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魍魉局》 第一章 前世篇 苏与送林砚到了渡口,他们站在大堤上共同遥望着奔腾不息的江水。江风把他们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苏与侧过头望着身边的林砚。少年手持一柄长剑,稀碎的刘海被风吹散,剑眉星眼,十几岁的年纪明明还不够成熟却偏偏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模样。 “你就送到这里吧,船过会儿就开了。”林砚看了眼大堤下,一艘大客船上涌动的人群已经陆陆续续的上船了,夜色慢慢降临,天也暗了下来。 苏与没说话,目光静静追随着他走下大堤,踩着石阶,拿着剑的身影越来越远。 登船之际林砚听到身后传来苏与的声音——“林砚!”他停下来,回过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林砚因身高优势,勉强可以看见挤在人群里向他努力赶过来的苏与。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要你回去吗?”林砚看着眼前喘着气儿的苏与,微微皱眉问道。苏与知道,他大抵是不希望她来的,可是,苏与不想再和他分离了! 苏与顺手拨开垂落在胸前的高高束起的长发,抬起头来注视着林砚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和你一起走。” 林砚愣了愣,冰冷的眸中有一刻的失神,转瞬而逝,随即恢复一如平常模样,移开目光,一边转身一边轻启唇:“跟着便跟着吧。” 跟着,便跟着吧。 苏与在心底暗暗惊叹这是林砚第一次对她提出的要求松口,而且是如此的轻松,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苏与开心之余又有些害怕……从小长大,虽不说事事不如意,只是有几个有着万分如意的开始,最后却以不如意结尾罢了。苏与做事只求稳,不敢一搏。 夜幕降临,客船上点了灯,将点燃的蜡烛放进红色的灯笼中然后挂在走廊上,行至尽头都是这样如梦如幻的红灯笼。美却美已,苏与倒是徒增了几分伤感。 刹那回过头,林砚站在廊上扶着护栏看着远方,一把剑背在身后从未离身,苏与走到他旁边,寻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江上空空一片。 林砚拉过她的手:“我们去甲板上坐坐。” 苏与反握住他的手,跟紧他的步伐,贪婪的想要汲取他身上传来的丝丝暖意,还有淡淡清香。 今夜夜风凉,甲板上没有多少的人停留,这正合了心意,林砚拉着苏与坐下来,松开她的手。苏与对林砚多多少少还存在一点的畏惧,不止是因为他于她是兄长一般的高大的存在,还因为他比她强。苏与不敢挨得太近,中间隔了小小距离。 “你要去哪里?”苏与问。 “江州。” “去那里做什么?” 林砚爱惜的慢抚着怀中的包在剑袋里的长剑,微乎其微的轻笑一声,一时间苏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不知道。” 听到他这样回答,苏与心里愈发没底,张嘴正要说什么,林砚“嚯”的站起来,一身轻松的模样。“走吧,我带你找些乐子去。” 苏与慢吞吞的起身,低着头。林砚揉了揉她的发顶,苏与一把抓住他的手,明显的底气不足的恳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林砚什么话都没说,迟疑的点了点头。 第二章 前世篇 客船总是有三层,顶层就是供人逢欢作乐的所在。林砚拉着苏与去了一个叫做“人间至欢”的地方,两只红灯笼挂在牌匾两边,门口站着三名打扮花哨的女子,身材火辣,穿着略有些暴露,三个人挨在一起,眼睛骨碌碌转着的打量着过往的人。 苏与紧了紧手掌,她在笨也该想到这是什么地方。林砚走到三位女子面前微微一笑,那三个人瞬间眼前一亮,轻摇蒲扇掩唇故作羞涩。“这位公子生的可真是好看。公子可要进来坐坐,允许奴家为公子倒一杯美酒,且谈天地?”站在中间的身着红裙的姑娘半遮半掩,一边偷看林砚一边问道。 “好……” “好什么好!”苏与一掌劈过去,林砚反应迅速旋身躲开。苏与收手背在身后直起腰杆,望着林砚冷冷一笑:“你今日莫不是喝醉了酒,怎如此轻浮?” “你如何知道我醉酒是何样子?观察如此之精细?”林砚假装惊讶反问道。苏与本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微微一梗,略斜了眼送了林砚一记白眼。“我是打死也不去这样的地方!”苏与直截了当告诉他。 林砚瞅着她的模样,意味深长笑了笑。 沉默突如其来。 红姑娘放下扇子,犹豫的目光在对立的林砚和苏与之间往复,良久,才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放在苏与的面前对林砚说道:“奴家私藏了一罐十年的女儿红,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一起品尝?” “十年的女儿红?”林砚眉头一挑,似乎有了兴致,苏与不高兴的撇嘴,一把拉开红姑娘,大步冲到林砚面前,二话不说拽着他的手腕就走!“我告诉你啊,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视线分毫的,我说过不让你丢下来,你休想去人多的地方然后趁机抛下我。”走在前面的苏与气冲冲的说。 林砚闻言,眸色一点一点的冷下来,阴沉一片,只可惜苏与在前,无论如何也是瞧不见的。 下了三层,他们回到甲板上,也许是刚离开的功夫,走廊下坐了许多布衣平民,三三两两靠在墙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打着盹。夜已深了,这四处漏风的廊上怎么安然入睡。 林砚也没有买到,连个通铺都没有,苏与一个后上船补票的也就更没有。这艘船是这个月最后一个南下的船,苏与觉得林砚走的有些急。他两又在甲板上坐下来,江风凉凉,苏与冷的抱紧双肩,林砚见此,从包袱中取出斗篷给她披上。 “谢谢你。”苏与小声咕哝了一句,低下头拉紧领口。此间静默片刻,走廊转角却传来刺耳的吵闹声——“抓贼呀!”甲板上顿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苏与睡意全无睁开眼睛,原本坐在自己身畔的林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苏与“蹭”的一下站起来,左右张望——“林砚!林砚!”她寻着刚才传出吵闹声的走廊找了过去,偷盗东西的小贼已经被抓住了,失主正联合着几个船工把小贼给绑了起来,苏与认真观察了他们,发现林砚根本不在其中。 她以为他是听到了求救声去抓贼的,没想到他原来是丢下了她吗?苏与不肯相信,兴许林砚是背着自己上了“人间至欢”寻乐去了,兴许他是真的想喝红姑娘的十年女儿红呢。苏与眼巴巴的冲进人间至欢找到红姑娘,问她有没有见到林砚,红姑娘却告诉她没有,她很失望亦很难过。 走出人间至欢,苏与低头看着身上披着的这件斗篷,心如死灰的摘了下来。 “我知道,你若想躲着我,我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你的,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她目视前方面对着滔滔江水说道,清冷的话语散落在风里,她知道,他听得见的。 第三章 前世篇 江州 她最终还是来了这个地方,苏与走下船,抬头看了看头顶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周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苏与回首望了眼客船,宛儿垂眸,大步向前走去。 林砚,我苏与允许你在船上逃跑一次,丢下我一次。既然来了江州,那么我是一定要找到你的。 苏与在一家客栈暂时住下,身上带的盘缠还够自己支撑一段日子,只是如此长久下去终究都不是个好法子,苏与要在这江州城中找一份事情做,才能养活自己。 不过她身无长技,唯有手中一把剑耍的极好。她七岁拜学在长镜阁,成为林砚唯一的师妹。师父一生只有他们两个徒弟,自然倾囊相授。 林砚天资聪颖,同样的课程,两人之前未曾涉足,林砚学起来总是比她快上许多。苏与小时候,比较笨,林砚一遍就学会的东西,苏与总是要练习上三四遍,为此受了不少师父的责骂。 师父严厉,不会因为苏与是个女儿身就会多加宽容,该学会的就要学会,以至于林砚每次亲自过来指点她,她有些觉得自己拖累了林砚。 林砚十七岁学有所成,执着一把师父所赠的佩剑离开了长镜阁,那年苏与十五。她站在门边看着林砚一袭青衫,一个跃身跨坐于马背之上,握着缰绳的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在苏与的脸上,随后轻喝一声,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竹林小道…… 林砚离开的日子里偶尔会寄信回来报平安,心中所述都是他游历之处的山水风情,这让没出过长镜阁的苏与心生羡慕。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苏与十七岁之时,正是要离开长镜阁之际,师父却病了,药石罔效,寻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苏与想通知林砚,却不知他的踪迹,只好遗憾作罢。 师父病了的第三天清晨,苏与去他房中给他送药,师父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身子已经冷了,桌上铺了一张纸,砚台里的墨还未全干。师父没有多做言语,只写到赠与林砚的剑本是一把鸳鸯剑,还有一把在书房的密室中。 苏与跪在师父床榻下哭的不能自已。师父一生孤独,没有妻子与儿子,只有他们两个徒弟,听说师父年轻时喜欢一个官家小姐,最后因为身份悬殊而被生生拆散。 两个相爱之人一生都不能在一起,大约是最遗憾的事。 故事有些俗,却那么现实。 苏与变卖了长镜阁一些东西才凑足钱两,买了一副好棺材安葬了师父,最后对着墓碑拜了三拜,拿着剑起身离开了。 她打算去找林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只有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谁知在刚刚找到他,他便将自己扔在船上。 林砚之前来的上一封信说自己准备去云国云国,苏与想着便出发去了云国。 不过这路上并不顺利,这里面云国边境常有暴民骚乱,苏与事先并不知情,结果在边境小镇遇到一群流民滋事。 第四章 前世篇 进了边城,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蹲在街边,大部分商铺也都关了门,城里有几支步兵轮流巡逻着。苏与一路来到云国边境,带的干粮已经吃完,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她摸了摸肚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面馆,寻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把剑搁在桌案上。 店小二赶忙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来碗素面。还有,可否为我倒一碗白水,长途跋涉滴水未进……”苏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初出山林,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不熟悉。 这店小二也是个好说话的人,爽快的应下苏与提的要求,不一会儿端着下好的面与水过来放在她面前。苏与微点头,小声道谢。 她并不因为饥饿而开始狼吞虎咽,吃相依旧斯文,不急不慢,一碗面不多久就见了底。她擦了擦嘴角,唤来店小二结账。乱世之中,粮价比平时贵上一倍,别看一碗普普通通一点油水也没有的素面,它的价钱也比平时贵了三文。 苏与抠了抠腰间的干瘪的钱袋,她带的钱不多,能省则省,所以要的是素面,谁知道到头来居然要十一文。她脸色不免有些难看,眼巴巴看着店小二,难为情的小声说:“这碗面……为何如此贵……” “姑娘,你也知道当今乱世,四处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粮食自然贵,咱们开门做生意的日子也不好过,姑娘你也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店小二长叹一声说道,苏与抬起眼帘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打量着他,斟酌他话中真假,只见店小二表情真切,苏与这才慢吞吞掏出钱袋,从里面倒出十一文出来。 店小二不客气的从她手心一把躲过铜钱,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客气模样,吊儿郎当收了她桌上的碗筷转身就走了,徒留下苏与一人一声不吭的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一缕青丝从耳畔垂下挡住她的侧脸。 过了良久,她才抬起头,拿起桌上的剑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离开了面馆。 刚出了门,迎面冲了一支骑兵队,为首骑在马儿身上的男子看见突然走出来的苏与,连忙勒紧缰绳,长吁一声,可是为时已晚,眼看着苏与就要被马蹄踢到,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千钧一发之际,谁知一个眨眼的功夫苏与翩然旋身落在路边的废弃摊位上,毫发无伤。 为首的男子松了口气,下了马牵到一边,命令其他人先走。苏与一张脸憋的通红,她刚才也被吓得不轻,一回头就看到一只黑压压的马蹄朝自己脸踢过来,幸亏她反应快否则会残废吧……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为首的男子走到她面前,抱歉的朝她伸出手打算扶她下来,苏与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皮肤黝黑,掌心满是老茧还有大大小小的剑疤。她站在高处,俯首望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这让他伸在空中的手十分尴尬。 “不用你扶,谢谢你,我无碍。”苏与轻轻松松跳下来。男子咧唇一笑,收回手,道:“倒是我唐突了,姑娘自有武艺傍身,确实不用在下接着。” 苏与抿了抿唇,学着江湖人的习惯对他抱了抱拳,一副要告辞的模样。男子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请等一下。” 第五章 前世篇 苏与蹙眉,心存戒备的慢慢回首,冷冷的看着男子——“你想作甚?” 男子松开手,解释道:“感觉姑娘武艺超群,不知在下可否请求姑娘一件事?” “你我萍水相逢,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请求。”苏与轻呵一声。“听姑娘的口音并不是我云国的人,所以在下斗胆猜测姑娘是来云国寻人的,在下可以帮姑娘。”男子对她温和笑了笑,苏与眉头轻挑,居然这样就被面前的人轻易猜中。那么他真的会帮自己吗,苏与不确定他话中真假,下意识咬了咬下唇。 男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在下所求之事对于姑娘来说不过轻而易举,姑娘不妨听一听。” “好吧,你且说来听听。”苏与向后退了一步坐在木箱上。 “我请你去保护一位夫人,护她周全即可,当然,在这期间我也会派人去帮你打听你想找的人,你看如何?”男子问。苏与故作苦恼的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抬头鼓着腮帮子提了一个要求:“那你得付我工钱,你让我保护的人身份不一般,所以此事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我要点工钱不为过吧?” “呵~”男子垂眸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抬手捏捏内心。苏与注视着他,这才发现他的手虽然布满老茧和伤疤但是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想来之前也不是平民家的孩子。苏与收回飞远的思绪,见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以为他不同意,立刻就从木箱上跳下来:“你若不同意我走了便是,还请大人另寻高人吧!” “哎,我何时说我不同意了。”男子急忙拦住她,跑到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事不宜迟,我军中还有事务等我处理,我即刻送你过去。” 男子纵身一跃上马,拉住缰绳向她伸出手,束冠墨发飞扬。苏与望着他有那么一刻的被惊艳到了,转而回过神来,握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马背,坐在他的身后。“驾!”男子一夹马肚,轻呵一声,苏与赶紧抓住他的衣服。男子大约是刚从战场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常服,一身盔甲冰冷。 很快,他们便到了目的地。苏与没有骑过马,也不知道如何下来,但是还是壮着胆子直接从马背上跳起来,她自认为有轻功傍身,应该不会有事,谁知道她准备跳下去那一秒身下的马儿忽然动了动,她华丽丽的从马上摔了下去。 男子下了马急忙来到她身边,“你怎么从马上跳下来,好胆量!” 苏与揉着摔痛的屁股,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男子扶着她站起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儿……”苏与指了指胳膊肘,男子看过去,衣服上果然浸了点点血迹,“先进去我找丫鬟帮你上点药。” 苏与点了点头,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进了这座小别院。堂屋中坐了位正在喝茶的妇人,约莫三十左右,衣着素雅,可是难掩身上的与众不同的贵气。 “夫人,属下已寻到了合适的人选来护您周全。”男子抱拳低头说道。妇人放下茶盏,望着他道:“劳烦房大人了,还请将人带上来让我瞧瞧。” 第六章 前世篇 房公子向旁退一步露出身后的苏与。“这就是我和你说起的夫人。” 苏与看着眼前端坐于桌边的妇人,但见她面色淡然,悠悠品着香茗,素手执一方青帕,宛尔轻拭嘴角,过了片刻这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在下姓苏,单名一个与字。”苏与答,反应木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妇人抬眸望着她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一举动弄得苏与和房公子皆是一脸懵然之像。 “房公子找来的人当真是好玩呢,同我家的官人一样,冰冷冷的。” 房公子听闻微微愣了愣,明白她说的是大将军,不由苦笑了两声。他偏头看向苏与,道:”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负责夫人的安全即可。”说罢,对座上夫人微微拱手,转手欲走。苏与慌忙拉住他的手腕,掌心触及冰冷的盔甲,房公子懵然回眸。 “那你答应我的事?能否做到……”她心中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放心却又莫名的把这等重要的事交给眼前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军营中人。 房公子坦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皓齿,“在下承诺姑娘之事自然一定兑现,正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姑娘且放心就好。”他伸出手在她手背轻拍两下,随即转身而去。 忽吹过来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吹起苏与两耳的碎发,她抬眸望着房公子渐行渐远的身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人生所经大部分的人怎都是离她而去,为何留不住…… 是夜,钱府廊下的灯笼陆陆续续亮起来,苏与背着一把剑站在那里一身白衣,青丝轻扬,双手垂于两侧手指白皙修长。她望着前方,一双黑色眼眸深不见底。风吹灯笼微晃,经过的家丁丫鬟看见她纷纷都绕路而行,只因她背着把剑,看起来竟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钱夫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婴走过来,衣袂随风翻舞,来到苏与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茫茫夜幕之中不见星月,迎面吹来雨水的味道。“在想什么?” 苏与垂眸,眼睫轻颤,收回飘远的思绪,瞳孔里渐渐有了光芒在凝聚。“呵。三千烦恼丝,丝丝缠绕,并未独一丝,如何说得清。” 钱夫人闻言轻轻笑出来,眼角弯弯,她道:“人生苦短,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如果明天还没来,何必自寻烦恼?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如随遇而安,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苏与微乎其微的呼出一口气,转过头,许是腰间铃铛晃动发出声音惊到了怀中熟睡的婴儿,他动了动一副即将要醒过来的模样。接着,漆黑的天边一道紫电闪过,苏与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捂住婴儿稚嫩的耳朵。 雷声惊炸,苏与吓得肩膀一缩,哄哄雷声滚滚而过,待其过去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不经意撞入钱夫人柔和的目光里,苏与抿唇微勾唇,小小的弧度,多多少少在这冷峻的脸上添了一丝柔和。 她收回手,说道:“打雷了,夫人回房吧,免得雷声惊到孩子。” 第七章 前世篇 一日上午,日光柔和,苏与在院中练剑,姿态飘逸,一招一式之间有几分男儿身上的潇洒之味。几个小丫鬟躲在旁边津津有味的观看着,时不时的低头偷笑两声。 “房公子。”其中一个丫鬟看见从回廊走过来的房公子,行了个常礼,随后拉着另一个人赶紧退下。苏与收剑,一气呵成,单手持剑背在身后,回眸看向房公子。 彼时,他正步下台阶,走了几步来到苏与面前。“有你兄长的消息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画纸抖开来,上面正是林砚的画像。 苏与激动的撂下手中的长剑接过来一看,画中的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相似。“是……他没错。”苏与抱着画像像一个围着鱼儿打转转的小猫,房公子望着她高兴坏了的模样,不由自主浅浅笑出来。 “那他,现在身在何方?”苏与指着画中的林砚问道,她认真看着手中的画,确认再三,的确是她的师兄没错。“这个确切的地点我也不知,只查出目前在绵州一块。” “绵州?离这里远不远?” “远倒是不远,否则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了呢?”房公子自信笑了笑。 苏与把画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塞进胸口贴身保管,“那我现在就要去找师兄!”说话间就要往门口走去,房公子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绵州之大,找人如大海捞针,况且现在已经午时,路程也需要花费一两个时辰,不如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 苏与闻言回过头,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房公子,但是她没有面露的多明显。“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向来心直口快,有疑问会直接问出口。 房公子松开手,背在身后,“这里属于云国边境,通往绵州的路上最近有匪徒出没,不太安全,有我和你一起会安全很多。”话落微微一笑,苏于略微点头:“那就多谢了。” 两人并肩去了大堂,钱夫人正抱着孩子在逗开心,见到两人过来便把怀中的孩子交给了旁边的沐春。“房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并无事,我此次是来找苏姑娘的。”房公子略拱手道,苏与也跟着点了头,说明:“我此番来云国是来寻找我的兄长,房公子今日来是告于我已经找到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钱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端起桌案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那打算何时去寻找你那兄长。” “苏姑娘寻兄长心急切,所以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启程。”房公子答道,苏与站在一旁静静低着头,没说话。“如今这附近都不大安生,你们路上可要注意安全。记得多带一些干粮,以防路上饿了。”钱夫人提醒道。 “这是自然。路上有我护着苏姑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我便放心了。”钱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站了起来,“我有些乏了,先下去歇会儿,房公子自便。”话落,带着抱着孩子的沐春离开了堂屋。 苏与跟着也打算回房中,房公子再一次叫住了她。 第八章 前世篇 苏与回过头望着房公子,“嗯?” 房公子缓缓放下手,走到她的身边,“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出去走走?可否。” 闻言,苏与抬头看了眼院落里,日光正盛,鸟语花香,略微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地处云国边境,靠近荒漠之地,常年不下雨,多有缺乏植被,开国初先帝下令开凿的护城河如今早已干涸。两个人沿着护城河边慢走,房公子先开口问道:“你此番找到你兄长之后……有何打算?” 苏与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踢踏着路上干巴巴的黄泥块。“我与兄长从小相依为命,师父前些日子驾鹤西去,兄长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了,若是找到兄长,以后便跟在兄长的身后,再也不离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眼睛瞥向别处,长而卷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凝成金色,宛若日落夕阳。 房公子有些失神,一刹那间他忆起远在老家的谢凌儿,某个瞬间苏与的神情竟同她有几分相像。自己……在外行军打仗,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家去了。 不知道她现如今怎么样了。 苏与发现他心不在焉就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房公子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对上苏与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苏与觉得莫名其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房公子瞬间被她这个表情逗笑,哈哈笑起来:“平日里只觉得你面似冰霜,没想到你还会有其他神情。” 苏与眉间松和了许多,他的话无语至极,扬起拳头便要对准房公子的一张俊脸揍下去,房公子“吓”得立马抬手挡在面前——“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才好啊。” “我才不信这套胡话。”苏与收回手,继续往前走,房公子轻笑跟上她的步伐。“我便是我,虽世人皆如此,但其中总有不同。而我,就是那一个!” 而我,就是那一个! 房公子细细回味这话中的意思,曾经他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是事实就是人不过是蝼蚁,轻贱无比,唯有努力活的珍重。 如若,有人在乎。 再一次神游天外的房公子又让苏与心生疑惑,如此,苏与问道:“房公子可是已经成亲?此番是在思念家中娇妻。” “……” 这一问,直击房公子要害,心立马软了下来,脸上露出一种非常柔和的笑容。苏与窃窃偷笑,并没有点明,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 两人把护城河走了一圈过来,眼见天色渐暗,房公子把苏与送回钱府。“那我回去了,明日一早我过来找你。”他说着对苏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路上注意安全。”苏与说罢,回首掩上门,大步向自己屋中走去。明天就能见到师兄了,不知道他知道师父去世的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师兄见到我一定很惊讶吧,是否会欣喜?苏与摸了摸藏在胸口衣服中的画像,此时此刻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想了想,苏与决定躺下睡着,兴许一睁眼天就亮了…… 第九章 前世篇 天还蒙蒙亮,苏与便听见外面传来“哒哒”马蹄声,就在府邸门口。苏与立刻就清醒过来,下床快速的穿戴好衣物,收拾好包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天边第一缕阳光在地平线上慢慢蔓延,房公子一身玄衣站在朝阳中,手持一把长剑,他从军营一路赶来,眉上竟落了白霜,他却全然不知,他平时也会嘻嘻哈哈,今天这幅样子瞧起来竟有些冷酷。 苏与偷笑了一下,走过去用衣袖拂去他眉间的白霜,“今天早晨起雾了?” 房公子愣了愣,怔怔看着苏与,可是眼前的人已经后退一步,笑盈盈的样子让他自己觉得刚才那一幕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 “嗯,刚才来的路上起了很大的雾,到了镇上居然没有。”房公子微微低头缓和了刚刚波动的情绪,平静说道。“神奇!”苏与哈哈傻笑,拉过一匹棕色的马,“咱们快点走吧。”她现在真的想要快点儿找到兄长,她怕迟了一步又要和兄长错过了。 房公子点点头,拉住缰绳帮助苏与顺利上了马背,等他把缰绳交到苏与手上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她背在身上的包袱。“你找到哥哥就走了么?”他问道。 苏与接过缰绳理所当然的承认道:“确实有此打算,兄长每次都把我丢下,我当然不能再给他一次把我弄丢的机会!” 房公子闻言没说话,回身拉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了马。他虽认识她不过几天而已,但是看见她真正这样开心的活蹦乱跳的时候也不过才两次而已,而且每一次都是谈及她兄长时…… 思及此,房公子轻叹一声,夹紧马肚跑在前面。房公子心里有点不舍得这个姑娘,她有点特别会武功,还有点有趣,同她说话有点好玩,想到这里,房公子无奈的摇摇头,或许自己是在军营里呆的太久了,太久没有说过除了军务以外的话题了。 两人驾驭马匹行至郊外,两边都是茂密的竹林,四周静谧,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太阳从云层中出来。苏与依旧一身白衣,她刚学会骑马,所以房公子没有跑多快。 走着走着,她率先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等等,两边的林子里有人。”苏与从小习武,而且对听觉有过训练,所以比一般人更容易发现到不一样之处。经她一提醒,房公子好像也感知到了不对的地方,他身子一僵,手缓缓握到腰间的长剑。