也很遗憾，你不要太难过了。他安葬了吗？” “我知道，已经安葬了。” “那遗物都处理掉了吗？” “处理了，就留了存摺这些。” 杜阿姨在电话的那头很关切。 “你现在工作没什么困难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和阿姨说。” “没有，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 “杜阿姨，为什么你打来是未知号码啊？” “这是我们公司的网络电话，我一般都用这个通讯的，省钱嘛。”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哦，你的号码，你爸爸给过我的。但是我们都好久不联繫了，你爸爸走了，我才想打电话关心你一下。” “原来是这样……”楚泉思考着说，“对了，杜阿姨，我觉得我爸爸自杀的事真的很怪，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逼他。” “啊？怎么会这样。”杜阿姨也吃惊地应和，立马激动说说，“小泉，我劝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就装不知道，让你爸爸安心地去吧。” “可是……” “如果你爸爸真的惹了什么仇家，你要小心哦，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了。”她拉长了尾音，“你也是成年人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你不该多管。” 楚泉和她又聊了几句家常，然后挂掉了电话。 ☆、插pter 15 插pter 15 *** 回到家的第一个傍晚，护工和私人医师来到了家里，负责给月国换药。他们以后每天都会来，完成必要的护理，但不会住下，曜臣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即使是多一个外人都不习惯，若不是月国受伤，他无法时刻在家里照顾，他也不打算请阿姨。 医生教了帮助病人复健的内容，活动身体、换纱布、消毒、还有夜间照看、洗澡、擦拭身体、使用红外理疗仪，都是些简单的事，但一定要细心认真。这些曜臣晚上回到家就可以做到，因此他们住在一间卧室，白天则由那位李阿姨负责。 医生也没想到，病人的家里条件如此优越，甚至还有家用的电梯，这完全解决了上下楼麻烦的问题，然而他还是建议月国多用双拐活动练习上楼，如果过于依赖电梯，自己肌肉不活动，腿部和臀部很容易萎缩。 “而且食量会变小，连器官也会衰竭。”医生单独对曜臣说，“所以更要注意复健的问题，尤其是运动和饮食。” 曜臣问医生：“你有没有听说过高位截瘫的患者，活了二十多年依然很健康的情况？” “当然也有。不过要看具体的经济条件了，如果是贫穷人家，遇上这种事，多半都会垮掉，而且先垮掉的是心灵啊。”不过医生对他尴尬地微笑，大概是想说你们家这么富裕，经济上怎么会有压力？只要安心复健就可以了。 在一楼和医师谈了一会，楼梯上传来哒、哒的不规律的声响，是月国撑着双拐在下楼，家里的楼梯是腾空的木板，看着很悬，也非常难走。 曜臣严肃地看着他，但没有过去扶的意思。 “为什么自己下来？我不是让你在房里休息吗？” “医生说了可以多练习的。” 月国刚换过药，腿上没有包纱布，创口骇人的模样暴露在空气中，他也知道很吓人，自己都不敢多看。月国把自己移动到客厅空旷的地方，练习走路。 “让他多活动比较好。”医生感觉曜臣很严厉，打着圆场，“他自己也想多走走。” 月国偷看了曜臣的眼神，他淡漠地盯着自己蹒跚移动的步伐，好像是路人那样冷漠，一点鼓励的意思也没有。 曜臣又问医生：“伤口没有黏连吧。” 那样恢复后会形成烧伤一样噁心的疤痕。 “没有。”医生摇头，“明天我会多拿一些医用泥过来，不过这个要等后期再慢慢做。” 如果恢复得好，残肢部位是没有疤痕的圆滑的肌肤，没有拆线后的痕迹，也没有那种难看的结。 月国在不远处抬高了声音问他：“那是做什么的？” 也许是隔得远了，又太久没有高声说话，月国的声音有点颤抖。 “那是恢复伤口的。”医生向他靠近了一两步，“可以去角质。” 第41页 也就是所谓的残肢美容的第一步。月国多少也懂得一些，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护士提过。 曜臣很关心他的腿部以后会不会难看，虽然这的确是一件不可忽略的事，但一想到雨涵说过曜臣喜欢残疾，就觉得压抑。可是曜臣实实在在地付出了很多，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曜臣提供，这都是基于他们的恋爱关系，曜臣不可能只是因为喜欢残疾就对他这么付出。 医生准备离开了，提着箱子对曜臣提醒道： “晚点睡觉时你给他包上纱布，免得睡觉时碰到伤口感染。” “我们回房里去吧。”曜臣走到月国背后。 “我想自己上去。” “为什么。” “我想自己多活动嘛。” 月国像小孩子在撒娇，而且很坚定，提到了两次自己。 然后他又很麻烦很用力地上楼梯，每上一步身体就摇摇欲坠，拐杖细长的底端看上去很滑，又很脆，支持不住。但还是顺利到了二楼，曜臣也跟着上去。 医生说了多走路有利于复健，可是月国这么努力，迫不及待脱离轮椅去行走的样子，有种捕捉不到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月国可以自己走出这扇家门，到大街上活动自如，没有任何的障碍，甚至是戴上假肢去工作，怎么办。 光是想到那一幕，曜臣的心中就如同巨石压顶。 所幸的是，医生还没提过假肢，因为医生发现月国的截肢部位已经是膝盖上位，不方便戴假肢，除非是高科技到可以连接神经的假肢，或者是採用物理反应可以代替膝盖的假肢，否则很难做到自由的膝盖弯曲，但长期戴对残肢会造成压迫，没有好处。 这就和他当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预想的一样。 月国还不能自由走路。看他辛苦的样子就知道，他还需要依赖轮椅。 进了卧室，曜臣替他脱掉单薄的外裤，负责包纱布。月国受伤后穿的一直是成人尿不湿。到了最近才换成三角的内ku，还是白色的，这样更舒服，就像是读中学的小男孩穿的，可见月国的部位不大，穿着三角ku，像女人一样。 但是又没有女人那么性感，他的身体不是女人的纤细，而是病态的孱弱，又不是所谓的皮包骨，而且最近又丰腴了不少，肤色比之前更加白。 对于曜臣来说，性别不是那么重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因为性格和肢体的吸引才喜欢上的，可是女人如果病弱起来，就太恐怖了，恐怕就是白骨精。男人即使病弱，比女人宽大的骨骼依然还在。曜臣也发现自己的取向似乎更偏向男人，但是现在想这个没用，因为他已经倾心于月国，没有心情想别的人。 房间里放了好几个医药箱。本来曜臣期待着是二人的「新房」，但充斥着药味，和病房根本无异。 纱布包上后，月国动作很慢，一点点地躺进被窝里，生怕碰到伤口，也是因为即将和曜臣一起睡，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喉咙也变得很渴。 曜臣脱下上衣，稍微一活动，肩上和上臂的肌肉微微隆起，看上去很结实，就连腹肌也有，而且比大学时的身材更健硕。 “你怎么有肌肉呀。是不是还在拉小提琴？” “因为去健身房，拉小提琴不会长出肌肉。” “不会吗？” “拉小提琴的人，如果长出太多肌肉，反而会影响神经敏感度。” 为了保持手臂和手指的灵活，在读书时代，父亲不允许曜臣进行任何影响到小提琴的体育运动，尤其是篮球、网球之类，而且只要占用练琴时间，任何娱乐都不能有。不过在他决定放弃小提琴之后，就自由许多。 “这样啊，我都不懂……”月国苦恼地想着。 无论男女，总是会嚮往健康美型的身材，他由于长期坐着弹琴，下了班又懒洋洋的，根本得不到锻鍊，还好没长得很肥。 曜臣躺到床上，留了一盏暗沉的灯，他有开灯睡的习惯。 而且这样能看见月国的脸，他想着接吻的事，月国也不会反抗，不知不觉就亲了很久。 “早上要去上班吧。” “大概九点去。” “以后都一起睡吗？” “是啊。” “会影响你的睡眠的……” 月国闭上眼睛迷糊地说。 “没关系。” 说这话时，曜臣已经做好了长期在一起的准备。 只要不出现任何的意外，他觉得这段关系会持续得更久，久到他们之间的瓜葛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爱情，就算是现在，也不是单纯的恋爱，还有金钱上的资助。即使分手，也不会轻易的就分开。 不过细想了，月国应该没那个勇气提出分手，他一躺上床，月国就窝进自己怀中了。 *** 雨涵回到家，她和助理按照曜臣哥的吩咐购买了生活用品，为了报销，她还保留着所有购物的小票。这件事本不该她去帮忙，也全是託了母亲的福，她一定要自己跟着去看看，顺便把曜臣哥购物的小票也全都收了回来。 “全在这里。” 雨涵把一张张的白色纸条平铺在大理石桌上。舒兰也一张张地检查着。 “妈妈，为什么看这些啦。” “我看看你哥哥给他买了什么。” 雨涵心想，妈妈这时候真的好像个斤斤计较的家庭妇女。 妈妈本来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买东西若不是上五六位数，她几乎不会问价格。 “一百多块的毛衣，会不会质量很差？” 舒兰看着一张小票，因为身体不能活动，她只有脸色变得紧张。这一看就是曜臣给月国的买的衣服，“穿那种劣质的衣服会过敏的。” “不会的啦。”雨涵轻笑着说。 “怎么不会，我以前就是买了一两百的衣服皮肤过敏。” “不会的。”雨涵摇头，“我保证不会。” 一百多块的衣服，对于高月国来说才是正常的。而且现在的穷人不在少数，穿几十块的衣服的人多的是。 但是毕竟母亲年轻时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会烦恼这个很正常。 “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打电话去教训他，他就不高兴了，所以不敢花曜臣的钱。” “不……不可能啦。” “如果因为我，他和曜臣吵架了，然后曜臣也会跟我吵架。” “不会，不会的。”雨涵不停地安慰母亲。 雨涵在两岁时就成为舒兰的养女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佣人带她长大的。 那时舒兰刚成为截瘫患者一年，还在复健中，经历了车祸的伤痛，心灵变得敏感脆弱，医生告诉舒兰以后不可能再生育了，对于唯一的儿子，而且抚养权并不属于自己，她真的很害怕会失去。所以她对曜臣哥百依百顺，甚至认为曜臣哥是她的心灵支柱，虽然对于养女，她同样也十分依赖。 第42页 母亲在胡思乱想，明明两者毫无联繫。就算有一定的关联，她也担心得过头了。雨涵推着轮椅向一楼的花园走去。 “你哥哥在那边住了，感觉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雨涵凭直觉回答，“应该很好吧。他们住在一间卧室。” “不要跟他们提到我。”舒兰再次提醒雨涵，“如果实在有事，我会打电话去。” “好。” *** 一个穿着长大衣的中年女人跟着年轻的男人进了店，服务生招呼他们入座。 因为衣着和化了妆的缘故，看上去并没有实际年龄那么老，但她举手投足间十分优雅，和那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起就像是母子，如果那个男人打扮得再成熟些，就像情人了。 “杜阿姨。” 楚泉拉开了座位，让她入座，自己再坐下。 “我本来想定一家中餐厅，想到你不一定会喜欢那里的食物，所以来这里了。” “谢了，阿姨，你请我吃饭。”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楚泉发现杜阿姨依然和十几年前的模样差不多，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细纹，她应该年过五十了，还是四十出头的模样。 “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你，这次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我以后……可能要去国外定居。” 她抿着嘴说道。 “国外吗？” “嗯，大概是欧洲某个小国。”她点了点头，“我听说你爸爸肇事以后，那家伤者索要很大的一笔赔款。” 这件事好像还上了新闻，会知道不奇怪，大家都知道了。 “是啊。”楚泉跟着嘆气，“更巧的是，那个受伤的人竟然是我以前的朋友。我完全没想到。” “对方要求赔多少钱呢？” 楚泉迟疑了一下说：“法院判定的是113万。” 他看见杜阿姨嘴角在微笑，但是很快，那个笑容就消失了，她担忧地看着楚泉：“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想你联繫我出来，也是为了这个吧。” 那次意外的通话后，楚泉留下了杜阿姨的网络通讯帐号。左思右想后，他还是决定请她帮忙，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可以帮他的人。 “我想请你做我的担保人，我要抵押我们家的房子，然后那笔钱，赔给我受伤的朋友。大概可以抵押七八十万，其实，也就差不多像是在卖房子。” 这样的方式，比贷款可以获得更多钱，因为房屋拆迁费用相当高，所以价值也很高。但他找的中介公司是私人的，对方出到这个价格已经是“黑市”价。剩下的钱他打算再想办法。 “你还挺义气的嘛。”杜阿姨用做了美甲的指尖敲击着桌面，“这么积极，是很好的朋友吗？” “算是吧。” “抵押只有七八十万，那剩下的钱呢？” “我准备再慢慢攒。” “我可以帮你。” 就在楚泉以为她要拒绝时，她的指尖敲定了一般停下来，然后说出让楚泉相当吃惊的话。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楚泉镇定地看着她。 “还了钱，再也不能和那家人联繫。” “怎么……为何不能联繫？” “冤有头债有主。”杜阿姨很认真地说道，“小泉，你真的过于单纯了。后续医疗费岂止这点，他们会纠缠着你不放的，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是。” 这就是社会现状，但月国不是那种人，即使是那天在法院见面，月国还在担心他，又怎么会对他穷追不捨。 “还有，不要再追查你爸的事了。你爸人都走了，让他安心地去吧。” 这是一家灯光昏暗，又带着烛光气氛的西餐厅。这种灯光下，他感觉眼前的女人在朝他冷笑，明明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担心。 *** 早晨时，曜臣就离开家里去上班了，佣人也起了床。 月国用双拐在家里走路，家里不断传来哒、咚之类的步伐。 入住以后，还没来得及看看家里是什么样子，第二天曜臣不在家，他才好奇起来。 落地窗整整有两面墙，玻璃的部分十分巨大。也只有在这样幽静的靠海别墅区才敢这么装潢。 他感觉有种透明的不安全感，想起之前在医院被监视、恶作剧的事，他还有点后怕。 “这扇落地窗有遮挡的窗帘吗？可以拉下来么？” 月国把佣人喊了过来，李阿姨看了又看，她似乎也没有弄懂屋子的结构。 “好像没有，高先生。这一边是海，一边是泳池，很美啊。” 普通人也不捨得把这样的美景拉下来挡住，高先生更应该多欣赏，多放松。 她顺便把轮椅也推来，让月国坐下休息。 月国观察着客厅的景象，黑白灰的主调让人感觉到家中的简洁和清冷。 “那里是不是没擦干净？” “哎呀，是。” 一面玻璃外不知道是谁泼了一些污泥上去，可能是搬家时留下的，看着很不舒服。 “是有人恶作剧吗？” 月国也发现了，自己现在变得很敏感，不过是一点污泥，恶作剧这个词就不断重现在脑中。 “应该是我疏忽了。”李阿姨解释。 经过提醒，李阿姨提着水桶和抹布出去打扫，她走了两分钟才走到客厅玻璃外面的位置，月国也在室内看着她。 虽然是玻璃，隔音效果相当好，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响，而且这种钢化玻璃也不是一般力量可以破坏，没有必要担心有人会从玻璃那边闯入。 李阿姨在外面擦着玻璃，家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刚搬进来两天，月国都不知道电话在哪，寻着声音过去找电话，铃声就断了，可是很快又响了起来，月国发现电话在玄关处。 他伸长手去接听，电话里只发出一阵杂音。 他挂掉以后，电话又一次打来，他又反射性地接听，还是一阵杂音。 由于坐在轮椅上，看不见电话上显示的来电号码。 李阿姨打扫回来，发现高先生坐着轮椅，一动不动地守在玄关处的电话旁，让她吃了一惊。 “刚才有电话打来。”月国难过地说道，他被那个电话吓坏了。 “可能是医生打来的，高先生，不要在意，等会儿医护人员要来，你忘记了吗？” 他默默点了点头，但额上还是吓得出了冷汗，他也搞不懂怎么这么点小事就能把他吓到，是不是身体不方便移动，房子又太大了，所以感觉很阴森呢？他之前住惯了小房子，才有这种感受。 还是第一次住的人来人往的医院舒服，自从搬到上一个疗养院，他就遭遇了恶作剧，但后来也渐渐习惯，现在到了这间别墅，又得重新适应环境，反而还不如那所疗养院。 第43页 “李阿姨，可以帮我把手机拿来吗？” “好好，等等……” 得到了手机以后，他按下了曜臣的电话，如果曜臣能早点回家，他就不会觉得这房子那么压抑。 可是这个点，曜臣肯定在公司上班，就算不是上班，也是在开车，或者在忙。 电话接通以后，不是曜臣的声音，而是他的秘书，而且这个秘书是男声，并不是小程，他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会感到很紧张。 “请问您有什么事？江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是他的秘书，代替他接听。” “他在做什么呢……” “今天下午一点约好的，陪一位重要的客人吃饭。” “可以请你帮我问问他吗，今天能不能早点回家？” 既然是不认识的秘书接听，他就不用不好意思了，也不用害怕被直接拒绝，月国明显不开心的语气说道。 “您是？” “我……” 那个秘书不知道自己是曜臣的男朋友，月国也突然语塞，不知如何介绍自己。 “我会转达的。” 秘书淡淡地回答他，“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月国无奈地挂掉电话。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忧伤的一面，他以为曜臣至少会懂，会经常在家里陪他复健，和他说话，哪怕是要他一直弹琴也可以，是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敏感脆弱了，月国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只希望曜臣快点回到家，否则他真的很想逃离这栋屋子。 大约到了十点左右，曜臣才回到家。别墅楼下响起开车的声音，月国第一时间便让李阿姨帮助他下楼。没想到李阿姨会偷偷告状，她说高先生闹别扭不肯洗澡，说自己一个快六十岁的大婶没兴趣想偷看，只是帮他擦拭身体而已。 “月国。”曜臣放下皮包和风衣走向他，“为什么不听她的安排？” “我一个人不方便，我不好意思让阿姨帮我。” 他伸手想和曜臣贴近，果真曜臣弯腰托着他的下身把他抱起，向楼梯走去。 见到此幕，李阿姨灰头灰脑地回了她的保姆房。 曜臣的臂力意外的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抱着放到浴池里。月国抬起腿，架在浴池的边上，这样可以避免水流下滑。 “你的伤口会感染，要经常注意清洁卫生。公司事务很多，我不可能每日都早回家。” 曜臣淡声说道，开始给他的身体抹上泡沫。曜臣长到这么大，从未服侍过其他人，就像给小动物洗澡一样的体验，月国的肌肤上起了泡沫后再用水沖洗掉。 “医生说很快就会痊癒。”月国愣了一下，因为“痊癒”不过是指缝合的创口，身体上的残疾是不可能痊癒的，一想到这里，他无法再认同这个词，“到时候，我可以自己洗了。” 洗完澡后，月国裹着毛巾坐在床沿上抹上身体乳，为了防止肌肤干燥和压疮，并且补充水分。所幸的是，卧床养伤的期间良好地进行了护理，所以没有压疮的徵兆。创口处癒合到快要结痂的程度。经过了近三月之久，和最初手术完之后的模样差距立现，他感觉到内部在长肉，因此有些发痒，他用手轻轻触摸，又捏了捏腿上的肉，伤口已经不再触目惊心，对于自己会习惯这样的肢体，他感到不可思议。 真可爱，那残缺的部分。不知何时，曜臣在他的身后观察着他擦身体乳的样子，拿着换新的内裤和睡衣走过去。 看见女用的nei裤，月国慢吞吞地穿上，他当然明白自己现在不可能穿平底裤，那会勒到本就作痛的伤口，但也不至于穿有花边的款式。一定是曜臣想看他这么穿，也许是在暗示自己打扮得合他心意。他有些脸色泛红地问：“这样好看吗？” “很好看。”曜臣俯身去亲吻他。 “有点……紧。”月国调整着穿着的位置，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在对方的眼中像挑逗一般。因为长度不够，他的那个部分露出了尖端。 他的伤口还没好，曜臣提醒自己。想要和月国亲密，必须格外地小心。 只是，现在的拥有还不够。 月国和楚泉认识一事，过了好几天，他仍耿耿于怀。只有等到月国没有任何朋友的时候，他才会满意。 ☆、插pter 16 插pter 16 *** 家里是北欧系列的简约家具，甚至连图案也没有。 这么装潢的艺术感来自于线条和色块，以及规整的金属装饰。 夜间的别墅静谧得如同一个工厂。 衣架上挂了一件衣服，显得很多余。那是自己的外套，此时此刻如同一个人影在眼前飘荡。 月国迷濛地看着那个影子，突然大叫了一声。 还好屋里的灯光足以照亮，那是一件衣服。他看清以后，发出“呜”的声音。 “高先生，发生什么了吗？” 李阿姨敲了敲门走进来。 在她进来之前，四周都安静得如同置身在另一个没有人烟世界。 “现在。”月国一头密汗，他歪头看向床头上的时钟，“现在才七点吗？” 指针的指向让他感觉到错乱，他以为已经夜很深了。 才七点的话，难怪曜臣还没回家。 但今天医生已经来换过了药，做了理疗。 “是的，您睡着了。现在入秋了，所以天色暗得很快。” 最近他总觉得这栋房子很阴沉，就像一团吹不走的乌云。睡觉以后，他深知自己的腿还没完全恢复，潜意识让他一定要安静地躺好，绝不能让伤口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他常常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曜臣在公司的事务又越来越忙，大概是把他接回家以后，就不用担心他会乱跑。所以曜臣不像之前在医院那样，时不时就过来守着他。 明明也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他变得害怕那些家具，那些冷硬的家具都是怪物，他一点反击的能力也没有，这完全就是儿童的思维，在他小时候上住宿学校时，他也常常在小床铺上睡觉时想着妈妈，然后畏惧整个扭曲的空间。 不得不承认，这场车祸让自己变了一个人，而且是无法控制的变化。 心理医生也说了，每个后天残疾的人都要熬过这一关，唯有这么想，他才好受些。 曜臣回家时，月国在客厅等他，疲软地坐在轮椅上，即使一天也不活动，他也很睏倦，这是他常有的状态。 与其待在卧室，不如待在敞亮的客厅里，而且还能第一时间见到曜臣，他一般都在客厅里，看看电视，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节目，他就跟着李阿姨看她想看的肥皂剧。 曜臣打过招呼后，拿了一罐啤酒，之后也坐到了沙发上，月国控制着额轮椅移动到他面前，他没有说“欢迎回家”或者是“你回来啦”而是窘迫地问：“曜臣，明天能不能不要去公司？”从月国脸上看不到一点儿高兴。 第44页 曜臣考虑一下措辞才回答：“公司的事很重要。”意思就是不行。 月国又期待地问：“那我能出去吗？我想去南湖公园。” “一个人不行。” “李阿姨和我去，我会和她商量。” “我带你去。”曜臣放下那罐啤酒，他站起来把月国抱到了沙发上，“不要愁眉苦脸地看我。” 月国也明白，两人同居了，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他最近负能量太多了。 曜臣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开朗又随和的他，而不是眼前这个忧郁又多疑的人。 “可是你要去公司吧。” “不去了，我会和助理们说明。” 这么说无非是假装自己在让步，增加月国内心的愧疚。 实际上，公司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处理的事，甚至可以拖个好几天。可是盯着月国一天天的慢慢恢复，而且月国的情绪总是低落，他觉得很厌烦，所以他宁愿在公司多呆一会。如果月国表现出开心，也许会有趣些。 “医生说了的，不会留下疤痕。”他努力在腔调中加入一点欣喜讨好的味道，大概是知道曜臣在意这个，“医生说再过不久就可以戴截肢套。” “那不是很好吗？” 月国倒在沙发上，曜臣侧过身抬起那只残缺的肢体。 他第一次细看月国的创口，今天没包上纱布。创口已经差不多结痂了，除了未拆的线头，其实并不丑，之前在医院的那天他在赌气，才说了难看，其实他很喜欢。 “不要看了，等恢复以后就没有现在这样难看了。”月国扭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残肢周围渗透出血红色，有种害羞的意味。曜臣绝不会认为它难看。 “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痛？” “嗯，已经好多了……但是不要碰到，还是会很痛。” 曜臣抽动嘴角，抚摩着残肢附近的伤痕，他一直在抬高了检查，月国也没有反抗。 *** 次日，曜臣并没有陪他去那个公园，突然来了一个客人要谈事情，所以他还是去了公司。 作为补偿，他找了小程去带月国买东西。 其实南湖并没有任何可玩的价值，不过是个连水都没有的小公园，也是个供大爷大妈跳舞的广场。 但是那是他爸爸最爱来散步的地方。其实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那个阴沉沉的别墅，他就觉得放松了，在家里，总感觉有被偷窥的可能，而且老有电话打过来又挂掉，连李阿姨也觉得烦，这些事他都没和曜臣说，他们以为是家政公司或者是水电公司打来的。 在公园里，看见了很多遛狗散步的人。程澄推着他的轮椅，一路上看见小狗就会喊他。 “你看好可爱，好可爱……” 只有程澄喊他，他才会扭头去看，只看得到毛茸茸的一团。然后附和她：“好可爱啊。” “高先生，不如你也养一条小狗吧？玩具犬，很可爱的。” “可是我……”他犹豫道，“我不太方便照顾狗。” “没关系，让老闆再请个佣人照顾狗就好了。” “那样太麻烦了。” 月国摇头。 程澄低下头认真地提醒他：“可是小狗可以陪伴你啊，它那么活泼可爱，在你身边，你的心情都会好很多。若不是我太忙了，我也想养一条。” “是呢，你说的对。” 他们在公园逛了一圈，回到了程澄的汽车上，之后去了附近的一家叫[de-lovely]的宠物店。 月国没有特别中意的类型，不过程澄喜欢雪纳瑞犬，她咨询了品种以后，就跟月国介绍着这种小犬的可爱。 在宠物店中，月国看到了一条已经三个月的雪纳瑞犬，公狗，打过了疫苗，还修剪了毛。店长说那种毛色是椒盐色，从外观就看得出是纯种，而且有纯种的出身证明，总之说的天花乱坠，证明那是条很优秀的小狗，长大了也肯定是很棒的伴侣犬。 那只雪纳瑞确实很可爱，它即使是自然的表情，也像是在生闷气，一被生人触碰，就发出呜呜的声响。 “是不是好可爱？”程澄在一边激动着，月国也跟着开朗地笑了。因为周围都是可爱的动物，他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我要问问曜臣，可不可以买一只宠物。” “不要问了，就这样买吧。”程澄激动得忽略了老闆是否喜欢小型犬的事，她认为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讨厌这么机灵、可爱的小动物，“干嘛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吧？” “嗯……” 月国犹豫了再三，他觉得程澄说的没错，因为他在家里太沉闷了，和李阿姨也没有话题可以谈，买一只小狗作为宠物，曜臣不可能反对的。 他们在店里把手续办完，程澄就付了款，之后顺便在店里给狗狗做了健康检查，还给他打了晶片，上了吊牌。选了一堆宠物的生活用品，还有狗粮，一併装进纸箱子搬到车上。 店长教了一系列养狗的事宜，从起床到睡觉，从吃饭到运动、从刷牙到洗澡，月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会这么好，他全都记了下来。 店长还嘱咐他要定期带来修毛、剪指甲、等等，还有不懂的，就拨打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他们几乎在宠物店呆了五个小时，回家时都已经是傍晚了，连私人医生都到家里等待着月国。 小狗终于到了月国怀里，他在想取什么名字。 他并不擅长取名，听说小型雪纳瑞的暱称是小雪，他就决定叫它小雪。 这是他第一次养狗，如果带回去李阿姨没办法照顾，他就决定自己每天多多活动，亲自照顾它。 程澄为了看小雪，送月国回家后，她开始帮忙搬东西，进去安置小雪的窝。 月国去房里换了药，之后也在客厅里帮忙，抱着小雪看她操作。 不知不觉的，门口有人来送东西他们也没听到，李阿姨从门口走过来。 “高先生，这是您的信。” “我的信？” 这个年代还有人用信件的方式通讯，实在很奇怪，信上没有署名，月国思索着会是谁寄来的，他抱着小雪拆开了信封，这条小狗令人爱不释手，即使是拆信封都捨不得松手，月国嘲笑自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结果看到信件，他的笑容便骤然停止。 里面并没有人为写字的内容，而是用报纸和剪贴画上的字拼成了一句话，赫然写着：离开他。之后还有五个字：否则你会死。 简单直白的文字，直接了当地提到了“死”。 这是一封恶作剧的恐吓信，而且从这句话的内容来看，它要表达的意思相当极端，相当幼稚，简直像是小朋友在玩游戏。 联想到最近打过来就挂掉的恶作剧电话，月国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异常，他就把轮椅移动去了玄关处，就在此刻，大门竟然打开了。 第45页 “啊！” “叫什么？” 小雪从怀中跳了下去，冲到入口处的那个人脚边，给了他一口。 “呃……” 进来的人是曜臣。大概是自己被吓了一跳，他显得格外高大，连小狗都被吓坏了，加上它听见惊叫，就跑过去咬进门的人，而且它撞到了曜臣，还摔了一跤，又趴在地上。 月国方觉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把信件塞进毛衣里，曜臣并没察觉。 曜臣有些吃痛地看着他：“这就是你买的狗？” “我……” “而且刷了两万多。” “对不起，我会给你钱的。”月国马上说道。 “不用了，你拿什么给我？要养狗也随你。”曜臣正在气头上，认为这条狗不值那么多钱，他快速地说完就转过身，“我去医院。” 整个过程中家门都还没关。 程澄跑过来抱起小雪，放回月国的手里，它趴到新主人的肚子上，不断发出呜呜的叫声。 “对不起，曜臣，对不起。”月国用轮椅追上他道歉。曜臣肯定以为被狗咬了，要去医院打预防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曜臣，我也想一起去。” “老闆，别生气啦，是我要高先生买小狗的。” 程澄提着包追上他，马上找出了单据，后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地门口，月国也没看清，而且他们并没有来得及理会他。 呜呜、呜呜。小狗在他怀里非常不安。 “对不起，小雪。” 月国急促的呼吸着，给小狗顺毛，这样它也许会平静下来。 当曜臣走了，他又一次摸出那封像是玩笑的恶作剧恐吓信，他也变得不安。 *** 月国和李阿姨一直在家里打理小雪的房间，总不能让它跟和人睡。 天色也渐渐更晚了，不见曜臣的消息，电话嘟嘟地响起来。 “你在做什么？” 是一个严厉的女声，是曜臣的妈妈。上次她也打电话来教训过月国，月国记忆犹新。 “伯母，曜臣被小狗咬了，去了医院，他现在还好吗？” “你也知道他去了医院？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月国让自己努力保持平静。 “你养狗了，我儿子不喜欢狗，我也不喜欢，你赶紧扔掉，否则你不要和我儿子住在一起。” “妈妈，不要这样……”在电话的那边，雨涵在劝导伯母，可是她的气息还是很生气，陡然扔掉了电话。 “月国哥。”雨涵温柔地接过话，“其实曜臣哥根本没有被咬到，是他被狗撞了，所以以为自己被咬，去了医院白跑一趟，还被医生嘲笑了呢。你不要担心。” 月国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才发现自己被曜臣的母亲吓得差点哭了，而且刚才过于担心，又得不到曜臣打来电话，他很着急。 “今天他说小狗的家还没安置好，家里肯定很乱，所以就先在妈妈这里住一晚。” “好。”月国摸着小雪说道，“我明天会把小狗送走，你替我转告伯母。” 雨涵不动脑筋也知道，肯定是住在家里太无聊才会想要养狗，母亲的话，还好有自己陪伴，月国肯定很寂寞。 第二天，程澄打手机过来联繫月国，说是楚泉要见他，本来应该去见曜臣，但曜臣一听见楚泉的名字就说了没空，听说楚泉是准备向月国支付赔款，他让程澄带楚泉去找月国。 他们在别墅区附近的一家餐厅见了面，楚泉回到了那副朋克系的打扮，只是脸上没有太多的首饰，只是衣服略微夸张。他们入座后，程澄就出去等待着。 桌上是一张一百万的存摺，另外有十三万的现金，楚泉存入了一张银行卡，规整地压在存摺上。 “小楚，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月国看了一眼存摺上的数字，说实话，很震惊，以楚泉的经济水平，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是不可能的。 楚泉神秘地笑了一下。 他到处风餐露宿，到处住朋友家的事，自然不可能让月国知道。 “你的腿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月国也向他微笑。 “没有以前痛了吧？” “嗯……最近，好多了。”月国继续问：“不要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啊？” “反正不是去偷、去抢的，你不要想太多。” “现在全部支付给我吗？” “嗯，因为很可能……”楚泉愣了愣，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他想说的是，很可能以后见不到了。 帮他担保又借他钱的杜阿姨让他不要再联繫月国，他虽然不是很懂阿姨的意思，可是做人要讲信用。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月国见面，只要月国过得很好，他就安心了。 “最近怎么样，生活上还好吗？听说你家就在这个别墅区。” “嗯。”月国说，“其实不是我家。” “是那个……江曜臣的家？” “是，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继续住在这里。可能会分手吧，分了就搬出去，回到自己家。” 想到那封恐吓信，月国觉得有人在暗处威胁他，如果再这么恶作剧下去，他和曜臣分手是迟早的事，现在他得到了楚泉的赔款，总算是有了一点底，他可以把这笔钱还给曜臣。 但是楚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到这笔钱，肯定也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房子也卖了，那他过得肯定很辛苦。 月国突然哭起来。 “为什么哭了？为什么要分手？他对你很不好吗？” “没……” 月国摇头。 “其实我感觉，身边有人在恶作剧，让我分手，否则就要……” 楚泉把纸巾递到他手里，尽管月国已经没有在哭，他只是短暂地失态。 月国在怀里摸了摸：“我想偷偷给你看，你不要说出去。” “好。” 月国拿出那封恐吓信，它一直藏在他毛衣里没有离开过。 “我也不敢跟曜臣说，我们肯定会因为这个吵架。也许你无法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 “这是恐吓信？”楚泉拆开看了一眼，就迅速把信放进自己的背包，“我先收起来，回去再调查。” 他们又重新端坐着对视。 “就因为这个，你觉得要分手吗？” “嗯，而且我觉得恶作剧还会继续的。我昨天还让曜臣生气了，我预感，未来有一天，肯定会分手吧……”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带着忧伤和遗憾。 “为什么昨天他生气了？” “因为养狗的事。” 第46页 “养狗？” “他不喜欢，还差点被咬了。” “难怪见你抱了出来。” 月国的怀里还有一只小狗，因为餐桌挡住了，只露出一点毛毛。它一直在睡觉，月国把轮椅移动出餐桌，将小狗展示在楚泉面前。 “我现在没有办法养它了，你认识的人很多，能帮我问一下有没有人愿意养它吗？家里还有很多宠物的用品，我一起拿给你。如果不行，我就让小程帮忙，她也很喜欢雪纳瑞。” “很可爱啊。我看看。” 楚泉起身蹲到月国面前，捧起熟睡的雪纳瑞。 “是雪纳瑞啊，太可爱了吧？你知道雪纳瑞是起源于德国吗？是最优秀的梗犬之一、” “不、不知道。小楚，你懂得好多啊。” “取名字了吗？”楚泉蹲在地上，摸着毛茸茸的小犬，抬着头问。 “我不会取名字，所以准备叫它小雪。” “那不是跟‘泰迪’叫小泰一个道理吗？约克夏就叫‘小约’！？”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这时，高跟鞋的声音打断他们的笑声。 “高先生，老闆来了。” 跟在高跟鞋后面的是另一个脚步声。 楚泉立刻把小雪放回月国腿上，自己也站起来保持距离，可是刚才他们离的很近，怎么看都“玩得很开心”。 “月国，小狗的事我会帮你问的，肯定有朋友愿意养。”楚泉马上说道。 曜臣走到月国身边：“小狗要送人吗？” “嗯。” “你不是要养它吗？那就一起养吧，我们一起。”他故意露出暧昧的笑容，让楚泉看见了很不是滋味。 刚才月国明明说他不喜欢狗。 “真的要养吗？” 月国又不解地望着曜臣。 “是啊，它这么可爱，你很喜欢吧。” “那昨天的事你没有生气了……” “没有。” 月国为难地思考了一下，他抱紧了小雪：“小楚，先不要帮我问了。我还是自己养吧。” “嗯，先不问了。那我先走了，月国。” 楚泉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自己的甲壳虫背包，打算离开。男人的手臂把他拦下。 “你说的赔款在哪里？” “在桌子上。” “那以后就没必要再见面联繫了吧。” 楚泉也用非常冷酷的眼神去回应：“我也是这么想的。” 月国不明所以，正想问为什么，楚泉已经飞快地冲到了餐厅门口。 但是曜臣又喊住了他，楚泉也停下了步伐。大概是不想错过任何一句有关于月国的话。 曜臣在他耳边非常微声地说：“上次忘说了，你爸僱人在医院恶作剧，让月国心里有了点阴影。你最好离月国远一点。” ☆、插pter 17 插pter 17 *** 楚泉很单纯地相信，月国确实受到了恐吓。 而江曜臣说，他爸爸僱人恶作剧。将这两点联繫到一起，那就是爸爸受人所託。并且这个人很可能正是和爸爸通话、逼他走上绝路的人。现在爸爸已经死了，那个人依然在骚扰月国。 如果真有这个人存在，爸爸自杀以及自杀前还僱人恶作剧的事就说得通了。他甚至推断，连月国遭遇的车祸也是爸爸受人指使——但是他始终没有相信这一步的推论，这未免太阴谋化、显得自己的父亲太邪恶，他认为爸爸不至于那么坏。也许一切都是意外发生后才继续的。 之前玩音乐时，楚泉认识了诸多网友，所以他夸下海口想替月国调查此事，但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超出他的想像。杜阿姨又一直嘱咐他不要和伤者一家再联繫。月国交给他的那封恐吓信就一直放在背包里。 可是始终这件事让他记挂，不然还是请杜阿姨帮忙，若是她知道月国有可能被威胁后，应该不会阻拦自己和月国见面。楚泉也保证，若是发生财产纠葛的后续，他一定不会牵扯到杜阿姨身上，这样她应该就能同意了。 不过很快，杜阿姨在网上回复他。她说，不要插手月国的事。 “你认为有没有可能有个人在威胁月国？” “也许是他们伤者一家自导自演，让你以为你爸爸很坏，然后对他产生同情。” 杜阿姨也说出她的想法，也不是无不道理，总之，她依然规劝楚泉不要再插手，他已经付出了很多，该给的赔款也已经给了，不必再出于道义去协助他们家。 楚泉也发现，他有点被他自己单向的感情所沖昏了头脑。 他不想答应了月国又不做事，他不想被月国瞧不起。 *** 曜臣去购票了，准确的说是排队去取票。 月国看见有人举着甜筒进场，飘来一股香味，忽然也想去买两个。他很久没吃冰淇淋，这是受伤以后第一次和曜臣来外面约会。 影院的售票处门口，那儿停了一辆冰淇淋车，月国缓慢地绕过人群移动到它跟前，站在冰淇淋车里的店员并没有注意到他。他扬起手挥了一下想和店员打招呼，那个店员才有所反应。 一个小孩子奔过来，差点撞到他的轮椅。 “奶奶，我要吃冰淇淋。” 小男孩紧靠着他的轮椅，而且插了队。月国并不想指责他，这年头插队的人多的是，其中不乏老人孩子。月国只想让他小心点，看上去是个小学两三年级的男孩，他不能对小孩要求太高。 “小朋友，请让一下。”月国说道。 他的声音过小了，那孩子没反应，而是专注地看着冰淇淋车。 “哎呀，你快选一个口味，我们要进场了。”一个不算年迈的妇人也走了过来，大概有五十几。她抢先一步摸出一张零钱支付，然后站在冰淇淋车后面的售卖员看着可爱的孩子，热情地问他想吃什么口味。 “小朋友为什么插队？”曜臣挡到那个孩子面前，小孩往侧边移了两步，依然无赖地趴在冰淇淋车上，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曜臣。 那个妇人上前护着小孩：“你做什么呀，我家弟弟先来的。他跑很快的，第一个就来了。” 这时那个售卖员也露出很尴尬的神色，他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刚才坐着轮椅的顾客，因为他们这样的流动冰淇淋车顾客不多，平时并不会在意排队的事，而且孩子很活泼，大人第一时间都会注意到孩子。 月国拉着他的衣角，让他回头。 “他没有插队。” 不想在公众场合和别人起冲突，哪怕是小事。若是他刚才声音大点，店员早点注意到他，也不会纵容孩子插队，是他声音太小了。 看见月国祈求的眼神，曜臣不再追究。 之后妇人给孩子买了一只曲奇脆片口味。 那孩子拿着甜筒，见到月国，他扬起手指指着他。 “奶奶，是轮椅诶。” 第47页 那妇人看见了月国的伤势，她很焦急、很嫌恶地拉开了小男孩，她弯下腰去警告他：“看见没有，你以后不好好用功读书，就会变成这样。” 她话音刚落，曜臣就正对着她要离开的背影说道：“难怪你的小孩插队，有你这样的家长，没素质真是与生俱来。” 她没想到自己小声的话会被听见，她恶狠狠地盯着曜臣：“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什么叫没素质？” 月国看着那个妇人的年纪，她应该比自己父亲大不了几岁。 他和小慧也并非在优良的人家长大，他们在人前依然出落得大方，只因父亲是个善良又老实的人，教育他们出门在外要懂得礼仪，让月国去学钢琴的初衷，也是因为听说学钢琴的孩子都很优雅，月国又这么文静，他要一双儿女都长成书里写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 “如果你能说话干净点，我也不会拦下你。” 曜臣抬手挡着她，但保持了距离。 “干什么呀，说不得啦，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你们呀？” “小朋友，你奶奶刚才说了什么？”曜臣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小孩，更像是在审问。 “不好好读书，长大就会坐轮椅哦。” 没想到两三年级的小孩有这样的思维，他把那个妇人要表达的意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结果那个妇人当头棒喝地拧了他耳朵一下，教训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曜臣，算了。”这种人多的是，为何和他们发生口角？月国从瘫软的坐姿挺直背，他随时都准备着伸长手臂去拉住曜臣。 那个妇人还是死死护着孩子，她没有反省自己的言论，又低估着说：“不都是自己没出息害的吗？还穿裙子，不伦不类的。” 大概是因为曜臣是个高大的男子，和她争吵，只会像是在为难弱势群体，旁人肯定会帮她，所以她更理直气壮，最好逼得曜臣对她动手，她就可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然后索赔，可惜的是曜臣并没有碰到她，那嫌恶的眼神也不断来回扫射着月国和曜臣二人。 月国拉着他的衣角，“我们去电影院吧。” 曜臣看他的窝囊样子，突然没了看电影的兴致，没和那个妇女再纠缠，他转了身，那个妇女也横着拉开孩子走了。然后月国在冰淇淋车里选了两盒热销的盒装软雪糕，他看上去还在期待着影片。 进了影院所在的大厦，轮椅被推到影院的盥洗室中。 盥洗室中有一股淡淡的清洁消毒水气味。 “进去。” 曜臣拉开了一间单间的门，然后把摺叠的拐杖的其中一支递给他，作为交换的是月国手里的冰淇淋盒，其中一盒已经拆开吃了，勺子都还在里面。 月国费了很大劲，终于坐下，坐在马桶上，他又花力气把自己的左腿部分也摆放好。其实他并不想上厕所，但如果反对、或者发出声音，曜臣会不舒服。 曜臣也进入了单间，两人反锁在狭小的空间内。 “喜欢吃冰淇淋吗？” “嗯……” 曜臣把冰淇淋被扔进了垃圾桶，收回手，开始解开自己的皮带。 “一会出去买新的。” “电影要开始了…” “还有二十分钟。” 月国舔了舔嘴唇，舔掉了残留在嘴角的甜味，因为紧张，他耸着肩膀。但是他配合地去帮忙，一边吞着口水。 *** 他一定做过这种事吧。 口中的动作熟练，又有技巧，不是青涩的反应，反而像是少妇一样，招待过不少男人。 想到这里，曜臣抓着他的头发，手背上起了青筋，让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又无法叫出声，仿佛自己置身在某部欧美的私人影片中。 曜臣不想弄脏了西服，只有释放在他嘴里。因为抵得太紧了，连呼吸的机会也没有，月国的脸色涨红，一直红到了脖子下。 从厕所里出来，坐到轮椅上，月国不停地喘着气，这才发觉浑身都是汗。 电影开场了好几分钟，他们进去时影院里一片黑暗，还好是豪华沙发座，只有两架沙发，另一座离得很远，看不太清坐的是什么人，他们抬着头观影得很入神，完全没发觉有人进来。 月国被抱着坐到了沙发上，曜臣也紧挨着他的左边坐下。 影片是一部动作片，主人公的身份是退役的特工，他们错过了开场激烈打斗的镜头，情景已经转到了平静的生活，观看了没多久，男女主角便产生了情愫，在一间小屋里接吻，又脱了衣服。另一座的人笑起来，还讨论说“果然是动作片啊”—— 虽然没有过激的画面，但是这段暧昧的戏足足演了五分钟，月国觉得很不自在，而且最近伤口要恢复好了，不停地作痒，他撩起裙子，忍不住在左腿的根部轻轻挠动。手背上覆上另一人的手，跟着他一起抚摸，又让他的身体侧倒在沙发上，用臀部对着自己。 如果抬高腿，一定会影响投影仪。 可惜曜臣一开始就选择坐在他的左边，他不可能抬高腿了。 借着荧幕上的光线看着曜臣的脸，他发现曜臣并没有戴上全息眼镜，也没有看过电影，而是低着头看着他的身体，侧着身埋下来亲吻着他的残肢。他们隐藏得很好，压抑着不发出太大的喘息声，直到影片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高潮部分，月国才慢慢恢复坐姿，把下身的装束整理自然。 曜臣是真的喜欢残疾，明明常人看见残肢会不舒服，曜臣却喜欢抱着他亲热，抓他头发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很大，亲吻腿部的时候却温柔的迷恋。这样的喜欢和普通的喜欢差别很大，不自在的滋味在心里蔓延开。 那天回到家以后，医生说可以戴截肢套了，但不用一直戴着，它类似一个矫正器，也像髋骨固定器一样，防止骨头变形，休息时戴着就好，伤口恢复到现在的程度，初期幻肢痛的感觉在退减，也许是因为进行了性生活的缘故，神经没有过分牴触。 末端拆了线，依然有些红肿，腿部的水肿没有之前严重，月国回家住以后又变瘦了，医生提醒他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要努力变得更强壮，还要多练习站立和走路，保持身体平衡。 “以后会留下疤吗？” “有一点点，可以慢慢美容，消除疤痕嘛。”医生说道，“每天让你擦的芦荟膏就是这个目的。” 包括在车祸中撕裂的皮肉部分，那道痕迹现在也还留着，一开始还觉得触目惊心，现在月国不再畏惧自己的身体，而且每次撩起裙角查看左腿，他就会想起和曜臣之间的亲密之事。 “谢谢……” “不用谢，还是这手术安排得好，我看过你车祸前的片子，如果截肢部位是膝盖下位，恐怕残肢部位不会像现在这样圆滑，反而会多出膝盖下面那一节。” 如果伤口完完全全治癒，那肯定是光滑的末端。 “也就是说，本来可以截肢到膝盖的吗？” 第48页 月国试想了一会，那样确实不好看。手术同意书是曜臣签的字，难道那个时候他就考虑到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你的膝盖是粉碎性骨折，也不容易恢复，如果恢复不好发生感染，甚至还需要二次截肢。” 月国也似懂非懂地点头。 “对了，高先生，现在你出行还是坐轮椅吧？” “嗯。” 之后，医生问他想戴怎样的假肢。现在丧失了膝盖的功能性，和下位截肢需要的假肢完全不同。现在他的伤口治癒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 月国看了他带来的产品介绍书，来自一家高级医用器械公司，是国内很有权威的品牌。 大腿假肢的分类都有多种，不止是材质和接受腔，甚至颜色也可以选择，还可以定制和肤色一样的仿真外形，内部是骨骼式组件化大腿假肢。虽然没有皮肤的质感，但可以穿上针织袜套掩饰，不仔细看不会觉得异常。 一开始戴上假肢肯定会走的很慢，很辛苦，会感觉到压迫。因为代替了膝盖功能，又无法连接神经，必须持续配合双拐移动。月国听了以后，一点也不介意，只有曜臣在不断咨询假肢材质的问题，由于月国的残肢还不到髋骨，不需要考虑坐骨接受腔的问题，要尽可能的採用轻便的材质的假肢，最好可以透气地吸附在残肢上，用不着吊带固定在腰部最好。 医生和他的对话几乎全是专业术语，月国完全听不懂。 翻看着那本产品介绍书，他觉得很神奇，如果能像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代替膝盖的功能，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若不是受伤，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国内的医学科技已经发达到这个程度，他知道国外还有更加高科技的研究，甚至有一种正在被研发的假肢可以连接神经。 最终没有拿定主意，医生先离开了，那本书留给了月国参考，他坐在沙发上阅读着。 “还是到德国去定制吧。”曜臣收走了那本书，“如果你实在想要戴的话。” “戴上肯定会方便一些，恢复得好可以不用拐杖就走路呢。”月国垂着脸回答，说的很没底气。 他明白曜臣应该不喜欢假肢，所以刚才的谈话中，医生无论提出任何想法，他都反驳了，认为这家医学器械的产品很差，实际上是因为他不喜欢。 “是啊，看上去简直和正常人一样。” 他的话有种带刺的感觉，虽然语气没有变化。 “不是那样……” 月国忍不住问道， “你应该不喜欢正常人吧？” “什么意思？”曜臣皱着眉，带着不悦。 “你喜欢残疾的人，不是吗。” “哦。” 曜臣冷淡应答他，他一点也不介意月国说话，也没有被看穿的感觉，因为这就是事实，他也没打算给自己的取向分类。 就算月国对此不满，反正也无法反抗。 “我说错了吗？”月国进一步问。 “没说错…”曜臣冷淡地回答他。 见月国哑言，他又说：“我不喜欢你戴假肢，若你非要戴上，我也会找人给你定制。” 月国已经没有听他说话了。 他在想，雨涵说过曜臣曾经和很多残疾人交往，那他是不是亲吻过很多各种各样的残疾人？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在伤口恢复以后，他的亲吻就更多了。 明明看上去是个贵公子，他还真是口味怪异啊。如果在车祸前，知道曜臣的癖好，他肯定会无法接受，而且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和身边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知道，曜臣把自己藏得太好了，难道在大学时伸出援手，是因为他摔折了腿，要杵着拐杖才能走路。 真是恐怖，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曜臣的这一面，把这一切当成普通恋爱，他可以想作是曜臣是喜欢他所以接受了他残疾，果然不可能，还是太奇怪了。 “变态……” 月国有些忍俊不禁地颤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什么？”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曜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曜臣烦躁地摔下那本产品书。引起他恼怒的明显是后面的这句话，曜臣无法接受他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 他的声音不大，但气势上已经压倒了月国。月国也很坚定地看着他，没有改变想法，他是真的以为曜臣不喜欢他，所以他现在的表情很痛苦，然后被按倒在沙发上。 “不要，今天才做了。”月国撑着身体往后退缩，“不要碰我的腿，拜託你。” “……” 月国一直紧张地闭着眼，被他靠近时浑身都在发抖，难不成自己是什么怪物吗，曜臣呼吸得很急躁。 他替月国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手上的青筋代表着他还在生气，随时都有可能抓起手里的头发，但是他强制地忍下来，如果使用了暴力，他就成了江德文那样的人。他随时都提醒着自己，不能和那个男人一样。 所以他松了手，太阳穴上突出的血管逐渐消失，然后移步去了楼梯处。 月国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书，大概是自己说中了，所以曜臣十分生气，也不解释一下，所以就是默认了。他悲哀的想着，试图继续翻看着书压下自己的情绪，翻开那一页被一滴一滴的打湿。 ☆、插pter 18 插pter 18 *** 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是阴雨天气，果不其然，走在路上便下起了雨。 头顶上浮来一团巨大的乌云，让整个天色暗得像是接近晚上。 车门在雨水的沖刷中打开，下车的两人撑起了一大一小的两把长伞。 “好大的别墅啊！” “快点跑去门口哦，全被淋湿了。” 开车的司机下了车，也迅速撑起了一把黑色的长伞上去送人。 他们终于在暴雨中走到这栋别墅的门口。门铃铃、铃地响起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有佣人来开了门，然后小狗汪汪地熘到门口叫着。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雨涵弯腰擦拭腿上的水，明明下车到门口才这么点距离，却足以打湿她的鞋子和小腿。“hello，小雪。” 她发现月国给小雪穿了一件连帽衫一样的狗狗衣服。 “这位是？” 李阿姨看着雨涵带在身边的男孩，大大的双眼皮，看上去非常灵气，大概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戴着蓝和黑色相间的领结，穿着第一国中生的秋季制服，手里是手提书包和雨伞。 “这是舒焱，曜臣哥的表弟。” 准确的说，是妈妈的堂弟的儿子，和曜臣见过几次面。他的母亲和舒兰是朋友，舒家每年都有一场巨大的家族聚会，排场就像是普通人的结婚宴，自然而然会认识一些远房亲戚。 “过来做客呀？”李阿姨笑着说，给他们找了拖鞋，收好湿漉漉的伞。 第49页 “听说是我的一个表哥的家。”舒焱踩着鞋子，提着包就冲进门，问道：“他在家吗？” “不在，江先生这两天都不在，他说要出差三天。” 所以李阿姨也不太明白怎么会有客人来。 舒焱跑进了屋，小雪跟着他一起跑到沙发边上坐下。 “哦，其实。”雨涵笑着说，“我是来找月国哥的。” 是受人之託。 前两天和舒焱的妈妈见面吃饭，她说自己的儿子太过于调皮，舒兰建议他学学乐器安静下来，十二三岁开始学习也不晚。 而且她正好认识一个会弹钢琴的男孩子和自己儿子住在一起，说的就是月国。如果舒焱愿意过去看看，跟着学习钢琴。舒焱的妈妈当然同意了，舒焱听说要去海滨别墅观光，自然也是跃跃欲试。 转头，舒兰跟雨涵交代，这只是为了让月国排解寂寞，不然残疾人的生活太枯燥了，上次她不让月国养小狗，她挂了电话就很后悔。如果月国不答应教课，也可以陪小孩子玩玩钢琴。 “等下见到要叫老师哦。”雨涵带着弟弟坐在沙发上提醒道，“月国腿脚不便，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知道吧。”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小心等下被听到！”舒焱不耐烦地看着雨涵。 “要不要吃点水果呀？”李阿姨问。 “切吧，小孩子肯定爱吃。” “干嘛老说我小孩子？” “你就是小孩子啊。” “你好烦啦，别这样叫我。”舒焱瞪了她一眼。 “知道了，小帅哥。”雨涵蹂躏着他的头发。 为什么客厅里这么冷清？她感觉到冷，所以进屋连牛角扣大衣也没有脱下。 月国正应该多补充营养的时期，茶几上却空的没有食物，她正觉得奇怪，轮椅从一楼的电梯上缓慢地移动下来，又滑动到了客厅。 “月国哥，你的创口恢复了吧。” 雨涵见他的精神状态不如以往，坐在轮椅中，比上次回家时要虚弱。虽然人不是瘦骨嶙峋，脸色则有些苍白无力。 “恢复了。” 她走上去推着轮椅，努力笑得很热情，把他推到沙发边：“你都不戴假肢吗？不是说了要多多活动么，长期坐着不好吧。” “因为……”他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小孩，“下雨了，累嘛。” 他们视线交汇的一瞬间，舒焱突然正襟危坐地点头：“老师好。” “你好。”月国眼角弯着微笑。 “这是舒焱，三个火的焱，他是曜臣哥的表弟。” 雨涵揽着他的肩膀介绍， “我也没想到会下雨，让人心情都变坏了。本来想带舒焱来你这里，跟你学弹琴的。” 最近的日子总是秋雨绵绵，天色阴凉，而今天的雨格外地下得湍急。 月国穿着开衫的毛衣，搭在下身毯子很厚重。 “舒焱，你想学钢琴吗？”月国轻淡地问道。 “啊，想。”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月国的脸，似乎是被老师的文弱的气质吸引了，感嘆世上还有说话这样纤细的人，而且是男人，残疾的身躯丝毫没有为他身上散发的文雅气质减分。 连雨涵姐的气势都比他强硬，但是他又和那些故意卖弄自己的娘炮男人不一样，加上月国是残疾人，病弱的姿态让舒焱产生了同情心。 月国抬起手活动了一下，修长白皙的指尖，连雨涵也有些羡慕。 “我很久没弹钢琴了，不知道水平如何。” “听说你之前是音乐老师，肯定没问题的。”她拍着舒焱的头，“你就当是带他玩，不要太较真。这样每周他都过来，也有人陪你。” “我可以试试带他学钢琴，如果他有兴趣的话。但是学费就不用了……” 月国一开始是小学校的音乐老师，后来辞职了，在琴行上一对一的钢琴家教课，针对的也都是小孩子，他喜欢孩子，而且针对小学的教师资格证专业考试也更相对简单一些。后来琴行生意不景气，他又想面试新学校时，就发生了车祸。 “你答应就太好了，学费就按照你的标准给吧。” “不用了……不用学费。”月国轻轻摇头。 这个孩子是曜臣的表弟，曜臣给他这么多照顾，他没办法开口要学费，正好有人来陪他作伴，他其实很感激也很开心，完全没考虑收费。 “不收费就不专业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授课。” “我说了不用了，真的。”月国抽动着眼角，有点不知所措。 “舒焱，你觉得呢？” “小涵姐姐，你不要强迫老师，你看他很为难。”舒焱往后坐了坐，抬起脑袋。 “喔——喔。”雨涵这才发现月国都皱起了眉，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之后要弹琴，小狗被李阿姨抱走了。三人一起去了客厅放钢琴的大落地窗前。 由于下雨，巨大的窗户上都是雨点，即使是中空落地窗，房里的光线也暗沉沉。 舒焱坐下来，手指蜻蜓点水地戳动琴键。看得出来这架三角钢琴很名贵，他要是戳坏了该怎么办。 月国的轮椅移到钢琴边，他介绍着琴键和琴弦、踏板等等功能，又介绍了钢琴的起源、知名的钢琴家和曲子等等。但是他听了一会，心就好像飞走了，完全没有听他介绍了啥，他要月国快点弹琴给他听。 十二岁的孩子情绪很丰富，月国从舒焱的眼中看得到他的叛逆，这样的孩子不好教，总之比小学生要难教得多。 月国借着拐杖坐到钢琴前，选了简单的两首，耳熟能详的钢琴曲。 “我听学钢琴的同学弹过，但是没有老师弹得这么流畅。”舒焱打着呵欠。 “那你想学这些曲子吗？” “一直听同样的音乐容易困。” 看得出来舒焱有一点兴趣，可是注意力不能完全集中，一直让他做重复的事他绝对会厌烦的。月国已经开始对他感到棘手了。 “学钢琴的话要认真辛苦的，要不断练习。” 舒焱啊地大叫了一声，“算了吧！我最讨厌的就是辛苦，学校已经很忙了，作业超级多，我想要来放松疲惫身心！” 月国捂着嘴笑了出声，这个男孩的语气很可爱。 舒焱看着他斯文的笑容，一瞬间感觉到羞愧，有些脸红。一定是他刚才的发言太夸张了，老师在嘲笑他。 “啊，我其实也没太大的兴趣学钢琴，不如每周来听老师弹琴吧，反正你也不收学费，就不要教我了。” 舒焱赶紧慌张地解释道。 “都可以，欢迎你来。”月国笑着点头。 “你一个人在家肯定很无聊吧，你肯定想要个人过来陪你玩。” “确实是这样……”月国苦闷地笑道，“太无聊了，除了小狗陪我玩，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50页 原来残疾人在家里待着这么可怜，舒焱又起了怜悯之心，看着月国真诚的笑容，他反而觉得心酸。 月国很少发自内心地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以前在学校教书，或者在琴行上课，总会有可爱的小孩子逗得他乐，然后他再把趣事发到网上分享。现在想想，似乎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经历。 “你和那个阿姨不能说话吗？” 舒焱指的是刚才给开门的阿姨，她穿着很朴素的家居服，还戴着围裙。 舒焱对年龄的概念比较模糊，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只要不是白发苍苍，一律都叫阿姨。 “她的年纪是我母亲那辈的，我们不怎么说话…”月国回答。 实际上，李阿姨的朋友很多，除了照顾月国和家务、做饭的时间，她一直捧着手机和别人聊天，或者是用手机打牌消遣，只要曜臣回到家，她就会回到自己房里待着，绝不打扰他们二人。 曜臣让她每周放假回家一天，她通常会提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玩，听说她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她每个月给他六千块的零花，曜臣给的薪水相当丰厚，也交代过她不要越界，不要和月国过多交流。在找家政妇时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能找年轻人，尤其是男性管家，所以特意找五十多岁的老实阿姨。 月国用手机查询着乐谱，又弹了几首他会的曲子。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小时。 终于他觉得有点累了，让舒焱自己玩一会。然后他撑着双拐走去餐厅喝水。 雨涵跟在月国的身后问道：“最近医生有来吗？” “不怎么来了，要我多练习走路，注意复健问题。” “假肢你也不戴，看着好不方便啊。”雨涵看着他空荡的一边，还好他穿着很中性的裙子挡着，如果是裤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还没定制……我想等曜臣回家以后再和他商量。” “那你自己有看中的么？” “没，我听曜臣说，他不想在国内买，所以我也没有关注了。” 自从和曜臣闹了别扭，这件事拖了大半个月还没定，他不敢多问。 这几天，他们之间的话变得较少，曜臣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家，也不打电话，等他到家自己已经睡了，他离开s市的这两天更是没机会说话。 也许忙只是他懒得早点回家陪自己的藉口，因为没有话题可说，不过是上床一起睡一觉，偶尔的性事也是从睡梦里进行的，或者是半强迫的状态，他体会不到什么乐趣。弄完了就睡觉了，第二天醒来洗澡时，曜臣也早出门去了公司。 “唉呀，你们的感情很好嘛，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 “嗯。”月国应付地点头，“毕竟是他出钱，假肢什么的，我又不太懂。” 不能让雨涵看出他和曜臣的感情变淡。 这样也好，因为平淡，他的内心很少起波澜，大多数情侣不都是平淡地相处吗？以前和世杰的相处也是这样。只是他常常失落地想，会不会很快就要分手了。 “我下周再来，我要留个老师的手机号。” 舒焱在书包里找出他的手机，因为他是初中生，一米五的个头，手机显得好大。 互换了号码，月国感觉空当的联络人页逐渐变得热闹，一定是因为舒焱的名字带着火，所以才有这种效果。 “如果有事，可以跟你打电话吧？” “嗯，可以。” 舒焱放心地把手机放回书包：“今天晚上我就要打来试试，晚上在家赶作业太无聊了，如果是和老师通话，我爸妈就没理由阻止我。那，拜拜。” “再见，下周见。”月国向他挥手。 他们离开时，雨也停了。 *** 晚间，曜臣打了电话过来，他去了h市参加一场慈善晚会，明天回家，还说要带一些礼物。 听见礼物，月国有点期待，仿佛像刚和曜臣交往的那几天一样。可是他肯定回来的很晚。 “对了，曜臣……今天雨涵和你的一个表弟过来了。” “叫什么名字？” “他叫舒焱，你不认识吗？” “认识。” 母亲家的亲戚里，确实有一个男孩。在脑中搜索了几秒，才想起那个表弟的脸。 “他来做什么？” “雨涵说带他来学钢琴，他很聪明呢。我没有收学费。” “怎么不收学费？” “免费嘛。” 只因那是曜臣的表弟，月国不好意思要学费。而且舒焱的到来为家里的冷清增添了几分温度，和他聊天很愉悦。 只听月国的语气，就知他对那个小孩很有好感。否则怎么会学费都不要，而且主动提起此事，像是分享喜事一般，曜臣希望他事事报备，但是不包括这种令自己感到不适的消息。 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说：“好好休息。” “好……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家？” “晚上。” “下了飞机还要工作吗？” “有事。” 他的话向来不会说的太明白。月国也知道，曜臣有许多领域不容许他人逾越。 次日的中午回到s市，曜臣先去了公司，他没有去自己所在的楼层，而是先去了雨涵的办公室，那一层全是普通员工，他经过的走廊上，可以听见女人们窃窃私语，或者低语兴奋。 “听说你带着我的表弟去家里找月国。” “曜臣哥。”雨涵坐在椅子上，“是妈妈的意思，而且她也觉得月国在家无聊。” 这一点曜臣不否认，但他不认为月国有必要交新朋友。 非要说原因的话，他不喜欢生活圈子太复杂的人。他希望月国的生活尽可能的单调，偶尔施捨一点乐趣让月国尝鲜可以，过多了他就有可能脱离自己。 “月国以前是钢琴老师吧，可以教小焱弹钢琴。”雨涵说。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钢琴老师？” “和他聊天他说过嘛。” “那小孩学费也不给，还让月国教他弹钢琴？” “月国不要学费。就算不是授课，小焱也可以每周去听听月国哥弹琴啊。”雨涵忍不住说，“他们相处得很愉快的。” “是吗。” 曜臣的神色笼上一丝阴霾。想到月国和别人相处得愉悦，他会因为这个控制不住的愤怒。而且还是母亲那边的亲戚，这下他便不能轻易地阻拦。 在公司处理了事务后才傍晚，他拿着礼物准备回家，月国的电话竟然是占线。 连续打了两次依然是占线，他将车子掉头去了健身俱乐部。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近一点，连小狗都在客厅的窝里睡觉。 曜臣直接进了浴室去洗澡。不知是否是气压出了问题，只有哗哗的温水，温度跳不上去。等到洗完澡才发现，是因为忘记烧水，不过就算烧了，这么晚也变凉了。 第51页 由于入秋，洗完澡出来浑身冷冰。天鹅绒的薄被上微微鼓起一个人形，月国像一条茧一样蜷缩在被窝里。 曜臣扔了一条毯子盖在上面。今天正巧是放李阿姨回家的休息日，难怪变了天，月国连毛毯都找不到，因为全堆放在储物柜的顶层。 “晚安。” 月国忽然睁开眼睛。 不明白曜臣怎么会有事忙到这么晚，他不沾菸酒，洗澡以后，身上也没有女人或者是别的味道，根本不知道曜臣去做了什么，既然猜不到，他选择继续睡觉。 “你的手机在哪？”曜臣站在他身边检查。 “嗯？”月国发现，手机竟然放在自己的枕边捧着。 “今天我拨了几个电话给你，都是占线。”曜臣半蹲下来，“你在和谁通话？” 他找到了月国的电话，抽走它，又重新站起背过了身。 也许月国会说谎，所以他要亲自看。 但只是随便分析一下就知道，恐怕是舒焱那个小孩子打来的。由于没有上锁，他也可以任意开启，通话页果然显示着舒焱的名字，他们的通话时间是两个小时零八分钟。 “对不起。”月国下意识的说，“之前在打电话。大概是八点左右……” “从六点左右通话到八点左右吗？” “没有，没有那么久。” 这是他模糊的记忆，因为他早早地困了，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 舒焱打电话来和他聊天，大概是聊他在学校的事，因为家庭优越性格又高傲被同学排挤，没有朋友，父母不断施加压力等等事，只有自己做作业时，才能获得独处的时间。舒家也算是一个企业大家，舒焱也被父母寄予了厚望。 大概就说了那些年少的烦恼，他根本没上心的。没想到时间流逝得那么快，原来通话了两个小时吗？ 在这期间错过了曜臣的电话，所以曜臣才回家得这么晚。 “不要让我联繫不上你。” “抱歉，对不起。”除了这个好像没有可以说的，说了曜臣也不会听。 他撑坐起来，曜臣现在的态度像质问妻子有没有偷情的丈夫，眼神冷冰地看着发光的屏幕，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顷刻后，曜臣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他删除了一批不知何时存下的联络人电话，几乎是一些水电公司和医生的电话，也包括舒焱在内。 “如果觉得无聊，就和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月国点了点头。深夜被吵醒，他浑身劳累。 “每隔一小时通话一次，这样就不会无聊了，跟我说清楚你在干什么。” “知道了，曜臣，睡觉吧。” 他主动地掀开被子，然后睡到了还是冰凉的另一边床。 刚交往时，还觉得这样很甜蜜，埋怨自己过于粘人，现在却发现，当这件事变成一种“任务”，会产生压力。 他还以为曜臣对他变冷淡了，没想到反而是更强制的管束。 ☆、插pter 19 插pter 19 *** “老师你会做这题吗？” 信息里收到一张照片，题目是二元一次方程。 曜臣已经把他手机里的许多联络人删掉了。和他联繫的那个人是陌生人，但是他知道对面是舒焱。 月国回复了吃惊的表情。对方又发来一张。 “这个呢？” “都好难，毕业了以后还真的做不出来。”月国回复他。 他在惊嘆，为什么国中生的数学题已经这么难，也许是自己太笨了。 “这是鸟头定律。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 “要好好写作业，不可以再发信息了。” “喔。” 舒焱的父母一直强迫他参加各种精英补习班，脑子里除了学习几乎来不及想其他。手机里不允许下载游戏，也不能存女同学的电话。他俨然把月国当成了救星。 只要是舒兰姑姑说的话，爸爸绝对会听，因为舒兰姑姑家是富人，在上流社会游走，表哥曜臣在他们眼中也是天之骄子，只要是他们的建议，灌输在舒焱身上一定没错。所以舒兰姑姑推荐他月国老师周末学钢琴调剂一下，爸妈也不反对。他和月国通话，爸妈都只会以为他在学习。 “这周六我要来老师家，我已经和妈妈说了，她会送我来的。” “好啊。” 月国慢慢打着字，浴室的门开了。 在曜臣的注视下，他匆忙调到了新闻的页面。 “这么晚了还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闻到浴室里带着男士润发露香味的热气，月国的脸上微微发烫。曜臣最近又去健身了吧，小腹上的肌肉结实，块状分明，只有下身裹着深蓝色的浴巾。今天曜臣回家得很早，因为每天通话多了，所以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好了。 手机推送的新闻页，曜臣的父亲竟然也上了新闻推广。 据说是在巴黎的演奏会很震撼之类的正面报导，曜臣从来不提他的爸爸，连他爸爸上了新闻也不关注，月国一扫而过，就翻过了那页。 曜臣擦着头发上了床，在被窝中准确地抱住对方。 “周六我想带你去吃饭。” “啊，你生日快到了。” 月国脱口而出道。又愣了一下，“我记得是周五……” “周五没有空，所以周六再去。” “不好了，我还没准备好礼物。” “不用礼物。” “我已经买了，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有点像在撒娇。 “对了。”月国又打开手机，“周六的时候你表弟要来家里学钢琴，他走了以后我们再去吃饭吧。” “那就让他早点来，不过别告诉他那天是我的生日。” 月国在他的目视下打开手机，发送出公事公办似的讯息。 后颈贴着曜臣的胸口，他感觉曜臣身上的肌肉硬硬地抵在身上，很快又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因为曜臣不喜欢自己背对他，也不喜欢后入。 好像是和世杰交往时，他们朋友圈的人特别有研究地说过。后入那是情人的姿势，面对着才是爱人，像是坐在身上、抱着也都是亲密的关系。虽然没影响，但姿势能看出两个人的用心，把对方放在什么位置。 “这有心理依据吗？”当时世杰很不爽的回问那朋友。 “没有啊。不过，你和老婆是怎么做的你心里有数嘛，廉世杰……” “废话。用得着你来多嘴吗？” 月国在一边坐着听音乐，但他们的声音足以透过耳机传到耳膜里。 他明白世杰为什么会生气。 和曜臣亲热的时候想着前男友，有种罪恶的羞愧感。 *** 到了周六，穿着制服的舒焱如约而至。这一次还是舒焱家的司机送他来的。 第52页 进屋后，舒焱哒哒地跑到客厅里。 “老师，这是门口信箱里的信哦，我帮你拿进来了。” “好。谢谢。” 是一个白色的信封，没有署名，拿到信的一瞬间，感觉纸质似曾相识。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当着舒焱的面拆信。 “老师先去一趟卫生间。” 月国说完后，滑动轮椅去了卫生间，锁上门后他才打开信。 这一次，信封里是一张非常血腥的照片。 这是他家的那条巷子，这是他的车祸现场，照片清楚地拍下前轮下方的女人，被碾成一滩肉泥一样。 “啊！小慧。” 月国捂上嘴，为了掩饰脑中的狂风暴雨与心痛。 这封信要表达的内容，一定是在提醒他，小慧的死不是意外，意外的是，这个人没有把他也一起除掉。 这真的是开玩笑么？ 月国真害怕那场车祸才是一切的开端。 明明从不与人为恶，怎么会这样？他们高家一定得罪了什么人，同时，楚泉的爸爸也被利用。 他有些颤抖地把照片和信都塞回信封，又放在自己怀里藏好。 果然是恐吓信。 过去了大半个月，他差点忘记了这件事，那个恶作剧的人还潜伏在他的身边。 装作没事人一般，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不让自己看上去慌乱。 到了客厅，舒焱还在等着他弹琴，全然没注意到他额上有冷汗。 “老师，今天晚上你要和曜臣哥哥去吃饭吧？” “是呀，我们要早点去，等会儿他要回来了。” “那岂不是我三点钟就要走啊。” “是的……对不起，作为交换，下周可以待久一点。”月国愁眉苦脸地说。 “那你赶快弹琴嘛。” 李阿姨泡了奶茶和点心过来，舒焱就像坐在咖啡馆里一样享受，还有专人给他伴奏，这样坐着无论是看书还是写作业都真惬意。 他只待了一会，传说中的曜臣哥哥就回家了。除了逢年过节的家族聚会，他似乎从没见过这个表哥，也不怎么说话，但家族里的人都说曜臣哥哥长得很英俊，又很优秀。 “老师，我要回家咯。” 舒焱自觉地开始收东西。 曜臣上去打了招呼，和舒焱聊了几句学业的问题。 “老师，你今天弹错音了好几次。”舒焱提起书包，“你看上去心情很差。” “哎，有吗……你听得这么准吗。”月国勉强地微笑。 “有啊，如果不高兴的话，可以和我打电话。” “嗯。” 他连点头也是轻微的一下，生怕曜臣不舒服。 “好。那我走了，老师再见，曜臣哥哥再见。” 他们送到玄关处，舒焱出去找他家司机的车，他来做客这段时间，司机都在花园里坐着等待他。 目送舒焱离开后，月国才能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那封恐吓信就在他的口袋里藏着，仿佛一只会吃人的魔鬼威胁他，让他坐立难安。 曜臣推着轮椅移动：“我去楼上换件衣服，你也来。” “好。” 曜臣是想去洗澡，再换一身衣服去吃饭，顺便也让月国沖洗了身体。 月国一直在想恐吓信的事，可是现在真的不是合适说出来的时机，他不想破坏今日和曜臣的约会气氛，想了很久，他们即将出门，他终于鼓起勇气问：“曜臣，你还记得楚泉吧，你有没有他的联繫方式？” “怎么？” “我有事想找他。” “是什么事？” 上次託付楚泉帮他查恐吓信的来源，就算没查到，理应说一声。 可是这件事，他不敢告诉曜臣，如果曜臣发动人力去找出这人，可能这人会有所察觉再提前动手，莫非自己警匪片看多了吗？但他真怀疑，只要说出去就会有危险，而且这个人竟然知道妹妹的死，他一想到就难受万分。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让自己和曜臣分开，也只能找个理由分手，自己真是胆小鬼。 可是现在不合适说这件事，因为今天要和曜臣出去吃饭，明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因为这事影响了曜臣的情绪，他也会自责。 “我在问你，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说话？” “没，没什么。”月国心虚摇头。“只是问问。” 由于他有些丧气，心不在焉，曜臣察觉后也一直板着脸。自从感觉楚泉和月国关系很好，他对楚泉仍有芥蒂。 他们去了一家滨海的酒店。 顶层的餐厅里有花园露台，还能欣赏s市繁华的夜景，也许这才是曜臣常来的地方，想起上次曜臣回国时和妹妹也一起去的中餐馆，肯定是为了照应他们的心情才去那儿的。 曜臣平静地看着菜单，点了几样吃过的菜色。 他的表情鲜有变化，看不出他心情好坏，他应该是开心的吧，月国暗想。 上了菜后，曜臣拍了一张窗外的夜景和菜色都入镜了的照片，月国的一半身体也在照片中，看得出来这是一张正在约会的照片。 他定位上传到了自己的主页。 嘿，生日快乐。有人发送了一条消息，他没有理会。犹豫了一会，他回复谢谢。那个人又发送了一条：想要什么礼物？ 曜臣回覆：不用。 那个人说：我正好在弹琴，要不要听？ 曜臣打出两个字：没空。 对方又迅速地回复他：我看见了，你在westin酒店吃饭，和谁呢，你妈妈？ 他不想再理会。放下手机，发现月国一直在等着他先开动，丝毫不敢喧宾夺主。 桌上是一道蒸牡蛎的菜。 “客人，请问您需要点酒品吗？” 一个高大的男服务生过来询问，月国摇了摇头。 “你有推荐吗？他不太喝酒。” 服务生拿着菜单看了一眼。 “可以尝试一下慕斯卡德，和这道生蚝很配，很多了人都会点。大概有一点点矿物味。” “那是什么？”月国不是故意发问，也不想显出自己的无知，可是服务生说话太快了。 “一种法国的白葡萄酒，你不懂也没关系，我也不懂，所以请服务生推荐。”曜臣说道。 服务生又介绍了一下葡萄酒的年份和产地。曜臣打断了他，说道：“那就这个吧，两杯。”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特意鞠了躬。之后拿来了两杯细长的小高脚杯装着的白葡萄酒，那就是慕斯卡德，仅是香味，和菜品确实非常搭。 “生日快乐…曜臣…”月国低头闻了闻香味，“这个牡蛎好可爱。” 下句话肯定是“捨不得吃”吧。 有时候能猜到月国在想什么，尤其是残疾以后，他的思维比以前更简单易懂，有什么心事也藏不住，即使不说都全部流露在脸上。 第53页 “举着盘子让我拍一张照片如何？” “好啊……” 他把圆盘举起来。 曜臣摆弄着镜头，没有听见声音就拍完了，他分享到ins里。 吃饭进行了一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月国问他有没有订蛋糕，要吃什么蛋糕，等会儿去哪逛逛之类的。 “江先生，这是您的花。” 服务生又一次过来，手里是一束巨大的玫瑰，看了数量，应该是凑了九十九根，这是花店惯用的数字。上面还贴了一张写有生日快乐的卡片。 “有人刚才在楼下的花店订的。” “是你送我的礼物吗？”曜臣确认道。 看着月国也有些吃惊，他已经从眼神得到了答案。 “退回去吧，大概是弄错。”曜臣又瞟了一眼花说道。 “等一下，也许是谁送给你的惊喜呢。”月国说。 “那就帮我处理掉，不好意思。” 知道他生日的人只有家人，不可能送这样的礼。 服务生又一次看了花店拿来的小票，“没有弄错，委託人指定的就是送江曜臣先生，和您订餐位的姓名一致。” “是谁订的？” “花店的人说是网上匿名订的。” “扔掉吧。” 服务生有些为难。 曜臣起身，递给他几张零钱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和你的爱人吃饭，有陌生人送玫瑰给他，我想你也不会收下。” 服务生点点头，抱着花又愣愣地走了，还收了曜臣给的小费。 谁知道他会不会真扔了呢，说不定转头就送了女朋友。 接着坐下用餐，曜臣的电话响了起来。 “收到礼物了吗？” “什么事？” 他记得他已经把陌生人的电话清空了，没想到对方还留着。 “不收下也没关系，生日快乐。” 对方说的很真诚。 “你爸爸在英国巡演和我偶遇了呢，正好我们一起用餐，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不用了。” 曜臣挂了电话，并且启动了飞行模式，只有这样，思绪才能回到餐桌上。 “曜臣，是朋友打来的吗？” “不是。” “曜臣，我也准备了礼物，是一个音乐盒。” 月国忐忑地说，他拿出放在轮椅上带过来的口袋，原来还装着一个盒子。他在住院的时候就去找人定制了，还以为来不及，前两天才拿到。 曜臣接了手拆开礼物。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件小小的水晶玻璃盒，透出一股义大利工艺的味道。里面还有小提琴造型的雕刻。包装的厚实和精美让他感嘆。 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如果是月国送的东西，就算只是普通的纪念品，他也不会介意。但是月国为了匹配他的身份，竟然送了reuge的八音盒，直到发现商标，曜臣才确认。 看八音盒的大小，价格应该近万。如果在他家定制更大的音乐盒，价格到几十万至百万不等。 “谢谢，以后不要自己买这么贵重的礼品。” 曜臣把八音盒收起，放在餐桌边。 他又说，“如果你喜欢，可以告诉我，让我来买。” “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了，住在你家我一分钱都没花过，我也想回礼。可是你又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所以送纪念品比较好。” 月国的目光看着他的下颚，都不敢对视。 “不过，也许，没有下次了吧……” 他哀伤地说道。 这不是一段正常的恋爱，月国只是想趁着还幸福的时光，不徒留遗憾。 *** 自从受伤，月国已经很久没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联繫过。 他手机里下载有社交软体，还加入了同学群和校乐团群，但是他不发言。尤其是车祸后，他害怕同学们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更是一句话没说。 今天他居然冷不丁地收到了两三个同学发来的消息，八卦地问他是不是在和他们学校毕业的江曜臣交往，那一届所有同学都知道曜臣，因为他的父亲名气很大，在校园也是知名人物。 但是他和曜臣交往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月国想问清楚，他们的回答是：“是江曜臣自己公开的呀，你别想瞒着我们囖。” 实际上，曜臣非常低调，主页的浏览量并不多，这是他第一次把月国的照片公开在网路上。 是有人把曜臣发的照片扩散了，具体是谁，其他人并不在乎，一传十十传百，最初是谁说出去的，没有人知道。 校乐团群里的同学八卦起来，因为月国不发言，也没有改名片，所以他们好像以为月国不在那里，有几个女孩子大胆地讨论着。 [他竟然和江曜臣在一起吃饭啊，好高档的地方。] [交往多久了呀？原来他们也是基佬吗？] [你才知道啊，我大学就知道了。他们同居过，说不定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哎哟，羡慕。] 她们八卦完了之后，言论向另一个方向扭转，月国也看在眼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手，我一直觉得江曜臣和他不配啊，还以为他和般念是一对。] [是哦，我也以为是他们两个，因为都是首席，出双入对的。] [哇，有吗。你思想真是腐败，结婚了就收敛一些啊，小心你家小孩被你带坏。] [哎哟我家宝宝才两岁，懂什么呀，你真是的。] 大家的思想都挺开放的，他们学院的同性恋非常多。月国一点也不意外。 消停了一会，话题转转回回，有人突然说。 [其实江曜臣和般念真的交往过。] [哇。] [你们这么谈论，就不怕那江和高在这群里吗？] [怎么可能，江曜臣不在这里，他没进来。] 不过大家还是忽然安静。 当时那届加入过校乐团的同学全在一个群，大概有八十多人，进入群里的只有五十几人，大家都没真正数过有哪些人在。 月国把记录往上翻，他发现大家今天突然热闹，是因为般念马上要回国了。 他想召集大家开一个同学会聚一下。 般念是他们那一届校乐团的钢琴首席，在他印象里，也是一个有同性倾向的男孩，但是他很优秀，而且和周围女孩子都打成一片，朋友很多，是个又温柔又开朗的人。可惜般念和自己没说过几句话。 在大学毕业后他就去了国外进修音乐，也是音乐世家，所以会留学一点儿也不奇怪。看见他们讨论他和曜臣在一起过，那大概就是雨涵说过的，曜臣大学时喜欢的那个人，原来近在咫尺，自己却从没有发现。 月国忍不住接着翻消息。 般念还在群里说：[请务必通知每一位同学。] 看到这句话，月国才知道为什么有同学会来找他。 他随便挑了一个问他的同学回覆：[要开派对么，我可能去不了。] 第54页 对方也揶揄他：[怎么啦，来呀，听说你和那个江什么文的儿子谈恋爱，好厉害哦，你们一起来啊。] 月国都不知如何回答了，他实在无法出面，他这样子去了那个聚会，肯定会被指指点点，他连假肢都还没定好呢。 等他放下手机，曜臣进了房间。月国连忙问： “曜臣，有人告诉你我们大学时的校乐团要聚会吗？” “没注意。”他没兴趣地回答，“怎么了，你要去？” “因为般念啊……我们那一届的，他是钢琴首席。” 月国点头，“他，好像要回国了，所以要大家聚会。你认识他的。” 曜臣错愕了一下，又问：“你要去参加那个聚会？” “你呢？” “不去，我不想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曜臣脱下衣服，然后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要去，我可以陪你。” “为什么不去，你和般念以前关系很好的吧……” 他用了“很好”这个形容词，没有把话说明白。 但一听月国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梗塞，就知道他有心事。 “手机拿给我。” “啊？” 到了床边，月国的手机被他强硬地拿走。 “不要翻了。”月国突然着急，“你干什么……为什么又删掉我的联络人？” 因为一眼就看见月国收到那些同学的发来的八卦消息，还有群里那些无聊至极的讨论。如果是以前，曜臣绝不会在意他们如何嘴碎，现在他不想平静的感情生活被打扰。 曜臣将手机甩给他：“如果你误会了什么，我可以陪你去那个聚会澄清。” ☆、插pter 20 插pter 20 *** 大二时代的一天，一位校乐团的大三学长来到他们班的活动室里问道： “你们有谁愿意去校乐团替一下演出排练的，我们这边的钢琴突然有事不来了。” “是什么曲子啊？” “拉二钢协还有帕格尼尼。” “太难了太难了。” 就在班里没有人想去时，有人推荐了月国的名字。 学长马上问他你会吗？ 月国想了想才说，嗯。 其实，他非常喜欢拉赫曼尼诺夫，这两首都是拉赫的代表作。正好这两首月国都会，还弹得相当熟练。月国的专业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这种活动大家就爱推荐他去，而且是免费人力，别人也不愿意去。 为了平时去咖啡厅之类的兼职打工，月国对学校的活动没兴趣不大，可是同学们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他只好同意。 去了校乐团，月国顶替那个没来的钢琴首席，他还是月国的同班。 因为他弹奏的部分已经练得很熟了，他可以调整自己的节奏，所以没有出现太大的差错。还好只是排练，大家在乎的是其他弦乐器的契合度。只有千锤百鍊才能达到完美的默契，可是对于刚进入大学的大学生们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校乐团里都是学校各个系的精英。 帮了今天的忙后，月国正要离开，找他来的学长追上去邀请他加入校乐团，成为钢琴替补，如果他不介意的话。 月国说自己平时要打工很忙，正犹豫着，那个学长就告诉他，替补不一定会登台，平时可以让月国去打工，也就是说他是备胎的意思。想到加入校乐团可以为自己未来的履历增加些色彩，月国还是欣然同意。 后来正式演出时，钢琴首席因为私事缺席。月国就被叫去参加学校公演，在校车上，他顺势坐到了第一排的空位。 旁边已经坐了一人，月国一边翻着乐谱，一边问那个同学问题，当时他还不知道坐在身边的同学就是曜臣。 直到下车才有人提醒他：每次乐团去演出，那个位置都是江曜臣同学独坐，除了钢琴首席，没有人敢坐在他的身边，月国并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还坐在他旁边搭话，简直是触碰曜臣的底线。 之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听说江曜臣显赫的家世，听说他是个高傲又不好相处的人，除了脸好看，对别人则是爱答不理，然而女生都特别喜欢他。 月国认为自己还是远离这样的公子比较好，由于钢琴首席总是缺席，他也经常去替补，没想到，江曜臣不仅没看出来自己想要疏远，乘车时还主动提出让他从后排起来去坐自己旁边，曜臣三番五次去他们班找他，让他去帮忙给小提琴考试伴奏，还给他打工的工资。 月国在学校里很低调，从来没人注意到他，初次见面时，大家在礼堂等着排练，月国一个人坐在最边上，他的长相在男生里算是清秀，不过在他们这样俊才美人云集的艺术学校里，已经不算出众了，曜臣觉得他好像一棵不知名的无人问津的小草。 就是这样的小草，竟然能得到江曜臣的帮助，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其中很多人是想看他有一天会出糗。 曜臣不喜欢高调的人，也不喜欢圈子太复杂的人，反而对这样不起眼的类型感兴趣。 月国和别人不一样，他待人真诚礼貌，谦虚，来校乐团里见习，听学长开会，他会一直站着倾听，绝不抢别人的风头，弹琴的样子非常认真，和后排几个吹单簧管时还挤眉弄眼的同学完全不同。这是曜臣对他的印象。 月国和班里同学有代沟，所以没有好朋友，仅是点头之交。 他连别人开玩笑的低俗语言都听不懂，又不打游戏又不运动，不和直男讨论女人，也不和那些娘炮混在一起聚会。在鱼龙混杂的大学里，只要不和他人打成一片，就是没朋友。他还想着帮助别人，老好人当多了，哪天没有帮一个小忙，也会被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正是这样和时代有点脱节的单纯个性，没见过大世面，才容易被掌控。 反正学校里不可能有残疾人，曜臣交友非常慎重，生怕结交到对自己不利的废物。和月国正好相反，月国不轻易与人为恶，他不轻易与人为善。 讽刺的是，他这样反而受到同学们的吹捧，月国却遭到同学们的排挤。 收留月国住到自己的公寓后，月国说自己周末要去打工，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还有爸爸。说起自己家的事，带着一点忧郁的神色。 听那些嘴碎的人说，月国周末是去找男人幽会，他绝不是表面那么单纯，说不定被包养了，已经被玩过不知道多少次。 流言多了以后，曜臣对他的看法也不如最初那么纯净。 曜臣对他的感觉止步于他的骨折恢复后，又能自由出行时，曜臣感到自己失去了帮助月国的理由，失去了掌控权。 而且月国刻意地保持距离，绝不把话说到暧昧的份上，太有分寸了。曜臣想，别人恨不得倒贴上来巴结自己，月国真的不懂吗？他装傻也好，不喜欢也好，只要不能百分之百得到对方，只要有可能失去，曜臣就不出手，这一点，他也很有分寸。 后来，他们渐渐因为各种原因疏远。 第55页 然而情愫早已悄然暗生。 过了很多年回国时，曜臣发现这种情愫也消散不去，他已经在国外工作了好几年，比大学时更有能力，一听说月国还是老样子，他又起了兴趣。 得到月国的感谢和依赖，他有种极大的满足感，是帮助其他的残疾人时没有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月国性格温顺，合他心意的原因。 当他发现可以借月慧为由帮助月国时，他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去。 爱情，友情，亲情，他们都差距悬殊不对等，但依然有恩情牵繫其中，这样的不对等就变得顺理成章，又能让月国无法和他断绝联繫，会一直对他怀有感谢。他享受其中的乐趣，甚于对爱情的渴望。 他以前常常想，若是月国受点伤就好了，这样他就更有机会侵入月国可怜的人生。 没想到这个机会一朝来临，他有点儿猝不及防。如果后来发展出的一切算是爱情的范畴，也无可厚非。 毕竟除了月国，无人合适他心中伴侣的位置。 *** 退了群，又删了几个同学。这都是曜臣操作的。 也许是一辈子不会再联繫的人，曜臣说得对，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比较好。可是月国拿到手机后，却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看见名字是般念，他有点忍不住同意。 [你好] 月国发送了两个字。 好像很生硬。 [还记得我吧，高月国。] 般念竟然知道这个帐号是他的。 [记得，好多年没见了] [看见你退出了，不要因为群里说的事生气，其他同学也觉得冒犯了你，所以我来道个歉。] 他特地单独给月国发消息，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暗指大家讨论他和曜臣交往的事。 其实月国并没有特别在意，般念还特别提出来，让他有一丝尴尬，他不好意思地回覆： [没关系，我没有因为什么事生气。退出群是不小心的] [如果看见她们多嘴不舒服，还是退了好。] [party记得要来参加，不要缺席了。] [地址我等会儿发图片给你。] 月国无奈的想，他真不想在同学会露脸，尤其是同学们看见他断了一条腿，还不知道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他呢，要不就是同情，要不就是无视，或者背着身指指点点，他感觉已经不和大家在一个世界了，何必去那种场合。 [你没有邀请曜臣吗？他也是校乐团的一员]月国发送了一句。 [不了，我们都分手了。] [如果你要带着他，我也不介意。听说你们在一起。] 原来他们确实在一起过吗？ 月国有些梗塞地想，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什么时候分手的呢？他好想知道，可是又不敢问。 这简直是在吃醋。 几经犹豫，月国还是决定去那个同学会看看。 party在一所法式餐厅举行，包下了露台，大家还商量着乐器演出，这才符合他们的主题。 可是月国太怕同学们见到他的样子了，快到地点时，他又一次有些退缩。 因为那家酒店不允许停车，到了门口，曜臣要先开去地下停车场。 “让我先下车吧，曜臣，我在门口等你。” “去大厅等我，不许乱跑。” “好的。” 曜臣在门口停下来，抱着让他坐上轮椅，又返回车上。 月国在酒店门口背对着旋转门而坐，这样进来的人就不会看见他的脸了。 万一撞见哪个同学多不好，他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曜臣刚走，滴滴的电话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是一个未知号码。 “餵？” 他听到了一阵杂音，感到一些不舒服。 “这件衣服不错啊，我想买回去送给我哥。” 月国皱起眉。 “哎，你说我哥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还想给我爸爸买点东西。曜臣，我哥哥他不戴手錶的，你不要买了。哎呀，我好喜欢这部电影，我们一起去看嘛。” 疯了。疯了。 一定是疯了。 电话中传来的女声，让月国脑中又一次掀起错乱的风暴。 那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杂音和小慧的声音。这些声音是哪儿来的？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月国吓得电话摔到地上。 小慧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恐吓信，恐吓信，他疯狂地在自己身上寻找起来，然而今天换了衣服，信已经不见了。 “餵？餵？小慧？” 月国弯下腰去捡手机，他看见电话界面被对方挂断，自动跳转了桌面。 他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应该是小慧和曜臣逛街的声音，她在对曜臣说话，但是怎么可能，曜臣怎么会做恶作剧？是谁录下的音呢？ “小心。” 一人扶住了他的轮椅，还帮他把手机捡起来。 月国惊恐地抬头，穿着西服的男人是般念。 般念长得很好看。星眉醒目，眼睛很大，像是某个网络红人，因为很出众，所以即使过了多年，也让人难以忘记他的容貌。 “是你，高月国，你来了……好久不见。” 般念稍微咬了咬唇，遮掩自己的吃惊。看见轮椅上的人是月国，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没，没有，曜臣也来了。你好……”月国喘着气回答他，“……好久不见。” 他还在刚才的恶作剧电话中出不来。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受伤残疾了，什么时候的事？”般念吃惊地叫了一声，又有点像是在幸灾乐祸，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纤细。 “今年……不过，伤口已经恢复了。”月国闷闷回答他。 “你没事吧？坐着轮椅出行。”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难怪曜臣会喜欢你呢。我还以为曜臣是忘不掉前任，所以又找了个弹钢琴的。”他把月国的轮椅推入大厅。 听见他不算礼貌的招呼，月国才勉强从刚才噩梦般的电话里清醒几分。 “他是你的前任吗？” “是啊。他回国之前分手的……”般念在张望什么，看上去不以为意，又显得很介意，“要和他见面，真的有点紧张。” “这样啊。” 这个人怎么回事？月国感觉他说话过于直白，明明印象中是个开朗的同学，他抓着轮椅的扶手撇起嘴，不想继续这么无聊的谈话。 “我只是说说，你别介意。”般念向他莞尔一笑。 “不会的。” 月国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和曜臣只是普通朋友，你们都误会了，我今天就是来澄清这件事的。”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这样说，只有这样才能不尴尬。 般念又压低声音，发出感嘆： “原来你们是普通朋友啊？” “是的。” 第56页 月国坚定地看着地面。 “我还以为他有了新对象呢。不然我就早点赶回国了，还能赶上他的生日。” “嗯……” “但是我在网上定了礼物。” “是什么礼物？” “rose——可惜他不收下。” 喔，那就是那束玫瑰啊，原来是他，月国抿了抿嘴。 他随意地安慰道：“不要太介意了，也许缘分不够吧……你条件这么好，还能遇到更合适的人。” “我和曜臣大学就在一起了，结果还是没走到一起，浪费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另一半。如果找不到，只好和他和好囖。”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从没听曜臣说过，而且这么多年，按理说，曜臣也不应该这么快就释怀，曜臣身上一定还有好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月国默不作声地流着汗，眉头紧皱。 “我开玩笑的，我和他已经没可能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般念以为自己已经激怒了月国。不过月国只是又在想刚才那个恶作剧电话的事，他不仅担惊受怕，还很无地自容。 “不……不是，我没有紧张。” 月国摇了摇头，脸色因为紧张泛红。 “莫非你和曜臣真的在交往？” “不，不是。” “那就是……床伴？” “不是。”月国被他刺激得往后移动了一两步。 “真奇怪啊，曜臣没对你下手么，曜臣喜欢残疾人，我正是知道了他的癖好才分的手。” 一想到曜臣正在停车，待会儿就要来，月国不想和这人争辩。 “他爸爸不喜欢残疾人，不过管不住他了。”般念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逼近月国，继续和他说话，“你以前见过曜臣爸爸么？伯父现在在英国巡演，还和我见了一面呢。” “我和曜臣只是普通朋友，所以我不认识他爸爸。” 月国着重强调了前面的那句话。 “哦，这样啊，那就好，伯父很难接受曜臣和残疾人在一起的。” 拖长尾音后，月国忍不住动怒：“我不是说了吗？我和曜臣是普通朋友！” 说着话时，月国的身体也在颤抖着，真是太丢人了，他不该来的。 月国继续抬高声音，他撑着轮椅让自己挺直背：“残疾人又怎么样？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带刺的话？我们不是同学吗？” 般念淡淡的笑了一下：“原来同学就是趁我不在学校，抢走我首席位置的人。” “我没有……”月国难以置信地摇头。 那是多少年的事了？那是因为般念长期不来乐团排练，导师才让月国顶替的，虽然取消了般念的首席资格，但也没有让月国胜任。 “没事，我又没生气。”般念又用他的大眼睛弯起来笑，“而且都过去快十年了。” 他想去扶月国的轮椅，但被一个声音打断。 “月国。” 曜臣从电梯口出来。 真是一场偶遇，般念用耐人询问的眼神盯着曜臣。 曜臣避开他的眼神，径直走向月国的身边，月国却害怕似的埋下头。 曜臣声音没有起伏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加重语气又问一遍。 曜臣知道般念是个满口谎言的人，也许他已经说了一番刺激月国的话，在自己去停车的这段时间。否则月国的神情不会变得如此凝重。 “我问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般念恢复平静的神态，不再笑，也不是在生气，“他说他和你是普通朋友。真是顾及你的面子，同学们都知道了。” “没关系，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各位，我和月国在一起。” 曜臣站到月国的轮椅后，也是为了再次警告般念，不要和他夫妻再一起联手骚扰自己。 “恭喜。没想到你这么主动，高月国刚才还不承认呢。”般念淡淡地说道。 月国抬头哀道：“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彷如是真的生了病一样，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 “就是不舒服了，想回去了。” “那我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去车上说。” 曜臣将轮椅换了方向。 反正那些老同学，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残疾人……与其现场面对，不如从此往后都躲起来。 今天也是他想了很久执意要来的，所以曜臣才陪他来，没想到真的见到了般念，他被般念的话堵塞得无言以对。不管他说的真假，那个恶作剧电话就足以让月国心情陷入低谷，加上之前恐吓信的事，他认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轮椅推向电梯口。般念喊道：“曜臣，江伯父很担心你，让我转告你，少和不正常的人来往。” “你的话什么意思？”曜臣没有扭头地回答。 “字面意思呀。我也很担心你，你总是在那个圈子鬼混，我当然担心你。” “你和江德文如何联繫是你们的事，别再转告我，与我无关。”有些厌烦，曜臣直呼父亲的名字。 他如此直接地说话，月国一定无法接受，一想到回家以后月国会和他闹别扭，曜臣更是烦躁，不该带月国来这里，不过他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和般念毫无关系才来。 他们一同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室，到了车子上，月国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加之内心的恐惧，他的心脏一直在猛跳，从未停下来过。 月国准备拴安全带了，他捏着手机问：“曜臣，你和他在一起过吗？” “当然没有。”曜臣接着他的话，没有犹豫地说。 如果非要说在一起，那也不是恋人的关系，只是床伴，甚至连床伴都谈不上。 曜臣并不愿意承认有这样一段历史，现在般念和他父亲还有曜希的关系都不错，他们若是联合起来想骚扰自己，真的很难彻底甩开，看月国这么难过，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 “可是他说你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你回国之前才分开。” 月国苦着脸，感觉曜臣的话很不真实。毕竟般念认识曜臣的爸爸，他却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十年之久的感情，岂能是说分开就分开的。 “你听他这么说的？”如果母亲允许骂脏话，曜臣会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是不是这样？” “不要胡思乱想了。”曜臣侧身靠近他，想用亲吻安慰道，“我和你也认识了快十年，你也可以告诉别人，我们在一起了十年，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介意。” 他被月国一把推开，月国的力气突然变大了，小动物也会发脾气，何况是月国。 “别说了。” 第57页 “怎么……” “我们还是分手吧。” 月国小声说，他努力不让自己流泪，“分手了比较好，我受不了了。” ☆、插pter 21 插pter 21 *** “你为我支付的医疗费，还有其他的费用，我会还你的……” 车内的空气僵硬凝固，有一股发闷的古龙水的香味。 月国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所以分手吧，请你不要生气。” 曜臣关上了车内的空调，发动机也停了。 在月国自顾自的说完话时，他比想像中的更为平静。 “你不下车吗？不是要分手？” 曜臣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他特意按下车门解锁。 月国听到这一声，好像紧锁的心被一下子放开。他看着曜臣，眼里闪动了一会。不过犹豫了好几秒，也没有打开车门，似乎是觉得还有没说话的话。 “轮椅。”月国支支吾吾地出声，“那个，拐杖……”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曜臣在想什么，但绝对是生气了。月国麻木地想着，分手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他一直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下车吧，下车了我给你。” 月国慢吞吞地打开车门，但迟迟没有踏出脚步。 “我让你下车，为什么不下车？”曜臣提高了说话声。 “我想回家拿东西……” 话音刚落，曜臣抽身过来将车门打开。 曜臣的臂力很大，像是赶一个不认识的人走，他把月国从副驾驶座上推搡出去。 知道他正在生气，月国也不敢反抗，只是他无法站立，刚离开车门便踉跄地摔了一跤。 着地的手肘似乎伤到了骨头。虽然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比起车祸时的剧痛，根本算不了什么，鼻腔里还是一阵酸涩，没想到曜臣会绝情的直接让他下车，至少要留一点钱给他，现在让他下车，他也回不去别墅，他们又不是普通的小情侣，可以吵架了马上当街离开。 月国撑着身体爬开，生怕曜臣会突然开走撞到自己。不过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曜臣也下了车，他抽掉束缚的领带，连衬衫上第一颗纽扣也被扯了下来，他还脱掉外套发泄似的摔在地上。 “只是因为在车上不方便操你，所以下车。”他的语气变得很轻浮。 “对不起。要分手了，不要这样。对不起……”月国知道道歉没有用，可还是说了几遍对不起。 “分手了也可以做。” 他一只手便拎起月国的领口，将他拖行到阴暗逼仄墙角，无论月国反抗与否，都敌不过他。 如同黑暗中的一只夜行动物，在撕裂捕猎到的食物，很快便脱光了月国下身的衣物，残缺的身体暴露在冷空气中。 曜臣托着他的下身举起来。因为惧怕疼痛，月国一副垂着头迎合他的姿态。 *** 回到车上，曜臣打开空调。 月国感觉身体昏昏沉沉，他倒在后座，脑中一片混乱。 很快就回到了家，今天碰巧又是李阿姨回家休息的日子，才7点左右，别墅里已是一片漆黑。 他们拉拉扯扯进了屋，曜臣把双拐和毛毯一起扔在地上。 “到家了，你去拿东西吧。” 月国一个人滑着轮椅去坐电梯，到了二楼，又赌气一样，飞速地进入卧室里。 他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物都刨在地上，高处够不到的地方，他就努力伸长手，拿着晾衣杆去扫荡，他觉得自己的动作简直是强盗入侵，对家具没有一丝爱惜。 “你要找什么？这么多衣服，都要一次性拿走么？” 曜臣走到门边看着他收拾，比起他父亲那种可以摔断一把琴的破坏力，月国翻找衣服就是小猫抓痒，而且把他的衣服也全找了出来扔到地上。 月国把卧室弄得一团糟后，皱着脸哭起来。长大后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使是初中时对父亲有些叛逆，他也不曾发过脾气。但是现在如同炸开了锅，可是就算如此，他一点也不像是在愤怒，而是在软弱的哭泣。 大不了就是一走了之了，但是他要把那封恐吓信找出来，让曜臣知道他正忍受着怎样的煎熬，而且不止是恐吓，今天见到般念以后，才坚定了他要分开的决心。 衣柜中已经空了，月国坐到地上，在凌乱的衣物堆里翻找那封的信，他不记得放在那件衣服里了，所以漫无目的地捡起来又扔掉。 翻了很久，他忽然想起，也许是李阿姨洗衣服时忘了把信拿出来，就被搅烂了，也许是这样，那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动作慢慢停滞，曜臣又一次问道：“找完了没有？” 僵持了一会，月国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他。 “曜臣，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收到了匿名恐吓信。” “信在哪里？” “我找不到了。”月国眼里显出光亮，“但是，还有一封在楚泉那里，可以帮我联繫他吗…” “我没有他的电话。” “你有……有的，你可以联繫到他，不是吗？” “为什么藏了这么大的事没告诉我？” “因为小楚认识的人很多，我想请他帮忙才给他……” 曜臣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看着他解释的样子。 月国又拿出手机：“而且，我今天接到一个匿名的电话，我接听的时候对面是小慧说话的声音，肯定是有人要恶作剧。” 他主动交出手机，曜臣也接过来打开查看，他拨打了第一个来电，确实是显示未知号码，他将信将疑地拨打，电话里发出公式化的女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因为家里安静，月国也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 “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 “真的……真的又怎样，你不相信我吗？” 月国痛苦地皱着眉。 “相信。”他简短说。 “你知道是谁干的么，这样捉弄我，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不是要与我分手吗，还想让我帮你调查是谁恶作剧么，真有意思……”曜臣把电话扔到他手里，月国接过来，又自己打了一遍，一边说道：“没有，我没有要你帮我，只是告诉你，我讨厌这种被恶作剧的生活……” 这和自己有何关系？难道分手了就不会被骚扰了？ 分了以后，月国能不能自力更生还是个问题，他着急地想去联繫楚泉，看来楚泉就是照顾他的人选，或许他们已经超越了朋友关系，还有诸多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光是想想，就更不可能同意分手。 令他恼怒的，是分手。在这个条件上，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在意。 曜臣把他拉出房间，月国在地上缩动。 “拜託你相信我……”他惊恐地说。 第58页 “我相信你。” 但不会让你去见楚泉。 伴随了着一系列的痛苦叫声，月国从楼梯上被拖行到一楼。 客厅传来嗷嗷的叫声。小狗扑过来，看得出主人表情的痛苦，它却无能为力，只能去撞曜臣的裤脚，但造成不了威胁。 拖行到了门边，月国突然抬起头：“我们和好吧……” “好。”曜臣回答道。 “不要分手了，和好吧。” 月国祈求地说，因为惊恐，他吓得没有再哭，而是喘气。 小狗躲到月国身边。 “好。”即使应答了他，曜臣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不会因为他装得可怜就停下。 嗷嗷…… 小狗跳过来挡到落地窗前，却叫的更厉害地跳开。 月国突然扬起手臂叫道：“你不要踢小雪！” “我没踢到它。” 曜臣用力地拧下防盗，表情格外冷淡。 父亲也是这样长期使用家庭暴力，让他童年的记忆里充斥着不和谐音。 仿佛身体中潜藏着一只怪物被他压制着，现在的动作还谈不上粗鲁，甚至没有让对方受伤。 月国又皱起眉哭起来。落地窗被大开了，刮进来一阵刺骨的冷风，现在已经是深秋，再过不久就该穿棉服了。 “要去哪里呀……”他没力气地说。 窗外是是别墅的泳池，不作力气，曜臣就把他的身体扔进浅水区，又用力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沉入。泳池不知何时放的水，犹如寒冰，月国有种飘飘的感觉，他的身体被水中的浮力托起，因为失去左腿，他连挣扎也做不到，刚才还有一种要死了的错觉。 “这是对你的惩罚。” 曜臣解开皮带，把月国的双手固定在栏杆上，做完这些，他就松了手。 “惩罚……” 他做错了什么吗？ 额上不止是泳池的水还是汗水，月国靠在栏杆上，努力地呼吸。 “嗷嗷…”小雪跑出来陪着他，小雪穿着狗狗的服饰，趴在泳池边。他有些精神恍惚，仿佛在做梦。 把他扔到水池里后，曜臣就不理了，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好像在托人调查恐吓信和来电的事，他果然还是当成一回事的。月国的心中减少了几分恐惧感，只是泳池的水还是寒冷刺骨，衣物都湿透了，紧贴着身体。 当曜臣打完电话，就过来替他解绑，他在水里泡了二十分钟。 从水里离开后，曜臣把他抱起来，自己身上也尽数沾湿。 “好想洗澡…” 月国迷糊说道。 为了求得曜臣的原谅，他揽着他的脖子献出亲吻，他明白这个亲吻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如果表现出依恋，曜臣会原谅他吧，他感觉自己的心性变得和动物一样单纯，动物尚且会反抗，他连该有的脾气也磨平了。 脱光了衣服，他们一起进入浴池，月国发现身上有一些淤青，手臂上也有，因为今天磕磕碰碰，又吵架，他快睡着了，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累。 “那个般念，别再和他联繫了。” “哦，好。”月国麻木地点头应答。 月国收到恐吓，也许和他多少有关系，虽然没有证据。 很快浴室里就热气蒸腾，刚才冰冷的感觉渐渐退去，曜臣在他的残肢上揉磨。之后翻过身对坐在一起，月国已经习惯了用这具身躯取悦他。 “你和他，在一起的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那么说…说你们在一起。” 月国嘀咕道。 “也许是对你有敌意，但我和他现在仅仅是认识而已，以前的事不想提。” “喔……” 竟然有点吃醋。也许是怕曜臣真的移情别恋吧。他本来在今天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如果是由曜臣提出的分手，他会比今天的情况更难以接受，但是没想到曜臣会生气，可能曜臣并不想分手。 “不要胡思乱想了，因为他和我父亲认识，所以藉此为由来关心我。” “这样呀……” 月国点了点头。 关于般念，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炮友。 但是曜臣不想解释得一清二楚，他不想让和月国的感情被过去的事染指，他不想再制造任何一个有可能让月国提出分手的机会。 那是没有认识月国之前开始的。 般念是他们那一届优秀的钢琴系学生，又担任校乐团首席，有什么活动他们总会一起出席，还要一起商量，所以自然认识。 般念也出生在殷实的音乐家庭，他知道曜臣的出身，自以为二人很登对，他接近曜臣，想和曜臣交往。 一开始曜臣很冷漠，他对主动接近的人没有好感，但般念无意发现曜臣慕残的事，他便提出自己可以伪装成腿部残疾的人和曜臣拍拖上-床，并且在学校里也保持秘密关系，比真正的残疾人要方便多了，还不会被同学发现，他可以一直扮演曜臣喜欢的角色，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理由。 大概是校园生活太无聊，曜臣没有拒绝，所以他们就变成了炮友关系，一直维持了半年之久。 如果只是这样，曜臣也不会反感了。 没想到的是，般念竟然认识江德文，也认识曜希，看见般念上了曜希的车，才捅破一切。 难怪江德文对在学校的自己了如指掌，几乎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般念功不可没。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帮助曜臣，做他和父亲之间的调节剂，不料那是曜臣心中不可越轨的雷池，无论之前有怎样的交情，只要和他父亲扯上关系，他一律不会再来往。 曜臣提出断绝联繫后，般念去了他母亲那求原谅，说自己和曜臣交往时不小心和他父亲联繫，让曜臣很不高兴，无论如何也要见曜臣，舒兰当然不会同意，般念还说因为舒兰是残疾，曜臣才喜欢残疾人，让舒兰相当受伤，精神萎靡了很久，也因为这事，舒兰对般念的印象十分差劲，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之后般念就很少去校乐团练习，乐团找了个替补常来替代他，就是月国。 大三学年下时，父亲强迫曜臣去英国留学，般念也去了英国。 专业不同，学校不同，城市也不同，是曜臣刻意避开。但般念也时常想办法去他的城市见他，再以各种理由留宿，两人的关系就此暧昧不明，由于曜臣身边也没有长久相处的对象，般念便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逢节日也要发信息来问候，时不时还问曜臣和伯父的关系有没有变好一点，有没有想重新拉小提琴。 这些年曜臣的父亲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已经不是旁人可以插手。 回国后见到了月国，曜臣才坚定地决定要彻底断绝这种暧昧关系。而且般念的交际圈比他还要广泛，交往的人也不在少数，追求曜臣的同时还有别的情人，曜臣甚至觉得，曜希也是其中之一。 直到现在，曜臣也无法解决这个麻烦，唯有视而不见。 第59页 如果般念知道月国的事，对他进行恐吓，只会让自己更反感他而已，他会那么做吗，还是另有其人。 洗完澡回到房里，月国和他一起整理屋里的衣服，整理到一半，月国就累得睡着了。 *** 又到了一周的周六，门铃惯例在下午三点响起来，舒焱来学习钢琴。 与其说是学习钢琴，不如说是来喝免费下午茶，今天是雨涵开车送他来的。 虽然曜臣不让他和般念联繫，般念也发过两条新的消息过来，大概是问他在国内做什么工作，曜臣最近怎么样之类的。 月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想起那张双眼皮眼睛大大的脸，他有一点嫉妒。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家世和能力与曜臣般配就好了，不至于让曜臣对待他像是包养来的情人一样，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曜臣对其他人都不会如此。 十一月，房子里开着微微的暖气。 雨涵一边逗着小狗，给它不断地换衣服、拍照。 “你在哪儿买了这么多的狗狗衣服啊，都可以给它做写真集了。” “宠物店里有，我去过几次就买了。” 月国准备过几天再带小雪去宠物店给它剪毛的，因为在家里除了复健就无聊无事做，他已经把小狗当成儿子一样来养了。 因为这段日子吵吵嚷嚷，迟迟没有去定做假肢。 “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雨涵看他说话时心不在焉，于是便问。 “有一点吧……”面对雨涵，月国敞开了心扉，“前几天见到了曜臣的前任，有点不高兴。” 之后，他又如实相告般念的情况，雨涵这才想起那是谁。 “别理他就好了，我妈妈超讨厌他的，她说还好曜臣没和那个人在一起，不然她绝对会一辈子反对，不如让曜臣和残疾人在一起。” 曜臣的妈妈真那么想么。 雨涵突然打住，她不能说下去了，她答应过妈妈不要让月国知道她是残疾人的事。 因为类似的事发生过，舒兰有了阴影，她担心月国知道她是残疾，导致曜臣有慕残的倾向，会瞧不起她和曜臣，实际上，曜臣的个性并非全是受她影响。 “但是他和曜臣的爸爸关系好像不错吧……”月国说道。 “曜臣哥……” 雨涵突然笑出声， “他从来不和他爸联繫。” “为什么？” “因为各种原因，反正你不要和曜臣哥提他爸爸，他会生气的。”她严肃地说。 “没有了，我没提过。” 他发现自己很少问曜臣他家庭的问题，都只是听别人说，如果曜臣不主动提，他就不会问。在大学时他就摸清了曜臣的个性，他是个底线决不能触碰的人，现在又多了一条，不能提分手。 他们聊着聊着，月国又自顾自地弹琴起来。 雨涵走到舒焱的身边问道：“小焱，作业做完了吗？” “没有啦。” 舒焱感觉今天的天色有点沉重，秋天来了之后，天就没有蓝过。 门铃响了。 下午四点左右，月国想不到会有谁来拜访，难道是曜臣提前回家了吗。 他让阿姨去开门。 很快，门口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插pter 22 插pter 22 *** 玄关处传来李阿姨痛苦的呼救声和击打声，紧接着发出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一刻，屋内的三人变得慌乱。 是入室抢劫吗？ 门口传来一个缓慢的步伐声，穿着沉甸甸的工装鞋，是成年男人的步伐。 “月国你先去外面，然后快点报警。” 雨涵扶着他坐到轮椅上，迅速打开了落地窗，不知为何，作为三人里唯一有能力思考对策的她异常冷静。 “那你们怎么办……” “小涵姐姐我们一起去楼顶…” 舒焱眼睛因为惊慌睁得浑圆。 “小焱，你去三楼的书房藏起来，然后快点给你爸妈打电话。”雨涵握紧舒焱的手，“我去拖住他，月国你去外面报警，我去打急救电话。” 她把月国的轮椅推出，再让他从外部锁上门。雨涵拉着舒焱一起奔向电梯的位置，入室的陌生男人也直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进屋的男人拿着一把摺叠水果刀，上面还沾满了血迹，那大概就是他行凶的工具。 他穿着家电维修人员的黑色工服，进了屋之后他就脱掉了工服外套，里面穿着是紧身衣。除此之外，他戴着紧贴头部、连耳朵也遮起来的针织黑色帽子，黑色的口罩和墨镜。看不清他的长相，身材并不魁梧，但也是个一米七以上的成年男人，雨涵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无法自由行动的自己了，舒焱也是个小孩子，屋里没有人可以对抗他。 李阿姨说过这两天会有修洗衣机的人来，所以她才会放下戒心…… 眼下不敢想像阿姨是否还活着。 月国滑动到可以遮挡自己的墙壁后，悄悄看了几眼屋内的情况，入室的男人还没有发现他就在落地窗外。但是他注意到雨涵和舒焱上了电梯，所以不慌不忙地径直走向电梯，准备开启。 男人试了两次开启电梯以后，密码和指纹都显示错误。 马上，整个屋子响起了警铃。 接着，他选择了爬楼梯，大概是觉得主人一定会藏身在楼上，从他的步伐看出有一丝慌乱。 当他离开视野范围，月国开始拨打报警电话，一边拼了命地移动轮椅，往门口而去—— “原来在一楼？” 男人走到了三楼的窗台，才发现月国的轮椅在院子里移动。他盯着轮椅后背，发现月国移动得并不快，他正要扭转方向下楼，一把铁椅朝他背后攻击而来。 因为后颈被强烈打击，他吃痛的抱着头弯下腰去，铁椅从楼梯上滚落，而雨涵慌张地爬上通向顶层楼梯。 男人摸着后颈站起来，一步一步踏上楼顶的花园。扫视了一圈，他开始踢打破坏花园中的玻璃桌和木椅。 “你是谁……抢劫的话，你考虑过后果吗？” 雨涵从她躲藏身体的花台中站起身。因为没有退路了，也没有工具可以和他抗衡。 眼前的男人也知道，如果不解决雨涵，就无法解决月国，他决定就在天台把她打晕，他举起水果刀逼近，雨涵也退到了边缘。 令他过犹不及的是，她竟然紧接着从楼顶跳了下去—— *** 哗——地一声，有人落入了一楼的泳池，冲撞出巨大的水花。 由于水压，雨涵没有受到外在伤害，她憋着气，又很快游动身躯让自己浮起，已经无法拖延时间，她才逼不得已跳入泳池。还好自己读书训练过跳水和游泳，雨涵十分庆幸自己还活着。 别墅里传出咚咚极速下楼的声音，犯人在奔往一楼，他冲到玄关开门，接下来他就要追出去追上月国。 第60页 月国的轮椅移动到街上，别墅区的街道空旷无人，但是入室男开过来的面包车停在门口，上面印有家电维修的字样。 报警的电话接通了，他连忙出声。 “我家在，观海别墅区13栋，靠海……有……有人入室抢劫……不，不是……他拿着刀，对……我们家的家政阿姨被刺了……” 月国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警方听不清他的声音，让他重复了好几次。 “新东区，城东海岸……” 嘴里挤出描述地点的词语后，他都不敢回头看，不断地往前移动。 “月国！” 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后方停了一辆摩托车，车上穿着夹克的人摘下黑色头盔，是楚泉。 “小楚……” 月国感到自己见到救星了，他用力将轮椅掉头，移动向他。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你家是哪一栋？”楚泉放好头盔就走过去。 “有人入室抢劫！怎么办，我已经报警了……可是雨涵……”月国扑向他，一副求助之姿。 “入室抢劫？怎么会…” 楚泉扶着他的肩，让他好好坐回轮椅上，月国挣扎了一会，因为神经紧张所以控制不住情绪。 “屋里有人受伤了，再不急救就来不及了……” “你冷静下，你家是哪一栋？” “13栋，前面那栋就是。” 月国提高声音喊道， “那个家电维修的车子，是犯人的车！” “他还在屋子里么？你怎么出来的？” 楚泉奔向写着13栋的别墅，里面冲出一个黑子男子，被楚泉拦下后，他们扭打起来，他的刺杀举动被楚泉拦下，手里的刀片摔出几米之外。 因为警铃作响很久，别墅区的安保人员驾车赶往现场。 黑衣男突然甩开楚泉，他冲到家电维修车上强硬地关门。 “小心！”月国在不远处喊道。 保安车是巡逻的，当他们意识到那辆家电车有问题后，也没有办法追上去拦截面包车，只是赶紧通告总部，准备报警。 面包车在街道上调头，同时楚泉不甘心地回到摩托车旁，正要戴上头盔。月国在呼喊他的名字。 “好危险，你不要追了。”月国差点摔倒，楚泉这才停下自己的动作。“快去别墅里看看受伤的人。”月国说。 院子里传来呜呜的小狗声音，小雪因为害怕而追着犯人追出家门，甚至往行驶的面包车那边追去，月国拦不住它。 “小雪，快回来…” 面包车已经驾驶离开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终止，车子突然在转角发生了剧烈的大爆炸，冲击力让月国的轮椅都在颤动，而小雪也受到了波及，因爆炸而被炸飞。 一瞬间，黑色的浓烟覆盖了整条街，车门和玻璃碎片全部损毁，车内燃起火焰，车上的男人看来已经凶多吉少。 好险。楚泉用身体挡在月国面前。 二人都被这一幕强烈震撼，停在别墅外不敢动弹。 还好面包车已经离他们有百米之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爆炸现场被警方封锁，黄色的警戒线围了一整条街，发生爆炸的街道破坏严重，禁止任何无关人员进入，也担心会有再次爆炸，毕竟爆炸原因尚且还在调查之中。 事发后，安保人员救了受伤的小狗，送去了宠物医院，由于月国行动不便，他没办法立刻跟着去。 急救队在别墅内救出受伤女子一人，而雨涵和舒焱没有受伤，舒焱一直乖乖躲在三楼的书房，很快他爸妈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确认儿子没事，双双抱着他痛哭，准备带他回家时，得知要去警局做笔录，他们表示会跟着儿子一起去。 雨涵浑身湿透，她跟着急救人员送李阿姨到医院，她也顺便做了检查，请人带衣服来换。李阿姨被水果刀刺中腹部，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输血，雨涵想着也有自己的责任，问医生自己能不能抽血。 雨涵是o型血，李阿姨是a型，她想着也许能帮忙，她自告奋勇地过去抽血化验，但医生告诉她，她是ab型血。 奇怪的是，雨涵记得自己爸爸是a型，妈妈是o型，她以为自己也是o型或者a型才对，没想到今天测出来，颠覆了她对自己的认知，毕竟从小也没出过什么事，因为弄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医院并不缺血源，李阿姨的生命体徵逐渐平稳了。雨涵接到曜臣哥的电话，她让他直接去警局接月国就好，月国没有受伤，先去了警局做笔录。 在警局，月国全盘托出了这段时间受到的骚扰。包括两封恐吓信，以及恶作剧电话，还有家里零零散散的琐事，似乎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他实在想不起来所有，只能记起一件就说一件事。 警方初步断定，恐吓信和今天的袭击也许有一定的关联。 伪装成家电维修人员的男子是蓄意入室抢劫，但也可能为蓄意谋杀。 来到警局不久后，死者身份就明了了。 死者33岁，是一家装修公司的员工，因为热爱赌博欠下一笔近百万的巨款，如果说是因为经济窘迫选择入室抢劫，完全有可能性。 这次乔装入室前，他已经在家电维修公司当了一个月的临时工，负责开车送货的工作，和别墅区的几户人家都打过照面，因此熟悉别墅区的环境，甚至有可能暗中观察过月国家的构造和他们家的人口、生活习惯，在摸清了一切后，才选择了男主人不在，家里只剩妇孺和病残人员的情况下闯入。 至于蓄意谋杀，只要找出证据证明月国遭受的恐吓和嫌疑人有关即可成立，至于谋杀动机，可能是图谋财产，也可能是受人指使。 而且，嫌疑人应该有同伙。在他上车准备逃逸时，车上有某种物质被引爆了，检查现场遗漏的碎片，他们认为是车上安装了液体炸弹，而车上只有死者一人，所以可能是同伙远程操控炸弹爆炸。引爆的原因大概是他没有完成入室谋杀的任务，在紧急撤退时，同伙选择了爆炸，以免警方追查。 但是也不排除嫌疑人作案失败，又遭到债主逼迫，选择自尽的可能。现在警方在清理现场，以及调查嫌疑人生前来往的人员。 接下来警方会安排人员暗中保护月国的人身安全，进一步调查恐吓信的来源和嫌疑人的同伙。 “你又是什么人？” 警员看着楚泉，他也是案发现场的证人之一。 “他是我的朋友。”月国介绍说。“小楚，为什么今天会来我家呢？” “前几天程小姐说你受到骚扰威胁，我有点担心。正好今天有空就来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家是哪一栋，所以准备只在周边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 还记得曜臣不让自己和楚泉有联繫，小程却联繫了楚泉，肯定也是曜臣的指示。 第61页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和我爸有关，可能想问我是否有头绪。” “可是你爸爸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你之前在医院被恶作剧的事，是我爸僱人去干的。” 这是几天前，程澄一起告诉他的，“我会再去调查，查清楚他和哪些人来往。不过，就算我不去查，警方也会查下去的，现在他们已经确信背后有人在恶作剧了。” 楚泉忐忑地想，终于还是被事实震撼，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 即使如此，他也坚信父亲是受人指使。 月国沉默下来，他独自思考了一会。 难道车祸，真的也是人为的吗？ 恐吓者还拍了小慧在车祸现场受伤的照片，感觉是早有所谋。 如果是人为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简直是谋杀。 想到小慧的离世，以及自己遭受的打击，他很想当场发脾气，不过这并不是楚泉的错，他还是忍住了。 做完了笔录，曜臣正在警视厅的休息室等着他。月国滑着轮椅过去，不过看见楚泉一起走出来，他的眼神变得敏锐，推着轮椅，尽量让月国和楚泉保持距离。 “你没有受伤吧？”曜臣蹲下来检查，整理了月国穿着的针织衫，领口刚才有点歪，让他觉得很碍眼。 月国摇了摇头：“阿姨怎么样了？雨涵他们呢？” “平安。” “那小雪呢……” “送了宠物医院，还没消息。听说受伤了要在医院待几日。” “今天要回家吗？好可怕，发生这种事。”月国嘀咕道。 “那边街道暂时封锁，警方会巡逻几日，所以我们暂时离开那儿。” “晚上要去哪里……” “和雨涵商量了，你去她的公寓临时住两天。”曜臣拿出手机，确认雨涵发来的消息，“要我来陪你吗？” “不要了……你很忙吧。” 而且，恐吓信的内容就是威胁他离开曜臣，现在真的发生了入室案，月国不得不提高警惕。 “我们打电话就好了。”月国闷闷说道。 “嗯。” 曜臣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揉动。 “我去住我母亲那里。我不想让母亲多想，不打算告诉她发生这种事，你也不要说。” 如果跟母亲说了家里被入室抢劫还发生爆炸，她肯定会精神紊乱的，甚至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慌张、心不在焉的一面，现在一定要提醒助理别让她看见相关的新闻报纸。为了隐瞒这事，不能让月国住过去，以母亲的多疑性格，看见月国愁眉苦脸的，肯定会追问到底。 在警视厅，月国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只是握住曜臣的手捏了捏，手心在颤抖，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之前更早报警，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重视。我以为是恶作剧……对不起……害的大家都受到伤害……” 他一副自责的样子，曜臣想安慰，内心又觉得确实是月国隐瞒才导致问题发生。 让他陷入这样的自责也许是好事，以后他就会汲取教训，无论大小事，他都希望月国时刻报备。 楚泉走过来：“没用的，这些警察都是等案件正式发生了才意识到你不是在开玩笑。” 他拎着包背到背上： “月国，我先走了。” “你辛苦了，对不起，把你捲入这么麻烦的事。” “本来就是我爸的事，我肯定会追查下去。” “你平时工作忙吗？” “还好。” 月国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楚泉却觉得这样的眼神太过于锐利，不敢面对，在这样恩爱的两人面前，他有种自我厌恶感。 又在警局呆了几十分钟，又有一波询问，警员想知道月国是否有仇家，月国当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仇家，更不知道爸爸和妹妹会惹到谁。如果真有一个幕后推手，大概是反对他和曜臣在一起的人。 反对他们恋情的人。 曜臣知道有这样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 除了他父亲，没人有这个精力来插手他的感情生活。 可是这样未免做得过分了。父亲即使有任何理由阻止他的感情，也不至于採取犯罪的手段。 不过仔细想了想，江德文若是犯罪，的确是个瞒天过海、只手遮天的人，他在音乐界活跃多年，从不出现负面新，包括他的私生子和家暴倾向，也从没有曝光过。 他们离开警局，曜臣抱月国上了汽车。 “你要送我去雨涵那里吗？” “先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月国这才意识到，下午并没有吃晚饭，因为出事了就一直饿到现在，他也没有飢饿感。 *** 雨涵的公寓是一间市中心的高档商品房，据说是舒兰在她高中时送她的。 月国来了以后，可以住客房，在窗台能俯瞰市中心的夜景。 这一带即使是也夜晚也灯火通明，楼下是24小时开放的便利店和酒店、餐厅、商业娱乐场所。 因为人群聚集，发生大犯罪的概率无形中减小。 也许来这里“避难”几日是正确的，只是不能和曜臣一起睡，他觉得有些寂寞。 “月国哥，你有事就喊我，我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雨涵在客房门口说，之后端进水杯和纸巾。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和曜臣打了一通电话。倒在床上却无法入睡，月国撑着双拐走出房间，客厅里还闪着蓝白色的光线，雨涵在客厅里看电视。今天她也很累了，同样也是因为害怕而失去睡意。 “你在看什么呢…” 月国看着荧幕，上面是男女主角对话的情节，看来是爱情片，而且是韩国的，他高中时跟着小慧看过。 “小慧也喜欢这个。” “哎，她也会看这种吗？” 雨涵一直以为，月慧应该会是韩剧恶毒、刁蛮的女二号之类的，她看这种剧岂不是自讨苦吃。 “会的，她小时候成天就梦想着有白马王子迎娶她。” “这样吗，很单纯的梦想嘛…” 也许自己对月慧的性格也有所误解，雨涵低着头，也许月慧只是用高傲的气场掩饰自己内心的柔软一面。 “要一起看么？挺好笑的。” “嗯，看看也无妨。”月国坐下来，整个人靠在沙发里。 因为电视剧的套路简单易懂，看了十几分钟，月国就知道在演什么。 韩剧里流行的俗套情节，主角失去双亲，命运悲惨。 剧情正进行到她来到父母的陵园。 “其实我也是孤儿。”雨涵忽然开口道。 似乎触动到月国的某根心弦，他有些皱眉。 “我出生时亲生母亲就抛弃我了，只听爸爸说起过。之后长到三岁，爸爸和曜臣的妈妈结婚，我开始叫那女人妈妈。”雨涵嘆了口气，“然后八岁的时候，爸爸也因为意外去世。所以我是曜臣的妈妈一手带大的，我认为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第62页 说到最后，雨涵的声音有些飘然。 “不能再说了。”她又恢复正经严肃的声调，“请你别在意我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月国低着头。 没想到和他认识了这么久的雨涵是同病相怜，待在这间屋子里似乎更安心了。他何尝不也是孤儿呢，只是到他这个年纪，不会再奢望父母来关爱。 ☆、插pter 23 插pter 23 *** 父亲的大部分遗物都烧掉了，大部分是衣服，烧掉遗物，是这边的习俗。 家里能称得上和父亲有关的东西，只有一些照片，而且均在楚泉童年时拍摄，长大后他很少同父亲一起出行，更别提合影。 想起这件事，他还是后悔不已，因为没能有更多的合影，父亲离世，才更觉遗憾，更觉自己不孝，在父亲最后的这段日子，他成天在外和狐朋狗友厮混，完全忽略父亲的状况，想着只要不在家里听父亲念叨自己没出息就行，没想到当时那么嫌弃的事，如今成了不可求的奢望。 说是为了月国而调查，其实是为了弥补父亲。能更多了解父亲为人处世，楚泉痛苦自责的内心就会得到救赎。 关于父亲身前的朋友，楚泉问过他认识的所有伯伯阿姨，他们都不认为楚锐会协同犯罪，何况这种事谁要是知道点儿，都会避嫌而选择闭口不谈，人都走了，犯了罪也没有办法追究。 楚泉抱着那本活页旧相册，一张一张地翻开。装订的铁钉生了锈，可见相册已有些年岁。小时候的自己还是圆脸，父亲也还年轻，总是穿着西装，而自己也穿着针织衫和吊带裤，像个小公子。一张照片里，连杜阿姨的身影也入镜了，因为她保养得不错，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更加知性美丽。 她身边还有一个也是穿着吊带裤的男孩，大概上小学，应该是她的儿子。楚泉记得很小的时候确实认识一个比自己大的哥哥，但叫什么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了。记忆里也不存在有这段童年拍照的往事，那时候他才三四岁，不可能所有事都记得，包括初中高中年代的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终于，他的指尖停在一张引起他关注的照片前。 图中的车子在好几张父子合影照片上都出现过，但没有出现过全貌，只是通过车身的部分样貌，楚泉断定是同一辆。 并且其中一张，拍到了车尾的车牌号。 不过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车牌，和现在的车牌差距甚大。 但令楚泉注意的事，这辆车十分豪华。 驾驶如此豪华的汽车，难怪父亲戴着白手套，穿着正统西装，丝毫不怠慢。这一定不是父亲的车，他只是车主的司机。 父亲竟然在这么有钱的人手下当差过，时间跨度至少是几年。 无论是否和月国受袭一事有关，他都想去调查清楚。 但这件事不方便告诉杜阿姨，她让自己别再调查父亲，也别再插手月国的事。 “请你帮我查查这种车的车型。” 楚泉拿着相片来到一家开了十几年的老汽修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可以去问谁。 “这哪年的车啊？” “拍照的那年应该是1993年，我只有三岁。” “确实像是三岁。” “这一张，我已经至少五岁了，但还没上小学。上小学的话肯定要穿制服了，所以是95年或者96年。” 照片中，父亲抱着幼年的楚泉站在汽车尾旁边。 “这不是有水印吗？”汽修行的师傅指着照片末端的一行黑色的水印，楚泉这才注意到水印。 “这三张的拍摄日期都是3月9日。” 3月9日是什么日子？ 楚泉搜索了记忆，这一天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平淡无奇。 师傅问他为什么来问这辆车的牌子，楚泉只好说是找爸爸当年的朋友。 “我想想啊……90年代的豪车型……我查查……是尼桑公爵。” “尼桑公爵？” 楚泉不明所以看着汽修行的师傅。 “nissan。”那个中年男子点头，“我十几岁就在汽车行打工，看车尾就知道，这明显是日系豪车。” “只看车尾也知道？” “是啊。而且，车尾不是露出了一半标志吗？” 请教专业的懂车人果然是正确的。 楚泉之前一直没注意这细节，何况是二十年前的、放到如今早就被淘汰了的老式车。这才发现车尾有一个含n字母的标志，真是丢人，居然没认出来。 之后查到这辆车的型号是nissan公爵第六代，90年代的s市能拥有豪车的人不多，多半也是从国外或香港购车。当年几十万的收入相当于如今的千万。 “如果现在要查这辆车的主人，还能查到吗。”楚泉问。 “当然查不到了，而且没有警方搜查令，哪那么容易就查到东西。” 就在楚泉认为自己做了一番无用功时，年长的汽修师傅问道： “这照片上的车，不是你家的车吗？” “这是我父亲的僱主的车。” “你想知道僱主是谁？” “对。”楚泉点了点头。 “也许我帮不到你，不过我要提醒你啊，不一定要看车子，既然是僱主的车，肯定僱主也在场。看看背景，这是在哪里？你们一起去过这里玩吗？” “这里？” “我感觉啊，这里和老城区的滨河公园很像。” 他用手重新指了指楚泉带来的照片上的背景。“特别是这个雕塑，不就是滨河公园以前的大门口吗？年轻时我也带我儿子常常去玩。” *** “我要去看小狗。” 吃着桌上的金枪鱼沙拉，月国突然放下刀叉。 “现在是午餐时间。” 曜臣来雨涵这里陪他吃午饭了，还带了他喜欢的寿司和沙拉。 今天，听说李阿姨的身体情况在好转，月国担心的事也变成了小雪，它在爆炸中受了伤。 “你会带我去吗？” 月国担忧地低下头，十指交扣而摩挲着。 虽然小雪是他们二人养的狗，曜臣一次都没有和他去过宠物店。 “会……” “太好了，我一个人有点不敢去。一想到它受伤，那种场面肯定会不敢摸它。” 在他眼里，月国的性格似乎变得像小狗一样单纯，说话也直白得没有任何用心。由于遭受过车祸的伤害，他对任何形式的伤痕都敏感不已。 “医生有没有说小雪怎么样？” “因为受伤严重，所以左侧的前肢进行了截肢。” 截肢在月国耳中，是个忌口词彙，不过他还是着重地说出口，因为这样能看见月国脸上一瞬即逝的失措。 “小雪才一岁不到，以后怎么办，它以后不可以跑步玩耍了。”月国皱着眉，无意识地感嘆。 第63页 “有动物假肢。” “曜臣……”月国忽然声音变得很小，“我也想试试安装假肢。其他的残疾人都有，我也想戴。” “等这段时间忙完再出国定制，我担心你不习惯。” 曜臣扭过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拥有那么美丽的胴体，月国竟然想着戴上假肢。 月国不是很清楚吗，自己正是喜欢那样的残缺。但是主动提出要求也不坏。