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暗处躲着,还不给我痛痛快快的滚出来!”苏与大喝一声,身下的马儿莫名急躁,开始乱动起来,苏与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这才制止了。话音刚落,“嗖嗖”两声,两边林子里冷不丁的放出几只冷箭,苏与拔出背后的长剑,足尖轻点一跃而上,快速挥剑斩断!他们这次目标是房公子,箭矢也集中针对他,开始应付的还可以,可是后来随着攻击的冷箭越来越多,他有点吃力,因此背后遭了暗算,一记淬了毒的冷箭射在他的肩膀上,房公子猝不及防向前一倾,从马上摔了下去。苏与反应极快,抱着他躲到马后,自己一边应付一边拉着他进了右边的林子里。 敌在暗我在明,这样做确实有一些冒险,可是也比呆在四处无一遮挡物的地方要好的太多。“咳咳……”房公子意外咳出了血,苏与觉得不对劲,便就地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边。四周都是竹子和起伏的山坡,想来那些刺客就是躲在山坡后面了。苏与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帮你把剑拔出来,你可要忍着点!”苏与一边握上剑身一边说道,房公子忍着痛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的头上布满了冷汗,脸上的血色也在慢慢的褪去。苏与定了定心神,一鼓作气拔下,她慌忙掏出怀里的手帕倒上金疮药堵住伤口?“这是我家里秘制的,效果非常好,但是很痛,你要忍着点。” 房公子吃力的抬起眼帘,只看到眼前有一段模糊的白影,但是很熟悉,莫名放松下来,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整个过程,他一声没吭,牙关咬的紧紧的,可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已经暴露了是有多痛。 苏与用剑割下衣衫,简单的替他缠了伤口,然后提剑走到不远处,一身白衣随风舞动,三千青丝散落在风中,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给我滚出来,算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山坡后面冒出几个头来,紧接着走出来五六个拿着弓箭背后背着大刀的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模样看起来穷凶恶极!苏与倒是不胆怯,她没怎么见过世面,不知“怕”字怎么写! 第十章 前世篇 “没想到竟是个姑娘哈哈哈,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脾气太差了,这可不好,不过却对上老子的胃口哈哈哈!”一个扛着大刀身形强壮的男人从人群中大摇大摆笑出来,猥琐的说道,苏与眸光一转带着浓浓杀气直直的射向那个男人,他是一个独眼龙,手上缠着发黄的布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听闻此话,周围的小弟笑成一片,看向苏与的眼神里都带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意思。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在公然用言语羞辱自己,苏与气的发抖却极力忍住,暗暗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拔剑吧,女人。”独眼龙冷呵呵的说道,眼里充满了不屑。 “区区蝼蚁,不配我的剑出鞘!”话落,足交轻点,一个俯身便冲上去速度快如闪电,让独眼龙心里颤了三颤。 好快—— 独眼龙定了定神,右脚向后退一步,抡起大刀就迎面砍去,苏与一个旋身躲了过去,来到他的身侧。 独眼龙惊恐的瞪大眼睛,瞳孔极速缩小,眼珠来不及转过去,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他的头部,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可是这个感觉未持续几秒,独眼龙便失去意识,庞大的身躯“轰”的一下倒在地上,有鲜红的血从他的头上流出来,宛若一条条血红的蛇从他脑壳里钻出来,缓缓游到地上,蔓延开来……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在场没有人知道她本不想杀人的,下手失了轻重才导致这样……苏与盯着面前趴在地上,胸口已经没了起伏的人,第一次有些恐惧,可是现在她万万不能表现出来,她静静抬起手中的长剑,旁边的人都畏惧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以为她要杀了他们,却不料她只是望着剑鞘,似乎是看着上面沾上的血迹。 周围安静的可怕,苏与抬起眼帘,悄然掩去眼底的怯意,一双眼里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冷意,有人被她可怖的眼神震慑的开始发抖起来,隐隐约约有了逃跑之意,谁也不甘心这样轻易的死去。这些恰巧被苏与收之眼底,正暗自松了口气少收拾几个麻烦之时,一道洪亮的毋庸置疑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今天谁敢离开这,我就斩断谁的双腿!!!” 说话间,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吹过,苏与心口猛地一颤,循声看了过去,一个身高约莫八尺有余的男子背着一把大剑走了过来,他穿得衣服很是奇怪,和苏与见过的人穿得都不一样,他的身上挂满了奇奇怪怪的事物和各种颜色编制的绳子,衣服上还印有别样的图案,包括脸上。苏与见他浑身上下有些一股强者才有的不凡气度,鹰眸里透着不容质疑的光。他每靠近自己一步,苏与的心便沉下一分。 当她看见受伤的房公子从男子身后被架出来的时候,苏与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咳咳。”房公子难受的咳嗽了两声,苏与观他现在的脸色虽不好,不过毒应该解了。房公子努力抬了抬头,对上苏与的目光,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苏与学过唇语,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先走,回去搬救兵。 “……”我,苏与纠结不已,眉头紧蹙,手指不安的动了动。 男子眉角一挑,呵呵道:“你杀了我兄弟,那便取了他的性命,以命抵命吧。”说着,拔下背后的大剑挥手抵住房公子的脖子。“慢着!”苏与急忙大喝一声,匆匆向前走了两步,可是看到男子眼里迸出的警告的目光,又慌忙退回原地。“你想得到什么?”苏与看他已停下手中动作,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一丁点。 男子听了她的话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苏与气死盯着他手中的大剑,生怕他一不小心伤到房公子。 “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要在此行刺你们?” “……”苏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她瞟了眼房公子,他低着头,想是体力不支快撑不住了。这可怎么办?苏与脑子一片混乱,望着男子逼视着她的眼睛,艰难的开口道:“你说一命抵一命,人是我杀的,你应当绑的人是我!” 她说完这些话,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等她想清楚了这句话带来的所有的后果,她也没有后悔过。 第十一章 前世篇 大概是听到这句话,房公子竟意外的抬起头来,扭动着肩膀挣扎了几下,然后被男子不悦的一脚踹了下去,“扑通”跪在地上,伤口似乎也因此裂开了,鲜红的血慢慢透红了胸前的衣服。“松开他。”男子突然开口说道,他的部下全都震惊的瞪大眼睛,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男子,苏与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愿意放走房公子…… 看苏与迟迟不动的样子,男子不耐烦的回首扫了一眼众部下,两个挟着房公子的小喽啰一边畏惧于男子犀利的目光,一边不甘心的松开房公子…… “咳。”失去支撑房公子顺势倒在地上,轻咳了一声。“你看,我放了他,你也把你手中的剑放下,如何?”男子微微抬手,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苏渔眼神闪了闪,握着剑的手犹豫不决。 他现在放了房公子又如何,可并不能保证房公子能安全回到镇上,她现在该怎么办?苏与愣在原地,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身白袍随风舞动。这把剑可是师父赠给她的,对她而言有莫大的意义,她……该怎么办? “看来姑娘刚刚所说的只是空话了,我还以为姑娘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呢?”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落在苏与的眼里却成了把把刺在心上的尖刀!苏与眼睁睁的看着男子一脚踩在房公子伤口上,狠狠地碾压,脚尖堵在伤口上反复搅动着,房公子胸前衣服上月色越来越浓。 “哐当——” 房公子用残存的意识看向苏与的方向,她的剑躺在地上……一时间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房公子看向眼前这个踩着自己的男子,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射中他的箭上有特殊的标志,几年来他驻守边境,怎么会不认识,说到底终究是自己连累了苏与…… 思及此,房公子胸口窜上一撮无名之火,双手抓住男子的长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把男子拉倒在地——“苏与!” 一声肠断,惊飞林中的鸟儿。 后来,苏与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钱府里的床上,她惊坐而起,却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有些痛。 “苏姑娘,你醒了。”翘月端着一碗水走过来,苏与接过来,问道:“房公子怎么样?” “公子啊……”翘月故作神秘的拉长尾音说道,低头替苏与掖好被角,抬头看见她一脸急切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他无碍,早都醒过来了,倒是苏姑娘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呢。”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苏与不敢相信。 “是啊。你们浑身是伤被抬回来的时候可把夫人吓坏了。”翘月道。 苏与没接过话,喝了一口水,把碗递还给了翘月。她垂眸回想起竹林里发生的事,急忙问道:“我的剑呢?!” “在这呢。”翘月从墙上取下挂着的长剑走到床边给了她,顺便问道:“苏姑娘,这把剑对你很重要吧?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握着不肯松手,奴婢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从你手中拿下来的,剑身太脏了,都是……”翘月忽然住嘴,仿佛意识到说错了什么,简单行了礼,匆匆离开了房间,到了门口又回头嘱咐道:“姑娘伤的太重了,大夫说过要静养,还是不要下床走动的好。”。苏与抱着剑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把怀中的剑放在里侧,乖乖躺回床上。她感觉好累,思绪飘回竹林——房公子拉住男子的那一刻,苏与捡回地上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而上,风伴着血腥味钻进鼻腔中,一剑挥下,鲜红的血洋洋洒洒溅到半空中,苏与灵活的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刺在他人身上的剑和割在自己体上的刀交织汇成一块红色的网……她记得最后,精疲力尽的她驮着昏厥的房公子踩着尸体,一脚一个红血印回到镇上,在城门口被士兵认出来,后来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二章 前世篇 翌日,苏与感觉身子好些了,瞧着外面的阳光甚好,心之向往,拒绝了翘月的跟随,独自去了后院的花园里散步。满墙的蔷薇藤还郁郁葱葱,旁有一架秋千,苏与微微侧身坐了上去,来回轻轻晃着,身上未愈合的刀伤还隐隐作痛着,苏与不敢有大幅度动作。 “苏姑娘。”右肩被人从后面拍了两下,苏与用脚尖点住地面止住晃动的秋千,回眸,房公子笑盈盈递上一支蝴蝶形状的麦芽糖,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苏与接了过来,浅浅舔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窜上舌尖。“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东西,它叫什么名字?”苏与欣喜的咬了一口,有些爱上它的味道。 “它叫麦芽糖,你没有吃过么?”房公子感到意外,苏与却坦然的点点头:“从小到大,家教甚严,我没有上过集市,所以不曾吃过。” 房公子若有所思,云国民风传统,未出阁的姑娘一般是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说到此,房公子倒有些好奇苏与的身世,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没问出口,他记得苏与对于家中的事向来少言少语,所以何必问呢,房公子想想就作罢了。 “昨日……是我连累你了。”房公子叹了口气,垂着头。苏与瞅了他一眼,不甚在意,所以亦不答话,他连累了她是事实,她难道还要说“无妨”么?毕竟自己救了他,于他而言有恩,他欠了自己恩情,总是要还的。 见她不说话,房公子愈发愧疚,“我……本是答应陪你去寻兄长,可是……唉,我已经派人去绵州打探……”他说着说着,觉得没勇气说下去了。 苏与眸光闪了闪,她抬起头起身站了起来,房公子愣了愣。“伤口痛不痛?”她问。 “有些……”房公子轻轻抚住伤处,抿唇道。苏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给你,能助伤口好的更快。” 房公子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小药瓶,犹豫的接了过来,他本是想问她自己怎么办,她却洞穿心事的把话说了出来:“我还有。”声音淡淡的,转过身的时候,高高束起的青丝不经意扫过他的指尖,痒痒的,带着沁人的芳香。 回到军营里,入目皆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不断有伤员被士兵们抬着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房公子眉头紧蹙,掀开营帐的门大步跨进,虎皮席榻上正襟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盔甲,旁边伫着一把银枪,房公子抱拳行了礼:“参见将军。” “起来吧,听说你遇刺了,是什么人做的?” 房公子起身答道:“是夷人,属下识得。” 钱将军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敌军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镇子上,看来有必要整顿城门守卫了。” 房公子默认,他认为确实有此必要,“将军,你受伤了?”他望着钱将军缠着白布条的手臂担忧的问道。“嗯,小伤而已,这不是已经请了军医在医治了么。”钱将军随意摆摆手。 ……行军打仗之人受伤就如同家常便饭,这么多年来早已经习惯了,何况是将军,每次同敌军作战都冲在最前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再平常不过。“将军,我从外面一路过来看见了不少受伤的兄弟,属下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闻言,钱将军挥手遣散大夫,把衣袖卷下来整理好,指着下首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房公子颔首,坐了上去。“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自然是,这几日差你进城办事你不在军营所以不知道,夷人奸诈,竟夜袭军营,虽被即使发现没造成什么损失,可是夷人竟在我们的水源里下了毒药。”钱将军一说起这个就生气,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房公子攥了攥拳头,气愤道:“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阴险,将军,房某愿率兵出征,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行!”钱将军摇摇头,“军营众多士兵中了毒,虽然不深,可是影响作战能力,根本不能上前线,你刚刚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平白多了那么多伤员,咱们云国的男儿骁勇善战,何时吃过这样大的亏了!还需要想个法子,以牙还牙才对!” “将军的意思……”房公子沉吟片刻,钱将军肯定的看着他。“如此的话,需要挑选几名能力出群敢于为国捐躯的勇士,属下认为,这次行动应当征求意见,谁愿意去,待属下拟了名单再交由将军过目。” “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了,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切记不要太劳神劳力。”钱将军道。 房公子自信一笑,露出一口皓齿:“将军且放心就好!” 第十三章 前世篇 苏与一连几天都没有看见房公子来过,自然也没有书信传过来告诉她林砚的消息,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她不免有些坐不住,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整日到处找事情做,不给自己空闲下来,没事做就练剑,可是钱夫人说她身体未好利索,愣是不给她碰剑,那她说背背心法,拿着本书躲在房间里一背一整天之后,钱夫人又说不走动也对身体不好。如此一来,苏与彻底颓废了。 中午,用过餐食,钱夫人叫住苏与:“等一等,苏姑娘。” 苏与刚站起来,闻声又坐了下去,钱夫人柔和笑了笑:“姑娘可会抱孩子?” 苏与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婴儿,摇了摇头。钱夫人把婴儿抱到她跟前,轻声说道:“试试。” “这……夫人,我不会抱孩子。”苏与迟迟没有伸出手,一脸为难之色看着孩子,她不懂钱夫人怎么会突然让自己学着抱孩子,难道是觉得自己一整天无所事事吗?苏与苦恼的抬头望了一眼钱夫人,只见她对自己露出柔柔的笑容,一副期待的模样。 苏与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想了想她们平时抱着孩子的模样,伸出手缓缓抱住孩子,收之怀里,苏与闻到一股很淡很好闻的奶香味。怀里的小家伙软软的,睡的很香,嘴巴微微嘟着,眼睛紧闭,睫毛又卷又长,皮肤看起来软软的,苏与忍不住用指腹极轻的划过他的脸庞,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如果自己和林砚成亲有了孩子……呵呵~不知道是不是长的也这么可爱,软软的、糯糯的。想起这里,苏与有些失落,林砚如今身在何方自己还不知,他为何丢下自己还不知,他不知自己找他找的究竟有多艰难。 “孩子真可爱。”苏与稳住飞远的思绪,把孩子交还给了钱夫人。“如果夫人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苏姑娘,你有心事,可是为了兄长?”钱夫人连忙说道,苏与离去的背影一顿,日光投射她身,半面黑暗,半面光明。 她缓缓转过身来,眼睫低垂,大方承认道:“夫人慧眼如炬,确实。” “这几日前方战事吃紧,我也甚为挂念我的夫君,我做了一些糕点,采买了新鲜蔬菜,你代我送去军营里吧。” 听到这句话苏与眼里瞬间有了光芒,弯了眉梢对钱夫人抱拳答谢:“谢夫人。” “嗯,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在厨房,你和管家连承一起送去吧。”钱夫人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去,这些日子来,苏与的不安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一直担心她的伤势才没有让她出去,如今看来是留不住了,钱夫人便寻了一个由头让她走了。 连承驾着一辆马车,苏与抱着剑坐在他旁边靠着车厢假寐,车厢里装的都是蔬菜大米什么的,听说朝廷的粮食一直都没有送到,钱夫人送的只能解燃眉之急。想到这里,苏与暗暗叹了口气,百姓过得民不聊生,又怎么不起兵反抗,身为一代君主,当以江山社稷为己任,若对下面官员管理松懈,长此以往下去,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十四章 前世篇 到了营地门口马车停了下来,苏与睁开双眸,连承正和走过来的守卫说话,想必他们是认识的,说话之间有说有笑,苏与往日观察钱夫人住处和气度不凡,想来他的夫君在军营中官职应该不低。之前她从不知道钱夫人的身份,现在让自己送粮食过来是否是代表已经信任了自己。 思考之际,连承和守卫朝这边走了过来,苏与不慌不忙端正了一下自己的站姿。 “这是夫人的护卫,苏与苏姑娘。”连承介绍道。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苏与一番,只见她气质清冷,整个人看起来让人不敢接近。连承也是钱府的“老人”了,带来的人自然没错,况且此时此刻送来的是他们紧缺的粮食,真可谓是千里送炭。 思及此,守卫绕过苏与,认真检查了马车上的粮食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放他们进去。连承前头牵着马儿,苏与走在他的身侧,两个人走进兵营中,迎面走过一队巡逻队,兵营里的男儿常年驻扎在战地,很少见到姑娘,更别说似苏与这样俊俏,身材又高挑的姑娘了,登时都看呆了,眼睛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连方向也不会转了。 连承看着好笑,转过头却发现苏与毫不在意。“房公子的帐篷在何处?”她抱着剑问道,连承这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他把马车交给了一旁的士兵,带着苏与往房公子的营帐去了。 “报~二位将军,夫人派人送了的粮食。”一小兵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钱将军还以为夷人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他挥了挥手。 “夫人”在军营里对钱夫人的贵称,钱大将军人品好,对属下也是仗义,常年行军作战指挥,没有人不对他五体投地,他的夫人亦是在他们紧缺物品之时常会送来补给,以解燃眉之急! “外面还有一男一女想见见房将军。”小兵拱了拱手道。 房公子听闻有人找他,便放下了手中的茶,开始也没想到会是谁来找自己,但是仔细一想从钱府而来,想必是她吧…… 素手撩起帐帘,白色的裙边落入视线,目光向上移,一柄青色长剑斜横在腰间,房公子淡淡的笑了笑。几缕发丝飘落在胸前,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清冷的脸,对上视线,房公子眉眼带笑,却是很难看出。 “她便是我同将军说起的那位姑娘。”房公子说道。 钱将军点了点头,那日遇袭一事,他已经知晓全部,他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带着一个受伤的比自己重许多的男子从的夷人的包围圈中逃脱…… 且看她模样瘦瘦高高,怎么也想不到身体中藏着别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苏与走了过去,抱剑对钱将军行了江湖上的礼,“在下苏与”。怎么说钱将军也是在外带兵打仗的人,本是粗人,故而不在乎这些礼仪。 钱将军很是赏识她,心底暗道可惜不是个男儿,否则投身自己麾下想来是个得力干将! 房公子知道她此次所来为了何事,执起桌案上的茶轻呡一口:“待我今夜处理一些完事务,我们明早便出发。” 第十五章 前世篇 是夜,整齐的巡逻队照例在营地外交叉巡逻着,房公子穿着一身夜行衣,若不是站在火堆旁,怕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里捧着一碗酒,对底下十几个接下来即将并肩作战且生死未卜的兄弟豪声说道:“众位弟兄,今夜不知我们是否能功成身退,但是如若今夜成功了,打败夷人,让边疆百姓免于夷人的骚扰,天下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是以大功一件之事。” ”上一次,夷人卑鄙偷袭于我们,害的我们许多兄弟差点命丧黄泉,我们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房公子愤然,这口气憋在他的心中许久,他不可能看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被敌人白白欺负!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话落,仰头干尽碗中的酒水,以示决心,房公子随手擦了下嘴角。 “不成不归!”底下的人高声附和道,齐齐干尽酒水,然后狠狠把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等等,你们摔碗弄啥呀?”房公子一脸懵。 “表明我等视死如归的决心!”众人高声答。 “……军中物资不够,你们好奢侈呀……”房公子无奈。“我说你们莫不是戏本看多了……” “……” 茫茫黑夜之中,一群朝着远处的天边出发,他们很快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苏与从暗处走了出来,目送他们离去。旁边的篝火燃烧着烈火,火光投在苏与的身上,拂动的衣同着光,如同夕阳余晖落在湖面上,摇曳不定。 他这个人,做事自有分寸,上天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苏与抬起头,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星光…… 风啸天,月隐云后。 到达夷人帐外,不远处的矮坡后,房公子率领小队静静伏于地面,正前方的敌营,高高的了望台上站着一个人,照明的火把插在旁边,正靠在角落里打盹,只露出半个脑袋。 一个不注意,身边趴着的阿木从背后摸到一把弩弓,正准备上箭,房公子赶紧摁住他的手。 “你这是作甚?”房公子不解。 阿木呆愣愣的,宛尔愤愤的答道:“一剑射死这个小兔崽子!”他心中对夷人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房公子知晓他的心理,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众位弟兄,大家的想法不都相同——歼灭敌军,过上安稳的日子。 “今夜无月光,你如何能把握自己一箭中的?况且,还有风。”房公子毫不留情的夺过弩弓,阿木明白自己鲁莽了,做事考虑不周,尴尬的低下脑袋。 不知今日是夷人什么日子,有悠扬的歌声从营中,似是女子轻唱出来,听的不真切。 房公子没想那么多,心中暗暗兴奋,今夜所有一切都在祝他一臂之力,事不宜迟…… 房公子打了个手势,小队立马分成三组,朝着营帐包围过去。 接近帐篷,房公子带着阿木巧妙绕过了巡逻的兵,蹲在马圈旁的草堆里。这里异味极浓,熏的阿木直想呕吐,他刚来边疆不久,也没打过仗,就与夷人小交手过几次,经验不足,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房公子则不同,他是在死人堆里爬着尸体出来的人,再苦再累也都尝过,这点味道算不了什么。 马圈的马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不安的躁动起来,可是看守马圈的士兵都去了营地中心看歌舞,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向。 那边唱,声音婉转而动听,若三月的黄莺:“最道是草原好风光~” 房公子掏出火折子,火星触到风,顷刻便燃烧起来,他将火折子靠近草垛,一时间火苗四窜,拼命的向上吞噬。 那边又唱:“何时归家肆意挥鞭驾马。” 阿木很快回到房公子身边,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其他也已经完成。 正准备撤离,有脚步声靠了过来,房公子赶紧拉着阿木向外跑去,后面响起慌乱的声音:“起火啦!”一时间所有人乱成一锅粥,火烧到了马棚,不知什么时候歌声已经停了,只剩下马儿的嘶鸣和人嘈杂的吵架声。 夜太黑了,房公子跑到汇合点,一一点了人数,松了一口气,一个都没少。大战告捷,立刻抓紧时间回营,房公子先让他们走了,自己故意落在后面走的慢一些。 很快便拉开了距离,房公子停下来,转过身,后面十步外站着一个人。 离得不近,也不远。 这个人从他出来就跟着他,没有带其他人。 房公子摸到腰间的短刀,这样微小的动作,加上天黑,本应该看不出,谁知被那人一语道破:“我对你并无敌意,你掏刀相见总归不太好吧?”轻笑二声,竟很是随意。 这声音是那唱歌的女子,房公子心中十分笃定。他松了手,可是并不会代表他会放松警惕,如果一个长年在外行兵打仗的人会轻易相信外人的话,那他就不适合保家卫国。 “果然是心机深重的中原人!”那女子咬牙切齿道,房公子看不清周围,听完这句话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立马抽刀挡住,“叮令当啷”几声,脚边掉下三只飞镖! “算你走运!后会有期!”一串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房公子抬起头,面前是一片空地。 夷人部的长公主最喜身挂铃铛是天下皆知之事,因着前几年长公主在洛国太子与自己妹妹的和亲会上一曲铃铛飞舞名动天下。 “长公主武功高强。”这句话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总归事情已经完成,房公子不必再想其他,弯腰捡起飞镖揣进怀里往回走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清晨第一缕阳光在一声声整齐的操练声中冲破地平线,苏与缓缓睁开双眼,门口有微弱的光从门缝下流进。“咳咳。”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咳了两声,房公子握拳放在嘴边,眼睛转了转偷偷看向帐篷门,下一秒“哗”的帘子被掀开,苏与背着剑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淡淡红晕,看起来竟有点可爱。 房公子赶紧移开视线,背过身,正正嗓子道:“咱们走吧。” 苏与跟在他后面去了马棚牵了两匹跑得快的马儿。“你是凌晨才回来的,身体还撑得住么?”苏与接过他递来缰绳,问道。 房公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苏与会关心他。“无碍……”他虚心的笑了两声,本不想问的,但还是克制不住——“你是如何知道的?”他问的小心翼翼,心中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期待有意外出现。 苏与皱了下眉头,随口答道:“我睡觉向来浅。” 房公子默默咬住下唇里侧的肉,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不应该动情才对。 