早就知道月国软弱、容易依赖他人，以前是依赖月慧，现在这份责任到了自己头上，所以月国的口气不再战战兢兢或者是客气，而是把曜臣当成真正信任的人去依赖。 这段恋情已经持续五个月了，曜臣从不会如此在一个人身上花精力和时间，也是第一次维持这么久的恋爱关系。 若是这个时候表现出腻了，月国会不会再度绝望呢—— 他偶尔会作出这种设想。 这样掌控月国的人生，掌握他的喜怒哀乐，他犹如野心军事家算计着一座城池一样，势在必行，又忐忑不安。 也许是自己尚不成熟，不能百分之百地运筹帷幄，才会如此。 当他反应过来，这种玩弄月国的心态，越来越像是父亲的德性时，他克制自己赶快从游戏状态清醒。 他的确认为，月国是最合适留在身边的人选，可是受父母影响而产生的那些恶劣性格，似乎无法彻底根治。 在宠物医院，他们见到了虚弱的小雪。 小雪盖着毛巾，被放在温箱里，术后的体质十分虚弱。 月国联想当初左腿断离后的模样，他认为小狗无法承受这种疼痛，让小雪遇上这种危险也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它当时跟随一个更好的主人，就算没有那么富裕也不至于受到这种伤害，月国一边自责，在宠物医院暗自难过了很久。还好小雪看上去是安静地睡着了。 医生说有信心让它恢复，所以还要再住院一段时间，不建议带回家。在医院陪了小雪很久，月国才捨得离开，这种心情，就像是把疼爱的儿子留给医生照顾。 “这么喜欢它？”曜臣把他抱至副驾驶上。 “嗯……” 当初在医院每晚告别月国时，也是同样的心情。 不过，说月国是宠物合适吗。 繫上安全带后，月国深吸一口气。 “今天可以回家么？” “你已经那儿当成自己家了吗？” 他忽然别有用意地扬了一下嘴角，看上去是笑。 “不是……”月国连忙说，“我是说，要回那儿去吗，别墅。” “警方安排了人员在附近巡逻，会影响你休息。”曜臣淡声说，眼神也移在月国的脸上。 “我只是不想再打扰雨涵了。毕竟是女孩，住在她那里不方便。” 月国将手搭在他控制档位的手上，在他眼里，像是主动的挑逗性的动作。 “我不习惯睡那里……” “那就回去吧。” 月国忽然移开手，因为旁边的电话震动起来。 “电话响了，曜臣。” 来电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曜臣停顿了一会才接电话，他有预感是认识的人打来。不出所料，他听见了般念的声音。 是因听说曜臣的家里发生抢劫案件了，附近还有汽车爆炸，他过于担心打来，不过才说了两句，曜臣便以藉口打发，连接听客户电话也不会如此简短。 车子开始行驶，月国也打开手机翻开，他今天还没有看过消息。 [发生了爆炸案件？你和曜臣还好吗？] [对了，你有空吗？我有事想和你谈。抽个空我告诉我，我们打一次电话如何，是关于曜臣的事。] 月国的余光悄悄看着曜臣驾车的样子，他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上收到了般念的消息。 到家后，月国躲进了厕所里，锁上门，曜臣就不会轻易进来了。 他拨了般念的网络电话。 “你要和我谈什么？” “很简单的事。” 般念笑着说道，这样细柔的声音，月国很不习惯。 “你知道曜臣的父亲是谁吧？” “我知道，但是我不了解。” “我直说了，伯父希望曜臣重新拉小提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有点不明白般念的意思，月国嗯了一声。 “伯父悉心栽培曜臣长大，就是希望他不要辜负自己的初心，一定要坚持音乐。但是曜臣因为琴技不如他的哥哥，所以几度陷入低谷，想要放弃。” “曜臣放弃小提琴，是因为这样？”月国吃惊地问道。 “un huh……”般念的口头禅会带着一些类似英语口语，“曜臣从小就学习小提琴了，这一点你我都知道。生在音乐世家，考上音乐大学，拥有国际知名的导师父亲，这样的环境薰陶，是多少学音乐的人羡慕的。但是他却想着要放弃，伯父真的很心痛。”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试试——劝服他再试着拉小提琴。如果他拒绝，我还要再试吗？”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曜臣的爸爸的意思，他不止一次告诉我要劝说曜臣，但是现在曜臣交往的人是你，所以我来拜託你。” 他说得委婉，月国已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般念和曜臣曾经交往，还得到了曜臣的父亲的信任，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谈不上是吃醋，月国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告诉他。” “不要告诉曜臣我对你说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依然对他无法忘记……” 那样不甘心的语气，听着有一丝忧伤，好像他们真的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曜臣明明说了他们没有在一起过，月国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 黄昏的滨河公园，今天碰巧遇上秋日的暖阳，公园里的欧式建筑，染上一层忧伤的色彩。 楚泉坐到长椅上，他已经十多年没来过这儿了，这里的风景不再对他产生任何的吸引力，二十多年前为何在这和父亲合影的？而且父亲把那辆豪车开了过来。为什么？他真的忘记了当时的情形。 这公园里的年轻人不多，主要是老人和小孩。楚泉观察了许久，背后的欧式凉亭里传来一阵木吉他声，是忧伤又清丽的音乐。 原来真有年轻人出没，还是这样的文艺份子，楚泉颇有兴趣地站起身，靠近那间凉亭。 “弹得不错，比我好。” 他走过去轻快地拍了几下手。 弹吉他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戴着一副略显斯文的眼镜，只是当他抬起头，五官非常英俊。上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英俊得吸引人的傢伙，还是那个姓江的，不得不说，他和月国很般配。 “你也会吉他吗？”吉他男问他。 “会一些，不过最擅长的是键盘。我喜欢摇滚。”楚泉介绍自己。 第64页 “我弹吉他也是业余爱好，很少碰。” “那你的主业是什么呢？模特？” “不。” 他忽然笑出声。 “演员？” 男人放下木吉他，环起手：“是什么造成你那样的错觉？” “那你的工作是什么？” “秘密。” 楚泉露出为难的样子：“抱歉……别介意，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没关系，还是对楚泉的失礼表示无奈。 “差不多该走了，我经常来这里，陪我母亲而来，这是她最喜欢来的公园。” 男人起了身，虽然身材不算是高大完美，却打扮得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他一定出身不错，所以才让人感觉他是模特或者是演员。他用手指了指，他的母亲正向他的方向走来，穿着打扮也是十分优雅。 但是令楚泉感到吃惊，走来的女人竟然是杜阿姨，难怪她会出现在那张照片里，原来这里是杜阿姨喜欢散步的场所，她会和父亲还有自己也一起出现在这儿不奇怪，照片里出现过的哥哥，想必正是眼前这位。 “……杜阿姨，这是你的儿子？” “小泉，好巧，是来散步吗？” “啊，就是无聊，过来走走。” “这是我的儿子。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耍过的，这是天天哥哥，你忘记了？” “小泉？” 男人扶了扶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别在意，天天是我的小名。” “天天哥哥叫杜天一，你那么小，当然不记得了，我们也没告诉你，因为你还不认识字。”杜阿姨笑了笑，“小泉，最近还好吗？” “还好，一切顺利。” “你没有被那家人纠缠吧？”杜阿姨深深呼吸，声音尖尖地问：“就是你父亲的车祸的……受害人。” “没有。” 楚泉摇头，他不希望有人担心自己。 可是他突然又想询问杜阿姨是否知道些什么。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杜阿姨认真看着他，而她儿子在一边揽着母亲的肩。 楚泉想了想，问道： “我爸年轻时，给哪家富人当过司机吗？我最近翻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发现我爸开过豪车。” “当过的。” 杜阿姨的声音变得冷淡了许多，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你不介意我追问父亲身前的事了？” “没事，有些事你确实应该了解了解，并不影响，我作为你爸爸的朋友，是应该告诉你的。” 楚泉连眼皮也不再眨动，他认真地想听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爸爸在你出生前到你出生后五岁，曾经是s市世容商业银行90年代董事长的私人司机，这个董事长是谁，我也不太了解。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太深查那些了。因为我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已经无父无母，你总不希望他们在土下还为你担心吧？” “嗯，我随便问问而已。最近很想我爸爸。” 之后，他们简短地道了别。 当天晚上，楚泉到达他和朋友一起租赁的房子。 他第一时间就去查询了这位s市世容商业银行的董事长是谁。 s市商业银行90年代董事长，舒博文。创立世容国际金融集团，设立s市世容商业银行，此外还有世容国信、世容保险、世容金融租赁、世容基金、世容残疾人基金五家上市金融公司，控股子公司也有四家，是国内金融企业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品牌。现任的董事是舒博文的女儿，舒兰，但身份神秘，从不在公众场合露脸。 看着眼花缭乱的介绍，楚泉的内心无法平静。 世容国际金融集团的总部，不就是程澄的公司吗…… 他看过程澄的名片，绝不会错。 程澄的顶头上司，是世容董事长的儿子，江曜臣。 ☆、插pter 24 插pter 24 *** 江滨南路。 路边停了几辆川崎摩托车，还有一辆黑色的路虎越野车，一辆凯迪拉克跑车。 这阵势看上去，就像一个机车俱乐部的朋友们准备去滨海高速上来一场聚会，不过太高调，会被附近的交警排查的。 所以他们不打算逗留太久，只是下车来吃点东西。 世杰打开zippo点了一根烟，一边蹲在路边休息一边把玩着。 “走了。待在这里干什么，像个二流子一样。”朋友喊了他一声。 在这条观星桥上，是他以前工作过的琴行。 “走啦，去谜星见。” 谜星是一间酒吧，是世杰和朋友们常常聚会的地方。 一起来的朋友都上了车，几台发动机的声音作响，整个街道都被震动了。 世杰朝他们大喊：“你们去吧，我晚点来！” 随即，他掐掉了没抽完的菸头，向桥上走去。他进入了那间天星-音悦琴行。已经是近六点，马上入冬了，天色黑得早，显得店里的光线十分敞亮，还有源源的琴声传出来。 总之，在这里来弹琴的人很多。 即使没有顾客，也会有一些老爷爷过来拉手风琴，或者是弹钢琴。 “你怎么又来了呀，我们要下班了。正要让大家走呢。” 店长见到世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过，不是因为她们即将下班，而是因为她知道世杰的目的，世杰每一两周就会来一次，但她真的帮不上忙，世杰今天也依然会一无所获。 “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 “念旧呀。” 店长嘆了一口气。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啦。” “没关系，就是念旧。” 世杰两手插到皮衣中，这样穿似乎有点冷。一直等到店长下班关灯，又锁上了玻璃门，他才打算离开。 最近的几个月，他造访这里快十次了，他想来打听月国的消息。 然而，琴行的老闆娘也不知道月国去了哪里。 自从月国一家消失——已经整整五个月。 这五个月里，月国家空无一人，他父亲的烧烤店也由其他人经营着。旁人都说他们一家出车祸意外去世，但不知道详情。 世杰再明白不过，那场意外车祸，就是那一天他和月国还有他妹妹吵架后突然发生的。 这也代表着，是他变相导致他们出了车祸。 如果他那天没有和他们争吵，他停下车好好商量，也许车祸就不会发生。他清楚地记得此事上了新闻，有一女性在车祸中丧生，还有一男性受伤，指的正是他们兄妹。而此事没有后续报导，媒体也不是很关心，毕竟这种违反交通规则的新闻对大城市的市容会造成不良影响，很少有新闻社会追究后续，上头都巴不得压下此事。但是，世杰总觉得这场车祸不像是纯粹的意外，他看了新闻播出的图片和短视屏，感觉到一丝不和谐。 第65页 没有人知道车祸那天他去了月国家。 尽管表面和朋友们依然打成一片，世杰内心的自责却无法平息。 月国现在还活着吗？又生活在什么地方？ 若是月国出了事，他是月国的联络人首位，为什么没人通知他呢？ 也许是月国自己刻意避开他，不再想见到他。 过了这么久，很可能是主动失联。毕竟那天的车祸……是那种情形，世杰不奢望能得到月国的原谅。 只是，连一个解释和弥补的机会也不给吗？ 世杰很想解释的是，当时不是真的想要分手。 那段时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和精力放在恋爱上，他也是打算早点出人头地工作稳定，再经营自己的感情生活。 世杰不想让两边都误了事，才提出了暂时分开，指的是暂时不要和他见面或是约会，大概是他措辞不当，让月国产生了误会，他还没有解释清楚，就被半路出现的月慧打断了。当时他正准备赶去公司，中途接了月国一趟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情况紧急，他才不得已驱车离开。 他准备回了家让双方冷静后，再好好商量，顺便将自己冷落月国的事求得他的原谅。 谁知后来就再也联繫不上月国，他们送往哪间医院就医也不清楚，朋友只是劝他赶紧和那家人撇清关系，可不是开玩笑，死了人，万一牵扯上什么纠纷就麻烦了。 所以出事当天，世杰有些畏惧自己也被牵扯进这事，便不敢打电话。 隔了几天以后，他才有勇气打电话，那时月国的电话状态已经关机了。 大约不到半月后，电话註销成了空号。 月国的网络联繫方式都不再登陆，一夜间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现在，月国的主页、资料都没有任何更新，更不曾联繫过自己。 或许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世杰恐惧地想。 *** 随着铃铃——风铃声，琴行的玻璃门被推开。 玻璃门的两面挂着不少藤篮，里面种着多肉类的植物和吊兰。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还多了一些新的植物，月国抬头看了几眼，忍不住流露笑容。 轮椅慢慢地滑动入店内，有人在钢琴位上弹琴，整个屋里都听得见那舒畅、温和的音乐。 “门口什么时候挂上风铃了？” “小高？是你吗？” “谢经理…” 店长难掩见到他时的惊讶，甚至从柜檯起身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因为月国消失了这么久，而是因为看见他坐着轮椅。尤其是视线下移后，看清楚月国的伤势，店长更是偷偷地吸了一口凉气。她在想，不能让月国察觉自己的惊讶，否则他的内心会受伤。 她把月国推到了后台办公室里，倒了一杯茶。 “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联繫你们。因为我受了伤，在医院呆了两三个月，之后也没有脸见人……” 月国没有去碰那茶杯，淡淡的解释着。 月国曾跟琴行商量，7月面试通过，他就会暂时推掉一部分的私人家教课，但是在7月后，月国一直没有联繫过琴行，安排月国授课的课程也不得不取消。 谢蕴也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思考着月国可能经历的一切，听世杰说过月国家出了车祸，看来他的伤势就是那时造成的。 “这段时间，你在养伤了？” “是，所以推了那么多课程，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那都不算事。”谢蕴摇了摇头，“你这么困难了，怎么不联繫我呢？至少也能帮点忙。” “不了……”月国向她苦笑说，“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 在车祸后，他几度想寻死，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从悲伤中走出，也一直过着提心弔胆的日子。 直到最近，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无法正常行走的生活，才比起当初那种绝望稍有好转。 “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伸出援手的。” “谢谢……”月国犹豫了一会，没有拒绝。 “你现在有工作吗？” “再等段时间，我就去找一份能做的工作…” “如果你想来继续授课呢，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安排的。” 谢蕴点了点头，也许这样是帮助月国最好的办法了吧。 月国也点头道谢，然后说： “今天来是因为……我想买小提琴。” “你买小提琴做什么？你会拉小提琴的吗？” “不是的，是打算帮别人买的。” “朋友呀？” “嗯。” “我推你去看看牌子吧，我们店里的货源你也知道，就是那样。” 月国收到了般念发来的信息，要他劝服曜臣重新拉小提琴。 月国当然明白，小提琴对于曜臣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从小就无法割捨的一部分，至于为何后来选择了放弃，月国觉得人在长大后都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就没有追问。 这也说明，他对于的曜臣的关心和理解，止步在那个肤浅的阶段。 他从来都不是个寻根究底的人，即使是关于小慧和爸爸，他也不会问的太多。月国的性格如此，所以他和任何朋友都处的不够深，一个能称得上死党的朋友都没有。 可是般念说的很对，从小就贴身长大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很可惜。 他答应会说服曜臣。 于是，他暗示曜臣要不要和他一起演奏，因为他很想练习几首小提琴协奏曲，但是自己没办法完成。 曜臣回答他：“你去买吧，以前的已经扔了。” 但他白天要工作，月国只能自己去买，他会派遣一个司机过来接送。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李阿姨因为受伤被辞退了。关于爆炸的案子警方现在也没有一点进展，似乎是想直接把责任推在死去的嫌疑犯身上就了结了此案。 曜臣还嘱咐不要买太贵的，只是随便用用而已，作为陪月国练习的“玩具”，所以买月国喜欢的。 寒暄了几句后，谢蕴去店里取货架上的小提琴。 玻璃柜里只展示了一部分，大部分都放在柜子里锁着。当然，这些并不是店里的全部，若是有客人需要专门定制，就要花时间去厂家定做，定做的价格和品牌店里有宣传手册。 在她去忙碌时，月国给曜臣发送了简讯。 “我在买了，要一起来吗？” 他特意看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曜臣应该忙完了。他作为老闆，工作时间不会太晚。 月国知道他不一定是去了公司，也许出去健身或者是陪别人吃饭，那也算入了工作时间。 “等下就来。” “我把位置发给你。” “那就呆在那里挑选，等我来接你。” 月国心满意足地捧着电话。 若是被琴行的店长知道了曜臣是他的男友，他会不好意思。因为这种生活梦幻得不真实。 第66页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型号，月国也不敢说自己都懂。 一边整理着货架，谢蕴说道：“对了，你和世杰分了吗？他一直在找你。” 月国愣了一下。 “自从我家出事，就和他分了……” 他们自从今年年初以来，就有分手徵兆了。 原本他们还在世杰租赁的公寓同居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世杰太忙，他就搬回了自己家，但也常去替世杰打扫卫生，有几次，他感觉有其他人在那里过夜，也许是世杰有了其他交往对象，他也不敢问，不敢提分手，至于原因，不过就是为了那二十万。 如今家人全都去世，追回了那笔钱又有什么用。月国并不想和世杰联繫，如果真的有必要，他再想办法去索要这笔钱。 “今天他还没来呢，好几天没来了，他总是临近我们下班才来，为了打听你的消息。” “那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不要跟他说起我。” 月国皱着眉说。 正是和世杰争吵，小慧才会出事，他一想到那天的情形，真的不愿意再见到世杰。再说了，世杰也没有主动联繫过他，没有和他道歉，没有去医院看望过他。 “怎么了？他好像很担心你的，你出了车祸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而且那之后他怎么都联繫不上你，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他跟你提钱的事了吗？” “什么钱？” “也许他是想还我钱。” 若是世杰内心有一丝愧疚，他应该会想办法把那二十万还清。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理由联繫自己。 门口的风铃声响了起来，有人进店了。 “今天来早了，你们居然还没下班。” 月国专心致志地看着店里的宣传册，但是在听见进店的人这一句话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感到难以呼吸。 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世杰的声音。 如同店长说的那样，世杰最近常常会来。 也许这就是命运，如果早知道世杰会来琴行打听消息，他绝不会来这里。 月国努力将轮椅转向墙壁，不让自己面对他，因紧张浑身都变得燥热。 “你怎么来了？”谢蕴的口吻紧张，这一声问候像是世杰不应该来一样。 看店长的反应，站在不远处的人，真的是世杰，月国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可怕啊，他不想被发现。 “今天有消息吗？” “呃……” 谢蕴有些哑言，要怎么说，她身后这位坐着轮椅的先生就是月国？世杰没有看见脸，所以还没有察觉。 “没事，你还有客人，你先招呼他吧。”世杰指了指那把轮椅，背坐的人他看不见脸。 “好好。”谢蕴慌张地把世杰打发走，让他去柜檯那里等一等。 之后，月国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不如我先走吧，别告诉他是我。” “知道了。” 月国不想和世杰撞个正着，还好世杰反应也不快，他准备就这么偷偷熘掉，在门口等待曜臣过来。 月国背着身，慢慢地滑动着离开了琴行店内。 他离开后，世杰问道：“坐轮椅也拉小提琴啊？” “客人嘛，可能只是好奇所以来看看。”谢蕴为难地笑着说。 “今天也没有消息囖？” “嗯。还没。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不可能帮上忙的。”谢蕴心虚地说。 世杰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来看看嘛，那我先走了。” 他刚转身，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东西。 “那个坐轮椅的是不是落下东西了？还有一块手帕掉了下来。” 那是月国随身携带的擦手绢，他通常搭在膝盖上。总之，不是店里的东西，正好落在他刚才待过的位置，为了避开世杰，他走得的时候并没注意到东西落下。 世杰去捡起那块手帕，谢蕴惊慌道：“哎，哎，算了算了，不就是手帕嘛。” “残疾人多半条件不好，手帕还是要还给他的。” “哎，哎！算了，我去我去，你帮我看店。” 不懂店长为什么突然慌张，世杰笑着说： “行了，我去。” 世杰拦住谢蕴，看她穿着高跟鞋，就知道她不方便追赶。谢蕴怕自己再阻止下去会暴露什么，不如撒手不管，就让他们去见面。 世杰迈步离开琴行，左右四顾，轮椅果然没有行远，他追了上去，还一边大喊：“喂，你的手帕！” 世杰慢慢靠近，轮椅突然加剧地移动，拼了命一样不让他追上，可是要追上轮椅是轻而易举的事，月国明白这一刻的挣扎是徒劳无功的。 “来，还给你。” 世杰终于追上，特意跑到轮椅的面前，把手帕递出，月国深深低着头，只是用手接过，也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 好阴郁的人，怎么道谢都不说？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自闭又可怜的残疾人？世杰看见他的伤势，眼神也变得充满残忍的怜悯。 月国以为接过了手帕，一切就该停止了。可是世杰竟然接话了下去：“对了，你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吧。你不是还在我们琴行选乐器吗？怎么不买。会有优惠的，打折的。” 世杰以前在琴行当店员时，可不止在门口招揽客人，还会把乐器都搬到街上来演奏，他长得很帅气，路过的小女孩还会拿出手机给他拍照。有世杰在时，琴行的销售量比后来他离开后高几倍。 月国低着的头晃动了摇一下，不敢起伏太大而露出脸，他连声音也不敢出，但愿世杰没有发现他是谁。 为什么世杰会这么热情？也许他原本就是这样充满热情的人，和小楚有一点相似，是自己忘记了世杰的个性。 “没事，你如果想来我们琴行听音乐，随时欢迎。” 世杰蹲下去帮他捡起快要掉下来的毯子，顺便故意去偷看轮椅上的人的脸，看他稍长的发型，不像是长得很丑的人。 虽然只看得见下巴，可是那已经足够让他吃惊。 月国的嘴角和下颚间有一颗美人痣，而且他的嘴唇很薄，弧度很好看。 “月国……” 世杰脱口而出。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一瞬间做出这个判断。 也许是太过于思念月国的缘故，他明明没有看清轮椅上的人的脸，只是看见他的下巴和月国如此相似，他就发出了感嘆。 轮椅突然向后倒退，月国还不太熟悉这样移动，差点夹到了自己的手，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现在的动作只能用张皇失措来形容。 “对不起……” 世杰追上去帮他，他越是想靠近，轮椅上的人越是推拒，甚至伸出手挡住他。世杰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他的动作太靠近，对方又抗拒，简直像是自己在欺负残疾人似的，这是在大街上，搞不好会有人上前揍他。 第67页 他不再接近，可是他更加震惊了，因为眼前的人在移动时露出了他的容貌。 认识四年，交往了三年的恋人，他不可能认错，那么令人熟悉的气息，即使是变成残疾，他也不该错认。 他甚至埋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月国，真的是……是你？”世杰微微张开嘴，怔在原地，“真的是你？” 月国并没有看着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轮椅转到正面，世杰从上往下打量，他更加确认，这就是月国，体格和发质月国很相似。 “为什么？我一直让谢姐告诉我你的消息，她为什么没说？”世杰激动地吼道，紧接着说了一句脏话。 月国这才出声：“是我不想和你联繫的，不是她的责任。” 世杰也试图平静，但他依然有问不完的问题：“为什么不想和我联繫？是不是因为我……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还是说因为你受了伤，就不敢和我联繫？” “都有。”月国无奈地说。 “你知道这几个月我打了你多少电话，打听了你多少事，但是永远都得不到你的消息，你就这么想躲着我吗？”世杰不知不觉的把他的轮椅逼退到墙角。 “我没有躲着你，就是不联繫而已，是你自己不找我。现在又找我干什么呢？” 月国痛苦地说。 若是真心想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何况世杰知道他的很多联繫方式，也知道他的好几个朋友的电话，还知道他以前工作的地方。 “我找了你很久。” 他联繫了所有他认识的月国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月国在哪里，甚至有几个人说月国可能已经死了。 月国的电话被註销，网络帐号全部下线，家里空无一人。车祸后，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月国在哪间医院，去的时候就被医护人员拦下来了，说是月国不在这里，之后他真的不知道从何找起。就像是暗中有人阻碍他寻找月国一样。 世杰简短说明这几个月自己寻找月国的辛苦和无获，月国也静静听他解释。 “你现在住哪？” “我住在福利院……”月国脸色苍白，他随便撒了一个谎。 “什么福利院？需要我帮忙吗？” “不要。” 他滑动轮椅开始移动，世杰自然让开，可是他不甘心地上去拦下。 “你去哪条街，我可以送你去！” “我，我在这里等人。” “等什么人？有人来接你吗？” “是的。” 他们之间的气氛忽然缓和下来，月国也没有那么情绪激动，他抬起头问：“你还记得你要还我钱的事吗？” 看见月国祈求无助的眼神，世杰慌乱地点头：“当然记得，我会还你，你把你现在的电话留给我。” 他飞速地打开手机，屏幕上的亮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这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天色暗下来。 月国配合地说了一串号码。 “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世杰存了电话，喘着气问道。 月国摇头。 世杰试着让语气温柔下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那天和你们吵完，就发生了车祸。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小慧已经死了，你跟我道歉也没有什么用……” “我知道没用……真的对不起。” 世杰扶着头狂乱地自责，他确实不该在那天置气，如今可不只是小慧死了的问题，月国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亲眼看见后，他的内心无法接受。 “她的墓地在东山园，如果你要去探望她，我可以告诉你陵园的号牌。”月国苦着脸说，他的声音飘零，世杰听出了心碎。 他从来没有见过用如此态度和口吻说话的月国，加上他坐着轮椅，姿态更是憔悴不堪。 “月国……” 他弯下腰想去安慰。 然而侧面忽然来了重重的一拳，让世杰没有站稳，在月国的眼前倒下。 ☆、插pter 25 插pter 25 *** 冲撞而来的力量令世杰摔倒。 对方差一点扯下他夹克上的烫金图样。 倒在地上，嘴里有种铁锈味瀰漫开，世杰明白自己脸上又被踢了一拳。 那一刻的思绪正放在月国身上，没有反应的机会，还好他的臂力足够支撑跌倒的身体。 “世杰，你没事吧？” 月国弯下腰去，差点儿从轮椅上也跌下来。 “呃……” “等等，你们不要打他！” 月国感觉到不对劲，他惊异的抬头，看着来人的下颌，最终怯懦的视线低滑到了地上。 不知何时，曜臣就在路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今天他没有开他的宾利车，而是司机驾驶另一辆灰色的奔驰，所以月国没有认出那辆车，也不认识那位司机。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推开世杰，大概是受曜臣的指使。 “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你误会了。” “那为什么你一副畏惧的样子？我以为他骚扰你。” “他没有骚扰我。” “是你的前男友吗？” 曜臣故作安定，只是那低沉的声音，渗透出妒忌的滋味。 这人刚才俯身靠近的样子，像是要同月国接吻，而且已经把月国逼到墙角。 “是的，我们在街上碰巧遇见的。”月国低着头，不敢乱动，也不敢说否认。 “我听小慧提起过。” 虽然，不止是提起那么简单。 自听说月国有男友的那天起，他便托人把世杰的出身来历都查了一遍，只是后来假装不知罢了。 “嗯……你们不要打他……”月国蹙紧眉头，偏着头说，差点着急得哭出来，“世杰，你有受伤吗……” “没事……” 因为嘴内被撞伤，世杰发出不清不楚的声音。他慢慢爬起，这才看见轮椅边站了一个穿着菸灰色风衣的男人，看上去比自己要成熟几岁，和月国年纪相仿。 他穿的这么严实，怎么可能使出那样的力量？世杰正疑惑，才明白刚才的冲撞和踢打并不是出自于他，而是他命令身边司机所为。世杰不甘心地想还击，看见月国担忧的眼神，知道反击不会博得月国的好感，才强忍着停下。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曜臣淡然说道。 月国正要继续说话，曜臣将轮椅推到了一边，再由自己单独和世杰谈。 “还记得吗？我让你别再来打听高家的事。” 世杰怔怔地思考着这话的涵义。 “是你……月慧的未婚夫？” 有一瞬记忆将世杰提醒。——在月国车祸后，他同时也打过月慧的电话，接听电话的她的“未婚夫”非常严肃地警告道：月慧已经离世，不准再打扰他们一家，别再来打听的高家的后事，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世杰知道车祸有他一部分原因，所以没再打过去。 第68页 世杰也没有把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当回事，月慧怎样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又私下联繫月国，但一无所获。 好不容易查到月国所在的医院，登记处却矢口否认有月国这个人，想必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才会如此，他真怀疑这个男人就是背后的阻力。 “那时我的确这么说过。” “什么意思？” “为了方便在医院办理各种手续，不得已用那个身份出面。实际上，我并不是月慧的未婚夫。” 世杰低嘲道：“所以你是哪位？你是月国的朋友吗？” 曜臣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 他想让自己的态度变得礼貌一些，毕竟刚才他叫人揍了世杰一拳，但却流露出隐藏不住的敌意，世杰也同样，而且不屑于接受他的名片。 “我和月国现在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什么？月国不是说他住在福利院吗？世杰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为了掩饰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月国受伤后一直由我照顾。”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在你们分手以后。” 世杰微微咬牙。 “明白了。” 难怪他会挨打，若是他看见别人对自己的对象出手，也会没有理由的上去阻拦。 但是，月国和他分手后就出了车祸，怎么可能还去谈恋爱，而且，哪有人会轻易和残疾人在一起，各种莫名的问题汹涌而来。 可能这两个人早就有关系了。世杰不想追问，他担心在这里发生冲突，肯定会吃亏。 没想到月国居然有新男友，甚至可能在他们还未正式分手时就背叛了自己，他怒不可遏地握紧拳。 曜臣淡淡地继续说：“抱歉，刚才对你大打出手，如果需要医疗费用，可以联繫我的律师。” 他简单说完，又取出十几张钞票，将钞票和名片都塞入世杰的手中。 世杰把名片单独取出来，看了一遍。 江曜臣……他从未听说的名字。 为什么月国呆呆的、任由他安排。和自己在一起时，并不是这样。 *** 汽车慢慢驶向滨海大道，港口有许多商业大厦和高级酒店，近岸的海水被映射得灯火辉煌。 眼看已经快到家了。二人一同坐在后座上，月国的头一直看着窗外，斑驳的夜灯照射在车窗上，微微映出自己哀愁的脸。 曜臣覆在他的手腕上，越捏越紧，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变形，月国忍住此刻的痛楚，脸上无比平静。 他忽然侧脸看了看曜臣，试图打破此刻凝固的空气：“那个……今天我没有买到琴。” “为什么不买？” “嗯…”月国黏黏腻腻的声音说道，“选了一会，就遇见了世杰，所以我就走了，然后和他说了几句话。” 听到世杰的名字，曜臣的眼神看向他，那种锐利的光又在一瞬消失。 因为在车里，他的脸被霓虹灯的光交错地映射。 “不用买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对小提琴没兴趣。” 月国猜测他或许还在生气，所以换了说辞：“为什么，你不是学了很多年吗？” 昨天他提出要来买时，曜臣还说可以，会陪他一起。但是今天他们之间不太愉快，再提出陪自己之类的话，恐怕会显得很自私。 “学了那么久，就这么放弃了很可惜，你爸爸好像也不希望你放弃吧。” 曜臣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月国第一次提到他爸爸三个字，竟然是如此刺耳。 “因为学了很久，就一定要坚持下去。莫非一个人从小就学着吃粪便，长大后的有一天不想吃了，很可惜吗？” 那是什么意思…… 曜臣竟然把学习小提琴，比喻作吃粪便，听着既噁心又痛苦。 如果从小沉浸在这种噁心的事里，并且麻木，确实很恐怖。月国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月国不再作声，曜臣又不耐烦说：“……你的说辞和他简直一样。” “和谁？” “般念。” 曜臣顿然想起他。因为这种像是道德绑架一般的话，除非是那个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要提到他的父亲，他便会变得异常的反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就放弃吧。”月国慌忙解释。 他一解释，曜臣的情绪更加暴躁，便继续开车。 月国讨厌被拿去和般念做比较，不过他正是听了般念的意见，才打算劝服曜臣。可惜的是，自己并不能胜任这项任务，从曜臣的字里行间就能听出嫌恶。 月国有些难过，他隐约感觉有一种禁忌的东西被他打破。 他们又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临近下车时，曜臣问道： “今天为什么去那间琴行？” 月国没有想多，他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那里我比较熟悉，老闆会给我优惠。” “我还以为是你特意去和他见面。” “没有。”月国轻声地反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今天是偶然……世杰，也早就辞职了很久，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来。” “你不知道他会来？” “不知道……” “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瓜葛。” “什么都没有。” 月国愣住了，他发现自己脱口而出时便浪费了这一次机会。 车子停了下来，他被极大的力道拖着，踉跄地下了车。 原来曜臣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到了自己家，他终于能放心地发泄。 “曜臣，等等……好痛。” 月国拖着身体在草坪上裹了一圈，全身都刺痛不已，光是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就耗光了力气，别说是说话。 到了泳池边，曜臣才放开他的手腕，松手的一刻，他发现自己连撑起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接连喘着气。 最近家里没有人，李阿姨也辞退了，家里漆黑一片，恐怖得如同鬼屋，月国吓得不敢吭声。 寂静之中，曜臣半蹲在他身前：“别再和他联繫了，若是你很缺那二十万，我可以给你。” 他的手指力气更大，轻而易举便能掐住月国的下颚，用这个姿势将他的头抬起来，月国的脸色涨红。不过他并未用力，不至于令人无法呼吸。 那双惊恐得瞪大的眼珠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月国有隐瞒的习惯，曜臣全部都看在眼里。 包括之前恶作剧以及恐吓信的事，月国也并未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但基于他的性格，曜臣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二十万的纠葛，他一早便了解了。 半年前，和月慧在去听音乐会的那一天，他发现月慧提到世杰的态度非常恶劣，便询问她是为何。 第69页 虽然家丑不外扬，月慧却并没有把他当外人，而是相当信任地告诉曜臣：“他啊，欠了我哥好多钱一直没还，美名其曰是买车，以后好接送我哥上下班，其实都是藉口。人品真的很差，如果不是因为欠钱不还，我肯定会让我哥把他一脚踹了。” 曜臣问她：“欠了很多吗？” “对我们家来书挺多的。”月慧嘀咕说了，“二十万。” 他有时会若有若无地问起月国的男友，为了试探他们的关系。 月国竟然对那种人付出过，而且献出自己所有的存款，仅是这点，就足够让自己愤怒，加之他感觉到月国对自己的感情，并非是全心全意，而是带着一些隐瞒和谎言，更令他暴躁不已。 被他松开颈部，月国的脑袋跌下去埋入地里。 用上次同样的办法，曜臣取下皮带，拴着月国的手固定在泳池的扶梯旁，他站起身，将月国剩下的身躯踢入泳池中，连水花也不起，月国太轻了，他悬挂在水面，连挣扎也做不到，像一只受了伤的人鱼。 人鱼？ 也许是幻觉，曜臣感觉这是他的躁郁症有些复发，他常常觉得月国是一只宠物。 无论多么抵抗，他还是沾染了父母性格的影子。他对月国的暴行，就是父亲和母亲身上的阴暗面的缩影，他再清楚不过，为什么他会这样。 他感觉到月国并非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而是存有一丝会离开的可能性，所以他焦躁不已，也不知如何去解决。难道这段时间的付出还不够证明自己的真挚？亦或是对月国的管束太放纵了才导致这样。月国也并非和社会脱节的人，他自然有他的朋友，只是曜臣愈加难以忍受月国有朋友的事实。 只有月国无法再离开他、世界里唯有他一人时，他才会满意。 在动手的过程中，曜臣不断喘气，声音十分沉重。 “因为你对我说谎，所以这是惩罚。” “我没说谎……”月国喃喃地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被固定的手动了动，手腕已经起了红痕。 泳池水里已经渗透了整具身躯，他的毛衣也湿透了，冰寒刺骨的触感有如针扎，但经历过更加撕心裂肺、遍体鳞伤的痛。所以这不算什么——他安慰自己。 *** 这次的见面约在了一家他们从未来过的昏暗、安静的复古酒吧。 这里的气氛适合谈话。 他们已经七八年没来了，也已经三年没见过面。 高中时逃学来这里喝酒的往事记忆犹新，世杰抬起菠萝杯与旁桌的杯子碰撞。 “装修该换换了，老闆。” “换个屁啊，你们给我钱呀。”站在柜檯里的中年女人向他们两人吼道，这就是高中时常常来她这儿弹吉他的两个小屁孩。 楚泉不爱接话，世杰和她调侃了几句后，话题转移到他们要说的事上。 “所以找我干什么？”世杰扶着头说，“别说是为了叙旧……” 他们曾经是高中时就一起喜爱音乐、组建乐队的兄弟，和另外一个lesbians的女孩主唱一起，当时的关系非常铁。 乐队在高中成型，大学时，又陆续加入了贝斯手和鼓手，他们在本地的城市live圈也开始小有名气。 [ra!nbow]是他们的乐队名字，暗示乐队的成员的性向，当时他们想以更加硬朗、朋克的形象出现，不会给人造成阴柔的错觉。 楚泉喝了两杯足足的生啤酒，才开始说话：“你知道月国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和他分了。” 也是因为和月国的恋情，楚泉竟然疏远了他们，甚至退出了乐队。但世杰并不觉得是月国的错，是音乐上的分歧才导致分道扬镳。加上楚泉家庭的条件不济，没有更多的资金供给给乐队，他也不愿意再过那种为了乐队砸钱的日子。 “他出车祸了。” “是出车祸后，联繫不上他，所以才算是正式分手了。”世杰苦笑说。 “你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吗？”楚泉又问了一次。 大概和一个挺有钱的男人在一起吧，世杰想这么回答，却没有说出口。 他沉默几许，说道：“月国……截肢了。” “你不知道吗？他和一个叫江曜臣的人在一起。” “我勉强听说，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楚泉点了点头，然后，将话题直转。 “我爸过世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世杰有一点震撼，没想到这几年不联繫，会得知这种消息。 “自杀。” “自杀？你爸……你爸自杀？” “你别这样，小声点可以吗？” “抱歉，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只差是像月国那样再出一场车祸了，楚泉悲惨地想，只是他和月国不同，他朋友非常多，他有朋友们帮忙，到处打工、蹭吃蹭喝都不成问题，虽然落魄，收入也能供养自己租房和吃饭。 月国呢？他认为月国很孤单，就算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像是一场设计。 之后，楚泉开始说月国出车祸的事是由自己父亲肇事所为，然后父亲自杀，以及后续月国被威胁恐吓的事。 至今他都不知道背后推手，但是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我发现我父亲，曾经在一家富人底下做私人司机，而他们家的孙子，就是江曜臣，他竟然和月国在谈恋爱。” 他感嘆道，带着一种畏惧，“月国都那样了，居然能在一起，你不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吗？” 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着玻璃杯，脑袋中的念头大概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江曜臣和这场车祸有关。 “车祸的那一天，是我送月国回家的。” 世杰抬起头，感觉有些眩晕，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那天，有一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怕说出来，会造成更大的压力。” “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对我说。” 楚泉拍了拍他，“为了更加接近我爸自杀的真相。” “知道真相有什么用？你爸人也走了。”世杰摇了摇头，他有些嘲弄。 “也是为了月国的安危。” 楚泉诚恳说，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是他们都共同喜欢过的人。 世杰放下杯子说道： “你知道的，月国家那个区是老城区的郊区。那边经常拆迁修路，卡车很多。” “我和月国家都在近江区，你忘了。” “喔，对，以前他经常搭你的机车一起回家。” 世杰笑了笑。 然后那时的自己，也算是吃醋，所以决心未来有一天一定要买车，亲自接送月国。 他停顿了一会，好像是在挣扎。 “所以……其实，车祸的那天，我被一辆卡车跟踪。” 第70页 这时的记忆，因为酒精刺激竟然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因为那个片区到处都是工业基地，卡车很多，所以我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那辆土红色的卡车多次进入后视镜是巧合。” 没想到，在看见月国和月慧车祸受伤的新闻后，竟然也是被一辆土红色的卡车碾过，他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但这个不对劲的念头，一直无法让他推断是跟踪。 直到听楚泉说起，这场车祸可能是人为，甚至把楚泉父亲也捲入其中。 他才恍悟。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有被跟踪的错觉。 那一日他的心情极其差，又赶着去公司，所以他就没有告诉月国那种异常感。他本就觉得车祸有自己的原因。如果他不和月慧吵架，她怎么会激动得冲到马路边上？如果他再敏感一些，提醒月国被跟踪的事，甚至可以避免一切。 ☆、插pter 26 插pter 26 *** 初冬以来，气温在七八度至十二三度徘徊着。虽然谈不上寒冷，比起夏季还是冷了许多，稍不注意便会受凉，加之前段时间颱风肆虐，s市也受到了波及，因此，私人医生造访时带着雨伞。 上一次他来时，是半个月前最后一次为月国进行康复训练。月国的一切都由江先生安排，医生不会擅自和月国联繫，月国只知道他姓卢，不知道他叫什么。 一进屋，便被别墅里空调的暖气所笼罩，气温舒适，却令人感觉到一股沉闷的气息。 瘫在沙发上的病人穿着一件高领的薄毛衣，下身盖着毛毯。身上躺着一条小狗，和它的主人一样受过伤，失去了一边前腿，残肢的部位缠着蝴蝶结，看得出主人是个细心的人。他们像是准备进入冬眠一样熟睡着。 抚摸脉搏观察了几秒，让曜臣把药箱拿来。除了大型的仪器，家里备有各种小型的医疗设施和药品，曜臣也会操作部分。测量体温后，月国睁开眼睛动了动。 “昨日你通知我时体温是37.5度。现在已经38.2度了。怎么会忽然加重发热呢？” 卢医生为难地说，昨晚只是让月国服用了临时的感冒药，他没想到会加重。月国本就不是体质强壮的人，更需要注意防范。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感冒加重是他没有对症下药。 “昨天洗澡时有点着凉，所以他感冒了。”曜臣的眼神看不见波澜，却说着自责的话，他俯身在沙发上用手和嘴唇的温度分别试探月国的额头，“抱歉，不该在浴池里玩那么久。” 他没有说昨晚的事，只暗示他们一起洗澡。月国更不会提，连高领毛衣都是为了掩饰脖子上的伤痕。 月国轻微地点头，然后口型说“对不起”，好像感冒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错，而且给曜臣添麻烦了。曜臣为了在家里陪自己看医生，没有去公司。 “倒也没有太大事，不过要注意，准备输一次液吧。” 冰凉的测量仪从毛衣内移开。 对于这样的小动作，月国丝毫不敢乱动。若是表现出敏感，一定会令曜臣不悦，之前也是因为和卢医生单独说了很多话，曜臣不太高兴。因为曜臣多次对他动粗，他不敢再激怒他。 卢医生拿来健康档案和营养表，还有一些康复注意事项。输液的同时，也测了心率和血压，数值正常。 他忽然感嘆了一声，说是最近高先生变瘦了，要多多起来活动，别墅院子很大，可以多走走。 月国看着卢医生的眼睛，对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焦虑。 曜臣没有给他配备家里的钥匙，出门也会锁门，连落地窗也会从外反锁，他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屋内，而且曜臣会给书房和仓库上锁。一日三餐是家政妇来做饭，洗完餐具就会离开。别说出门，连电话也不能随便打，现在他的电话在曜臣手里。 当着卢医生，曜臣就挂掉了好几个打来的电话。月国有预感，那是世杰打来的，他的联繫人不多，只是他连开口询问的勇气也没有，而且，若不是世杰打来的，曜臣怎么会挂掉，以世杰的个性，被拉黑一次，还要用别的电话尝试。 是不是因为世杰有话要对他说？月国头脑昏昏沉沉地想。他居然很想见到世杰。不止是世杰，是谁都好，只要不是曜臣的亲友和下属，他想和过去的朋友倾诉最近的苦恼，一时之间竟然也想不到有任何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因为过去的日子里，他的世界就是围着家人和世杰转。 输液后，医生很快离开了，月国又陷入更深的睡眠，何时被抱进卧室里也毫无察觉。 发热在一天后开始好转，卢医生没有再来，月国转为吃药治疗。 那日后，曜臣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几日晚上甚至不回家。不难想像，毕竟这只是他家里房子的其中一套，他偶尔也要去住他母亲那里，或者去月国不知道的地方，他以前的公寓依然请人打扫着，有时会回去，也许是应酬工作，也可能是另觅新欢。与其说是不想问，不如说是没有机会问，手机被没收后，月国只能用家里的电话和他通讯，每次都要移动到玄关才能通话，极不方便，通话因此变少了，他们能见面的时间就是曜臣回家时。除了家政妇和周六的下午舒焱会来学习钢琴两个小时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和月国交流，别墅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他在家里不断地练习上楼、下楼，不知何时才是这段感情的尽头。重要的是，对于未来的安排一筹莫展，若是能找一份工作，他才有机会摆脱现在的状态，可是哪儿会招聘他这样行动不便的人，唯一的可能是找以前琴行的老闆娘帮忙，可是他想过，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形象不佳，出去教小孩弹琴可能会吓到孩子，也得不到家长的信任。除非安装义肢，再习惯用义肢行走后才能方便出去工作，而且不比小腿义肢，工作的辛苦他难以想像。何况这事要定下来肯定得先和曜臣商量，曜臣最近晚归，就这样一拖再拖。 半个月后，月国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外出的机会，并不是他主动提出的，而是由舒焱的家长提出的，邀请他一起吃午饭，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关照。背后还有曜臣母亲的意思，只是月国并不了解，由长辈做主，这样就不担心被拒绝了。仅有那天，曜臣说会提前回家等他。 订餐的家庭餐厅在一座去年才新修筑的大厦，周边便是s市新东区港口的商业圈，消费不菲。定在这儿是为了方便月国回家，还有私家车接送，可见舒焱的家境同样殷实，体现在方方面面。他的父亲是曜臣妈妈的表弟，有了这一层关系，舒家企业的股份自然有他的分成。 他们知道月国是曜臣的朋友，现在和曜臣住在一起，没有询问更进一步的关系。对于月国残疾的事，早就有所耳闻，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放心小焱同他一起学习，并不是因为月国的琴技有多么高超，而是他特殊的身份对小焱的影响。以前他们用舒兰阿姨为例教育小焱，任何被上帝不公平待遇的人都有机会获得成功，但那离小焱过于遥远，他是听不进去的。小焱和月国接触后，常说那老师又可怜又善良，骄傲的性格都有所收敛，可见月国对他的影响已经有了成效。当然，他们一家都不会把这种同情当面流露。 第71页 共进了午餐后，月国提出了在周边地区买点东西的请求，司机答应会送他去。他毫不犹豫地说了琴行所在的那条路。 *** 听见风铃响动，便知道有人进店。谢蕴发现是月国，她很惊讶。来到柜檯前，月国询问她是否知道世杰的联繫方式。上次谢蕴纵由世杰追出去找他，还以为月国会不高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主动提出要见到世杰，她内心的愧疚顿时消散。 谢蕴当场打了世杰的电话，告诉他月国在琴行，然后笑呵呵地说：“他正好公司没事，说是马上过来。” 世杰去年开始在一间唱片公司担任音效处理，也就是后期的工作。同时兼顾自己的乐队，在进入公司后，逐渐有了出唱片和推广的机会。不过近年来各家唱片销量惨澹，他们已经把市场转向了网络。 世杰很快赶来，他进入后台休息室，月国在欣赏谢蕴种的植物。若是家里多种点花就好了，他想。 见到世杰，月国抬着头解释道：“我的手机弄丢了。” “别扯了。”世杰飞快地放下背包，扔在沙发上，“他把你的手机扣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月国低头默许他的说法。 “我给你打过四五个电话，只有第一个接通，其他全部被挂掉。”世杰对此很不满意。 “第一个电话说了什么？”月国问。 “让我离你远一点。”这里省略掉的人称是曜臣。“他说对你是认真的。”世杰摸了摸鼻子，因为这并非是曜臣的原话。 当时的通话中，他问江曜臣以后怎么办时，曜臣回答打算尽快去国外定居结婚，但还未和月国说过。所以世杰不便向月国求证，怕自己无意向月国传递这一消息，同时心里不太是滋味，他不敢轻易妄想的事，江曜臣却能唾手可得。 “是吗……”月国质疑地嘆气。曜臣最近很忙，可不像是认真的态度。 “即使是认真的，也不应该把你的手机拿走，莫非谈恋爱还要管到这个地步吗。” “没事，那本来就是他买的手机。” “那你现在不能用电话岂不是很不方便？” “有点吧。” “你经常出门吗？” 月国摇头说：“今天是难得的机会，平时他不让我随便出门。我来这里也是擅自决定的，你不要告诉别人。” “啊，怎么想到要来琴行呢？” 从月国的语气中听出来，江曜臣限制月国的活动范围。只有来这里他们才能联繫，这和监禁有什么区别？世杰替他感到不值。 “我想找一份工作，看看老闆能不能帮到我……不能也没关系。正好想起你打过我的电话，所以还想顺便见你一面。” “你这样还要怎么工作啊。”世杰嘀咕起来，“的确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是什么事？”月国抬头看着他。 “我不知现在说合不合适，毕竟一切都来不及了。” “是什么事？”月国又问了一次。 世杰犹豫了一会，还点了一支烟。 “你经历的那场车祸，我认为和江曜臣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月国瞪圆了眼珠。 世杰坐下来整合思路，说出楚锐在曜臣家当差的往事。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详情难以查清，仅凭父亲昔日朋友的一面之词也不能作为证据。那是楚锐的人生里唯一一个大金主，在他辞退私人司机的工作后，一人拉扯楚泉长大，生活拮据。和楚泉作为同学，世杰再清楚不过。 若是楚锐的背后有一股势力可以瞒天过海地操作这一切，那必定是有钱人或是黑道的人。虽然他辞职多年，现在辞世，一切都得不到考证。然而曜臣收留月国却是事实，又发展成了恋人，而曜臣一家原本就认识肇事司机，他难道就没点印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等巧合。 这么推论下去未免也太阴谋论了，月国不会相信。最近四五个月以来受到的骚扰的确让月国困惑，又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看上去是在逼迫他们分手，若是曜臣所为，他又何必先追求自己呢。爆炸事件发生后，警方对他们家加大了关注度，别墅区的警备也加强了。 “曜臣没有理由僱佣人来肇事，他和我们家无冤无仇。” “我不确定是不是和他本人有关，也可能是和他家里有关。” 月国不再接话，对于曜臣的家人并不了解。 “即使无关，他也不太对劲？把你的手机拿走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允许你和朋友联繫吗？” 想了想，月国无奈说：“我没什么朋友。” “当然了，他不允许你和朋友来往嘛。”楚泉也是，世杰都听说了。 不能这样说，听见他指责曜臣，月国不太开心。其实，是他主动断绝了和以前大部分朋友的联繫，那些虚伪的朋友，看见他残疾了，说不定还会疏远，不如就由自己避开。连小焱也是出于一种猎奇心理才会想要接近他，他处在的窘境，无论是谁和他聊天，都会带着同情与优越感。也许没有朋友并不是曜臣的错，他自己不敢和别人说话才是真正的原因。 “是我自己的问题，有点没脸和以前的朋友联繫。”月国无奈低头。 “那你总要出门吧？他这样管束你……” 反正就是不正常，世杰说得哽咽。 “你说的是。不过家里需要的东西都有人帮忙买，根本轮不到我自己去……我出门的机会很少。” “他为你花了不少钱吧？” “嗯，就算我不要，也不是我说了算……” 世杰有些不耐烦，提高声音说道：“你准备这样依赖他一辈子吗？” “当然不可能……” 月国皱起眉，而且这种事也不敢想。他连自己是否还喜欢曜臣也搞不清楚。 “我会出来找工作的。”今天也是这个目的，月国努力眨了眨眼睛，他在缓解酸涩，世杰觉得心酸，也戛然静止不再说话。 与其出来工作，月国待在家里也是衣食无忧，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会生气，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比他优秀和富裕，他没有能力能与之相比，更没有能力可以承担照顾的月国的责任，所以不甘心。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吧。” “你的电话可以抄写给我吗？” 世杰在谢蕴的桌上找出纸笔，快速地记下，递给月国，他小心地收好。 “你以前都没背过我的号码啊，我一直以为你记得。”世杰不满地喃道。 交往三年，世杰以为月国会更用心一点。也许至始至终，月国的心里都没有他的位置。刚开始交往时，月国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交往了半年，月国才习惯和他在一起，然后他们策划以后的生活，月国每天都去他家做饭，两人也断续同居过很久，那时他认为自己没有追错人，月国虽然慢热，不过很踏实又专心。但是后来他忙起来，月国也立刻疏远他，没有责问或是纠缠，就像是随时离开也不觉得难过。现在更是结束了，他感觉不到月国对他们的感情有过惋惜和遗憾，不能释怀的只有他而已。 第72页 *** 月国回到家了，正好是下午四点半。他没有说去琴行的事，但愿舒焱家的司机也不会说。 曜臣果然如约提前回到家，给他开了门。月国忽然道歉，两人好像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还回来的这么晚，在琴行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加上车程就是两个小时，而且是去见前男友，那是曜臣勒令过不允许见的人，应该没有察觉什么吧。 “午饭吃得如何了？”曜臣推着他进屋，脸色如平时一般面色冰冷。 “很好吃，就是去了景龙湾新开的一家餐厅。” “那一定很高档。” “嗯，是啊。”月国无奈笑着回答。 “一会儿家政妇会来做晚饭，先去洗澡。” “啊，现在就去吗？”月国疑惑地扭头。 “你浑身上下都有香菸味。”曜臣平静地说，他不想猜测月国去了任何地方，舒焱一家会去的餐厅是不可能沾染这种味道的，而且是那种高档的商业餐厅。 月国赫然睁大双眼，他拎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感觉那味道很淡，曜臣竟然也察觉的出来。是啊，世杰有抽菸的习惯，他忽略了此事。 “可能是在餐厅上厕所时沾上的，厕所里有员工偷偷在吸菸。”月国胡乱扯了一个理由，也没有想太多。 “没关系，只是想让你洗澡。”曜臣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严厉，他摩挲着月国的后颈安慰道，“等会儿还要吃晚饭，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不是吗？” “是，你最近有点忙。”月国不自然地感到脸颊发烫。 “要忙着办理签证的问题。” “哎？” “有点事要出国一趟。” “出国做什么，是出差吗？”月国鼓起勇气问。 “不是出差，不过要去一周。” 之后，月国也没有多说。无论是去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因为他深信会分手，有些事也没有必要寻根究底地问，曜臣不愿意说，便是他的隐私。曜臣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圈，他也该重新面对日后的生活。 晚饭后，月国用双拐活动了一会。他们回到房里就寝，明明还挺早，以月国的身体状态，他已经早早的感觉睏倦。曜臣躺到他身上来，把他的衣服解开。 好像很久没有做了，所以曜臣格外的贪心。之前曜臣回家都是晚归，月国让自己镇静点，今天才做了背叛曜臣的事，他有些不适应亲密。而且也不如以前有感觉，他忘了迎合是怎样的姿态，任由人摆布。 进行了一半，月国不情愿地叫出声，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也在推攘抗拒。 “很痛吗？”曜臣问道。 真的没有感觉，所以很疼痛，他无法享受其中。但不可能直白说，那样太伤人，月国侧过身，“肚子有一点不舒服……” 连正事都还没开始呢，他就觉得痛，可见有多么不愿意。月国听到一声微弱的嘆息。 “那就睡觉吧。”曜臣躺下来搂住他。 ☆、插pter 27 插pter 27 *** 桌前坐着中介所的委任律师，是一个金发的英国人。 若薰走过去时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 双方用英文打过招呼后。对方让随行助理放下资料。 大约半个月之前，若薰联繫到这家西洋购房中介公司，公司主要办理海外购房、置业、投资、租房的业务。她按委託人的要求咨询后，中介所给出了大约20套符合要求的房源信息，均是在伊斯灵顿，但是必须办理长期居住证。 因为近年来政府颁布禁止空屋投资的勒令，在伊斯灵顿购房的业主必须出示一年内长期有人居住的证明，否则将面临高额的罚款，这是由于房源供不应求而造成的。 若薰将房屋信息都整合给委託人看过以后，最终定下了一套位于伊斯灵顿的4居室露台别墅，室内面积为160平米，一共两层，附带一个园景花园和一个地下停车位。 公寓的周围绿荫环绕，位于summer street，离市中心只有20分钟的车程，客厅拥有双层的高度和巨大的玻璃窗，她的委託人说过喜欢这样中空的设计，只有这间联排别墅符合他的预想，装潢也是极简风格。 见到委託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轮廓稜角分明，发型烫过以后往后梳着。他那样的身材和脸蛋即使去当电影明星也不为过，一看就是出身在富人家。委託人决定进入他们家族企业在伦敦的分公司工作，所以要在伦敦购房。若薰不禁感嘆，富人的生活真是随心所欲，在房屋中介公司任职五年、同样三十岁的她却仍然买不起s市的公寓，别说是买房，连买一个卫生间的存款她都还没有攒够，委託人已经考虑在国外定居了。 不过忽然要动用一千多万的购房资金，委託人担心资金周转的问题，选择了贷款，工作上也开始加急进行好几个项目，所以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购房的事已全权委託若薰处理。 “业主说会在六个月内交房。不过要先去办理居住证，还有顺便看看房子，这些确定以后，就可以继续交换合同了。”若薰清脆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道。 “江先生？”她不好意思地喊道。 “谢谢，具体的时间我会再联繫你。” 对方稍有迟疑，那边的环境有轻微水浪声，像是在浴池里洗澡。 “我正准备就寝，下次请你的来电早一些。” “非常抱歉。” 若薰不自觉地捂着嘴道歉。和中介公司的律师见面谈了很久，但现在也才19点过，没想到江先生这么早就要睡觉，也许只是一个藉口，也许他正在和女朋友约会，他那么年轻，却没结婚，女朋友总该有。 “又是工作上的事吗？” 月国低着头，不知在洗什么部位，身上全是沐浴乳泡沫。 “是。” “那能不能告诉我一点？虽然我不太懂。” 曜臣一直都很忙，可是最近连一起洗澡都要带着电话，来电源源不断，和以往大不相同。 “世容在伦敦设立了分支机构，想进入外汇市场。” 月国轻微地啊了一声。也就是说。他们在伦敦有分公司了的意思吗？ 所以曜臣要出国了……而且是他留学过的英国，那么遥不可及的地方，那是世界领先的金融中心。 月国知道曜臣在卡斯商学院修了硕士，然后便直接进入了一家顶级的金融公司工作，但是他却放弃了那边的职位回国，他和小慧聊天时说过此事。 “英格兰银行时刻注视着整个市场的动向，随时会进行市场干预。不过世容有这个实力在伦敦开拓中国市场。在伦敦实现人民币交易，显然是一个崭新的尝试。” “你会过去工作么。” 听着不太明白的专业术语，月国迟钝地问。他不敢扭头，大概是不敢听到答案。 “和公司其他高层一起。” 他感到月国的肢体有一丝颤动，也许是自己抚摸到他的敏感部位的缘故。 第73页 “之前你都没有说过。”月国刻意不满地说。 “因为等到市场稳定后才准备过去，至少还有半年时间，所以没有必要这么早告诉你。”曜臣沉声说。 “那到时候……你要过去住了。” 那酸熘熘的语气真可爱啊，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自从分公司的案定下后，曜臣早在计划未来去英国的生活，低哑的声音里怀有期待：“我们会一起去。” “不要。”月国下意识道。 “为什么？” 曜臣的语调一下子变凉，倒也谈不上生气，而是一种瞬间的失落。 “我想找一份工作，早点适应现在的身体，不然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交往以来，任何事情都由曜臣安排，从来不问他是不是喜欢。曜臣对他有恩，他无法反驳，若不是曜臣对他施以援手，他大概早就死了，正是深知这点，才无法脱离现在的桎梏。可是偶尔一次自己选择，曜臣不会连这点要求也要反对吧。 “什么工作？” “我不知道……” 这是他最近正在考虑的问题。 “你能胜任什么工作？” “只要是合适的就可以。” “坐着的？” “嗯……” 背后的人似乎也在犹豫，始终没有说出拒绝亦或是同意的话。 就这样相对无言了许久，曜臣先离开了浴池。 原本他就不打算洗太久，为了陪月国才会泡浴，即使是冬天，他也习惯沖凉，但是月国却办不到站着洗澡，因此总是他辅助月国完成。 月国撑着拐杖回到卧室里，曜臣比他早一步睡下，连一盏灯也不留。他一定很忙，所以累坏了，平时不到十点，曜臣是不会到家的。为了避免和曜臣产生不必要的争论，他故意在浴室里呆了好一会。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月国小心地躺下。 那晚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疏离。即使是同睡一张床，也没有再有亲密举动。一方面是月国有些不由自主地抗拒，另一方面是曜臣在筹备出国的问题，公司的事务又多，回到家已经很晚，几乎倒头就睡。想和他商量工作的事也没有机会。 再次产生裂痕时，是曜臣将一张通讯记录表扔在他的面前。 那是家里电话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着这一个月来的所有记录。月国捡起来之后，其中赫然有一个号码标註上了明显的记号，他非常清楚为什么曜臣要这样做，那串号码正是世杰的电话。 知道瞒不过去，月国坦诚说，是为了工作的事联繫世杰还有琴行的朋友，他以为曜臣不会注意到，也不会在百忙之中去查询。 原以为曜臣会像之前一样大发雷霆，结果他意外地冷静，他直接地问：“哦，他给你找到工作了？” “还没有。” “没找到吗？” “还没定好……” “你们联繫了这么多次，还没定下来吗。” 几次通话下来，和世杰聊到了生活和他康复的问题，已经不在工作范围内。他明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太好，却无法控制。潜意识里，他认为迟早要面临自己生活的窘境，现在没有必要为了曜臣而与世隔绝。 “你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只能拿家用电话联繫别人，很不方便。”月国如是抱怨。也就是说，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我给你的帐户里打过钱，你可以去买一部新的电话。” “我当然想买。可是万一你要收走，我根本没法反对。你还会对我动粗。” 月国无力地说道。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曜臣没有思考的间隙，他咬紧牙关去接电话，试图把思绪扭转到工作上。很快，在对方说明来意后，他用藉口打发了客户，说是等会儿打来。 挂掉电话后，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为什么会这样？”曜臣双手撑着桌面，看着他。 “什么…” “为什么动手了，你不知道吗？” “……” 月国不知该说什么好，再说下去恐怕会吵起来，曜臣也不打算继续和月国辩驳，原来自己在月国眼里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最近他的态度已经收敛许多，也是由于工作繁忙间接造成的。 如今面对月国和廉世杰还有联繫的事，他没兴趣发火，对月国动手只会显得恃强凌弱，不知不觉，月国的举动令他失望多次了，有一种麻木感。 “如果你认为我打你了，对你极差，你大可离开，去找你的前男友照顾你。”曜臣眼神没有波澜地说道，内心的激烈情绪也被他完全压下。 “对不起，我没那么想。” 不出所料，月国立刻道歉，吃惊的看着他。 “那你们联繫是为了什么？如果想找工作，你可以求助我。” “我知道，可是你最近很忙。” “那是理所当然的，你认为我是待在怎样的企业里工作……而他呢，他又能帮你什么？他还对你有感觉吗？哦……他喜欢土豆？” 扬高了音调，曜臣的目光扫射到他的下身，由于用力的偏差，月国的身体有时会向右边倾斜。 “土豆是什么？”月国皱着眉问。 “你的腿。”曜臣偏着头说，正好遮掩嘴角讥讽的笑容，“他对你的腿有兴趣吗？” “所以说了只是聊到工作，没有你想的那么……”那么的龌龊，世杰可不是变态，月国捏着手，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他差点儿忘了曜臣对他表白，有这个至关重要的条件，如果没有残疾，曜臣也许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月国忽然觉得反胃。 “不要成天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曜臣烦躁地理了理头发，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收拾进公文包中，“住在这里真是虐待你了。” “没有，不是……等一下，你在生气吧？” 月国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曜臣明摆着很不满意，但是却没回答，他拿着文件夹再次出门，丢下月国在客厅里。 以月国的性格，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真的离开，肯定会等到他回到家里商量，甚至可能会讨好地说和好。 所以曜臣还不担心会刺激到他，反而是令他独自反省的机会。 移动自己到了玄关处，月国拨打了曜臣的电话。 才刚离开不久，电话已转为留言状态。大概是刻意地挂断后才转为留言的，这一次真的激怒他了，谁会反覆容忍恋人和前任联繫呢？可是月国偏要以身犯险，这样做是为了分手的那一天早点儿到来，心里忐忑的石头才能彻底落下。可是他明白的，一旦那一天如愿来了，悲伤也会接踵而至。 他按下了代表确定的数字，留下道歉的语音，一连说了很多自责的话语。 然后回到卧室里，月国检查自己的衣物和用品，算了算能有哪些可以带走。分手这个想法从未间断过，因此每一件买过的衣服价格他都记得十分清楚，他没敢想过能和曜臣有未来，所以总是悄悄地精打细算，分清楚彼此的距离。一直以来，都在勉强维持现状。 第74页 *** “世容将会开启的是欧洲与亚洲之间最大的alt fi市场，在fintech领域我们会提供crowdfunding以及peer-to-peer lending的服务，主要的服务对象是英国华侨和留学生、以及投资人，同时也会兼顾养老保险融资、房产贷款的业务，面向在英华人，世容有更加值得信赖的服务和根基，也是一项值得託付的选择……” “在开放众筹业务的上一个月，我们的众筹资金已经达到三百万英镑，预计在下个月会增长7-8%左右，相信世容的发展在未来一定不容小觑。” 穿着白色衬衫制服的女性做了报告和分析，表格的最后一份传到上司的手中。 “这是上个月的交易额与市场份额总表……” 桌上的电话在震动着，由于他的位置特殊，其他的高层人员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收回眼神。 “曜臣，你的电话响了。” 办公桌的中心位置上，舒兰打断了正在做报告的女人，她是即将派遣去伦敦的营业主管候选之一，对于今天的会议，正是决定她未来光明前途的机会。 “不好意思，各位。”舒兰突然道歉，她浑身僵硬，只能移动手臂，于是她抬了抬食指，“曜臣，立刻出去接电话。”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曜臣在会议时犯下如此差错。 电话居然震动起来了，所有高层都看在眼里。 正是会议时间，曜臣也想不到会有谁不经过秘书的转接打入他的电话，若是程澄的失职，他准备今天就辞退她。不过在他出门接听后，对方说话的声音似乎很严肃：“请问是江曜臣先生吗？” “是。” “刚才经过您秘书转接后的同意我们才打来的，我们是观海纪的保安巡逻人员。您家的警铃忽然响起来了，但是按门铃没有反应，因此我们正准备强行入室，请问您现在安全吗？” “我目前不在家。” 曜臣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在观海纪发生过爆炸事件后，附近的警力和保安人员都加强了一倍，不知这次又是何事。 “不是您按的警铃吗？”对方的口吻很惊讶，“那家里有别人吗？” “有吧。”曜臣心中有如巨石一沉，虽然他已经一周没有回去，不过月国应该在家，家政服务中心的人也每天都会报备情况。 “大门的防盗开锁密码是多少？” “880311。然后从落地窗进别墅就可以。” 电话在听见保安开锁后发出解锁声时以后突然挂掉了，曜臣认为是讯号中断，在别墅区那边常有这个现象，他不乐意在家里和公司的人员打电话正是这个原因。 尽管如此，也不排除是家里又有人入侵袭击了保安人员。他甚至没有扭头再看会议室一眼，便径直去了停车场，立刻驾车赶往家中，在靠近滨海道时还擅闯了一盏红灯，他也不管不顾。 他以为自己还在气头上，想冷落几日背叛自己的恋人，总是自己单方面付出，的确有一点腻味。原来听见他在家有危险的消息，还是会担心得喘不过气。 到家以后，别墅意外地安静，不像是发生了事件的模样，保安的巡逻车停在门口。曜臣也直接从落地窗进入内室，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男在客厅里蹲着，还有一个社区医疗中心的医生在观察。沙发上躺着的人正是月国，身上盖着毛毯，家里的药箱被打开，也不知道那几人是在哪翻出来的。似乎做了急救处理。 “怎么回事？”曜臣走过去问道，喘气声急促。 “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在浴室晕倒了，然后直接按了二楼浴室墙角的警铃。” “晕倒了是怎么按的？”曜臣坐到了旁侧的沙发上。 月国看上去睡着了，但是敏感地听见他的说话声，便睁开眼睛。 “他刚才是醒着的，说自己迷迷糊糊地按了，因为小狗吵醒他。”女性医生说道。同时，他们也把误入浴室的小狗给抱了出来放在沙发里睡觉。 “现在怎么样了？”曜臣去试探月国额头的温度，显然比起自己冰凉的手在发烫。 “没事，因为泡澡太久了，所以晕澡了，这个城市里啊……每年冬天都有类似的事故。” “是身体疾病的原因吗？” “不是，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跳正常。泡澡久了，浴室里的空气不通风、太闷，所以就容易晕倒。如果真的是疾病，恐怕他就醒不来了呢，那我们会把他直接送进医院抢救啦。不过我还是建议做一下全身的检查。” 然后，医生说了如何照料月国的事宜，让家里经常留人。 她看见月国是残疾人，家里却没有护工，难免会出事。她猜测得到二人的关系，可是无论是什么关系，保障安全都是基本的。 曜臣注意到茶几上有一瓶白色的药丸。他当即拿起来查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瓶安眠药，上面均是英文字母。 “哦，在浴室发现的。” 女医生显得有些尴尬，她本来想帮忙隐瞒的，可是她不认为病人并没有过量服用，同理，若是过量服用，病人怎么可能还醒着。 曜臣沉默了几许。 确认月国无事后，医生和保安也都离开了。因为曜臣回家，无论如何也想清醒过来，月国一直睁着眼睛。 电话处于信号不太好的状态，曜臣更显烦躁，他打开手机，发现母亲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一定是质问他为什么临时离开缺席会议，他却没法好好的拨通。 “为什么吃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曜臣拿着桌上的白色瓶子，站起身问。 月国勉强地回答道：“最近睡眠不好，所以想吃一粒然后睡午觉。” 他的眼睛里渗透出血丝，恐怕不止是睡眠不好的原因，也许他哭过。 “既然没出什么大事，下次别随便报警，令所有人都为你惶恐。我在公司还有很多事。”曜臣严厉地说。 一想到赶回家造成的损失和后果，对于本就不悦的心情简直是雪上加霜。 “知道了。”月国声音微弱，“可是差点就出事了啊。” “差点？那是因为你吃了安眠药，否则怎么可能感觉晕。”曜臣不耐烦地收起那个瓶子。 月国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问道：“如果我出了意外……你还会这样想吗？” “什么意思？” “因为你总是不在家里，所以才会出事的。刚才医生说家里要经常有人。”月国虚虚软软地说着。 今日之事虽然是虚惊一场，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以为不会晕倒，可是当时模模糊糊眼前一黑，浑身无力。过了一会儿，小雪的呜呜声吵得他有了意识，所以便爬到了浴室的角落去按响警铃，因为有了小雪的呼救，他才不想晕过去，他不想当着小雪的面放弃自己。 “你不是小孩，什么药该吃，什么药不该吃，你不会不懂，过量服用就会导致死亡，若是你真吃了安眠药而死，我也只会认为是你刻意寻死，而不是我造成的意外。” 第75页 “你说我刻意寻死……”月国眼角抽搐了一下，“早知道你这么不在意，我就多吃一些，我现在的状态，吃一两颗也还是睡不着，就算因此死了我也接受。” 反正他早就死过了一次，根本不会害怕。看着曜臣公务繁忙的样子，月国很生气，说不定曜臣也希望他早点儿断气，免得影响工作。 听着月国说着自虐的话，曜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进屋后，他一直担心月国的身体状况，大衣也没有脱下。没想到月国还有力气和他怄气，看样子精神真不错，不过是怄气，他也会，因为生气带来的呼吸困难，曜臣禁不住松解领带。 “如果你要寻死，别死在我的家里。” 月国没有力气和他回嘴，只是哦了一声，听到这句话，他明白二人之间划清了界限。 “我为你花的钱够多了，至少在你思考如何寻死的问题前先考虑下如何回报我。”丢下这句话，他朝家门走去。 月国拼命坐起身。第一件事，在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出纸笔，计算着这半年来的开销。 他想起当初在医院遇见了他消失二十多年的母亲一事，她形容曜臣的坏，她说的没错，曜臣迟早有一天会拿这笔帐来逼迫他，而且会逼死他，如同恶魔一样冷酷无情，他当初竟然选择相信曜臣，而没有和母亲继续相认，他真是太愚蠢了。 ☆、插pter 28 插pter 28 *** 整整两天没有接听家里的来电，电话里塞满了语音留言。 原来月国也会在乎自己冷落的态度，还不断道歉，这样掌控月国的喜怒哀乐，他无比满足。 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听见了月国的问好。 平时至少得打到第三次通话月国才会接听。因为由二楼撑着拐杖下来接电话实在太费劲了，亦或是坐着轮椅从电梯上下来，也需要好几分钟时间，这一次第一个电话就得到了月国接听，看来月国是正好留在客厅里。 “月国，是我。”曜臣慢慢扬起声音。 “曜臣？为什么是你……” 月国的腔调似乎突然变得失落起来，“你听见我的留言了吗？” “怎么，不想我打电话回来么？” 对曜臣来说，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留言的内容，也懒得一一听完，他只希望月国接到自己施捨给他的这个电话时表现出开心。 失落的口吻无非是因为这个电话等错人了，月国以为是别人打来的，一想及此，廉世杰的名字涌上心头。莫非月国特意在客厅里等着廉世杰的电话，他忽然变得暴躁。 “你在做什么？说话。” “我已经说过了，你能不能回来和我好好商量一下。”月国声音古怪地说。 “商量什么？” “我想等你回来。” “目前我无法回家，你可以先在电话里说。” “我在留言里说过了……” 月国笃定的是，曜臣并没有在意他的语音留言，他为此感到委屈。 “你一定没有听，我只是有点想分开……也许你会生气、或者是拒绝，但我已经想好了。” “你在赌气吗。” 走在街道上的步伐顿然停下，曜臣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和律师约定见面的咖啡厅门前。 月国的话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他不想这么快进入室内。 “我不知道……”月国小声地说，“所以希望你回家当面和我说嘛。我还在想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就自己决定。” 温柔又类似撒娇的声音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带着他独有的可爱，曜臣紧绷的心弦也逐渐放松。 “那就等我今晚回家再说吧，现在正有重要的事，没有空谈那些。” “我最近睡得很早，你要早点回来。” “好。” 曜臣挂掉了电话。 他们的结束语和一般恋人间的道别无差，好像即将讨论的事不是分手，而是晚上一起吃什么。曜臣并不认为月国是认真的，他也许希望自己早点回家才闹别扭。但工作上的事确实需要忙碌一阵子，正好趁忙碌冷静一两天，双方才能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毕竟分手，简直是笑话一桩，月国离开他绝对活不下去，连如何用假肢行走也不清楚，现在只能靠双拐或轮椅移动，没有任何工作岗位会收留这样一无是处的残疾人，要怎么分手。 曜臣正认为这是月国在赌气，脑海里却浮现另一种可能性。莫非是因为廉世杰准备照顾月国，因此月国才忽然决定分手吗。他们已经私下有联繫，所以，月国是准备依靠那个男人了？虽然未经核实，这也的确会是月国做得出来的事。 他烦躁地推开门，进入约定的咖啡厅。 走到咖啡厅的矮桌边坐下，曜臣看上去不打算久留，连大衣也没有脱。 等了足有三十分钟之久，他要等的人才出现，这时，曜臣才不自觉地脱下了大衣，因为室内空调的温度令他感到发热。 一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焦急地坐下来，她看上去是很会在人际圈打交道的类型，却露出惊慌的神情。 “不好意思，江先生，您一定等了很久。” 她发现曜臣桌上的那杯咖啡已经饮尽，这就代表他在这里的时间不短。 然而她向来是准时的，她从未在对待重要委託人的约会上迟到，看来是江曜臣比她早到。平时，她总以为江先生很忙，是没有闲暇的时间浪费在这里等人的，今天却是例外，才会造成她迟到的错觉。 “江先生，房屋的平面图还有每个房间的照片我都带来了，还有需要签订的定金合同。” 若薰放下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她迅速地打开，搁置在曜臣的面前，界面已是一张房屋平面图，曜臣用食指往后滑动，后面则全是屋内的实景照片。 “谢谢，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各个房间的用途。”曜臣停下了动作，把翻页的大权交给若薰。 她没有来得及点任何饮品，便做起了讲解。期间，服务生送上来一杯柠檬水。 “这一间是主卧，很符合您之前的要求，有落地窗。”若薰坐在曜臣的身边说道。 “这一间的面积是？”他看着那间主卧的照片思考了一会儿。 若薰立刻匆匆地翻动她手里的资料薄，说出了数据。 屋内的面积正好最多放下2m的床，但会显得很窄，现主人的床是1.5m。 “我只是想是否可以换一张更大一点的床。”曜臣摸了摸鼻子。 “应该可以吧……”若薰笑了笑，“江先生，冒昧问一句，您要和其他人一起居住吗？” 如果江曜臣是独居，不至于要求睡那么大的床。 “是，我们准备在结婚前先定居在那边。”他说话时显得烦躁不安。 “哇，原来江先生有未婚妻了呀。祝福你们。” “并非是未婚妻，对方是男人。” 第76页 “抱歉，江先生，那就是您的……男朋友……吧……”若薰把手心捏出了汗。 其实江曜臣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同志，在他刚才表述前，若薰绝对想不到是如此。 “他行动不便，所以我觉得浴室部分也可以改装一下。这么小的浴缸真是难受。” 曜臣继续指着另一张浴室的实拍图，上面的浴缸似乎不足以容纳两个人，他也早就听说这间别墅的原主人是个独居者，因此屋内的许多东西都是为他单人设计。 “行动不便？”若薰忽然歪着头。 “他腿部残疾。” “哎……那是怎么回事？” 曜臣不想解释太多，他避而不答，若薰也点了点头，认为自己闲话太多，明明是对方的私事，她还进一步打听，如果条件允许，真应该找根针线缝上自己的嘴。她总觉得今天的江曜臣看上去有点不悦，他平时就带着一点阴郁又高傲的气质，所以同他说话时偶尔也会战战兢兢。但今天他的心情坏得更明显，从他每隔十分钟就要看一次手錶的动作，若薰断定他在焦急地等着去做下一件事，她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介绍的语速。 很快，他们进入了签订定金合同的环节，曜臣签了名字，将预支定金的支票签给若薰。今天的事谈完了，曜臣也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她。两日后去伦敦看房的行程她将全程陪同。 他们一道走到咖啡厅的门口。 一辆轮椅进入若薰的视线。 轮椅上的男子看着她微微一笑，似乎明白她的身份是曜臣的律师。 然后，他向曜臣露出更暧昧的笑容。 “曜臣。” “江先生，这就是你家那位吗？你们真配呢。”若薰小声嘀咕，而且她作为女人在场，甚至觉得有点激动不已。因为她没想到即使是坐在轮椅上，对方也是那么俊美，丝毫不像是残疾人。 “宋律师，你回去吧。” “嗯，好的。” 若薰毕恭毕敬地点头，转身后快步离开。 “你是怎么意思……” 轮椅上的人当然不是月国，而是般念。 这时候遇上他，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曜臣不敢轻举妄动。 般念曾经使出过类似的招数。 在留学时期，曜臣在伦敦还没有拿到驾照。从学院图书室走回他租赁的公寓只需要20分钟，因此他一直选择步行。 国内新年前夕，他们已经开学了。般念忽然出现在他公寓的附近，并且坐着轮椅，就那样跟随他走了一路。 正巧是冬季，天气微微下着雪，般念特意从隔壁城市来到伦敦见他，希望一起过年。般念并非残疾，而是以此博得自己的好感和兴趣，同时也享受扮演的过程。但是做到了如此地步，甚至敢于在公开场合伪装，也是曜臣始料未及。 般念了解他的个性，知道他会在意面子，所以故意让他难堪。 曜臣打算无视，最终被学院的其他几个外国人拦下，以他无视残疾人男友为由，强迫他送般念回到酒店，否则会报警。 “你什么都不缺，为什么一直要求和我在一起？”曜臣这样问他。 “除了你以外，我什么都不缺，因为正好看上你了。” 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缺，只是缺爱，曜臣才感到和这种人相处无所适从。 曜臣对于角色扮演的游戏早就腻味了，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残疾人。从小便是如此，他早早地发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他必须和残缺的、需求帮助的人在一起，才会感到安心。就像和母亲相处时一样。那样柔弱可怜又忧郁的感觉，是无法伪装的。 在父亲的要求下，他必须和门当户对的人来往。父亲非常满意曜臣交往般念这样的朋友，越是如此，曜臣便越反感。在曜臣的朋友圈，少有和他身价等同的朋友，也大多只是同事下属和合作者。 每当般念以父亲为藉口，提出要曜臣重新拉小提琴，自以为是地改善他们父子关系时，他便感到厌恶非常。 般念不过是把价值观强加在自己身上，以爱为名，进行自我感动式的付出，并非是真心。 在曜臣身上找不到存在感，转眼间，他又会投身向其他男人玩不同类型的游戏，游走在曜臣也不曾接触过的圈子里，游刃有余。 曜臣慢慢呼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忽然坐轮椅？这里是公众场合。” “因为昨天去喝酒，扭到脚了。” 般念撩了撩头发，“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曜臣看见他的脚，并没有缠绷带或者是不自然。他礼貌地说：“祝你早日康复。” 不论是否假装，他这样做只是东施效颦。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我还记得你喜欢的那家日式料理店。” 般念故意歪歪地靠在轮椅上，好似出门一趟花了不少精力。 “不用了，我还有事。” 曜臣淡淡看着他，即使很不满，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理智，最好显得更加淡然，那样便不会引起对方的误会。 “我已经听律师所的人说了，突然来了一位大金主要买房子呢，没想到是你。” 大概停顿几秒后，曜臣回应：“的确如此，但跟你没关系。” 见曜臣扭头要走，般念滑动着轮椅慢慢追上他。 “我知道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你和高月国吵架了，对不对……而且世容要开新公司，你要去担任行政总裁，还要在伦敦买房，你不想带着他去，所以和他吵架了。” 和般念的想法恰恰相反，是月国拒绝他在先，曜臣忽然自嘲。 “你又在瞎猜，瞎猜我和江德文的关系是否有所好转？我今天的回答依然是没有。” 曜臣稍微停了一两步，好在是国内，街上不至于出现多管闲事的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无视般念的存在。 “就算是瞎猜也好，今天我有事要和你说，是关于高月国大学时期的事。” 这一次，曜臣的脚步是真的停下来。 *** 般念邀请曜臣和他一同去了一间有古典风格酒吧，到门口后，般念自己走下了轮椅，叠放在门口。他说有个朋友希望和曜臣见见。 “我之前意外在这里喝酒，遇见他。” 在吧檯坐下以后，般念介绍道。 酒柜旁的男人正在为一瓶陈年的葡萄酒开瓶，红酒灌入长颈瓶中，动作熟练。 这个男人是他们大学时校乐团的学长。现在经营着这间酒吧，偶尔担任萨克斯或者的演奏。曜臣无需细心观察，也知道这间酒吧几乎是同志光顾。 学长正在忙碌店里的事，只是先把酒送来，让二人自己倒酒。 “为什么忽然来见他？” “因为他知道高月国的事，我也是偶然听说的。” 大学时就有不少人和自己说过月国的闲话，传言月国和别的男人有感情纠纷。 第77页 曜臣没有放在心上，即使让他对月国单纯的形象略有怀疑，也始终没能影响自己的判断，毕竟那段时间月国每天都和他住在一起。 等到学长忙完以后，慢慢走过来，一边擦拭酒杯消毒，一边开始聊天。 “听说你和高月国在一起。” 学长忽然笑起来，仿佛是听见什么可笑的消息。看来般念早就与他说过，他们私下一定也谈了非常多，所以他见到曜臣就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那一届乐团的单泽峰，和我是同学，他可是被高月国耍的团团转。” 曜臣没有问这个学长的名字，却对他口中说的那个人产生好奇。 “你应该不记得吧。”学长忽然嘆气，大概是想说当年的曜臣那么高傲，又怎么会记得学长的名字。 “耍的团团转是什么意思？”曜臣神色有一些变化。 “不就是玩弄感情吗，所以作为知情人，我劝诫你别太喜欢那傢伙。” 曜臣默默地抿了一口酒。学长在等他的反应，只要曜臣想了解详情，他会立刻把一切都说出来。他的眼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所以是怎么回事啊？”般念笑着问道。 这样一来，话题就能继续下去了，他们不管曜臣是否愿意听。 “我和阿峰同学四年，那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颓废。被高月国耍了以后，他就退出了校乐团，直接差点放弃音乐。听说毕业了就去做生意了，不过也是赔本。现在在做什么我倒是不清楚。” “那这么说来，高月国还真是过分呢。”他进一步问道，“是怎么耍他的？” “听说是阿峰追求他，送他回家，给他买礼物，他照单全收，结果突然告诉阿峰他喜欢上别人了，收了一屁股的礼物才把人给拒绝，这不是明摆着耍着玩吗。” “这么夸张嘛，太过分了。” 般念配合着他简单的描述做出夸张的回应。 “江曜臣，我听说他拒绝阿峰的时候，正在和你同居。” 曜臣的心里有些动摇，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同居，不过是他受了点伤，借住在我的公寓。” 难怪在大学时期，他总觉得月国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曜臣忍着此刻的不满。 “曜臣……他现在不会也是这么对你的吧，我还记得上次他都不肯承认和你的关系呢。不会是接受你的好，到头来再把你甩了吧。”般念趁机喝了一口酒，仿佛是说出这话时在心虚。 曜臣看着依然在擦酒瓶的学长，显得很平静：“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叫单泽峰？” 学长倒吸一口气后问道：“对……怎么了吗？” 通常问完以后，对方肯定会问联繫方式。 “月国耍了他，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过去这么多年，依然还会记得，实在显得太八卦，曜臣不会立刻相信。 就在学长与曜臣僵持着无法回答时，般念忽然说道： “曜臣。这些事你大学时难道没听说过吗？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就算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也应该知道高月国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需要你来多嘴，我需要单泽峰的联繫方式。”曜臣定声回答他。 般念愣了愣，然后打开手机装模作样地查看起来。 其实在说出月国的传言后，目的已经达到了，然而曜臣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按理说，他应该对月国这样虚伪的人感到厌恶才对，曜臣最讨厌的就是虚伪的人，难道即使听说月国曾经玩弄他人的感情，现在也很可能在玩弄自己——曜臣也不为所动吗。 般念有些失措。 “看来你有他的联繫方式，劳烦你找出来发给我。” 曜臣望着他翻找联繫的样子，似乎是联繫人太多，一时根本找不到，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 “等等，曜臣。” 般念忽然锁上了屏幕，“我当然有他的电话，你坐下来陪我喝完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插pter 29 插pter 29 *** “你要陪我喝完这一瓶才行。” 喝下小半杯后，般念忽然举着又盛了半杯酒的厚底玻璃杯。 “我是为了得知单泽峰的联繫方式才留下来的。”曜臣放下杯子。 他不擅长饮酒，平时会喝一点啤酒和红酒，已经是极限。 看着般念指向的爱尔兰威士忌瓶子，似乎有点想直接走人。 “所以为了达到目的，你应该陪我一会儿作为交换。”般念示意调酒师加入新的冰块，又亲自给他倒酒。 “如果我想调查他的联繫方式，也很快能查到，这点你应该明白。” “是啊，可是我希望你多留一会，我们很久没有促膝长谈了，自从你决定要回国后，我也再也没打扰过你。” 般念用酒杯碰撞曜臣桌前的杯子。 “你全然不记得了呢，你在伦敦的公寓里因为发烧差点死掉，是谁救你过来的？” 记忆里，曜臣打了急救电话，急救中心的人联繫了般念。 般念先前主动在公寓管理员那里留下了联繫方式，作为曜臣的朋友。之后，般念送来药品，又送他去医院诊疗，那一次的发烧差点发展成肺炎。 曜臣很想说他多管闲事，不过也辛亏送医及时，才没有恶化病情。 曜臣迟迟不为当时的事道谢，因为一旦道谢就成了接受。他决不能道谢，他选择了用其他的方式来代替道谢。 “可以再喝一杯，不过希望喝完以后你能立刻告诉我单泽峰的联繫方式。” “当然，就这一杯。” 喝下第一口之后，曜臣感到头脑有些眩晕，也许是心情不好，所以酒变得更辛辣。 般念了解他不胜酒力，喝威士忌时会很慢。 慢慢的，他观察着曜臣喝酒的样子，等到曜臣喝完，连冰块也全部融化。 一杯酒喝完，曜臣有些体力不支。 当然是因为，加入酒杯的冰块里有安眠药的缘故。他会睡着是正常的。 般念在酒吧喊了几个人一起将曜臣送到旁边的酒店里。他开了一间大床房，曜臣随身的证件和手机都由他保管。 曜臣睡在干净的床上，脱掉了外套后，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带也取了下来。就像大学时刚入校那个沉默的拉着小提琴的少年似的，虽然他已经是马上三十岁的男人了。 般念慢慢靠近他。 “曜臣……睡着了吗？” 他试探曜臣。曜臣的电话在响，是从家里打来的。 这个电话有着非常明显的来电提醒和界面，界面竟然是高月国抱着小狗的照片，般念看见了非常不舒服，他想替曜臣挂掉，又想替曜臣接下那个电话。 不过，接了说什么呢，说曜臣在他这里睡着了？然后误会—— 可是现在才傍晚，说这个不合适，对方也不一定会相信，起码得是晚上或是第二天清晨才会相信。 第78页 电话拨来两次，般念都挂掉了。 他有预感，曜臣最近和高月国在吵架，不然曜臣不可能连续两天都在公司附近的酒店过夜，也不会有心思答应和他去酒吧，他们之间一定有裂痕，曜臣才在那一瞬间动摇。 研究了一会，密码解锁他无法打开。 另一个方式，就是用指纹，看曜臣睡得那么沉重，绝不会在此刻有所反应。 般念把电话移动到曜臣的手边，五指一一试过之后，终于用左手的食指解开了密码。 他看了一眼最近的联络人，除了工作上的电话和从家里打来的，几乎没有其他。 曜臣的手机界面也单调得可怜，没有娱乐软体，也没有太多社交。 似乎从大学时就是如此，如今也没有变，般念自认为他已经非常了解眼前的男人，但是看见他手机的界面，还是吃了一惊。曜臣绝不容许任何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域一步，所以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样偷看曜臣隐私的机会。 今天竟然轻而易举就突破了曜臣的防线，看来是提到单泽峰追求月国的事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他才放下了戒备。 般念打开手里的相册，拍了不少高月国的照片，还有他吃饭、给小狗餵食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恐怕高月国也没有察觉曜臣用手机在观察自己，眼神没有看镜头。 “你还真是喜欢他啊。” 不仅如此，曜臣自己也拍了他们家小狗单独的照片。忘记了是何时，曜臣说过自己非常讨厌宠物和小孩子，如今，他的想法也被高月国扭转了。 以前，曜臣绝不会为了谁扭转自己的想法，皆是别人来配合。 认识曜臣以后，般念为了追求他，接触了一个关于慕残者与扮残者的圈子，曜臣在那交往过一些朋友，虽然后来都不再联繫。里面少有真正的残疾人，多半是扮演游戏。若是真要真的变成残疾，很多人也无法接受，般念便是这类想法的其中一员，大概是为了交往时获得某种快感。利用曜臣的心理，般念很快就接近了他。 那时，曜臣身边从未出现过长久的约会者，也没有过对象。般念自然就成了最特别的那位，因为他和曜臣的接触时间最长。他一度认为曜臣只是喜欢和正常人玩扮演游戏罢了，却没想过曜臣的择偶标准是真正的残疾人。 今年在发现曜臣和月国在一起后，他才坚定了这个想法。原来曜臣并不是玩玩而已。 后来想了想也不无道理，曜臣的身份不一样，别人可不像曜臣有财力玩下去，也不会与真的残疾人结婚、负责任。曜臣却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富人，有能力策划未来，即使真的找个残疾人圈养，也不足为奇。 只是意识到这点，他发现完全输掉了。 明明在曜臣回国前，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的。 现在输给了一个残疾的人。 而且还是大学时期把他在乐团首席位置挤掉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一点，般念就无比地不甘心。月国还与曜臣同居过，在大学时，即使和曜臣保持着身体关系，曜臣也不允许过自己去他的公寓，竟然会让高月国搬进去住，他们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 无论是学业、钢琴、外貌、家世、性格，任何方面，高月国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那么平凡，没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还带着一身的流言蜚语，居然会得到曜臣的青睐。 如果不是因为车祸导致截肢，曜臣怎么会对他关照有加呢？ 他拼命翻看曜臣的手机，试图发现高月国身上是否蕴藏着某种过人的魔力。 翻完照片后，他又查看了以前二人的简讯，并没发现什么露骨的内容。 隐藏着内心的妒忌，般念心情沉重地放下手机。这时却收到了名为[宋律师]发来的简讯。是白天那个出现在咖啡厅的女律师，她负责曜臣在欧洲买房的流程事宜。 她发来律师事务所定下的机票行程，曜臣就要出国了。她还祝福曜臣和伴侣生活愉快，今天她着实误会了自己，还说他们很相配，连外人也这么觉得。一想到此，般念更认为高月国没有与他相比的资格。 大概晚上十点左右，高月国又一次打了电话过来，曜臣依然在沉睡。 般念已经穿着浴袍坐在酒店的餐椅上吃蛋糕了，他还以为高月国今晚不会再打来，简直就像是所谓的“妻管严”一样，若是曜臣是在外应酬，高也会这么烦人吗。接了电话，般念打了一声招呼，让高月国知道他是谁。 但是这可是曜臣的电话，对方立刻退缩得不敢说话，而是焦急的喘息。 “别担心。”般念出声说，“曜臣在我这里睡着了。” “曜臣是在你的家吗？” “当然不是，我们在酒店开了个大房。” “他出什么事了么？” “什么事都没有，喝醉了，在睡觉呢。”般念看了一眼曜臣。药效这时候还没过，恐怕得睡到明天早晨，一旦有事他也会立刻照料。 “那今晚他应该不回家了吧……” 听见对方失落的口气，般念更为得意。 “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有事要同他商量。” 高月国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事？我会转告他的。” “就是……就是还钱的事，我想和他本人说。” “我不想打扰他睡觉。” “可是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把他叫醒？”高月国的声音忽然变得激动。 般念也不甘示弱地提高声音，严肃地回复道： “你的事就很重要？凭什么要为了你的事把他叫醒？我说了他喝醉了。” “你怎么这么说……” 高月国无法容忍这几句批评，但是他也无话可说。 般念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嘴角一笑。 “怎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呢？” 沉默良久后，高月国为难道：“反正……已经决定分手了……” 大概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曜臣在他心中的形象有些崩塌，他等不及商量了。 “说不定正是你总是打电话烦他，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感受，你真的很自私。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打吧，曜臣后天要出国一趟，他最近很忙，希望你多为他着想一点。”般念说得振振有词。 “对不起。” 他听见对方道歉。不知道为什么高月国要忽然道歉，其实他也没什么大错，错就错在曜臣太宠爱他了，已经把他宠坏，不知天高地厚。 不等般念继续，高月国已经把电话挂掉。 “餵？” 电话已经变成盲音，般念才真的意识到对方挂掉了电话。 一觉醒来后，曜臣头痛欲裂。 因为药效作用刚过，睁开眼看见的景象很不真实。他意识到这里并非幻境，而是自己从未来过的酒店内景，不禁奇怪。按理说，他应该在晚饭前就回到家中。在昨晚和般念喝酒以后，便什么也不记得，脑子里嗡嗡的，还回荡着关于月国的那些传言，的确是被那些话影响，所以他有一丝想借酒消愁的念头，喝了酒就睡着了。 第79页 “你睡醒了啊。” 穿着酒店提供的睡袍，般念坐在床边，而自己则穿着衬衣。曜臣扶着头坐起身，发现大衣、外套和领带都在门口的衣架上挂着，手机则在床头柜上，屏幕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你带我来酒店干什么？是你做的手脚？” 顾不得头痛，曜臣有些发火，由于一夜干渴，声音更为低沉。 “你只是喝醉了我收留你而已，而且这里是酒店，你不相信可以去查看监控。干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般念回以他不甘心的眼神。 “是你做的手脚我才会晕倒，从前喝两杯伏加特也不至于醉酒。”曜臣想也没想便如此断定。 “我做什么手脚？我可是又帮了你一次，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般念转过身看见他，伏在床边，他想贴上来，曜臣却打开他的手，转而焦躁地问道： “昨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以前我们去酒店会发生什么，你不知道吗，还问我。”般念看向曜臣的下身，曜臣也注意到了，皮带竟然完全被解开，然而他对昨晚后续的事没有一点印象，他试图冷静。 下了床后，曜臣迅速取下外套、领带，即使看上去有些狼狈也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现场。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当成没发生过，希望你也同样。”他背着身说道。 般念幽幽地喊住他：“就算我当成没事发生，也没有用了，高月国打过电话来。” 曜臣在门口停下脚步，他又哀怨道：“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么，可是以前的关系抹不掉，高月国也不会相信你。” 曜臣冷冷说道：“相不相信是他的事，我会回家给他解释的，单泽峰的联繫方式，希望你现在找出来。” 般念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行动，坐在床边的身影有些失落。 “如果你不给的话，我准备离开了，这一次就当是你的算计。”曜臣已经不再带着怒火说话，恐怕也预示着这次的“算计”不可能再有下次。 再不做点什么，曜臣大概真的会永远地走掉。般念从床沿另一端匆匆追上去，不知是绊到什么，他忽然摔倒在屋内。 “曜臣，拜託你别这样……我的脚又扭到……” 他跌在地上后，发出痛楚的声音。 曜臣对这样的事敏感，正中下怀，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在一声轻微的嘆息声后，回头去查看他的伤势。曜臣蹲下来，才看见般念的脚踝处果然有些红肿。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曜臣低声问道。 般念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坐了轮椅嘛，但是你又认为我是在假装，我不想让你不高兴。不过没关系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忍不住愁眉苦脸地揉起脚。当然他不期待曜臣会帮他，不过他偷偷观察着曜臣的神情，意外的紧张，一定是因为自己脚部受伤。 “还是送医院吧，我会帮你通知急救车。”曜臣站起来，正要打电话。 “不用了，急救车哪会管这个。” 曜臣的确是想帮忙，但是曜臣却选择喊急救车来，也不愿意自己抱着他送去坐打计程车，那种不甘心的滋味又瀰漫在心中。 “其实你也有感觉吧，对于我受伤。” 般念好像不在意疼痛，忽然跪在地上。他大胆地面向曜臣，准备抚摸他。曜臣不会碰他的，他想用手和嘴表达爱意。 “够了……” 只是刚触碰几下，曜臣很痛快地扭头走开。 “那种游戏已经结束了，我在大学时就说过。” 换言之，曜臣从头到尾都没有动心过，一直是当自己为游戏的对象。 “什么啊。”般念低头看着地面，虽然酒店有着地暖，他却浑身发寒，“你真的喜欢残疾吗，若是我也断条腿，你会不会选择我？” “不会。是性格不合适，和残疾无关。” 他明明就喜欢残疾！ 但是这种说法让般念的心跌至谷底。 曜臣又加以解释：“你喜欢男人，也并非是所有男人都行，而是性格合适，我也一样。” 继续坐在地上有些狼狈，般念爬到床上去。 “这是单学长的电话，你拿去吧。” 他好像是放弃了抵抗，手机调整到联繫人的页面，递过去让曜臣看清楚方便抄送。 “谢谢。” 这是曜臣最后一句话，随后，他走出了房门。 *** 要如何向月国解释昨晚的事，本来是眼下最严重的问题，可是曜臣却感到失望。 不得不说，昨晚听说月国大学时的逸闻，他内心在抵抗此事。 联想最近月国的态度，时不时提分手，和前男友联繫，也许自己的下场也和那位学长一样。 月国已经和般念通话过了，不用猜想也知道，他一定想赶快分手。既然如此，还回去解释什么？ 曜臣打了一辆车回到家里，顺便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去公司，已经浪费了一上午。 双人卧室里，落地灯倒到地板上，衣柜里的物品也被抽出一部分堆在一起。 “这是你摔的吗？” 床里躺着的人无疑是月国，屋内狼藉也是他弄的。 月国在被窝里翻身，还有呼吸声。看来他没有睡着，连同小狗也带上了床。他暂时不想指责月国把狗带上床这件事，是他昨晚失约在先。 “我会起床收拾的。” “不用了，让家政妇来做。” “我自己就可以收拾。” 月国垂下眼眸。 下一步，应该是起身说分手，月国喜欢赌气，即使没什么威慑力。 但是他想错了，今天的月国并没有显露出生气的态度，反而不敢看自己，接下来一直没说话，曜臣便开始替他收拾房间，他判断月国在翻找要带走的东西。 “我昨晚出了点意外，所以去了酒店过夜。” “我已经知道了，你没事就好。” 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人，还是以前有过关系的人。月国理应是怀疑他噼腿，他却没有那么说。而是淡然的描绘过去。 也许他早已乱想过了，所以房间才会被破坏。 “现在还是打算分手么？” 急切的想知道月国在想什么，曜臣忍不住开口问。 “嗯，本来我以为……” 月国勉强地笑了笑。 “我觉得你如果回到家里，那种念头就会打消。” “现在打消了没有？” 曜臣坐上床靠近，不过也是被他推拒。 “曜臣，你应该和更合适你的人在一起，我太差劲了。我不会为你着想，只会给你添麻烦。即使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的能力也不如从前。如果我还是健康就好了……那样就算是在一起，我也可以顺利地出去找工作，每天做饭烧菜，做家务……不至于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第80页 般念说他很自私，这个词语令他愧疚了一个晚上。月国差点哭起来。 “你帮助我这么多，我真的很开心。” 也差不多该让我一个人了吧……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喉咙的哽咽打断了他。 “我帮助你？”曜臣对此说法生疑，“你认为这段时间……我只是在单纯帮助你？” 月国没有否认，他的潜意识已经无法接受和曜臣恋爱的事。而且那本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他不该沉浸在那个美梦中，他常常告诉自己清醒些。 “事到如今，我只能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对朋友的帮助。” 否则，他会忘不掉其中美好的回忆，无法面对以后的生活。 曜臣的脸色霎时难看到发青。 月国玩弄别人的感情，这个想法还挥之不去，月国便给他重磅一击。 “我今天听说了一个人。大学时有人追过你……是吗？” “是谁……”月国有些慌神。 “一个叫单泽峰的学长。” 曜臣松了松领带，描述这事令他感到喘不过气。 “听说你耍了他，接受他所有的礼物，之后便把他甩了。现在，你也想用同样的方式甩了我。” 月国吃惊地摇了摇头：“是谁说的？根本不是那样……我也没有要耍你的意思。” 他不知从何解释起，反而姿态像是在遮掩真相。 因为那段时间，学校确实有很多他的负面传闻，他以为曜臣不会在意那么久以前的事。 “不是吗？为什么联繫廉世杰？非要离开我，其实不过是投向另一个男人。你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他抱过你的次数肯定不少吧。” 曜臣刻薄地说完，月国更显慌乱。曜臣趁势掀开被子，压在他身上，小狗被他吓得逃到地上去。 原来月国只穿了一件薄睡衣，下身没有穿衣服，他的残肢暴露在空气中，曜臣感觉有种莫名亢奋在燃烧。 月国从旁边抱来一只枕头，挡在他们之间。 想及般念喜欢假装残疾、主动取悦他，月国却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非要闪躲，他更加恼怒。 恍惚中，似乎听见月国在骂他变态，左腿上残缺的一截蹬在他身上。 ☆、插pter 30 插pter 30 *** 这是一家高档的美发沙龙，店里明亮而炫目的白色灯光照得月国极其不自在。 月国和月慧坐在长沙发上，造型师在和月慧交流。 在造型师的眼里，这是两个青涩的学生，妹妹的模样看上去是高中生，所以他不提供太高消费的方案，直到月国拿出一张金色的世容银行卡，说是刚才来时查了余额还有六千左右，之后造型师对待月慧和月国的态度完全不同，直接翻到最昂贵的目录介绍。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月慧扭头问哥哥： “哎，你看这个发型怎么样。我觉得很合适你，不要太挑了，弄下来要三个多小时呢。” 月慧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他们特意选了沙龙开业的十一点就来做造型，磨蹭了很久，已经快十二点了。 月国腼腆地点了点头，来这种店消费，他很不习惯，还好有妹妹陪着他，在购物和打扮的方面，月慧可是比他了解得多。 “那我可不可以也烫个发型呀？今天这家店活动哦。” “这样不好吧。” 月慧是的头发及肩，做一次造型下来，即使优惠少说也要几百块。 何况这家店的装潢一看就很昂贵。 “有什么关系嘛，他不是说了这张卡还有里面的钱全部送给你了吗？我绝对花不了多少的。” 月慧信誓旦旦地说。 昨天晚上，月国回家和她商量。他在学校的同学今天要过生日，想请他出去吃饭，但自己的样子不太适合去高档的餐厅约会。月国平时经常穿着起球的毛衣，头发也略长。所以他拿出一张据说是“快作废了”的自用银行卡，还剩下一点钱，让他去做个造型，买一身得体的衣服。 虽然这么做有点儿瞧不起人的意思，可是以江曜臣的家世和身份来看，要和他出去吃饭，确实值得好好打扮一番，不然进出那种场合会给江曜臣丢脸。 但是在时尚方面，月国不太懂，所以来请教妹妹。 实不相瞒，大概从高中起，他的衣着打扮一直是妹妹在帮他挑选和做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依赖她的毛病。 “好不好嘛，哥哥。”月慧捉住月国的手，“你看我头发现在真的不好看，我想烫卷一点点。” 在她的撒泼之下，月国只能说好。 “我还是跟他说一声吧，毕竟刚才查下来还有那么多钱，如果还有剩我就还给他。”月国显得很紧张。 “哎呀不要说了啦，就这样用嘛，对于有钱人来说才不会在乎这点钱，说不定是故意的呢。”月慧皱着眉头。 那时候，月慧已经了解了哥哥的性向，虽然对方不是哥哥的男朋友，说不定就是想追求哥哥才会送这张卡的，绝对不是失误。 总之，她就是想为哥哥贪图这点小便宜，哥哥也说了那个人让他还要买一身得体的衣服，谁知道等会儿去买衣服贵不贵，这点钱说不定还不够。 很快，造型师就带着他们去洗头，月慧开始烫发，月国则是开始理发，后来也进行了焗油、烫染。从颜色上看，和黑色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稍微偏褐色，经过了造型的处理，头发蓬松，也有些带卷。那几年很流行这样的男士发型，效果也意外的好，因为月国的五官立体，完全撑起了这样的发型，还显得很清秀，造型师夸了他几句，还告诉他怎么搭配衣服。 看着镜面中的自己，似乎因为发型的改变成熟了两三岁。 月慧轻快地跑过来，她的头发做成了微卷，然后和哥哥一起欣赏镜子中的新发型。 “哥哥，你真的很好看。” “是吗……”月国不好意思地想，他不敢说好看，但他颇为满意。 “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月慧赶着他去付款。 在沙龙里呆了三个多小时，现在是三点过，还要再去买一套衣服穿着去吃饭，说不定会来不及。 帮哥哥挑衣服的责任自然也落到自己头上，而且不是去打折市场买便宜货，她迫不及待。 他们很快来到附近的一家商场，进入几家从外观上看着很合适的男装店，风格文艺，现在商场里主打秋装。 由于是英文，月国并不清楚是什么品牌，也不懂其中的时尚。 经过两个小时的挑选和购物，月国全身上下，从衬衣、针织衫和大衣，以及裤子、鞋子，全部焕然一新，仿佛是男装模特。 月慧感觉自己站在哥哥身边，就像他的助理，还穿的十分土气。但是她很高兴，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为哥哥挑选的，平时看了许多韩国明星的图片，耳濡目染的了解一些男士的服饰搭配。 第81页 “现在，你终于可以去吃饭啦。”月慧拉着月国走到商城门口，“都五点半了，你还是打车好了。” 那天约定晚饭的时间是六点。月国预感会迟到，若是打车应该勉强来得及，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为月慧打一辆车回家，确保她的安全。 月慧先上乐一辆计程车后，玻璃板上忽然想起哒、哒的声音。紧接着，下起一阵汹涌的暴雨，司机不得不打开雨刷，调到最快的模式，这样视线才不会被雨水埋没。 “师傅，记得送我到家楼下哦，不然这么大的雨我没法走。”月慧提醒道。 她不禁想，她和哥哥都没带伞，现在哥哥怎么样了呢。 即使是有伞的人，也不敢在路上行走，而是纷纷寻找躲雨的地点。哥哥应该也去避雨了，他总不可能让新买的大衣和鞋子全部被雨淋。 *** 冒着仍在下的大雨，月国快速奔进了这条街的那家法式餐厅。 推开旋转的玻璃门，迎面而来一股热浪。 因为下雨，所以有些变天。 “不好意思，先生，伞不能带进来。” 正要往里走，女服务生踩着高跟鞋拦住他。 “抱歉……”月国马上停止了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他刚才为了避雨，回到商城里买了一把伞，再赶紧去打车，不过因为临时下雨，四处都在塞车，他已经迟到了。 女服务生开朗地笑着接过他的伞。若是月国穿着以前他那些没有档次的衣服，服务生的态度可能截然不同，还好今天打扮得不错，不至于太丢人。 月国发现自己的鞋尖浸入了水渍，他回到门口，拿出餐巾纸擦拭起来，但完全没有作用，裤脚和肩膀也有些打湿，但顾不及那么多，只要头发没有打湿就好。 “请问先生是几位客人？还是说已经订好位子了？” 刚才的女服务生把他的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那里陈列了许多长伞，月国临时买到的短伞像是异类，他才发现那本是一把遮阳伞。 “我有朋友已经订了位置的，他应该早就来了，他姓江。” 迟到了半个小时，曜臣会生气吧。他还提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曜臣自己会迟到，江曜臣说“没关系”。其实他应该生气的，不敢想像那样高傲的人在约会上被人迟到是什么感受。 月国一脸难堪地跟着女服务生走进餐厅里。曜臣定了一个窗边的位置，上了几级台阶，月国走过去坐下，曜臣注意到他来了，视线从窗外落到他身上。 月国露出勉强的笑容。 “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塞车……” “没关系，今天下了大雨。” “你已经点菜了吗？” “没有，等你来一起决定。” 桌上只有一杯柠檬水，还有一碗喝剩下的蛤蜊汤。 服务生去拿菜单，曜臣环着手臂靠坐到桌前。忽然说道：“你去做了一个发型吗？” 前两天见到月国时，还不是这样。看来月国有按照他的要求去造型店打扮自己。 “嗯，花了不少钱……还买了衣服。” “很合适你，也很好看。”曜臣嘴角微微地上扬，在暖色的黄光下，现在的气氛带着暧昧。 可是他不能乱想，月国转移了话题：“那张卡应该还剩一点钱。” “不用找出来还我，我已经送给你了。” 曜臣见他想在包里翻找东西，当即阻拦，“里面的钱也是，就当是这段时间你做家务的费用，现在请家政工很贵，根本不止那些。总之，你不用还我。” 月国知道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曜臣是世容集团的贵公子，又是名人的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他确实不会在乎那些钱。 这时，他已经接受了太多曜臣主动提出的帮助，包括在几个月前受伤骨折，住进曜臣的公寓里，生活用品几乎是曜臣在买，出去吃饭也是曜臣付帐，为了不造成愧疚，月国都是买食材自己回去做饭，曜臣也索性将买菜的钱交给他，然后回去做两人份，和月国一起“节约”。为了报答曜臣，他承包了所有的家务。 “谢谢你……” 月国说道。 点了菜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菜，按顺序，他们先享用了餐前酒和开胃菜。 月国疑问他：“为什么你不和父母一起过生日呢？” “我父母离婚了，而且我和父亲关系很差。”曜臣不介意地回答他。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问你这些。”也许触及到曜臣的私事，月国感到抱歉。 “没事，我从小生日都是单独过。” 月国愣了愣。这么说来，曜臣会邀请自己和他一起共进晚餐，自己在他的心中应该很特别吧。也可能是他一时害怕孤单，月国不敢多想。 “对了，这个学期的专业考试你来给我伴奏。” 曜臣转移了话题。 “好啊，你准备练习协奏曲么？” “是。” “选好了么？” “回去以后再商量吧。” “那我要好好想想……” 月国突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能给曜臣伴奏，许多同学都会因此感到荣幸，曜臣在学校的地位很高，人很出名，是许多同学敬畏的存在。 就算没有自己，想和他有合作的人肯定也是争前恐后。 他们系里有些女孩，哪怕是只和曜臣搭上一句话，也会开心一整天，来到班里八卦江曜臣的事。 他是风云人物。 能和曜臣作朋友，而且和他住在一起，月国简直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大家都等着看他笑话，但他都一笑置之了。 服务生端上来一道红酒焗鹅肝的餐品。 而曜臣并没有点这道菜，而是点了甜品。 “这么小块肉用这么大的盘子装，有一点夸张呢。” “不够吃吗？” “不是不是。”月国低下头，慢慢切开那一小块鹅肝，他知道不能一下子吃完。炙烤过后，入口即化，他赞嘆道，“真的很美味。” 那是出生后第一次来如此豪华的餐厅吃晚饭。 而且是和曜臣两人单独在一起，月国无比幸福。 他前两天在曜臣提出要一起去吃饭时，才得知今天是曜臣的生日，时间匆忙，没有准备礼物，为此遗憾不已。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记住今天很久，回到家，他还写了日志留念。 可是，他只是写了今天发生什么，却没写下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不该对曜臣这样的人动心，他们一定没可能在一起的，所以他绝不会表露自己的心迹。 *** 月国取出钥匙，锁上他打工的琴行的门。 今天是一月一次他值夜班，已经不早了，还好是周末，他仍然沉浸在昨天出去约会的快乐里，明天又得去学校，所以今晚要去曜臣的公寓里住。又可以见到曜臣了，不知何时，他对于能和曜臣相处很期待。 第82页 忽然，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阴影挡在他的身后，月国猛然地扭头，出现在那里的人吓了他一跳，还好他很沉静，他没有叫出声，只是点头。 “是你啊，学长。” 他认出那个人，是校乐团的单泽峰，是月国的学长，他比月国高壮一些。 “我还以为周末你都是出去和男人鬼混呢。”单泽峰把他拦在墙边。 “你在说什么？” 这条街人少，没有多少行人经过，月国也不敢贸然反抗。 “现在你准备回家吗？我送你吧。” 单学长有私家车，和曜臣一样。音乐学院有许多富家子弟。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月国摆出一副不想搭理的架势，希望学长可以明白。 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单泽峰就是当初邀请他加入校乐团的负责人，月国加入不久以后，他便向月国认真表白，说是一见钟情。 月国没有答应，所以他们的关系变得很紧张，之后一度受到单泽峰的追求，月国都拒绝了。虽然有些困扰，月国却没有退出校乐团，还有其他几个学长学姐都对他的实力认可，希望他留下来，当时乐团的钢琴首席总是缺席，他们希望月国能留下。 可是不知何时，学校里、班级里、甚至是宿舍里都在传言他和单学长的绯闻，说他勾引上一届的学长，因此进入了校乐团，还收了单学长许多礼物，周末也是出去和男人在一起，私生活混乱。 对于这些传闻，月国知道背后有单学长的“功劳”，他没有去核实，反正，他在宿舍已经住不下去了。 最后，发生了那次的事故，他住进了曜臣的公寓，不怎么出席校乐团的联繫，和单学长也很少见面。距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的伤势差不多恢复如初，单学长又时不时来班里找他，大概是依然想追求月国。 单泽峰放下手，月国也准备赶快离开，可是他又突然不甘心地将月国拉回身边，纠缠的姿势让月国害怕。 “你干什么……” 月国挣脱不开，单泽峰突然吼道：“不过是送你回家！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我今天不回家，我住在学校的附近。” 这时，单泽峰想起月国住在江曜臣的公寓的传闻，他自以为是很明白其中的缘由。 “怎么不让他来接送你啊，他家应该很有钱啊。和他在一起，你衣食无忧呢。” 这种说法很讽刺，月国不禁也提高声音吼他： “我们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我被宿舍的人欺负，摔下楼受伤，他就帮助我而已。” 虽然听上去很假，单泽峰也多少知道月国的性格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不得不信。 如果他们真的在交往，江曜臣作为恋人，不可能不来接月国。 他松开手，月国也一连退后好几步。 “我要走了……” 单泽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嘆了一口气，又追上月国的步伐：“我送你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都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不了……我又不是女孩。” “如果你不想明天学校里又有你的传闻，就让我送你这一程。” 话语里是威胁的口气，月国很生气。 “看来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传我的坏话…” “是你自己的行为让同学们误会。今天本来我和别人在聚会，现在朋友都知道我来接你，若是没把你接到，明天他们一定会起闹，你想让我被那么多人笑话吗？” 月国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的作风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出现那些流言。 他不想多为难学长，只好答应让学长送自己到曜臣的公寓附近，临时下车，月国道谢，又强调了一次：“学长，我真的不准备和谁在一起，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为什么我不行？” 单泽峰扭过身体压到他身前来。 他知道若是真的想拒绝，刚才就不应答应上车的，现在车门被学长锁起来，还要强吻他。 不过因为月国的推拒，他没有吻到，月国认真反抗，臂力也不小于他。 情急之下，月国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单泽峰盯着月国问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听到这句话，单泽峰终于松开手，而且有种放弃的错觉。 他有些难以置信，就算大家都传言月国生活混乱，他也知道月国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他跟着大家一起说月国的坏话，不过因为没有得手起了报复之心，每次他一在同学面前抱怨他送月国礼物被拒，第二天一定会传言成月国的错。 “你喜欢谁？是江曜臣吗？” “……” 月国竟然没有否认，单泽峰感到无地自容，若是月国喜欢江曜臣，至少从家庭出身上，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也喜欢你么，你们住在一起，别说什么也没发生。” “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住不同的房间……他也不喜欢我，只是帮我而已。”月国的身体还因单泽峰的刚才的强迫而紧贴着车窗，“我们就是朋友关系。” “这样啊。也是，他可不是一般人，少有人配得上他，他的眼光肯定也很高。” 确实配不上，连做朋友都是奢侈，月国深知学长说这话的涵义，他这样的普通人，当然不敢喜欢曜臣，他一直都极力地克制。 可是在拒绝学长的那一刻，他明白为什么，因为心有所属，所以他想要拒绝。 “他是不是喜欢你，真的不重要，重点是你喜不喜欢他。回答我。” 月国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对他表白的。” 他不想正面否认自己不喜欢，那就是喜欢而不敢说，单泽峰比月国自己还要懂他的想法，月国一定喜欢江曜臣吧，从平时同学们的传闻里描述，他们看上去哪只是普通朋友。 “你们这样住在一起，会引起很多人的误会。” “我知道，我会尽快搬出去。” 月国感到鼻尖有些酸涩。 “下车吧。”单泽峰解开了车门锁。 “今天谢谢你。” 月国匆匆地下车，甩上车门，他想快点逃离那个小空间，车门响重重地回荡在耳后。 踏入明亮灯光的高级公寓，铁门被锁上了。月国松了一口气。 终于要到了，已经十一点过，曜臣应该睡觉了吧。正这么想着，他取出钥匙开门，门却从里被打开，月国因惊讶而出声。 “你还没睡觉吗，要不要吃夜宵？”他看着曜臣，试图让自己微笑，不料曜臣的脸色有些难看。 曜臣还穿着正装，没有换睡衣或是t恤，难道他不打算睡觉么？ 进了屋，曜臣在餐桌边坐下，喝了一口水。 “有人送你回来的？” 第83页 “嗯，是一个学长。” “很有趣啊。是哪个追你的学长吗？你答应他了？” 曜臣有所耳闻，可是从未问过详情。 “没……我没有和他怎么样……” 并未说完，曜臣却发出了嘲弄的笑声，月国知道自己脸色泛红，他尴尬不已。放下东西，呆呆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吗？” “没什么啊。你回来的太晚了，打扰到我睡觉。”他说得极不耐烦，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睡觉，他连衣服都没换，也没有洗澡。 曜臣松开衬衣的第一个扣子，在月国回来后，他才发现衬衣勒得自己很累，此前，他一直在等待月国回来，他想借着昨晚一起共度晚餐的机会，继续和月国进一步的发展，即使月国不是残疾人，他认为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在今晚撞到月国被别人送回家的情景，这个念头完全打消，竟然认为和月国之间有可能，简直愚蠢之极。 “如果你总是和男人约会，还住在我这里不合适吧，别再让我撞见你和男人在一起，否则你就搬出去。” 他亲眼看见月国和那个学长在车里谈了好些话，还有亲吻的举动，却和自己说没有怎样。 不管如何，他现在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我会尽快搬出去的。但是我没有和男人约会，我是去打工了……这么晚打扰你，真的很抱歉。” 没想到自己还没提，曜臣就先开口。还是用一种捉姦在床的口气，好像他们之间才是有什么似的。 刚才鼻腔中的酸涩又突然袭来，月国进了屋。 曜臣紧捏着手中的水杯，力度足以让它破碎。 直到那个杯子真的碎开，他的手心被划了一道裂口。 ☆、插pter 31 插pter 31 *** “啊……老闆，您受伤了。” 曜臣回过神，掌心的血液汨汨流淌至豪华办公桌的边缘。 在刚才，他随手用力捏碎了一个高脚玻璃杯。那本是准备在空闲时间享用红酒而准备的杯子。 “没事，只是小伤口。”曜臣用另一只手拿出纸巾擦拭桌上的血液，“去拿医药箱过来。” 程澄退后了几步，慌张地找出了放医药箱的地点，然而在应急处理上，她对这些一窍不通。 “怎么可能，都流血了，我立刻打电话叫急救车……” “不用惊动到那个地步。” 他想喊住程澄，她还是出门去喊人。之后有一位懂得处理伤口的部员进来帮忙，门口则是一群人在围观状况。 伤口不算深，包扎起来后才有了痛感。 大学时，他也曾经因为愤怒捏碎过杯子。过了一会，月国出了房门发现他在寻找药箱，连忙为他处理伤口，一句话也没说。不知为何，当时月国的眼角似乎有些泪痕，那模样实在令人怜惜。虽然闹了别扭，曜臣又立刻原谅了他，无法对月国发脾气。 不过在之后一天，月国悄悄搬出了他的家。 如果他头一天晚上有所挽留的话，大概一切就不同了。 “老闆怎么会受伤？” “发生什么事了？” 公司里得知此事的人纷纷围过来向程澄询问情况，还好老闆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程澄脑子一片混乱，最终把她们全部支开。 她确信，曜臣是在上午那个电话后，情绪变得十分恼火。 她进去送资料时，曜臣尚未和对方通话。之后曜臣便拨打了那个电话，询问对方是否是某公司的总管之类，她也离开了办公室。相隔大概30分钟后，她再次进去送东西时，曜臣的神情和先前截然不同，虽然老闆平时很冷漠，也绝不会表现出咂舌、以及极端的烦躁，更不可能无故就把一只玻璃杯捏碎，那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 能让老闆露出这样表情的人，大概只有他的恋人。但是那个电话偏偏不是打给高先生，而像是一个陌生人，程澄难免会疑惑。 曜臣不在意手上的伤口，继续看着电脑的屏幕开始工作。程澄忍不住问：“老闆，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公司的问题吗？” “不是。关于我受伤的事，不要通知其他人，尤其是我母亲。如果有人喜欢多嘴，就交给人事部处理。” 其实并不会有人多嘴，因为不谈任何私事向来是公司的规定，程澄还是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和老闆的感情有关，不得不说，她有时会感兴趣。她已经接触了一部分曜臣的私生活，尤其是高先生还有她的电话，和她还是朋友。这一点上，她比其他的员工要优越的多。 “是。” 过了几秒种后，曜臣抬起头看着她。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 “不是，我是在想，莫非老闆和高先生吵架了。”程澄勉强地笑着，说出心中的想法，“说实话，有一点在意。” 曜臣最近总是留在公司到很晚，据说他下班也是住在隔壁大厦的酒店。 若是和高先生分手了，高先生会怎么样呢。不管怎么说，对方是个残疾人，程澄总是忍不住带着同情心。也许不是因为老闆，她这辈子不会接触到残疾人。她偶尔会好奇他们在家里是如何生活，心里又在想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猎奇心理吧。 “没有吵架。”曜臣转移视线，手指又在键盘上打起字。 “那就好。” 程澄准备离开，“对了老闆，您家里的狗……还好吗？上次发生爆炸事件，我就不知道小狗的情况了。” “不清楚，应该还活着。” 感觉这样的说法过于冷漠，难以想像老闆和高先生之间相处融洽，程澄突然哑言。 “不知道吗……高先生之前还经常发简讯问我您在公司的情况呢。”她小声地说，“但我没有说。” 这也不奇怪，最近高月国没有使用手机。 她感觉自己多嘴了，正要退出办公室时，曜臣喊住她。 “他问过你什么？” 程澄发出“啊”——的疑惑声。 “可以让我了解吗？” *** 这样对高先生是不是不太公平，忽然愣住的程澄在犹豫。其实她作为中间人，不应该让曜臣知道。 她认为简讯的内容，会影响两人的感情，也侵犯了高先生的隐私。 “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内容么？”曜臣放弃了办公，办公椅扭转向程澄，“我们在考虑分手。如果有什么秘密，但说无妨。” 程澄解开心中的疑问。原来他们真的吵架了，或许不是吵架，是和平分手。 翻开简讯记录，还好手机有查找功能，她搜到月国的名字，就立刻看见了和他曾经的简讯内容。 “他问过……您为他花了多少钱之类的。从住院到后来就经常在问……” 程澄转述道。 第84页 “我告诉他这些事可不能用钱来衡量呢。他总是在意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理解老闆的用心。” 也许是当初在医院逼他母亲还钱的一幕给他冲击太大，高月国无法走出那次事件的阴影，程澄正想为曜臣辩解，不料曜臣接下来的话令她惊讶得瞠目结舌。 “我为他花了多少钱？你应该有详细的记录吧。”曜臣准确地问道，“除了礼物和居家费用，只算医疗费和后续康复费，以及为他家办置后事的费用。养狗的费用也算进去，为了它也花了七八万了。” “有……”程澄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吗？” 曜臣转动黑色的钢笔，露出一抹松了一口气般的表情。 “计算出来以后，由你去通知他。既然要分手，这些都是应该付清的费用。这是家里的电话。” 程澄站在原地。 “是……” 她公式化地点头，同时也难以置信曜臣的决定。 就在她有所觉悟时，曜臣又说道：“还有那笔钱。” “什么？” “就是为了打发他母亲的那笔钱，让他自己去处理，别帮他。” “啊，那三百万。” 程澄反应过来，“要把这件事也告诉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迫于是曜臣下属的身份，程澄只能答应会通知。她有预感这件事会伤害到高月国。 也许老闆不是真的想分手，是借这个机会刺激对方，让他不敢再提分手而已，既然这样，为何不好好说呢？不想分手的理由有很多，只要说清楚，对方肯定会理解，这么做简直就是威胁。当然，也不能排除是老闆玩腻了，生气了，故意报复，何况让高月国知道这件事，他无疑会觉得曜臣的形象恶劣，再和好的机率很微小。 曜臣一点也不在乎程澄会如何评价他的作为。因为这就是报复，她最好快一点理解到他的用意。 今天他联繫到了单泽峰的助理，他现在在从事投资行业的工作，并不是般念他们说的那样落魄，进行通话后，他当即提到月国和自己正在交往，想了解月国过去的事。对方也大言不惭地承认追求过月国，但是曜臣没有问下去，提出了有机会见一面的提议，还可以考虑合作，单泽峰欣然同意。 挂断电话后，月国假装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令他厌烦起来。 他禁不住愤怒，所以才破坏了那个玻璃杯。 已经仁至义尽了，他真想看看继续逼迫月国是怎样的情形。 从来没有过这样掌握一个人命运的快乐。 “出国行程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飞机。记得按时汇报高月国的情况，一切麻烦你对外保密。” “好的。” “另外，在回国后安排我与这个人见面。” 他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叫做单泽峰的人的联繫方式。 “有劳了。” 这是感情私事，总是让程澄插手帮忙，曜臣感到抱歉。 “回国了立刻见面吗？” “是。” “我明白了。” 程澄终于退出了他的办公室，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为这样称之为冷血的上司工作，有时真觉得自己也成了恶魔。现在她即将去执行对高月国的审判，但愿他别吓得晕倒。 程澄在电梯间撞见了送资料的黄雨涵，她特意避开她的眼神。 “怎么愁眉苦脸的呀？曜臣哥又给你安排什么差事了吗？” 她们在电梯间里搭话。程澄无厘头地问：“你觉得高先生喜欢老闆吗？” 她知道雨涵也很清楚此事，只是从不在公司提，私下她们偶尔会谈上一两句。 “为什么这么问？这不明摆着嘛？他是真的喜欢曜臣哥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我和他都是孤儿吧。——雨涵想这么说。那种痛苦的感觉，她自己也切实感受过。 “曜臣哥对他这么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这是母亲对她说的话，雨涵打算用这句话搪塞过去。 从和月国相处的态度，她感觉到他对曜臣哥的依恋是真的，那种藏在内心深处的孤独、无助、绝望的感觉也是真的，因此，他根本不可能离开曜臣哥。 电梯门打开了。雨涵先一步走出了电梯间，那是她的楼层。 核实所有金额项目后，程澄整理出一份清单，她准备列印出来送到曜臣家中。 次日曜臣上了飞机后，程澄便拿着这份“大礼”去了他们的家。 