苏与摸着马儿的头,让它乖乖的别乱动,并没注意到旁边房公子的神情。 恰时,钱将军拿着一袋馒头与两壶水送过来——“路上的干粮,注意安全。” 房公子飞快断了念想,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紧握住缰绳,弯腰拿过食物,“多谢大将军,属下告辞了!” 钱将军退后几步,房公子轻夹马肚,口中喝道“驾”,甩开马鞭,马蹄扬起路上的灰尘,跑在前面,苏与紧随其后,她这个人学东西向来比别人快上许多,不过二次御马就已经轻车熟路。 与此同时,钱大将军接到朝廷的旨意,正式向夷人开战…… 两人于傍晚时分抵达绵州,房公子带着苏与去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他一个朋友所开,也是在这里他打听到了苏与兄长的消息。 昨夜一夜在外奋战,也没顾得上休息,就马不停蹄带着苏与来了绵州,任铁打的人此时此刻也精疲力尽了,下了马的时候房公子几欲倒下,幸亏眼疾手快的店小二跑过来扶住了他,“公子小心些。” 房公子来过几次,他也见着眼熟,所以招待的勤快点。 客栈老板白兮走了出来,见他浑身无力的模样连忙迎了过来,“房兄这是怎么了?” “无碍,无碍,旅途太过劳累了。”进了店内,白兮给他倒了杯水,房公子赶紧喝下去,感觉略略好了一些。“这位是?”白兮早就注意到了旁边一身白衣的苏与,见她虽一副男子打扮,眉宇间却还是有姑娘的柔情,倒还是能看出是个女子。想起这次房公子托自己的事,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姑娘……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托你之事便是为了还她恩情。”房公子握着茶杯说道。 白兮了然,心中却更加疑惑房公子是遇上何事,竟欠了姑娘的救命之恩,看她穿着打扮,似乎师承哪派,像个江湖中人。 注意到白兮观察的目光,苏与不太舒服的往房公子身边靠了靠,房公子放下茶盏,开口打断了这个微妙的气氛。“你房间可准备了?” 白兮同他的娘子谢凌儿是旧相识,虽然自己和苏与之间并无什么,正所谓清者自清,房公子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夫妻二人之间,最不可缺少的就是互相信任! 白兮很尴尬的看向别处,恰巧看到正在打着算盘算账的店小二,赶紧救命似的把他喊了过来。 “掌柜的,有啥吩咐。”店小二放下手中的事,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你为他们开两间上房,快去吧。”白兮站起来,淡定的走开,店小二得了令带着房公子和苏与往楼上走去,“那就多谢了。”房公子对白兮拱手道。 白兮笑了笑,看着房公子腰间熟悉的玉佩,心底不由一阵心酸。他想起来,他和谢凌儿是从小玩到大的一对,那块玉佩是谢凌儿十八岁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上面有一对鸳鸯,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你愿不愿意……嗯?” “我已经同房公子有了婚约,白兮,自今日起,我们便不再相见吧。” 不管多少年,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会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场景。谢宛儿掏出一把刀,一刀斩开一个完整的梨子,那凶残的模样吓得白兮缩了下脖子。 “分梨,分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兮喃喃念出来,忍不住摸了摸凉飕飕的颈项。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叹了口气,往事随风,谢凌儿已经嫁为人妇,从今往后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只希望房公子能好好待她,房公子可是许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要知道这句话……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啊…… 店小二推开房间,道:“这是姑娘的房间,公子的在隔壁。二位路途奔波,早些休息,小的先下去了。” 苏与微微颔首道谢,走进屋里关上门,把剑搁在桌案上,步至窗边,推开窗,远处天水共长天一色,清风徐来,道月色无限。 安静的时刻,微风徐徐,惬意之至,旁边的窗户“啪”的一下声响,房公子脑袋探了出来,双手托着下巴,扭头对她微微笑,苏与翻了个白眼,抬手把窗户推到房公子脸上,清晰的“啪”一声,然后扭头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晚上用过膳食,白兮过来说明天有一场法会,让苏与过去看一看,说是能见到她想见的人,苏与不解,却没问出来,入夜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桌案上那把静静搁置在那里的剑…… 她想,白兮说在法会上见到师兄,可是师兄和自己同学的不过是武功罢了,怎么这种道门的东西呢。 师兄这么多年在外难不成不是游历江湖么,是为了接近皇家,拥有权利么?可是……师兄分明就不是贪图权利之人,他为何抛弃自己? 云国皇权动荡,她是听说皇帝下令寻找占星师,总归不会是师兄吧……如若真是那样,苏与害怕的揪紧怀里的被子——云国律法中规定,身为皇家的占星师,这一辈子都不能够娶妻生子…… 明日再见会是怎样的场景,苏与在此之前设想过无数的场景,可是唯独这个没有算到。 身份殊途又怎在预料之中? 第十六章 前世篇 翌日早晨,苏与睡到自然醒,这家客栈虽建在繁华地段,不过外面并不吵闹,或许是上等客房的缘故吧。“吱呀~”苏与打开门,店小二笑呵呵的端着一盆洗脸水送到了屋子里,转过身对门口的苏与说道:“姑娘净面之后就去楼下吃了早膳,法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一听到关于林砚的消息,苏与的心就不由得猛地一抽,总之很是难受。她微微敛了神情,对店小二轻笑道谢,店小二红着脸同她含蓄两句“太客气”之后,就抓紧时间离开了。 苏与把手伸进温热的水中,思绪却飘远了……她不知道接下来几个时辰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下了楼,店里没一个客人,一般早上的生意都不好,可是总会有几个,今天早上开门至现在,一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苏与坐在桌上,安安静静用完早膳,房公子收了剑从后院里回来,苏与放下筷子问道:“可用过粥?” 房公子将剑收回剑鞘,道:“用过了,你可吃饱了?”他见给她准备的两个包子只吃了一个,碗里的稀粥倒喝个干净。苏与斯文的拭了拭嘴,拿起桌案上的剑背在身后。 “那我们便走吧。”房公子回头同正在对着账簿的白兮说道:“白兄,我先告辞了,多谢款待。” 白兮从堆积如山的账簿里抬首,对房公子点点头——“一路小心。” 别过,二人牵着马儿朝绵州最中心的地方去了,听说这次法会就在那里举行,一路上苏与都显得忐忑不安,房公子看在眼里,不过实在是嘴笨,酝酿了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偌大的广场上围满了人群,人群的中央有一座二层楼高的高台,高台之上站着一个身着紫色交领广袖长袍的男子,手持拂尘,随着他的走动一头墨发散落在了风中。 由于日光太烈,苏与一抬头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双目便被日光刺激的睁不开。“ 怎么了?”房公子问道。 苏与抬手挡在眼前,如实道:“看不清,怎么办?” 房公子垂眸凝思片刻,想到问问百姓,抬手拍了拍前面一个大爷的肩膀,那个大爷懵逼的回头,房公子歉意一笑:“请问这个法会是做什么?” “祈求风调雨顺呗,听说南方闹灾,严重的很!”大爷比划着,神色严峻。 房公子对于此事略有耳闻,不过很是疑惑,“若是闹旱灾,朝廷应当拨粮赈济灾民,怎么会想到这种封建迷信的法子?” 说的倒也是实话,苏与觉得没什么不对,谁知道那大爷听的不乐意了,立刻就急了,嗓门大了起来,“你说啥封建迷信嘞?这法师可厉害着呢!”他望着台上走动的人影,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附和点头。 房公子无语,忍不住犯嘀咕。他不认同就不认同,也不能强迫着别人不认同,大爷的话听听就行了。 他复又问道:“这上头的人是什么来历?”他指了指高台上的人。 问到重点,苏与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不过我听他们说是皇宫在民间选拔的占星师。” 大爷说的与他们打听到的没任何差别。 苏与倒吸一口凉气,再抬头,高台上那人将拂尘一甩,似要从台上下来。底下的人开始躁动,苏与被左右的人挤的站不住脚跟,眼看那人沿着木梯慢慢绕下来,身影越来越清晰,苏与几乎都要哭了。 那人足尖踏上地面,面孔从木桩后缓慢露出,一点一点,先是鼻间,后来是眼睛和嘴巴,苏与感觉肩膀一沉,仿佛这么多日子的负担全都卸下来一般。眼圈渐渐红了。 那人走到圆坛中央,转过身来面朝众人,拂尘搭在腕央,微微一笑,风起,尘落…… 忽有一阵清风拂面过,房公子偏眸便看见苏与憋红了脸,卯足劲向前冲开一条路,房公子来不及拉住她,指尖触及衣袖,又滑走。 “苏……”后面那个字不曾喊出口,房公子看着苏与跃上圆坛,底下百姓一片哗然。房公子叹了口气,收回空荡荡的手,缩进袖中。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法会!” 苏与刚落地就被两个侍卫用刀架住脖子,她动弹不得,直直盯着台中央那个人,林砚看见她,眸底流过一丝惊讶,还有些难过。 拂尘一挥,侍卫快速退到两旁,林砚缓慢步至他面前,苏与咬紧牙关,想生气却气不起来,如今只有满腹的委屈和疑惑。 “师父不是让你照顾我一辈子么?你为何丢下我?”苏与大声质问他,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她无父无母,师父还驾鹤西去,让她怎么办。 思及此,苏与有苦难言。 林砚眨了眨眼睛,垂眸,双眉微蹙,“你……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这与你有何干系!你为何把我丢在江州?”苏与不想给他一丝一毫躲避问题的机会,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非要把人逼到墙角,他(她)才肯做个了断。林砚沉默了半晌,他不言不语的模样,苏与的心愈发凉了,平静了情绪道:“如若你今日亲口说,你,林砚,要同我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我才答应离开你。” 话落,取下背上的剑,揭开层层裹布,“只要你亲口说,这把剑我就折了它,师父走了,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这是对鸳鸯剑,一把给了你,一把……给了我。剑断情断……”苏与将剑拔出剑鞘,寒光在脸上划过。 “师父……走了?”林砚感觉耳里似有嗡鸣,听得不大真切,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听到的。师父养育他十几年,自己却没能为他养老送终! 说起师父,苏与忍不住,说话都带着颤音:“师父走的……很安详,我卖了长镜阁的一些东西厚葬了师父,你无需担心。”她倔强的没让眼泪溢出眼眶,此时此刻,她本想说一些话来讥讽林砚,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师父离去,林砚亦很难过,自己任性的在他伤口上撒盐,总之今日寻到他,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做出了断。 林砚晃过神,一时间有点头晕,苏与轻轻托住他的臂肘。 “对不起……” 除了此,别无他言。 苏与还未求的答案,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眉心一点朱砂,走到林砚旁边奶声奶气的提醒道:“占星师,时辰到了,法会为先。” 林砚点点头,冲上来两个人把苏与从台上拖了下去,底下百姓自觉让出一条大道,苏与狼狈的倒在地上,整个脑子里就是“占星师,占星师”来回冲击着。他原来真的成为了云国的占星师,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苏与看向台上,林砚正在做法,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那么的常态,苏与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许…… 也许真的要放手吗? 房公子将她扶了起来,苏与望着他,笑了笑。“说起来这一路多谢了你的照顾,否则也不会很快就找到了师兄。” 房公子抿了抿唇,明白自己已经完成任务,是时候该走了,后面的事她自己处理。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从袖里掏出钱袋,捉过苏与的手塞进手心:“这是一点盘缠,你自己留着用。”他笑了一下,想说自己从今往后不能再陪她了,又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合适,复又说了其他:“我走了,很高兴认识你,苏与。”这是他第一次郑重的叫了她全名。房公子向后退一步,一跃跨上马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苏与捧着那钱袋,目送他的离去,心中百味杂陈…… 第十七章 前世篇 房公子躺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烛光把玩着手心谢凌儿所赠的玉佩,天已经黑了,意外下起雨,听着雨声,他想到白日回到钱府,夫人对他说的话。 那时大堂内就几个夫人的心腹,其他的下人不可随意在府里走动。 “苏与姑娘是个好孩子。” 他以为钱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无心答了一句:“我只是视她为知己罢了。” 不打自招,钱夫人很快反应过来,笑而不语。房公子心里烦闷,自送走苏与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做事提不起精神。 他单手撑着脑袋,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沐春笑了,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打趣道:“自古道,痴男怨女,我看房公子也快成了。” “什么痴男怨女,公子有家室。”翘月提醒道。 房公子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话,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苏与怎么样了。 他也不愿去想,可是不知怎么的。房公子现在只需要好好静一静,明日一早还得押送朝廷送来的粮草去和将军会和。 “夫人,我先告辞了。”房公子急匆匆的跑了,钱夫人还没说什么,责怪道这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不过……感情这种事就是无法左右的。 外头一声惊雷起,房公子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觉一片清明。他放下玉佩,起身吹灭了蜡烛,正准备回床上休息,窗户上慢慢飘过一道黑色的人影。 房公子抓起墙上的剑,推窗跳了出去,外头的雨下的哗啦啦响,掩盖了其他的声音。房公子站在廊下左右看了看,竟然没有任何人。 可是刚才他出来的时候,这个人影飘的极慢,等自己一出来就不见了,哪里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因着下雨所以他留宿在了钱府,如今苏与不在,没人保护夫人。夷人部落同云国又正值开战的紧张时期,将军在外领军打仗,房公子就有义务保护夫人,也可以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他认真查看地上,没有湿的脚印,难不成那个人是用飞的吗? 那得是鬼还是仙? 房公子出来的急忙,就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此时风掺杂着冰冷的雨珠打到他的身上,还有些冷。 倒也顾不得那么多。 房公子朝钱夫人的住所走过去,他猜测要是一个刺客的话,目标不是他就是夫人。 刚拐过一个回廊,迎面撞上端着热水的翘月,翘月见他这副打扮,连忙捂起眼睛,可是双手捧着水盆,无法挪开。她慌忙背对着房公子,“房公子大晚上的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房公子刚想解释,眼角余光看见头顶的廊粱上挂着一个人,倒吊在那里,长而黑的头发垂落快到地面,眼睛里的红光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翘月看着房公子一动不动,好奇他怎么了,结果刚转头就看见了那红色的眼睛,立马吓晕了过去,房公子连忙扶住她,把水盆放在一边,将她靠在柱子上。 “哈哈。”那鬼影来回晃了晃,头发随之摆动,似乎很是得意。来者不善,房公子抽刀砍了过去,那鬼影往边上一躲,翻了个身跳到地上,伸出手朝房公子袭来。 房公子一惊,身子后倾,那手就从他的鼻尖上头穿了过去,差一点碰到。 那手的长度根本不是正常人,房公子不由得相信白日里在法场那大爷的观念,这世间,并非有百分之百的绝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不是踏过生死大门之人,想必没有此等心理素质。 房公子挥剑抵住地面,旋身借力险险夺过,一脚踢飞鬼影。 熄灭的灯笼挂在廊上随风摆动,房公子喝道:“你究竟是何物?为何半夜夜闯此地?” 鬼影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嘻嘻哈哈,如同一只猴子攀附在柱子上,“房鹤鸣是你吧?我是来找你的。” 房公子疑惑:“你如何知道我的名?” 鬼影笑道,声音刺耳且尖锐:“你就是那个娶了妖怪的凡人,哈哈哈,自己妻子为妖却不自知,当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房公子不解,一时间还没消化他话里的巨大信息量。“那你又是何物?如何得知?” 鬼影耸耸肩:“我就是妖怪,当然知道,此番是来好心提醒你,哈哈哈哈。你们凡人的口味可真独特。” 房公子听的不由一怒,这话略有几分贬低自己妻子之意。 “古有女娲伏羲兄妹相爱,今有公子独爱妖怪。实在是笑话!” “女娲伏羲也是你能诋毁的?”房公子反问道。 话落,突然一道炸雷惊响,鬼影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胡说。 自始至终,黑影都没露出过真面目,仅仅是一团黑影。嘲笑完房公子,就立刻消失不见。 “铛”一声,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房公子失神瘫坐在地上,他的半边肩已被雨水打湿,可是他感觉不到寒冷。 那妖说谢凌儿是妖怪,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信的。 他的妻子温婉贤惠,也不可以说妖怪不能贤惠,只是房公子不愿意相信同他同床共枕的妻子骗了他。 欺骗……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翌日雨过天晴,房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招呼也未打,走的匆忙,早饭胡乱塞了个馒头,便驾着马急忙忙去城外迎接押送粮草的军队。 翘月对昨夜的事记得半清楚半迷糊的,早上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床上,竟会觉得惊讶,总记得自己昨晚出去了,仔细想的时候头又会痛。 还好府中事务多,容不得她胡思乱想,纠结了片刻就抛之脑后了。 再说另一边,房公子与军队汇合之后就奔着先行部队去了。 那日火烧了夷人的粮草,现下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真乃是大快人心! 若是这一场仗胜了,想来边疆会太平几年,百姓终于过上安稳的日子。房公子离家几年,也不知父母身体如何,来信中还说等他回来要他同凌儿赶快给他们二老生一个大胖孙子,总之不管是男是女,他们二老就想在身体还好着的时候含饴弄孙。 房公子也想呀,不过那日妖怪的话仍回响在耳畔…… “自己妻子是妖怪却不自知……” “今有公子独爱妖怪……” 第十八章 前世篇 再过几个月,林砚就会前往洛城,那是云国的国都,去到那里进入皇城。 驿站内,一间上房,点上一根残烛,烛光摇曳,照亮了空间。苏与单手撑着额头坐在桌前,有风从外边吹进来扬起她的碎发,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桌案上的书籍发呆,上面内容都是记述一些星象的含义。 苏与一度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接受了。 林砚倒了杯茶推至她面前,苏与从书中抬起头,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林砚望着她,发现她已经不是自己印象里的小师妹,面貌多多少少改变了一些,现在她的眸里多了几分冷静,还有几分陌生。 周围安静的过头,苏与垂眸翻过一页,两人对立而坐。她不开口说第一句,她想听林砚解释。 “对不起……”林砚低声说道,“那日不该把你一人丢在江州。” 苏与一顿,翻动的书页划过指腹,她冷冷道:“明知不该,你不还是做了,为何你只顾及自己。如若你同我说明缘由,我也并非不会放手……” 她越说越没底气,本意是用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装作自己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做不到,只会越说越难受,越说越激动罢了。猛地合上书本,苏与置气把头偏向一边,鼻子发酸,她忍住,深怕一不小心落下泪来,倒叫林砚小看了自己,她可从来没在林砚面前掉过眼泪。 自小,林砚是她的榜样,是她想争过的对象,她承认自己比林砚弱上太多,可是却不想在他面前服软。 更别说今日,纵然自己心里无法割舍他,但硬要装出一副自己无所谓的态度,真的是可笑呢。 她笑自己的自尊心。 林砚摇摇头,“我……”他亦有难言之隐,可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有口难言。 林砚想抱住她,动了动手指,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角落里半隐身双手环在胸前的傅韵,默默收回了手。 彼时他和傅韵只是刚认识,还不太熟,傅韵在魍魉局的身份和位置都比他高,此时的林砚还只是个小人物,就同一棵大树上的万千落叶里的一片,微不足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咳咳。”林砚握拳抵在唇前咳了两声,苏与慌了问道:“你怎么了?” 林砚偷偷笑了一下,她分明就是还在意自己,否则怎会这样紧张。不过不能说出口,林砚晓得她爱面子,故而敛了表情,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偶感风寒罢了。” 苏与放下书籍,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佩剑,回身对林砚说道:“那个问题,我需要答案,这把剑我暂时替你保管,你想好了你就来取走它,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你,一直等你,等到我双鬓已白,垂垂老矣,我也想听你一句话,一个答案。” “……”林砚坐在那里,苏与不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表情复杂。 苏与没多说什么,转头拿着剑离开了这里。 门推开,又合上。 一阵风吹过,他呆望着地面,不知怎的眼圈竟红了,看起来有几分落魄。 桌案上的书籍随风翻动了几页,傅韵现了身,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身黑色轻装,取笑道:“戳到你痛处了,要是你也能生老病死,岂不美哉,同她白头偕老,正不合了你的心意。”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也没生疏的意思。 林砚可不会让他那么舒坦,一举夺过他的茶杯,撂在桌案上。“你以为你看透了世间一切?”他挑眉反问,这一问倒把傅韵问噎住了,他重新夺回杯子,假装思考了一下,咧开唇角笑道:“难道不是么?” 他说这话时,一副欠揍的神情,林砚气的握拳。 傅韵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实力相当,他也不怕。傅韵屁股一斜就坐上了桌子,喝了一口茶,道:“言归正传,洛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案子,似乎同妖怪有关系,你也知道人界衙门都是个吃干饭的存在,至今也没查到凶手,所以我就猜测是同妖怪有关,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啊?” 他这人向来喜欢挑战,道不同不相为谋,林砚懒得理他,悠悠看向别处,“洛城之事与我无关,那是师兄掌管的地方,你最好别插手。”他是奉劝亦是警告。 师兄的为人……他应该知道。 如果不是洛城,其他的地方,林砚倒可以暗中查一下,不过现在于自己而言正是特殊时期,需要万分小心,走一步看一步,哪怕一个失误,就会坠落万丈深渊! 傅韵尴尬的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师兄恐怕暂且没时间管这码子事情吧,哈哈。” 林砚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许久没回魍魉局了,难不成发生了变故。思及此,林砚正想问个清楚,回头发现傅韵说完这话早就跑了。 不知道故弄什么玄虚,林砚转念发现,魍魉局动荡,或许不是坏事一件…… 说他故弄玄虚,傅韵对于这件事上,倒从不让人失望过。与他共事这十几年来,对他已是十分的了解,正所谓想要打败对手,就要了解对手。 林砚手执茶盏,身后的门“吱呀”又开了,他迅速回身将茶盏笔直扔出,来者不慌不忙,妥妥的接在手中。 “还喜欢整这些虚的,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你托我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林砚“嗯”了一声,淡淡问道:“是有不妥之处?” “是呀,你说奇妙不奇妙?”傅韵倚着门,靠的不大稳,本想摆一个帅气的姿势,谁知这不争气的门总左右晃来晃去,实在连人苦恼!他干脆就站着。 “那你说说奇妙之处。”林砚道。 “我去一查,发现房鹤鸣的结发妻子竟然是只妖怪,真是造化弄人啊!”傅韵捶手感叹。 林砚怔住,转过头来审视着傅韵,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玩笑之意,却看见他难得的一本正经。 傅韵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你莫要这样看着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人妖恋时常发生,魍魉局自成立以来,就接过不少案例,结局有悲,没有喜。 魍魉局也有明确的规定妖怪不得与人类结合,妖界也是这个意思,不过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十九章 前世篇 魍魉局尚在盛势,就光是这几年在此事上下的功夫可谓之大,一方面因为规定,另一方面是师兄掌权之后,查的更加严格,师兄最是痛恨妖怪,自然也就无法认同妖怪与凡人之间的感情。 房公子帮了苏与忙,林砚因着恩情去查的,没想法一查查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不由得叹气,这事若是一办,两头都为难。 反正现在此事就他二人知道,只要不说出去,师兄就不会知道,少了一桩麻烦。林砚想了想,认真说道:“我知你看不惯我,这么多年来,我不曾求过你一件事,今日……这事,还请你守口如瓶。” 兴许第一次自己的“敌人”向自己示弱,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嘚瑟一番,傅韵也不例外,这种突如其来的高大感,让他有点头晕,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静,装模作样冷哼一声:“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吗?” “……”林砚无语的闭了闭眼,发火之前先在心中默数三下,然后睁开眼,静静说道:“拜托。” 傅韵哀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嘴笨……拿你没办法,求人都不会。” 林砚觉得他说的很对,诚实的点了点头。 “……”傅韵摇摇头,正准备出去,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赶紧说吧。”林砚乏了,有了倦意,便支着额头靠在那里,眯着眼睛听傅韵说道:“房鹤鸣他少了一魄,人应该是三魂七魄的,如今他是三魂六魄,不知剩下那一魄去了哪里,丢失的又是哪一魄?” 林砚原以为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只不过是少了一魄,也不妨碍,顶多是神智不正,或是短命,如今看来房公子身为云国的将军,自然也就没了前者的可能,想必就是短命了。 “命魄吧。”林砚随口道。 傅韵也是这么想的,摸着下巴,回头看见林砚已经睡着了,自觉很是无趣,踏出去关了门,转身消失在了廊上。 行宫内。 月黑风高夜,一阵瓦砾轻震的声音快速闪过,随后恢复死一样的寂静,然而这样的轻响也许不会惊动凡人的睡眠,但是对于魍魉局的人来说,那可大不一样。 东之青龙,檐角之上,单脚独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偌大的圆月从她背后缓缓升起,长至腰际的墨发四散开来,水红的绣花披帛随风飘扬。她撑着一柄纸伞,伞柄轻靠在肩头,挡住月光,一张脸隐没在黑暗之中。 傅韵顺着梯子爬上来,一双手扒上来,然后慢吞吞的上了屋顶,他伸长脖子看了下地面,又赶紧缩了回来。 “魍魉局的人也会怕高吗?”风中传来一道低沉充满磁性的女声,傅韵一愣,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包裹了全身,动弹不得。 终究是资历太浅,还是头一回碰见这么强的妖怪。 “你快放开我!”傅韵扭了扭身子,想挣扎开来,结果没想到却越缠越紧,他几乎快要窒息。 苍天呐,傅韵想着自己今日是栽了,还不知有命不有命回去。 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说不定称了林砚的意,到时候真成就了“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句真理名言,恒古不变。 “呵……”纳兰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持伞慢慢步下,走到傅韵面前,傅韵抬起头看见她的脸,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青丝发落丛鬓疏,红玉肤销系裙缦。” 他忽然想到这首诗,无法言说眼前这个女……不对,是妖怪身上独特的魅力。 凡间能有几个女子能胜过眼前这位,气质赛过九重天仙,可惜是只妖怪罢了。 纳兰言眉头轻挑,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见过她的男人都露出这副表情,实在让人厌恶。 纳兰言收起纸伞,傅韵注意到她的纸伞上绘着一个个红色的头骨画像,似还点缀着几滴血泪,看起来有些瘆人。纳兰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倒丝毫也不在意,随手一扬,傅韵感觉到浑身一松,他差点摔下。 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那妖怪不知怎的退到五步之外。 终于能动的感觉,傅韵管不了太多,他快速掏出别在腰间的长笛,谁知手刚碰到,便是一阵刺骨的痛传遍全身。 “你!” 傅韵捂着手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使的啥东西,自己手背像是被蚊子叮咬一口,但是这种疼痛放大了数倍,简直难以忍受。他低头一看,伤处鼓了一个大红包。 纳兰言面无表情的收回法术,道:“你莫自不量力,做一些徒劳功。” “臭妖怪!”傅韵刚想吐她一口,嘴巴却冰冰凉凉的东西挡住——是她的手,傅韵蓦地脸红,感受到他不对劲,纳兰退后一步,萦绕在鼻间的清香随之远去。 天边亮起一道红光,纳兰撑开纸伞,披帛被风高高扬起。 “你莫想逃走!”傅韵不甘心追了过去,却没抓到那一角,扑了个空。开始还害怕今夜会死去,一心只想着逃命,后来发觉这妖怪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他就想将这妖怪抓回去审问一番,但是实力悬殊这就很难办了…… 傅韵莫名有点失落,行宫屋顶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月亮躲到云层后面,好像随她而去一样。傅韵回想起刚刚的冰凉,还有那淡淡的香气,顿时心烦意乱,下了木梯,刚好看到林砚,尴尬的慌忙逃走,怕他看见自己的脸此时此刻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 林砚没去追他,傅韵如此反常,他问了也问不出啥东西来。林砚张开手掌,从指尖飞出一点绿光,那点光飞向空中,停留了片刻,很快就灭了。 此地妖气如此重,傅韵刚看见了谁……林砚回眸,望着云层,陷入深思。不过此时此刻,他更应该思考的是三天后离开绵州启程去国都的日子,而苏与要的答案,他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给上答案。 绵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林砚决定先带着苏与出去走一走,他想,他会知道一个答案。 第二十一章 前世篇 不知门主怎么问起这个,倒让纳兰言有点意外,略微理了下纷乱的思绪之后,答道:“嗯。” 不敢多说其他,此事已过去数百年,但提起来纳兰言的心中还是有着疙瘩,尽管与门主并无太大关系。 总之,他人是问不得的。 纳兰言怕门主再问其他,便主动换了其他的话题:“最近南边辖域似有变动,想来门主也是知道的。” boss点点头,表示自己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异心早已生之,我今日来开此会,正是想商讨商讨。” 纳兰言沉默没说话。 “你有什么建议。”boss突然将她抱起来换了个方向,重新落进怀里,纳兰言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不敢正视门主的眼睛:“我不在妖界多年,情况不太了解,所以不敢多言。属下相信门主自有定夺。” 他挑了挑眉头,似乎并不意外纳兰言的回答,他松开手让纳兰言离开怀里,抽手拿过旁边的酒壶,对着壶嘴一通畅饮。 “路途奔波你也累了,早些下去歇息罢。”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纳兰言,淡淡的说道。 得了令,纳兰言不疾不徐离开了大殿,boss抬起头,额角的碎发随之滑落,他望着纳兰言的背影露出一个冷笑,转而问殿内的大臣—— “不知底下众位哎臣可有建议?”boss支着额角,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似乎并不为此事而感到担忧,南方辖域妖怪大部分都为黑熊所用,从前吧有着魍魉局的制衡,倒不敢太过造次,也算是安分,boss就不怎么问及南方的情况。 而如今听闻魍魉局内乱,自顾不暇,哪里会管着其他的事,若他们魍魉局针对南方这事上出手,便要抽调大部分力量,所以算准了魍魉局不会插手,更不会管南方妖怪拉帮结派的事情。 其实南方的事远远比boss知道的复杂的多,他在猜测魍魉局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事竟然问也不问。 真是自家惹出的麻烦,自家来解决,boss这才不情愿的将事提上议事殿来。 他居然有些希望魍魉局来插手。 喝了酒,有了一丝醉意,他向来不胜酒力,即使这么多年来对酒浇愁,也没见酒量上来。boss努力睁了睁眼,迷糊听到下面有妖答,让他快些派兵去镇压。 “派兵?呵,派兵……”boss抱着酒壶,护在怀中,神智醉的不大清醒,但是还是能听见下面的臣子在说话。他自言自语道:“若是能派兵,吾早就派兵了。” 底下的妖听的一头雾水,这如何不能派兵了,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要说现在不是时候?那等到乱臣贼子们攻破妖城的大门,把刀架在尔等脖子上才算是时候么? 他们七嘴八舌说的boss很是烦躁,皱眉冷声让他们滚蛋。 一群妖怪面面相觑,不知道妖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场议事最后争得不欢而散。 纳兰言坐在屋顶上,望着大臣陆陆续续从议事殿出来。方才的谈话她全都听见了,boss不耐烦的样子像极了昏君,她很好奇这群老东西出来,竟没一个道boss不是的。 风从背后争相吹来,一声凤鸣响彻云霄,手中的披帛被风吹了出去,在空中飘摆。纳兰言刚伸手抓住一角,便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拽了过去,有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擦着披帛边而来,一下揽住她的腰身,搂进怀里。 纳兰言刚抬头,嘴唇便被那人的唇堵的死死的,她想说的话悉数咽回腹中。 从他站在她身后的那一刻起,纳兰言就知晓了。 门主每每心情不好之时,或是酗酒,或是发痴,再或是……看见她,会发狠似的啃她嘴巴。 每一回都把她的嘴唇咬破,肿上好几日才肯罢休。纳兰言有苦难言,不过时间一久,就习惯了。 离家多年,她竟有些想念这个吻了。 不过她从不会主动。 或许你会以为眼前这个妖孽是爱她,又或是恨她。实则不然,这只是一种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至于门主究竟怎么想的,纳兰言也无从得知,她忍受惯了的。 “呵——”他终于舍得松开她,长喘了口气,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纳兰言用手掩着红肿的下唇,依偎在他怀里不言不语。 “鸿城不回来,你也要离开我。”他的吐息在颈项间上下游走,纳兰言抬高下巴,闭上眼睛,脖子猛地一痛,一缕红气飘出,boss嗅了嗅,忍不住称赞道:“我的妖气果然很强,我是否该考虑考虑修炼升仙了?” “门主。”纳兰言喊道。“你要是走了,妖界无主,六界会乱的。” boss轻笑,不甚在意,“这又如何,除了我,妖界的能者多着呢,一个个的不是想着扳倒我,坐上我的位置么。” 纳兰言沉默了,boss像个小孩似的一直抱着她不撒手。 她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除了鸿城和他,也就自己是boss曾最亲近的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boss。 他嘴上这么说着要去成仙成仙的,还不是想撒气给某一个人看而已,可惜那个人眼睛被米共糊了眼睛,这么多年也没回来看看过,当真是白眼狼一个。 “门主,纳兰从未想着离开,其实寻找那个人,是心中愧疚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boss淡淡的“嗯”了一声,未说其他。 纳兰又道:“门主,南方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不方便去,我自有分寸,你就不必担心了。” “要不是让房越那小子钻了空子,你就是当了这妖界的老板娘真也无妨,反正我同意了。”boss笑。 纳兰言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相遇是时间是正确的,那么她和门主会是一对吧…… 可惜造化弄人呐。 有首诗曾这么写到: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初读此诗时,为这其中爱情惋惜,不过放在她和门主身上只过之无不及。 不知怎么就想起来,约莫是因为她也曾错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吧。 第二十二章 前世篇 翌日回京车队整顿完毕,蓄势待发。数以千计的百姓站在法坛外,正中央,一匹黑色汗血宝马拉着一顶方形轿子,轿顶部镶嵌谢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四边垂落着一颗颗朱红玛瑙。 林砚盘腿端坐在当中,四片薄薄的纱幔隔绝内外,随风飘扬,可以模糊的看见外面的样子。他回眸,站在人群里的苏与,黑发白衣,目光一直紧紧望着这边。 “闲杂人等靠边站,国师即将启程!”车队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将士,穿着一身亮锃锃的盔甲,单手握着腰间的刀,对路上冒冒失失的跑出来的小孩大声喝道。 孩子的母亲立刻将孩子抱了回去。将士点头,回首对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启程出发!”路边的百姓往里面缩了缩,随着车队的前进,苏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砚的视野里,直到在也看不见,林砚才依依不舍的回过头,车外随行的小侍问道:“占星师,您怎么了?看起来并不大开心。” 林砚摇摇头,目视前方。也许对于让人来说,得到这样的高位,进京面见天子,是多少人都得不来的福气,可是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无奈之举罢了。为了在魍魉局立足脚跟,为了不用看他们脸色,他必须很努力。 此次苏与会远远的跟在车队的后面,进京大概需要三天的日程,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而且人这么多林砚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算错了。 【前一天】 驿站内房间,林砚坐在桌前,无奈的托着下巴,傅韵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咆哮道:“你又要我替你去保护苏与?” “嗯。”林砚眨了下眼睛,提醒道:“你声音可否小一些,外面还有兵把守。” 傅韵不以为然,脸上一副不认同的表情,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嗓门小了一些——“林砚,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是!求人不是这个态度的好么?!”他再一次纠正,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结果林砚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过分了!眼前这个人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里来的自信! 傅韵气的呲牙,但是林砚始终是无动于衷,他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感觉。 “林砚,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帮了你一次,就会帮你第二次!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是对手!” 本以为这句话还能起着刺激到林砚的作用,但是某人的反应实在是…… “我没忘。”他淡淡的说道。 傅韵倒抽一口凉气,背过身。“你行,你行,林砚,我算是服了你了,今个儿我还就不答应了呢!”他一屁股坐下来,双胳膊肘撑着桌面,翘着二郎腿,开始抖起来。 这下原以为林砚会屈服于自己了吧,不过想想也没那么简单,这人骨头硬的很,果然没让傅韵猜错,他竟然还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威胁起来。 “你昨夜看见了谁?”林砚问。 “……”腿立刻不抖了,傅韵没想到他看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昨晚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明明睡着了的。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啧。”傅韵东张张西望望,他本想昨夜所遇所见都尘封黄土的,没有打算去深究,被林砚看见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吗? “没看见什么,你放心里就行了。我答应你帮你保护苏与行了吧,真是的。”他一边嫌弃,一边站起来快步开门跑出去了。守门的侍卫看他一脸通红的样子,也是蒙圈,呆呆的目送傅韵跑下楼梯。 兴许是被里面那位给训斥了吧。他们想。 重归安静,林砚呷了口茶,但笑不语。 时间回到现在,就在快要到京都的那一晚,晚上在驿站休息,大家都歇息了,林砚准备去找苏与,她一路跟在车队后面,晚上都在驿站附近的客栈落脚,林砚总要去看上她一眼才肯安心。傅韵跟着,也总觉得不大安心,今天晚上眼皮更是跳的厉害。 林砚急躁的推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傅韵满身是血撞进他的怀里,一下子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林砚赶紧扶他到床上,封住穴道以防失血过多,然后转头从随带的药箱当中找了一瓶药,喂了一粒下去。 傅韵悠悠转醒,抓着林砚的衣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烛光在他的眼里跳动,一滴泪从眼角滑下,他张了张口,却始终没勇气说出口。 林砚心里陡然升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快速问道:“是不是苏与出事了?” 傅韵点点头,哽咽道:“对不起……我万不得已去找了苏与,妖怪跟了去……” 林砚夺门而出,不顾一切奔了出去。 风那么凉,林砚抄近路,挥手御剑而上。夜色深处,妖气越来越重,苏与所住的客栈更是被一团黑气包围,林砚一脚踹开门,房间内空无一人,桌椅倒在地上,她的剑也没来得及拿掉在地上,林砚飞身跃上屋顶,看了下周围,取过一片树叶,略施法术跟着妖气向前飞去。 路过无人的集市,路过空巷,路过古寺。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应该拦住傅韵。一身三脚猫功夫,火候不到家竟敢独自去查最近发生的大案。说起这件案子,傅韵还和自己提起过,不过林砚没有答应,由着他去了。 去洛城京都的路上,驿站内人员集中,大家饭后闲谈总会说一些近来比较火热的事情,林砚跟着也听了个大概,知晓一部分。说道是的一个专杀少女的案子,拖了有小半月,没有什么特定的作案时间与间隔,而且案发现场没有任何留下的线索,所以衙门也没有任何头绪。 林砚当时推测是和妖界有关,傅韵这家伙就要拉着他去查,一般这种事若要插手,是要等魍魉局下达文案,他们会针对此事出一个方案,可是这个事魍魉局一直都没给出答案,也就没有人去管。 再说了局内内乱,哪里会有人管这些,他们都忙着争权夺利。 傅韵的胆识,他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真的不要命的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背着自己去,他不是让他暗中保护苏与么,看来这个任务太轻松了。 林砚心烦意乱之时,树叶突然落了下来,林砚伸手接住,刚碰到手心就化成一捧灰。 他猛地抬头,前方是一座阴森森的坟地,林砚落地,收剑,赶紧蹲下身,躲在一棵树后面。 他听到坟地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声音是女子,但并不是苏与。它们把作案地点选在这种地方,无外乎是因为凡人根本不会轻易来此地,况且半夜坟地传来惨叫声,任谁也不会靠近这里,真是个极好的选择。林砚正要去,怕自己去晚了会发生变故,背后却被人一把按住。 第二十三章 前世篇 “你去送死么?这儿可不止一个妖怪!”傅韵对他冷声喝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好好养伤?”林砚拍开他的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苏与,他没有闲心去管傅韵的伤势,巴不得他现在回去。林砚抬脚刚动了一下又被傅韵给拉住——“如果你要去,那我就和你一起,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林砚怔住,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傅韵笑着接着道:“你的药不错,在哪儿弄的!” 他知道这仅是玩笑而已,世间哪里会有药能快速治愈身上的伤口,傅韵是为了还人情,幸好他这次伤口也没有多严重,对付一些小喽啰不成问题吧。 “既然你觉得好……”林砚掏出一瓶药,塞到他手里:“全都给你。” 傅韵露出一个极其尴尬的笑容,上扬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回,面前的林砚已经如同离弦的弓箭一般飞了出去,傅韵刚走一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跟头。“这个家伙……护妻心切啊!” 穿过一个个坟堆,空气中还飘来阵阵恶臭味,不远处有一个乱葬岗,没人认领的尸体都被扔在那里,白天天气热,尸体腐烂的很快,而且附近还有野狗野狼出没,方圆三十里都不见人影。 林砚躲在一个坟包后,竖耳听着前面守门的两只尚未幻化成人形的小妖怪在聊天。蟑螂妖道:“今个晚上真冷啊,咱们可真倒霉,偏偏轮到我们两个守夜,他们倒好,在里面喝酒吃肉,还玩着美人。” 另一个妖怪屎壳郎点点头,很是认同他的话。“这两天抓过来的女人还都长的挺漂亮的,说真的。”他拍了拍蟑螂兄还未化无的大翅膀,凑近耳边猥琐的笑:“比妖界的一群小骚货们好看多了,嘿嘿嘿,你说是不是?” 蟑螂兄跟着贱笑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等今晚过去,明个儿白天我去求老大赏两个美人给咱们爽一爽啊~” 林砚听的觉得恶心的不行,心想着快点结束他们的臆想,双指从锋利的剑之上划过,注入法力,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从剑后缓缓移出来,长剑一挥,眨眼的功夫看门的小妖已经消失。普通的剑是无法对妖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的,唯有注入法力才会一击致命! 他迅速收回剑,碎步接近过去。树藤编织在一块形成一个巨大的拱形门—,上面歪歪扭扭挂着一些腥臭的碎布条,也不知是何意。林砚停在那里,门口有两处灰烬,是方才发春的两只妖怪的骨灰。 旁边燃着蓝火灯笼,挂在树藤上,绕了一圈过来,林砚一口气吹灭了它,周围一下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他刚抬脚,左侧传来走路声,骂骂咧咧的朝这边走过来——“他娘的,这是谁弄灭的。” 林砚闪进暗处,开法眼,这能使他在黑夜中看清东西。来了约莫四五个妖怪,应该是巡逻的,不得不说这群妖怪还挺有组织性的。 灯笼猝不及防被点亮,林砚一下暴露在妖怪视线里。“你是谁?”他们紧张的盯着他,立刻进入防备状态。林砚不慌,冷眼一笑,反正事已至此,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林砚正准备动手,悠长的催眠笛声从身后传来,一管长笛,一曲断肠声里忆平生。傅韵吹笛款款走来,本是一首极其凄美的乐曲,却被他吹的不堪入耳,就如同一个入门新手刚学会吹响笛子,然后开始乱吹一通。 林砚下意识捂住耳朵,虽然这首曲子被他吹的相当难听,但是效果是相同的。三三两两的妖怪倒在地上。 “谢谢。”林砚回头对傅韵道谢,然后抓紧时间往里面跑去,傅韵有伤,便慢慢的跟着。 方才的笛声已经惊动了里面,林砚刚找到了苏与关押的地方,就有一大波的妖怪把他团团围住。 他低头看见苏与被捆住手脚还在昏睡,身上都是血,不知伤口在哪里,林砚伸手刚触碰到苏与的衣服,四周八方亮起长矛对着他。 林砚顿住。 黑熊一身黑白长袍,手背在身后走出来,林砚抬头,却见这妖竟是人面兽身,凡人面孔生的不错,可这肥胖的熊身子穿着凡人的衣服实在是不伦不类。 “你是魍魉局的人?”黑熊玩弄着自己的头发问道。 林砚懒得搭理他,显而易见之事还要问,这妖竟如此蠢笨! 他不管不顾去抱苏与,却被黑熊一掌打飞。“哼。你好大的胆子。”黑熊不屑的冷哼,“就你这么浅的道行也敢来救人?真是笑话。” 林砚擦掉嘴角的血丝,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落在地上,五个女子捆住手脚背对背放在一起,两只妖怪拿着刀站在旁边,况且现在被包围,黑熊又在这里,让林砚无从下手。 十几年来唯一鲁莽的一次! “这可怎么办?”傅韵远远的躲起来看着,收起笛子,事情很棘手,但是莫名让他有些兴奋,他还是头一回来到妖怪的窝点,以前跟着魍魉局做任务,这种深入敌营的事情根本轮不到他头上。 不过林砚目前的处境,让傅韵真的愁眉苦脸。 他忽的想起来,魍魉局内有一套独特的类似千里传音的法子,他需要把想说的传达给林砚就可以,外人是听不到的,还好他今夜跟过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呵呵。” 林砚蹙眉略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到想出办法,他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向前看,林砚抬头,半人半妖的黑熊走到苏与面前,粗暴的一把将她拎起来。 “你放下!”林砚立刻怒了。 “别冲动!”傅韵继续说道,连忙安抚林砚,他从来没见过林砚冲动的样子,果然自古英雄都是一怒为红颜啊。傅韵略施法术堵住他的嘴,这个时候这个家伙要是一冲动,傅韵怕他也怕没法活着离开这里…… 林砚解开傅韵的小伎俩,隔着妖群,傅韵看见他的眼里有紫光在流转,林砚压低声音几乎沙哑着说道:“终有一天你会理解,害怕失去所爱的感觉。” 傅韵一愣,脑海里飘过一道撑着油纸伞的姣好身影。 林砚去了,留在原地的傅韵瞪大眼睛看着他持着一把剑刺向黑熊,傅韵回过神,赶紧吹响笛子,跟了上去。黑熊挥臂以为一击就能扫开林砚,谁知道他的剑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紧接着听到一曲吹的极其难听的曲子让他脑袋发涨,黑熊没反应过来,一下被刺穿胸膛,熊熊紫火从胸膛蔓延开来,如同盛开着一朵巨大的花。 “我去你大爷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嘞,还不是败在本大爷的笛声之下!”傅韵惊叹道。 林砚解开绳子,苏与倒进他的怀中。大大小小的伤痕在她身上交错,黑色的血沿着胳膊曲线流进他的掌心,傅韵解决完其他小妖怪,过来哀哀叹了口气:“这是中了药毒……” 林砚如何不知,可他却不敢面对,下唇克制不住的哆嗦,想哭又不敢大声,“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傅韵急了,事情因他而起,“或许还有补救的法子,就是个法力微弱的半人妖怪而已,妖毒应该不会那么难解,咱们回到魍魉局,找找师兄,他肯定有法子。” 林砚不想同这人说上半句话,一言不吭抱着苏与回到客栈,将她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被角,然后打来一盆温水,拧干布巾温柔的擦去苏与脸上的脏。 傅韵远远的站在门口,他没敢告诉林砚,他被妖怪追杀躲到苏与的房间里,结果还是被妖怪发现,苏与让他先去通知林砚,自己和妖怪周旋了好一会儿,可是最后还是不敌,想必这样才会被撸去的。如此,便欠下他二人一份恩情。 他之前是林砚的死对头,二人实力也差不多,可以说是并驾齐驱,傅韵本来也没对林砚存多大的戒心,自从他在凡间得到这样高的身份,无形中对傅韵产生了一股压力,魍魉局是需要这样的身份,所以林砚后面会受到器重也是可以理解的。傅韵不会服气,这次去查案之事,一面出于私心,一面因为好奇,他这人喜欢新鲜事物,就这样去了,最后惹出一堆的麻烦。 “对不起……”安静的房内,傅韵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林砚没管他,心里猜到了他会去做什么,这人脑子简单,虽然处处和自己作对,不过实际上心肠不坏。林砚就等在这里,今夜过去,傅韵会拿来解药吧…… 第二十四章 前世篇 傅韵跑出驿站,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风吹枯叶落,他回首望着阁楼上的那间亮着微光的房间,心如刀绞。 好像有什么东西窜过他的脑海,带起一捧记忆的尘埃,可是没有抓住…… 捂住头,回想起昨夜…… 他无事可做在外乱逛,恰好碰到了鬼界来办事的二位鬼差黑白无常。这是第一次碰面,傅韵瞧着那二人,一人墨发飘逸,身穿黑袍上金丝绣鹤,另一人白发出尘,着白袍也绣着金鹤。黑衣者,从发饰、穿着、配饰皆是黑色,穿白衣者亦是同样的道理。 二人束着高发,佩戴同色金冠,手持拂尘。 傅韵听闻黑无常号称是鬼界十大阴帅之一,细细看过去,这家伙眉长若柳,面若冬之雪,不对,林砚才是冬,眼前这鬼眉宇之间有冬的冷,秋之惬,薄唇轻启,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来。 “阁下看什么呢?”黑无常用拂尘在入迷的傅韵面前挥了挥。 这确实配的上十帅之一的称号,傅韵也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人,但是今日就很奇怪的看见黑无常的时候,竟觉得在哪里见过,也就看的失神。 傅韵轻轻一笑,掩饰尴尬:“初次见黑白二爷,多有失礼,在下魍魉局傅韵,见过二位。”他略抱拳,互相道礼以后,黑无常咧唇笑,眉眼柔和起来,添了几分春之暖。“阁下意欲何往?” “这边辖区有个案子,我奉命过来查查。”鬼使神差的,傅韵就撒了个谎,林砚的警告他并没有忘记,师兄他也不敢得罪,这案子牵扯的东西他也不清楚,可就是这样,他仍然没有死心。 如果不管,就是失责,他的良心会过不去。 他在这儿纠结了许久,去还是不去的时候,结果就碰上了黑白无常,他想着如果跟着他们后面,大家结交个朋友,没准他们两个还能帮上自己忙,省得自己孤立无援,那多可怜啊。 一张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傅韵面不改色心不跳,白无常望了一眼黑无常,无奈的抿唇,他能读心这事只有黑无常知道,眼前这个傅韵还在那里偷偷的得意,却不知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三个人一起结伴同行,傅韵贱兮兮的挤在他俩中间,问道:“听闻二位爷是专抓恶鬼的,所以此次来人间也是为了抓恶鬼吗?” 黑无常点点头,看了眼身侧的傅韵,“嗯。这恶鬼从地狱逃出了,流窜到这里,似乎和这边妖界的勾搭上了。” 傅韵一听就喜了,这不摆明了和自己查的妖怪有关系,恶鬼恶鬼,还能干啥好事,铁定与恶妖为伍,作乱人间咯。 白无常无语,有时候这洞晓人心的能力还真烦,比如身边这傅韵,一直在叽叽呱呱,他听的都要烦死了。 三人落在一处黄土残墙外,地上是随处可见的脏污,几只黄狗站在土墙边紧张的冲他们狂吠,白无常扬手,那几只土狗灰溜溜的退到一边。 事先已经找到了恶鬼的藏身之所,所以找起来不困难。傅韵跟着他们走近去,听他们说恶鬼可能附在凡人的身上,隐藏在贫民窟里。 这边都是低矮的土房,脏乱差样样都被占全了,傅韵最是爱干净,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个面巾系在脸上,嫌弃的踮着脚尖,迈着小碎步跟在黑白无常后面。 从进来的时候傅韵就感觉到一股很恐怖的气息,他不由心虚,他还没和鬼动过手,想来黑白无常都出手了,这个恶鬼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吧。 他担心的摸了摸腰间的长笛,也不知道安魂曲有没有用,万一那恶鬼攻击自己怎么办。 黑白无常走到一处黑漆漆的房子门口,透过窗户,傅韵看见里面有很微弱的红光在闪烁。 这恶鬼不会再练啥什么邪恶之术吧。傅韵担忧的想着。 他正探头探脑的盯着矮窗看时,黑无常转过身,手一点,将他变成一个凡间的糟老头子——乱成鸟窝的一头白发,满脸褶子和尸斑,破烂不堪的衣裳挂在瘦弱的身上,一只脚有鞋,一只脚没鞋,杵着一根竹竿,拘偻着背,已然一副快死的模样。 傅韵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气的差点晕过去,黑无常淡笑,在空中写下几个字——他能察觉到我们的气息,所以就拜托你了。 看完,那行字如同流萤一般消失不见。傅韵翻了个白眼,黑白无常他们身影慢慢变成透明,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不得不感叹,天上掉馅饼的事果然不存在啊。 算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堂个魍魉局的神者,我怕个鬼??? 傅韵壮胆走上前去,曲指敲门:“有人吗?”还没来得及习惯自己的苍老的声音,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一波惊未平,一波惊又起——面前的门“嘭”的一声来了,一阵阴风吹的傅韵睁不开眼睛。 “有人吗?”他揉了揉眼睛,拄着拐杖慢吞吞的跨过门槛,屋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靠!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希望黑白无常二位大爷可不要走太远呐!傅韵在心里把六界之内的神尊都拜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十五章 前世篇 傅韵慢慢在黑暗中摸着,因着不能用法眼,且他还不想摔死,想一想凡间的老人是怎么走路的,他就尽量模仿着。 “有人吗?”他摸到桌角,估摸着这桌上应该会有蜡烛吧,手刚碰到蜡烛的芯,后背突然特别冷。 一般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回头。傅韵身为神者,可没曾被人教导过这句话,他本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根本不会把一个恶鬼放在心里(心虚)。 傅韵怔住,哀乐悲喜交加,他傻傻的转过身,一张满脸红光血迹斑斑的鬼脸充斥了整个瞳孔。 “啊——咳咳咳。”傅韵叫了一声就被恶鬼掐住了脖子,这恶鬼指甲细长刺在皮肉之上火辣辣的疼。 “你是谁?你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气息,你不是鬼界的人?你是谁?” 恶鬼紧盯着傅韵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答案。傅韵可不是愚笨之人,一直闪躲着眼神,拼命扒着恶鬼的爪子。“我去他大爷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傅韵几乎快要窒息,身上的力量似乎在被一点点的抽走。而且这鬼一连串的为什么,特像一个三岁孩童。 “老……老身是个……将死之人……”嗓子难受的快冒烟了,傅韵艰难的喘息着,拼命想着如何和这个恶鬼周旋,他现在还处于戒备状态,黑白无常贸然过来,想必是很难抓住他的。 “见你……屋中有红光闪烁……你应该是神仙吧……”傅韵昧着良心说道,嘴巴上说的无比动听,其实心里一直在默默作呕。见那恶鬼似有松动,手上的劲儿小了许多,傅韵忙不迭吸了一大口气,瞬间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恶鬼回过神,怪笑道:“你一个糟老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乱逛什么?” 傅韵结巴。这让他如何解答,太有难度的问题了。 “而且,我在这儿并没有见过你。”恶鬼思索,说着,手上的力气比原先又大了一分,傅韵立刻感觉自己魂魄都要被逼出本体了,还好这黑无常的道行高,否则这时候他已经被这恶鬼打回原形,这不就暴露了。凡人的形态还能顶一会儿,估计也顶不了多长时间,希望黑无常他们快点儿动手啊。 “我……我看你……才是眼……生……你……才是新来的……”傅韵赌了一把,他不知道这恶鬼逃出地狱跑到这里呆了多久,一年半载肯定没有,鬼界的戒备不至于如此松散,那十天半个月他也不清楚,就猜这恶鬼是新来的,所以周围的全部人不可能都认识。 傅韵说完,那恶鬼陡然松开手。 还真给他赌对了,瞎猫撞上死耗子,巧了。 暂时保住一条小命。 屋里面的蜡烛亮了,一切亮堂起来。傅韵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儿坐在凳子上,抬头这才看清这恶鬼的长相。一个农家妇女的模样,蓝布巾裹着浓密的头发,峨眉小眼洋葱鼻,身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包住了肥大的水桶腰,短小粗壮的腿一看就是劳碌的命……傅韵咽了口水,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已经觉察到了头顶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他。如果他要是再这么赤裸裸的盯着下去,他怕自己脑袋开花。 傅韵快速看了下恶鬼的脸,又赶紧低下头。他原本以为这恶鬼是个妇人,可就是刚抬头的时候他看见妇人的眼睛竟然是全黑的,这意味着这具身体并不是恶鬼的,是他附身在这个凡间妇人上,鬼气侵蚀了这个人的五脏六腑,一旦恶鬼离开身体,这个人就会立刻死掉,而且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傅韵顿时怒从中来,想拍桌站起来却力不从心。想象中,他的灵魂此时已经拍桌而起帅气的把恶鬼揍了一顿,但是躯体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很是艰难的想站起来。 肩部好像被很重的东西压着,傅韵动弹不得。 恶鬼手背在后面,饶有趣味的绕着傅韵转圈圈。“嗯,这具身体也可以的,这个老女人的魂魄不太安分,弄的我很是烦躁,想来换个躯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停驻在傅韵面前,张手摁住他的额头,这是吸魄大法的招数,傅韵闭上眼睛,心中暗道:此时不上,更待何时,黑白无常你们快来呀! 恶鬼张狂的大笑,周围气温骤降,傅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奈何动不了,就只能任这家伙宰割了。 不过这家伙的吸魄大法对自己而言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傅韵庆幸想着,恶鬼很快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准备看一下哪里出了问题,身后突然有两道极其熟悉的气息逼近! 他快速回身,黑白无常一左一右飞了进来,黑白拂尘翻卷着向恶鬼袭去,他冷笑一声,抬手抓住拂尘须,手臂上惊现红色的光,“啊——”他大喝一声,黑白拂尘竟硬生生断了! 傅韵赶紧爬起来,转身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准备偷袭恶鬼,谁知被他的鬼力给震飞撞在了墙上。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来者不善,幸好我早有准备!”恶鬼回头对傅韵嘲笑道。 傅韵不以为然,扶着墙慢慢站起来,黑白无常趁机收力夺回拂尘,黑无常后退数步,手中已然多了一条粗长的黑铁链,恶鬼定睛一看,手中的拂尘须不知何时变成了锁魂铁链缠在自己的手上。 他慌张想挣脱来,黑无常勾唇一笑,白无常默契的隔空取来傅韵腰间的长笛,放在唇边,一曲安魂曲悠悠传出,傅韵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乐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白无常是如何会的?并且改了其中几个音调,本对鬼无用的曲子竟也奏效了。 恶鬼头痛欲裂,反手揪住铁链用力,黑无常死死抓住链子,身形不由晃动。若是今夜没成功,往后就很难再找到恶鬼了。 他发愣之际,手上忽然一沉,多了一柄金色旗帜,上面提着三个大黑字。“此乃招魂幡,你将这恶鬼的魂体从这妇人身体中逼出来。” 白无常将心法传给傅韵,傅韵默念口诀,那招魂幡从手心飘出,悬在恶鬼的头顶,傅韵盘腿坐下来,双手交叠,举二指,“令至来,安助我,拘之此,静归来!” 一道金光炸开,经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傅韵不得睁眼,一心一意念着口诀,期间一直有什么东西围绕在周围在干扰着他。 “不得分心!”白无常的声音如警钟一般敲响,傅韵静了静心,那不适感瞬间消失殆尽。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扬起耳边的碎发,后又趋于平静,发丝缓缓垂落,傅韵还保持着念咒的姿势,慢慢睁开眼,面前一道黑影晃过,妇人笔直的倒在地上,褐色的尸斑迅速布满全身。 白无常扶起傅韵,将笛子还给了他,傅韵揉揉眼睛问道:“招魂幡呢?成功了吗?” 他睁眼就发现招魂幡不见了,应该是被白无常收起来了吧,他连忙问道。 第二十六章 前世篇 白无常抿唇笑,略有些内敛:“已经收起来了,那恶鬼不得再出来为祸人间了!” 傅韵颔首,忽的想起一件事,无心问了一句:“既然这恶鬼是在地狱,我想不应该那么轻易的逃出来才对,你们……冒昧问一句,是不是出了内鬼?” 黑无常整理着锁链,听闻此话动作一顿,抬头将傅韵瞧着,似笑非笑。傅韵无辜的睁大眼睛,他也只是这么灵光一现罢了,并非要故意打听鬼界的事情。 “你说的有道理,感谢阁下提醒。”黑无常将锁链圈在手腕上,轻轻一点,锁链就消失了。傅韵也不知他们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不过能做上阴差的位置不应当想不到,傅韵只道自己是多嘴了,还好此时无他人在场,否则自己又闯祸了。 反正他们也知道了,相信回去会多加防备的。傅韵松口气点点头,转而看见地下躺着的妇人,不知她的眼角怎么会有泪水,应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傅韵于心不忍,拉住准备离开的黑白无常,“她没有办法救了吗?” “没有。”两人同时摇了摇头,傅韵叹了口气,莫名有些难过,即使身为神者又如何,说的大义,安六界,定天下,普度众生?想必佛道也不能做到吧! 傅韵沮丧的摇摇头。黑无常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可奈何,命中定数自是如此,能有何办法呢。 “必安,你就留下来帮傅兄解决他的事,我先押送这恶鬼回去了。” 傅韵愣了愣,他还什么都没说,这黑白无常怎么知道他的事? “是。”白无常目送黑白无常离开,傅韵耸耸肩,真是个不错的交易,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无常二位大爷的帮助,想来真是划算呢。 白无常无奈的摇摇头,跟着傅韵回到了屋子里,刚才打斗把桌椅都弄的一团乱,傅韵踢走旁边的板凳,蹲下来看着妇人的尸体。他想最后再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无力回天了,傅韵想把自己灵力注入这具身体里,却被排斥出来。 “没有用的。” 身后的白无常说道,傅韵没说话,施了法将这妇人埋在屋后外的空地里,死后得以入土为安,希望她安心瞑目吧。 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一道灵光快速钻进脑海里,眼前出现一幕幕场景。一对母女从集市上采买回来,路上有说有笑,突然有几只妖怪蹦出来,抓走了女儿,那个母亲哭着去追那群妖怪,却被恶鬼附了身。 “这位母亲便是这妇人,果然世事无常……”白无常望着熄灭的光影叹息,周围安静的只听见草丛里昆虫的叫声。有几只萤火虫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 傅韵身形一晃,恍如隔世。“人道最是逍遥,也最是痛苦的一道。”他说。 白无常来了兴趣,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你看这人间,多的是痴男怨女,斩不断的七情六欲,人不就是因为有了感情才会痛苦么?” 白无常沉默,听得后面有灵力浮动,便回身看着后面的新坟,莞尔一缕极淡的人影飘在半空中,“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妇人的魂魄很是虚弱,说完这句话就如烟般散去,傅韵急的用法力也没保住她。 反正她的遗愿已经传到,有白无常相助,这个人是必须救得。 兴许是那一夜正义感爆棚,又或是想证明什么,脑子一热的傅韵不计后果的就去找妖怪。大约是那姑娘母亲在天之灵保佑,找倒是找到了那个少女,白无常过来帮他一起把姑娘从妖怪手中解救出来,以为没事了,结果白无常前脚刚走,后脚傅韵又被一群妖怪追杀。 再后来就是他不敌妖怪,受了伤,心想离苏与的住处最近,就去找她帮忙,否则自己根本无法撑到找到林砚就会被妖怪分尸。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苏与武功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凡人而已,还能如何,说到底是自己大意了。苏与若救不活,他就跟着苏与一起死了好了!与其愧疚生生世世,不如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唠唠嗑,排着队等投胎,想着想着竟觉得很是有意思呢。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了魍魉局的大门外,一栋三层古高楼,进进出出的都是一身白衣者。傅韵抬头看着门口的牌匾上刻着三个大字“魍魉局”,忐忑不安。 傅韵背过身,进去了怎么和师兄说明,他晓得了免不了发怒一场,到时候要不要得到解药很难说。 正烦着,迎面走过来一个捧着案卷的白衣少年,头戴白玉冠,一只白玉簪斜斜插在发包中。见到傅韵,笑起来:“傅师兄,你回来了。” 傅韵抓了抓头发,一把拉住他:“浮降,金师兄最近心情怎么样?” 那个名叫浮降的少年歪头想了想,认真说道:“好像就正常的样子吧,怎么了?你有事找师兄么?” 他并没对傅韵的问题而感到怀疑,因为口中的这个金师兄是出了名了两面三刀脾气坏,所以大家有事找师兄的时候都会问心情好不好之类的问题,总怕自己无辜被师兄发火骂一顿。 “确实有事找他,算了,咱们进去吧。”傅韵木讷的点点头,跟着浮降身后走了进去,二人别过,傅韵往左走去。 外面瞧着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建筑,同人间的酒肆客栈之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都差不多。可这里面的布局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距离。这魍魉局内部是中空,所有房间都排边环绕而上,大殿的中央有一旋转式木梯,刻意雕成飞龙在天的模样,屋顶特意留下一圆形缺口,光折射进来将这龙身木梯照的发亮,而最具光芒的龙头口处正是师兄的办事处。 傅韵踏上木梯,深吸一口气,飞身上了最后一阶台阶,停了下来,面前有一道镂空雕花木门,傅韵走近,闻到一阵檀木香,这块儿走廊都是这味道,自从师兄暂时接替了管理魍魉局的事务,他变得愈发奢侈起来。 这檀香不易寻,他竟这么糟蹋着用。傅韵敢怒不敢言,抬首推开了门。 第二十七章 前世篇 屋内的香气很浓,傅韵无语的揉了揉鼻子,却不敢把不悦表现的太明显。 四周陈列着高大的书架,上面放着许多珍藏的古籍,排的满满当当。 “师兄。”他停驻脚步,喊道。 金师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金座上,手里拿着一捧书卷,听闻他的声音,掀起眼帘轻描淡写看了一眼。“找我何事?” 傅韵向前走了两步,“师兄,我可否向您求一味药?” 师兄本是担着魍魉局司药一职,按从前的规矩取药只需做记录即可,可是自从他暂时接管局内事务之后,他就开始君权集中主义,做何事都需要问过他的意见,就连取药这种小事都是。 这也就是傅韵为何苦恼不堪,他开始想念以前的魍魉局管理机制,师兄现在事事都要插一手,可叫底下人苦不堪言! “取何药啊?”师兄翻着书页。 傅韵抿了抿唇,答道:“治妖毒之药。” “啪”合上书籍,金师兄转眸将他看着,对上师兄打量的目光,傅韵心虚的低下头。“是何人中了妖毒?林砚?”他温和的问道。 偏是这样温和,傅韵越觉得不安。 隔着数十步,傅韵都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丝丝冷气。他吓得微抖,强装着镇定,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揪紧衣服。“……是……”他撒了慌,如果说出是苏与,那么林砚会被魍魉局抓回来,傅韵不敢想后面的事情。与凡人有了感情,那可是会被剔骨打入无道轮回…… 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供出真相,解决林砚这个绊脚石是他梦寐以求之事,可如今…… “是林砚为了救我,中了妖毒!师兄,求你给我解药吧!”傅韵跪在地上,声音大了,苦苦哀求道。 或许他们是敌人,亦是朋友。 “你做何事了?”师兄站起来将书籍放回书架上。 傅韵头低的愈发低了:“云国都城近来发生了几起妖怪杀人的案例,属下便去查了查。” “简直是造反!” 桌案上的书籍被愤怒扫到地上,傅韵吓的噤声。金师兄转过头来,一掌将他劈倒:“那是我管辖之地,你们未经我允许,竟敢插手我地盘之事,嗯?” 傅韵单膝跪地捂着心口,难受的呕出几口鲜血出来。“事情……因我而……起,师兄。”他说话都变得费劲,额角青筋暴起,“咳咳。” “想要解药?”金师兄冷笑道,上扬的眉角几乎延伸到发根。“是谁允许你们擅自行动的,不把师兄我放在眼里了!嗯?” “属下不敢,只是当时事情危急,容不得属下多做思考。”傅韵抱拳请罪,态度诚恳。金师兄冷冷笑,转念一想,自己若想在魍魉局爬上高位,还需要有力的帮手。林砚、傅韵,这两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为自己所用…… 他呵呵假笑,随意翻阅着书桌上的册子。“这件案子报上已有时日,案审门的废物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到今天还没把对策交给我过目,反正迟早也是要解决的,如今你们杀了妖怪,算是功过相抵,解药我可以给。” 这话听的傅韵一愣,没有想太多,兴奋的抬起头,金师兄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最近魍魉局内部动乱,林砚不在局内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想必你应该知道吧。”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傅韵凝眉,了解了他的想法。“属下明白。” 金师兄哈哈长笑,意味深长拍了拍傅韵的肩膀:“林砚那边就交给你处置,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他走到墙角的巨大书架前,从上面取下一瓶药,回身隔空扔给了傅韵。 傅韵张手稳稳当当的接住,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林砚一直对师兄忠心耿耿,相信用不着属下多说,林砚也会站到师兄这一队的。” 说话尽挑好听的说,这一招对世人皆有用,金师兄也不例外。林砚也没同金师兄作过对,他自然也就认同傅韵说的话了。 傅韵浅浅一笑,带着药赶紧离开了魍魉局。他这次回来发现师兄变了很多,野心更大了,为人处事也高调起来,从前他待人接物很是温柔,傅韵新来魍魉局时,曾受到过师兄的帮助,他一直感恩在心。 在说案审门本属老一派的人,皆是有抱负的年轻人,师兄说案审门一直未对此事做出对策,这根本无可能!肯定是他因为案审门不站他一派,然后有了报复心理,疯狂打压案审门。 人一有了权利,都会迷失本心么?如果有一天他或者林砚得到了权利,会不会也变成另外一个人。 回到客栈,傅韵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这才推门进去。林砚还在床前守着昏睡的苏与,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睁开眼,眼球布满红血丝,在看见傅韵的那一刻,立马来了精神。“拿到了吗?”他扑过来急切的在傅韵身上搜寻。 “嗯。”傅韵点头,张开手掌,林砚立马拿过来,打开药瓶给苏与喂下一颗药丸。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林砚瘫坐在地,双目无神,等待的几个时辰以来他一直绷着,精神高度集中,回忆里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梦。傅韵沉默的摩擦着指腹,正纠结怎么说金师兄提要求的事,林砚忽然问道:“你又受伤了,金师兄为难你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傅韵此时像个罚站的孩子。 林砚道:“你气息运转不稳,我察觉到了。” “……啊哈哈……”傅韵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竖起拇指称赞道:“懂医术果然了不起。” 林砚回头拉着苏与的手,号了下脉,脉象趋于平稳。他松了口气,感觉到手心里她的手指动了动,林砚立马倒了杯水等着。 傅韵也变得紧张起来,走到床边静静看着苏与。 大约是看的久了,他竟觉得苏与眉宇之间神似他那一夜遇见的妖怪。 苏与身上没有灵气,怎么会和妖怪有关系呢,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傅韵晃了晃头,不去想那一抹身影。 第二十八章 前世篇 苏与悠悠转醒,周围熟悉的陈列,白色的纱帘挽起挂在木钩上,一双温暖的意包住手,她侧眸,林砚担忧的望着她。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气若游丝,苏与连勾勾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也觉得十分困难。 林砚眼圈渐渐红了,偏头不让她瞧见,控制了情绪后,回过头来笑:“不会的,你尽瞎说,我怎会让你离开我。” 苏与咧了咧唇角,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立马窜遍全身,嘴里涌上一股腥臭的味,她赶紧吐了出来。 “漱漱口。”林砚望着地上黑色的血,坐过去让苏与靠在自己怀中,喂了水给她。这是妖毒进入血脉的迹象,不过逼出体内就好,想来师兄给的药发挥了作用。 苏与乖乖照做,不得不说这口黑血吐出来之后,身体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她知道多亏了林砚。 “这药你是从何而来。”她从林砚的手心拿过药瓶,细细望着上面的图案,这倒没特别之处,她倒过来,瓶底落款——魍魉局。 这是何处?从未听过。 林砚半天没回答,苏与便没再追究。 今天傍晚经历的事还依旧历历在目,一想到那个树妖的手突然由凡人的样子变成许多条藤蔓,并且缠在自己的身上,湿漉漉的还带着酸臭的异味,苏与忍不住哆嗦。 林砚轻拍她的后背,让她放松下来——“都过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像山海经中描述了鬼怪一样,师兄,你见过吗?”苏与问道。 事先听过傅韵的描述,林砚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小妖过来对付他们,就算不知,他也猜到了苏与正在怀疑他的身份。 “见过。”只此二字,苏与便沉默了。 现在说不是很恰当,苏与没主动问起,林砚也不会说。 她的身体还需要好好静养,等完全恢复了,再说也不迟。林砚笑着道:“先把身体养好,这事以后再向你慢慢解释。” 苏与听话的躺下来,看林砚的眼神多了几分陌生,又似很快释然,异样的情绪不过片刻就消失了,抱着被角面朝里侧而眠。 她从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傅韵。绵州同林砚一别,她远远跟在车队后时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那个人身手不凡,轻功甚好,不过很好动,跟着自己的时候在背后如同一只猴子一般来回窜蹦。苏与的观察力不同常人,即使那个人安安静静的跟着,苏与也会察觉。 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被山贼、江湖小盗给惦记上了,更或者是房公子,但是房公子的轻功并没这么好,所以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苏与略施伎俩就把这个人骗了出来…… “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苏与举着剑,望着漆黑黑的周围,冷声喝道。路边杂草丛生,树木居多,一般被跟踪发现了也是很难找那个人的,苏与懒得同那人兜圈子,要是不怀好意,那就痛痛快快出来杀一场好了! 一阵疾风吹过,路边的草同时倒向一边,她听见一声爽朗的笑,苏与看了看左右,回过头面前不远处的树枝上落下一道身影,几片绿叶随之飘落。他自报名号:“呵呵~在下傅韵,幸会幸会!” 傅韵单膝跪着,手自然搭在膝盖上,笑呵呵的看着地下一脸戒备的苏与。 “我同你并不熟识,你说你为何跟踪我。”苏与道自己不认识他,哪里来的甚“幸会”二字?莫名其妙。 “当然是你那宝贝师兄让我来保护你的咯~”傅韵直接挑明,苏与语噎。 她颇是无奈,一道林砚担心自己安全,苏与以一身武功一般人奈何不了她,二道林砚选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有这么暗中保护别人的么? 说他不靠谱,果真没让苏与失望—— 那日她在房中准备宽衣休息,外头走廊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紧闭的房门被拍的震天响,苏与合上衣服刚想过去开门,谁知道门突然破裂,碎裂的板块朝自己飞了过来,苏与躲开,一个人飞了进来,重重砸在木桌上,木桌立马四分五裂。 苏与看清是傅韵,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去找林砚。” 还没说完,外面走进来四五个奇形怪状的人,苏与强壮冷静道:“我不认识驿站,我留下,你去找他。” “那你自己小心。”说完,傅韵跑过去纵身一跃从后面的窗户跳下去,苏与站起来,拔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呵,是个俊俏的姑娘,虽然让这小子跑了,不过捡来一个姑娘也是挺划算的生意,刚好老大说今天缺一个女子,那就带这个走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一个全身绿油油的胖家伙呲着一口层次不齐的大黄牙朝她走了过来,苏与退了两步,问到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不由皱了皱鼻。 “滚开!”苏与挥剑! “啊哈哈哈~”尖锐而刺耳的笑声,苏与捂起脑袋,头莫名痛的厉害。 四周起了浓雾,苏与以剑支地,想勉强站着,但还是没撑住。凡人哪里打得过妖怪,苏与恶狠狠的盯着从树妖身上变化出许多的触手,带着恶臭和黑水向自己席卷而来,一下把她包在里面。 只要一想到那些触手,苏与就会一阵恶寒。 “早些睡吧,我同傅韵还有些事要处理。”林砚替她盖好被角,苏与点点头。他笑着挽起她耳边的碎发。 傅韵先走了出去,林砚紧随其后,身后响起关门声。苏与握着那药瓶,拇指指腹轻轻摸索着底下微微凸起的三个字,合上眼睛,他的师兄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十几年来到今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这让苏与很是受伤……也许爱一个人就是想了解到他的方方面面,这不是控制,亦非掌握,突然之间的陌生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再说到了外头的两个人,走到僻静角落,林砚一拳便把傅韵揍翻在地,“苏与今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杀了你!” “对不起。”傅韵爬起来坐在地上,目光穿过栏杆投向远方,夜风席席。“你要打我,我绝不还手。”他说。 林砚嗤笑,扶着墙,慢慢瘫倒在地上。 第二十九章 前世篇 “快说吧,你是如何从师兄手里拿到解药的?” 早知他会这么问,傅韵挠了挠耳朵,半躺在地上,盯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惆怅的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答应师兄一件事。” 林砚转头看着他:“何事?” “呵。还不是票选局主之事。”傅韵摊手,耸了耸肩。 林砚没再问下去,他已经知道了师兄的用意,怪不得会如此轻易就将解药给了,原来是让自己为他所用,替他办事罢了。 闪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飞过,林砚抬手,绿光停留在他的圆润的指尖。 天上星辰点点,明月姣好,风吹云散,当适合把酒言欢,共话天下。 “林砚你知道吗?”傅韵摸着半边肿胖的脸,说道。 “在今夜之前我是极其讨厌你的。” 林砚吹了口气,指腹停留的萤火虫扑棱着翅膀飞走,他淡淡哼了声:“嗯?” 傅韵邪笑,一把抓住萤火虫握在手心。林砚长睫一颤,看向傅韵。 “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傅韵冲他眨眼,林砚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道:“真的会有福同享?” “咦!”傅韵跳起来,想起手心还握着东西,不好施展,干脆扬手放了萤火虫。“我,傅韵,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到做到!” 林砚坐在地上抬头瞧着他豪气万丈的模样,忍俊不禁。 “宣誓”完,他复又坐下来,二人一黑一白靠着墙,眺望着远处的夜景。 “你会希望师兄掌管魍魉局么?”傅韵扭头问道。 林砚笑,夜色将他的神情吞没,意味不明。“希望,当然希望。” 翌日 车队抵达洛城,林砚坐在轿辇当中侧头望着纱帘外的繁华长街,店肆林立,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声响亮同着食物的香气飘荡在街道上,是一派祥和景象。有人坐在二楼推开窗看着下面热闹之景,浩浩央央的人等在路边,伸长脖子翘首等着这位占星师的到来。未至都城,这里的百姓就听闻了这位新占星师的过人之处,最近衙门迟迟没破的少女杀人案,竟被这年纪轻轻的占星师破解真相!还听说手刃了那妖怪! “呵,三弟,这就是那位父皇从民间选拔的占星师?”一位锦衣少年,悠悠摇着手中的桃花折扇,捧着玉杯美酒,坐在窗户边,居高临下望着底下行进的车队。 “是呀,听说有几分本事。”李子成托着下巴点点头。 少年淡笑一声,收回目光,转而干尽杯中酒水。 这么大排仗,苏与都替林砚感到十分担忧,宫中人心险恶,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全身而退。 傅韵看出苏与的担忧,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砚何其聪明,既然能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占星师进京面圣,这儿……”他指了指脑袋,“当是比一般人聪明的多。” 苏与阴沉着脸,“傅韵,你这家伙好沉,快将你的胳膊从我的肩膀上挪开!” “嘿嘿嘿。”傅韵尴尬的缩回手,小碎步躲出几步远。 第三十章 前世篇 苏与他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的,不过瞧着她现在生龙活虎,精神饱满的状态,想来是除尽妖毒了,没想到师兄竟然没有耍花招。 目送车队显示在视野没内,那一抹白色背影同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模一样,此时此景,心情莫名复杂。 苏与转过身,随着傅韵进了“梅雪”客栈。 因为林砚要到宫中面见圣上述职,便把苏与留在了“梅雪”客栈,由着傅韵陪同她。 约莫是因为上次之事,傅韵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待苏与整理好床铺,提议道:“这家客栈的点心做的极是不错,我请你,咱们去尝尝如何。” 苏与想着反正也无事可做,便欣然接受。 一楼的大堂中,临近饭点,已经来了不少人,靠窗的好位置都被选了,无奈只好坐在了中央,这是一处极容易听见八卦的最佳场所。 傅韵唤来店小二,点了几道招牌菜和点心。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用抹布快速把桌子擦了一遍,给他们倒上两杯水。 苏与捧着杯子不禁笑出来,京城的待遇果然不一样,想起自己在云国边城饥肠辘辘的样子,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等待上菜的过程,苏与闲的无聊,便竖耳听起旁边的八卦来,她本不是八卦之人,奈何旁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大,叫人忽略也难。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他们讨论的竟与房公子有关,想来自绵州一别,已是许久,不知道他过得如何,来了兴趣就认真听了起来。 “听说定国将军大胜夷人,今日班师回朝嘞,军队已经到了城外了。” 同师兄同一天抵达,不知他们在朝堂上会不会遇见。苏与奇怪的想着。 “是那个钱大将军?” “是,人家有封号的嘞,定国安邦。可是皇上亲封的!” 钱将军……苏与陷入深思,说的大约就是钱将军了,这次回都城,想必钱夫人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房公子也回来了么? 她刚思索着,八卦继续着,开始提起了房公子。 “这次和定国大将军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姓房的将军,听说立下不少功劳嘞。” “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最近洛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皇上有意把当今最受宠的五公主下嫁给房将军嘞。” 听到这里,苏与没忍住一口水呛到,她连忙捂住嘴巴,傅韵不明所以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心一些,你要是呛死了,我可没法和林砚交代。” 苏与不爽的白了他一眼,缓过来瞪着他说道:“你才呛死了。” 傅韵缩回手,他可不敢惹恼这个姑娘,对林砚就是温柔似春水,对旁人就是冷酷若冰山。 “那真是天大的福气!五公主的美貌可以堪称云国第一。” “是嘞,是嘞!不知道房将军生啥子模样,配不配得上五公主。” 苏与回想了一下房公子的长相,倒是面容俊朗,就是常年在外打仗皮肤粗糙了些,不过添了几分男人味,所以五公主应该不会看不上房公子的。 可惜房公子已经有了娘子,五公主是不会嫁过去的。 若要他做出休妻娶公主的事,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思绪慢慢飘远之际,店小二端着菜上桌。傅韵举筷拣了一块做成桃花状的点心放进她的碗里。 苏与瞧着好奇,甚是欣喜,“原来京都中的点心光是做的模样就让人胃口大开呢。” 菜已经全部上齐,苏与尝了一下点心,味道确实不错。傅韵给自己满上三杯酒,苏与愣住,看着傅韵举起酒杯,对她说道:“我先向苏与姑娘赔罪,那日无奈之举才找到了苏与姑娘,连累了你,傅韵在此自罚三杯。” 苏与刚想制止,傅韵快速罚完三杯,还将杯子倒过来表示自己喝的很干净。 “林砚的事,便是我的事,那林砚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苏与干尽杯中酒。 傅韵笑起来,“此生有你和林砚二位挚友,是我的幸事。” 第三十一章 前世篇 偌大的空地,日当空。殿门开,金丝绣制十二星辰的黑色长毯一路延伸至泰安殿之外,两个身着银白盔甲的侍卫笔直的站在门口,拿着红枪,盯着不远处的一行五人。 在后,随行四个童男童女各执一卷竹简,着白衣,腰间系金带,裙为多折裥裙,裙长曳地,下摆宽松。 林砚行在前,同白衣金腰带,束高发,玉冠插簪,两条白色丝带随风起舞。 踏上台阶,殿内所以的人都回头瞧着,林砚的修长的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先是发包,再是肩,后是身,最后完整走进众人视野。 