真的要面对高月国，她有种畏惧。她畏惧的是欺软怕硬的自己。上次去威胁林阿姨时，还不至于有这种罪恶感。毕竟林雅蕾拿了那么多钱离开。这一次，却是迥然不同的情形。她必须先打一个电话确认高月国在家，确认他能接受此事，如果他不能接受，她把信件放在门口就好。 下了车后，一阵寒冷袭来。程澄拉紧了大衣的纽扣。离那栋别墅还有一段距离，她开始拨打电话。 听见高月国的声音，她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不仅要在分手前还清所有费用，还要付出老闆之前打发林阿姨的三百万。 不是三十万，而是三百万。 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钱的。她知道高月国的震撼，以至于他说不出话来。 “你在听我说话么？” 程澄深呼了一口气。 “三百万？”高月国的声线有些发颤。 “对，三百万。”程澄说道，“不如你去试图联繫林阿姨吧，也许她还留着没用。” “你有她的联繫方式吗？” “我不知道怎么联繫上她，真的抱歉…” 一想到老闆让自己“别帮他”，她便不能说林雅蕾的联繫方式。 程澄说出自己也无法相信的话语，她没想过自己也有这样冷漠的一天，明明在几个月前，她还带着高先生去买小狗。 “我想和曜臣通话……” “老闆他已经在飞机上了。” “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要去一周。” “一周……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三百万的事情……” “也许回来还有转机，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听见电话里有哭声，程澄希望月国能发觉自己其实是想安慰。 到了别墅的门口，还停了另一辆没见过的保时捷车，穿着西装和大衣的司机也正好下车，看上去是个不亚于老闆的贵公子。 程澄上前询问道： “请问你是…” “我是高月国大学的同学，听说他住在这里，我来看看他。” “啊……对了，能帮我把这份资料送给他么？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江曜臣的助理秘书。” 第85页 既然是同学，应该会比自己的身份更能体贴高月国。她可不想进门后，说出伤害高先生的话，刚才在电话里已经刺激了对方，她就是怕当面说，会造成更可怕的影响，所以才选择先通话，确认高先生不会情绪溃堤。 “我会的。” “谢谢……” 程澄还鞠了一躬，资料夹由程澄转接到般念的手中。 *** 有人在按门铃。 在可视门铃处看见般念造访，月国慌了神。 “有什么事吗？” “高月国，我是来送资料的。” “送给我的？” “是的。而且曜臣出国了，我替他找点东西。” 想及之前的事，般念和曜臣也许旧情复燃，月国不得不开门让他进入，再怎么说，这里是曜臣的家。 般念进屋后，月国发现他今天打扮得也很精緻，和此时待在家里不修边幅的自己有着明显的差异。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般念故作吃惊地问道。 “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没什么。” 月国的右眼肿成青紫色，那是前两天曜臣使用暴力造成的，本来只是想强迫他shangchuang，由于反抗才撞上床头柜，这件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般念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一副得意的样子，不难想像他是来示威的，亦或是想通过表情宣布他和曜臣的关系。 “这房子还挺气派的。” “是啊……”月国勉强微笑着。 来到客厅后，般念递出那份资料，月国坐在轮椅上，正想伸手接过，般念又收回了手。 “你坐在轮椅上不方便，我来帮你看看吧？” “没有……让我自己看吧。”月国的手落了空，他眼角抽动。 “喔，这些清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曜臣为你花费的医疗费？” 般念拆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无需过多解读，只扫一眼已经明白它的涵义，因为程澄都标註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为你花了这么多钱。养狗的费用？” “连养狗的费用也算进去了……”月国喃喃自语。那是他们一起养的，不是吗……不知曜臣会让他还哪些部分，还有那莫名的三百万，他感到一丝绝望。 般念并没有阅览完所有的内容，资料扔到月国的手里。 “养的是什么狗呢？我怎么没有见到？” “是小雪。” 月国呼唤了一声，在沙发里的暖枕中睡觉的小狗钻了出来。 真是十分娇小的玩具犬啊，曜臣绝对不会养这样的狗，看来是高月国一人的玩具，也难怪费用都算到他头上了。 般念禁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月国忽然抱有敌意。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条狗和你还真配。” 他是指小雪的腿…… 月国睁圆了双眼，那本就病弱的脸上更是变得惨白。 此刻绝不是产生冲突的时机，他默默把愤怒忍下。 随后，般念准备踏上楼梯。 “要去找东西吗？”月国的轮椅跟了上去，“曜臣说过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书房，而且是上锁的。” “那你也从没进去过囖？” “我没进去过。” “你还真是听话。” 在月国放自己进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成功了。要进入书房还是难事么？曜臣习惯把备用钥匙放在进房间的地毯下，他很了解这一点。 般念顺利地进入了书房，似乎在查找什么资料，月国只敢在门外等待。 没一会般念离开了书房，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空手而归，月国也不明白他具体要找什么，那已经不再属于他该在意的范畴。 正要离开时，般念启齿问他。 “你们打算分手吧？” “嗯……”仅是吐露一个音节，也是无比艰难。 “那你可得快点把东西收拾出来搬走了，被包养了这么久，总该有点自觉。” 被说中了心头的刺，月国一脸的难堪。 他已经在筹钱了，除了存款里的那些，另外的三百万，他一筹莫展，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林雅蕾的联繫方式，听说她得了曜臣的钱以后就不在s市了。曜臣出国那天起，也不再与他联繫，月国只能对着那份资料发愁。 次日是周末，就像以前的周末一样，舒焱会来学钢琴，好不容易也进入了“学习”的正轨，他开始对钢琴产生兴趣，月国却不得不终止这份课程。迎接舒焱进屋后，是雨涵送他来的。得知今日无法教钢琴课，雨涵提议去外面喝茶，看见月国眼睛上有伤，正好出门散散心。 雨涵和舒焱热情邀约，月国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他只能答应他们。 来到一家商场的甜点店里，月国配合着他们展露笑容，这是他竭尽全力表现的演技了。一想到很快他就要离开曜臣，还拖欠着债务，怎么也不可能开心起来。如果此时和曜臣提和好，曜臣也肯定会以为是自己不想还钱才勉强演戏，既然如此，只能去凑钱还他。 还钱之后呢？要怎么生活下去呢？工作的事还未尘埃落定，一切又回到了刚遭遇意外时的原点，原先的痛苦已经平息，新的痛苦又接踵而至。 “可以借你的手机用用吗？”月国在餐桌前问道。 “好啊。”雨涵关掉自己的通讯录，然后递出去。 月国开始打字，第一次使用这个系统的手机，显得很拙笨。屏幕照应着月国的脸颊，雨涵感觉他有心事。 “你在搜索什么吗？” “没什么……” 月国把手机还给她，屏幕已经是桌面。 她猜测月国是在用浏览器搜索，她打开浏览器查看历史的界面，搜索关键词竟然是安眠药的致死用量，附近哪里有药店。她大惊失色。 月国不会想买安眠药自杀吧？从他搜索网页的词语来看，他很有可能这么做。 “你和曜臣哥感情还好吗？” “还好。”月国的声音很正常，听不出哪里不对劲。 可是他再怎么伪装也没用，刚才的网页搜索，已经把他和死亡联繫到了一起。 “真的吗？”雨涵盯着他严肃认真地问，“你刚才用我的手机搜索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曜臣哥和你吵架了吗？” 她支开了舒焱，让他去那边选甜点。 对面坐着的人只剩雨涵，看来她已经有所察觉了，反正终究是要面对的，月国向她说出实情，告知二人感情破裂。但是他没有说出曜臣让他还钱的事。 “怎么会？闹到了要分手的地步…”雨涵把他拉到客厅的角落谈论，“你真的想分手吗？” 月国用力地摇头，却说道：“真的。” 不想分手的理由，只是害怕承担分手需要付出的金钱，而非是爱情的不舍，哪怕真的是因为喜欢曜臣而不舍，他也说服不了自己，更说服不了曜臣，惨重的事实摆在眼前。 第86页 实际上，已经过得不幸福，他希望早日脱离现在的痛苦处境。 “曜臣哥现在不在s市，等他回来再决定好吗？”雨涵安慰他。 “其实……我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你打算去哪里？” “回以前的家，但是，我要先去找朋友帮忙，我想定制假肢。” 看见月国的话语如同呼救，雨涵一时心软。 “曜臣哥一定不希望你离开，肯定是气话。不如去我那里住两天吧，你以前的家还没收拾吧？” “不。这样太麻烦你……” “没事的，我会跟曜臣哥说一声。一定要等他回来了再好好决定，你这样能去哪里啊。” 月国应该需要陪伴，雨涵自作主张地想。若是今日丢下月国不管，他可能会出事。月国想拒绝她，雨涵却执意要这么做，最终，那一晚去了雨涵的公寓度过。 ☆、插pter 32 插pter 32 *** 简约的木质餐桌上呈着几道食物，有沙拉、鸡胸肉、烤肠和蘑菇汤。 从塑料打包盒里倒入餐具里，和刚做的无异。之后，雨涵又端来两块她藏在冰箱里的蛋糕。 “这些菜还不错，我平时在家不怎么做饭吃。楼下这家是我认为最好吃的餐厅。” 月国点了点头：“谢谢，但是，这么多……” 他欲言又止，也不动餐具。 雨涵微笑道：“没关系的，我请客。” 不知不觉的，她竟然可以从月国的眼神中读懂他的心思，以及他要问的问题。如今和曜臣哥要分手了，他一定觉得不好意思。 观察着月国进餐时的神色，她不禁怀疑，他真的想自杀吗？ 也许他已经料到雨涵会伸出援手，才会用她的手机搜索那样的信息。 半年前第一次见到月国时，他也是这样一副可怜得无可奈何的模样。知道他喜欢弹钢琴和看书，脸上总带着一种莫名的忧愁，也许这也是吸引曜臣哥的原因之一。其实，还有一点可爱。 不得不说，帮助他，这会使人得到一种满足感，这样的满足感，是有条件帮助他人的富人才能体验的滋味。只要他没事，雨涵也放下了心。 晚餐后，她带月国进入了客房，锁上了窗户。正要出门而去，月国喊住了她的名字。 “明天……我要去银行取钱。” “需要我帮忙么？” 月国摇着头回答：“我把证件都带来了，我可以自己去。” “那取完钱以后，你要怎么回来？这样好了，你打一个车，来公司找我。” “公司……” “或者，我可以让人去接你，曜臣哥的司机最近在休假。” “不用了，我打车去。可能要办很久的事。” “办事？” “没什么，就是想取点钱出来买东西。” “你没有在胡思乱想吧？” 有一瞬的犹豫，月国又一次摇头。 雨涵年纪不大，但固然是个做事起来十分认真的女孩，她的审视让月国既愧疚又安心。 “一切等到曜臣哥回来商量也不迟，你别想太多。” “好……” “那么，你早点睡觉。晚安。” “晚安。” 月国坐上床，现在是在雨涵家里，即使是胡思乱想，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里是二楼，哪怕是想要跳下去摔死也有难度吧。 他已经给雨涵添了很多麻烦，绝不能再让她担负“单身女孩公寓里有人自杀”的流言。也许正是害怕死亡，更不能让自己孤单待在家中，他才答应雨涵来借住一晚。果真，现在自杀的念头不再那么强烈。 若是单纯的还不上钱，他并不会去自杀，还有商量的余地，还可以再赚来还。真正令他感到绝望的原因，应该是未来一片灰暗。无论谁安慰，他也看不见光明的前途。 次日，月国和雨涵一同出了门，她去了公司，月国去了银行，他想趁着不用排队的上午去，银行开放的时间是九点，不料九点时，银行的人也十分多，排队约有十来人，却没有人打算让他优先。 终于轮到了月国，橱窗里的业务员询问他办理什么。 月国拿出小楚给他的yinhang卡与存摺，询问能不能把全部资金转移到另一人的帐户，之前程澄代他办理后，这些钱就在他自己的名下。查询余额后，由于涉及数额巨大，超过一百万，业务员告诉他要核实转帐目的和用途才能办理。 “转帐的对象是你朋友吗？为什么转帐这么多钱？” “之前我住院花了大笔钱，都是他为我支付的，现在我要还给他。” 年轻的业务员还特意转头向前辈询问这种事应该如何处理，很快告诉月国，接下来要与转帐目标方的持卡人核实，必须双方都在场签字作担保。曜臣目前不在国内，便不能一同来办理。看来只有等他回国才能商量，月国离开了银行。 转帐的事又被耽搁了，心里还有一点侥倖。 没想到曜臣提出这么绝情的要求，月国连电话也不敢打给他。 交往时，曜臣说过很多次不用还钱，当然，现在改口也是他的自由，那也说明他的爱意已经消失，才捨得这么为难自己。如果事情有什么转机就好了，曜臣真的不喜欢他了吗？尽管这样想有些无耻，却是此刻真实的想法。 月国并未按照约定就这么去公司——也就是曜臣家族的公司。现在才十一点，他打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去江滨南路的天星琴行。 上一次询问工作的问题，还是在电话里，有些事需要当面说才得体。谢蕴是天星琴行的店长，她比月国要大上几岁，原本想安排教课的工作给月国，可是她从目前报名在琴行学习的学生情况了解下来，授课老师都是满员，没有可以换老师的例外，若是新来了学生，还不一定会相信月国这样的残疾老师，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只以不太方便为由，从旁侧敲地拒绝了月国。 谢蕴很不好意思的安慰他：“我会再想办法帮你问问，简单的工作你都可以胜任。” “没关系，不用勉强帮我的，一定有适合我的地方。在工作前，还要先定制假肢。” 月国说得平淡，其实内心又袭来一阵低潮。 他早就料到，这里不一定会有工作，被拒绝也不算意外，想必谢蕴答应帮助他，不过是表面说辞，到了真正的关头，她会为难不已。这下子，月国对工作更没自信。 离开琴行后，月国在附近买了一部可以打电话的便宜手机，办理了电话卡，有了电话，他就可以和世杰联繫，还可以联繫更多的朋友。世杰已经答应很快就会把那二十万还给他，即便不能填补现在欠下的漏洞，也是一笔客观的费用。 买了手机，月国在江滨路找了一家午餐店休息，顺便打起电话来。从世杰的那里得到了小楚的电话，他又打了电话告知小楚，他正打算拿那笔赔偿金还给曜臣。楚泉问他今后住在哪里，月国回答说住在自己以前的家。 第87页 一听见月国的声线，比上次见面听到他声音时更加憔悴，楚泉内心一阵心酸。月国是他喜欢过的人，小楚做不到无动于衷。也许到了现在依然有悸动，才会担心。 楚泉焦急地问他：“现在你在哪里呢？” “我在江滨路的广场公园旁边，吃了点东西。” “那么我现在过来一趟。” “等等，不用了……”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看见我的。等我来了再打电话。” 好像终于捕捉到这个月国依赖自己的机会，楚泉迫不及待地要赶过来。自信的语气让月国不由自主露出苦涩的笑容。 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条不算宽阔的江河，有许多老年人和情侣散步，即使是冬天，也有人穿着运动衫跑步，还有玩极限运动的年轻人。江上的大桥络绎不绝地来往两岸的汽车，也是s市的标志建筑物之一，总是被列为旅游必去的景点。那的确是一个很适合散心的地方，过了一会，月国就去了江边的花园广场。 远处，一个穿得严实的人影跟随着月国，围巾里露出黑色的耳机线，他正在与别人通话。 “他去江边做什么？” “可能是散步，不过坐在轮椅上移动得不快。”也就是说，很方便远距离观察。 “他一个人去江边可能会寻短见，现在他还欠着「债」呢…总之，你继续跟着。” “在岸边散步的人有很多。他刚才打了一个电话，他有手机。” “你听见内容了么？是要见朋友吗？” “听不清。但是……他忽然停了下来。” “如果有朋友来就糟了。”迟疑了一会，那个和他通话的人笑起来，“但是我感觉，他应该没有朋友。” “这么多人，他真的会忽然自杀么。” “你怎么知道？有些人就喜欢在公众场合博取关注。他究竟要不要自杀？如果自杀了，你也省事。” “我不确定…” “那么，我要你推他下去，然后混入人群里。” 咬紧牙关，看来是想和电话中施令之人抵抗，可是又没有与之抗衡的筹码，他正是不得不听命令才来的。他不知不觉地从背后靠向月国。 从这个距离，不一定会掉下江去，除非利用轮椅的推力可以勉强试试，即使掉不进江里，也会重重地摔下这个台阶。 “快点啊。还在等什么？” 电话另一端的人看样子监视着人影的一举一动，逼迫着他赶紧动手，终于，他决定放手一搏。 黑色的人影穿过散步的人群，向月国走去，暗中，他用不动声色却厚重的力量踢了轮椅一脚。滚滚的轮子向岸陆的最边缘滑动而去，轮椅上的人发出一声惨叫。 成功了！人和轮椅都一齐跌到岸下！ 此时，耳机里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对方应该在挂断前听见了动响。 “糟糕了！有人掉下水里！” “怎么回事？好吓人！” 周围的人因为这过大的响动立刻聚众围观，而作恶的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附近，没有人发现刚才的意外是人为恶作剧。 人越来越多，冷漠的人也会看上一两眼。他们开始反应过来落水的人是残疾人，因为还有轮椅一同掉了进去，甚至出现“也许是自杀”之类的议论。 现在是冬季，气温浮动在五六度，跳进水中会冻僵而无法游动，即使会游泳的人也不愿意施以援手。 大约在两分钟以后，忽然有几名见义勇为的男子陆续跳入水中救人，看衣装是在附近正好做志愿者活动的人，群众里出现了为他们担忧的喝声。 月国被救上来了，围观的人以为他晕了过去，救他的青年做起了心脏复甦的工作，实际上他只是被吓晕了，救上来以后经过外界刺激，开始往外吐水。月国很快有了意识，虽然很薄弱，接下来就被抬上了担架。 警局和电视台的人赶了过来，等到警察做完笔录，他们採访那些跳下去救人的青年，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有一位只是回答“在s市着名的景点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让城市的形象丢面儿。”还有的说是“见义勇为很正常。”直到他们採访到最后一位跟着送人上急救车，又被拦下说不允许跟着上车而回来的青年时，他捂着额头回答他们：“那是我朋友。” *** 公司现在的重心，已经偏向于伦敦金融center的企划，董事长颇为在意，因为那是曜臣即将接手管理的分公司。会议结束后，雨涵跟着高层的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她负责推着母亲的轮椅。程澄在外面等着她，接下来，程澄就要跟着另外一个高层一起外出，唯有此时有空来找雨涵。 雨涵松开舒兰的轮椅，也停下脚步。 “董事长，我有事单独与她说。” 雨涵看了母亲一眼，舒兰点头让她跟着去。 到了这一层楼的休息区，程澄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 “这要交给高先生，但我没有空过去。所以你代我交给他，劳烦你了。” 雨涵接过来，正好月国正住在她家，交给月国再容易不过。 “里面是什么内容？” “你交给他就是了。他和老闆要分手，这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也许有用。” 雨涵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诧。 “什么啊……你也知道了。分手就分手，干什么弄得人尽皆知的？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老闆说的。”程澄平静的回答。 曜臣哥让别人为他的感情收拾，雨涵顿时更觉得可气。 “会交给他的。” “我今天得到安排，等你哥哥回国，我就不会再担任他秘书一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突然做出帮助高月国的决定。 说完这些话，程澄郑重地点头告辞。 大约又过了三个小时，普通员工也在陆续下班，雨涵疑惑为什么高月国还没有来公司找她。按理说，打一辆车就可以来，出门时她也留了名片电话。正想着他是不是改变主意回家时，雨涵接到了市中心医院的来电。 她们询问她是不是高月国的朋友，他意外溺水住院了，目前生命体徵平稳，但是有些肺部发炎的情况。 “怎么会掉进水里的？” “送来的时候说是自杀，后来我们问他原因，他说不记得具体的情况。” “怎么会？” 看得出月国最近有心事，所以不算是非常震惊。昨晚和早上都吩咐过让他不要想太多，没想到还是得寸步不离才行，有一瞬的担忧，又转为厌烦，可是她说到底也不是月国的什么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管他那么多，难怪曜臣哥已经不想管他了呢。 “现在他还好吗？醒来了没有？” “醒来了，他说要通知你一声，所以才打电话来的。” 看来月国还惦记着她，雨涵招了一辆计程车赶去医院。上了车，手里还拿着应该交给月国的那份文件。里面是什么内容，她暂时没空好奇。 第88页 雨涵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拨打了曜臣哥的电话。 他在英国有时差，这时候恐怕还没醒来，雨涵打了一半又匆匆挂掉，选择了发送留言。不料曜臣却回拨过来，雨涵难以启齿地说：“月国哥听说是溺水住院了，现在我正赶过去呢。” “溺水？住院？” “他最近情绪不好。有轻生的欲望，你不知道吗？”她有点想指责的意思。 听见曜臣哥的声音极为冷淡，“那不过是他自己玩的小把戏，若是真的想寻死，怎么会让你发现。不理他就是了。” “可是都闹到医院了，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不是和哥哥你分手就备受打击了？” “不会。分手了他和我们家已没什么关系，你也别和他牵扯太多。” “知道了，但我想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已没什么关系……说得好听，为了高月国花了那么多钱，这也叫没关系？雨涵挂了电话，这几分钟还打扰曜臣哥睡觉了。不过，她完全没想到的是，曜臣哥并没有睡觉，在酒店处于极度失眠的状态。 *** 月国住在普通病房，只是输了点液，待做ct片，雨涵没想到门口聚了好几个人，穿着打扮很前卫，看上去不像是月国的朋友。 “我是廉世杰，月国的朋友。” 雨涵走过去询问，像是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人介绍道。 “你好。我也是月国的朋友。”雨涵点点头。 门口的五六个人都是月国的朋友？她没想到月国的人缘这么好。也不一定是朋友，可他们都一副坐也不坐就站在门外等待的样子。 “他还好吗？”雨涵从窗口看去。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他们看上去冷漠至极。 这时，人背后走出一男一女盯上了雨涵。 “小程姐……”雨涵诧异地看着她，她确实没想到连小程姐也在这儿。 “雨涵，之前我交给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程澄为难地看着她。 “就是这份文件吧？”楚泉发现雨涵手里拿着的特殊文件，他有些毫不顾忌地抢了去，根本不给雨涵反驳的机会，程澄点头确认后，楚泉拆开了文件袋。 里面是一个印了手印的合约书，还有乙方的联繫方式，以及后续的打款记录，每个月都有，直到这个月的都有。之后，楚泉愤愤把那叠资料甩到她的面前，看来他已经知道雨涵和曜臣是一家人了。 雨涵却捧着看不懂。 “这是什么？乙方是谁？”雨涵吼道，她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跟她发脾气。 “是高先生的妈妈，她当初纠缠高先生，所以老闆拿了三百万，又答应每个月给她一万，让她离开高先生，让她不要再来联繫儿子，否则就要对她不利，她为了钱当然就答应了。” 程澄站在他们之间解释起来， “现在老闆希望高先生支付这笔费用还给他，作为分手费。” 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雨涵问道：“董事长……我妈妈知道这事吗？” 程澄摇了摇头。 “高……高月国知道吗？” “他已经知道了，从前都不知道。”程澄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哥逼他还钱？”雨涵确认无误地睁大眼睛。 楚泉和那群朋友则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并且也开始自顾自地嘲讽起有钱人玩弄别人的感情，雨涵完全没心思和哪些人辩论，虽然已经是一肚子火。 “这就是月国自杀的原因，他现在还告诉我们，说是意外掉进水里，不让我们担心。”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哥怎么会真的狠下心让他还钱，肯定是不想分手说的气话……” “就算是气话，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程澄苦道。 雨涵抓着那些文件焦急道：“等等，让这个女人把那三百万还回来不就好了吗？” 程澄也不留情地厉声还她：“谁知道她有没有花掉。我们跟她打过电话谈还钱的事，现在她不接电话！这些钱本来就是我负责，我再清楚不过了。” 程澄又说：“本来想尽绵薄之力帮助高月国，让他自己也打电话去。没想到他出了事，我也不好意思进去。” “我来打！”雨涵拿出电话。 她冲进病房里，原来月国醒着。 楚泉也没有拦下她，看见雨涵的外套上有许多手工刺绣和珍珠，他真怕损坏了她的衣服要赔偿。 “我来打电话给你妈妈！你们少把我们家说的那么恶毒。”雨涵朝床上的人喊道。 “雨涵……” 月国看见她气势汹汹地进来了，眼里泛出光亮，他以为会带来什么关于曜臣的消息，然而并没有。 “通了。”雨涵的口型告诉他。 其他人在门口，好像很想进来围观，但是被楚泉拦下。 “喂，你好，请问是林亚蕾女士吗？” 雨涵平息她的怒火，用委婉的音调问话。 “是……你是？…” “请问你是高月国的妈妈吗？” 雨涵严厉问道，她还调整了公放模式，听见那刺耳的公放音量，月国则是皱起眉。 对面迟疑了一会，缓缓说道： “…高什么？我不认识，那是谁？” “你收了钱就不认人了吗？怎么这么不要脸？”雨涵尖刻说道。 “我、我不是。我要挂了！你打错了！” 那个中年女声慌了神，雨涵也着急起来。 “等一下，月国现在快不行了，你……你接一下电话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雨涵和月国的眼神对上，看出月国对这电话的恐惧，她等着对方的回覆。 “月国不行了吗？”过了好几秒，对面终于传来的中年女声，“他人走了吗？” 雨涵咬着嘴唇，更是一股火气涌上，她把电话放到离月国更近的床边。她对着电话道：“你自己和他说。” “餵？月国？你还活着吗？”林亚蕾慌张地问。 “你好。”月国淡淡回答，他看了一眼雨涵。“听说曜臣给你一笔钱……你全部用掉了？” 林亚蕾吱吱呜呜没有出声，月国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声音。 “他现在要你还给他，然后，你就可以来s市看我了，不用像那个时候偷偷摸摸……” “本来就不该和那种蛇蝎心肠的有钱人家纠缠，要不是当初我们没钱支付你的医疗费用，我也不会答应他的条件啊。” “还不上那笔钱怎么办？他们会不高兴。”他注意自己的措辞不带着埋怨，免得雨涵听了不舒服。 “那笔钱现在不在我这里，让我还我也还不了！”林亚蕾突然变得火爆，“月国，我都是万不得已的。你能理解吗？” 第89页 不能理解。 怎么拒绝她才好呢？月国闭上眼睛。 “多久可以还呢？”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雨涵抓过电话质问道： “你是不是把钱花掉了呀？三百万怎么花光的？才过去半年多！” 对方忍受不了，突然猛的挂掉了电话。 “肯定是用掉了，不然心虚什么。”雨涵对着电话大嘲，“等曜臣哥回来再说吧，现在这事不是我做主。……曜臣哥怎么那么蠢，白白拿钱给那种不要脸的人！” 那种人…… 是指母亲，明明常人都无法容忍对别人母亲的侮辱，他竟然忍下来了，真是太可悲了，月国想。 ☆、插pter 33 插pter 33 *** 只要把那个人推下岸就完事了。说来也奇怪，没有人注意到意外的发生是人为的。在坠河事件后，迟迟没有传出任何“追捕嫌疑人”的消息，看来警方还没有着手调查这事，说不定以轮椅打滑为由结案了。这件事还引起不小的围观和轰动，上部为了压下消息，新闻社亦不敢肆意报导。 在等候室里，面对着试衣镜卸下黑色的伪装，欧澈露出一张颇像明星的脸庞，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疲惫，脸色黯淡无光。 身后的男子逐渐靠近他，那是他的同盟者般念，他通常称呼其为学长，他们同样是音乐学校出身，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却在校外的乐团认识，也因此牵扯出现在这么多的事件。 般念将东西悄悄塞到欧澈的手中，在伸出手时，被欧澈抢夺而去。 “这是这次的酬劳…” 欧澈的双目有些狰狞，看来比起下午犯罪时更加的来劲。肉眼观察这袋粉末，他知道大约只有20克。三年前从音乐学院毕业，以优异的成绩代表学校登台演出，初出茅庐时，原本他的音乐之路应该一帆风顺地走下去，却在一次演出庆功会上被人下了毒，从此染上这东西，再也无法摆脱被操纵的命运，短短两年时间，他的人生已经完全毁掉。 为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欧澈不打算揭发全部的真相，这不是初次铤而走险，家境贫寒让他更加走投无路。 “真是辛苦你了。还好没闹出大事，我听说他没死，被救起来了。”般念说完这句话，欧澈松了一口气。原来受害人并没有身亡，看样子不像是会追究到底的人，他听说受害人没有亲人。 对方又说：“好好干，明年就可以出国留学了。我带你去见老师吧。” 去英国或者是奥地利留学是欧澈的梦想，在他身无分文时，没有机会考虑将来的事。也正是如此，他无法离开现在资助人的援手。老师答应过会资助欧澈全部的学费，但自己必须一直为他效劳。加上药物控制，欧澈更是没法摆脱。如今已经年末，马上是春节，留学的未来已经近在咫尺。 去见老师，这也是每次行动之后的必要流程，老师会安排他接下来该做什么，连般念也是听老师的安排行事。 灯光昏暗的大休息室内，一团男性的影子站在窗边。欧澈远远地看了一眼，虽然并未开灯，室内的各式古董与雕塑在黑暗里晃动。老师的家是一座如同城堡一样恢弘的别墅，这是上个世纪洋人留下的建筑物，年代久远，老师在事业有成后将这里购买下来，作为他私人的音乐殿堂，收藏了许多名贵的小提琴和价值连城的乐器，但这些也仅是耳闻，欧澈从未亲眼所见。 到了这里，欧澈也是被隔在门外，等会老师喊到他时才能进去，般念要先一步进入。 他听得见部分谈话的内容，似乎也听不出什么由头，否则他们不会让他有机会偷听。 “那份录音文件找到了吗？” “还没…” “如果再不找出来……” “我知道，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确认是否真的在曜臣的手里，还是在高月国的手里，或者说他们依然不知道这件事……” “你还在试探？” “我察觉不到什么异样……” “曜臣多半很清楚。否则怎么会疏远我到这个地步？若是不回收那份录音，危险可就大了。你先出去吧。” “伯父，你放心好了。曜臣和高月国已经分手了。” 小巧的高脚杯里装着白葡萄酒，伯父只是淡淡的笑着。 般念退出屋子后，欧澈随即进入。眼神交汇时，他藏起了手里的粉末口袋。 “拿到了吧。”老师背对着房门而坐，英式的沙发椅把他整个人都挡了起来。 “拿到了。”欧澈依然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最终放入衣服内衬的兜里。 “这是最后一次。” 一声长嘆息从沙发椅后传来。 欧澈有些错乱，但是他没有听错。他丝毫不敢往前走动一步，只是淡淡问道：“老师，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 沙发椅后的声音有一些犹豫。“你不是要出国留学了吗？所以今后，慢慢戒掉也是一件好事。虽然会有一点艰难。” “我会努力。”欧澈提高了呼吸的声音。 “所以这次给你的量有些少，就是为了让你习惯……你懂吗？” 欧澈很清楚这样下去带来的后果。除了发作时的需求，平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触碰，他对自己说这是在缓解压力，不过是藉口，一旦沾染上，是很难戒掉的，因此，他为了老师而卖命，只想得到一点“奖赏”。最近，老师又一次提到他的承诺：出国留学资助。多年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要实现，欧澈开始严格控制自己的吸食量。 “既然是最后一次，回去好好享受。”沙发椅后的人端起小高脚杯抿了一口酒，欧澈也随即退出了这间房。 *** “医生说你有引发肺炎的徵兆，而且你低血糖很久了，还是留在院里观察两天最好，而且还要配那个……”楚泉放下了手袋，里面装着冬季的应季水果。 月国看着他取出食物，脸颊上在发烫，始终一言不发，好像喉咙被堵塞了一般。 “对了，费用已经支付了，是残疾人基金会今早分配过来的。办事效率真的很快。”——多亏了黄雨涵。不过后面这句，楚泉认为没必要说出来。 她在那边帮忙，她和江曜臣的家族似乎在这一块做了很多的贡献，月国跟他们相处绝非坏事，不过却闹到了要分手的地步，又涉及金钱纠葛，楚泉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而作为当事人，江曜臣还在国外没回来，真是麻烦。 到输液的时候了，楚泉按下了呼叫护士的按钮。 除了输液，还要换药。月国在昨天的事故里受了一些皮外伤，需要持续消炎。 “疼吗？” 棉签上的消毒水沾到脸部的伤口，月国忽然紧闭着双眼。 没想到这个病人不仅不说话，连摇头也不会，护士只好尽可能的动作轻柔。 第90页 离开病房时，护士已将楚泉认定是病人的家属。 她开玩笑地跟他说，残疾人本就容易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应该多和他交流才是。 实际上，楚泉已经和月国交流过了。在一晚的看护中，月国没怎么睡着，他们聊了几句，可以看出月国没有聊天的兴致，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他没有解释内心的癥结，楚泉猜想和恋情分手有关。 月国躺在床上嘀咕道：“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很久没回去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已经决定要搬走了吗？你的行李呢？” “都是他买的衣服和用品，我自己的东西没多少。”月国摇了摇头。 “他不会那么抠门吧……你的东西，他也用不上。”楚泉打开手机摆弄起来，“那种人的家世不得了，普通人可招惹不起。” “是啊……”月国坐起来，发声变得有一丝艰难，“小楚，你不回去吗？” “我留下来方便照看你。” “没关系的。”这时，月国雪白的脸上才有一些红润。可见「照顾」这个词语的暧昧涵义刺激到他。 到医院以来，楚泉还没有问过坠河的原因，既然警方断定是意外，他也不打算多想。但潜意识里，他仍然觉得月国有轻生的欲望。 下午，世杰和他的几个兄弟也来到了医院。昨日根据月国的情况，医生拍了照片量了尺寸，世杰立刻去制定了假肢。今天送过来，正好可以在医院进行调整。那是一种3d列印效果的便利假肢，内部是调节的升降金属。制作过程很快，方便穿戴，价格也更低廉，不会造成太大的经济负担。之前曜臣也说过，国外定制的义肢动辄上万，还要花钱保养，国内的牌子也是几千元不等，在穿戴前要进行残肢矫正，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活动自如。在加拿大有一种髋骨离断假肢，可以实现髋骨离断的残疾人最终徒手行走，然而接受腔要经过量身定制，还好月国的类型不至于那样的夸张而难以实现。不过在国内，要达到预期效果，都需要长期的维护，这背后自然需要金钱支撑。否则会过得很辛苦。 在帮助下，月国戴上了固定器和假肢，穿上宽松的裤子，开始试着行走。他已经半年多没有享受过两足行走的滋味，对于自己笨拙的行动，发出难为情的笑容。 “有点奇怪…” 月国试着走了几步，由世杰扶着他，医生提醒不要扶着最好，世杰才松开手，月国也依然平衡地站立着，缓慢移动着步伐。 “是不是应该再调高一点？”月国左边身体有一些微垂，世杰也发现他显得不自然。 医生走近看了看，断定道：“那是因为长久不运动造成肌肉无力的缘故，平时的力气都花在右边了，会变形的。” “我……我平时会带着截肢套。”月国垂着头说。 “那就好。假肢看上去很合适，你记得多练习。”医生对他微笑。 月国也笑了笑，惭愧地回应那个笑容。若是一开始就积极复健，说不定现在早已习惯假肢。可是那时候没有曜臣伸出援手，他也没有能力支付治疗费用，在曜臣的呵护下，他甚至忽略了复健的真正过程，被爱情滋润得忘乎所以了，现在即将经历的才是真实。 月国放下了裤脚，除了身体略显得孱弱之外，和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果然，只要是正常的残疾人，都会戴着假肢，之前才是不正常。几乎所有腿部意外截肢的人，都追求着肢体正常行走的平衡，除非是无法靠假肢完成直立行走。月国这么想着，现在，他也终于走上了正常的步伐。 “如果合适，也练习顺利，明日就可以先出院观察了。”医生这么说，大家似乎也放了心。 医生刚离开，楚泉的电话响起来，看见来电提醒的名字是杜阿姨，他匆匆离开屋子去接听。 这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世杰忽然将月国搂住，他知道月国不习惯站立，所以搂着他一起坐在床边。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世杰发出感嘆。 下句话正要问月国怎么办，但追问下去，难保月国会伤心。世杰的臂力更紧，月国竟然也不反抗他，好像回到从前交往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此时的意义不同往昔，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世杰内心有些飘然，不过，当然是不可能和月国在一起的。乐队刚起步，唱片公司还想炒作他们，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谈恋爱。再说了，月国现在是残疾人，丝毫没有令人亲热的欲望，世杰知道内心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在作祟。 “不如以后先住在我们公司的公寓吧，你家里还没收拾。” “公寓？” “就是乐队签约的公司啊，给我们安排了精装修的公寓，看上去还不错，但不是自己家，所以我不怎么过去。但是乐队其他人也经常去住，你不介意吧？” “不。”月国应答了一声，又低着头说：“世杰，真的很谢谢你。” “关于你还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世杰坚定的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月国试探地用余光看着他。 “别这么介意，就当是朋友的帮助。” 原来是这样啊，月国欲言又止地闭上嘴，耳根有些尴尬地红起来。 “对了，还有一点事，我要告诉你。” *** 雨涵站在医院大厅中，这间医院位于市中心，人流量很大，她觉得很闷，才不愿意去人多的休息区坐下，宁愿站着透气。很快，曜臣哥出现在入口的玻璃大门前，身后还带着司机，雨涵匆匆地奔向他们。 “曜臣哥！”雨涵皱起眉头，“你吃东西没有？” 现在是晚上七点，曜臣哥好不容易赶上今日的飞机，订的还是普通舱。他风尘僕僕地回来，眼神中透出疲惫，仿佛没有休息好一般。 若是让妈妈知道曜臣哥提前回国，还为了高月国累成这样，一定会气死的。 “吃了。” 曜臣为雨涵整理她的呢绒帽子。 “月国怎么样？” “我偷偷看过了，有人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呢。”雨涵不满意地嘀咕道。 “谁照顾他？” “一个叫廉世杰的人，说是月国的朋友。” 雨涵转述时夸张了几倍，世杰也就每日来一次罢了，但还是引起了曜臣的不满。 “是他…”曜臣的声音低沉几分，他迈步径直向电梯走去。 昨晚，雨涵来医院看了月国，又向曜臣哥说明了情况。曜臣哥听说月国是真的不小心溺水、身体不太好，提到他的语气温柔了许多，立刻把预计的医疗费用打在她的卡上。雨涵问道，是不是因为生气才说了让月国还钱的狠话，曜臣没有否认，她反而觉得分手只是高月国不知好歹在胡闹。雨涵气不过，便说是她去协会安排的救济金。 来到月国的病房前，廉世杰没有像雨涵说的那样寸步不离的呆在这里，大概是出去抽菸了，病房里只有月国一人。 第91页 “病好了吗？”曜臣打开门，唤起正在看书的他。 月国流露出些许诧异，正想说点什么，雨涵的眼珠瞪过来。 “曜臣哥为了你赶回国，你不要和他闹别扭了。” 月国蹙着眉，显然并非高兴，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想到你为了我赶回来，我以为你已经不管了呢。” “是啊，对不起。”曜臣微笑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受不了跑去自杀。” “我没有。”月国气得睁大眼睛，“那只是意外，是有人恶作剧。” 月国又被恶作剧了？曜臣若有所思，但没有往深处想。 他走近床边安抚月国，嘴角浮现轻挑的笑容，见到月国无助的样子，他觉得十分可笑。 “之前也老是有人恶作剧的，你不是知道的吗？”月国望向曜臣，他知道不能指望曜臣为他去解开背后的秘密。 接连两天都没有人过问他坠河的原因，都当做是意外，他也打算忘记此事。没想到曜臣一出现就如此断言，月国又想起那日的情形，是背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想要谋杀他。 “你明明就有轻生的欲望，还拿我的手机搜索安眠药的事，我们只是担心你而已！”雨涵大声说道。 “我……”月国哑言，“那天，我没有，所以……” 他激动得无法说话，雨涵收敛了气焰，转而问曜臣：“都是你之前让他还钱把他吓到了，就算让他自己支付治疗费，你打发那个阿姨的钱也不应该让月国承担。” “我没有打算让他承担，只是开个玩笑。顺便让他看清，他的母亲是个怎样势利的人，可以为了一笔钱把亲生儿子撇下，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只能说明，金额还不够多。” 每说一句话，曜臣便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月国，如针扎般落在他的心上，月国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母亲的确就是那样的人，他都无法用语言辩驳，只能任由别人评说。 “你不要再说了。”月国有点气恼，“除了你给我妈的钱，其他的钱我还是会如约给你，我定制了假肢，以后可以出去工作。” “你定了假肢？……在哪儿？” 月国看向床边的盒子，假肢就在里面躺着，他准备出院时好好戴上。 “而且，世杰也说了会帮我找工作，帮助我一起还钱，我不想欠你什么。” 明知和世杰只是朋友，此时却是唯一的挡箭牌，只要说了世杰的名字，曜臣应该会有所反应。 “你就这么离不开他了，既要他为你找工作，又要他为你还钱。” 曜臣感觉到脑子嗡嗡作响。听不出曜臣的情绪波动，月国继续说道：“这两天多亏世杰帮忙，还有小楚。既然你已经回国，不如就把所有事说清楚，这样也好。”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不是要分手吗？你那么想要钱，所以我在拼命想办法还给你。早知道你会这么拿钱羞辱人，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接受你的帮助，我都听说了，是因为你——世杰才迟迟联繫不上我，你还花钱把我母亲赶走。还有，我听说肇事者司机，也就是小楚爸爸，居然在你家里当差过，说不定我们出车祸，就是你派人害的……” 陡然间，一只手架在他脖子上，月国往床头退缩，曜臣的手上青筋暴怒，他很难不被这几句话刺激，顿时火冒三丈。头脑一热，他又动用了暴力。 尽管下手并没有那么重，月国还是一脸痛苦的模样。雨涵退后了两步，她不想阻止，因为月国的言行也令她寒心：“这两天你的医疗费也都是曜臣哥支付的，你怎么可以怀疑他，他怎么可能策划车祸啊。” 月国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可是曜臣和雨涵一起过来，仿佛是来找他算帐的，他很害怕他们又提到钱，每次都说曜臣为了他付出多少，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一切都不是出于喜欢，所以他在畏缩他们。 病房里传出一声巨响。 雨涵被重重地推开，曜臣和月国也分开了一段距离。她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她拼命地爬起来去拉住那个人，不让他对曜臣哥动手，他们还是差点扭打在一起。 “不要打曜臣哥，等一下！” “你为什么还来医院欺负月国？”世杰发出一声怒吼，被雨涵拉开以后，他又不忍对女人动手而稍作冷静，他振振有词，“车祸就是因你而起，是你把月国害成现在这样，害死他一家人，为了满足你自己吗？这些全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怎么可能！”雨涵想要拦住世杰，没想到门外又冲进来几个世杰的兄弟，她吓得往后躲，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曜臣错愕地想，怎么会这样？不知廉世杰对月国灌输了怎样的话语，让月国对他误会之深。 肇事者的司机在他们家当差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车祸也绝对不是他的安排，难道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究竟是为什么？就在他思考时，前方挥来一拳，曜臣倒在硬冷的地板上，几人的拳脚在他腰腹上接踵落下。 ☆、插pter 34 插pter 34 *** 医院发生争执事故，安保人员很快出面拦下，两方还在发生口角。随后，附近的民警来到现场协调纠纷。 世杰一帮人动了手，但是他们以曜臣和雨涵是债主来逼迫病人还钱、动手的理由，让警方深信不疑，最终因为两方没有大碍，表示私下和解，结束了闹剧。 离开医院已经是十一点，走在街上，雨涵气急败坏地跺起脚。 “气死了，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们怎么可能策划车祸害他？” 刚才的事仿佛使她受到了天大委屈，而且最令她不满的是这一诬告。雨涵怎么也想不通，“这种事怎么能诬陷？刚才应该和警察说清楚的。” 曜臣跟上她的脚步：“别想太多了，他们没有证据。回去之后再找人调查。” “你要怎么调查？这种事分明是子乌虚有。” “他不是说肇事司机在我们家当差过吗？回去问一下母亲如何？” “不行，你现在脸上有擦伤，她看见了不好，而且让母亲掺和这种事，真的不好。”雨涵摇头，“难道你对那个司机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那应该也是至少二十年前的事，我怎么会记得。”曜臣停下脚步。“也许车祸的确是人为的，只是幕后的人是谁，是不是他我还不能确定。” “他？你怀疑是谁了吗？” “是江德文。” “为什么？你怎么能怀疑……” 怀疑自己的父亲。曜臣对父亲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他们的关系已经僵硬得像陌生人一般了，雨涵不便多嘴。 “既然在我们家当差过，江德文也一定也认识。” “他怎么会害月国呢？难道是想阻止你们在一起。那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连高月慧也死了。而且警方已经对那起车祸认定是意外事故了，要真有隐情，他还真是只手遮天。”雨涵感觉背嵴发凉，她不敢设想。 第92页 “他一直有有跟踪我、阻碍我的习惯。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月国一家的仇人。我不希望月国对我误会太深。” “不要再管他啦，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被揍了一顿，他也没有为你说句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你吧？”雨涵快步走至曜臣的面前，看见曜臣脸上的伤口，尽管擦了一点药水消毒，其他地方也没受伤，她仍是忿忿不平。 “你怎么知道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你很了解我了？” “怎么会？难道，是你父亲打过你吗？所以你们关系很差……”雨涵胆怯地说出想法。 “我不想谈及小时的事。” 曜臣歪过脖子，眼光毫无波澜地看着她，又继续往前走去。　原本他们联繫了司机，却在一个小时以前告知他们家里临时有点事，所以只有打计程车回家。刚到路边，就有计程车停在人行道前，曜臣让雨涵先离开。 和月国产生矛盾以后的几天，他一直没有安稳的睡眠，闭上眼睛，又会想起月国悲伤的样子。早在大学时，他就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他们毫无交集点的命运。然而，一个本身就落入深渊的人，终究没有力量可以拯救其他人。 在英国留学的日子，医生诊断他有暴力倾向、躁郁症，时常出现幻觉，比如：看见同学是动物。 幼时的阴影磨灭不去，所以让他对人生疏冷淡，还有严重的强迫倾向。直到多次的理疗后才有所好转。 引发的诱因之一也许是小提琴，在拉琴时，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听说这是曜臣从小到大都在练习的乐器，医生不建议他放弃，但是希望他试着用更轻松的方式来消遣。 那时曜臣刚到伦敦，和月国还有着简讯的联繫。 若是连小提琴也放弃了，意味着他和月国会彻底的分道扬镳。考试上为他伴奏时的月国，那时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他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月国有交集。回国以后，也没想过能和月国真的有所发展。 没想到月国会出车祸。然而，又有各种各样的事件让他们发生矛盾。 原来，他和月国之间的情缘还是太浅薄了，他原以为月国就是他命运里的另一半，到了今晚，他才发现，原来没有所谓的另一半，至始至终，月国也未给过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冥冥之中，命运还是不让他们安稳的在一起。 正要到家时，曜臣接到了一通来自警署的电话。 一个名叫欧澈的男子在自己家中服毒自杀。由于邻居正好去他家归还家用工具，正好发现了他的尸体。 不过，曜臣和这起案件毫无关联。 接下来警方告诉他，欧澈是江德文的学生，死前最后联繫的人就是江德文。然而警方在江德文的家中搜查之后，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他还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一筹莫展，无法查证毒品的来源，只能暂时认定来源是欧澈出入的酒吧，但欧澈他最近出入的四五家酒吧，也未发现有藏毒的迹象，而且酒吧的客人，通常一夜过后就会离开，现在能与欧澈有毒品交易的人员范围很大。 “为什么会联繫我？” “欧澈的通话记录显示，他有多次打过你家的座机号码。所以我们推断，你们认识。经过调查，您是江德文的儿子吧。” “我和江德文的关系很差，已经很久没有以父子身份相处。” “只是公事公办，现场的地上发现了欧澈自杀用的粉末，以及装载的容器——水瓶。粉末检测出来是兴奋类的毒品，混合了致死量的砒霜。欧澈有着几年的毒瘾，我们正在追查他死亡的真相，这案子很可能是一起吸毒的伙伴投毒。” “我和这位死者素不相识。” “我们着手怀疑的重点对象是江德文，也就是您的父亲，如果有任何消息，请告知我们，这对我们办案有很大的帮助。” “我不太清楚我父亲最近在做什么。不过他是知名的音乐家，应该常年都在国外。” “正是如此，他能在哪些国家、通过哪些途径得到毒品，我方查证的难度很大，也不能确定他和案件有关。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繫你。” 知名音乐家惹上这样的事件，公关团队应该急着发布消息澄清才对，为了排除嫌疑，花了不少力气吧。既然能被警方锁定为嫌疑人，他应该也已经回国了。 挂断电话后，曜臣更加怀疑，江德文在幕后策划着名一桩事件，连警方也束手无策。 这也许涉及那场车祸以及月国遭到恶作剧的真相，但目前只是猜测。 今天受挫后，他无心考虑月国的事，一提到月国，他会想起月国瞧见廉世杰时的眼神。难道，月国真的是传言中那样玩弄他人感情的人？他已经把月国当做后半生的伴侣，月国又是怎么想的？丝毫体会不到自己的真挚，反而认为一切是自己加害，哪怕真的如此，他还是无法迫使自己不去管。 *** 翌日，曜臣约见了单泽峰。 由于董事会安排程澄去了另一个部门，曜臣的助理暂时无人担任，他只有自己安排。公司打算一切去了伦敦以后再定，不过母亲全然不知他已经改变了想法，他不打算再去英国了，也打算放弃任职的机会，他甚至没有去公司。 坐在约定的高级咖啡厅里等了好一会，单泽峰很迟才出现，毕竟并非公事，没有必要掐准了时间。而且看他的穿着，应该是过得不差，听说担任某家国际房开公司的高层，同时是一位自由投资人。 “突然约见你，不好意思。” “自从大学毕业，已经很久没见了，学弟。不对，江少爷。你可是江德文的儿子，现在有乐队吗？”单泽峰记得曜臣是谁，就是那一届在校乐团身份极其特殊的贵公子，他今天还看见江德文的名字在新闻页的热搜之中，陷身某桩案件，不过曜臣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所以他没有提。入座后，他开始点单。 “很遗憾，已经不接触古典乐了。目前我在从事金融行业的工作。”曜臣递出了世容银行的名片。 “我经常不在国内，不太了解。这是外资银行吗？” “下一步大概就会扩大规模入驻欧洲。” 唠叨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单泽峰才了解到曜臣正是董事会的人，世容金融是他的外公在六十年前于香港成立的。 “对了，月国出什么事了？”这才是曜臣约他来的目的，单泽峰也对那个多年不见的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前不久的电话里，单泽峰只知道曜臣想打听月国在大学时的往事，他承认追求过月国，但与现在的联繫不大。大学毕业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段感情纠葛，早就把月国抛之脑后了。 “他发生了许多意外，又出了一场车祸，目前他没有亲人。” “车祸？怎么样，严重吗？”已经连亲人也没有了，应该是很严重的程度。 “是很严重，因为这场车祸，导致他的妹妹当场离世，而他则是左腿膝盖以上截肢。之后我援助了他。” 第93页 单泽峰惊愕的张开嘴，眼神也随之波动，其中蕴含的悲伤情绪一瞬而过。 “大学时就听说你帮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你在帮他。”单泽峰恍惚地道。 “大学那次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这么说，你不喜欢他了？我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帮了他，然后便在一起同居。”所以，那时才输给了你——单泽峰又露出一丝苦笑。 曜臣皱眉道：“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后来我出国留学，和他很多年没有见面。直到我回国以后，他又出了车祸，我们才确定了关系。”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应该在大学就……” 服务生端来单泽峰点的咖啡，他停止了自己的描述，喝了一口。 上次曜臣在电话里询问他，说自己和月国已经在交往了，想知道月国大学时是不是有男朋友，作风又如何，看上去还没对月国的过去释怀。 “如果你想打听他以前的事，其实我并不了解。听说他家里不大有钱，应该不怎么出去消遣。现在我们已经毫无往来，你大可放心。你来找我，应该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吧。”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曜臣怀疑月国有脚踏两条船的嫌疑，这人也绝对不是自己。 “他没有玩弄过你的感情？”曜臣侧头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 单泽峰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件，闹得系里许多人都知道。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确实是我追求的他，有些多嘴的人拿我的事开刀，传出不少八卦。当时我也没有想去阻止，大概就是不甘心吧。连他拒绝我的时候说的话，我现在还是记得。” “他说了什么？”曜臣问。 “他说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拒绝我。他喜欢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吗？你刚才说大学时你们没有在一起，原来，他并没向你表白。” *** “您好，请问您找谁？” 戴着白帽的年轻护士把门关上，这间病房今日才打扫过卫生消过毒，不能随意进入。 “请问这间房的病人呢？” “他今天早上就出院了。” 时隔一天而已，月国住的病房里已经没有人迹。他应该还很虚弱，这么快就出院了，什么消息也没留下，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联繫方式。 “你找他有事？”护士问道。 “我是他朋友。你们知道他出院以后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是被接走的。”护士随即扭头，推着医疗工具车离开。 最后向屋内望了一眼，雨涵往电梯口走去。 今日来到医院，并不是特意为了见月国而来的，是为了陪母亲购买制氧仪器，原先在家中配置的那台有一些小，已经无法供应充足的氧气，母亲在使用后也会感到头晕，这才提前来医院接受定期治疗。 在助理陪伴母亲接受ct检查的时候，她趁机来到月国的病房打探。还好母亲并不知道最近发生在月国和曜臣身上的事。 进入电梯，雨涵回到了母亲所在的楼层，高档的电动轮椅已经停在检查室的门口。 “麻烦你了，一会儿托人把仪器运送回家。”舒兰看到雨涵匆匆赶来的样子，估计她是去了一趟盥洗室。 “医生怎么说？”雨涵同时看向母亲和助理二人。随机，助理拉着她背过身。 “董事长的气管炎……”她小声地说道，“是呼吸衰竭的症状。之前几次来医院都没有这一次的严重。” 诊断书就在助理的手中。 “这也没办法，呼吸衰竭在高位截瘫的患者中很常见。而且董事长自从截瘫以来已经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二十年。” 这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惠，也是付出了巨大的医疗金额后获得的回报吧。总之，活到现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只要配呼吸器就好了吗？” “有必要的话，会切开气管治疗。不到万不得已，医院建议保守治疗，做手术的话，要经过家人的签字同意。” 心中传来一阵不安和刺痛，雨涵点头。 “看来情况有点危险，这件事我要先告诉曜臣哥。” 推着母亲的上了车，在加长车内，她把轮椅固定住。舒兰看上去气色并不差，但雨涵还是因为刚才得知的消息心情低沉。 “你哥哥去英国以后，发展前景应该会很不错。”舒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您的身体状况欠佳，还是不要让曜臣哥离开了。” “只有他事业安定，这才是对我最大的回报。留在国内，即使可以陪着我，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曜臣应该早点去往适合他的地方发展。” “曜臣哥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如果考虑到您的身体，他会改变主意的。” “如果体会到我的苦心，他应该为自己考虑更多，这次机会很宝贵，他不可以失去，这时候改变想法，其他高层不会信服他。我怎么会安心。” “妈妈，您有了解过曜臣哥的想法吗？” 打开电话，雨涵快速地编辑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你已经在问他？”舒兰的目光锁定在雨涵的手上，屏幕的光线隐约反射在窗户上，像是在发送简讯。 “是的。”雨涵皱眉道，“他说不去了。” 很快，她收到了曜臣的回覆，也惊异他会以这么快速度回复。 “什么？” “他说不准备去英国了。” “这怎么可能？” “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先回家吧。” “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舒兰的脸色倏然绷紧，这不是曜臣一个人可以擅自更改的决定。 “曜臣哥有自己的理由，等他回家再问吧。” “曜臣已经放弃了小提琴，怎么可能还要放弃现在的工作……不，我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 “可是——” 舒兰感到头脑一阵眩晕，雨涵还想解释什么，看见舒兰忽然闭上眼，头脑向一侧晕厥过去。她顿时大惊失色。 “司机，快停车！” 母亲晕倒了。 他们一赶到医院便进入了紧急通道。明明先前才从医院离开，却又不得不回去，。 直到晚上九点，曜臣在医院现身。 “你去哪里了？” 手术室前，雨涵站在墙边，她的眼角有泪痕，恐怕是吓坏了。曜臣递出手绢，雨涵终于擦掉了眼角的痕迹，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令人感到天旋地转。 “今天来医院检察时，就不太好……应该不会有事吧。”雨涵喃喃说。 对于晚到一事，曜臣只能道歉：“抱歉，临时办了一点事情。” “……高月国？” 她只说出这个名字，足以让曜臣脸色一沉。 第94页 看来是被说中了，曜臣没有回答。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高月国的事情背后，有一个未知的阴谋存在。 而且，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即将到来。 又等待了大约一小时，医生走出手术室给出了诊断。舒兰的晕厥是由于供养不足的昏迷。作为高位截瘫的病人，舒兰的器官有衰竭的徵兆，尤其是呼吸系统出现的衰竭会让她更难自主呼吸。在今年以前，舒兰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可是这样的衰竭一旦开始运作，侵蚀身体的速度不可估量。 兄妹接受了事实，他们考虑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但一定会竭尽全力进行治疗。 心情经过了片刻的平静后，曜臣便在一旁打开电话在查询着什么。 “今天你怎么了，看上去很奇怪。”雨涵有些哽咽地问道，“对了，为什么在简讯说不去英国了呢。” 当时，她并没有说舒兰的身体状况，没想到曜臣就给出了决断。 “有一些事需要留在s市调查清楚。况且，母亲的身体状况这样，一时也无法走开吧？”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只需要照顾好母亲。”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调查什么，但如果是你的个人感情问题，我劝你还是放手比较好。为了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浪费这么多钱和时间，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雨涵低垂着头。 “你在想什么。”曜臣的声音转为严肃，“昨天我接到一通警方的电话。江德文的一个学生在他的公寓里吸食口口时中毒自杀，其中混合了微量但足以致死的砒霜，怀疑是同伙下毒。警方通知我，希望我给出相关的线索。” “你能提供什么线索？警方已经确定嫌疑人了吗？是江德文？” “目前警方没有证据。我今天去警局了解了这桩事情，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帮着警方调查自己父亲，这样真的好吗？这些事，应该跟你都没有关系。” “的确。不过去了警局以后，我才知道，这些事也许和月国有关。” 曜臣打开手机，他在警局调查以后，拍下了一组照片。 “这是被害人的高中毕业时的照片，警方在他的学校里搜到的，上面的人际关系还在着手调查。” “这是他。”曜臣指了指，“名叫欧澈。” 雨涵看见照片上标註的年份，照片下方也标註了每一位学生的姓名，看上去是一张很正式的毕业照，一共三十几位学生。 “你认识他吗？他应该比你小，曜臣哥。” 突然，雨涵惊愕出声。 “这是……他们，竟然是同学。” 她当然认得出来，那个长相清隽的女孩，在众人之中十分显眼，对应了下方的名字，高月慧。 现在，他们都已经非正常死亡。 ☆、插pter 35 插pter 35 *** 越野车艰难地穿过两旁摆满了夜宵摊子的酒吧一条街，这里夜间热闹非凡。 在路边等待接客的计程车几乎停满了，不容任何车辆快速经过。附近是开满了娱乐场所的商业街区。车终于驶进一条略窄的街道，一楼是一排灯红酒绿的商铺，楼上像是办公楼，但楼层不高，应该年代久远。 “我们的俱乐部和工作室在楼上。”下车以后，车正好就停靠在门口。 世杰用钥匙熟稔地打开生锈的铁门，虽然是办公楼，却没有服务台。世杰转身一看，月国和行李伫立在大门口的路边，他戴上了义肢，但仍然需要双拐支撑，看样子还不太习惯。即使穿着假肢，腿部也显得并非很自然。不过，世杰没有上去搀扶的打算，早点让月国独立才是要紧事。 “你住在这里吗？”月国往前一步，发现这栋楼里的空气充满了香菸味。 “怎么可能，我的公寓还是以前的没变。但我们公司不在这里，在中央区。” “嗯……在公园大路吧。”以前去过几次——月国还记得。 世杰隶属于的那家音乐公司在本市还算是小有名气，但是这里月国没有来过。这里是什么地方？俱乐部开设在这里？ “我们工作室有宿舍，虽然不大，你先在这里休息。” 现在，月国的家里肯定堆满灰尘没有人清扫，一个人回去不方便，世杰在这里有朋友可以关照，他在车上已经说了。 这栋办公楼里有许多私人工作室、娱乐室、酒吧。还开设了桌球、网咖等场所，旧电梯里贴满了gg。 看来分开的这大半年，世杰他们混的并不怎样，竟然也只是租赁这样的一栋旧楼作为工作室，在这里出入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高级人士，恐怕混杂了很多不法分子也说不定。 工作室在七层，同层也是他们爱好者的俱乐部。 他们在这里聚会、喝酒、唱k、赌博，室内灯光斑斓但是昏暗，充满电子感的音乐淹没了人群里的交谈声，月国只能跟着世杰的身影在墙角移动到后台。彩色的聚光灯中，一些男女抱在一起，但像是两个女人，也可能是两个男人，尽管性别分不清，在做什么却一目了然。 后台就是所谓的音乐工作室，操纵着这个俱乐部背景音乐的地方。 为了方便，俱乐部的人在这里安排了几间卧室供休息，或者是做点别的什么，几间房都看上去凌乱不堪，书籍、衣服、快餐盒乱堆。不过，世杰带月国进入的那一间看上去还算是干净，看来是为了让月国住在这里，打扫过了。 “是不是太吵了？” “还好啦，毕竟是娱乐的地方。”月国摇头道，热闹一点不是坏事，至少低迷的心情不会太快陷入绝望，房间里的暖流也令人安心。 隔着门板，疯狂性感的音乐依然不断传来，看样子一时不会消停，大概要到凌晨他们才会散场。世杰知道眼下他是月国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要求自己拿出一点行动来，月国很好应付，他会感谢他的。即便是住在这里，以月国的个性也不会拒绝。 月国刚在床边坐下，一名穿着前卫的少年进入了后台，看上去很年轻。 月国自顾自地取下假肢，该休息了，他感到很劳累。他也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即使被人看见自己是残疾者也无所谓。 “喂，你带什么人回来了？”少年冲着世杰问道，然后看见了月国。 “我的朋友。”世杰回头，少年纠缠上他亲吻了一下，但很快放开，这令月国吃惊。 这应该是和世杰暧昧的朋友，自己不应该来的。 “哇。” 少年看见床边的双拐以及假肢，他瞬间明白月国的身体有障碍，他往月国的身下一瞥，看见左侧空荡的裤腿。 “嗨，你这不会是玩极限游戏弄的吧？”他试探问。 “呃，不是……” 自己的打扮，并不像是玩极限游戏的人。月国吃力地想，他和这里的人还真是不太一样，他不想回答他们的话，但一想到这里的人可能会关照自己，他又只好忍下了不满。 第95页 “我认识好多跑酷的朋友，有几个跟你一样腿都摔折了。” 少年不断打量月国，“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这很常见。” “你先出去。”世杰推了少年一把，不过少年依然戏嚯地笑着。 少年伏在世杰身上咬耳：“不是简单的朋友吧？我听他们说是你以前谈过的？是哪个？” “你先出去，出去了我告诉你。” “他要住在这里吗？行李都拿来了，要住多久？这里可是我们的地方。” “我已经和阿明打过招呼了，他在这里住两天就走。” “切。” 看样子是没劲了，少年转身离开了后台，顺便摔上门。 惨了。这下一定会吓到月国，世杰感到头痛。 不料少年离开后，月国立刻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家去收拾，我会请家政工来打扫。” “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世杰表情微愣，“这里真是太吵了，我们也只是玩的太晚的时候会在这里休息。你别介意，他们都不是坏人。” “没事的，你能帮我，我要感激都来不及，有你这样的朋友……” 话语进行了一半，月国微弱的声音没有继续。 “当然了，我当然会帮助你。”世杰尴尬地接下了这句话。 他刚才只是对那个少年敷衍，于是採用朋友的说法，其实他不愿给月国造成这样的印象，若是现在说是朋友，未来很难改变，他想快点扭转。 “月国。不如你还是住到我那去，你一个人住不方便，你能照顾自己么？” “已经配了义肢吧？我自己生活也没有大碍，你把我想的真没用。”月国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还要找工作吗？先住在我的公寓，这样有事可以及时跟你商量，等到你找到合适的岗位了再定下一步。” 世杰时不时便想起半年之前，和高月慧吵架后，她就意外出了车祸的事。这对月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只有尽量帮月国，才能减轻内心的罪恶感，是否夹杂了感情，世杰自己也说不清。 “谢谢。不过，明天再说吧，我已经困了。”月国不再收拾，背过身躺下。 “抱歉，应该今天就让你去我那，你需要洗个澡。” “没关系。” 看来，一开始就应该让月国去他的公寓。只是有时会有他的“朋友”过去住，所以世杰没有下定决心。老实说，他最近又有了新的约会对象，没有在朋友圈公开，月国自然不可能知道。目前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他便不想说了。 翌日，在俱乐部玩乐的朋友七零八落地睡在后台房间里，足以拿混乱来形容。 吃过了楼下的外送早点，月国打电话和世杰商量接下来的去处。很快，世杰开车过来接他去了自己的公寓，也是两人曾经同居过的房子，不过同居关系没有持续多久。如今房间内的装换和摆设都有所改变，最显着的变化，应该是变得很凌乱。公寓在一间高档小区，尤其是客厅最为宽敞，但偌大的房间因为放了很多纸箱子变得十分拥挤。 “反正你不再来之后，我堆得到处都是。”进了屋，世杰先发出一句自嘲，“我去房间里整理一下。” 月国倒在沙发上，觉得不妥，他又坐起来。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他觉得那串号码很熟悉。月国惊觉，那是曜臣的号码，他怎么会忘记呢？他飞也似地夺过桌上的手机，按下了拒绝。真害怕和曜臣联繫会是什么后果！看样子，曜臣也许对钱的事还在耿耿于怀，现在，月国完全没有心情和曜臣通话。 手机不争气的又一次震动起来，依然是那个号码。 他会说些什么呢？这会是最后一次通话吗。月国怀着恐惧感按下接听，电话却放在桌上，这样他才有安全感。一开始僵持着没有说话，但月国的呼吸足以让对方确认电话已经被接通。 “月国？” “……” “现在，我有事想问问你。”手机里响起曜臣的声音，“你对欧澈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不……我不认识。”月国忐忑地讲。 不是钱的问题，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不过即使提到钱，他也不应该这么担心，应该勇敢面对。 “你再仔细想一想，真的从未交集过吗？”曜臣的声音仓促地又一次问道。 “我真的不认识。” 月国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是吗？” “我不认识……” “你很喜欢说谎，不过这件事很重要，你最好如实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月国皱起眉，这几句话显出强硬态度，让他更加无可奉告，“如果要我还钱，我会打给你……” 电话中又是几秒的停顿。 “不需要。” 那冷漠的回答让月国无法接话。这时，世杰从屋内走出来。 “怎么了？有人打电话来吗？” 月国摇头。 “是谁打来的电话？”世杰拿起桌上的手机，他无视月国一时紧张的眼神。“你刚才说还什么钱？” “没什么，不是什么钱……” 电话到了世杰手里。 “是我，我有事想问月国。” “世杰，快挂掉吧。”月国慌张地伸出手，他不想这两人又起冲突，但世杰已经拿着电话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他听出那声音的主人，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头，神色也变得极为不悦。 “是你啊。江曜臣，你少再打电话过来纠缠月国！” “喂，别说了…他不是为了钱才打来。”月国劝阻道。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别忘了，月国和他妹妹的车祸不是意外，这帐还没有结清。” “快挂掉吧！”月国抬高了声音。 世杰沖对方又说了几句，他态度强硬，随即按下红色的按钮。电话中未再传来任何人的声音。 “真是够了，纠缠不休啊。” 月国张开嘴想解释什么，又因为内心的恐惧还无法平息，他没有说话。 *** 躺在床上，月国开始犹豫是否要把钱还给曜臣。 自从车祸以后，他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曜臣支付，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说不过去了。就算车祸是人为的，甚至和曜臣家有关又如何？曜臣支付了医疗费也是事实，加上其他的开销，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他还是不相信曜臣会是这些事件的主使者。 今日，世杰挂掉了曜臣打来的电话，再打去一定会很尴尬。说不定曜臣早已误会是他指示世杰去吵架。月国远不想发展到这一步，眼下，只有一个还能联繫的人，他向雨涵发送了一段长讯息。 第96页 得知他有还钱的意思，雨涵接下了电话。 “还钱的事？亏你还记得。为什么不直接找曜臣哥呢？想还就还吧，我待会就会把卡号发给你。” “对不起，我实在很对不起你们，但是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过了两三日，月国就和雨涵约见，一起去银行办理了手续。 希望一切就能至此平息。 当然，接下来的生活远远不如他想得那么简单。若是能很快找到一份合适的在附近的工作，倒是能过上与正常人差距不大的生活。也许是不习惯假肢，以及性格内向的缘故，以前就曾经在工作上屡屡碰壁，如今更是难以找到工作，固然月国有钢琴的特长，可是音乐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当，身体上的缺陷，培训学校都会再三犹豫，说好会给他回复的地方最终都不了了之。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月，月国已经有些没脸住在世杰的公寓，好在他支付了水电费用，也负责卫生，在生活中，他逐步习惯了穿戴义肢后站立，行动没有大碍。 世杰建议他去俱乐部担任收银工作，虽然有些吵闹，但是是换班制。月国答应下来。 俱乐部有许多世杰的朋友。他们知道月国曾经是世杰的男友，也知道他家里的事，还知道他在车祸以后发生的种种，毕竟那些朋友陪同世杰一起去医院探望过他，一传十就会传开，无论怎样也瞒不住，就算没人当面问过，背地里也要讨论。这让月国和别人相处起来尴尬异常，加上他身体的特殊性，那层和正常人之间的隔阂不可能轻易消除。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腿脚不便，无法行动自如。一旦有人问起，旁边就会有人小声说那是义肢。 和世杰说了有些不习惯的想法以后，世杰告诉他：“你只用负责自己的工作就好，不用管他们说什么。” 俱乐部只有晚上才会来客人，算下来，晚上六点到凌晨，才是工作的时间。月国值班的日子会迫不得已会留宿在此，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得以回去收拾换洗，再做早餐吃。 某一日的清晨，月国结束工作后，便打了一辆计程车前往公寓。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乱，他只要一日不在这里，东西就会乱堆。他烧了咖啡便去敲主卧室的门，他想世杰应该还没起床，正好提醒他起来上班。 不料世杰在屋内吼了几句，月国还以为是自己打扰了他。 接下来，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从卧室门里冲出来，一边给自己头上套上毛衣。他迅速地换好衣服，离开了这间屋子，期间并没有看月国一眼，也没有打招呼。现在才七点钟，毫无疑问，那个男子在这里过夜了，还是与世杰共住一室。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可以睡在月国住的客房，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月国回到厨房收拾，想对此视而不见。 可是他脸颊不断的发烫。世杰交男朋友很正常，收留自己才是不正常。要是让那个男子误会了什么，自己根本罪大恶极。 卧室里再次传来动静，世杰稍作洗漱，来到餐桌前，他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昨晚通宵值班吗？你应该还没睡觉吧。怎么不直接在那边休息啊，这么急着赶回来。” 隔了片刻，月国终于开口。“我只是打算回来吃，省得花钱了。” “下次回来前也给我打个电话吧，你这样让别人很尴尬。” 咄咄的逼问的样子，像是在等一句道歉。 可惜月国吃着早餐，看上去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餵？你说话啊。”世杰呼唤他，但不见月国有回应。但他也无法继续谴责月国，谁让月国遭受了家庭剧变，性格中阴郁的部分，更越发明显。关于月国不适合在那里上班，俱乐部的朋友也说起过不止一次。 “算了。我先去公司了。” 世杰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份三明治，应该是月国为他准备的一份。但他正值不耐烦，一点胃口也没有，当他出了门，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公寓里终于只剩下月国一人，进食的动作顿时停下。 为什么之前和曜臣交往时，也没有上过心，没有做过料理呢？如果那时就更加用心，更加投入，也许不会留下遗憾，但是那样的投入，在分开之际，也会更加令人痛心。眼泪滴落在桌上，他知道现在的这份工作不会撑得太久了。 *** 过了几日后，月国才得知在世杰公寓里过夜的那个人正是世杰在追求的对象。 俱乐部的人不止一次聊起，还说因为世杰收留月国，不方便再带人回家，感情也一再受挫。月国听到这些，才反应过来，说不定全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暗示让他早点远离这个圈子，他竟然还厚脸皮的不肯走，能在这里担任收银职位，全靠世杰的面子。 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公寓，但已经悄然打算——等世杰回来就和他说清楚，他会搬回自己家。 大概是玩的太久了，深夜时，世杰喝的烂醉回到家，还是几个朋友一起送他过来。 世杰倒在沙发上，他的朋友进屋打开空调，给他解酒，再来对着开门的月国吼道：“喂，胃药，胃药拿来。” 连月国的名字也不喊，月国起身去翻找，结果另一个朋友比他更先翻了出来。 世杰的药箱总是乱放，他会不知道在哪很正常。 “啧。”那朋友拿了药就发出咂舌声，像是对月国慢吞吞的动作感到不满，又抱怨起来。“烦死了，搞什么啊，喝成这样。” 还是自己靠谱——一个和世杰要好到住在他家的人，却在这种时刻一点忙也帮不上，平时还全靠世杰关照。不过，不等世杰开口，他们也没资格赶月国走，趁这个世杰醉倒的好机会，他们倒是有很多要说的话。 “喂，你今天不用去俱乐部上班吧？” “不用……”月国说。 “我说，你干脆别干了吧。说白了，那是个玩乐的地方，我听世杰说你根本不混那些场所，在那里你肯定很不适应。” 月国咬了咬唇，必须把不满咽下。 他认得出来，眼前的几人是世杰最铁的朋友。当初在医院，他们还对曜臣和雨涵动了手，和他们对着干绝没好下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月国露出称得上是怪异的笑容。 “又不是找不到别的工作，你呆在那里，我们真的会觉得很扫兴。” “我知道了。” 送走那几人，房间里安静许多，但世杰却从沙发上醒过来。他起身翻弄起手机，但一身酒气，思绪仍不清醒。 “刚才你的朋友餵你吃药了，你应该感觉好一点了吧。”月国来到沙发前关心的问道。 “有点饿。” “要吃饭吗？厨房里还有很多食材。”月国又问。 “你很喜欢做饭啊。”世杰笑着说。因为喝醉了，他声音略显断续，“他就不会做饭。你是不是喜欢我？老是赖在这里？” “没……”当世杰的目光打量过来，月国移开了眼神。“我会另外再找工作，这两天就搬回家。” 第97页 “怎么了，因为我说你赖在这里，你不高兴啊？” 世杰起身靠近他，月国退后一步，便跌坐在沙发上，他大叫一声，还露出异常惊恐的神色。 世杰压低身体，他的动作实在很像要强吻。没想到月国错乱之下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 “喂！”世杰反而加大力气压住他的手腕，充满厌恶的眼神瞪着他吼道，“你干什么？！” 月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再不阻止世杰，事情一定会超出他的预想。这应该不是世杰的本意，他只是喝得很醉，所以神志不清。 世杰接着说道：“只是玩玩而已，又不在一起，反正一晚上没关系吧？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仿佛没有听懂一般，月国忽然起了反抗之心。 一定是喝多了，世杰的身躯竟比他想的更容易推开。 没料到世杰忽然倒下，一声用力的响声，他的头部磕在茶几上，两眼一闭，就这样晕了过去。月国大惊失色，他慌张了好几秒，才敢翻起身去查看，世杰正流着鼻血。是不是出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摇了摇世杰的身体，却毫无反应，他只好惊慌得不断道歉，“醒醒啊……世杰……” 但这样下去一点办法也不是。月国捉过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与急救车。 ☆、插pter 36 插pter 36 *** 在这间豪华的房间里，两边是精緻的玻璃高柜和红木斗柜。 玻璃柜中，陈列着并排摆放的名贵小提琴，每一把的工艺看上去皆是精雕细琢，堪称艺术品。仔细浏览每一把琴的旁边，放着用黑铁盒子做成的名片夹介绍。足以说明，每一把都是珍品。 在这间房里，除了收藏提琴，也有藏酒和琴谱，以及各种古典书籍。 若想在这里面寻找出一点玄机，光凭肉眼完全无法判断，因为这里的装潢和家居实在是太豪华，令人赞嘆。 “你在找什么？” 身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曜臣顿时扭头，想要拉开玻璃柜的手停驻在空中。 “好久不见。”打着招呼的人是曜希，曜臣的异母兄弟。他有近视，平时眼睛上总是架着金边眼镜，颇有优等生风范，只有在演出时才会摘下。 他站在门边，不知观察了曜臣多久。 令人意外的是，曜臣没有摆出架子，而是抬头回答：“是。好久不见。” “我听说你打算在你母亲的公司接任伦敦分行的工作。”曜希迈步进屋，脸上的笑意更深，但很是友好。 “这件事已经取消了。”曜臣说。 “不去了吗？”曜希愣住，“为什么？你又要回来拉琴了？” 前几秒的风平浪静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伪装，曜臣板着脸：“你的问题似乎太多了。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我以为你已经对小提琴没兴趣了呢。若是你不想，怎么会想到来这个房间。是在找东西吧？” 曜希查看四周，没有哪里出现变动，他猜曜臣进来不多时。 “这间屋子，只有父亲才会来。平时是上锁的，可是一听说你要回来，他就吩咐人把锁下了。” “那还真是多谢他了。” “凡是喜爱音乐的业界人士，都会想来他的收藏室一睹尊容。而拥有这样的机会的人，只有你和我，曜臣。” 他说得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值得荣幸的事，曜臣走向了门边。 “回来小提琴的世界吧。”曜希喊住他。 曜臣扭头感谢他。 “但是抱歉，那是属于你的世界。” “你在音乐上那么有天赋，失去你这样的对手和兄弟，我很遗憾。” “我忘记说一句恭喜了，你在台北的乐团演出很成功吧，媒体的报导赞誉有加。” “只是和往常一样发挥稳定。对了，我让佣人做了晚饭，父亲也会一起。你一定要来用餐。” 窗外下雪了。 因为最近的寒潮，气温持续在零下几度。今年的新春看来是要在s市度过了，往年在国外的新年格外孤单，对于成长在离异、又特殊的家庭，曜臣活到三十岁，也未感受过真正的家庭氛围。 原本，他会以为今年会有一点点的不同。 长方形的餐桌上，曜臣坐得较远。两个佣人已经备好了晚餐。 江德文出现了，他入座后，只是淡淡打了招呼。脸上难掩见到儿子的惊喜，但也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江德文和佣人问起了今日用的食材的问题。 等到他们说完了，曜臣冷声开口道： “最近发生一起自杀案件，死者是你的学生。” 这个问题让曜希和江德文同时放下勺子。 “你在说小澈，曜臣。”江德文微笑回答，“他真是个勤奋的孩子。” “你连自己的学生也能下手了？”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曜希，参加欧澈的葬礼时，我记得我有代表致辞。” 曜希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解释：“是啊，曜臣。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父亲对他的死很痛心，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这条路。” 曜臣并没有在意曜希的话，他继续盯着江德文的脸。 “欧澈有去酒吧兼职演出的习惯。这段时间我调查了他在案发前出入过的几间酒吧和其他场所，并没有发现暗中有毒品交易，说明毒品不是外来的，这是疑点一。疑点二，尸检报告上，欧澈长期吸食xxx，虽然毒品来源不详。毫无防备地中毒，除了他忽然发作的可能性以外，只能说，他过于信任给自己提供毒品的人，对于里面夹带的砒霜物质，他毫不知情，也毫无防备。疑点三，他染上毒瘾的时期，经过他多个朋友的秘密佐证，正巧是你收他为徒的时期之后。疑点四，关于自杀的原因，警方并没有找到遗书。” “曜臣，警方已经结案了。是他在自己的音乐道路上过于失意，才使用了这么极端的办法。他是那么热爱音乐的孩子，他的遗书，也许已经在他的个人演出录影带里了。” “欧澈这一年来的演出记录的确频繁减少，但是警方发现他这半年来收藏过许多旅游杂志和英文手册，网站上也频繁查阅过几所音乐大学的论坛信息。看来他有出国的打算，频繁减少演出的原因，也许是在筹备出国留学事宜。”曜臣说，“然而他的家庭，应该不足以富裕到让他出国留学，他没有个人存款。能够提供留学机会的人，恐怕只有他身后的导师，能经过你的举荐和栽培，进入国外的大学没有问题，前期的资金对你来说也是小事一桩吧。” “既然是这样，他的前途应该一片光明，怎么会想到去自杀。” “也许，他发现了你的秘密。” “喔？什么秘密？” 因为他——发现你僱佣人谋害高月慧一家的秘密。 第98页 空气稍微的凝固，曜臣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断。 这一刻的动摇，也许是害怕月国又遇到危险，正是这些阻碍，才让他们总是闹出不愉快。 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担心？ 高月慧的死亡和欧澈的死亡，以及楚泉的父亲肇事后的自杀一定有某种关联，也许真相併非他想的那样，但他已经在追究的过程中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曜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我记得从小就教育你，晚餐时说话是穷人才有的行为。”江德文给予微笑，他又拿起了餐具。 菜汤已经有些凉了。 曜希问道：“曜臣，你该不会在怀疑父亲杀人吧？是欧澈自己吸……” 就在他说话时，曜臣断然起身离开了餐桌。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随他去。”江德文呵呵笑起来，“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曜臣会再一次回到这个家里，呵呵……” “父亲……您和那件事没有联繫吧？”曜希知道这个问题不会得到解答。 江德文脸色逐渐阴沉。 “人如果没有欲望，就不会上钩。曜希，晚饭以后接着去练习。下个月就是维也纳巡演，没有理由再停下来。” “是。” *** 周围的白色光线明亮，走廊上却安静得像是无人。 当月国的思绪回来，已经是在医院了。 若不是医生说没有大碍，他差点以为自己失手伤人，那个角度倒下去，还流了鼻血，若是后脑勺受伤…… 情急之下，月国报了警，救护人员也来了。原来世杰只是酒后昏迷，但以防万一，仍然按照程序送去了医院就医。警方看情况后便交给了救护人员处理，连笔录也不用做。 现在，世杰正在病房里输液，月国不敢告诉世杰的朋友，大概明天他就会安然无恙地醒来的。真不知急诊科室的医生是不是想要赚一笔急诊费，才硬要送来医院的，月国去缴费时，才知道夜间出动急诊车的费用很贵，医生开了新的胃药。 发生了这种事，月国再也没有住在世杰那儿的理由。 他决心搬回自己家。现在家里空无一人，一切都改变了。 这是出事以后，第一次正式回来住，家居摆设就像从前一般没有改变。 家里有许多爸爸和妹妹的遗物还留着没有处理掉，当初下葬时也仅烧了一部分。 说起来，要是算遗物，整个屋子都是遗物，怎么可能全处理掉呢？从前爸爸都是睡在客厅，他和小慧的房间只有一道帘子之隔。如今他让家政工把东西整理在卧室里，再拿遮灰布全部盖上，只留下一张桌子摆在外面，放上爸爸和妹妹的遗像和蜡烛，自己搬到客厅住。这样活动空间变小，对他来说反而方便。 “你会弹琴啊？弟弟。”打扫的家政工擦到客厅里的钢琴，于是问他。“我有个亲戚家的儿子也会弹钢琴，真的厉害呢。” 家政工来打扫时，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还告诉月国去政府申请救助金的流程。月国和这样的大婶没有什么话题，只能简单的应答她，想必她平时也找不到人说话，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很悲惨了，靠家政服务赚取不稳定的工资，还要供儿子女儿读书，没想到这一天看到了月国这样落魄的人，她一定得到了安慰，话语之间流露着同情。 等到家政工离开时，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真的和以前大不同了——月国一直心想。 那架立式钢琴，表面擦的很干净，却无法遮掩琴键里的灰尘。这还是初中时爸爸买的，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就在车祸发生前，月国还会每日弹琴。 才过去了多久？漫长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感觉真陌生。 触碰琴键，更是发出意外生疏的声音，就好似在提醒：音乐已经不再属于他，也要抛他而去。 月国并没有心思再想音乐，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网站上查看工作招聘，这是最便捷的方法，然而能在这些工作里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仿佛是大海捞针，忙到深夜，他才意识到招聘电话不会再打来了，现在是就寝时间。 屋子里好安静。 忽然，他萌生出自杀的想法，这个念头真是阴魂不散。从去年7月车祸以来，它就伴随自己从未离开。那次坠河，就像是冥冥中有人懂得他的内心想法，故意成全他一样。 要不要再寻找一次死亡的办法，就这样悄然无息地离开这个世上也好，无人知晓。 嗡—— 这个及时的电话打断了思绪。不得不说，太凑巧了。因为这个电话，他固然不再多想，一定是招聘工作的电话。不过，这么晚了还有工作联繫么？ “……餵？您好。”月国打起精神。 “你好。”对方长舒一口气，之后说：“我是曜臣的妈妈。” 月国想挂掉电话，但伯母的声音听上去很忧伤，他没有这么做。 “请问有什么事吗？” “发生了一些事。”伯母的声音梗塞，“原定这个月底，曜臣就会前往伦敦接任分公司的工作。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手公司的事。” “我知道是你的原因，你和曜臣分开了吧？你把他为了你花费的钱都转来了，这是不是代表，你不接受他对你的感情？难怪他变化得这么突然，他一定很受打击。” 听到这些，月国无措起来。 “伯母，对不起……他现在怎么样了？每天都去工作吗？” “我希望你劝劝这孩子。见他一面也好，只有你能劝他，他那么喜欢你。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必须快点步入正途。” 月国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曜臣回到父亲的住宅，又放弃公司的工作，才让他的母亲感到痛苦。尽管曜臣没有开口说过会放弃一切，只是说暂时不打算考虑，但母亲依然怀疑曜臣会放弃继承舒家的事业，她最担心的就是此事，就算曜臣走其他的道路，或是遵从他的父亲，前途亦然也是一片光明，到时候她这个母亲，一定会被曜臣遗弃。 “曜臣……他在吗？”月国紧张问。 “他这两天去了他爸爸那里住，他向来很讨厌他爸爸，一定是发生什么了，他竟然不想再担任现在的工作。你去见见他吧，求求你了。劝劝他回来……” 伯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反而是月国显得冷静许多。 “伯母……” “拜託你答应我。曜臣一定会听你的话，你如果可以与他和好，他一定会回到之前的状态。拜託你……” 听到伯母的央求，他似乎于心不忍。可能在这番话的背后，曜臣已经出事了，甚至可能和母亲争吵过。他给曜臣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他无法拒绝。 “我会去的。请告诉我曜臣家的地址。” 月国慌忙拉开抽屉，翻出了可以记录的纸笔。 第99页 *** “就是这里，云台山12号。” 计程车停在一面气派的石砖围墙前，中间是一扇黑色铁门，里面种满了很多树，隐约透露出花台和雕塑。 远望山下的景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概冬季都是如此。 “这里是一栋别墅呢。你住在这儿？”司机往窗外张望，树木的枯枝都已伸出墙外，堆积着薄雪。独栋别墅像是很多年了，总之，没有点本事的人是不会有能力在这里建造别墅的。 “我是来找人的。”月国准备下车。 “一百三十元。”司机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多？我是从松林路打车过来的呀。” 计程车的计时錶已经被司机重置了，明明只是上山而已，太贵了。月国抱怨自己刚才没有看清楚，他坐在后座，不想在前座让司机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腿部不自然。 “这里的山路很难上来，你以为有多少人住在这上面？肯定不会再有人下山了。这段路的油费可不便宜。” 月国无奈地递出钞票：“对了，司机，我一会儿要怎么回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好意思啊。不如你留一下我的电话吧，你要下山的话，我有空就上来载你。” 司机知道月国行动不便带着双拐，他颇有一点想同情，又有一点想敲诈的意味。月国给钱的态度十分爽快，他很久没遇到这么蠢的客人了。随后月国用手机记下了司机的电话，目前不知会在这里呆多久。 住在这儿的就是曜臣一家，他的父亲，和那个小提琴家的哥哥。月国从没来过，也没听曜臣提过他家的别墅，原来这么大。 青苔和枯萎的藤条缠绕在这栋年代久远的仿欧式别墅上，下方种了一片玫瑰林，但不是开花时节，加上无人打理，已经一片荒芜，上面是化了一半的积雪。像是影视剧里演过的吸血鬼的住宅，带着一股阴郁气氛。 在别墅大门旁的围墙上，标註着门牌。这里的确是江家的宅邸。 月国撑着拐杖，一边按下门铃。 不知铃声传达到屋里没有，他等了好一会，手脚已经十分冰凉。终于，他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佣人过来开了门，就像一个白色的人偶一般。她闭口什么话也不说，迎接让月国进了别墅。 没想到屋子里的气氛比屋外还要阴森寒冷，明明是冬季，还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老爷一般待在休息室，所以客厅里有些冷。”佣人看着月国需要双拐走路，她也走得颇慢。 “那个，我是来找江曜臣的。我是他的……朋友。” “先生，老爷吩咐过了，无论谁来找人，只要他在家里都要先见他。” “那曜臣在家吗？” 她没有理会月国的疑问，径直上了楼，带着月国来到二楼的休息室，月国紧随她的步伐。 休息室里点着暖炉，干燥而温暖的空气让月国眩晕，而一路上屋内的豪华装潢也让他震撼。 在休息室里——那应该就是别墅的主人，他背坐在放着流苏毯子的扶手椅上似乎很久了。 “我是曜臣的朋友……”月国打招呼，“伯父，您好。” 他站起身，看上去是个比自己父亲要年纪好一些的中年男人。那就是曜臣的父亲，月国在电视上见过他，面对面的见到真人还是头一次，保养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身材也丝毫没有走形，散发着一种年纪大的男性才拥有的魅力。不过他总觉得，江伯父和曜臣的长相不算像。 “你找曜臣有事吗？” “我……其实……” 应曜臣母亲之託。他答应了伯母会过来看望曜臣，顺便劝服他继续出国出任分部公司的行政总监工作，而且不要提是她让自己来的。由于她和雨涵都跟曜臣的父亲不和，只有靠月国了。月国有点后悔答应这件事，但昨晚伯母哭得十分伤心，第二天又一次催促他，月国只好履行约定。 “没关系，不用这么拘谨。”江德文笑起来，“欢迎你，高月国。” 月国露出讶异的神情，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曜臣很多次提起过你。”江德文笑起来，“我是曜臣的父亲。”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曜臣会和爸爸提起自己吗？他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交往过。这也不无道理，月国点了点头。 “我在电视上见过您。您是小提琴家。” “呵呵……电视上报导的是那样，现实中也只是普通人，一个普通的父亲。坐吧，就坐那儿。” 江德文指向了休息室的真皮长沙发，月国小心的坐下。屋内的光线比较暗，还好开着落地灯——那款式也十分复古，灯具上的钻石看上去价值不菲，像是古典艺术品。 佣人端进来一杯红茶，但月国无心去碰，他只想快点见到曜臣。江德文也开始喝茶，他不开口，月国不敢说话。直到他放下杯子。 “伯父，曜臣在家吗？” “你是来找他有什么事？刚才，你没有回答我。” “我想见到他……然后亲自说。所以抱歉，伯父……” “告诉我也是一样，我会转达他。” 月国露出为难的表情。 江德文走向月国。他身材瘦高，强大而优雅的气场简直和曜臣一模一样。 只是那压迫人的感觉令月国无法喘息，即使面对曜臣时也从来没有过。 “难道，是想和他说一些我不能知道的情话吗？” “不，不是……”月国眼神慌张。 “看来你忘记了。我警告过你，不允许你再接近曜臣。” 月国吃惊地张开嘴，竟然无法发声。 为什么伯父会说出这句话？警告是什么意思？ 他从进屋时就油然而生的恐惧感更深了，难道，伯父是当初寄恶作剧信给他的那个人吗。 “在你们大学时期，我说过这句话。你会忘记很正常。”江德文嘴角扬起。 什么？大学时期？月国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身体比在屋外暖和得多，却也开始发热。 “伯父，曜臣在家吗？”月国终于挤出一句话，还是刚才的问题。 “谁知道呢？他从来是不会回到这个家里的。” “也就是说，他不在吗？” 月国低下头。 “如果他不在呢？” 月国悄然拿起双拐站起身，但每一个动作都很举步维艰。 “抱歉，伯父，我想我打扰了……” “我送你。” 江德文忽然靠近，看上去要来搀扶月国，月国反射性地惊叫道：“不用了！伯父，我可以自己走。” 于是，江德文帮他打开门。 “你看上去有点不太舒服，不留下来休息一会儿么？” 第100页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月国苦笑着，落荒而逃一般地往前移动，没有办法跑步，这已是他最大的走路速度。拐杖的底端，咚、咚地敲击着木地板。 因为过于快速的移动，拐杖竟然打滑了，毫不留情地让他从楼梯上滚下去。若不是地上有地毯，他又拼命抓住楼梯的扶手，恐怕会摔得更惨。 “呵呵，小心一点。”江德文嘴角挂着笑容，这才是比这间别墅更让人不寒而慄的东西，“曾经，也有人在这里滚下去过。” 后半句话，江德文放低了音量，月国没听清。 “没事，我没事……”月国爬起来喘气，他差点扭到了右脚，义肢也差一点脱离，浑身多处都被撞击过的感受。 这时，江德文走下台阶。 “我以为你是专程来送那个东西的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月国。 “呃？什么东西？”月国听不懂伯父的话。 “既然不是。但愿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离曜臣远一点。我不希望儿子和你太过于亲近了。” 他不敢看伯父的眼睛，深邃而又使人感到无尽的悲哀。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插pter 37 插pter 37 *** 这时，江德文走下台阶。 “我以为你是专程来送那个东西的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月国。 “呃？什么东西？”月国听不懂伯父的话。 “既然不是。但愿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离曜臣远一点。我不希望儿子和你太过于亲近了。” 他不敢看伯父的眼睛，深邃而又使人感到无尽的悲哀。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江德文终于走到跌倒的月国身边，他蹲下来，扶着月国的肩膀帮助站起身。同时，用低沉的声线在月国的耳畔说道：“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即他放开了手，月国的脑海里天旋地转，就像做梦一般的眩晕。并不是单纯是因为伯父的话震慑了他，而是自从进入这间屋子，他便开始不舒服。 “月国？” 正上方竟然传来曜臣的声音。月国猛然抬头，正有人从楼梯上快步下来，那不是别人…… “曜臣……” 喘不过气的感觉终于松懈了，月国眼中散发出光亮。他还以为曜臣不在家，他白跑一趟，还惹得伯父这么不待见，只要能把要说的话传达给曜臣，今天就没有白来。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江德文低声说，向楼上走去，曜臣则是与他擦身而过。 月国知道自己看上去略显狼狈，他勉强微笑，追随着下楼后曜臣，看着他入座至客厅。 曜臣叫佣人去给壁炉点火，他的眉弓一直紧蹙，一点也没有欢迎的意思，甚至不问为什么月国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目光还打量了一番月国的左腿，看得出来里面是义肢，而且走起来并不怎么习惯。 沉默了片刻，曜臣开口问道：“你有事吗？” “是你妈妈要我来的。她跟我说，你心情不太好……你不去工作，还回来你爸爸这里。”月国老实地撑着拐杖站过去。 “这里是我的家，我回来很正常。”曜臣无奈地仰起下巴。 “可是她很担心你，毕竟，你之前定好了出国的事突然取消了。这些…可能是因为我造成你的麻烦，对不起。” “与你无关，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 “那你还要回去工作吗？” “我说了与你无关。”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你应该打一个电话……” “打一个电话？” “打一个电话给你妈妈…” 月国假装内心平静，可是却没法好好的完整说出一句话，不得不断句调整呼吸，他既紧张又难过，站着有些累了，也不敢擅自坐下。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话？”曜臣问道。 “你妈妈说，如果是我……来劝服你的话，你应该会……会听吧……抱歉。” 这时，佣人过来点火，两人的话语也中断，曜臣打算等佣人离开他再继续。 “因为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还没有告诉她我们的事，让她误会了。不过，我母亲让你过来，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详细情况？而你呢，你凭什么也认为我会听你的话？你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百依百顺，付出所有空余的精力和时间，完全离不开你吗？你以为你是谁？” 曜臣发出一些轻蔑的笑声，锐利的言辞更是破碎了月国对他的幻想。曜臣有这样坚决又冷酷的一面，他早就见识过，他却真的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曜臣的内心一定也在狠狠嘲笑他。 “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曜臣的头侧向大门。 “对不起。”月国有气无力的转移视线，他发现身体格外沉重，手肘一定在刚才摔倒后受了伤，才会没力气，站着并不觉得，一旦使力就会拉扯到筋脉，“我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再走吗？我感觉有点累……我知道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厚脸皮，如果不行就算了。” 月国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腋下。 “别装得像受害者一样，这样会让我觉得很烦。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的男朋友不是很威风吗？现在又来道歉，想让我同情你，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尽管月国的表情十分痛苦，曜臣也丝毫提不起可怜他的念头。他倒是希望月国快一点消失，以免他再多看几眼又要改变了想法。 “他不是我男朋友。”月国皱着眉，显得很痛苦，“……医院的那件事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给你赔偿都可以。” “不需要任何赔偿。你坐吧，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休息。”曜臣站起来准备回房，月国见他走了便坐下来。 过了二十分钟，曜臣又一次下楼，月国连忙站起来，大概曜臣要催促他赶紧离开。 “等等。”曜臣的声音引得他回头，“我已经和我母亲联繫过，不会再来找你，也请你别再不请自来骚扰我。” “不会的，我不会再来了。” 对于刻薄的措辞，月国只能忍气吞声。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没有在医院发生的那些事，曜臣的态度不会这样差，他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 忽然，身后又有一个哒哒的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高先生！请等一下。老爷说会安排司机送你下山，请你务必在这里等待。” 月国扭头。原来是那个女佣人，她匆匆赶过来在月国离开前叫住他。 曜臣猛然回头问道：“哪个司机？” “是老爷新聘请过来的。”佣人回答。 是他不认识的新司机，很可能又是父亲收买的新手下。 女佣人再次上去说服月国，月国看起来犹豫了，没有拒绝。 第101页 这座山上鲜少有计程车通过，即使是用打车软体叫车，少说也要等上半个小时。屋外如此冰寒，月国又杵着拐杖，他八成会同意搭车。 不能让他搭父亲手下的车——曜臣顿时想起了什么一般沖回楼上。 他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回到客厅，月国已经离开。但是窗外传出汽车发动的声音，估计月国还没有上车。 到了门外，便透过花园看见站在路边的月国，曜臣叫住他。 两人都站在门口了，月国勉为其难地笑着： “曜臣，拜託你替我告诉伯父，谢谢他还安排司机送我下山，这里很不方便坐车，真的很感谢他。” 同时，司机也开着一辆由车库进入来到路上，停驻在月国面前，司机男打开门想要下来接人，一见到曜臣也来了，他连忙打招呼，喊道二少爷。 “你真的准备厚着脸皮坐这辆车走吗？”曜臣慌张的拦在他面前。 “我……” “二少爷，是老爷吩咐我送这位先生下山的。”司机男也有些为难。 不料曜臣对着他吼道：“滚！不需要你送他！” 司机男愣住脚步，也让月国吓了一跳。 “听不见吗？滚回去！” “是……” 司机男连忙回到车上，立马将车子后退在那边调头，回去车库。 马达声一响，曜臣便将月国推到围墙边，害他差点又没有站稳。一想到月国这么愚蠢的任人摆布，很可能又会遭遇恶作剧，他就忍不住发泄自己的怒火。 “我警告你，不许再来这里！不要妄图和我父亲以及他的手下发生任何的接触！” 即便没有和曜臣几近暴怒的眼神对视，月国也身体发抖。 “我之前就说了不会再来了，你干嘛还要这样吼我……”心中一阵悲伤，他在曜臣面前顺着墙壁坐了下去，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由于站不稳便跌倒更合适。 “我知道了……你一定觉得我在占便宜，看不惯我，所以不惜追出来，还发这么大火。没错，是我骚扰你们一家了。我会自己打车离开，你可以回去了吧，别站在我面前。” 月国哭起来，却无暇顾及自己的眼泪，他没哭出声音，曜臣还是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在分崩离析。 “我没认为你在占便宜。是我父亲他很危险，我不希望你接近他。” 曜臣蹲下来。 “他现在涉嫌一场死亡案件，又和违禁物品扯上关系。我之所以会回来，是想查找证据，也许他还做过更多不可告人的事。听懂了吗？” 对不起，月国。 曜臣在心里说道。 “我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一切，所以没有告诉他。不去公司的目的是让父亲无从跟踪。”曜臣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月国哑言了。他才发现，曜臣蹲下后，他们无意识地视线触碰了几秒。 原来曜臣不是因为看不惯自己生气，也许有看不惯的成分，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解释，月国平复了不少。 “你在这里等一等。” 曜臣递出了手绢，站起来向别墅内走去。 很快，别墅内又开出一辆灰色的宾利车，那是曜臣的车。 月国不敢期待的事发生了，曜臣是打算亲自送他回家。 曜臣先行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月国不好意思选择后座了，他慢吞吞地上了车。 “不好意思……”月国抓着那块手绢，“我会洗了还给你。” 他的眼泪已经擦干了，鼻尖还是发红，却不敢用手绢擦拭自己的鼻子。 曜臣觉得全身发热，他打开了车内的音响，由电台转换到自选的音乐。 “你要去哪里？”顺着音乐播放，曜臣问道。 “我…回我家。” “你没有和廉世杰住在一起吗？” “没有……” 原来即使知道会见到世杰，曜臣也打算送他。 “不如，送我到山下就好。我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自己回家。” “吃什么？” “不知道…送我到山下就好了。” 曜臣的车一路开到了某家酒店门口，开进了露天停车场，月国却没有发言，他在期待曜臣会开口说“一起吃饭”，就在这里。自己真是厚脸皮到了极点。 “这里有一家中餐馆不错，下车吧，我和你一起去。” “……” 就在曜臣再一次温柔地提出一起吃饭的意见时，他终于崩溃了。月国扭过脸对着车窗，再次抬起手去接住眼角的眼泪。 过了两三分钟后，月国的状态稍有好转，曜臣说道：“可以下车了吧，想想吃点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月国自我厌恶着，不敢下车。 “什么这样？” “就是送我回来，还要一起吃饭。为什么这样？我以为……你应该已经烦我了。我这么自私，又令人讨厌，自从车祸以后，我都没有信心振作起来。而且，我这样……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我付出吗？” “是的，不值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电影一样。”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值得，你刚才为何要上车，我一直开到这里你为何不阻止我。”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多呆一会。” 月国露出哀伤的眼神，“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其实早就这样决定过，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时，我却又忍不住答应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明明不敢相信，又希望是真的……” 明明不敢相信，又希望是真的。是指什么？ 曜臣抽动着眼睑，没想到月国随便说几句话，就搞得他也开始慌乱。 “总之，谢谢。一起吃饭就算了吧，不要管我了……”月国缓缓地说。 “我并不想管你。只是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是用这样无助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过得很不幸福，所以我才没办法放下你不管。”曜臣深呼吸了一口，“只是吃顿饭，你别想太多了。” 现在是五点钟，正好是用餐时间，再晚一点也许赶上高峰期就要等位了。 进了餐厅后，服务生带两人去了包间，他们的气氛已经没有之前僵硬，曜臣也主动问起他要吃什么。 “虾饺，可以吗…”月国侧着头说。 “可以。” “客人，请在这里勾选菜单。” 女服务生笑了笑，放了一张菜单和一支笔在月国面前，她能感觉到负责点单的人应该是谁。 之后月国就点了自己的部分，而曜臣不看菜单就报出了菜名。 服务生一走，曜臣接着说道： “你的假肢很合适吧。” “还好…” 第102页 月国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连接处，“有点不习惯，所以必须要拐杖。希望以后可以不用这样……复健的工作每个月去医院检查一次，医生是这样说的。”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曜臣的问题接踵而来，似乎要把他现在的情况追根究底地了解清楚。 “没什么工作，还在找呢。”月国低下头。 “听说你把那笔钱全部打给雨涵了。” “嗯……是啊。” “然后，我母亲不小心拿着她的银行卡去购物，就知道了这件事。”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不用道歉。如果因为还了这笔钱导致你经济有困难，你可以联繫我。” “不要…” 月国紧张了一下，立刻喝水掩饰。以后若是还有见面机会，他肯定要胡思乱想，他一定会忍不住幻想和曜臣和好如初，到时一定也是自己自作多情，决不能到那一步。 点的菜上了桌，他们不再聊天，一直到吃完饭，一起回到露天停车场那边。 “今天…” 月国平视着挡风玻璃，又开始下雪了，尽管是细微的，此刻已经天黑了，雪粒看得更清楚。他想说“谢谢”，曜臣却打起了电话，使得自己没说下去。 车里开始播放一首叫《the one you love》的老歌，失恋般的歌词就令月国无法开口说话，简直是曜臣故意播放出来给他听的一般，如同对他的审判。 汽车已经驶入了松林路段。离家应该不远了，曜臣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过了最后一个路口，转入街道里的一排旧公寓。 “到了……” 看见门牌，月国不忘提醒。 “你现在一个人住方便吗？” “嗯，方便啊。”月国闷闷不乐着。 “你家在五楼吧。” “是……” “家里有人吗？” “没有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家里的灯开着。” 曜臣耐人寻味地盯着月国，他已经先一步从窗外看见了月国家的情况。如果家里有人，月国所言的一个人住的谎言也太拙劣了。 月国偏着身子，努力地看向楼上。他不敢确认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 “……我出门的时候明明关掉灯了。”胸中一阵奇怪感，月国皱着眉，“而且，那是主卧的灯……怎么会，怎么可能有人打开？” “什么意思？” “我搬回来以后，主卧就成了堆杂物的地方，都是小慧和我爸爸以前的东西和旧家具，还有他们的灵位。平时是不会开灯的。” “你别想多了。”曜臣拍了拍他的肩，“我送你上去看看。” “不用了，或许是我自己忘记关掉。” “没关系。正好你可以把手绢洗了我带走。” “也是……” 月国带着双拐下了车，对于五楼亮着灯的情形，他越来越忐忑，如果是世杰来访，撞到他一定很尴尬……不过世杰也没有他家的钥匙，怎么会突然过来…… “我家要爬楼梯，还有点黑。” 而且这旧公寓是声控灯，曜臣从小就没来过这些地方，但他没有一丝嫌弃，反而走在前面打开手电筒，再跺脚试探声控灯的开关，好让走在后面的月国可以顺利看清楼梯，他上楼还需要拐杖辅助，看上去很辛苦。 “到了。” 没有多久就到了五楼，月国上前去开门。钥匙就在口袋里，当他伸出手，赫然发现更不对劲的事。 “啊！” 门竟然开着，他没有把钥匙插进去，而是发现门居然露出一条缝。 “有人吗？”月国向屋内喊道。 更强烈的不安袭来，就算自己疏忽忘了关灯，也不可能忘了关门。 “怎么回事？门没有关吗？”曜臣抢先一步去开了门，月国也跟着迈入屋内。 纵然没想到的是，屋内一片狼藉，每个房间都开着灯。 曜臣闯入所谓的亮着灯的主卧，才知道客厅里的破坏不值一提。他猜在桌上月国给妹妹和父亲设置了灵位，但遗照和贡品全掉在地上，被遮灰布盖上的家具均被胡乱掀开，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屋内凡是有抽屉的地方全被抽开。 “这是入室偷窃。”曜臣立刻断言，他转出主卧掏出手机，月国也驻在门口，被吓坏了一样说不出话。 月国也跟着踏入主卧室。 目睹里面的惨状，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月国愕然道。 尤其是放置在桌上的灵位和家人照片，入室抢劫拿走值钱的东西就好，怎么连这也要破坏？泪水又一次大颗地滑落，视野开始模糊。 “这一间破坏最严重，不过还有不少柜子里的东西没有被翻出来，只是翻乱了而已。”曜臣进入屋内一一检查。 “这里面都是我妹妹和爸的东西，留下来作纪念，还有旧家具，没有值钱的东西。”月国无助地打开手机，“现在报警应该来得及，我要报警……” “客厅有东西丢了吗？” “我不知道……” “检查一下笔记本、相机一类的产品，以及存摺、银行卡、各种证件还在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月国大声喊出声后开始哽咽，他还无法从这场突发的状况里反应过来，只能坐在地上消化。 “对不起。”曜臣小声道歉。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没有考虑月国的心情，受到严重打击的人应该是月国，“对不起。” 再次道歉后，他半蹲下身将月国拥在怀中。 如果此时的道歉能够减轻月国的痛苦，那他会不断地说。 *** 当晚20点过，警方来到了月国家，拍完现场照片，开始做笔录，随后跟着月国一起整理屋内的所有东西，凌乱的物品都一一归位了，最终统筹下来丢失的东西只有一台笔记本，由于放在客厅沙发上，很容易成为歹徒的目标。 但屋子里没有太多值钱的物品，歹徒无从下手，一时激情作案才会翻乱所有的柜子，就像诸多入室抢劫案的犯人会激情杀人一样，有些犯人的心理便是在偷窃不到值钱物品后起了报复之心。这是警方今晚的断定。 “我们会回警局后会立刻调查的，请你们放心。” “今晚我建议你们不要留在这间屋子，况且大门锁被敲坏，实在很不安全。” 警方在善后此事，楼下也站了不少邻居围观。一直到夜间十二点，警方才离开，现场也被暂时性的封锁，由于天色晚了，他们决定明天再去警局做详细笔录，曜臣提到这段时间的恶作剧情形，让警方也怀疑月国一家可能会结仇，但事情在水落石出前不能下定论。 第103页 浑浑噩噩地配合完警察，月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回过神时，已经坐在曜臣的车上了。 “我……今天去住酒店。”他提出想法。 曜臣忽然捉住他的手腕。 “你刚才告诉警方，你才搬回来几天。之前住在哪里？” “你在生气吗？” 月国抿着嘴唇不愿意回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曜臣又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我只是认为你一个人住很不安全，无论你之前住在哪里，至少没有出过这种事，一旦你一个人住，便被歹徒盯上。如果这件事和那些恶作剧有关，说明你之前住的地方并不是歹徒要搜刮的目标。” 大概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月国解释道： “之前……世杰给我安排了工作，所以住在工作的那附近。” 提到世杰，曜臣一定会不太高兴，但是他认为这迟早会告诉警方，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之后，月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说。 “今天我见到你爸爸的时候，他说我是送东西的，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许他想要找什么东西，以为在我这里吧。” “你说的是真的吧。看样子，他的确藏着什么秘密。” 曜臣的神情凝固。 偏偏是今天月国遇到父亲后出了事，听上去不像是巧合。 “虽然现在不清楚事件的真相，但是对我父亲一定要有所防备。” “嗯……我知道了。”月国回握住他的手，“让你担心了，如果不是你在，也许我已经……我好怕。” ☆、插pter 38 插pter 38 *** 警方封锁了月国家失窃的现场，虽然只是普通的刑事案件，整栋楼的邻居却被警方盘问到很晚才歇息。据说警察还去社区进行了询问，要调录像查看附近的可疑人员，一旦有消息就会通知曜臣，因为，留下的是曜臣的电话。 之后，曜臣带月国去了市区一家高级酒店，楼下是繁华的商业街。房间有一整面玻璃落地窗，被s市的夜景包围着。 曜臣先去洗了澡。他准备留下来住酒店，否则也不会在酒店洗澡，还定了大床房。 月国盯着那扇浴室玻璃门，一边吃下侍应生送上来的夜宵点心。等侍应生一走，他立刻拴上链条锁。这下，终于不再担心有贼出现了，反而担心一会儿要怎么和曜臣相处才好。他们已经闹了多次别扭，谁也没提过和好的事，却即将要住在一起，月国不得不在他之后接着去洗澡，以免身上有异味。 “弄好了没有？”曜臣用指关节敲动玻璃门。 “好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 月国有洗澡后擦乳膏的习惯，浴室里没了水花声，便是在擦乳膏。摘下假肢，他先给腿部进行一番按摩。被架着的滋味会引起血流不畅，明明可以坐到床边去做这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直到不得不出来。 月国借着浴室的灯光爬到床上，轻轻放下了双拐。曜臣看上去已经睡下了。共同盖着的棉被里还隔了一段距离，他非常害怕睡觉时会碰到对方，特意选择了背对。 “还不能徒步行走吧。”曜臣在被子里转了身，身体靠过来。 “……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不坐轮椅了？” “之前那个没拿走，我没有买新的。” “明天回去拿过来。顺便去一趟a.s，再去医院看一看肢体修复的问题。” “要去做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就行了，我会刷卡。” a.s是一家连锁美容院，可以做发型。正如曜臣所说，如果过年了应该好好打整一番自己，即使今年不会有人与他团圆。 月国没有说话。 曜臣一再靠过来，从后背拥着月国的躯体，再亲吻后颈。这是他来了兴致的讯息，也是他们曾经相爱时，亲热常有的顺序。过了一会，檯灯被打开了，只要看见月国的躯体，他明显更加兴奋。 不知一切发展下去又会变成怎样，不过无论如何，出现裂痕的地方正在慢慢修复。 真是奇怪，月国身上，说不上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优点，也没有可以贪图的利益。优秀的人世界上数不胜数，要捉住月国这样的人，简直毫无难度。但在一起时是幸福的，快乐的。这样的心情单纯而没有目的，而且是由自己的眼光挑选的人。 他没有办法用语言把这感觉形容得更准确，只知道一旦得手了，便再也不会放手，之前那样抛开月国的愚蠢行为不会再发生。 不知过去了多久，月国睏倦地闭上眼，但又无法真正入睡。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曜臣的头发，曜臣俊朗的五官使人着迷，大学时就不止一次设想过和曜臣能有恋爱关系，只是那说出来太不实际，所以才从来没有表露。如今，这样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还度过了半年的情侣生活，哪怕是最近闹出了矛盾，最终还是又回到了一起。 “在想什么？”一双手抓住他。 “没什么…” 若不是曜臣忽然也醒来，他差一点就要亲上去。不过被囚住的双手也逃不掉，反而更像是要被亲的姿势。 “我在想小雪怎么样。” “寄放在小涵那里。” “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吗？这段时间如果买了狗粮，我会拿钱给你…” “带回哪里？” 月国将视线移开，忽然心跳加速。 “你想逃了，后悔和我和好了，是吧？” “我没那么想……” “要带回小狗，只能带回观海纪的家。” “我知道了。” 月国埋着头，眼睛里有湿润的东西，不过这是由衷的开心。 *** 次日上午，在酒店用了早餐后来到车上。 月国看上去气色很好，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尽管没从言语上表明，但无需多说，曜臣已经不再生他的气。 车子驶往警局。 “警方联繫我们去做详细的笔录，把昨天经过的细节再说一次。” “他们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月国问道。 “应该还没有。”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不了了之……” “警方暂时认为是普通的盗窃案。对了，丢的笔记本重要吗？” “用了很多年，里面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我只是拿来上网查阅资料而已。” “犯人走得这么快，又没留下脚印和指纹，应该反侦察能力很强，一定也在附近提前调查过。但若是熟悉环境的犯人，应该会盯上更有钱的住户。” “真奇怪。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会这样呢……” 第104页 月国喃喃地看着窗外。 “和之前的恶作剧有关。” “什么？”月国回过神，意识到这件事的巧合性，之前一直没往那个方向去分析，是因为他不明白对方究竟目的是什么。 “我在想犯人是不是要从你身上套的什么东西才会罢手。”曜臣深呼吸道。 “东西？” 月国完全没有头绪。 “你不是告诉我，我父亲说你去送东西，那是什么意思？你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啦，别问了……” “你仔细想一想，有任何能跟我父亲扯上关系东西都行。” “我真的不知道。”月国低下头，“伯父是犯人吗？” “说不准。” “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他不高兴。” “不是这个原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交往过的人他都会调查清楚，不见得别人就会受到威胁。这次应该是别的事情。” “那你交往过的人……应该很多了。”月国的目光游动到了玻璃板上。 “你想在什么呢？”车身在一个剎车后停下来，目的地也近在咫尺，月国后悔自己说出那像是在吃醋一般的话。 “你很少展现自己的妒忌。我很高兴。”曜臣颇感意外，露出笑容。 他关闭电源后，又帮助月国解开安全带。 “小慧生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奇怪的话？” “我不记得……” “那和违禁品相关的事，提过吗？” “没有。”月国摇头，“等我想起来会告诉你的。” “不是告诉我，而是告诉警察，现在只有尽量依靠警方的搜查。” 关于昨晚的案子，警方去社区进行询问后就不再大力关注。 来到警局后，他们重新录了一次更加详细的口供，但也是例行公事。直到月国提出曾经收到过恐吓，才引起刑侦组的注意。他们答应会尽量派人实施保护措施，听上去像客套话，还对月国说“就快过年了，有一些偷窃犯想在过年前偷到东西贩卖再回老家也不是不可能。” 能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案件大事化小再好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谁也不能断言所有事件有联繫。 回到车上，曜臣打开车内的音乐，心情舒缓了不少。 “不出点大事，他们不会意识到危险性，何况口说无凭。” “对不起，那封恐吓信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如果当时没有弄丢那封恐吓信，在警方面前会更有理有据。 “没关系。” “之前的爆炸事件也是…” “如果警方也不重视，我们只有自己去调查，但愿之后不会再出事。” “我们自己……那要怎么调查？”月国睁大眼。 “我想尽量和我父亲靠近一些，这样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确认他是否和这些事件有关。” 曜臣伸出手拍了拍月国的腿。“s市邀请他参加新年演出，在前一天他会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暨新年酒会，现场的人和记者一定很多。我会以嘉宾的身份进入会场。” “你已经锁定他了么？” “可以这么说。”曜臣肯定地点头，“让你出车祸的司机在我们家当差过，不过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大概是在我很小时候。但如果是真的，我父亲一定认识他，甚至一直在保持联繫。” “你怀疑伯父……是指使车祸的人……” “不止如此。”曜臣说，“前段时间，我父亲的一名学生在吸x时中毒身亡，但警方结论是自杀。我很怀疑父亲走si违禁品，甚至暗中买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常年在国外，朋友很多，还有私人飞机，其中能带的很多东西警方也查不到。” “那名自杀的学生，就是你打电话问我认不认识的那个吗……”月国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原来曜臣已经着手调查了这么久，但那次电话却因为世杰在场便被挂断，“当时……真的很抱歉。” “没事。那个人和月慧是同班同学，我以为你也许认识。” “……” 月国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猜，也许是小慧知道什么。尽管她从没和我说过，不过如果是她的话……” 心中不详而焦躁的感觉在蔓延，“所以她才会遇害。车祸的目标是她。” *** 各大新闻社的记者团围绕在场外，似乎来不及等待着这场新闻发布会结束了，争先恐后地拍摄现场的实况。 而会场中央的各界名人与明星在入场后便各自开始了社交活动。 今夜的晚宴将是新春到来前的s市上流社会最后一次聚会，受到邀请的人士才有资格进入会场。在开放着暖气的玻璃房里，甚至有一座室内游泳池可供作乐，边上是堆好的白葡萄酒桌。在会场的一角，钢琴与小型乐团的伴奏声源源传来。 月国穿着昨日购买的礼服，坐在轮椅上。 “我这样应该不奇怪吧？”他向身后看去，雨涵站在他身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月国觉得自己的西裤看上去不自然，也不适合参加这晚会。 “不奇怪，礼服很合身，而且他们看不出来这是假肢。”雨涵低头小声说。 她很了解曜臣在着手调查父亲的事，曜臣担心自己来到会场会应接不暇，所以请雨涵过来帮忙照顾一下月国。 但让月国来到现场，只是作为一个诱饵。他想知道父亲目睹自己和月国站在一起，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之前威胁月国不能再出现，今晚就可以试探他的真正目的。 “曜臣哥，你去和她们打招呼，我推着月国就好。” 本以为迎宾部的人会拦下他们，不料曜臣上去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放行了。 “他们认识曜臣…” “应该吧。”雨涵应和道。 主办方是江德文，他们的人认出曜臣是江先生的次子，即便没有出示邀请函，也依然可以进入。 但曜臣会来到现场，他并没有提前通知父亲。 怀着一丝不安，这是月国第一次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还好有人陪着他。 有人过来和曜臣打招呼的话，曜臣就会介绍雨涵和月国是他的朋友。只要他提起自己是江德文次子，其他人都会十分热情，邀请他喝酒，曜臣也不好再跟随月国的身边，他说先去应付那些人。 这时，会场里一直不断伴奏的钢琴声忽然停了下来。 穿着白色礼服的钢琴师下了台子，走向会场中央。钢琴师正是般念，他和乐团几个人打了招呼，在某个侍应生的手里拿了一杯葡萄酒。 走了两步后，他看见了月国。 第105页 “你好。”般念径直向这边走，一直走到轮椅的旁边。 “刚才的琴声是你……” 月国抬起头望着他，猜想也许是江德文邀请他来伴奏的。 “是。你在这边也听到了，那边有麦克风。” 般念微笑道，“我弹了很久，所以休息一会。你怎么会在这？” 月国犹豫了几秒。 雨涵的声音代替自己回答道：“我们是受江曜臣先生的邀请而来的。” “真奇怪，邀请……我看过宾客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更没有你们的名字吧？”般念顺势打量雨涵，但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他的关注点还在月国的身上，他又低着头观察月国今天的打扮，“刚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过来应聘助兴伴奏的。不过你很久没有练琴了，能行吗？” “他在家里会弹琴。”雨涵笑着说。 这让般念的眼神又一次看向雨涵，但雨涵不是他想询问的对象，他有一点尴尬。 “你不是从曜臣家里搬走了么？你和他应该分手了。” “不好意思，没搬走，也没有分手。”雨涵再次替月国回答了第三句话。 这时，气氛已经有些僵硬，般念不得不转过身，“抱歉，我先过去一趟。” 月国感到很好笑地笑起来，仰起头又挺直了背。 “谢谢你替我解围。” “月国，他是谁？” “他是和曜臣一起去英国留学的同学。” “他会弹钢琴啊。”雨涵皱眉。 “是啊…当时在我们那一届，他是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就是他。”雨涵使劲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故意让月国看见，“原来他就是母亲说了好几次很讨厌的那个人，果真那么讨厌。难怪我见到他，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也有吗。” “那怎么会一样呢。你看他刚才耀武扬威的样子，好像在数落你，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难听。” “他说话总是那样，其实也没有恶意。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月国不想再和般念斗，他早已习惯般念说话的方式。 “那你自己小心点。”雨涵目送他滑动轮椅去往后台的方向。 在来到会场前，他们就在车上商量过可能遇见的情况，若是让月国遇到江德文，指不定会发生冲突。 这儿的盥洗室很大，装潢如同宫殿的摆设，一整面墙都是镜子，甚至有喷泉，再分出两条岔路通往不同性别的盥洗室，以及残障人士的房间。 在盥洗室旁边通往休息室，这里的设施不仅表面豪华，功能也很齐全。 月国移动到洗手池边，他站起来，伸长手打开水龙头，但站不太稳，很快坐回轮椅上，已经洗完了手，顺便又洗了下脸。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 从面对的镜子里，月国看见他的模样。 “你好，高先生。” 进来的人竟然是江德文。月国瞪大眼睛，确认没有看错。难怪之前没在会场里见到伯父，他一直在休息室里。 “又见面了。” 江德文穿着适合演出的燕尾服，他向月国微笑，但这个笑容很是虚伪。 月国转过轮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曜臣带你来的？我听说他来了，高兴地不得了。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他根本不会来。” 话中别有意味，月国摇头说：“没什么……伯父，您好。” “不过，你是不是忘记我上次警告你的话了？” 一阵沉默后，江德文也上去打开水龙头洗手。 “你继续和曜臣交往，对他影响很大。我原本以为你会给他带来点好的影响。” 水声停下来，江德文拿出手绢擦拭手上的水珠，“可惜，并不是如此，你已经造成他对我的极大误解了。我想你知道我在讲什么。” “什么？” “你手里的东西，什么时候交出来给我？” 江德文向他逼近一步，他的皮鞋踩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伯父，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你这样说，我根本就不明白。” “我无需说得更明白。但那样东西，就在你的手中。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当然，前提是你不会外泄出去。不过曜臣对我的误解越来越大，我真害怕，你是不是从中作梗。如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应该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月国努力猜想他话中的涵义，他大概明白了，江德文误以为自己对他产生了威胁，所以才会恶作剧，想要月国交出那个所谓的把柄。但那是什么呢？月国皱眉思考。一定是他遗漏了什么，不然江德文怎么会这么肯定东西在他的手中。 “伯父，这是恐吓，我可以报警的。” “当然，你当然可以报警。”江德文啧啧地摇了摇头，“但是，报警有没有用呢？报警，会让你的腿回来喽？警方很无能，连入室抢劫的犯人也抓不到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入室抢劫？那些恶作剧都是你干的吧。”月国的后背渗出一阵冷汗。 “你猜猜，是不是我干的。”江德文的眼尾弯着笑道。 “我不想猜。是你买凶杀人，连楚泉的父亲，也是你的手下，你买通他撞了我妹妹。” 月国感到他表情中的寒意，但他没有逃避的意思，他想面对这一切，早点知道真相。 “那是你妹妹自找的结果，跟我没关系。” “你认识她。”月国坚定地看着江德文的脸，“而且，你让人杀了她。” “如果我想杀她，我当然可以那么做，我甚至可以让你也和她的下场一样。你忘记你是怎么溺水的了？” 他究竟想要什么，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江德文离他越来越近，月国禁不住侧头。 不料，江德文只是拿出来一张小小的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记得好好保存。今晚回去以后，给我答覆，如果没有等到你的来电，我想应该找一些更多的人问问，不介意我问一问和你一起入场的那个女孩吧？” 江德文递出名片放在月国的腿上，之后他再次进入了休息室，剩下月国一人站在洗手池前发愣。 “月国！” 这是曜臣的声音，月国立刻收起那张名片放入口袋。 “怎么了？”曜臣的身影进入了镜子中，“小涵说你进入盥洗室后一直没出来。” “没事……” 月国以微笑掩饰，他暂时不想告诉曜臣刚才遇到了江德文。 “别让我担心，刚才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只是洗手而已，没关系。而且我已经洗好了。” 第106页 曜臣推着轮椅回到会场，同时，江德文也从休息室的另一端进入了会场。 忽然，周围的灯光都聚拢在江德文的周围，他走到会场中间的舞台。 “今晚欢迎各位莅临。” ☆、插pter 39 插pter 39 *** 江德文一从后台进入会场，俨然成为了主角，他是晚会的主办人，门外的大批记者也大都是冲着他而来。 一名主持人也跟着一起站到舞台上，灯光聚拢在舞台上，江德文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先生，今晚你的两名爱子也在现场吗？”主持人笑脸盈盈故意问道。 “很抱歉，曜希因为演出，所以还在维也纳。” “那江先生您的次子也在现场吗？我们听说他不常出席公众场合，也不是音乐界的人。” “是的，曜臣自己有他的事业，不一定非得是音乐。今晚曜臣也在现场。你们有人看到他了吗？” 之后，有眼尖的记者在台下搜寻。一时间，曜臣的身影也被灯光投射，便顺着群众的目光走去舞台的附近，等到江德文和主持人在台上再次提他名字，他站上去回答了主持人一些客套的话题。 外人看来，根本不知父子关系的僵硬，更不知一切都是曜臣刻意伪装。 就在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舞台上时，月国却待在会场的最后面。被身边一个声音提醒。 “高月国，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月国回过神来，现场却很暗，他左右四顾了一下，才发现般念站在他的身边。 “看见曜臣和他父亲站在一起，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月国张开口，但没有回答，换做是摇头。即使心中真有不快，他也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般念的身边走来一位男性朋友，见到月国和般念在聊天，他递过来一杯葡萄酒。 “hi，这位是谁？” “我来介绍一下，这可是把曜臣迷得团团转的傢伙。” “怎么这么说？”那位男性看上去也是曜臣和般念的共友，也是刚才在舞池边演奏乐器的人之一。 “当然了，曜臣对他言听计从。”般念笑起来。 “这么厉害？看来和曜臣的关系非凡。” 男子向月国伸出手，“你好。” “你好，我是高月国。” 月国露出笑容，颇有勉强。 “你腿脚不便吗？” “嗯。” 般念低声向那人解释：“干嘛挑别人的刺？一看不就知道了，他的裤子里面装的是假肢。不过轮椅这么高档，怎么会腿脚不便，去哪里都不用走路而是坐车了，应该是很方便才对。” “哈哈……hey，你别介意。般念总是喜欢开玩笑。你们先听江先生发言啊，我去拿点吃的。” 那人向月国举杯敬酒，抿了一口以后就转身而去，月国的脸色却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拿着酒杯无措。 “真希望曜臣和伯父能和好如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般念微微俯下身。 “嗯，是啊。” “那样的话，你就必须和曜臣分手了。你的存在真的很碍事，有你在，曜臣对伯父的偏见都变大了。”留下这句话，般念大步流星地正要离开，月国下意识地喊住他。 “请等一等，我有问题要问你。” 虽然，无疑是被般念的话唬住了，可是月国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 “有问题就快问。”般念回头。 “你之前来曜臣家，还去了书房，是不是想找东西？你在找什么？” “我找什么跟你有关系么，为什么我要回答你？” “拜託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找东西。” “呵，你怎么这么蠢，明知道我不可能回答你，你还要问？何况这些根本就轮不到你了解，这些是我的隐私，如果真有必要告诉你，我早就说了。我劝诫你不要再这么失礼了。”般念发出冷嘲声。 “我正是知道你不可能回答我，我才这么问。我现在很确定，这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说明你心里有鬼，也许，连曜臣也不知道你进过他的书房。”月国故意提高音量，让站在附近的雨涵反应过来。 “月国，发生什么事了？他进过曜臣哥的书房？曜臣哥怎么会让他进去？” 曜臣哥在家里的书房，连母亲也没有进去过。听到这些字眼，雨涵内心疑惑。 原本热闹的会场忽然安静了几秒，原来是江德文在公布他接下来的安排，般念和雨涵无意中对视着，更是有水火不容的势头。 一直到会场又变得热闹，月国解释道： “当时他忽然造访，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只好让他进来。” “怎么回事啊？以后不要随便让这种人进去。” “那时候，我以为曜臣和他在交往，所以……” “开什么玩笑，和曜臣哥交往的人不是你吗。” 雨涵向月国责问后，以凌厉的目光怒视般念，般念也还之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神。 “就算我真的去过他的书房又怎么样呢？如果丢了什么东西或者是损害了曜臣的利益，他自己会来找我。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们问够了没有？这里可不是你们来闹事的地方。” 已经引得周围的人投来不悦的目光，月国不便再接他的话。但雨涵却不依不饶：“你做贼心虚啊，为什么不让我们问？” 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料般念一转身，便唤来几个保安。 他们有意要围住雨涵，“我有权利请你们离开，否则，请先出示你们的邀请函。” 曜臣还在舞台那边，雨涵求助无门。 “带他们出去。”般念说道。 “我们是曜臣哥邀请进来的。” “算了，雨涵，我们去休息室等曜臣吧。”月国板着脸拉住她的袖子。 “休息室？麻烦把他们送到楼下会场外，不允许停留在这栋楼里。”般念说道。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了！”雨涵甩开月国的手，还夺过他另一只手里的酒杯。 “你干什么？” 般念惊恐地看着她，一瞬间被泼了一脸红酒，水渍从发丝上滑落，小半杯酒被泼的一滴不剩。 由于视线被泼的水模糊，般念捂着脸大叫一声。 “你没事吧！”月国被雨涵的举动吓到，连忙滑动轮子上前。 这时候闹事，一定会造成会场的秩序混乱，而且不断有更多人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 闹剧并没有因此结束，般念一把推开月国。 轮椅向泳池边滑去，再翻进池中—— 雨涵惶恐地看着一切。 这一幕也惊动了所有会场上的人。 砰—— 水花声接连响起，是保安跳入泳池里救人，也让更多人发出惊叫声。 第107页 “怎么回事？” “啊，发生什么了！” “停止录像！停止录像！”被吓坏的更多是女性，负责拍摄的导演在会场上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许拍照！” 不断有工作人员在维护现场的治安，群众之中依然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现场的状况，恨不得赶快演发成头条新闻，会场外的记者更是一连涌进会场中，行人也为他们移开过道。 *** “我真的没有推他。”一个男声不耐烦地说。 迷迷糊糊中，脑内有股要裂开的疼痛。月国睁开眼睛，又因为强烈的光线而闭上。 自己一定是天生水逆，每每遇到危险，经常和水有关，如果可以，这辈子他不想再靠近有泳池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是谁救了自己呢…… 他掉进水里以后大脑就一片空白，忘了当时是什么情况。之后似乎过了很久，把胃里的水一吐而尽，然后晕沉沉地闭上眼睛。 许久后，耳旁全是嘈杂的声音，除了屋内响起雨涵的声音，屋外似乎也围满了人。 “明明就是你推的，你别再这里狡辩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疯婆子向我泼酒，我怎么会……总之我没推他！” “你如果想再和我动手！我随时可以告你人身侵犯，刚才的那杯酒已经让我精神严重受损。” “够了。”曜臣挡在雨涵喝道，“她是女孩，你想动手可以沖我来。” 屋外的记者堆就快拦不住了，几个保安刚从泳池里走了一趟，现在又在维持现场秩序，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拍什么拍！快出去！” 不管他们怎么拦着，屋外的记者也不肯走，坚持要採访到现场的第一状况。 月国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休息室，而雨涵站在他的身边。 屋内站了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警员。 曜臣和般念也在，他们在对峙。不知为何，曜臣只穿着衬衣，看上去浑身湿透，而自己也同样被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 “曜臣，你居然这样娇纵你的妹妹？你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般念质问道。 “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曜臣平淡地回应他，而且一直挡在雨涵身前。 “曜臣哥，他醒来了！”雨涵侧头低下，欣喜地出声，“月国，你没事吧？” “以防万一，必须要送医，救护车还没到么？” 月国的身体稍作挺直，又引起一阵咳嗽，不过这几下令他意识更加清醒。 “不要救护车，我觉得没事。”月国立刻说道。 “没事。没事为什么会发生争吵？为什么会落水？” 被曜臣突如其来的责骂堵上了嘴，月国忍住不满。 “曜臣哥，是我在吵，和月国无关，他一直劝我别吵。但是这个般先生说话太过分了，你也知道妈妈也提过他，很不待见他，他一直说话呛我们，就是让月国难堪。” 曜臣听完她解释，有些后悔自己态度强硬。 警员没有因为月国清醒就停止盘问，因为月国作为受害人，神志还未彻底清醒，他们不打算去询问月国，更多的关注点而是在其他人身上。 “请你们详细说明一下发生争吵的原因。” “我们在会场里偶遇，然后般先生就和月国搭上话。月国说般先生曾经来家里，还进入过曜臣哥的书房，所以问他是不是在找东西。般先生说不关我们的事，而且忽然很生气，还要保安把我们赶走。” “他何时来过我们家。”曜臣惊讶了一瞬。 般念急躁地说： “我和高月国是同学，他总是生病，我去探望他，他当然会让我进屋。” “是哪一天去的？”曜臣严肃问道。 “怎么，是你出国的那一天。我只是去关心他的身体怎么样了，至于去书房，也是他带我逛的，你们家里那么大，我参观一下罢了。我什么也没做，不信你问他。” 般念侧头去看着休息椅上躺着的人，他想高月国是不会来回答曜臣的问题了，刚才曜臣还冲高月国发脾气。般念不禁嘴角上扬。 “详细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精神受损很严重。”般念盯住那个警员。 “黄小姐，般先生，我们需要您去警局一趟做笔录。” 般念撩了撩头发，用湿毛巾擦拭过脸和头，他的发丝还很湿润，却消除不了领口上沾染的红酒味。 “还要去警局？我会马上联繫我的私人律师过来，有事找我的律师就可以了。” 雨涵走开一两步，极为轻蔑地说： “动不动叫律师。你想控诉我呀，我们还没控诉你故意伤人呢。还有，你跑到曜臣哥家里，之后月国就要和曜臣哥分手，甚至想自杀，肯定是你去侮辱他、骚扰他，他完全可以告你非法入侵。”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般念紧张地看着月国，期待他说一句并非如此，但月国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回避了话题。“高月国，我明明是去探望你看病，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解释？你想让他们都误会我去你家里骚扰你吗！” 曜臣微微握起拳。 “据我所知，你和月国的交情并没有多深。有什么非不去可的理由一定要探望他？进入我书房暂且不谈，别让我发现有下次，否则就如小涵所说，我们可以起诉你。”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进屋。” 他再看向月国，想对上月国的眼神，可惜没有，月国的眼神恍惚。听见曜臣说话，麻木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警员的声音，嗡嗡地占据了月国的思绪。 “如果没问题的话，请你们尽快跟随我们来警局一趟。” “拜託，你们是想怎么样？干脆把我铐起来算了。” “没事的，黄小姐，我们怎么可能拘留你，只是因为惯例要做笔录，实际上要不要起诉你，还要看当事人的律师。” 在警方离开后，救护车也随后来到，他们为月国测量了血压和心率，告知并无大碍。 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屋内其他人走出了房门，曜臣在湿透的衣衫外披上一件干净的外套。 “江先生，请问这位落水的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请问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江德文老师的私生女吗？” “江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放弃音乐呢？是有隐情还是为了隐瞒自己的性取向呢？您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离开屋外，才发现记者围了有数十人，还有摄影师和助理。在保安的帮助下才开闢了一条通道。一路拦截了不知多少等候的记者才进入电梯来到楼下。 明明也并非是名人，却因为父亲的名声要接受如此多的记者骚扰。他们不过是想炒作一些热门话题吸引群众眼球罢了，一句话也没有必要回答。 曜臣先帮着医护人员让月国上车，再拿走轮椅。 第108页 一个男声呼唤他的名字，曜臣反射性地回头，他听出那是江德文了，他很担心在这时刻江德文会怎么样，实际上面对大庭广众，他并不会做什么。 “曜臣，你没有必要跟着去，你只是助人为乐，用不着亲自送他。” 江德文微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 一路上，流言蜚语已经在斥责他儿子性取向的问题，他真希望此刻能封上这些记者的嘴，但他的圆场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媒体转移了目标，镜头开始疯狂地拍摄江德文。江德文继续在他们面前开始演戏：“我知道在爸爸的会场上发生这些意外，你很在乎，也很关心，但是我们应该回去了，我会请人护送这位先生一同去医院。” 曜臣没有回答他，还是一头要往救护车上走。 “江德文老师，请问您儿子的性取嚮导致他没有进入影视圈吗？” “请问您知道这位先生的身份吗？” 面对媒体的追问，摄像头穷追不捨的拍照，江德文开始厌烦了，他不断摆手，礼节性地回避。 “曜臣……” 江德文再次喊了儿子的名字，但他的声音不及人群声，刚出口便被淹没。 媒体的目标又有一部分转向正要上车的曜臣。 曜臣索性回过头，不知对着哪一只记者的话筒，他只是坚定地说道： “我会放弃小提琴，的确是因为他。要我放弃多少次都可以。” “请问你们的关系是同性恋人吗？您的父亲，江德文老师知道此事吗？” “不用再猜测关系了。” 说这话时，曜臣看着江德文。 眼看着记者又纷纷转移话题，保镖则在一边拦住他们，曜臣趁机上了车。 这一次再也不会回头。 *** 白色的救护车驶出那个纷乱之地，车上的人全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去医院了，能不能回家休息呀？”月国低着头问道，“还有，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什么？” “关于你爸爸，还有般念……” “是那些案件的问题吧。你不用想太多，现在他面对媒体的追问，脱身以后也暂时不会想那些事了。” “不是的……我只是怕他们不达目的不择手段，肯定还会行动。”月国抓着曜臣的手。 “他们？” “你也知道，伯父一定有同伙。”月国突然语速加快，“我今天在洗手间遇见他了。他跟我说，如果我再不把他想要的交出来，他可能会对雨涵不利……” “为什么会是雨涵？” “不止是雨涵，他想套出线索，是谁都可以。” 曜臣愣了愣，没想到月国会做出如此推断，他向来都很笨，意识不到危机的存在。不过经过太多次的恶作剧，他的警惕心已经把所有人防备在外了，也许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我只是猜测而已…你赶快提醒雨涵好吗。” “你去医院休息，我会去警局接她。顺便拿换洗衣服。” 因为在医护车上有所顾忌，曜臣只是握住月国的手，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刚才面对江德文时，发自内心做出的举动和话语都让自己热血沸腾，一直到了车上，他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热，不知为什么，就像是命运指引他说出那些，而且义无反顾。 月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嗯？” “没什么……” 他知道自己忽略了曜臣的衣服湿透的问题，一度想问是为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一定是因为刚才救了自己，才会浑身湿透。 即使月国很笨，但是不傻。这并不难猜。也是因为这样，才造成那些媒体的轰动，他们纷纷猜测江德文的儿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亲自救人，不顾父亲的反对，一定是其中有所猫腻。加上曜臣说话本就容易引起旁人遐想，不知明天的新闻头条会不会有他，江德文也一定会气疯。 曜臣，一定是你救了我吧。月国想。 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些缠缠绵绵的话题。 也许这是一个他们彻底和好的机会，能够藉此表白一番，消除先前的芥蒂。 但是他的内心很乱，在事情完全解决以前，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一切。 是的，缠着他的另一个话题，便是为何伯父要对他赶尽杀绝，他们想要的那样“东西”又到底是什么呢，会和般念有关吗。 一切的猜测，他想在医院休息后再和曜臣说明。 ☆、插pter 40 插pter 40 *** 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随即坐下，但依然焦躁，江德文又拿起菸斗。 “怎么样？” 隔着长长的大理石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他的手下，正在用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打字，电话还不时以震动的模式响起。 般念也坐在一边，满脸皱着显出焦虑，大概分秒都想逃离此地。 “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伯父，我们已经在联繫人了。这些新闻就像苍蝇一样，一家家去联繫也根本没办法从源头制止，肯定是背后还有人刻意炒作。” “只要不是大问题，小网站上炒作的事暂时搁置，得查出幕后还有意炒作的人员。” “我们马上处理。” “马上处理，马上处理，到现在依然没有结果。什么时候才会消停？再这样下去，趁这个热度，更多的事都会被抖出来了。” 江德文不断发出嘆息。 “伯父，这只是小事，很快会过去的。”般念的安慰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办公室的大门丝地一声被推开，门外进入一位面容姣好中年女性，身着深色长裙与外套。般念紧绷的面色顿时放松。 “小般，辛苦了。” “没事。我应该的……” 女人进屋后，先去倒了红酒，但只递给江德文一人，她还为他揉了揉肩部。 “别太担心了。” “曜希什么时候回来？” “新年会赶回来。你把他们弄得这么累，要不要不做了？”女人微笑着抿下一口酒，“现在他们也没曝出什么大事，也许已经没戏了。” 她说的有道理，但般念和江德文的手下也不敢停下，他们依然在联繫公关公司处理网上的流言蜚语。 “如果昨晚不是般念激怒他们，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江德文审视着般念。 “真的很抱歉，伯父。我只是以为刺激刺激他，他会……” “这些全是反效果。”江德文严厉地说，“今天必须马上撤除这些新闻，不能拖到明天。” *** 中午十一点，穿过充斥着消毒水味的走廊，雨涵推开那扇病房门。不出所料，月国正在床上看书。 “你都快成医院的常客了呢。”雨涵坐在休息凳上，“我是为了缴预约费用才来的，顺便过来看看你。” 第109页 “预约费用是什么？” “母亲下午要来医院检查，不过你和曜臣哥先回去就好，他在哪？” “他也去缴费了。这回没什么大碍，是曜臣小题大做。”月国歪着头。 “才不是呢，他很担心你。昨天你溺水的时候，曜臣哥在台上看见了。他马上跳进水里救你。”雨涵睁着眼，“他跟你说了吧？是他跳进了水里。” “嗯……” 月国微微点头，不过这件事曜臣并没有和他说，他猜得到。 “虽然那些保镖帮了忙，但是等你上岸以后，是曜臣哥为了你做人工呼吸。”雨涵长嘆一声，“所以那些新闻才会炒作啊，现场记者太多了。江德文，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名人，而且是国际大名人……” 昨晚在警局做了笔录，所幸的是并没有后续，她很快回了家。 “你看新闻了吗？”雨涵问道。 “还没有。” “这些媒体真是无聊，一点点小事也要报导。” “江德文似乎在针对我，是我们家惹上他了。你也要多小心。” “嗯，我会的。” 背后曜臣推门而入，雨涵立刻站起身，“曜臣哥来了。我要先走，你们也早点回家。” 曜臣瞟了她一眼后提醒：“月国与你说了吧？要多小心。” “是呀。我回家去接母亲。她今天下午也要来医院看诊。顺便，如果她看了新闻，知道你们和好了，她一定也很高兴，母亲她很喜欢月国。” 月国在病床上抬起头。“嗯？曜臣，妈妈身体不好吗？” “只是检查而已，你不用担心。” “是伯母，月国。”雨涵在门边喊了一声。 “你快点走吧。”曜臣沖雨涵说教道。 此刻的气氛让月国脸红，那只是他的口误。 让月国错开和母亲有撞见的机会，是不太想让他现在就知道母亲是残疾人的事实。雨涵与曜臣说过，这是母亲的意思，不愿让月国为此同情曜臣或者是有偏见。 “新年以后，可以去配新的义肢了，这段时间有点忙。”曜臣弯腰为他检查假肢穿戴的情况。 “谢谢你，曜臣。” “不过回到家得脱下来。” “知道了……” 月国期待地看着他，这又令他心中一阵悸动，俯身与月国接吻。 *** 费了很大劲才将舒兰移动到车上，盯着佣人把制氧机也抬上车，由于制氧机十分庞大，原本足够的空间此刻也有些拥挤，插上车里的备用电源，整个过程中，舒兰都并没有断掉氧气罩。 “好了，我来，你们回去。”雨涵喊走佣人，她也上了车。 司机关上门后，雨涵去检查呼吸器周边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 舒兰轻微点了点头。 大概一周前开始，呼吸衰竭的速度开始加快，体内的氧气浓度也变得不稳定，由于母亲不喜欢一直呆在床上，总要下床活动，尽管是坐着轮椅，每天也会去院子里走两趟，也许这对她的病情并没有影响，但身体急剧衰退是事实，现在不得不每天使用制氧机。 “开车吧。”雨涵回头向司机说。 关于月国和曜臣的叮嘱，雨涵没有多想，她一路上祈求平安，是为了母亲的身体能好转。 开到中环路段，已经接近中央区的医院了，从后视镜中，能够看见司机的额头上出了好多汗，雨涵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姐，我们被人追尾了。” “什么？被谁？” 由于雨涵回头吃惊的口气，原本在行驶过程中闭目养神的舒兰也睁开眼。 “怎么回事？” “看见了吗，那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我们。” 为了抚平母亲现在的不安，雨涵以直觉道：“可能是你想多了，别理它，直接开到医院就好。” 车速依然维持在80不变，随后又降低了不少，司机按照雨涵所说，一直保持这个稳定的状态开车。 可是进入市区一定会有车辆缓行，不详的预感更加接近。 “堵车了？”对面车道上也堵满了车，雨涵皱起眉。 “要进入市区了，我在减速。” 在进入市区的车道口已经堵满了车辆，司机不得不停下来，他希望追尾的那辆车也快点剎车，否则一定会相撞，他甚至甩不开它，跟得太紧。 就在减速的那一瞬间，后备箱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剧烈地颤抖，被巨大的冲击撞得横在马路中间。 *** 在剧烈的晃荡停下之后，车子立刻熄火了，一股很浓的汽油味从后备箱传来。雨涵捂着脸，没有在车内受伤已经是万幸，她还能够活动，意识到现在必须开门。 所幸的是，司机也同样清醒，他打开驾驶座的门冲出来。 舒兰瘫倒在轮椅里，在有支架固定的情况下，脖子朝不和谐的方向垂落，就像是彻底失去意识，面色惨白。 “妈妈！妈妈！” 唯一晕厥过去的人只有母亲，偏偏是在她去看诊的这一天被撞车，雨涵很难不联想起月国说过的话，她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喊道，但舒兰已经没有反应。 打开车门，雨涵先拨打了急救电话，短短一分钟，让她急得大哭起来。 在未接通前，雨涵向司机大吼：“快点报警！”接着她也奔下车。 后备箱处像漏气的皮球一般狼狈地凹陷进去，整个车道上的车都纷纷停下，唯一相撞的只有这两辆车。 另一辆车上的司机也下了车，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慌乱之中，他站在远处一步步靠近。看见自己撞上一辆加长的黑色公爵车，他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拨打了急救电话，雨涵才抓着那个追尾的司机喊道： “快点帮忙把轮椅抬下来，还有制氧机！” “现在没有电，制氧机已经停止运作了，备用氧气机好像也坏掉了。” “急救车快来了……妈妈，你醒一醒啊……” “董事长，董事长……” 雨涵眼中的泪水不断滑落，整个街道一片混乱。 一个小时后，曜臣和月国赶到了医院。 在急诊icu的等候厅，和雨涵碰了头，舒兰的贴身助理也在。 红灯一直亮着，这就表示病人仍处于危险期，医生迟迟不出来通知消息。 大约又徘徊了半小时，那icu门正上方的红灯才变为绿灯，这是安全的讯息。医生步出手术室，使他们紧绷的心弦都松了一口气。 “暂时没事了。” 但目前还不能进入icu探望。月国并不知道伯母是患了什么病，从眼神里，他暗暗表示想同他们一起进入，可雨涵和曜臣都知道母亲还不愿意和月国亲自见面。 “月国，你和曜臣哥吃饭了没有？”雨涵问道。 第110页 月国摇头。 “你们现在先去吃饭吧，医院楼下也有餐厅。” “不用了，伯母还在里面呢。” 他们正商讨着，等候厅的电梯间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交警，正是沖雨涵而来。 “你们是今天xxxxxx车辆车祸的的受害人吧，肇事者已经在警局，希望家属能随我们去一趟。” “但是现在我们暂时走不开。” “没关系，我去。”和月国确认过眼神后，曜臣上前一步，眼下只有他合适跟着交警去警局。 曜臣回头不知在雨涵耳边叮嘱了什么，似乎是让助理带月国先去吃饭。 “那就这样，月国先去吃饭。” 女助理走过去，摆弄起月国的轮椅很顺手，并没有让月国多想。 *** 是由于事故涉及赔偿问题，才务必需要家属跟着走一趟的，说到底，也只是交警的想法，曜臣已经顾不上任何赔偿，他只知道这起造成母亲晕厥，而且在救护车赶来之前，是缺氧导致的昏迷。 若是之前分析的那样，这就不是一次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人为追尾事故。 “这起追尾事故。”进入单独的审问室前，曜臣向警方询问：“他有没有说明原因？” “新手驾车不小心追尾造成的，车子也是新车，上个月才提车。” 门打开了，坐在铁桌对面的人正是车祸的肇事者，与舒兰的车相撞的车的主人。 “他是新手。这是我们判定的事故责任划分，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了，如果有需要，我们会联繫汽车行的人报价。” 桌上的确有一份文件。 “先生，可以劳烦你们出去一会吗？我要和他单独谈。”曜臣道。 “可以。” 警方出去后，桌前只剩肇事者与曜臣，他的签名赫然出现在桌上的文件上。对方姓林。 “林先生，是谁僱佣你这样做的？”曜臣坐下，“追尾，伪装成事故。” 对方顿时瞪大眼睛，吃了一惊，连警方也判定是新手驾驶造成的意外，为什么家属会提出这样的揣测？ “对不起，我就是新手。我真的很抱歉，要我赔偿多少都可以！”林先生用力垂头，这样能不让曜臣看见自己脸上的痛苦。 他看上去年纪三十上下，穿着旧皮夹克，里面的t恤也是便宜货的款式，曜臣无需多看，便知道他的经济处于哪个阶层。 “为何这么爽快答应赔偿？看你的穿着，应该不算阔绰，你应该很清楚你撞上的车有多贵，里面又坐着谁。” “那是……” “是世容集团的董事长，是谁命令这么做的？” “肇事了就要赔偿，这是常理。交警局也把责任大部分归我了，我坦然接受……” “即使赔偿的金额是天价，你完全承担不了？” “是……” 林先生终于稍微抬首，意外发现曜臣的眼神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但他坚定的声音一听便断定这是自己故意犯下的罪过。 林先生怀里的响起一阵预设手机铃声，三流的歌曲，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十分刺耳。 这让曜臣更加断定，他绝不是富人。 “没事，接电话吧。”曜臣提醒。 林先生匆忙接下电话，只是大吼一声：“等一下我会再打来！” 可是正要挂断时，他却神色一变。 “什么？” “多少？” “我问你费用多少！” 林的神情严肃而紧张，他用大声吼的方式说话，真不知是习惯还是想掩盖电话里的声音，总之他成功了，曜臣什么也没听见，但难免从他的神色上猜到他的通话内容。 “情况紧急吗？”林放低声音，“等我几分钟，我会马上再打来，这边我在警局做笔录呢。” 挂掉电话，他才发现曜臣一直盯着他不放。 “你的通话声似乎有点大。你家里人出了事吧。” “你听见了？” “我只是猜的，我可以帮你。” 林睁大眼睛，硬生生吞下一口气，被猜中了，他无法伪装被猜中时的惊讶，现在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演技。 “听你的口气，应该是家里急需用钱。你又如此焦虑，恐怕没能力再担负赔偿，你撞上的车市价可是千万有余。” “是，我急需用钱，谁家都需要钱。但你帮不了我！”林的额上渗出汗水。 “多少钱？”曜臣平静地问，“这时候就别作对了。” 迟疑了很久，林终于低着头说： “我弟弟重病住院，需要做换肾的手术。” “这不是一笔小钱，你在这个时候，作为新手开车还如此不小心，追尾一辆豪车，常人都会觉得你的举动怪异，至少我会。” “这只是意外！”林又变得情绪激动。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买车？警方说你上个月才提车，你弟弟的手术费都凑不齐，你怎么还有心思买新车？” “……” “一切都不合理，你要如何说服我？” “我不是说了吗，会赔偿你们。你为什么要这么穷追不捨地追问？你烦不烦？” 一切确实不合常理，还好警方并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不然也会像曜臣这样怀疑。 “听着，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觉得给了赔偿就完事了，对于我与我的家人、我的母亲，是极大的威胁。我们连续受到此人的骚扰接近半年，这下又是车祸，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他僱佣你所为，你收了钱，撞了人，那人会支付所有的赔偿费用，以及你弟弟的手术费，目的只是车祸，伪造成意外。” 仿佛意识到什么，林有些瘫软。 “那本来就是意外……怎么可能有人拿出这么多钱开这种人命关天的玩笑……” “一旦警方知晓你家的情况，你认为他们还坐得住吗？即使不怀疑你被僱佣肇事，也会怀疑你碰瓷骗取赔偿，好支付换肾手术费。” “警方真的会追查下去？” “告诉我实情，我真的可以帮你，否则我会请私人侦探调查这一切，提起上诉也是近期的事。”曜臣依然面无波澜，话语中却饱含威胁的力量，“若是帐户里突然打入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我想任何人都会怀疑。你也不想这样吧？” 曜臣紧逼之下，林终于放下了防线，甚至有些崩溃了。 “为什么你也要逼我……” 面对面又坐了一分钟后，即使是耗时心理战，林也抵不过曜臣的冷静。 “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一定要隐瞒这件事。”林开口说。 “我会的。” “我是被威胁的，我是中了圈套。大概一个月前，我手机突然接到一封邮件，说是可以帮我弟弟治病，还可以帮我还钱，我很激动，就和他在网上互相联络了，他也很快提出要求，就是我必须开车制造一场车祸，其他的待命。”林两手撑在桌面上，这样的姿势能缓解紧张。 第111页 “什么样的车祸？” “就是制造一场追尾的车祸，不会死人，所以让我放心去干。” “没明说是追尾谁的车吗？”曜臣疑惑起来。 一个月前，当时和月国分开没多久，江德文应该也知道，那当时雨涵怎么会被盯上。 “没说，我一开始不知道。” “过来大概三四天，对方提供了一辆新车，停在我家附近，看到真的有车，我被吓坏了，我下楼去取，同时还收到邮件，让我假装是新手上路，然后给我半个月的时间练习追尾手法，一定要做成是完美无缺的意外。” “什么时候对你下达命令的？” “过了半个月都一直没等到命令，直到昨天。昨天傍晚对方把钱打了过来，我还清了家里的债款，晚上收到的命令。我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的，为了报答这救急之恩，我只好根据他给的地点还有车牌号跟过来……” 听见债务二字，曜臣忽然挺直背。 “你还有债务在身吗。” “我为了给我弟治病，去年有借过高利贷……”林忐忑说道，“我也意识到去冒险做‘追尾’的事风险很大，可是根本来不及反悔，对方说如果我不配合，随时会让我的父亲完蛋。如果成功，我弟弟的手术费他会支付。” “对方是男是女？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对方也许背后还有人，我查过这个电邮的ip，完全来自国外。看上去就像是有钱胡作非为，买凶，不是很多这种事吗？没想到我也沦落到这一步了。还好没出人命，不然我真的完蛋。” 现在的确没出人命，但若是因为车祸的缘故加深母亲的病痛，也相当于间接杀人，对方说不定不是冲着雨涵，而是母亲，还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又是沉默了几分钟，曜臣没有问题要问了。 “先报警处理吧。” “不行，现在不行！”林抬头拍着桌子，“会被报复的，我会死的。” 曜臣被他一说，脑海里也清醒地闪过这个念头。 一定会被报复，江德文会继续行动，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之前，他几乎能够为所欲为。 “我如果不报警，你必须配合我进行调查。” “什么？” “配合调查，你受僱佣的事我会暂时保密。如果你的家庭困难需要帮忙，可以打这个电话。” 曜臣递出一张名片。 ☆、插pter 41 插pter 41 *** 听着曜臣说完警局发生的情况，雨涵睁大双眼。 “是被指使的？！报警了吗？” 这场车祸果然不同寻常，并非是意外。 “目前还不能确认幕后是谁。” “还用猜吗？一定是江德文。” “他向来是用人高手，目前是没法查到他身上。所以，我打算先收集证据，肇事者已经答应会配合我们调查，到时说服他出庭作证也方便。若是现在抖出此事，江德文很可能对他施加报复。” “你说的是。但是为什么会盯上我和妈妈的车，这太奇怪了。” “昨晚你大闹一场，新闻又到处都是，他难免会记恨你。”曜臣不住嘆气。 “昨天的事不怪我吧？新闻又不是我们做的。你也说，这件事一个月前他就找人策划了，那时候跟我没关系，目标说不定是月国，而且万一背后是别人呢？” “一个月之前，我和月国正分手。月国不会开车，要如何追尾？” “他没有车，总会坐计程车吧。当时他和那个廉世杰住在一起，廉世杰有车啊。” 雨涵这话让他略微吃惊，大概是没料到雨涵会知道这些。 曜臣没有接腔。 “抱歉……”雨涵低下头，起身走向通往icu病房的走廊，“先进去看妈妈吧。” 他们在这里的目的，正是由于听说舒兰有清醒的迹象。 自昨日送来医院起，舒兰的生命体徵已经稳定，但她的呼吸系统一直没有好转，目前是通过抢救时插管而维持呼吸。医生还在不断观察她是否有自主呼吸。 “病人不能说话，但是你们可以探望她。” 换上干净的卫生服，兄妹两进入加护病房。被薄被外也看得出，她身体上下插满了管子，呼吸管仍在嘴里没有拔出。 “妈妈，你醒来了吗？感觉怎么样，胸口会不会痛。” 雨涵走到病床边，说了一些话，见到舒兰睁眼眨了眨，忽然泪眼婆娑。 这时，舒兰的情绪也明显激动了几分，心跳骤然上升后，她的目光在病房内四处张望。 “妈妈，你在看什么？”雨涵扶着护理床的把手，“你要找谁吗？我和曜臣哥都在这里。” 曜臣上前一步。 “你要找谁？”“是曜臣哥吗？是的话，你再眨眼一下，曜臣哥过来说话吧。”雨涵回头示意和曜臣换位，但舒兰看到他，却还是左右轻轻地摇晃脑袋。 “不是吗？”雨涵有点吃惊，停下了换位的想法。 “是不是要见助理？” 曜臣皱眉问道。 这时，舒兰盯着雨涵，竭尽所能的轻微摇头。但可能是无法忍受喉咙中的异物，露出痛苦的表情。 “妈妈，你有话要说吧？我们立刻请医生过来。”雨涵心痛地说。 很快，两三位医生同时进入病房，据说还有他们去邀请过来的心理医生。 舒兰的确有话要说，但是她无法开口，医生希望家属可以配合他们，一起安抚病人。 “医生，她什么时候可以说话？” “我们预计是明天拔管，不过造成的损伤，很可能让她无法正常说话。而且，她也可能再度陷入昏迷，这都很难说。你们还是让她静养为妙，别急着要她说话。” 在兄妹坚持要和母亲交流的情况下，最终，医生提出一个方案。 把要写的话都以“是”或“否”的形式提出来，病人以眨眼的方式来回答。 他们把助理和律师请来了医院，大概是想确认舒兰最终的遗愿，这样也能让公司的董事会安心，否则董事长一度昏迷，他们也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更有可能在公司的帐务上做手脚，雨涵也是考虑到这点，不得不找律师向母亲确认。 “遗产问题，是由你们两位共同继承，平均分配。”心理医生走出病房后说道。 “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母亲早就安排好了……现在别提这个，我没心情想这些。”雨涵点头。 “还有，她有东西要交给你们。” “是什么？” “我刚才提了一个问题，是否有话要告诉后代，她眨眼了。” “但是她没法说话，于是我问她，是不是准备写信。但是她又轻微摇头。我猜测信是已经写好了，这时她才眨眼同意。” 第112页 妈妈有信件交给我们？在她昏迷前，雨涵都还不知道有信这一回事，除了签名，母亲是很少动笔的，尤其近日，她的身体肯定无力支撑她写字。 “让她的助理确认了，信在她的书房桌上。” “是交给谁的？”雨涵问。 “这个我不知道，既然是后代，肯定是你们两位。”医生微笑说，“那么，你们回家去确认那封信究竟是交给谁的吧。” 医生正要离开，病房内又走出一人，是舒兰的助理。 “等等，董事长的信件是交给……儿子的恋人。” 雨涵不由得呆住，连曜臣也有点吃惊。 “信是前几天在董事长的房间里，我代笔所写，但当时没说要寄出去。跟我想的一样，现在她所指的就是那封信，董事长希望现在就让他看见。” “是月国吗……” “是的，是高月国先生。”助理相当确认，应该错不了。 舒兰一直把月国也放在心上，之前要月国去父亲家找他也属实。曜臣不禁惭愧。 “我知道了。”曜臣说道，“我带月国回家一趟，去把信件取来。” *** 那天月国被送回观海纪的家中，并没和曜臣一起前往医院。 此时此刻，他应该也在家里休息，曜臣不再限制他的活动，下一目标是找工作，只是曜臣的母亲出了事，月国想等这段时间熬过去了再考虑。 没想到曜臣会在前往医院不久后就回来，还马上接着他前往另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是曜臣母亲的家，也就是舒家。见到这样一栋由青石板建起来的豪华的洋房大宅，惊讶不亚于前往曜臣爸爸的宅邸，这也就是说，曜臣的父母结合在当年是门当户对，甚至舒家的家世要更加显赫。只是从宅邸的外观看上去年岁已高，不具有现代感，舒家的房产有很多处，这里只是最初舒兰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 仅有三层楼的宅邸，却修建了电梯，一进门便是电梯玻璃门。 这样一来，即使坐轮椅上下楼也十分方便，就像在观海纪的别墅也修了电梯一样。 不过，为何在曜臣家也修了电梯。月国心里已升起疑惑。 入座客厅后，周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复古的家具也不显得陈旧。 “高先生，请喝茶。”佣人端来的茶杯是上好的瓷器，月国看得出来。 “谢谢……” 佣人回到不远处的餐厅区，按下墙壁上的电子按钮，高处的橱柜就会下降。 随后，佣人走过来放下点心盘。 月国赞嘆问道：“总觉得这里太豪华了，外观看上去很老的房子，内部却这么科技先进，连冰箱、橱柜这些设备也能声音控制。” “因为董事长的身体不好，所以必须做到全自动，即使我们不在，她也能拿到任何想拿的东西。” “身体不好是指？” “董事长是高位截瘫，只有胸部以上的部位可以动，而且也不灵活，她的手很难操作一切。” “高位截瘫…”月国难掩吃惊，“是什么时候？” 正要回答问题，她却没说话。 “少爷……”佣人已经看向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无疑是曜臣从舒兰的书房将信件取来了。 难怪屋内的一切都是那么方便、可以自由升降，月国这才看见在客厅的一角，是摆放有轮椅的，说不定不止这一辆。 佣人退下后，曜臣替她解释：“我母亲二十多年前因为车祸导致嵴椎受损，因此高位截瘫。” “这些你从来与我没说过…我对你家里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让你知道，没有说也只是因为母亲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担心你会因此对我产生偏见，或者是同情。” “怎么会……” 月国低下头。自己也是残疾人，怎么可能对曜臣的家庭状况产生偏见。 这下也说得通了，为何曜臣的母亲能够理解他的身体，而不是阻止二人。她一定感同身受，而且高位截瘫是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比自己还要难熬，二十多年的车祸，那时曜臣才几岁，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呢，顿时，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占据了月国的脑袋。 “这是母亲交给你的信，你先看看信上写了什么。”曜臣递出一封信摆在他面前。 “呃……好。” 信封上明确地写着：致高月国先生。 “我自己先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高先生： 你好！ 我是曜臣的母亲。想必你应该没有与我见过面，但我已经很熟识你了。你是曜臣和雨涵的朋友，也是曜臣喜欢的人。在曜臣大学时期，他不止一次提过你，我想那个时候，他就对你有意了，因此，我早就了解你的性格和为人，了解你的家庭。没想到多年以后，你们还能走到一起，既然他和你有这份缘，真希望你们都能珍惜。 曜臣从小性格孤僻，不懂得人情世故，这是由于我和他父亲早早地离婚，没有尽下父母的责任导致，给他的童年带来了诸多伤痛。 我们亏欠曜臣太多，甚至他的爱好兴趣都与常人相悖，可能都是受我们影响，如今他已经三十岁了，无法再强行更改他的个性，但他的内心依然是善良的，绝无坏心。所幸我们家境依然殷实，没有让他受过贫困的苦恼。只要曜臣能够过得幸福，我的内心就能得到一丝慰藉。因此，无论他选择与谁在一起，还是一辈子不结婚，只要他过的幸福，我都会支持。 这段时间，他会为了你烦恼、消极的样子，令我看了十分心痛。听女儿说你们又一次和好了，无疑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无力再陪伴曜臣更久。一旦我离开人世，我的儿女在世上再无依靠。但愿以后你能和曜臣一生互相扶持。我会从金钱上全力资助你们。 拜託你了。 2月10日舒兰 月国有些茫然地合上信纸。 “你要看吗……”月国微微抬头。 “你看过就可以了，是否告诉我都是你的权利。” 月国毋庸置疑地递出信，但曜臣也只是把它收回信封中：“我回家时再看。不论写了什么内容，都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看见月国愁容满面，他才如此安慰。但月国依然是那样的表情。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高兴。”月国摇了摇头，“我这样没出息的人，伯母居然这么记挂我。” 这个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人教导他该怎么做了。 此时除了无以言表的感激和感动，他忽然得到了莫名的鼓舞，觉得自己真的能够像信里所写一样和曜臣携手度过后半生。 *** 在进入病房前，曜臣和雨涵被单独叫到医生的咨询室。 第113页 “请随我来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看着年长的男医生是舒兰的主治医生。 “管子拔掉了，但是光凭呼吸器，已经有些供氧不足，我们判定她无法从昏迷的状态清醒。再这样下去，她的大脑会进入脑死状态。” 像当头棒喝，雨涵杵在原地不动。 “这就是必要了解的情况？”曜臣问道。 “是的，必须要先告知你们。今天上午观察后，各个器官都有严重衰退的趋势，肝脏和肾脏几乎没有发挥功能。虽然我们在尽全力挽回，但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她很快心跳会停止。” “多久？”曜臣接着问。 “少则一天，多则几天。若是发生奇蹟，也许会更久一点，因为有先例，但我们必须尊重事实。” “还有别的办法吗？”曜臣用力地重复，“医生，我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是不可逆转的衰竭，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在他们对话时，雨涵一直在哭，终于哭声越来越大。 “就不能再延续一下我妈妈的生命吗？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真的无药可救了？” 医生就像没有感情一样，继续赘述着目前的状况：“她已经完全依赖呼吸器生存了，无法自主呼吸，也就是说，她的呼吸系统根本没有运作。我也必须要告诉你们，家属是可以选择摘下呼吸机的，只要在死亡同意书上签字，不到几分钟，她就会安静地离开，但是你们也可以不这样，就这样等着她的情况自然恶化到最后一刻。” 屋内的人沉默了片刻。雨涵决定坐在休息椅上考虑。 “当然，如果一定要尝试的话，我们依然可以切开气管，为病人延续呼吸。” 感到绝望，又得到了平息，雨涵开口：“切开气管？这样的话她会活多久？” “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不可逆转的衰竭。即使做气切手术，比起呼吸器更能充足供养，但也是拖延时日，不会撑太久，即便成功，她也不会醒来，可能只撑得了一个星期，也可能一天也没有。考虑到她本身就是截瘫病人，身体恐怕无力负荷气切手术带来的后果，万一导致併发症，手术都无法成功。” “如果成功了，最多能撑多久？”雨涵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医生。 “如果发生奇蹟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月。是的，我们医院的确出现过这样的先例，但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徒增病人的痛苦。” “气切……很痛吗？” 雨涵的手指忽然摸向自己锁骨上的位置。 “当然是，你说呢……”医生不知如何形容。 “会痛吧？不可以打麻醉么？” “按理说，她现在的昏迷状态下是无法感知的。” “做手术吧，医生，我们决定做手术。”雨涵起身踌躇了几秒，坚定地看着医生，又看向曜臣。 “你真的想清楚了？这手术很可能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 “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妈妈多活一天，这样做就很值得。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妈妈去世，你是说了吗，可以做气切手术多维持几天。万一这几天还有转机呢？”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对于病人的身份，我听说了。也许你们家族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你们坚持的话，是可以做气切手术赌一把的。” “做手术吧，这样还能有转机。”雨涵抓住曜臣的手臂喊道，但是曜臣的眼底也是一片迷茫，“曜臣哥……” “无论如何，请你们尽快决定，时间已经不多，最多让你们考虑到今晚。” 医生准备出去了，这样的事交给两个年轻人去决定，实在太残酷。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无法离开母亲的温室的花朵。 “当然是做手术。”曜臣的手握成拳，“当然要做。”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任何的选择？ 他们都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只要有一线机会能让她再多活一刻也好。 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不知不觉，竟然有泪水从眼角渗出，这是长大以后，曜臣第一次感到巨大的悲伤。 *** 走出咨询室后，曜臣心中还有一点疑惑，他再次询问医生：“对了，我想知道，这次情况恶化是否和先前的车祸有关？” “短暂缺氧，当然有一定的关系，病人受到惊吓而晕厥也有可能。她本身的状况就不佳，即使没有车祸，也很难判断她会活多久。” “也就是说，不能以此为理由起诉车祸肇事者？” “对不起，这方面我不太懂，你还是去咨询律师吧，江先生。” 接着，医务人员拿来手术同意书和风险保证书等等必要的手续。按照流程，签字完毕又缴清费用后，手术就会立刻执行，舒兰的护理床也从icu直接推入手术间。 “妈妈，你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进入的前一秒，雨涵放开母亲的手。 但她发现舒兰眼角已经化脓。 目送舒兰进入手术室，雨涵忐忑不安的心又开始躁动。 “听说还是会痛……毕竟，那个部位，她还是可以感知到……” 曜臣平静地说道：“已经昏迷了，应该感知不到。” “呼吸不了的时候，头真的会很晕，很痛吧。” “别想了。” 曜臣安慰完她，身后一辆轮椅滑动至长廊上。 他转身皱眉道。 “不是让司机送你回家了么？” “我放不下心，想留下来。” 月国滑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曜臣面对着坐在休息椅上，他低下头。还好月国未察觉他刚才有流过眼泪的痕迹，尽管只有一点，这也足够说明，他正面临的巨大考验，在此前的人生里从未有过。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昭示着手术已经完成，医生刚出手术室，便摘下口罩。 曜臣试图从医生的表情上得到手术的结果，但是无果，见过太多大场面的医生不会把情绪透露在脸上。 “怎么样？”雨涵急着冲上去询问。 “手术完成了。” “完成了……成功吗？” “我们确实尽全力完成了手术，但是病人的生命体徵还是在恶化。” “恶化……是什么意思……”雨涵愣在原地，甚至不敢再走向医生，而是差点摔倒。 “跟之前预计的一样。” “还是撑不过今晚吗？”曜臣也走上前，脚步格外沉着，他一清二楚地听见了刚才的话。 “是的，请最好做出这样的心理准备。” “最晚呢？” “我们也不能断言，也许是明天。我们的医务人员片刻不离，会一直观察她的情况。” 第114页 “现在可以进去探望了吗？” “嗯，等会从手术室出来以后就可以看她了。” 医生留下这样的话，让家属们自己相处。 “原来医生说的没错，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雨涵忍不住捂住嘴，声音已经没有了实感，再次坐到休息椅上，有种天塌下来的错觉，一直哭到眼眶红肿。 她的悲伤根本无法停止，这样的情绪，连曜臣也无法靠近。 ☆、插pter 42 插pter 42 *** 不知哭过了多久，雨涵打开手机，屏上的时间显示22：00。自手术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和医生谈完话、再次了解了具体的病因和手术详情以后，他们又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到现在。 这次手术后，舒兰的脖子上又多了一个管子，呼吸器依然没有拔下，面色比惨白还要难以形容，眼部被医用的纸巾遮住，是因为眼尾化脓的缘故。 尽管皮肤保养得如同白玉，她的体内却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舒兰的助理也陪在雨涵的身边。一直在说“董事长平安地度过了二十年，已经是奇蹟了，现在别再勉强她。”尽管这样的理由根本无法打动人。 “妈妈，很感谢你收养我这么多年。就像亲生母亲一样对待我，让我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如果是亲生的就好了，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透过玻璃窗，雨涵说了不少话才依依不捨地离开，此时除了声音的沙哑和眼眶发肿，情绪已经稳定了。 “医生说我们先回家休息等通知比较好，这两天没睡好觉，你也是吧，曜臣哥。而且月国一直在陪你，他也需要休息。”雨涵看着两人。 轮椅上坐着的月国是在场唯一的外人，看上去也是郁郁寡欢，但他长期都是这样，她无法判定月国的想法，也不能强迫他跟着一起伤心。 “那就这样，我带他回家休息，还要联繫殡仪公司，让他们提前准备。”曜臣说道。 “嗯，而且，需要车队……”雨涵思索着慢慢点头。“公司，要通知吗？” “正式的通知等母亲去世以后吧。你打算留下？” “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我必须要留下来。”雨涵摇头。 “去吃点东西。”曜臣揉了揉额头。 “哪里有心情吃东西。”雨涵转身回到座位上，“你们先走吧。我继续呆在这里……” 月国自行推着轮椅前往医院的大门，等待曜臣去开车。住院部楼下的便利店是24小时开业，但是想进去挑选食物再加热就来不及了，月国打消了念头。坐到车上后，曜臣板着脸，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启动了电话通讯，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给公司的部下。有很多后事处理需要他们帮忙，而且，现在也有必要向部分人通知董事长病危的消息，让他们做好准备。 电话总算告一段落，可以搭上话了，月国心想，于是看着他：“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曜臣不回答，他又继续问：“曜臣，我想我可以帮忙。我可以……我可以插手吗？我会让我的朋友来帮忙调查一点事。” “哪位朋友？” “楚泉，他说过他爸爸曾经受僱于你们家当司机。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现在我不想谈这些。” “嗯。对不起……” 一回到家，曜臣就急着去了书房。月国问他要处理什么事，他没有回答，像没听见一般。这时候月国才反应过来，是母亲重病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了。直到接近凌晨，曜臣才进入房间睡下。 月国不知现在是几点，只知道自己睡不着，一片暗黑里，他摸索着爬起来穿上义肢，想办法不动声色地下楼，来到厨房，必须吃点东西才能安心回去睡。 还好他已经习惯了徒步行走，只要走慢一点就完全没事。 打开厨房的夜灯，站在灶台前，月国往锅里放入细面条。 不到几分钟，面条就浮到沸腾的水面上。 这时，客厅的照明灯忽然亮起来，整个房间都是光线。 “啊！” 月国无疑被吓了一跳，但不出所料，开灯的人正是曜臣，家里没有别人，月国立刻关掉天然气灶。 “对不起，吵醒你了。” “你在吃东西？”曜臣环着双臂走下楼梯，一靠近后就从后抱着他。 “我不是有意，今天一晚也没吃东西。” “那也应该把我叫醒告诉我一声。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跑下来，我真的很怕你会突然不见。”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坐轮椅？” “没事，我只是怕轮椅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自己，曜臣帮他把面盛入碗中，又下锅煮了点面条，两人一起吃了夜宵。曜臣很少吃简便的食物，加上心情沉重，更是食之无味。 重新回到卧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在震动。 “曜臣……” 急忙接下来电，只听对方说了一两句话，曜臣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按下挂断。 “是雨涵的电话。” 正如大家所担心的，舒兰过世了。 凌晨的时候，脑波已经平坦，医生随即断定为脑死，只要拔掉呼吸器，心跳也会很快停止，准确的说，已经没有心跳。只是在最后的行将就木前，血管还没冷却下来罢了，就算持续输送氧气也毫无作用、无力回天。 但医生说了，是很平静的死亡。 曜臣赶到医院时，没想到病房外已经挤满了人，全是公司的员工和社会上和舒兰有交集的人物或后辈，其中为首担心的还是几个亲戚。 在雨涵的安排下，亲戚们要先去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再进行入殓。 在议论的人群里，时不时听见有人说：“董事长在二十年生活无法自理的情况下，有这么大的成就，真的是奇蹟。” 现在是奇蹟落幕的时候。 *** 来灵堂弔唁的人排了长队，多数聚在外面互相打招呼，毕竟进入室内后就不方便闲聊了。无论来了谁，雨涵和曜臣都跪在灵堂内一一接待，甚至出现一些和他们套近乎的人，藉此机会想和世容集团合作。 年老的那些职员当然抱有疑惑，如今董事长辞世，光凭两个年轻人怎么能打下集团的未来，他们都想上去好好说教一番，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曜臣的内心感到无比厌烦，只想快点结束无谓的仪式，其中并没有多少人是真心为了董事长而悲伤，只是装样子。 今天的守灵夜已经来了少说上百人，明天还有一天，之后的葬礼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参加，应该会比现在的人数还壮观，毕竟和世容集团合作过的大大小小的企业排名下来，根本就数不清。 曜臣可以想像门外的那些人是如何在外面预测他们的命运。 第115页 直到傍晚，弔唁的人陆续变少了，曜臣和雨涵也得以起身。守灵的人都在隔壁的休息屋内排排坐着，前后闲聊、或者看书、打开手机，现场不允许打牌，已经减少了很多人的乐趣。但那些职员信誓旦旦地认为，下一任的董事长无疑是曜臣或者雨涵其中一人，只要在这里坚持两晚，表露自己的热心和忠心，以后一定会得到他们刮目相看。 住持来念了经、集体轮回一次哀悼过后，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但大悲咒的音乐还在继续环绕着整个灵堂。 曜臣来到月国单独的休息室，里面竟然还坐了一个男人。 “你是……” “我是楚泉，江曜臣先生。” 曜臣认出他。 他们早前为了月国有过矛盾，但现在的场合似乎不适合争执。月国说道：“我说，车祸的事想请朋友调查，他只是过来送证据。这样一来……也能让你分下心。” 月国说的不无道理，在灵堂也睡不了觉，与其为了母亲的过世一直伤心，不如商量正事。 “这是之前我收到的恐吓信。” 月国的手中有一件信封，曜臣打来浏览了一下，便甩回他的手中。 “月国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明了，他说发生追尾车祸才导致你妈妈病情恶化。” “不完全是追尾的错，不过的确有一定的原因。” “总之，这个恶作剧者是想威胁月国，现在威胁到一半，看来是打算把你和你家人也扯进来了。” “那月国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 “是你爸，江德文，对吧？”楚泉嘆气说，“你爸怎么会害你妈，是和你妈有过节吗？作案也要讲动机。” “我们找个地方谈吧，别在这里。” 随后，曜臣把月国抱至床上，让他在休息室里好好休息。 曜臣担心隔墙有耳，这么多前来弔唁的亲友和后辈，很难说没有江德文派来的人。 和自己一直作对的舒兰终于去世了，江德文的内心未免狂喜，会派人先来弔唁很正常。 曜臣没有驾车，很快和楚泉就近来到殡仪所旁的一间茶室，茶室主要对灵堂的人开放，毕竟有人并非亲属，却还是要来守灵，就可以在这里谈事情，这间茶室还接受瓷器定制，作为高寿老人辞世的纪念品，但舒兰不到六十岁，曜臣不打算定制那样的东西。 在茶室单间里，曜臣才肯放心说话。 楚泉也直言他来的目的： “月国希望我也提供一点线索。请看这三张照片，是我父亲年轻时当司机的时候驾驶的车辆，一看就知道是豪车。” 桌上陈列出三张他带来的旧照片。 “我听我的阿姨说，他在你们家当差，我查过，你们家开银行，只有你外公有这种车。” 曜臣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是尼桑公爵，二十多年前的舒家就有这样的车，当时舒博文是在s市称霸一方的外资银行家，买豪车并不奇怪，甚至同时拥有不止一辆，在当年是鲜少的富豪。 “你阿姨告诉你的？” “就是我父亲的朋友。” “这些就是我掌握的所有证据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爸爸很可能真的跟你爸爸认识，并且，是受令尊所託开车撞人，最后还被逼得自杀。还有一点。这三照片很奇怪，都是同一天。” 楚泉的手指在照片上的日期水印处敲击，曜臣重点注视着他的提示。 “3月9日。”曜臣撇下嘴。 “怎么了吗？” 他很快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一天是江曜希的生日，怎么会这么巧？这是巧合？” “江曜希是谁？”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和月国的生日离的很近，所以我记得，而且我父亲每年都会给他过生日。”曜臣点头说，“但是这一张的年份，那时他还没有来到我家。” 那就是最早日期的那一张。 “也就是说，我父亲曾经驾车……在江曜希的生日这一天，和我合影……连续三年？为什么？” “江德文和我母亲结婚以后，我外公买过豪车作为我母亲的嫁妆送给他。所以，楚锐是受僱于江德文，而不是我外公。他会偷偷开车带着僱主江德文的私生子出去玩，庆生，很正常。顺便带上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你。你在场的话，应该认识曜希才对。” “我那么小，肯定不记得了。” “需要看看照片回忆一下吗？” 曜臣打开手机。 亮屏几分钟后，曜臣就搜索到了江曜希的几张照片，从小到大，直到最近。曜希是个从很小就开始戴眼镜的人，从某些角度看，是个颇为斯文英俊的男子。 “这就是江曜希。他一直跟着父亲学小提琴，尽管在国际还没有引起轰动，但借着江德文的名声，是搜得到的。” 楚泉不喜欢古典乐，不知道这号人物很正常。但是当他看见照片，他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这个人，是江曜希？” 楚泉从曜臣的眼神中得到首肯，顿时大惊失色。 “等一下，我认识他。” “你认识曜希？” “但是，他不叫曜希。我记得他是杜阿姨的儿子，叫杜天一。是他……” “杜阿姨？” “就是告诉我，我爸在你们家当差的那个阿姨，她和父亲是好朋友，小时候也给过我家关照的。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她有个儿子……也是去年偶遇，才知道的。” 曜臣没有跟着惊讶，反而很快冷静下来思索。 “曜希的母亲姓杜，在他来到我们家之前，他随母姓，曜希是他来到我家以后取的新名字。” 如果不是为了调查，曜臣是不想和别人分享家丑的。 “那……”杜阿姨就是曜希的母亲？楚泉知道江曜臣的心里应该有了结论。 不料曜臣没有像他判断的那样说，而是摇头：“曜希的母亲已经死了，在他房间里有他母亲的照片，只要一核对就知道是不是。” 楚泉千方百计地打开杜阿姨的联繫方式，看看能不能搜到她的照片，果然在她的主页留下过一两张几年前的旅游旧照，他向曜臣展示，曜臣接着摇头。 “这不是他妈妈。不过长得有点像，也许是姐妹。” 不管是什么，楚泉已经被震惊得喘不过气来，浑身都发凉，加上茶室内的暖气，更让他感觉烦闷。 “江曜希的妈妈，是为什么死的？” “小时候听他说过一次，是难产。但我和他关系很差，我们两个性格都是话少，不怎么交流这些，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曜希从小就失去了母亲。 两人很快分析出一个可能性。 “杜阿姨，应该是江曜希的姨妈，因为江曜希的妈妈死了，所以才代替他的母亲养大他。而且他居然是江德文的儿子，当时没相认之前是私生子，是不能公开身份的。所以才姓杜……是不是这样？” 第116页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你这个杜阿姨真不简单。” 曜臣找出一张纸笔比划着名人物关系，“曜希的母亲死于难产，他被姨妈抚养长大到9岁，之后来到我家，改名江曜希。而在来到我家之前，他可能私下每年都会坐这辆车出去过生日，江德文和自己的司机带着他出去玩，这样一来，江德文、你父亲楚锐，和杜阿姨，三个人同时认识完全不奇怪，即使受江德文之託杀人，也有依据。” “杜阿姨从来没说过她认识江德文，她一定认识，她恐怕还知道我爸爸为什么死。”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即使认识也不代表参与了案件。我想先分析一下江德文的作案动机。他为什么会转移目标，不再袭击月国，而是袭击我妹妹和母亲乘坐的车。我初步怀疑，是想把她们也全部捲入事件，最后再提出要求让我妥协。这是我的猜测。对了，我父母感情很差，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在商议离婚。就算把她卷进事件，江德文也丝毫不会念旧情。” “你父母为什么离婚？” “他们的婚姻只是家族结合，并非自由恋爱。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如早点分开。” “喔……那和江曜希的母亲……” “那是江德文真正爱的人，既然曜希比我年长，想必在和我母亲结婚前，他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结合了，生下了曜希，却是和我母亲结婚，直到多年后才把曜希领回家抚养长大。”曜臣平淡描述，看上去在复述别人家的故事。 “你家的情况还真是复杂。” “我说出这些情况，是希望你对杜阿姨和曜希有更清晰的认识。” “我知道了，但愿我能帮上你和月国的忙，只要有证据证实我父亲是被他威胁买凶杀人，起诉他也不难。” 谈话暂停，楚泉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我准备现在打一个电话给杜阿姨，向她问清楚为什么隐瞒我。” “你认为她有嫌疑么？” “我不知道。” 楚泉摇了摇头，但是给杜阿姨的电话必须要打，他马上从手机通讯簿里翻出号码来。 “小泉？” “你为什么瞒着我，你儿子就是江德文儿子的事？” “你从哪里听说来的？” 楚泉一时语塞，曜臣却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让他看见：电视上播放他在维也纳巡演。 “他在维也纳巡演，我在电视上看见的。”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了？” “不会有假，那不就是你的儿子吗？” 关于那次偶遇，楚泉的印象还很深。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调整公放： “天天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姐姐的孩子。不过我姐姐在生下他以后就去世了，所以我代为抚养，他没有母亲，所以把我这个姨妈当母亲，怎么了？” “你姐姐就是江德文的爱人，你为什么不说他是江德文的儿子？” “小泉？你到底在问什么？” “我爸爸曾经是江德文的司机，你知道对不对。” “小泉，不是叫你别再插手了么，你怎么还在调查你爸爸的事？” 杜阿姨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电话中的杂音更是令她起疑。 “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爸是江德文的司机？江德文僱佣他去杀人……你又是江德文的儿子的姨妈，你绝对认识江德文！” “认识又怎么样，我只是不想你掺和那些事了，想让你爸爸安心地离开，小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凭空做出这些判断，没错，天天的确被江德文收养，之后我和天天的联繫就很少了，一年才见面几次。你想说我认识江德文也好，但是对于他雇用你父亲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这些麻烦事也别再惹上身了，它们会害了你的。” “我现在只想确认，我父亲的自杀是他逼的。” 当楚泉情绪激动地吼完之后，电话却蓦然变成了盲音，不敌楚泉的质问，杜阿姨挂断了电话。 “餵……？餵……？” 楚泉还处于茫然的阶段，一条简讯声随之响起，他抓起电话，是杜阿姨的简讯。 「关于你怀疑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看见这行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过说不定会得到线索，楚泉挠头庆幸地笑着。 “她果然有问题，还要和我谈谈。” 之后，杜阿姨又发送来一个地址，楚泉让曜臣过目记下。 “你一个人赴约，请小心，不要让月国担心你的安危。” ☆、插pter 43 插pter 43 *** “那是我的父亲。”雨涵向月国解释。 墓碑是以一种叫白理石的石头制成的。 原本立碑时，採用的是黑白色的照片，墓碑也不在这片墓园。但现在墓碑上的遗像在几年前更新成了彩色，同时迁徙到了这块较为广阔的草坪，为的是夫妻可以合葬。 墓碑上原本已经刻下的名字：父 黄公 玉仁，就是雨涵的父亲，照片上的模样还很年轻。 “我和他只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在他和妈妈再婚以后，没多久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当时他才三十出头。据说是脑膜炎。在有我这个女儿之前，就已经患了病，却一直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雨涵有些无奈地笑着。 “现在想到他们可以在一起了，我就没有那么难过。” “你爸爸以前是什么工作？” “是舒家的保镖，也就是曜臣哥的外公，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外公。外公没去世之前，似乎不同意母亲再婚。毕竟身份上不般配。” 她补充道：“如今能合葬在一起，真不容易。” 在丧葬人员布置时，他们一直在旁边等待，包括那些前来参加葬礼的群众，少说也来了有上千人，驶入的车辆一直堵到墓园的门口。雨涵明明并没有通知那么多人，但公司自发前来的人就已经占了其中一半。所幸他们定的墓地相对偏僻，否则在新年之际一定会堵车。 尽管董事长的年岁谈不上德高望重，为了她哭泣的人倒是不少，不乏与舒兰年纪相仿的员工。 月国滑动轮椅上前，放下一只花束。 陆续来祭拜的人也都站在草庭旁，按照礼仪，每一个人的胸前都要佩戴白花，若是没有，雨涵就会走过去递给他一朵，这几天明显疲劳过度，她却丝毫不显得倦怠。 人群已经陆续走到最后了。 今天能结束这一切吗？雨涵稍稍走神，接下来走过来先生的胸前却没有佩戴白花，她必须打起精神面对。 “……伯父？” 月国牵扯她的衣摆，让她猛然惊醒，原来走上前参加葬礼的不是别人。 “江德文！”雨涵定神后，脸部瞬间扭曲在一起，“你来干什么？” 第117页 尽管没有佩戴白花，江德文还是特意穿了黑色的西装，他身形修长。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戴了墨镜的保镖。 “怎么了？我不能来看一看这个可怜的前妻吗。就像牧师所说的一样，我来祝福她，希望她安息。” “是吗……” 江德文似乎在寻找曜臣的身影，很快发现他在和牧师继续谈话，在注意到江德文出现在墓地时，曜臣皱着眉走向他们。 没有寒暄的打算，曜臣直言： “那天的追尾车祸，是你派人干的，对不对？” “我只是来参加葬礼而已，车祸？” 从江德文狡黠的神色里，曜臣就能断言他一定与此事有关。 “你之前做过那么多的坏事，你以为我们都忘了吗？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葬礼？你是来找茬的吧！”雨涵情绪激动，而看到江德文身后高大的保镖，还有一名是外国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僱佣楚锐和林应文，再谋害高月慧和欧澈，为了掩盖你的犯罪计划，你可以不惜一切除掉任何阻碍你的人。” “做人要讲证据，曜臣。你这样无缘无故怀疑我，而且我是你爸爸。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我们会继续调查，直到掌握证据为止。” “喔，那我应该支持你喽。”江德文撇下嘴，“吶，目前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是不是什么进展也没有，什么证据也找不到呢？” “所以你承认是自己干的了？”