说来,林砚得此机会成为占星师也是结合天时地利人和,你可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彼时的云国因为战争,经济日渐萧条,南方闹旱灾,边疆动荡不定,朝廷之中皇帝垂垂老矣,几个皇子为争斗皇位争斗不止!这皇帝便急了,担心自个儿百年之后无人继承大业,奈何几个儿子确实没有能看得上眼的,他并未寻什么长生之术,只想一窥天机,选个儿子做了太子,好保住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虽说这老家伙老来的时候昏庸无道,不过年轻初登帝位时,也是个明君,心怀天下黎民百姓,颁布了一系列的减轻赋税政策,坐稳了帝位,得了民心。 不过人呐,最是容易被权利套牢的,正所谓“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定性不够,哪能不迷失在这逍遥帝位之中呢。 不过还好,底下的大臣倒是没给皇帝操心搞什么帮派内斗什的,所以云国撑到今日也是万幸至极。 这皇帝老儿有了闲心,就下令寻找会占卜星象的天师,如此林砚便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 站在一干大臣中的房公子回眸,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白衣逆着光,一时没大看清,再走近后,心里默默讶异。 曾听苏与提起师门,只以为是传授了武艺,不曾想还教了道家的东西,不过看苏与似乎没提过这方面,她亦不会的样子…… 绵州远远见过林砚一面,倒还记得。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微臣林砚,叩见皇上皇后。” 依着云国规矩,行了跪拜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皇上似乎很是急切的要对他问话。林砚起身,举止谦雅,“将这四卷经书呈于皇上皇后过目。” 道童走到龙阶下,屈腰捧着书籍双手举过头顶,奉上竹简。太监接过来,送到皇上手中。 “禀皇上,这是四卷是记载了黑夜星宿之秘,乃是微臣根据师父一生所查记录于此的。”林砚道,“根据此卷可参透未来,是以能洞晓天机。” 立在一众大臣中的房公子听的迷迷糊糊,若是事上真有能力看到以后,那岂不是个个都去修炼道术,以求成仙。 房公子笑笑,继续听下去。 “哦~让朕细细看来。”皇上急切的铺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的内容,他看的一知半解,不由皱起眉头。 非道家子弟,哪能看懂内容。 “写的太过深奥,朕瞧不懂。”皇上边摇头边将竹简给了身边的皇后,皇后接过来,甚是为难的过目了一遍,便将竹简搁置在了桌案上。 这下更是深信不疑,凡人总会以为自己不知的东西便是深奥,这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故而,趁着年轻博览群书,以后才不容易被人糊弄。 这点和林砚呈上的东西并无瓜葛,他送上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道家典藏。林砚嗯一声,“微臣也是花了几年时间才参透其中奥秘。”他说的是实话,这四卷竹简是他许久之前在魍魉局的藏书阁查阅得到的,他过目不忘,将此抄录下来,只为今日。 “朕很是好奇占星师是如何破了洛城最近的大案,说实话,朕还不是太相信这世上竟有妖怪。” “信与不信,它就存在。皇宫内守卫森严,且有龙气镇着,一般妖怪是不敢来此糟乱的。” 似乎这句话说的很是合皇上心意,说来也是,皇上本是九五至尊,玉龙之躯,这林砚口中的龙气自然而然就和他有关。 关于有无妖怪,房公子是信的,毕竟他亲眼见过。 近来太平,无甚大事,退朝之后,皇上遣散众人,独独留下了房公子与林砚。 先前进来人太多,林砚倒没注意到房公子,现才见了对方。 皇上唤来太监,附耳低声吩咐。后见那太监匆匆离去,不知作甚。 林砚随四童子退居一旁,从后边的珠帘走出一位着粉色交领广袖襦裙的女子,腰间的缀着串金色小铃铛,随着走动,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房公子一时间听着声音深觉耳熟,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只抓住了一道影子,便被皇上打断。 “这位是朕最宝贵,最疼惜的小五,苑湘。” “微臣房鹤鸣(林砚),见过五公主。” “快快请起吧,你们可是我父皇跟前的大红人,我可不敢怠慢。”她笑着坐在太监抬过来的软椅上,翘着二郎腿,素手捻着碟中葡萄,送进口中。朱唇抿,腮帮一鼓一鼓的。 不知皇上唤五公主前来所为何事,房公子心中总觉得不大安宁,反观林砚,泰然自若,站在那里半垂眸,如同一座木人。 “房爱卿,朕今日单独找你与国师,自然是有要事相商。”皇上笑眯眯的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着,房公子满脑子都想着快些回去家乡。 “我有意将公主许配给房公子,国师,你意下如何?”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房公子猛地抬头震惊的盯着皇上,但见他面上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嘴角却藏着冷意。 再看五公主,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镇定的吃着手里的葡萄,顺道将皮吐到了太监的手心,眼尾一挑,注意到房公子的目光,莞尔而笑。 想来五公主早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用意,房公子方才瞧她,觉得她并非是任皇上给她挑选夫婿之人,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将军呢。 第三十二章 前世篇 还未等林砚回答,房公子先行推托道,林砚也没打算接这烫手山芋,且由着房公子说去,观形式,再做回答。 “臣……出身低微,配不上公主金枝玉叶,也不敢肖想,还希望皇上慎重考虑。”房公子说的诚恳,他是生在商贾之家,在云国就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房爱卿,朕看你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能力卓越,洛城之中能比过你的公子,可没有几个呀。” 房公子听的心慌,不知皇上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只是眼皮跳的愈发厉害了。“皇上过奖了。”他谦虚,除了谦虚,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外打仗几年,嘴巴竟变笨了,想着之前自己能说会道还被谢凌儿批了一通,如今这是怎么回事。房公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动听”的推脱之词。 “居功不自傲,才是为臣之本分!朕很欣赏房爱卿能有这等觉悟啊!” 房公子心里“咯噔”一声,皇上完全就是在装傻充愣,怪不得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是了。他偷偷拭了把头上的汗,今天该如何收场? “如此,朕就将五公主许配给你了!”皇上摸着下巴的白胡须,笑的眉眼弯弯。苑湘含着颗葡萄,居高临下望着房公子,眼里有千万种情绪在流转,藏着戏弄,又或是试探…… 大殿内一片寂静。 房公子刚想反驳,可是到嘴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他张了张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在场除了苏与的师兄,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房公子抬头,见林砚一副淡然的模样,便不再做挣扎,兴许,他是有自己的用意吧。 苑湘将葡萄丢回碟中,用手帕擦擦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房公子身边。 “房将军娶本公主还委屈了?你怎么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食指挑起房公子的下巴,苑湘勾唇笑,一双黑眸盯着他的眼睛。 片刻之后,苑湘收回手,转身留给房公子一个背影:“传说男女对视十数以上,若不会心动,就真的不会心动。” “看来房将军确实看不上本公主呢~”她重新坐回去,架着二郎腿,悠哉的说道,好像此事同她没什么关系。 忽听得“扑通”一声,林砚斜眸,房公子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皇上,微臣家中已有妻子,公主嫁过来也是委屈了。” 他原以为方才公主说的那番话,是放了他,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公主应当懂才是,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原来公主仅仅是为了捉弄他一下而已。 而且刚刚,他居然在她的眼里看见自己身着黑夜行衣的样子,如此他立马就想起来去偷袭夷人部落的那一夜,那个唱歌的女子,身上也系着铃铛。 可以说天下铃铛大约都是一个声,或许这是巧合?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忽略了皇上发令了,见他半天不答话,微恼,正找东西砸下,苑湘抬手制止了他,“父皇莫生气。” 皇帝老儿很听这宝贝女儿的话,当即撂下手中的狼毫笔,冲底下走神的房公子喊道:“房爱卿!” 房公子蓦地苏醒,“臣在。” “朕让你休了你那正妻,今生只娶五公主一人!朕许你荣华富贵,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房公子本也是出生富贾之家,从小未受过苦,锦衣玉食,父疼母爱,饱读诗书使他对功名利禄向来看的淡了,再加上这几年在战场上好几次半只脚踏入鬼门关,更是看清了人世间的太多。 房公子自嘲,自己何德何能能有今日的造化,还能娶到公主,真是……弄人。 “恕臣做不到!臣曾许诺内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定不负她!” “信不信朕下令砍了你?” 房公子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这老头瞧着年纪大了,脑子也并不糊涂,他想把苑湘托付给房公子也是真心的,房公子年纪轻轻,将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将女儿嫁给他,这个人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但没想到这家伙不识抬举,当众叫他下不来台,他既然不喜欢苑湘,那嫁过去,受不到夫君的怜惜,也不会过得幸福。 可如今,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皇上正气着呢,林砚观差不多正是说来说话的时候了,走到殿中央,房公子望着那白衣一角,莫名想起苏与。 师兄来了,她应该也在洛城…… “皇上,臣方才算了一卦,发现五公主同房将军八字不合,若是在一起,将来会发生血光之灾。” 林砚不知房公子便是当初帮过苏与的恩人,他现在也是实话实说,生辰八字他不知,不过自进入这儿就发现似乎不太正常。 五公主苑湘出来的那一刻,他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无形之中的气息在环绕着,林砚无法分别这是妖气还是鬼气。既然不是凡人,那就更不能和凡人在一起了,这与魍魉局定的规矩冲突! “国师连人的生辰八字都能算出来?”皇上半信半疑,他坐帝位数十载,见过不少的道家子弟,直接能算出人生辰八字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林砚不会,他还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纯属是为了给皇上一个台阶下所编织的谎言,故而也没较真,答了一句:“此乃天机也。” 皇上懂了,没再追问。“既然公主与房公子无缘,那此事就作罢了。房爱卿快快起来吧。” 松了口气,房公子站起来,对林砚投去感谢的眼神。苑湘也看够了,蹦蹦跳跳走到林砚面前,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歪头天真道:“若不是国师不能结婚生子,本公主瞧着你很是喜欢呢。” 林砚处变不惊,微微一笑。 苑湘脸色冷下来,甚是无趣的拂袖而去。 有惊无险,出了泰安殿,房公子叫住林砚,“今日多谢你了。” 林砚回身望了一眼他,轻笑:“举手之劳。” 世上多的是苦命鸳鸯,为何世人总是喜欢将自己认为合适的放在一起。你认为的合适,没有感情在其中,并不长久。 某种东西,拥有过总比从未遇见好,尽管大结局可能会不尽人意。 天正蓝,云正白,风过数里,不回转。 第三十三章 前世篇 黑熊生前也是个体面妖,在妖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妖物,现在死讯突然传遍妖界,无任何前兆,当真是叫妖吃惊。 “你说黑熊死了?”鸿城不肯相信,黑熊也有几百年道行了,怎么会就这么死了?上月才见面的。 他回身,眉头紧蹙,禀报消息的小妖怪吓得不轻,哆嗦起来。 “谁杀死的?”鸿城气的握拳,眼中有怒浪在翻腾!他与黑熊认识快一百年,二人情深意厚,是对着天地拜过把子的好兄弟,如今陡然被告知好兄弟命丧黄泉,这叫人如何不恨呐! “是魍魉局的两个毛头小子,属下已经查清楚了,一个叫林砚,一个叫傅韵,嗯!” 鸿城拍桌,“这怎么会好好惹上魍魉局的人?” 小妖拱手说:“熊主为了练就阴魄丹献给您,抓了许多凡间女子,就……就被魍魉局的人杀了……灰飞烟灭……”尾字说的极轻,小妖哆嗦的更加厉害,生怕鸿城迁怒与他,等了半晌预料之中的痛也没有袭来,小妖小心翼翼的抬起来,看见鸿城单手撑着桌案,有气无力的站着,半边肩塌着,双目空洞盯着地。 小妖默默退下,走出去将门掩上。 “阴魄丹……何必呢。”鸿城跌坐在地上,双手捂面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他的左眼看不见,一般的药物治不好,伤他左眼的人不普通,需得练就阴魄丹才能化解其中的术法。 而阴魄丹需要七七四十九位少女的心头血才成,他告诉过黑熊他不需要这东西,没有左眼,他鸿城照样可以统领妖界,可是没想到黑熊还是偷偷的去了。 忆起初遇之时,是个柳絮纷飞的春季,那时鸿城的左眼还未失明,正是年少无知之时,还在书堂读书,那一年春天,书堂里的先生带他们去春游,去了向往很久的凡间,恰巧是云国以南。 在一处无人的池塘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先生命他们将此情此景用纸笔画下,鸿城对画画一窍不通,平时也是班上的捣蛋鬼,学绩极差,从不肯听先生的话,今日也是,故而趁大家不备,蹑手蹑脚的溜出去跑到远处的树林里玩耍,遇到了一只人头熊身的黑熊。 他起初被这个家伙丑到了,躲在树后指着黑熊喷道:“我擦嘞,这是什么丑八怪!” 黑熊脸一红,却一句话不敢说,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握着毛茸茸的拳头气跑了。 鸿城一瞧,可不乐意,立马追了上去,结果那笨重的黑熊因为体重,也跑的不快,一下子被地上的树桩绊倒,缩成个肉团滚出去好远,鸿城跟在后面笑的几乎岔气,黑熊坐在地上,拍拍身上的枯草和树叶,忽然就不跑了。 鸿城坐在山坡上,饶有趣味的瞧着下面的黑熊。 下巴一抬,笑着问道:“你怎么不跑了?” 话问出去,黑熊却不答,鸿城不怒,反而觉着眼前这个丑家伙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哎,我说你是个什么妖怪?”他脱下脚上的黑靴,一边抠脚一边问道。 “看不出来爹爹是个熊猫吗?”黑熊怒了,破口大吼道,鸿城被他吓了一大跳。 “看不出来咋地了!”鸿城为了惩罚他刚才大吼大叫吓到自己,还自称是“爹爹”,便将手中的靴子砸到了他的头上。 “哎哟。”黑熊呆呆的摸了摸头顶,捡起地上的鞋子,一下扔出好几丈远,嫌弃的说道:“你的鞋子好臭呀,你这只臭脚怪!” 鸿城气歪了脸,他寻思着自己要是脚臭,自己会不知道,这黑熊瞧着天真无邪的,胡编乱造可真是有一套! 他光着一只脚一蹦一跳的跳过去捡起鞋子,背过身偷偷闻了一下,没闻到臭味,这才穿在脚上。 鸿城赶紧转过身,准备好好教训他一下,结果发现黑熊这家伙竟偷偷的跑了!他走到方才黑熊坐着的地方,在周围四处查探了一番,估摸着这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躲了起来让自己找不到。 “鸿城~”先生的呼唤声由远及近,鸿城干脆放弃了寻找,转头往回跑,本来想绕过先生,结果还是被先生抓到了,揪着耳朵被训斥了好一顿。 鸿城敢怒不敢言,只求着这狼狈样子可别被黑熊看见了,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谁知黑熊就躲在草丛里,捂着嘴巴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这就是身为妖怪的一种直觉吧,鸿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黑熊冲他做了鬼脸,样子更加丑陋不堪入目了,若叫小孩看见定得吓哭出来,鸿城却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后来他开始愈发勤快的逃学了,先生拿他无可奈何,也就再也不管,由着他去了,鸿城就经常来这里找黑熊。 来的次数多了,黑熊也期盼着他的到来,渐渐的大家就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于是,鸿城就知道了黑熊原来是个女子! 因为误食了东西,而变成了现在这副半人半妖的模样。 鸿城不禁为她感到惋惜,妖界的女子的容貌多修炼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黑熊变成这个样子,这一辈子是找不到妖怪成亲相伴一生的。 黑熊为此很是自卑,族里嫌弃她样貌丑陋,将她赶出,如今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整日在这南山里飘荡,甚是无聊,不过多亏遇见了鸿城,否则这样的生活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虽然鸿城经常嘴上说着她,倒是心里是惦记着自己的,这一切黑熊都知道。 后来鸿城带着黑熊投奔了妖主boss,前途无量,鸿城成了boss的左膀右臂,他一心想治好黑熊的半人半妖模样。 他们刚进boss门下时,被许多妖怪调侃和看不起,倒是没有人敢欺负鸿城,可是背地里一个一个的都找黑熊的麻烦,黑熊被人陷害偷吃了门主的丹药,不仅变成了男人的声音,连外貌也成了男子的样子,可以说除了性别,她的外表同男子没有任何区别。 已经是令人无比绝望,后来还被门主打出了妖界,灰溜溜的一个妖回到了云国南方,鸿城为了找她,不惜被门主划破了左眼。 他找到她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他们嫌弃你丑陋,可我不嫌弃,我愿意娶你为妻,你可要答应?” 第三十四章 前世篇 鸿城说的都是真心话,却被黑熊以为他只是在滥用同情心罢了,试问谁会喜欢上一个丑八怪呀,而且现在还变成了男人的样子…… 黑熊推开他,脸上多了少有的陌离之情,“你在开玩笑吗?娶我?别人会以为你是断袖之癖……” 她没有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而是用了其他的原因拒绝了鸿城。 “我不在乎什么断袖,我心悦你,你知道吗?” 黑熊一愣,有那么一刻她承认自己想答应,但是她也承认她没有打败自己的心魔。 “我不想,我不想被人说成断袖,世人不知我是女子,只会相信眼睛所见。”黑熊背过身,不想去看鸿城的脸。 “那我就为你变成女子的外貌!”鸿城忽然跪下,拉住她的手。 身后的他变成了女人的打扮和穿着,黑熊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喉咙哽咽的难受,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了。” 身后鸿城的声音变得愈发柔和,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一点的在撩拨黑熊的心。 “我生的这么丑,你会心悦我?”黑熊红着眼圈小声的问道。 “那你觉得我是在乎外貌之人?熊熊,在我开始为你逃学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心悦你,你可曾知道?” 逃学……那是得多久之前,怎么说也快一百年了呢……原来那么久了吗? 他喜欢自己,原来那么久了吗? 后来他们对着面前的天与地,山与河拜了天地,结为夫妻,可是对外依旧是以兄弟相称,也没多少妖怪知道黑熊的性别。 黑熊生前总是为他考虑,一直没宣称他二人的关系也是怕影响到鸿城在妖中的威望。 她曾经体会过流言蜚语带来的无法愈合的伤痛,她不想鸿城也体会到这种感觉。 新婚之夜行夫妻生活之时,鸿城特意把自己变成女孩子模样逗她开心,“女上男下,好刺激。” 黑熊一巴掌扇过去,鸿城一把抱住她,那一夜她疼的哭了,鸿城愧疚的不行。 “你可知女子的这一夜对她们来说何等重要?”她一边忍着痛,一边说道。“鸿城,你要对我一辈子好,知不知道?” 这句话,他努力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他们还没来得及有自己的孩子,黑熊就走了,鸿城想到这儿,擦干脸上的泪,愤然站起出门,忽然从外面飘进来一股熟悉的气息,鸿城怔住。 三道飞镖擦着门飞进来,鸿城很快反应过来,挥手打落。 粉色绣蝶的绣花鞋先出现在视野,确认不是熟悉的人,鸿城快速收起情绪,纳兰言缓缓走进来。 开始看着她有些眼熟,没有想起来是谁。在门主手下呆了那么久,统共见纳兰言都没超过五次。 这女人向来神出鬼没,门主十分看重她,想来有大来头。 基本一出现,都是有棘手的事情门主不方便出手且没有信任的人,都会交给她,所以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事? 知晓来意,鸿城懒得多说,急匆匆就要走,纳兰言毫不客气的拦住了他。 来的路上处理了一些私事,所以对最近发生的黑熊被杀事件略有耳闻。 “你最好别去。”纳兰言冷声提醒道,鸿城侧眸嘲讽的笑出声,盯着她的侧脸说道:“我去哪里用得着你管?” 话落,推开纳兰言的手,大步向外走去,纳兰言移行快速闪到他的面前,鸿城绕过去继续走。 “我劝阁下谨言慎行!”她回身扔出披帛一下裹住鸿城,被束缚住手脚,再加上本来就藏着恨意,现在一刺激,他直接震碎了披帛。 纳兰言被力量反噬退后了好几步才缓过来。鸿城停驻,半侧头。从纳兰言的角度仅仅能看见他的三分之一的侧脸。 “如若你再阻拦我,那我会杀了你。” 纳兰言不以为然,鸿城根本拿她无能为力,先不说她与门主力量共生,鸿城再修炼几千年都未必打得过,再者,她已经死过一次,会怕第二次? “黑熊死有余辜!” 事到如今,她只能刺激鸿城了。魍魉局是不能去的,第一因为实力悬殊,第二……魍魉局还有她想保护的人在。 了解了事情的来去,纳兰言无法原谅黑熊的所作所为。在凡间为所欲为,这一点妖界也不会容忍的,若不是这些年门主不管事,又加上和鸿城有关,门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纳兰言想门主想的应该不会是这么简单吧。 可惜呢,眼前这个妖又了解多少? 是非对错,谁又能说得清楚。 “你再说一遍!”鸿城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睛仿佛能把纳兰言随时杀掉一样。 纳兰言轻笑,用眼角余光盯着鸿城:“他死有余辜。” “你!”鸿城挥拳过来就要动手,却被属下一把拉住:“老大,她是门主派过来的人,切莫动怒。” “哼!”他不甘心的松拳,指着纳兰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过是他的走狗罢了!终有一日他用不到你,便会把你踢到一旁,生死不问!” 纳兰言怒从中来,门主待鸿城自认为问心无愧,却不知在鸿城心目中门主竟是势利眼? 门主不曾说过的话,门主也从来也不愿意去解释。 “鸿城,门主待你千般万般的好,原来你在心目中是这样以为的?嗯?”纳兰言质问,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自私的划破我的左眼!”鸿城指着自己掩盖在眼罩下受伤的眼睛大声吼道:“是为了我好?每每月圆之夜痛的死去活来的是我,这也是为我好?” “熊熊为了我不惜杀生练就阴魄丹,结果被魍魉局的人杀了,此仇不共戴天!如果我的左眼没受伤,也就不需要阴魄丹,这一切都是门主一手造成的!” 他的眼睛红的几欲滴出血来,握紧手,手中多出一把长枪。 这是动了杀心了…… “纳兰言,如果你是来做他的说客,那你回去告诉他,我,鸿城,生生世世也不会原谅他!!!” 静,死一般的寂静,此时身在妖界的门主通过纳兰言的眼睛目睹了一切,心立刻冷如死灰。 “咳咳。”他捂着胸口跌下宝座,呕出一大口鲜血。纳兰言也感受到,不禁很是担忧。 冷静下来说道:“你回去寻求门主,他或许会给你一个帮助。” 第三十五章 前世篇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稳住鸿城,她想鸿城是需要妖界的帮助的。 门主会帮他?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他一定恨极了自己,又怎么会帮自己呢? 纳兰言洞晓人心最为准确,看清了鸿城在想什么。撇开过往恩怨而言,门主还是很信任于他。 “你不去找门主,你又何曾知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纳兰言闭上神识,门主便看不见这边的情况。 他的心已伤,心中期盼着鸿城归来,若是知道不过是一场交易,那么门主会彻底死心吧。 他曾经说的戏言也许会成真呢。 “什么条件?” 鸿城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去对抗魍魉局,这根本是没有胜算的事。黑熊曾经对他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忍者,定成大事。”黑熊说,这是自己在凡间听说过的一句话,鸿城那时还感叹人间的许多东西与道理同样在妖界一样的适用。 “从今天开始,解散在南方的一切势力,并发誓从今往后再不得与门主为敌!” 【妖界】 杯中美酒,坐拥美人,真当是天下第一大幸事。吃喝不愁,手中还握着无上的权利,定人生死,这种快感,六界之内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仰面灌下美酒,忽然一阵风吹过,殿内的照明烛火齐齐朝一个方向颤了一下。 boss抬眸,他的眼睛生的极其好看,睫毛浓密长而卷,瞳色是深海蓝,摇曳的烛光倒映在眸中,好似漫天星辰落了进去。要是单看这一双眸定以为他是个俊朗公子,可是哪里知道他是个200斤的大胖子,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此时此刻正躺在属于他的妖界大王宝座上,躺着喝酒。 “你来干什么?”boss扔下空酒坛,望着底下伫立的一道修长身影问道。挥手让美人和旁边的仆人先下去。“一百多年来都不曾来过这里,不知今日来是有何贵干?”他晃着手中的酒坛,醉意朦胧,浅浅的笑,似无害的华又若夺命的毒蝶。 一坛酒喝的干净,他想着再来一坛,正起身想从座位底下再取一坛,却听到底下那个人说道:“黑熊被杀了,是魍魉局的人做的,你难道无动于衷吗?” boss伸出的手顿了顿,半晌,还是拿出一坛酒,拆开封盖来,酒香迅速飘满整个大殿。“他死了也是活该!妖界不会为了一个死有余辜的人同魍魉局大动干戈。” 他“咕噜噜”灌下一大半的酒,多余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胸前大片衣裳。“独眼,你今天要是为了他而来,那么就请你快回去罢,此事我是不会插手的!”boss冷冷的说道,眼底藏着痛色,可惜被阴影挡住,底下的人根本看不到。 那个叫独眼的人一身红衣如火,听到他这样说,不甘心的飞身上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夺过boss的酒坛,砸碎在地。 boss目光从地上缓缓移到正面,对上独眼的眼睛,他的脸很近,面容同百年前没什么分别,下巴上即使多了胡茬也还是那么好看…… 而自己…… boss心想到自己满身赘肉,百年前这个人丢下自己,自己就一直颓废至今,长的满身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boss自卑的躲开,一把推开独眼,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外大声喝道:“你给我滚!” 独眼望着他冷笑道:“你可真是冷血,果然没错,不冷血的话,我也不会变成独眼……” 这句话戳到boss痛处,他猛地回头,身畔空空如也,独眼离开了,而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放着一个棕色的兽皮眼罩…… boss捡了起来,想到他为了一个与自己为敌的丑黑熊精和自己吵架,boss就气的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扒出那个黑熊的尸体再抽上几鞭子! 他怎么可以帮助一个想害死自己的丑八怪!况且那家伙还是个小偷! 不过黑熊死了正和他意,他早就想杀了这个东西,这么多年独眼不回妖界都是因为他! 身为妖界之主,他的心里也一直以来痛恨着魍魉局的存在,不过现如今,魍魉局可算做了一件让他称心如意的事。 boss冷哼一声。 但是这不会代表他会继续容忍魍魉局,况且最近魍魉局似乎内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找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两个大字“速回”,然后在空中画出一只金纸鹤,将纸卷成桶状,捆在纸鹤的脚上。 如果能一举瓦解魍魉局,一来,可以巩固他妖界之主的地位,二来……也算是给独眼一份交代。 boss叹了口气,挤出苦涩的笑容,他的心,他会知道么? 第三十六章 前世篇 落星殿内,一袭白衣的林砚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供奉着一尊无名牌位,香炉之内插着三株刚点燃的章,牌位之下供奉着当季的新鲜水果。 殿内除了这一尊无名牌位,没有其他任何的神像。 进宫时带来的四个孩童也不在殿内,偌大的堂内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带起衣角。 门外踏进一只黑色皂靴,鞋面用金丝绣着九尾妖狐,妖狐眼睛绣的栩栩如生,若在窥探着周围。那眸隐隐绰绰,随着走动衣服的摆动,时隐时现。 来者双手背在身后,两指夹着似掉未掉的桃花扇,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掂着。 林砚睁开眼,倦意在眼角一划而过,消失干净,眸里瞬间一片清明。 阳光投在那人的身上,在脚底下延伸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上竟有九条尾巴在缓缓摇动。 少年合上折扇,单手附在背后,腰杆挺得笔直。 林砚站起来,理好衣装,回身望着不请自来的少年。 “在下李钰子,不请自来还希望国师不要介意。” 皇宫里的人最是说惯了客套话,林砚恍若未闻,照例行了礼,请他上座。 来时也了解了皇帝膝下有四个儿子,这李钰子排名老二。这皇帝年轻时后宫不太安宁,当今皇后呢也不是个管事的主,故而安全在这后宫里出生的就这四个儿子罢了。在这老头眼中,这四个儿子,资质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他也就烦恼不知道该立谁为太子。 林砚此次进宫不仅要为云国开坛祭法,还要替这皇帝选一个太子,事情本来也就瞒不住,所以进宫难免会与这些皇子打交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道童及时的奉上两杯茶,李钰子接过来,心里暗暗诧异方才怎么没瞧见。他低下头刚抿了口茶,便听旁边的林砚道:“二皇子还有养妖的习惯?” 这厢一口茶差点把自己给呛到,李钰子掩唇轻轻咳了二声,默默把脚往后藏了藏。 不多时前在殿中,林砚道他会算人生辰八字,李钰子在玉屏后静静听着,原以为这人就是个江湖术士,骗人技术高明了一些,来进宫混吃混喝罢了。在殿上替父皇解了围,父皇未计较真相,若是问起苑湘生辰八字为何,让这人说出来,李钰子自信以为他说不出来。 带着这只狐狸,是他的习惯,并没考虑太多。 