曜臣抬高眉头。 “我可没这么说。” 江德文一耸肩，雨涵便讥讽道：“你不要得意忘形了。连小孩子也知道，恶有恶报，你做的亏心事积少成多，一定会得到报应。” “真正作恶的人，好像不是我，黄雨涵小姐。” “你说什么？” “别理他。”曜臣拉回雨涵的手腕。 他仿佛能明白江德文话语中的涵义，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往那样的方向去揣测，他不想在上一代的恩怨上纠结过多。 江德文转身后，慢慢走远。看来只是探望一眼就离开。 他说的没有错，目前没有任何可以指证他的直接证据。 不足挂齿的恶作剧，警方也只是一笔带过。能对付江德文的实质证据，还是一片空白。 经过董事长的去世，一夜间公司的气氛低迷。董事会的人决定在曜臣前往伦敦分行后进行裁员，曜臣无力反对他们的决定。舒兰去世前，公司的部分股份已经由其他高层在操作。为了处理各种事宜和应付上门来採访的记者，接待处的人员都已经忙昏了头。 葬礼之后回到家，曜臣便提出一个想法。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 “我想邀请你母亲来s市与你见面。” “为什么？”月国吃惊得张开嘴，“她不是……” “不是关于钱。”曜臣也打断他解释，“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不知道…那你没有跟我妈联繫？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我托人调查过了，她拿钱在h市买了一间联排别墅。” “别墅？” “以及，她现在有一份收银工作。” h市是s市隔壁的一座安静的小城，原本是一座不起眼的村镇，这几年才兴起房地产业。房价便宜，还开启了旅游业，适合过去养老，舒兰也在那里买过房产，也曾经去那里度过短暂的假期。 林雅蕾已经走到中年人的晚期了，买房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还天降横财。但她竟然还在工作，可能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你不生气？”由于吃惊，月国炸了眨眼。 “怎么会生气，之前是我的决定鲁莽了，应该邀请她和你见一面，她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谢谢你，曜臣。” 他激动得心脏急剧跳动。 之后，林雅蕾受到曜臣的亲自邀请，购买了当天的经济舱机票来到s市，住在曜臣订的酒店。 起初她很疑惑曜臣和月国的关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仅要照顾月国的生活，还要赡养她这个长辈。她左思右想，才猜到他们也许是同性恋爱。难怪江先生如此地揽络月国在身边，还这么帮助她，尽管是以驱逐的名义把她送走，也是怕她骚扰他们吧。无论如何，她后来优渥的生活是前半辈子怎么也比不上的。 次日的下午，他们约见在林雅蕾所住的酒店大堂，她化了一点妆，换了之前一直没穿的新衣服。 月国没有叫她妈妈，这令她缓解了不少尴尬。毕竟母子两太久没有见面，之前又闹得那么僵，他就算不肯和她相认也很正常。昨晚她来之前，和月国通话了一次，得知他现在身体不错，她也放下心。而且听月国说最近江曜臣的母亲过世了，可能因此联想到月国，所以希望月国和母亲见面。 “要不要去看电影？”这是碰头时第一句话，月国很友好。 江曜臣将车停在酒店的车库，也很快进入了大堂。 见到他以后，林雅蕾摇头： “不了，我不太适合看你们年轻人喜欢的电影。你们定。” “那就去商场逛一下吧。你平时爱逛商场吗？” “好啊，去商场。”林雅蕾的语气带着忐忑，“江先生也同意吧？” “好，要买什么东西？” “不买东西，就去看看。”月国摇了摇头。 他们就近步行去了附近的商业街，商城密集，娱乐设施也齐全，但周围的年轻人较多。 为了添置一些电子用品，曜臣会停留在一些商店挑选。他离开月国的轮椅，月国便转头对林雅蕾说：“你试着推一下。” 她推着轮椅在原地走了两圈。 “这轮椅还是很轻便嘛，没有看着的那么重，我推起来感觉很自然。” “嗯……据说是新型材质做的。” “那平时除了轮椅，还用拐杖吗？” “偶尔会用，我最近能徒步走路了。” “徒步？” “我装了假肢。但是那个不太好，以后还要配新的。” “你现在有没有在工作啊？” “还没有呢。” “哦……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加油啊。”林雅蕾点头，她想喊一下月国的名字，又觉得时间停顿了太久，因此没有那么做。 没想到她为了钱离开月国，月国被照顾得这么好，根本不是当初在医院见到他车祸后的惨状，比当初的面色更有精神，焕发着朝气。她悄悄地在月国身后抹起眼泪来。 在商业街走了一段路，林雅蕾问： “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没有。”月国也是东看西看，想不到有什么需求。 第118页 “喔……” 几乎是曜臣在考虑购物。他主动进入一家宠物商店，林雅蕾也只好紧随其后地推着月国的轮椅。她推了一段距离后，感觉自己和月国有一点像母子了。 曜臣在商店里选了几样东西放在篮子中：“你上次说过要买这个，这里正好有。” “好可爱。”月国检查篮子里的东西，都是棉麻布做成的小型公仔，只要一捏就会发出叫声，还有一些滚球。 但看到这些，林雅蕾有点不太懂。 “这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给宠物犬的玩具。” “家里养狗了？” “嗯……” “是什么狗？” “雪纳瑞。” “好、好。” “就是这个。”月国伸手指着陈列狗粮的货架上，有雪纳瑞专用的狗粮。看见袋子上的图片，林雅蕾才明白那是哪一种犬。 在购物逛了一圈，他们直接去了最后去的商城楼上的茶餐厅。 月国不计前嫌，把菜单递给林雅蕾先点餐，这时候，她又觉得这像是一种礼节，月国依然没有把她当成母亲。 但这一次见面，她真的很开心。 曜臣和月国并坐在她的面前。 “伯母，这半年给你寄的生活费够用么？” “够够，当然够了。我还是拿了很大一部分，去买基金了呢。”林雅蕾点头，她现在占了大便宜，还还不上钱，唯恐江曜臣再提出刻薄的条件，所以今天她准备顺着他们说话，绝对不会提出任何要求，“还有保险，我前半辈子也没买过保险……受益人我填了月国的名字。要是我去世了……” “别说这些话题了。”月国皱眉道。 “我都忘了，应该给你买保险。”曜臣在桌下捏住他的手，“等我们出国以后再定吧。” “你们都要出国啦？” “不……不是。”月国眼角抽动。 没有理会月国的反驳，曜臣继续说： “今年会尽快决定的。在出国前，要安顿好伯母的生活。伯母，你还有任何的需求吗？” “没有……生活费，那个……” 林雅蕾手指蜷缩起来，是否要厚着脸皮询问这一问题，她犹豫了很久。 “依然会按时打给你。”江曜臣，“如果有需求，你可以在工作时间打我的电话联繫，也可以和月国联繫。” “江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其实你可以不管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月国。”林雅蕾突然拿出纸巾开始抹泪。 月国面无表情，内心却是一阵抽痛。 他真想让曜臣别再管他这个的母亲，明知不是自己的钱，还想吸血鬼一样得寸进尺，但是现在当面说一定会扫了兴。 *** s市杂志社突然来访两位说要爆料的客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两名像是助理一样的男人。他们穿着不俗，少说也是中产阶级家庭。不，应该是上流社会的人士。 直到看见那名女性的手提袋，再配以她身上的衣装款式，旁边立刻就有女同事提醒钟成：是真的富人。 钟成是这间报社娱乐报刊的主编。客人指明要见社长，但社长却不在，得知对方投稿相关是娱乐板块，所以他代为接待。 “我们是想来曝光一件事，希望新闻社可以刊登这篇新闻。”女子递出她拿来的文件袋。 钟成也当面打开，一叠文件上标註是证据，一叠文件上标註是行文。 他还来不及看内容，便赫然被标题上“江德文”三字震慑。 “这是我们请来的公关公司成员，会协助你们一起面对难题。” “你们确定要曝光这样的新闻？”钟成开始翻页。但始终对标题上的内容念念不忘——江德文出轨养育私生子，前妻意外去世死因不详引发争议。 标题写的略有夸张，但内容上看似不假，这是江德文成名以来从未有人曝光过的陈年往事，如今还牵涉他前妻死亡，若是做成新闻，他甚至可能身败名裂。 “如果没有确凿的事实依据，我们是不会接应的。”钟成小有疑虑，毕竟他们不敢随意惹是生非。 “当然有事实依据了，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先生就是江德文的次子。”女子答道。 随后，对方各自介绍了身份。眼前坐着的男人是江德文的次子江曜臣，女人是他母亲家那边的妹妹。 钟成大吃一惊，他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人敢明目张胆来揭秘江德文的家底，没想到这样的答案令他大吃一惊，钟成的眼中闪烁出兴奋的目光，这一定会炒作成大新闻，说话也不自觉地用明朗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话，你们父子岂不是……要闹得势不两立？这样也没问题？” “我和我父亲的关系本就很差，这一次是打算公开与他对立。”曜臣回答。 “容我猜测一下，你们的目的是钱吗？还是希望得到说法？” “两样都不是，只是想曝光此事，至于其中的意义，由群众来评判。” 曜臣本来打算由己方在网路上曝光，但借新闻社出面更加正式，新闻社的人更有能力炒作，除此之外，他们也找了一家公关团队。 目的是让江德文被丑闻顶上风口浪尖，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江德文一定会再来找他们谈判。 能引起警方涉入案件更好，说不定能找到证据。江德文被记者和警方盯梢，便无法再轻易动手。 很快“江德文出轨养育私生子，前妻意外去世死因不详”一事很快登上了网路新闻。明天报刊就要印刷这一事件的后续，网上更是紧密追踪，派了记者去江德文的音乐室门口採访他。 不出半个小时，各大新闻纷纷转播杂志社的消息，不断推送，将这个话题推向热潮。 甚至办公室里——来了十几家网路平台的来电，要买他们的新闻版权继续炒作。 为了提高新闻的可信度，曜臣也打算亲自露面说明，他们已经决定拿炒作当成对付江德文的筹码，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让媒体一起监视江德文。 到了傍晚十分，网路上出现一段逆光视屏，虽然看不清楚人脸，但看得出轮廓是男人，画面中被记者採访的男人正是自称江德文次子的儿子。没有提及江德文出轨，只是说童年时父母便不合而离，他则是跟着冷血的父亲长大。后来详细说明了他母亲去世前遭遇的车祸，怀疑背后有人作为。他还答覆记者，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侧面验证江德文的长子为私生子的传闻。 是重婚还是出轨？还是婚前乱x？ 江德文和前妻感情不和，与儿子反目，痛下杀手？ 新闻社并未曝光江德文前妻的身份。一时间，更加引起众人的遐想和猜测，众说纷纭的说法在网上横行起来，有专家开始以社会新闻的角度分析江德文的故事。 第119页 匿名爆料江德文的不良事迹的人越来越多，即使那些材料根本就和此事无关。 *** 般念锁上门，他拉动行李箱，发出滚轮声。 这是江德文开设的私人音乐教室，以及平时办公间都在这一园区。 由于网上的新闻大肆传播，音乐教室也不堪沦陷。这一天，大量的记者来到这里围堵江德文，知道江德文不在这里，记者依然对他穷追不捨，问他作为江德文的学生对此事怎么看。般念不得不放弃请求警察援助，警铃声响起后，记者群体才自讨没趣地离开，他们还能继续编造新闻，江德文避之不见，在音乐教室的学生也对此事避讳不谈，疑似坐实了新闻。 按理说，江德文已经不再似年轻时那么有名，但把他和神秘车祸联繫在一起，众人就更感兴趣了。 为了联繫公关团队做出应对和澄清，般念在办公室一直忙到深夜。 出门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伯母，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吗？”般念走过去打招呼，“曜希没事吧？” “没事。国内的新闻影响不到他，别担心。” 这是曜希的母亲，名叫杜敏惠。 但般念知道她只是曜希的姨妈，在曜希的母亲去世后，她一直照顾曜希，而且，她爱慕江德文，除了照顾曜希，还会帮江德文善后，看上去是贤妻良母，实际上有不少本事，利用年轻时学过的电子通讯技术，她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明知她和江德文的感情没有进展，般念也尊敬她为伯母。 “没想到那女人会死……”伯母突然轻嗔着。 “什么？” “没什么。你辛苦了，忙到这么晚。” 那女人，是指曜臣的母亲么？ 如果她不死，也许曜臣也不会想要惹上媒体，那样只会让他母亲受伤。但现在他母亲不在人世，就算他曝光一切，为他母亲忿忿不平，至少不会对死去的母亲的身体造成影响，还能直接威胁到江德文。 江德文也没想到他派人去追尾黄雨涵的车，舒兰却同时也在车上。也许她去世和车祸并无直接联繫，但目前看见到新闻的群众却如此愤怒，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时，般念听见楼下院子里还有响动。 “楼下还有人吗？” “噢，是我请来搬东西的。” “嗯，那我先走了。” “咦，你收拾行李？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伯母注视着般念推动的大行李箱。 “这些是我之前住在这里换洗的衣服，我是搬回家整理一下。” “这样啊，那你要小心。很晚了。” 般念提心弔胆地点头。为何要提醒他小心？他心想，伯母应该看不出来他会跑路吧。他已经不想再为江德文办事了，这当然不可能明说，他已经悄悄办理了去往伦敦的签证，明天就出发，这样一来，就能暂时摆脱江德文的控制，而且他还要快一点把东西都转移去国外，不能再留在国内，一旦江德文的事连累自己，他绝对不免牢狱之灾。 下楼后推开大厅的玻璃门，般念先把箱子推出。 就在他踏出门外时，他发现门外有气息。门外有一个人，他起初以为是伯母请来的搬工。但是晚了，那人冲进屋，手里持有一支电棍。般念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一记猛击，电流顿时让他浑身麻木颤抖，不出几秒便像死人一样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般念对电击后的事毫无印象，还好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有身体格外沉重。 观察左右，这是一间暗室，大概有20平，窗户是开在墙上的，可目前是夜晚，外面一片漆黑，只有一点月光泄露进屋内，说明这不是地下，而是地上的屋子。 手脚被反捆，动弹不得。般念利用摩擦往地上有缝的那里磨蹭而去，那里是门。 但是他忽然撞到一个很软的东西。 是一个人！他这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光线不强，所以看不清相貌，但是是个男子。 刚才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没有生气了，他死了吗？内心已经恐惧感占满，般念发出啊——的刺耳尖叫。 就在他的尖叫过后，屋外有了动静。 “叫什么叫！需要我把你的嘴也封上吗？”屋外看守的也是个男人，听脚步，似乎不止一个人，是两个。 看守者故意踹门，这一下，让地上的人也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喂，你活着对吧？醒一醒，醒一醒……” 般念用力地弓起身子接近他，“醒一醒啊。” ☆、插pter 44 插pter 44 *** 走出音乐厅。 扑面而来的一群话筒，就像入侵地球的异兽，江德文大惊失色，命令手下拦住那些恼人的记者。 闹了一天依然还不够，还要凑上门来採访。 那是因为，至新闻曝光江德文的丑闻后，他至始至终还没站出来正面回应，各家媒体都希望第一时间能够採访到江德文的说法。 在江德文置若罔闻的这一天，网上的新闻丝毫不减热度，还有往上升的趋势。现在的新闻可不止是一两天会消停的，而是一场持久战。 江德文在保镖的护送下走到私人车位前，不料大批记者早已把汽车也包围了，江德文被堵在记者堆中。 各家新闻社的话筒已经贴到他的脸上，面对涌上来的人群，简直比风华正茂时的名气还要大。 “请问您的妻子的意外车祸跟您有关吗？您的儿子指控车祸发生是人为故意追尾，请问对于此事您怎么看？” 这两个问题，已经在刚才记者追堵他的过程中被问了不下十次。 “江老师，请问江曜希是您的私生子一事是真的吗？您真的婚外恋导致家庭破裂吗？” “请问您的前妻就是世容集团舒博文的千金吗？” 知道这一切已经躲不过去了，江德文扬手摆了摆。 “我知道你们很迫切想了解网上的新闻究竟有没有真实性，我严正申明：这几天网上的流言纯属虚构，我已安排律师处理。” “请回答一下我们刚才的问题好吗？为什么您的儿子要跟你反目成仇呢？您的私生子真的是江曜希先生吗？” “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和名正言顺的妻子生育的。但我和前妻的感情不和，所以选择离婚，无可厚非。时隔多年，当时的矛盾不可能延续至今。由于前妻身体不佳，导致她意外过世，这一点，我深表遗憾。” 记者群的问题依然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但江德文的助理在一旁补充：“我们已经无可奉告”强行从记者之中挤出一条道路。 就在一片譁然里，江德文上了汽车，部分记者得到他的回应立刻就撤退回去做文章了，他才得以逃脱。 看见网路上播放的“现场直击江德文採访”被群众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下面一片谩骂，也有不少为江德文维护的网友。 第120页 月国翻了一整天。 这一天，曜臣呆在家里，仅是用电话和公关公司商量对策都花了近十小时。 他想起楚泉能提供证词，但是楚泉的电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通，曜臣放弃了拨打。 直到家政工来家里做了晚饭，两人才聚在餐桌前。 “曜臣，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拿伯母的死讯去炒新闻了……” “为什么？” “伯母刚去世，就把她捲入舆论漩涡的话，对公司前景也不好。这样让媒体舆论的风向都针对伯父，又能查出什么呢。” “你说得是，他们并不能查出什么。” 曜臣看了他一眼，开始吃晚饭，“不过这可以暂时成为一层网，江德文不会轻举妄动，你也不会再受到袭击。” “伯父是你的爸爸，又不是仇人，也许一切还能好好谈，你没有想过跟他约出来谈谈吗？” “事已至此，我不会和他再谈。他也不是我的父亲。” “啊？” “没什么，你别多想。” 月国愣了一下，曜臣已经彻底和江德文决裂了吗，他竟然说那不是他爸爸，那也就没得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因果定律？” “你是说江德文做的事一定有他的理由吗？”月国缓慢地问。 “他要追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要能找到这个，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嘛。” “你有时很粗心，忽略了一些细节。所以我很想再确认一下。车祸前，你有没有发现月慧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或是藏着可疑东西。” “没有。” 月国拿起勺子，可以吃饭了吧？他很讨厌再回忆车祸那天的事，当天的痛苦回忆直到今天也迟迟不能散去。 自身经历的痛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小慧死去的恐怖场景，令他难以忘怀，只要一提到那天有没有什么线索，他就会想起小慧在车底被辗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 漆黑的屋子里，终于再一次出现了动静。 地上的身体蠕动着，他有话要说，但发声格外困难。 “你还活着啊。” 在看不清任何物体的屋内，般念靠坐着墙壁而睡，从屋外的景色判断，这附近是一片森林，白天时光线也被森林里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他白天看见地上的男子头上有伤，但淤血早已凝固。还好监守他们的那两个男人没有进来虐待他们，早晨还开门送过一次水。因此，般念睡了一天补眠。 被带走的行李怎么样了？那里面还有货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再不想想怎么逃走，他就会死在这里，也许一同被关着的这个受伤者能帮上忙。 又过了半晌，那人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头好痛……” “你头上有血。”般念说道，“应该是被钝器打中了。” 地上的男子同样手脚被捆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头转向听见说话声的方向。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你也被绑起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无法解开绳子，但他总感觉般念坐在那里也一天一夜了，却不帮自己解开绳子，那就是同样被束缚着。 “你先说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我叫楚泉。” 面对他不忌讳的介绍，般念却哑言了，一时不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被袭击，再被关在这的原因。 由于般念不作答，楚泉开始设法回忆。 两天前，他受到杜阿姨的见面邀约，理由是和他谈他父亲的事。 但见了面，杜阿姨也只是提醒他别再管，还请他吃了饭。 到了晚上，他骑着车回到家。就在家门口，被自称是江德文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除了知道他是江曜臣的父亲以外，楚泉还知道他是名人。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那个江德文坐在一辆汽车的副驾驶上，是由两个部下强行压着楚泉来到车窗前和他谈话的。 但楚泉不配合，江德文便说，让他上车谈。 刚上车的后座，车门就被内锁。楚泉趁机打开了装在自己靴子里的录音笔。 那本就是为了调查而准备的，自然不会放过能录音的机会。 直到刚才在黑屋中醒来，他依然感觉到靴子里的异物。那支录音笔还未被人拿走，不过，他完全不知道录到什么了内容。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在江德文与他谈判“别再插手调查父亲的死因” 这句话过后，楚泉大吼道：“我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自杀，是不是你逼迫他的？” 但江德文没有回答，马上，两个冲上车的保镖把楚泉制服了，他想利用牙齿咬面前的人，头被猛得砸了一下，于是丧失了之后全部的记忆。 不过在这期间，录音笔一直没有关上，也许派得上用场，他设置了自动录音一小时后关闭。直到那之后一个小时内的情况都会记录下来，之后江德文一定还说了别的话。 楚泉艰难地屈膝又伸长脖子，可不管用什么方式挣扎，他的手都够不到靴子，更别提拿出录音笔。 “是江德文叫人把我关进来……”楚泉哽咽地道。 “我知道。” “怎么，你也惹了他吗？” 有了楚泉作伴，般念变得淡定许多。 “我原本是他的学生，也是部下。” “你为他卖命？” “可以这么说。” “原来他这么坏啊。” “许多事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关于伯父心里的执念，我略知一二。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坏。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楚泉想了想，“我爸被他逼得自杀，我想找他问清楚，所以被他逮住了。你呢？” “这样啊。他怀疑我要背叛他，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我们会被关到死的。等时机一到，他就会处理我们。江德文就是这样不留余地的人。” 般念说得波澜不惊，好像也不害怕变成那样的结局。楚泉发出不甘心的嘆息。 “这里是哪里？” “我不清楚，估计是郊区。” “我昨天开了录音笔。我还没听后面他说了什么……也许有用，你能帮我拿出来吗？” “在哪里？” “在我靴子里。” “你想办法到我身后来，我试试能不能够得到。” 楚泉磨蹭着移动到般念背后，尽可能地让脚靠近他被捆住的手，但漆黑之中两人没有默契，根本不知从而下手，加上他们语言交流过多，已经引起了外面看守者的注意。 听到外面脚步，两人闭上嘴，让屋内鸦雀无声。 直到脚步声走远。般念小声说：“还是别想着拿录音笔了，万一真的有证据，一会被他们捡到可不好。” 第121页 “也是……” 现在他们动弹不得，即使拿出录音笔，也很难放回去。 “我有一个计划。”般念低声说。 “啊？” “说点什么，把他引进来。我们把他干掉。” “这样行不通吧，外面还有他的同伙。” “你听我的话就好。” *** 新闻并没有终止在目前的话题，借着热度。 曜臣又向媒体提供了新的消息。 因与父亲关系不和，连遭入室抢劫、入室伤人。两齣意外，有警方提供了案底，认定为意外。 虽然和江德文无直接联繫，但媒体已经遐想连篇了，在这些事件上大做文章。 甚至有记者去警局大闹，批判警局办事不周，竟然现在也抓不到幕后犯人。 不出所料，有民众上门激烈反应后，警方开始注意江德文，决定再次翻案。 此时，江德文早已来到另一处房产避难，躲开记者的採访。 不料这一天上门找他的并非是记者，而是警察。 “江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您涉嫌恐吓、协作犯案。我们想进屋与您谈一谈。” 警方一连来了数人，江德文不好趋之门外，他装作无事一样迎接警察进屋。 “你们想从我这里找犯人的线索，当然欢迎，不过我可说明，这些事与我无关。” 入座后，江德文命下人在客厅生火，入座的警员长得比他年长，似乎是探长，另外几位站着的是警员。 “在这之前，您必须了解一下这几件事。您的儿子和他重要的朋友在去年到今年间频繁遭遇恶作剧恐吓信件，两次遭遇入室抢劫。此前，这位名叫高月国的先生曾经遭遇重大车祸，其中他的妹妹在车祸丧生。” “哦，所以呢？” “我们怀疑这一些列的恐吓背后有人暗箱操作。经过调查，车祸中的死者高月慧与您的学生欧澈是旧识，今年初，欧澈在家中吸x时误吸x了石比霜而身亡。” “这件事，你们警方早就找过我了。欧澈的死是他自杀，跟我毫无关系，我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两个都死了，只能说是巧合。” “的确很巧合。”年长的警察笑了笑。“导致高月慧死亡的肇事司机楚锐在去年车祸发生后，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据他儿子所称，父亲自杀前接到过几通威胁电话。” 江德文点点头。 “所以，你们又怀疑是我吗？” “楚锐曾经是舒家的司机，与您有密切联繫。这一点，我们会在后续向他的儿子楚泉澄清。” “他的儿子？” 江德文面不改色，但心跳加快。无疑是因为楚泉现在在他的手里。 “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儿子楚泉于前一晚就和外界失联了，我们接到了报案。” 不出所料，但是警方要追查到他身上暂时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楚泉家附近的老街毫无监控设备，警方是查不到的。 “在欧澈自杀的案件中，由于他不怎么出入夜店场合，我们认为是他身边人提供的毒x，但线索在您这里断了。您的另一位学生般念先生也于昨晚失联。” “失联？” “现在，我们充分有理由怀疑，您控制了两位可以提供证词的证人，我们会继续搜索楚泉和般念的失联线索。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屋里的一排警察均露出严肃的神色。 “另外今天起。我们将对您採取全天制监控。” 江德文嘟囔道：“没事，我接受调查。不过别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不会的，我们只是在您家附近採取监视，还请您不要轻举妄动。” 这就是曜臣向媒体求助的计划…… 警方果真时刻监视着江德文的别墅，让他寸步难行。 但不管江德文在屋内做什么，也许他会通过电话、网路联繫别人办案，但警方也没有逮捕令，无权控制江德文的行动，他们能做的，就是监视江德文不亲自涉入案件现场。 回到房间，江德文能从窗户看见楼下的警车。他烦透了，立刻拉上所有的窗帘，明明是白天，整个房间却暗如黑夜。 江德文拨打了杜敏惠的电话。 “般念现在在那里？” 江德文开口严肃质问，就知道没戏，杜不打算回答。 “你不说话，看来真的是失联了。你为什么一定得把般念控制起来？” 他不想让楚泉涉入调查，如果真有闪失，他僱佣楚锐的事就会败露，他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控制了楚泉。 但警方带来的消息超出他的预想，他变得很愤怒。 杜敏慧冷静地说道：“你听我解释，是他想跑路，我看见他定了机票，拖着行李，我很怕他真的背叛我们。” “他现在在哪里？” “和楚泉在同一个仓库。” “情况怎么样了？” “有人看守，他们还活着。” “现在一切都乱了，你这是害了我，也害了他。若是警方搜查到他们藏匿的地点，般念绝对会招供，这是极大的威胁。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他跑路算了？” “我必须销毁他手里的货。他一直爱慕江曜臣，我真的很担心他会背叛你，所以还不如我们把他先控制起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你不用担心！只要他们人都不在了，这一切就没事。” 江德文再次撩开窗帘，屋外的警车是打算全天守候。 “先别行动。”他提醒道。 *** 般念所说的计划，一直未能顺利进行。 他们想办法找外面的看守者要了水和食物，没等到下手的消息，就进来餵他们喝了水、吃了饼干。对方丝毫没有间隙要放他们走，更不会松绑。 一直挨到了次日早晨，他们以为待在这里快三天，已经没机会了。楚泉却听到门外的看守者清晰谈话： “喂，去帮我买包烟。” “远得很啊，你自己去。” “别吧，我在里面守着他们。” 争夺之际，楚泉朝着门缝大喊。 “老兄，能不能，也给我买包烟！” 对方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走到门边，他知道楚泉听得到，便嘲道：“不是吧，你们两个死到临头了还抽菸？” “所以是最后一根烟啊。大不了我把银行卡密码交给你喽，就在你们搜刮出来的钱包里。” “你银行卡里有钱？” “还有几千呢。” “不够还有他的，他可是有钱人，别担心。” “喂！你想干什么？”般念在另一头坐着，没想到楚泉提出这种要求，他可不打算拿银行卡去交换香菸。 楚泉之所以这么判断他富人，是因为他看见般念身上的西装很名贵，即使染了灰尘也不会改变它原本的质量。 第122页 看守者听了楚泉的话，把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再查了一遍。他走到门边念银行卡号，楚泉也放手一搏，告诉了他密码，把手机银行的密码也一併说出。 很快轮到般念，他同样带着银行卡，现在在看守者手里。 般念极不配合地说了密码，随后，他们利用手机密码和银行卡密码，在手机完成了转帐。得到般念卡中的几万存款，他们还不会罢休，因为这是今天的最大限额，明晚又可以继续提款。看守的男人满足地拿了钱，向他的同伙说：“好了，你快去。这钱我们平分。顺便多买点吃的啊。” 另一人发出则是咯咯的笑声。 ☆、插pter 45 插pter 45 *** 负责去买东西的看守人回到屋子。 这期间大约过了四个小时，看天色正好是接近傍晚，被困在这里后，楚泉对于时间没有了概念。 他刚想说点什么，般念却先开口道：“他们去买东西也要这么久，不可能步行两个小时，应该是开车去的。这里离市区真的很远，中途也不知道有没有加油站。” 他的分析很对，不过来不及多想，看守人打开门，随后就拿钥匙反锁上，再把钥匙揣进包里。 “来，你的烟。” 他蹲下来，递出一包拆开的烟。 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和楚泉年纪相仿。 不知为何这样的青年会受到江德文的蛊惑，但在s市干这些行当的人也不在少数，没有正当工作，就只好为有钱人僱佣去做事，哪怕危险点，得到的佣金也很丰厚，足够过几个月的日子，般念也常干这种事，所以很清楚其中的价值。 “过来松绑。不松绑怎么抽菸，难道你想亲手餵我？” 楚泉动了动身体，他知道自己早就浑身一股恶臭，只是顾不得这么多，“脚就不用了。” “我也要松绑。”般念看着看守男。 “你松绑什么，你又不抽菸。” “你转走我多少钱，这点活也不干？你就不担心江德文知道你私吞我们的钱，把你给做掉。” “你们想吓唬我？都松绑了我才会完蛋咧。” 他显然没有上当，般念咬了咬牙，暂时打消威逼利诱他的念头。 大概是冲着自己收了钱，内心过意不去，看守男发呆般地把楚泉背后拴着手的绳子解开。 “谢谢。” 楚泉拿起烟和火机，装模作样地放进嘴里。 他的目的并不是抽菸，但这感觉令人舒畅多了，被困在这里后暗无天日，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到生命中还有点快乐。 “吸完了快点喊我。” 看守男站到了狭小屋子的窗边，去欣赏窗外的景色了，屋内有一股异味，在外面闻不到，他进来自然就不舒服，要去闻新鲜空气。而楚泉和般念闻惯后根本就无所谓。 楚泉想好了对策，他决定袭击看守男，但时间太短，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能再引起更多注意了。他一边抽着烟，另一只手则是转到身后，把火机点燃，燃烧着捆住般念双手的结绳。 不知有没有烧到他的手部，般念发出忍耐的深呼吸声。 绳子被烧断了，般念没有说话，格外的冷静。 楚泉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拼命地去燃烧他脚部的绳子，难免也烧到了西裤，看出般念的眼神有一丝心痛，那衣服一定很贵，但说不准逃出去以后，他也不会再穿这一套“囚服”了。 幸运的是，看守人没有回头看见他。 短暂的过程只持续了几十秒，原来这绳子并不如想像中的结实，虽然着实让他们手脚痛麻不已，松绑后，般念的手和脚因为太麻还不能活动自如。剩下没烧到的只有自己脚部的绳子，楚泉不得不继续装作抽菸的样子，刚才耽误了好一会。 果然如他所料，看守男居然破天荒地回头了，由于般念坐在楚泉背后一动不动，他还没发现异样。 “喂，抽完了没有。” “快了。” 楚泉掐掉烟，看守男重新拿着手里的绳子要去给他捆绑。 世上竟然有这么听话的人？看守男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定是认为自己的威慑力制服了楚泉，这两个人不仅人傻，钱还多，明知道是送死，还要临死前送钱给他们，遇到这样的蠢材，看守男做梦也会笑醒。 就在这时，憋了好几秒的楚泉突然喷出一口烟，全呛在看守男的脸上。 “啊！”他大叫一声，不断咳嗽。 毕竟抽的不是什么好烟，吐出来的烟雾更是呛人。 他冲上前要扑倒楚泉，般念却猛地站起来，压在看守男的背上，把他先按倒。 两人配合着把看守男困在地上。 “喂！用那个！”楚泉冲着地上的打火机喊道。 般念不知道楚泉的意思，但是他抓住地上廉价的打火机，便立刻打开火苗去烧看守男的后颈。 看守男顿时发出痛苦的吶喊，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模式被攻击，他的头发和脖颈处的皮肉黏在一起不成形，他几乎感觉不到后脑的存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折磨，下一秒，被他撞倒的楚泉用力用膝盖猛踢他的夏体，前后的袭击让看守男已经难以发出正常的说话声。 在这样猛烈的袭击下，外面的同伙也赶快过来砸门。可是钥匙却在看守男的身上，外面无法开门。 不出几分钟，看守男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他的脖颈和耳朵被烧得一片焦黑。 “喂！发生什么事了！？” 同伙还在用身体撞门。 “喂！” 般念在看守男身上翻了翻，找到了他的行动电话，用他的指纹解了锁。 “我们从窗户走…”楚泉低声说。 事不宜迟，他们踢破窗户攀了出去，通过两天的观察，这里是森林，小屋仅有一层，当他们来到窗外，才发现这里是个巨大的废弃工厂。 般念以站立的姿势出现在门外，他身上的西装已经可以用破烂来形容了。 “快跑，他们会追来的，难保有同伙。” 楚泉提醒，般念跟着他撒腿就跑。不知道要跑去哪儿？又要跑多久？总之，他们不往森林里跑，而是沿着工厂跑去马路上。 看守男的同伙反应过了过来，他回头冲出工厂大门追赶他们，很快，他们就感觉到快要和看守者在门口撞上了。 “我们分头行动！”楚泉大喊一声，便先引得看守人去追他。 他们似乎还要再跑几分钟，才能到达离这里最近的公路，分头就意味着般念背道而驰了。 般念一边狼狈地奔跑，一边拨打着电话，从小屋逃出来，他就不断地拨打这个电话，可是怎么也没有接通。 “餵？餵？曜臣！” 在两次盲音后，对方接下了电话。 这是眼下唯一能求助的人，过犹不及。 般念反向跑着，发现工厂的另一边停着一辆老款式的小卡车，背后堆了一些货物。 第123页 “拜託你，帮帮我。”般念开门上车，电话用肩部架在耳边。 他研究着如何发动这辆旧卡车，很快它的发动机响了起来，车身开始震动。 “我帮你什么？”他听见曜臣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我被绑架了吗？江德文会杀了我的。难道没有人去警局报案吗？”般念绝望地喊道。 曜臣出奇地冷静，大概是怕他说谎：“你和江德文应该是同伙才对。” “等一下，我身边还有一个人。你确定不救我们吗？” “另一个人是谁？” “他叫楚泉！” 般念并不知道楚泉和曜臣认识，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后，曜臣的口气顿时改变。 “你们现在在哪里？” “你快点托警察查地点，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里是一个郊区森林的工厂，信号很差！” 般念开启了保持通话，然后把手机丢在一旁。 “你报警了吗？” “求你帮我，我不能让警察抓到我。” “你在胡说什么？”曜臣难以置信地问。 般念踩下油门，他开向楚泉逃走的方向，楚泉在路边和看守男打起来了。 看见自己的车被般念驾驶着，看守男绝望地大吼。他们居然这么笨地被这两个人给玩弄，趁他吃惊，楚泉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用尽全身之力攀上了卡车，嗡嗡地冒着黑烟驶向公路。 *** 曜臣急着赶去警局，回到家里整理母亲遗物的只有雨涵一人。 再过几天就要按旧俗送去墓园了，由那方工作人员进行焚烧，以示逝者安息。 所以除了留下最珍贵的东西，尽可能地把逝者生前自己用的随身物品送去给她自己保管，这样她在那边的世界才过的安心。听信了这句话，雨涵托人翻箱倒柜，把母亲生前几十年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包括她年轻时的课本、信物、读物、日记，原来全压在仓库里，那里还有不少曜臣哥外公的东西在。 “都放在这里，我一一查看。”雨涵让搬家公司先离开，有事也得第二天再来，她今天要在这些遗物里选一些值得送去的东西交给墓园。 光是舒兰写过的笔记和日记，就是厚厚的两箱。原来母亲年轻时也是这么热爱读书，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继承家业。 在车祸导致高位截瘫以后，母亲依然坚持学习，还有各种各样的奖章，这些按理说都是得留下当纪念品的，雨涵整理出来放在一边，这一边是不打算烧的东西。 雨涵随意地翻开像是日记的笔记本，下面还搁置着厚厚的十几本，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书页泛黄，很难翻阅。 舒兰念了财经系，却写过散文，写过爱情小说，发表在刊物上，都有样刊收录。这些文字带着那个年代的风格，雨涵也整理出来放在一边。 9月20日 今天学校的乐队演奏，依然是他担任首席。 台下的老师都说他才华横溢，是全校的骄傲，已经把他当尖子生培养了。 他很英俊，几乎班里的女孩都暗恋他。可惜他名花有主，我托人打听后才知道。 那女孩是什么来头？ 我真希望她别出现在我面前。 …… 这是哪一年？雨涵看了看封面。 应该还是舒兰读大学时，原来念大学时，母亲就有暗恋的人。翻阅了好几页，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吸引了舒兰，还吸引了全校女子注意的优秀青年是江德文，在描述里，他在学校里就有一身西洋味道，英文说得极好。 显然，雨涵有些后悔偷看舒兰的日记。 但家里没人，她不自觉地起好奇心。母亲很少提起江德文，只说过他和曜臣哥关系很差。但一开始应该并非如此，毕竟两人孕育过孩子。 11月24日 我和他正式认识了。 原来他早就听说过我。 这一本写到12月就算是结束了，下一册接着上一年。 不难看懂那个年代的少女心思，雨涵翻开下一册。像是看连续剧，偶尔也是些无畏的碎碎念。 3月27日 今天是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宴请了许多朋友，请了乐队。 他也来了，他作为小提琴手演奏。 父亲很赏识他，母亲也格外喜欢他的音乐。看来这事是定了。 …… 5月18日晴 父亲邀请他来家里作客，看他闷闷不乐，我们一起出去看了电影，听说他从未看过电影。 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5月20日 没想到，今天在学校里见到了他的恋人。 那个女孩长得高挑，但气质不如我。 我真不明白她哪里好？ …… 6月28日 我太伤心了。 …… 这一本着重写了许多失恋的心情，舒兰在这一年失恋了。 她反覆提到的那个心仪者拒绝了她，也就是说，江德文拒绝了她。而且，江德文有女友。 雨涵鼓足勇气读下去，读地很快，同时也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因为在舒兰的描述中，江德文明明是一位温柔、绅士又善良的男子，而舒兰则是任性、娇蛮、无理取闹的大小姐。她为了追求江德文，做了很多过激的行为，在学校里主动送花、让司机接送他、请他吃饭、让保镖拦下他、再找人去羞辱他的女友。这样的喜欢太夸张了，即使没完全写在日记里，从字里行间也能猜到这段关系。难怪舒博文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这根本就该是无疾而终的恋情。 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带着这样的好奇，雨涵促使自己读下去。 …… 9月2日 他家里缺钱。 听他们班里的同学说，他今年交不了学费，怎么回事？ 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还没结果。 …… 10月5日 他父亲病重。 原来他的母亲是继母，之前他一直没提过。 现在他父母在闹离婚了，那个女人是典型新式女性，早就找了个野男人要私奔了，怎么一切会发生的这么快？我要帮他。 …… 10月13日 他把钱全退回来了。 …… 10月17日 我哭着跟父亲说，帮帮我。今天很奏效，母亲心疼了，父亲也很无奈地答应了我。 现在就看他怎么想，只要他同意和我结婚，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他必须很快给我答覆。 …… 10月后的日记，被撕掉了几页。雨涵感到一阵胆寒。 …… 11月30日 他父亲去世了。 想也不用知道，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这正是连接撕掉的那几页。在这几页里，故事发生很多变化。 不，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的事，原来舒兰有写日记的习惯，在她残疾后才不再写日记，也不再碰曾经的日记，就被她父亲——曜臣的外公收到了仓库。 第124页 12月2日 他家果然陷入了经济危机，感谢亲爱的爸爸，又一次救了我爱的人。 …… 很快，这一本也翻完了。 脑子里很快跳出一个疑问：下一本在哪？雨涵知道后面的故事不同寻常。江德文的父亲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期去世，他开始后悔没有早点答应舒兰的条件，而且很快家里破产。之后，舒兰一家替江德文还了债务，条件是他与舒兰结婚，并且和那个女友分手。 如果再不答应，江德文真的会被逼上绝路。 但那个女友，难道就是… 雨涵分析着，下一本日记已经出现在在她手里。她根本无需查找，因为被一一按顺序摆放整齐。 随意地翻了几页，雨涵停下来。 2月2日 他在我家过了年。 …… 2月7日 他的前女友找上门来了，可惜他不在这里。 我今天找人收拾了她一顿，希望她别再来第二次。 …… 2月15日 她发来祝福信，似乎死心了。 看来她收到了请柬，一定心碎了吧。 …… 3月19日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 一切顺利，但是后台发生了不快，那个缠人精怎么又来了。 …… 之后的故事并不顺利，舒兰发泄了许多低落的情绪。 因为这场婚姻并非是自由恋爱，而是被迫的。从舒兰在日记里单方面的宣洩，雨涵很难断定当时其他人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江德文和他的女友依然是藕断丝连，让舒兰极为不快。很显然，那两人才是最初相爱的情侣，舒兰插入他们之间。 …… 5月29日 今天在街上偶遇她，我才知道，原来她怀孕了。天哪。 她被赶出家门，住在他租的小房子里。 …… 6月20日 他说孩子她打掉了，我们快结婚了，但愿别出事。 不过那么大的肚子，打掉孩子没问题吗？听说会有后遗症，不能生育的。 …… 7月4日 今天将永远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 8月2日 我和他严重地吵了一架，我真的没想到他出去见那个女人，而且他们居然把孩子生下来了。 8月3日 我和他谈判，只要他把那个孩子带回来，由我们抚养，这一切就没事。 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 9月5日 怎么会这样，她死了。 这一定不是我的错…… 她一定是自杀的…… …… 9月19日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说和他再也有没关系，真的吗？他看上去真的很绝望，很生气。 …… 10月30日 他居然联合警方来质问我。 还好我有证明自己当时根本就不在那里。 真是可怕——雨涵发现自己阅读时，居然出汗了。 部分的内容晦涩难懂，却是指向一个主题，江德文和他的女友生下了一个小孩，这时江舒二人已经结婚。这无疑就是最近炒的火热的江德文的私生子，看来这小孩真的存在，还是一个男孩，八成就是江德文的长子曜希，从时间上来看，年龄也十分吻合。 另外一个疑点，就是江德文的女友死因不详。尽管日记里没写，但看上去警方还来家里调查了一番，怀疑舒兰做了手脚，可惜什么也没查到，还令江德文和舒兰关系陷入僵局。 若是把日记里的事整合一遍，便知道舒兰曾经横刀夺爱，不仅如此，江德文真正的爱人还在生下孩子以后惨死，父亲病逝、家里破产，甚至还有更多的惨案是舒家所为，江德文一连受到这么多打击，还不得不依靠舒家的帮助，他会不会又痛又恨？可是他必须忍辱负重地忍下这一切，终于后来撕破脸。 一切是不是这样？ 真想去质问江德文，可是养育她这么多年的舒兰如果当初真的做了这么多错事，雨涵的内心备受打击。 她继续盲目地翻看着日记，舒兰的日记里已经不再提到几次江德文，而是关于她的见闻和学习。 终于过去了几年，看上去生活又归为平淡，和常人的日记差不多，都是日常琐碎。 …… 这几年，江德文声名大振，在国际上引起了不小关注。同时，一个新的名字频繁出现在舒兰的日记里，但是作为代号出现，雨涵不知道这人是谁。 1月8日 今年的新年，小提琴家当然不会在家里过。 …… 2月19日 他现在已经是国际知名的小提琴家了，多亏了我的父亲提携，他永远离不开我们家的帮助。 …… 4月2日 今天是他救了我，还好我没事。 希望父亲不要辞退他。 …… 5月9日 我们出去约会，别人都不知道，以为他只是开车送我去公司。 其实是出去兜风了。 …… 司机？ 这人会是爸爸吗？雨涵重复地翻开前文审阅。原来在舒兰和江德文婚后，他们感情不顺，舒兰已经移情别恋了，江德文远走国外去深造、学习音乐，常年不在国内，在外国也闯出不少风流韵事，舒兰耳闻过，但她不在意，而且管不了，婚姻名存实亡，却一直没有办理离婚。 就这样，舒兰应该移情别恋到了别人身上，以代号称之。 这样的婚外恋，夫妻两人看似都无所谓？雨涵嘆了口气。 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当她又翻阅了几分钟之后，不得不停下来。 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11月14日 曜臣出生在11月3日，一切都很健康。 这才是曜臣哥出生的那一年。除了他出生的那一天，舒兰对怀孕中的事不怎么记录。 江德文和舒兰和好了吗？还是说，曜臣哥根本就不是两人的孩子？ 她重新快速翻动前文，差点撕破本子。 没有和好，没有和好，否则，舒兰一定会记录下来。她那么喜欢江德文，怎么可能不把这事记录下来？ 当然，也不会轻易地和好，他们的婚姻是充斥着恨意的。 雨涵想起曜臣哥从小对待父母的态度，和他与常人迥然不同的个性。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他真的知道吗？ 雨涵急急忙忙地翻看，又很快翻到了下一本。 4月5日 他终于在家里长留了一次，这次还和我展开了争吵。 我怎么可能骗他？ 没错，正是在曜臣出生后，江德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和舒兰的结晶，他当然会怀疑，于是他们争吵、家暴、无休无止地在家里闹事。 曜臣哥就是在这样的家境长大的。 第125页 亲眼看见舒兰日记里的描述，长期遭受的暴力对待。看了一会雨涵才明白，曜臣哥也被父亲虐待过，当然不是毒打，而是关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一次差点让他缺氧而晕厥。舒兰竟然不敢报警，为什么？是不是怕警方查出来曜臣哥不是父母的孩子，而是母亲婚外恋的小孩，他一辈子都要承蒙这样的阴影活下去，舒家也会毁于一旦。 是不是这样呢？ 雨涵还未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只好继续看日记。 接下来，过了几年，江德文的暴力变本加厉。 这些暴力，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生！其中的缘由就在这几本日记里。 江德文对这个家庭憎恨至极，恨不得毁了一切。 终于到了曜臣哥也提过的，他和同父异母之兄见面的那一年，曜希的名字出现了，江德文重新和舒兰住在一起，但他们的关系还是如履薄冰，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战争。 …… 7月18日 那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他执意要带回家里来。 …… 8月2日 我很绝望，他原来从来都没忘记过一切。曜臣已经这么大了，医生说他受过的伤害已经很那弥补，最近曜臣也无法接受自己多了一个哥哥。 …… 9月5日 家里的女佣人全是他的眼线，和他吵了一架，那女僕掉下楼去了。 跟我没关系。 …… 3月5日 正式和他分居，只是可惜没能把曜臣带走，他还得继续拉琴，拉琴，拉琴。 自他五岁的时候开始，就必须每天重复这一件事。 4月28日 原来已经有2个月了，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很健康。 9月29日 孩子出生了，我恢复得很好。生日是9月26日，但是我必须忘记这一天。我得放弃抚养这个孩子。 我想了好几个好名字：雨箐，雨涵，雨寒。但还拿不定主意，也许这几个名字都用不上。 …… 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 雨涵把日记合上，眼里早就热泪盈眶。 母亲…… 看到这里，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频繁出现的代号分明就是自己的爸爸，从小他却告诉自己，和舒兰阿姨是在她瘫痪后才认识，母亲生下她就抛弃家庭离开，害的她根本不知道母亲是谁。其实爸爸早就在舒家办事很多年，还与她一起生下两个小孩。 原来，自己也是这个畸形家庭的牺牲品，只可惜什么都晚了，再也不会有人承认她的父母是谁，再也问不到真正的真相。这个秘密已经永远沉睡在地里，再问已经毫无意义。 ☆、插pter 46 插pter 46 *** “遗物整理得顺利吧。” 在医院他们碰上面，雨涵不得不回答：“我已经安排了。” 不过，关于那些日记的内容，她仍然耿耿于怀，放不下心。 曜哥知道这一切吗？ 自从母亲和父亲再组家庭，曜臣来探望的次数很少，他性格较为冷漠，和自己、和父亲也从不亲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怀抱着秘密。 是大学后在公司上班，才和曜臣哥接触得更多。 现在不是谈论那些往事的时候。 之所以聚在医院，是因为警方已经正式以绑架的罪名对江德文下达了搜查令，虽然他僱佣的两名手下迟迟没有说出他的名字，被害人却一口咬定是江德文实行的绑架。所幸两名受害人逃出来以后在关口遇上警察，送到了医院。 通过审问绑架者，他们供出江德文的背后的另一名同谋，是一名女性。 现在警方在搜证，在正式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仍是第一嫌疑人。 “已经托人先送去殡仪处了。这边怎么样？”雨涵问道。 “般念做过了口供，他拿出和江德文的合作证据，警方才会控制江德文。” “现在还差他的口供吧？” 雨涵看向病房玻璃窗，隔了一层玻璃，受了伤——头上包裹着纱布的楚泉躺在那。送来时他就晕过去了，还未能和警方对话。 若是他醒来，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医生也说了，楚泉没有受多重的伤，现在还在睡觉是因为太劳累，被人困在那种地方好几天。他很快就会醒来。 “我们要进去看看他吗？” “不用。”曜臣转过身，回到长廊上休息。 病房里已经由月国去探望了，说到底，那是月国的朋友，与自己无关。但他听闻楚泉遭遇危险，即使是和般念待在一起，他还是出手相助。只是让般念失望了，曜臣毫不犹豫地联繫了警方支援。 般念打算跑路的决定也泡了汤，甚至更多做过的事也会随之败露。 就在探视还没结束时，警方打来了电话。 “请问是楚泉先生的朋友吗？” 男警员快速地说。 “他留下一样东西还在警署，请你们过来拿，顺便确认一下。” “是什么？” “是他的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我们已经留下了备份，不过还需要楚泉本人确认其真实性。麻烦你们来取一趟，归还给他，顺便在他身体恢复后，让他尽快来警局确认口供。” 录音笔里录了什么？连警方也要备份。这足足引起了曜臣的好奇，他没有迟疑，动身独自前往警局拿回了录音笔，再回到医院时，时间已经是深夜，透过玻璃窗就远远看见楚泉醒过来了，正在和月国说话。 来去的一个多钟头，月国一直都在病房里，还在等着自己过来接送。 不巧手里有要事要谈，还是得打扰他二人叙旧。 “这是你的录音笔。”曜臣推开门。 那两人的对话停下来，月国也不好意思地把轮椅滑走，不想靠病床太近。好不容易曜臣不怎么为了琐碎的事吃醋，不能让他再次旧病复发。 录音笔装在透明的口袋里，在送还前，想必连指纹也取证过了。当然，现在回到楚泉自己手里，警方就不会再打它的主意。 “原来警方拿走了，里面有我在被绑架前录下的内容。”楚泉打开袋子，按下录音笔，蓝光屏亮了起来。竟然还有电，楚泉当即就要打开它播放，“你们不回避吗？” “正想问，是否能让我也一同听听。”曜臣站在床边。 既然是有关江德文的犯罪证据，他一定要知道。 “警方说已经备份了内容，还希望你尽快去警局确认。” 这就表示，录音笔里的内容至关重要，录下了被绑架后的近一小时的情况。 楚泉按下播放。 先是上车后打开录音笔，这时耽误了几秒，江德文已经在说话。 他和楚泉商量不要再深入调查父亲自杀的原因，楚泉却一直不肯罢休，江德文的口气显出不耐烦。 车门被打开了，从混乱的音频中可以判断，又来了两个男人，是江德文的保镖。 第126页 楚泉大吼大叫，但毫无效果，很快一声巨响过后，楚泉被那两人击晕。 接下来的内容，应该就是楚泉也不知道的。他刻意提醒曜臣：“就是这里，我晕过去了。” “他死过去了？” “是晕了……但是没有死。” “当然不能死，他那么想知道他父亲与我的瓜葛。就这么死了，还真是遗憾。” 在录音笔发出的声音里，江德文放缓了语速：“哪，听着，你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犯人。” 此时。 楚泉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有点不舒服，我现在不太想知道内容。” “别想太多了，继续听下去。” “如果你们想知道内容的话，你们先拿去吧，我想去了警局再说。”楚泉交出录音笔，屏幕上还亮着暂停键。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打算听后面的话。”曜臣收起录音笔，随即来到病房外，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听完了录音内容。之后他回到房间里推走月国的轮椅：“你在这里多保重，我带他早点回家。” 话是对楚泉所说，他们先离开了医院。 这天，江德文被警方拘捕后，月国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车上，曜臣依然是一面愁容，好像并不为此事感到高兴，也没有放下包袱。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警察应该还没发现，江德文为什么要袭击你们一家，若是不找到那个证据，就无法定罪。” “应该会调查出来的……”月国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录音在这里，你也想听吧？”曜臣腾出一只手，把录音笔放到副驾驶的人手中。 这就是小楚被绑架后的录音…… 月国接着按下播放键，琢磨了一会，调整到最初重新听了一次。 …… “听着，你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犯人。” “二十五年前，他利用自己伪造肇事的技术，驾驶卡车撞上了一辆汽车。他本想造成那辆汽车的车主死亡，可惜差了一点。最终的结果只是导致那人高位截瘫，他逃逸成功。” 月国皱起眉。 “你一定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做。当时，你父亲在那个车主的家族当差，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在那家做佣人。结果有一天，他的妻子从楼上跌下来，脑淤血而死。当时他们才刚生育完一个儿子，那个孩子就是你，小楚泉。” “你母亲无疑是被人给推下楼的。你父亲报了仇，辞去了工作，一个人带着你长大。我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若是曝光出去，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他也未必有好下场，所以他听命于我。” “现在他死了，就当是为他的恶行赎罪吧。” 看着曜臣的表情，冷漠得似乎并不在意录音的内容。月国关掉了录音，胃里一阵难受，看着窗外的柏油马路和霓虹灯。五光十色的灯闪烁着，直到它们越来越少，变得安静，那是因为汽车已经驶往滨海的别墅区。 *** 江德文受到指控也包括了之前疑点重重的各种恶作剧，经过月国和曜臣的证明，能够指向江德文的证据越来越多。 但就如曜臣所料，没有他直接犯罪的证据。 “非常感谢你们的调查。”面坐的警员很有自信，“虽然江德文百口莫辩，不过我想势在必得了。” “他有没有透露他犯罪的动机？”曜臣问道，“也就是恐吓你们交出东西的动机。我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现在不肯说，我们会继续调查，对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般念，探探口风。” 现在般念同样待在拘留所里，随时有可能被正式起诉。根据江德文和他几位同伙人的证词，般念确实是嫌疑人之一。 事不宜迟，月国申请了探视，他还没想好见了面具体说什么，直到般念进入探视间，一脸蒙头垢面的样子，月国差点没有认出他。 般念也没想到高月国会来探视他，还以为是曜臣向警局申请。 不过想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应该留给当事人。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月国开口。 “问吧。” “为什么……伯父会盯上我们家？” “我不清楚。”般念看也没有看他。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吧？如果协同配合查案，你就算被起诉，也会酌情减轻量刑，你应该知道……” “是，我知道他在找什么。”终于，般念侧过脸看了月国一眼，“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肯说？你没有那么坏，你还帮助楚泉一起逃走，还联繫曜臣帮你们……你其实知道自己会被抓。如果没有你，小楚也不可能逃出来…” “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那拜託你，帮帮我们。” 高月国这样的紧张，生怕到了探视时间结束，也问不出任何话。 般念打量他好一会。 “你还不能走路吗。” “今天没有带拐杖来，其实已经可以走了。”月国犹豫地说，他是坐轮椅进来的。 般念既同情他，又羡慕他。明明不幸遭遇横祸，却又幸运地活下来，过得越来越好，甚至得到了私定终生的意中人。 当然，如果他不遭遇这车祸，恐怕就没有后话了。 “你现在有没有在工作？” “还没……” “也是，有曜臣养着你，不用工作都可以。” “等过段时间，我会去应聘的。” “去哪里应聘？” “暂时还没定。” “不是挺好吗，不用自己工作。”般念问道，“如果让你选，是要现在的生活，还是更希望回到没受伤、但要自己工作的时候？” “当然是回到没受伤的时候。” “即使不能和曜臣在一起么。” 高月国点了点头。 “你不喜欢他吗？” 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月国沉默不语。 又对峙了许久，月国知道般念不会再回答他要问的问题了。他本来打算说一说自己和妹妹的事，可是这太明显是要博取对方的同情，会引起反效果，他不敢这样，干脆就什么也没说。 直到探视时间就要结束，月国转过身，估计是无望而归的，身后却响起般念的声音： “是一个手机拍摄的影片，应该在电脑或者u盘里。” 月国也突然扭头问道：“影片？江德文……他在找什么影片？” “我怎么知道。交给我去找，我也没找到。” “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拘留室的人提醒道。 第127页 “我只是配合刑事案件调查！”般念不服地反抗，让那两个要压着他带走的警务员不敢轻易上来，他冲着月国喊道，“你自己去找吧，江德文说过一定在你手里。” 这句话结束，般念就被警局的人带回了拘留室。 影片？ 江德文想要的是一段影片。既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内容，但一定是江德文的把柄，不然他不会这么执着于回收那个影片。 难怪入室抢劫的犯人只拿走他的旧笔记本，那台笔记本，小慧生前也在用，月国不太清楚里面存了什么东西。说不定，已经不在笔记本里，毕竟，那之后江德文依然在索要，可是月国也不曾用过u盘。 那陈列它的究竟是什么容器？江德文竟然一口咬定月国一定拥有它。 月国离开探视间，一路上努力回想着发生车祸的那一天，又回想那之前发生过的种种。 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内容。 很快，就像恍然大悟一般，月国用力地滑动轮椅。 是的，那个影片，小慧的确交给过他。 ***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晚，月国正在房间里准备面试要用的资料。 月慧进屋，神秘地说：“哥，你要去面试对吧？这是一份秘密武器，你拿去吧。” “这是什么？” “你的讲课录像啊。” “你怎么……” “我以前去听你课的时候，用手机录像嘛，就保存下来了啊。我贴在这本书里了，免得折断，你记得带哦。” “这是干嘛……面试官不会看的。” “你相信我啊，他们凭什么不看？去面试的当天一定要带，你跟我拉钩。” “不用这么夸张吧。”月国为难地笑起来。 “唉你跟我拉钩嘛。我这是为你好啊，我真的想让你快点找到好工作。” 书里夹着一面小光碟，月慧特意去做的。 她声称一定要交给面试官看，他们会看见哥哥讲课的经验，从而录取他。尽管她说的条条有理，月国也没当一回事，第二天忘记拿便出门了。 前一晚，曜臣打电话约了他去听音乐会，可是小慧却不希望他去，以面试很重要为由替他推辞，月国没有在意。 之后，小慧代替他去了那场音乐会，他也按原计划去了面试地点。 月国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的小慧已经面临江德文的威胁。 半年前，月慧在高中同学聚会上偶遇了欧澈。 他们聊得很投机，两人约好去酒吧喝酒。月慧撞见了欧澈和江德文的手下交易dp的现场，他们提到了江德文的名字。她用手机录下来，以此威胁欧澈给钱，很快江德文也知道了此事，便亲自和月慧谈判，但月慧并不知足。 月慧告诉江德文，自己认识他的儿子，并且正在交往，让江德文放心，自己绝不会背叛他。并且以影片为藉口，让江德文暗中汇款给她，半年来，月慧购买的许多奢侈品，正是因为她暗中要挟江德文。 但她的谎言太拙劣，过了没有多久，就在江德文的追踪下识破。 她和曜臣并不是男女朋友，这让江德文怒火中烧。 江德文记录她半年来的行踪，录下她和曜臣出去约会时的通话记录为证，要她赶快交出录影。 若是报警，她要挟江德文汇款的事也会败露，而且那些钱她都花完了。 无奈之下，月慧选择了拖延时间。 那一天，正好就是江德文给的最后期限。她声称已经把录像交给自己的哥哥，和自己没关系，让江德文去找月国。 她想借月国的手，把那份影像公布出去，又要装成是无意的，只有这个办法。 到了车上，月国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小慧交给他的秘密武器，他只好打电话知会一声。 “小慧，你昨天给我的光碟，我好像忘在家里了。应该没事吧？面试官不会看那些录像的。” “什么？你忘记带资料了？不是告诉你过今天面试很重要吗，你自己也知道的，怎么能忘记带那本。” 此时，月慧站在曜臣的旁边，她不能让曜臣知道光碟、录像的事，只是气急败坏地沖哥哥吼。 “对不起，我真的忘记了。你现在回家了吗？能不能帮我送过来。” 绝对不能让他回家，自己当然更不可能回家，也不能让爸爸回家。他们现在全是江德文的目标，所以一个也不能回家。 如果还有谁能帮上忙，月慧脑海里只想到一个人。 “你怎么不让廉世杰送过去呢？他平时很闲吧？” “我和他已经闹僵了，不方便让他帮我……”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帮你联繫他。他真是欺负你欺负惯了，明明就应该是他送你的。” 如果是廉世杰去他家拿，用楼下的备用钥匙就可以了，也不会被江德文盯上。 月慧听完音乐会，便在家附近徘徊。 看见廉世杰的车出现在附近，还载着哥哥。她尾随上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她想确认月国真的有注意到录像的不对劲，却不料听到廉世杰要和月国分手。若是江德文把月国灭口了，月国借给廉世杰的那笔钱也血本无归，月慧忍不住冲上去吵。 之后遭遇的车祸，那是早就为她而安排的命运。 江德文并不会因此结束，他要追问那份录像所在，他更担心高月国看了录像，把这一切告诉曜臣，才会让曜臣回国的这半年和他如此疏远。 他百般试探，希望月国能主动和他交涉，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机会。他也没想到的是，月国对此根本一无所知。若不是江德文想纠缠，也许这个秘密就要永远尘封下去。 本来，月国应该可以得到那份新工作。 只是当天他发挥的不太好，在秘密武器交给面试官后，面试官也只是说：“这是你的讲课录像？其实，我们有点看不懂，不介意的话我们想留下来，交给领导看过以后再定。” 当天月国就出了事，那所学校联繫过他，被曜臣以他出车祸为由回绝了。过了不久，这件事也就被月国抛之脑后。 要说到录像，那是月国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江德文要找的，是不是就藏在当时的光碟里？ 月国怀抱着赌一把的心，前往了当初他面试的那所学校，当然由曜臣、以及警方一起陪同。 在校方的配合下，找到了他当时递交的简历和资料。 那里面果不其然，有一段录像是在昏暗灯光下录制的交易现场。 小慧想要借他之手曝光录像，却一直等到今天才如愿。无论她的初衷是嫁祸还是求助，月国都不想追究下去。 事情至此，警方也终于掌握了江德文确凿的犯罪证据。 *** 三个月后，再次见到曜臣哥和月国时，曜臣已经早就前往伦敦的分公司了，还在那里租赁了一套住宅，据说要买的房子还在商量之中。月国喜欢什么房子呢？没有经过他的首肯，曜臣哥应该也不会轻易决定吧。 第128页 这一次，是为了清明祭祀他们才不得不回来。更巧的是，江德文的初审宣判竟然也是今天。 在墓园和月国碰面，他比之前更加阳光，穿着合适的义肢，也不使用拐杖。 但轮椅和拐杖都在车上常备，随时都有可能用到。 他们擦拭过黑色的大理石，然后行了礼、放下花束。 “江德文的事今天下午就要初审宣判了，你不去探望他吗？” “不去了。答应了去温德米尔旅游几天。” 曜臣哥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月国身上。 “你不在乎结果吗……”雨涵低着头。 “法院会公正判决的。何况，你一定会去现场，所以我无所谓，结束后，各大新闻也会播报此事。” “也是……” 新闻社紧跟进度，消息比雨涵的简讯还快。 不得不说，去现场听宣判，雨涵还真是如此打算的。 虽然和江德文谈不上仇恨，也想见证一下最后的宣判结果，虽说现在只进展到初审。 犹豫了好一会，雨涵说道：“曜臣哥，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 “如果江德文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不会……” 她嘆着气说，“我觉得，你是因为没有把他当成父亲，所以才抱着毫无顾忌的决心去对付他。” 曜臣微微地愣住，很快，眼神中的惊讶已经闪过。 “为何问这样怪的问题？” “你好像并不在乎啊，是我想多了。”雨涵苦笑道。事到如今再来陈述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因为真正的父母已经远去，就算知道真相，事实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反而会令人不习惯。 这样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好像就已经对他们的怀疑做出了答案。 “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名，即便是亲生，我也不会犹豫地指控他。” 难道曜臣哥此前真的不知道？ 他是把江德文当成是亲生父亲的情况下去指控他的吗？ 很快，她的余光又被吸引住。 “曜臣哥，戒指……什么时候戴的？” 她看见曜臣哥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戒指，三个月前，他还没有戴。 这也就是说，他和月国已经决定了…… 不过，曜臣哥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将手揣进裤子里。 “走吧，去听法庭宣判。” “你不是不去吗？” 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月国想去吧。 雨涵站在墓碑前笑出声。 看来要告诉曜臣哥关于母亲日记里的事，还要再等一等了，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