现如今被他看出来,竟一时慌张起来,生怕林砚如同戏本中说的道士一样,好坏不分,只要是妖怪就强行杀死。 李钰子将茶盏搁下,不安的握住手中的折扇。“她是我去年皇家围猎时捡的一只小狐狸罢了,不曾有害人之心。”他镇定下来,坦诚的说道。 林砚随意看了眼他的鞋,那面上的九尾妖狐往后缩了缩,很是惧怕林砚。 “人妖殊途,望二殿下还是把握尺度为好。” 既然无害人之心,那么林砚也不会多管闲事,好心说了一句,李钰子约莫听进去了,不知今日他来此地是为储位之事,还是其他?不过被这妖怪打乱,也是必然。 这妖也真是傻。爱上一个皇室之人,更傻…… 洛城城南便是除了皇都最为富庶的存在,许多在朝为官者和经商富绅多喜欢在此居住,因着洛城外有一运河,离城南之近,来往对外经济的船只都从这里出发、停靠。 而且,每每佳节城南便是最热闹的地方,特别是上元节,运河上船只来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一派祥和之景。 就算不是逢年过节,这城南也是这洛城不得不去的地方,这里是洛城的商业之区,亦是身份尊贵着的集聚地。 钱将军刚得封号不久,所以寻找他的住所并不难,苏与站在钱府的大门外,抬头看着挂在上面的陛下亲题的烫金匾额。 这几日前来拜访的人很多,自然而然就有小厮在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就进去和主人通报。 这小厮看苏与的模样,穿的普普通通,背后还背着一把剑,像一个江湖人士,盯着这匾额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前来寻人的。他也不是怕麻烦的人,故而近前问道:“姑娘是哪位,可是来这将军府寻人的?” 苏与回过神,原先还不知怎么问起,毕竟钱将军正得圣心,将军和夫人是好人,置办这新府邸,想必添进许多新下人,怕遇上个势力小人,这就难办了。但没想到这个小厮倒是个好说话的,是自己多想了。 “正是,我名苏与,前来寻将军夫人,麻烦这位小哥进去通报了才是。” 原以为找的是其他人,没找到一上来就找夫人,若放以往,进去通报一声是没问题,就是…… 小厮略有些为难。 “姑娘也知道,这几日来府上的人很多,现在又刚过午饭时间,这个时候夫人已经午憩了。” 说的也有道理,苏与略有些遗憾,她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是她粗心大意了,“那我下次再来吧。” 她走下石阶,街上行人突然纷纷避让,苏与看见前面有一个骑在马上,身着盔甲的的高大身影,马儿快跑到她面前五步外,“吁——”一声停下,身影跳下落于地,房公子从马后走出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她,唤了她:“苏姑娘……” 绵州一别,已经快有半年未见了,今日没成想在这里碰见了,自己倒有些记挂。苏与扬起一张大笑脸:“房公子。” 他开心的小跑到苏与面前,“近来可好?” “嗯啊!”苏与想起林砚,羞涩的抿唇道:“同着师兄在一起自然是很好的。” 房公子被她这抹发自内心的笑刺激到,心底莫名有点儿失落。不过是好就行了,总比过得不好要好的太多。他转而问道:“是来拜访夫人的么?” “嗯,不过不曾见到,夫人约莫已经午憩。”苏与低头轻声说道。 “我带你进去,她还没睡呢,今个儿我来事先和夫人通过气了,应该在等我。”不由分说,房公子拉起苏与的手腕,大步跨进了钱府,那守门的小厮认识房公子,也不敢多说什么,暗暗惊讶这苏与好大的面子,看来和将军是认识的。 隔着衣衫,她的手腕还是如此纤细……房公子苦涩的笑出来,就拉着她走这么一小段的距离,房公子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脑子里冒出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想法。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努力冲破土壤,它想扎根,想发芽,想冲破禁锢…… “房公子,苏姑娘?!” 正烦着,思绪突然被打断,房公子猛的醒悟过来,迅速松开苏与,他感觉到自己的脸现在烫的厉害,还好后面的苏与无法看见。 钱夫人笑着,看破不点破。 “苏与姑娘。”钱夫人笑着招手,她见到这姑娘第一面就觉得十分喜欢,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直以来亦对她十分照顾,瞧着她面上冷,心却热。 苏与走了过去,钱夫人怜惜的握住她的手,去了堂屋。 苏与抬头看着这周围,将军府果然比之前在边疆住的小房子宽敞了许多,屋内陈设摆放无一不经过考究。瞧这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漆面光滑而细腻。 暗暗惊叹之时,钱夫人拉着她坐了下来,话起家常:“上一次去了绵州以后,可是找到了你的兄长?” “多谢夫人记挂,找到了。”苏与抿嘴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房公子,轻声道:“这一路也多谢房公子,若不是没了公子相助,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兄长。” 突然被点名,房公子紧张的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赶紧擦擦嘴巴,放下茶盏谦虚道:“苏姑娘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互帮互助,互帮互助!” 说完这句话,他违心的低下头,暗暗嘲笑自己就是这个胆小鬼。 钱夫人如何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作为过来人,懂得更透彻一些。 “苏姑娘此番想必是和兄长一起来洛城的吧?”她有意想套一些话。 房公子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钱夫人问的刚好他也想知道,所以此刻就静静听着,也不敢多说。 苏与小抿一口茶,道:“是的,陪同兄长来洛城处理一些事情。”她不便说出林砚的真实身份,怕给他带来麻烦。 房公子倒是知道,听言顿了一下,继续喝着茶。 “那兄长可曾娶妻?”钱夫人以为苏与寻的是亲兄长,故而没想到那方面。 她如今有意要给房公子和苏与做媒。古来男子三妻四妾最是正常不过了,况且房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落花有意,不知道这流水有无有情…… “不曾,夫人问起这个做什么?”苏与隐隐猜到钱夫人莫不是想给自己做媒?云国这边有这种说法,兄长未娶,妹妹怎好先嫁的说法…… 钱夫人家中莫不是有同自己差不多大的适龄男子,要为他和自己牵线搭桥? 不妥不妥,这实在是不妥! “苏姑娘可有中意的人?”钱夫人笑眯眯的问道,房公子心猛地抽了一下,放在腿侧的手竟有些发抖。 想他征战沙场,面对敌军几万,也从不如今日这般竟会害怕起来,内心渴望着却又在拒绝,这种感觉…… “有。”苏与大方承认。 有……房公子忽然就轻松了,松了一口气,如此才好。 钱夫人立刻便懂了,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若苏姑娘不嫌弃,我还想为姑娘把把关。” “噗……师兄同我一起长大,待我极好,夫人且放心,得了空闲我就带师兄过来见上一见。”苏与脸蓦地就红了。 “好。”她回头又对房公子道:“房公子到时候也来看看。” 房公子退缩道:“不了,今日我来找夫人就是同夫人和将军说一声,我要回青州的家,约莫住上小半个月,陪陪妻子和爹娘。”他都见过了,这人冷冰冰的,只要对苏与好,房公子就没什么。 既然知道了答案,何必再扰乱心房。 “也好,几年未回,是该回家看看了。” 苏与问道:“房公子要走么?” “嗯。”房公子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抱拳对钱夫人告别:“夫人保重,属下告辞了。”话落,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大步向前,跨过门,跨过庭院,身影越来越远。 苏与遥遥相望,觉得房公子变得陌生起来。 第三十七章 前世篇 “也不知这小子急什么?”钱夫人望着苏与投远的视线,落在房公子离去的方向。 她回首,抄起桌案上的茶,无奈摇头笑道:“兴许是归心似箭,回家急着见父母妻儿呢。” 在苏与心目中,房公子可是属于宠妻一行列。她低头喝了口茶的功夫,想起也是许久没见小童木,也不晓得可长了,便问了钱夫人。 婴儿嗜睡,中午吃饱奶水就睡着了,不方便抱过来,就随着她们去了后院房内一瞧,摇床内,小童木睡的正香,砸吧着小嘴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苏与想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却又怕惊醒这小家伙,收回手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桃木盒子来,打开来,是一个制作精巧,样式看起来十几年的之前的,虽然是个旧东西,不过份量是十足十的黄金打造,上面刻的麒麟栩栩如生,大约是她保存得当,至今看起来还是泛着光泽。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师父赠予我的长命锁,便送给童木吧。” “这东西太贵重了,既是你师父送给你的,你便留着。”钱夫人不好意思收,先前听苏与说起过,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了,这东西也是个纪念。 苏与摇摇头,盯着捧在手心的长命锁发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夫人还是同我莫客气了。在您家叨扰麻烦了您不少事情,而且童木的生辰快到了吧,这长命锁就当做是我的贺礼。” 说着,她将手中之物递了出去。看出来苏与还是很喜欢的,不过送出去也是真心的,钱夫人没再推托,接过来轻手轻脚给童木戴上。 苏与笑了,“这锁很是灵验,曾在我小的时候救过我一命。” “那倒是个灵物。” 钱夫人平时也在家拜拜佛,诵诵经,对于这方面还是深信的。 在钱府呆到傍晚时分,苏与想到林砚约莫这个时辰应该回来了,便和钱夫人告别。 沐春同着翘月送了苏与到府口,钱夫人拎着一盒点心姗姗来迟。 “我记得你爱吃这红豆饼,便让下人做了一些,你带回去好好尝尝。”钱夫人把食篮塞到她的手心。 有道是,礼轻情意重,苏与莫名感慨万千,她刚要谢过夫人,就听到傅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与!” 因总是记着要去拜访钱夫人,中午那顿饭也就急匆匆解决了,和傅韵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便走了,不知不觉超出了约定的回客栈时间,想必林砚是担心了。 回头林砚果然来了,她急步走下台阶,撞进林砚怀中,某人轻轻揽住她的腰,嘴角挂着宠溺的微笑。 “倒是贪玩,这点怎么也改不了,你可知道过了时辰,叫我好担心。” 从前是她担心失去林砚,是她害怕林砚会丢下她。 如今却是林砚待她如宝,惜她如命。 苏与拉过林砚的手,十指相扣,引至钱夫人面前,“夫人,这便是我师兄。” 林砚闻言看向这位穿着素雅的妇人,在云国边疆的事他听苏与说起。若有机会,他倒想向这位夫人和那位年轻的将军道谢。 夫人面带微笑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忽然表情凝固。 “你这把剑……是哪儿来的?”钱夫人目光落在林砚手中的剑上,苏与不由好奇看过去,这把剑不就是师父赠的,同自己是一对。 林砚取下来,淡淡道:“师父所赠。” 钱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剑,缓缓拔出剑鞘,仔细端凝剑柄内侧,“容安”二字静静隐藏在那里。 林砚无奈勾唇,默默摇了摇头。 “你师父……可是姓李?” 林砚看着苏与,回答道:“是。单名一个‘安’字。” 话不用多说,仅是个眼神,苏与已经他想表达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与取下自己的佩剑,和林砚的比对起来,“风花、雪月……”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苏与忍不住扼腕叹息——“各自别过,各自安好。” 林砚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苏与抱紧,还好傅韵早就溜走了,否则看到这个场景肯定会很心酸吧。 “我呢,春夏秋冬,都是你。” “哇!你……你……你……”苏与羞红了脸,怎么回事,林砚现在变得这般油嘴滑舌。她很厌恶男人油嘴滑舌欺骗女子,可是换做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也是知晓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再逗她,林砚晃晃手中的食盒,“这里面是何物,沉甸甸的。” 说起这个,苏与就忍不住嘴馋:“这是红豆饼,好好吃的。” 本是个普通吃食,苏与却没吃过,林砚心中泛起心酸。打开食盒,给了她一块,“好吃的话,我以后做给你吃。” 苏与咬着饼的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林砚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怎么说呢,小时候的所有时光都在长镜阁度过,苏与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如今有了大把时光,他想弥补,他想给她一个更完整的世界。 “若是师兄做给我吃,那我自然是再欢喜不过的了。”她三下五除二就把饼给吃抹干净,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太开心。 两人并肩走着,苏与在想心事,连林砚停下来都没发现。 等她发现,林砚正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望着她。 “我……我有事同你说。” 苏与咬唇望着他的模样,快速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捧着他凝重的脸,用食指在林砚皱紧的眉心画着圈圈。“你别这样,你每次露出这副表情,我就感觉你要丢下我了。” “没,不是!”林砚连忙解释道。 苏与沉默,又画了两圈,放下手,垂眸扬起嘴角:“寻鱀,你和傅韵是不是都……不是普通人。” “嗯……” 他今日也想着是该说清楚的时候,苏与同他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好。”苏与猜到了,从被妖怪抓走的那一刻就已猜到了大概。她无法言说目前的心情,她和师兄之间还是横跨着一条大沟,无法跨越。 转身,天地突变,乌云急聚,风卷而起,路上的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吓得四散而逃,两边的小摊被风刮倒,霹雳哐当一阵,街上瞬间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林砚意识到不对劲,跑过去拉住苏与的手,向旁边的店铺里跑过去,希望可以借地躲避一下,因为这里离梅雪客栈有些距离,恐怕赶不到。 哐当一声大门直接被毫不留情的关起来,吃了个闭门羹。林砚不死心,抱紧苏与一家一家的跑,一家一家被拒,谁知最后被一家妓院收留。 “快些进来吧。”老鸨待他们进来,快速关上门,“这是什么天气,来的这样突然,怪是骇人的!”她扭着肥胖的身躯,整理好身上的衣衫。 苏与也看出不平常,本以为躲过一劫,进了这妓院之后,发现林砚的面色更加严峻。 苏与环顾四周,停留的客人就二三个,分散在角落里,因为还没到点,来此寻欢作乐的人少。他们看起来不太慌张,特别是其中一个红衣的独眼男子,翘着二郎腿,悠哉吃着碟中的花生米,嘴角挂着邪笑,偶尔瞥一眼这边。 对上视线,背上的剑风花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苏与回手摁住它,但是根本无法控制。 “师兄……”她唤了声,林砚抬手点了一下,风花就安静了。 老鸨拎壶茶走过来,“二位是修仙之人?” 坐下来,添上两杯茶,林砚接过,放在鼻间,轻轻嗅了一下,“是的。” 动作被老鸨尽收眼底,她随意一甩手帕,嗓门大道:“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哪敢在客人的茶水里下毒呀。我瞧着二位一派仙风道骨之资,倒是挺像的,不知何家门派竟收女徒弟了?” 林砚喝了一口,“外门弟子,无需要求。”她说的是真话,茶水没毒。 老鸨眉眼弯弯,扭着腰走了。 任他们说去,苏与不在意,桌上的茶水不渴也就没动,反而用眼角余光观察起周围。他们现在正坐在东南角,屋内总共八个人,三男五女。不包括她和林砚。 红衣男子坐在西北角,恰好在斜对面,如果他有所动作,苏与将会很快察觉。从方才的剑鸣来看,此地应该不简单,虽然不知道剑鸣的原因,但是林砚的反应告诉她,今天是入了虎穴龙潭,想必刚刚的大风绝非偶然,不过这刚好进了这妓院,也不知道是刻意安排,还是凑巧。再者……这个老鸨,究竟是妖还是人? 正想着,后面传来哒哒哒的走路声,苏与回过头,一个红衣姑娘从楼梯上跑下来,急切的向他们这边而来。 方才因着光线太暗,没法看清,这近了才发现姑娘很是眼熟,仔细回想一番,这姑娘不是那南下客船上“人间至欢”的红姑娘么!她怎么会辗转来了此地? “公子。”她来到林砚旁边,头上的金步摇摇晃着,红姑娘满眼都是重逢的欢喜。眉心的扇形花钿衬得她面色红润,竟比当初还好看上许多。 第三十八章 前世篇 苏与承认她此时此刻吃味了,但也没表现出不满。忒自吃着碟中的点心,她从前不觉得自己贪吃的,原来是没遇上,如今遇着了,才发现一切皆有可能! “公子,你还记得奴家吗?”红姑娘挽起耳边的碎发,这动作似乎是想让林砚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苏与没好气的撇嘴,若是林砚多看一眼,自己定罚他三天不许睁眼! 林砚抬头望着红姑娘,眼神有些迷茫。说不记得是假的,他的记性还未那么差,不过顾及着旁边某个无形之中浑身散发着酸味的人,林砚还是装出一副忘记的模样,说道—— “不记得,姑娘是?” 罢了,赶紧收回视线。 苏与窃喜,赶紧喝口水压压惊。好在这家伙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得意之际,苏与没发现后面的桌位上已经空了。 红姑娘显得很是难过,“那公子还记得十年女儿红吗?上一次公子不曾喝到。” 林砚咀嚼着口中的点心,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有点印象。”再不说,他还怕这姑娘哭死了,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他不是没见过女人们哭起来撒泼的样子,就说魍魉局的一群师姐师妹的够叫人不省心的,还好林砚有些任务在身也不回去,这才留的耳根子一片清静。 提起酒就有印象,平时也没见这家伙多爱喝酒,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苏与暗暗叹口气,肩膀上忽然一重,一只男人的手慢慢握住她的肩膀。 背后的风花又开始鸣动,苏与偏眸,西南角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肩上的那只手还在,红色的布料滑到前面,苏与肩头一痛,风华出鞘一剑斩了过去。 鸿城后退数十步,心中暗道被这剑气差点伤到手,手臂忽然一凉半截衣袖缓慢落在地上。林砚飞身跃上桌案,飞快踢出脚下的茶盏,鸿城挥动九尾鞭隔空劈碎盏子,顿时碎片四溅。 苏与拉着红姑娘躲到林砚后面,屋内的其他人都吓得躲到楼梯底下,大气不敢出,苏与奇怪的发现留下四个女子还站在原地。 红姑娘望着他们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四个人,方才怎么没注意到。” 话音刚落,那四个面生的女子陡然就变成了妖态,个个衣不蔽体,模样丑陋,身材倒是火辣极了。苏与好歹见过妖怪并没有被吓到,红姑娘则不同,吓得叫出来,幸好被苏与捂住嘴。 “林砚!你杀我挚爱,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林砚蹙眉,没听懂他话里指的谁。 九尾鞭用力一甩,划破空气包了过来,扫桌而过,桌椅板凳瞬间成两半。林砚险险躲开落在地上,九尾鞭带来一阵风席卷了整座楼,一时间难以睁眼。 “哎哟哟,你们神仙打架,何必挑我这地儿呢!”老鸨倒霉的哭丧道,心疼那些摆设,又不知得花多少钱。鸿城嫌她啰嗦一记寒光扫去,老鸨立马闭了嘴,扭着肥胖的身躯噔噔噔跑到二楼房间关上门。 “你说的是那一只黑熊?”林砚想到,他至今就杀过这么妖怪罢了。 苏与不敢置信,没想到这件事还是没有安全过去,埋下祸端…… 心烦意乱时,忽听得一声“小心”,苏与回头,一道黑色雾团朝自己袭来,红姑娘扑身挡在她的面前,苏与想伸手接住她掉落的身躯,却被一股力量震飞。 “红姑娘。”心口被震的发麻,苏与顾不得那么多,跌跌撞撞跑过去抱起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红姑娘。 苏与探了她鼻息,几乎快要没有了,只进不出。 “红姑娘……” 苏与抬头,黑妖碎布盖身,遮住隐私部位,完美的身材曲线让人忽略了她丑陋的面孔,白皙修长的腿微微交叠,赤足走过来。 生死无惧,这一天总会到来,这样的日子约莫不会结束。 决定和林砚在一起,就应该知晓会如此。 黑妖抬起纤纤玉手,有黑雾从地面悄然升起,渐渐凝聚成一双手的模样,抓住了苏与的脚踝,令她动弹不得。 风花似乎不再是一柄普通的剑,脱离苏与的手心,自动挥散脚底的黑雾,一剑插入地面,镇住! 黑妖收手,不屑的笑了:“呵,居然在这剑里注入灵力。小把戏而已,不足为惧!” 她张开双手,向上升起,四周瞬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线都没有。苏与心跳的厉害,黑暗中就听到林砚在喊她,那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苏与握紧风花,这样强大的妖气已经快将其中的灵气消耗干净。原本靠着这灵气,那些黑雾一时半会儿还靠近不了,现下手中的风花安静了下来,黑雾化作四只大手,一下捆住她的四肢,将她拎起! 刺耳的笑声几欲刺穿耳膜,苏与猝不及防一下腾空飞起来,风花哐当掉在地上,她闭眸感觉到有一股风吹过耳畔,带着浓浓的的杀意,睁眸,一只红色瞳孔近在咫尺! 冰冷的九尾鞭缠上她的颈项,越勒越紧,表面的倒刺勾破皮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间曲线缓缓流下。 未见人,但闻声,雪月咻的飞来割断鞭,复又回到林砚手中。苏与看见那里有微弱的紫色的光,一红一紫在空中纠缠,剩下三个小妖也加入进去,林砚一时分身乏术。 心中如何着急,林砚也无法接近到这边,努力向前一步就立刻被打了回来,分心之时身上挂了彩,红色的血渗透到白衣上。 苏与挣扎不开,林砚也一步步的落了下风,黑妖冷笑着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你的血很是诱人呢~” “滚!”四肢缠的加紧,手脚渐渐的都没有了知觉。 莫名被骂了,黑妖气的脸都扭曲了。“小小凡人,胆子挺大!”她哇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对准苏与颈项准备咬下去,谁知妓院大门砰的一声响,感觉有什么东西飞了进来,紧接着苏与浑身一晃,眼里有光在聚集,五指合起,一道巨大的力量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将整座楼阁的窗户都撞开了。 所有人被这股力量波及,全都倒在地上,黑雾消失,蜡烛重新点燃,周围亮堂起来。 缩在楼梯底下的人偷偷把头探出来,看了看四周,发现空中悬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一身白衣,脖子上还有血,仔细分辨,这不是方才老鸨说的修仙之人么! 第三十九章 前世篇 “苏与……”林砚爬站起来,震惊的望着空中的那抹白影。 这是那个他认识的凡间师妹吗? 无尽的冷意藏在眸底,苏与抬手隔空扼制住黑妖的脖子,那黑妖惊恐的挣扎起来,慌忙想要攀附她的臂,却只碰到衣袖一角,死亡如期而至。 一声乌啼,掌心空无一物,一团黑雾随着几片飘落的鸦羽消散。 苏与转头向其他几个小妖,众人这才发现这女子竟是双色瞳,右金左蓝,在这六界,异瞳屈指可数,只听说而已,没有任何人见过,如今见到不由被吓得瑟瑟发抖。 异瞳,必与两界界主通,至于是哪两界,这就无从知晓了。 能与两界界主有关系的人,那是怎样强大的身份! 鸿城不解的望着苏与,带来的妖怪通通被解决,却迟迟未对他动手。莫非认识自己?鸿城猜到了是谁,并不太确定,因为这里并没有她的气息。 鸿城飞身向苏与而去,结果身边一道更快的白影迅速阻隔他们之间。 剑指眉心,鸿被迫城停下来盯着林砚的紫眸,眉头一挑——“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 “你杀了我,那你自己可又会为死在黑熊手下的十几位少女偿命?”林砚举剑问道。 鸿城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只要你们死了……” “十几条人命,你又有几条命?”林砚打断他的话。 “那与我有何干系?”他本意只为黑熊报仇,自己又是个妖怪,反正在他们凡人眼中妖怪都是十恶不赦、杀人作恶的该死之徒罢了,鸿城又何必自作高尚,为那些劳什子凡人偿命? 话音未落,外面又是一阵大风狂做,门窗摔的哐当作响,不知又是哪方人物来了。不过这是个好机会!苏与趁鸿城回头之际,拉住林砚,御剑破窗逃出。 鸿城追了两步,便停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啐了一口。 那人存心帮了他们,鸿城也绝对不会追的上。他省了力气,来日再做打算! 外面已经天已经黑了,夜幕降临,星辰点点,他们此时此刻已经飞在洛城的上空,脚下万家灯火,头顶的月亮大的似乎伸手就能摸到一样。 苏与忽然感觉体力不支,异瞳消失,身形一晃,差点从雪月剑上掉下去,幸亏林砚眼疾手快扶住了。 他控制住方向,苏与坐在他脚边,摸着额角,脑袋迷迷糊糊的:“这是哪里?” 旁边都是云雾,还格外的冷,风簌簌吹的苏与忍不住打寒战。 “等会儿就到了客栈了,你撑住。” 离得不远,雪月飘然落在“梅雪”的东院,这里是仙家住所,想来也不敢有妖怪来这里。 苏与蹲在草地上,此刻晕的厉害,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实在是没法站起来。 刚好旁边有一口井,林砚接了半瓢水让她喝下去,这才觉得舒适了许多。 林砚陪着她坐着,苏与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回想起青楼里的场景。 “我看见一个女子飞了过来,她的样貌我没看清,我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挤进了我的身体里,但是没有很难受的感觉。” “后来我就进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那里站着很多人,吵吵嚷嚷的,我看见人群中央有一方形的比武台,对立站着一男一女,他们比试起来,最后男子输了。” “他们说什么我也没听见,只看到他们一直在说话。所有人都看不见我,砚,我这是进了哪里?” 林砚思考片刻,答道:“约莫是那女子的记忆吧,不知你是如何看见的。” 苏与摇摇头,林砚探了她额头,闭眸窥到她魂魄并未受损。一般人被附身,也是决不能看见附身者的记忆,相反附身者可以看见宿主的全部。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林砚也无从解释。 夜已深,林砚煮了一碗安神汤送到了苏与房里,看她服下安心入睡了才打算走,谁知房间门却突然被推开,林砚抬头瞧,却道是傅韵那家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也不知去做了甚,叉腰倚着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许久。 “还好,你们安全回来了……老子差点被一群妖怪送到鬼界投胎!”他急忙奔过来,喝了口水。 林砚见他额上汗珠密布,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你受伤了。”进来之时,傅韵也就注意到了林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想来也和自己的遭遇差不多,或者说更严重一些。 林砚没答话。 近来也没得罪什么妖界之人,是谁同他们有着这样大的恩怨? 实在是想不通。傅韵摇摇头,问:“你知这是什么缘故?” 不知他是真笨,还是假笨,有时觉着他有几分小聪明,有时又叹他榆木脑袋。 傅韵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松了松疲倦的肩膀,“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林砚曲指轻轻叩击着桌案,“我竟不知如何说你才好。那追杀我等的一伙妖怪,是前些日子和洛城杀人之案有关联的黑熊。” 傅韵捂着嘴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刚吼出声便被林砚一记冷眼给噎回喉咙。 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苏与,确定她没被吵到,这才放心松开手,继续说道:“我的天呐!真是造孽!” 怕傅韵再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林砚起身将他拎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廊下,如同几日前的场景,那时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如今却真的只剩下满满的担忧之情了。 “在这梅雪躲着,终究不是个办法……”傅韵叹息着一掌拍在栏杆上。“不知这黑熊背后之人是谁,你可知道名字?” “鸿城。”林砚淡淡吐出二字。 傅韵瞬间感觉头皮发麻!这“鸿城”在魍魉局的在册名妖录上,那可是排名前十的存在。此册只记载妖界能力卓越着,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将此册名单背下,记住容貌,以防以后出任务时会遇上惹了麻烦丢去性命。 鸿城本是妖界门主风乂的左膀右臂,那风乂是六界何等高强,手底下的自然都不会是一些等闲之辈。在风乂最鼎盛之期,手底下曾有五位大将,这鸿城当属第一! “噫!”傅韵倒抽一口凉气,搂着双肩,“今夜人间的风怎么格外的冷,林砚,我们不如回魍魉局吧。” “这是不成!”林砚背过去毫不犹豫冷声拒绝。 傅韵垂眸思考着,他如今也没更好的法子,林砚固然舍不下苏与,傅韵欠着苏与一个恩情,也断不会丢下。 第四十章 前世篇 “林砚!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法子吗?”傅韵无奈摊手道。 “……”林砚眼神在闪躲,“明日我还要进宫,我先回去歇息了。”说罢,就要走。 “等一下!我想到一人!我们去求他帮忙!” 林砚驻足,回头等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局主身边曾有一个天光阶的神者?!” “天光阶……”林砚蹙眉,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 自分六界来,魍魉意为“山精鬼怪”之类的简称,故而也是魍魉局名字的由来。上一任的局主陌离有一个亲弟弟,名为陌殇。 自神界将修为分为各大等级:半方、鉴开、天光、云影之后,修仙行列便出现一大分水岭。 “鉴开”顶阶,就是这无法跨越的分水岭! 据书中记载,分阶之后,冲破鉴开顶阶达到天光阶的只有三人,陌离陌殇一对兄弟,还有一位记载不详,而六界之中,而达到云影阶的,更是少的可怜,仅仅就只有妖界之主风乂一妖而已! “陌殇……”林砚迎风叹了口气,“他早就离开魍魉局了,无人得知去向。” “我知道啊!”傅韵激动的拍手,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说起来他也是无意间知道的。上一次洛城之事解决后,他便去了一趟鬼界,找那黑白无常二位爷喝酒。 虽然说被惨痛告知黑白二爷不在鬼界,这些都可以忽略,重点是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路过的鬼差们说黄泉来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拄着柄黑金横刃长戈,穿的是破破烂烂,满身的黄沙,沉默寡言的,问他什么也不回答。那双金色的眼睛瞧着人的时候无比的冷,与他对视上几眼,便觉得浑身发毛。 至于傅韵为何认识他,还不是一眼就看见他手中的武器——伊阙戈。六界之中独有的一柄长戈,除了陌殇,无人会使。 “那后来如何了?” 傅韵得意道:“自然是被我带走了!我将他安置在了凡间!” 林砚沉吟,若有所思。傅韵心想着这等抱大腿的机会是万万不会错过的!局主陌离下落不明,师兄当权这件事他实际上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若是陌殇回来,说不定魍魉局的局势会有所好转。 “此人不见得会帮我们。”林砚往房间走去。傅韵跟着,道:“那就明日过去瞧瞧好了,反正师兄是不会帮咱们的。还有,林砚,过不了多久是。就是新的局主票选日子了,到时候你务必要回去。” 林砚关上门,傅韵尴尬的站在门口。这家伙心烦就不爱多说话,真是没办法。 翌日天气阴沉着,乌云密布,还起着凉丝丝的小风。林砚天未亮就乘了宫中的派来的马车,不知皇上那么急召唤他所为何事。 苏与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多时了。傅韵简单把昨天他与林砚商议的东西和苏与简单的说了一下,两个人便启程去了城东的一处民居里。 相比城南区的繁华与热闹,城东常住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小老百姓。几个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闹,苏与经过一棵老槐树下差点被躲在上面的孩子用沙包打到脑袋。 再往前走一截,后面孩子的笑声远了,安静了许多,他们停在一处石砖矮墙外,曲指叩了门,傅韵朗声问道:“有人在吗?” 不过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门吱呀打开,开门者身着墨色交领箭袖袍衫,胸前隐隐约约印着一只风生兽,看的不大真切。再看容貌,眉若远黛,乍见原以为是个宽厚温义之人,细看之下但见双眸含着冷光,眼角低垂,似未正眼瞧着任何人,气质若十二月的湖水,寒冷彻骨,让人不敢多接近一分,再加上他的身高八尺有余,无形之中就有一种压迫感…… 苏与看了一眼傅韵,心想这人也不似傅韵口中所说的那样邋里邋遢的,兴许是找错了人? 虽不似那天,今个儿整理的倒是整洁,不过傅韵还是认出来,正准备说话,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儿砸到他鼻子。 “我去……好大的脾气……”傅韵摸了摸逃过一劫的鼻间,正准备再叩门,谁知道后头哗啦一下掉下两只妖怪,暴露之后连滚带爬的准备跑路。 苏与瞬息间来到他们前面挡住去路,戒备的拔剑架在妖怪脖子上,冷声喝道:“你可是一路偷偷尾随了我们!” 这年头办个差事不容易,跟了一路本来这二位也没发现,不知怎的刚刚就被一股力量打了下来,实在是奇怪。 傅韵见那两只妖怪死活都不开口,走过去夺剑直接让他们魂飞魄散。 “真是麻烦,看来不止这两个!妖界的那位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傅韵皱眉,事情很是棘手。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刚才除了里面那一位没别人帮忙。 鸿城一定就在这附近,不管了,傅韵抓起苏与就往门上撞去,这家伙住他的,喝他的,大家都是魍魉局的好伙伴,不能见死不救呀! 苏与闭上眼睛,想象之中的痛觉没有袭来,睁眸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一座清新雅致的小院,种了一些绿竹,石桌矮凳上坐着方才为他们开门的男子,眉间一点朱红,正拿着一蓝色方巾低头细细擦拭手中的长戈。 气氛一度尴尬,师兄以上辈分的他都不知道叫啥了。苏与瞧了傅韵半天,二人如同个大呆瓜似的,傻站着不说话。 倒是男子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若寒冬谷底吹来的一阵刺骨夹着雪粒的风:“魍魉局傅韵?” “是!不想陌殇前辈知晓在下的名!三生有幸!”傅韵欣喜万分。 名唤陌殇的男子头也未抬,收好方巾,举起长戈对天看了许久。 “陌前辈……局主失踪多时,您可曾知道下落?” 陌殇动作一顿,偏头愣了会儿,看起来似乎不知道这件事。 收起长戈,淡漠只答二字:“不知。” 傅韵望着他起身回了房间,气的抱着竹子摇晃:“啊啊啊!这是什么人呐!惜字如命,比林砚还难对付!啊啊啊!” 苏与弯腰捡起地上打落的竹叶,“消停一些,或许别人自有考量,方才是他救了我们,没错吧。” 傅韵停下来,探头探脑拱鼻嗅着风中极淡的妖气,道:“鸿城离我们太近了,不消多时,他或许会打进来!”即使鸿城极力掩饰,但还是逃不过傅韵的鼻子。 第四十一章 前世篇 真是棘手!怎么走到哪里都会被鸿城找到! “苏与,苏与?”傅韵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方才进来之后他就发现苏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瞧着这里竟觉得有些熟悉。”苏与环顾了四周,说道。 傅韵哼了一声,不信:“这是一座有几百年的老宅子了,难不成是你前世的住所呀!况且这儿都被周围的人说成是一座凶宅。” “……”苏与白了他一眼,翻眼瞅着他:“那你买下来作甚?” 傅韵昂首,飘飘然道:“我喜欢呐!况且这儿很干净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别人怎会说这是一座凶宅?” 一件传闻若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那并非是空穴来风。 “可是这儿的确很干净,我是神者,我能看见那些东西,这儿的确没有。” 苏与举手表示投降。 天阴沉的更加厉害了,风中夹带着雨水的湿意,天色暗了几分。鸿城的妖气淡了,不知是走了,还是因起风的缘故。 傅韵过去敲门,叫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他心道“失礼了”,推开门,雅竹屏风后的床铺上空荡荡的,房间不大,一眼收尽,前辈的气息也消失了。 他离开了。 “……”傅韵几欲抓狂,这不明摆着白跑一趟嘛!苏与站在门口淡淡看了一眼,转头走了。 傅韵有气无力的跟在后面,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擅作主张!都怪我!都怪我!” 前面的人也不吱声,傅韵不敢再多说什么,静静跟着,好歹是一路平安回到了客栈内。 约莫到了傍晚时分,林砚才回来,苏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撑着腮一路望着他从马车上下来,同宫里的公公寒暄了几句。 楼梯上传来稳重而熟悉的脚步声,苏与偏头,林砚恰巧从转角走了出来。 外面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打湿芭蕉叶,雨水顺着屋檐汇成一条条雨帘垂下。进了屋,三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气氛一度凝重。 “明日我会启程去南方求雨,我会带她一起走。”林砚握上苏与的手。 傅韵急了:“去南方?林砚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想破罐子破摔了呢?” 云国南方一直都是鸿城的地盘,去到哪里无非是找死! “你坐下!” 傅韵乖乖坐下。 林砚继续道:“我托浮降查了,鸿城在南方的势力已经空了,他只带了几个愿意追随的心腹来了这里,只为报仇。” “所以,这里远不如南方安全。” 傅韵郁闷的抓着脑袋,林砚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样的做法有些冒险,谁知道结果如何呢。 沉默了半晌,傅韵烦躁道:“没办法了!那就听你的,去南方!” 林砚轻嗯一声,问:“找到陌殇了?” 提起这就很郁闷。“找是找到了,问他局主下落,他也不知,后来竟偷偷走了。唉!”傅韵没成想自己会有今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就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林砚瞧着烛台,许是想到了什么,半天不说话。苏与感觉他的手冰凉凉的,心里还揣了许多心事,但也不便过问。 商量至此,散去回各房安歇,只待明日一早启程云国南边的抚州,这一路上又要颠簸个一月…… 再说那头回家探亲的房公子,身负功与名,回乡之后那可真是轰动一时,县老爷亲自去城门楼等着,带上几箱“薄礼”送去了房府…… 房公子深是厌烦这县老爷,在这一方欺压百姓,强占民女,中饱私囊,这方圆百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至城门口,便被这狗官阿谀奉承的丑恶嘴角恶心到了。 房公子握着缰绳骑在马上,冷面看着。 “下官蔡一金拜见将军。”狗官穿着官服是一副人模狗样,恭恭敬敬作揖,抬起头顶着一张十分油腻的脸对房公子眯眯眼假笑,露出一口长的很有想法的牙齿,两撇八字胡配上这笑容显得更是猥琐至极。 房公子别过头,道:“有何贵干?” 那蔡一金笑嘻嘻近前两步,房公子的坐骑“千里”可不乐意,抬起后蹄就要踢来,吓得他跌到地上,官帽都歪在一边。 围观百姓哄的笑开,蔡一金涨红脸赶紧爬起来扶正官帽,房公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笑一声:“本官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话落,一握缰绳绝尘而去。 那蔡一金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带着属下快步跟了上去。 到房府,爹娘同着妻子与家里众下人早已等在门口,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连忙走下台阶迎来。 “吁~”房公子勒紧缰绳,利落跳下马来,刚要下跪就被房林氏扶住,“路途劳顿,莫行此大礼,回府细说。” “娘~”房公子眼含热泪,好几年没回家,家里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好几年没见儿子,知晓边疆之苦,房林氏今天特地让下人做了一桌子好菜。 “夫君——”有道软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房公子心一颤,立定,回头,谢宛儿站在柳树下深情望着他。 “瞧你眼拙的!凌儿一直在旁,你尽顾着跟你娘说话,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更不顾自家娘子了!”房定泰假意责怪道。 “爹。”房公子愧疚道。 “算了算了,咱们二老就让他们两个说会话。”房林氏拉着房定泰先进了堂屋。 余下他们二人…… 风拂柳,谢凌儿走过来拉住房公子的手,她个子才至房公子肩头,说话需得抬头。“夫君,你回来怎么不同我说话……” 房公子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几乎可笑的想起那一晚黑影说的话…… “今有公子独爱妖怪。” 他的妻子,饱读诗书,温婉贤淑,喜静厌闹,又怎么会是妖怪……再说,妖怪也并非都是作恶之辈。 正想安慰谢凌儿,门外有人到,夸张的“哎哟”一声,不请自来。房公子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那肥胖的身躯渐渐走近,蔡一金乐呵呵,拱手道:“打扰将军与夫人了,嘿嘿嘿。下官备了些薄礼送来,还望不要嫌弃。” 第四十二章 前世篇 房公子深是厌恶,冷淡道:“县官爷怎来了?” “下官来拜见将军,这是奉上的一点心意。”蔡一金回头挥手让捕快把红漆木箱抬了进去。 房定泰走出来查望发生了何事,蔡一金嘻皮笑脸走过来,同房定泰套起近乎:“房老爷近来可好?下官这里新得了一盒上好的大红袍,特来送给房老爷尝尝。” “确实是好茶,可惜我无福消受。”房定泰拂袖。 “这话说的……”蔡一金抬脚欲进屋,谁知被人抓住背后衣服,动弹不得。回过头,却见是房公子,再瞧他满脸都是不耐烦,任蔡一金脸皮再厚,现下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那……下官就先告辞了,将军许久未见家人,下官不便叨扰……”话落,灰溜溜而去,站在大街上回头看了一眼房府的牌匾,面露凶光:“真是给脸不要脸!做了将军就竟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捕快心想:人家可是皇上面前红人,自然看不起这地方小官。 这蔡一金横霸一方,为官数十载也是出了名的记仇,一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记上许久。不过房公子倒不在意,他现在也是将军,任蔡一金再横,也没那个胆子敢跳到房公子头上。 入夜,奔波了小半个月才回到家的房公子,得以安稳,正准备和衣而睡,但想谢凌儿用过晚饭之后去了后花园迟迟未归,莫名内心觉得不大放心,遂披衣去了。 园内静悄悄的只听得昆虫的鸣叫,房公子走在郁金香小道里,月光如水,给大地铺上一层如梦如幻的光影。身后的影子被拉的斜长,房公子走了一圈过,却没见到谢凌儿。 正疑惑着,打算往回走,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的假山有一道黑影闪过,房公子拉紧身上的衣服,慢步绕到假山后。 假山后有一方水池,池边苔藓丛生,湿滑无比。快入秋,池内荷叶已枯,只剩几根枯黄的枝还伫立着。 没寻到,打算往回走,刚回头就被一双细长的鬼手吓到,房公子很快反应过来,那鬼手扑过来就要抓他,房公子身子一斜躲了过去,打斗间,脚踝上悄悄摸摸多了一双苍白的手,房公子低头一瞧,那手竟是从池水中探出来的。 尖锐的指甲刺进皮肉中,火辣辣的疼。那水里的鬼手死拽着,房公子不小心踩上苔藓,一下子被这股力量拖进池里,“噗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浪花。 那岸上的鬼揪着他衣服一起被拽进水里,池水不深,才没到房公子肩,他挣扎间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瞧见小路上跑来一个人,房公子认出是谢凌儿。 她急急忙忙的鞋子都跑掉了,纵身一跃跳进池中。 那两个鬼安静了下来,房公子得以挣脱,抱着冻的直哆嗦的谢凌儿上了岸。 “相公……”谢凌儿说话都带着颤音,轻言细语,惹人疼惜。 “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房公子察觉到怀中的谢凌儿抖了抖。 有一黑影投射到房公子脚尖上,房公子抬头,月光下立着黑影,是个人形。 “还记得我么?” “记得。”房公子别开脸,抱着谢凌儿打道回房。 衣服还在滴着水,水渍沿着行迹打湿了一路。 黑影没跟上,声音远了,但依旧听得清。 “谢凌儿,你终究都是个妖怪,你自己最好作出选择!” 谢凌儿颤的更加厉害,房公子轻拍她的背。穿过郁金花从,穿过回廊,穿过月色满院。 房公子抱着她,踢开房门,走进去,足跟一勾门关起。 “鹤……鹤鸣……”谢凌儿不敢正眼看房公子,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叫相公。”房公子松开她,让她坐在这里,开门出去不过一会儿又回来了,走过去细心脱去她身上湿透的衣服。 “相公……”谢凌儿试探着摸上他的手,房公子一怔,眼睫低垂,抽回手,转身淡淡道:“我去问问宜春热水烧好了没有。” “……”谢凌儿垂泪目送房公子离开,她很快擦干泪水,眼里多了几分杀意。 第四十三章 前世篇 妖怪也分为许多种类,其中最为低贱是【地妖】,法力微弱,寿命与人同岁,幼小是以人形,脸上无五官,全身黝黑。长大之后,会有部分得以幻化成人态,有容貌,可比美丑。此族无灵根,故而无法修炼成仙。 地妖在妖界受到众多妖怪的极力排斥,因他们一族生来骨子里就带有一种劣根性——喜好恶作剧。 凡与地妖打过交道的妖怪都无一幸免,皆被捉弄的很惨,此点在妖界得到全部妖的认可,之后实在是忍无可忍联名上书,让妖主下令驱逐地妖出妖界。 自此以后,地妖就扎根住在凡间,有容貌者便混迹在凡人当中,与凡人同作息,生活习惯没什么两样,也没人看出来。 但是劣根性依旧在,同他们为邻居的凡人被捉弄的怀疑人生,也不知是谁做的。 比如,这一日房公子去马厩牵马,相距老远就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房公子走近一瞧,竟发现马厩里全都是秽物,而“千里”则两眼反白躺在地上。找了大夫来,才得知是被下了药,也不晓得是哪个缺心眼的东西在千里的粮草上动手脚,房公子气的不轻,当即召集了所有下人。 端来书桌,备上笔墨纸砚一个个盘问。 日光正盛,玉兰树下,一桌一人,府里的家丁、丫鬟排成一条长龙队。 “下一个。”随侍二两双手环在胸前高声喝道。 一家丁走出来,害怕道:“今早少奶奶过来说要用马,小奴正在喂草,少奶奶就说让她来,然后小奴就离开了。” 二两道:“这么说这巴豆粉还是少奶奶下的咯?” 那家丁慌张跪下:“小奴不敢。” “罢了罢了。”房公子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各去做自己的事,院里一下空了。“问了一上午也没问出什么,少爷,您不会真的怀疑少奶奶吧。”二两试探着问道。 房公子白了他一眼,收起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你话太多了。” “……” 二两吃力的扛着桌子跟在房公子身后,日正中,阳光照进回廊,二两热的满头大汗。自家少爷行在前,广袖随风浮动,二两无聊的望着衣上的刺绣。 蓝衣上用白线绣了成片的竹林,占了半只袖面,而另一边……二两看向左边,左手的广袖却没有。 这倒是稀奇。 将东西都搬回书房,擦了把头上的汗,抬眸正对上房公子不悦的目光,二两尴尬的咧咧嘴,正准备走,房公子忽然发话了。 “我好像少盘问了一个人。” 二两蒙圈,仔细思索:“那是谁?” 房公子道:“你今早干什么去了?” “……”二两无语,“拉屎。” “……”房公子嫌弃的让他赶紧滚,二两麻溜的赶紧退出书房,顺手关上门。 二两自小就进了房府做了公子的书童,二人年龄差不多大。公子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随意出入他的书房,老爷和夫人也不例外,二两倒是可以,但是不能呆太久,这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外走,穿过白墙灰瓦拱门,迎面走来谢凌儿。二两正欲道,谢凌儿直接擦身而过,去了书房。 推开门,房公子着一身中衣,领口半敞,露出麦色的皮肤。“夫君,你昨夜在书房休息的么?”谢凌儿道。 昨夜他说出去问宜春水烧好没有,就一去不返。 “嗯。”房公子走到书桌前,席地而坐,他翻出柜子里的书籍,铺平放在桌案上晒着,日光穿过轩窗投射进来,空气中有细尘在阳光里翻卷。 一动一静间,谢凌儿注意到他肩头有一处伤疤,她走过去二话不说拔下衣服一看,伤疤呈“十”字,却又不太像,而且这是新添上的疤痕,色与他处不同。 房公子不动声色拉好衣服,道:“你上午去做什么了,没见到你人。” “我……我去处理一件私事。”谢凌儿收回手,表情不大自然。本来想问他伤口是怎么回事,不过被他的话堵住,也明白他不愿意说。 房公子道:“何事?” 关于她的私事,房公子之前从不过问。今天破天荒头一回问起来,谢凌儿愣了片刻,才答话。 “你说,你会尊重我的……” 房公子继续收拾东西,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下,双手握拳,冷然道:“在你的心里,我是怎样一个人?” 认识这么多年,同床共枕过,她从没听过房公子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陌生的如同外人。 “你是我的夫君,是会一起共白头的人。” 房公子听得烦躁,又道:“千里中毒一事,可是你做的?” “我……是我做的。”谢凌儿本不想承认,但怕房公子有生闷气,还是觉得不要隐瞒的好。 千里是跟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存在,房公子气的欲发作,但是偏逼着自己忍了下来。他现在连理由也懒得问,直接叫谢凌儿出去! “……”谢凌儿沉默了会儿,扭头就离开了。她也不是存心要害千里的,他们这一族对于做坏这件事上是控制不了的。 早上她去马厩借马,她又不识得千里,看着这匹马身形高大,鬃毛顺滑,想来是个好马,跑得也会快一些,她便过去拉千里,谁知道这家伙就是不动,撅着头同谢凌儿较劲,你拉着他,他还往后退,谢凌儿一气之下就在粮草上动了手脚,打算让这匹马吃点苦头,谁知道这是房公子的坐骑。 那日他回来,自己也就注意到心心念念的夫君,谁还会注意夫君骑的又是什么马! 谢凌儿气呼呼的跑到了城外的破败佛庙中,庙内供奉着一尊爬满蜘蛛网的佛像,早已经看不出来是什模样。地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些干草和烧了一半的柴火,应该是过路人在此过夜留下的。 谢凌儿一脚踢开柴堆,大声喊道:“罗尧,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门口吹进来一阵风,带起满地的灰尘,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哟,我道是谁?今天起了什么风,你竟然会主动找上我?” 一人形黑影迈着两条长腿跨进来,脸上没有五官,肩上吊着两只惨白的溺死鬼,大概脑袋那么大的缩影,一左一右,两个都手指、指甲细长,湿漉漉的长发裹着脸。 “你能不能放过我?” 罗尧道:“放过你?”他大笑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绝无可能!” 谢凌儿道:“以我们地妖的法力,根本无法对抗其他的妖怪,罗尧你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罗尧不认同道:“那可不一定,只要你们把妖力修为都给我,我就可以带领地妖把其他妖族踩在脚下!” 他勾唇笑,见到谢凌儿面孔逐渐扭曲,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你要来帮我,你应该来帮我!鸿城已经对南方撒手不管了,现在所有的妖怪都乱成一锅粥,这时候你不帮我,可不行!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让这两只溺死鬼吃了你相公的魂魄,让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半夜忽然惊醒,谢凌儿抱着被子喘着粗气,身上的薄衫都被汗水浸湿,刚才的噩梦太可怕了,罗尧身边的溺死鬼突然变得好大,大到自己只能看见冰山一角,他们随时随地就能把自己吞掉。 白天见完罗尧以后她回来就睡觉了,后来就开始一直反复梦到庙里的景象和她与罗尧之间的对话。 她能感觉到罗尧就在身边,就在身边用他那没有五官的脸对着自己,躲在某个角落注视着她,而谢凌儿看不见! “啪嗒”!窗户突然被风吹开,谢凌儿吓得浑身一抖,宛若一只惊弓之鸟。梳妆台上的东西被风吹的叮咛哐当倒了一片,她抱着鸳鸯戏水的被面紧紧的不肯撒手。 忽然有人推开门,谢凌儿闻到熟悉的气息,屋内的蜡烛被点亮,房公子微躬身影的投在屏风上。那人绕过屏风走了过来,一脸疲态,手上还端着烛台,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摇曳不定。 “起风了,不睡怎么也不晓得关窗。”房公子关好窗户,又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一一摆好。 第四十四章 前世篇 许是情动所致,谢凌儿掀被下床环抱住房公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我是个……妖怪……” 虽然已经知道,但是忽然听她自己坦白说出,心中还是猛地颤了一下,那一刻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知道。”房公子叹息道。 “那你……你……会不会不要我了?”谢凌儿抬头,泪眼朦胧,房公子心软,揉了揉她的发顶,“还记得成婚那一夜,我和你说过的那一句话吗?” 谢凌儿感动的点头:“这辈子,你只娶我这一人。” “那就安心睡吧。”房公子回身吹灭蜡烛,拥着谢凌儿睡下,外面有雷声渐响,房公子轻轻捂住她的耳朵,怀中的人已经熟睡。 雷光闪过,照亮房间,屋顶上森然吊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 抚州旱情最为严重,待解决了抚州麻烦之后还需去其他地区,此次表面是去求雨,暗地里还遵从着陛下的暗昭——审核地方官员有无贪污赈灾款与腐败等现象,再者,还带了二殿下一起去了。 林砚这才明白,皇帝心里明明早有人选,假意走漏消息让众位皇子知道皇上有意会问自己太子人选之事,因而会有皇子前来拉拢林砚。他在宫中没呆多久,四个皇子倒是都来登门拜访过。 去往抚州的林间小道上,傅韵驱着一辆马车,林砚一身月白衣衫靠在边上,白皙圆润的指尖捏着一株狗尾巴草,无聊的摆弄着。 马车外出奇的安静,马车内亦是。 苏与抱着风花倚窗假寐,李钰子则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靠在角落里睡着了。 从一开始,一进马车,苏与见到这狐狸的第一眼起,她便知道这是个妖族。狐狸望她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动物看到人的眼神,这种眼神就是人与人对视的感觉。恰好怀里的风花也抖了三抖,证明了苏与的直觉。 车外,傅韵声音响起: “赶了一上午路了,我肚子饿了。” 苏与掀帘探出头来,道:“我也饿了,师兄~” 傅韵听她说话酥麻的调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那个和他说过话的苏与么?严重怀疑换了一个人。 “那在前面寻个平地,找个阴凉的树下,咱们稍作歇息。”林砚道。 跳下马车,傅韵将绳子系在大树上,以防马儿跑了,又找来一些干草喂了马,这才回来。 一张草席上放着一张方形矮桌,四人坐之。苏与取出带的点心与干粮放在碟中,分而食之。 傅韵吃着点心,忍不住看向李钰子怀里的那只狐狸。 “喂,你不好好修道,跟着凡人做什么?”傅韵冲它说道。 那怀里的狐狸被傅韵凶巴巴的语调吓得缩成一团,李钰子斯文的放下手中的点心,望着傅韵温温一笑:“阁下吓到我的狐狸了。” 傅韵暗暗作呕,哪有妖怪这么胆小,被一句话吓到! “方才我在这周边转了一圈,发现那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苏与你陪着我去打些水。”林砚起身,去马车里找出大家的水壶,向溪边走去。 远处青山连绵,近处浅水望鱼戏虾,河滩上遍布的石头很是难走,苏与拉着林砚的手,来回蹦蹦跳跳着。 林砚蹲在水边打好水,站起来发现衣角被水都浸湿了,他抬起头却见苏与抬头盯着某处半天动都不动一下。 林砚悄悄走过去,听得一声扑腾响,一只金鸟展翅飞到树冠里,也没看清。 “你在看什么?”林砚牵着她的手走,苏与还在想着刚刚的那只鸟。 “那只鸟好特别,全身都是金色的,头上还有一个漩涡图案。” “漩涡图案?”林砚怎么觉得似曾相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并非是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需得用心看过一遍,一字一句读过的东西才能记得住,若只是匆匆扫一眼未细看的,又如何能过目不忘。 回到马车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这次换来林砚驾车,苏与不想回马车内,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狐狸在看着自己,让她很是不安。傅韵也不愿意进去,跟着留在外面。 四人继续向抚州出发。 “傅韵,你可曾记得妖界异物志上有关这个的记载?” 傅韵没想多久,答道:“记得呀,这是史记课上的内容,哪里是什么异物志。” “……”林砚不与他争,异物志上确实有记载,只是潦草只字片语,林砚也就记得这么些。“那你说说看。” 某人开始忍不住卖弄起来,“哎!真没想到也有你林砚不记得的事情!你丫的上课也没听呢!” 林砚:“……” 苏与:“……” 气氛略有些尴尬,傅韵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开始讲述起那段少为人知的过往…… “那时妖界才刚被统一,许多妖怪还游荡在人界,洛国前身本是姜国,后来被起义兵推翻统治,建立了洛国。姜国地广人稀,经济繁荣,你们知道他们国家最为出名的是什么么?是刺客!姜国每年的税收,刺客组织占的税额最多,可以说是撑起了姜国的一半经济。姜国的刺客是被认可为一种职业,身份,总之是光明正大的存在!那时最为出名的是一个叫‘乂’阁的刺客组织,这是噬神门前身,你们信么?” 林砚愣了片刻,这信息量确实很大。 “所以说,乂阁是风乂一手创办的?”林砚问道。 “是啊,这么隐秘的过往,咱们魍魉局的小伙伴们都能给挖出来,真的是太牛逼了!”傅韵感叹! 林砚强调:“说正事!” “喔喔。”傅韵赶紧“悬崖勒马”,回到正题上来:“这漩涡标记的鸟本是乂阁一个顶尖刺客的,不过史书上记载呢,鸟不是金色的,是白色的,漩涡标记为日,也就是太阳的意思,后来这个刺客死去之后,这只鸟的去向就不知道了,相传是被那刺客的搭档捉了去,又有一种说法是风乂把那个鸟给杀了,具体的史书上也没说。我后来也去查过相关的资料,根本就查不到。反正,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林砚锁眉:“风乂不是和鸿城一刀两断了么,噬神门也已经消亡很久了,如今噬神门的成员又是谁?” 第四十五章 前世篇 傅韵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书上也就提了这么多,你要想知道,还得回魍魉局让浮降给你查一查。” 苏与道:“噬神门,很厉害?” 傅韵道:“当然啦,那是专门针对咱们魍魉局的一个神秘妖界组织。” 苏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傅韵偏头,伸手拍了拍苏与,“你方才说那怪鸟看了你很久?” “嗯……是的。”苏与敛眉作思考状,“它跟了我一路了,结果在溪水边被林砚吓跑了。” “噗嗤!”傅韵不知为何笑出来,苏与无语。“你一路都在车内,如何知道这怪鸟一直跟着你的。” 苏与原想他是为何发笑,听他如是说,不由有一种想要锤爆他狗头的冲动,一字一句吐道:“我掀帘时看见的,笨蛋!” 傅韵委屈,人家就是这么温柔的一笑一问,苏与怎么这么凶!就只对自家相公温柔…… “怕不是噬神门派来跟踪我们的吧~”傅韵打了个哈欠,竟有些困了,果然吃饱喝足就是很想睡上一觉呢。 苏与倒不怕,反正有师兄在身边,就一点儿也不怕。 傅韵靠在马车上,双手环在胸前,眯眼瞅着驾车的林砚,他们说了这么多,这人居然没发表任何言论! “林砚!”傅韵用脚尖踢了踢林砚背后的雪月。“你怎么不说话。” 林砚头也没回,“我该说什么?” “说一点你对这怪鸟来的缘由,有无自己的一点独特的见解!”傅韵捏着指尖,闭上一只眼,比划着。 林砚道:“我的见解就是——噬神门盯上我们了。” “唉!”傅韵心里都明白,不过停林砚说出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会有一种板上钉钉的错觉。他叹了口气,继续靠着睡觉。 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座小镇,夕阳余晖洒满大地。苏与跳下马车,拽着林砚去追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两个人跑起来的样子,傅韵觉得很是滑稽,忍不住笑出来,李钰子最后一个走下马车,那狐狸趴在他的肩头打瞌睡。 进了客栈,傅韵要了三间上方,李钰子问:“咱们一行不是四人吗?” 傅韵甚是鄙视的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看不出来咱们……”突然想到什么,傅韵赶紧住嘴,转而说道:“看不出来咱们没有很多钱吗?我要和林砚挤一间,呵呵,二殿……二公子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和你挤一间呢。” 李钰子嫌弃万分,抱着狐狸往楼上走。 傅韵偷偷松了口气,差点说出林砚和苏与的关系,要是被皇族人知道,林砚肯定会被砍头,想一想就害怕。傅韵哆嗦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一个明黄的身影在高楼屋顶间极速穿梭,快到只看得见一抹残影。 风穿过廊下,红灯笼摇晃。一名少女飞过,吹灭那烛光,蒂落驻足在苏与房间外,一身缃色圆领褶裙,眉间金色的漩涡花钿衬的她肤色如雪,生的一张小脸,眼睛大而有神,看着竟如十六七岁的少女,可是那墨色眸底,埋藏着无限的忧愁。她抬手悄悄掩了气息,葱白的指划过薄薄窗纸,撕开一个小洞。 透过那一方小洞,蒂落看见苏与坐在床头用白布细细擦拭着风花剑身。 “……”蒂落压抑着舌尖差点唤出的名字,哀哀低下头。白天被魍魉局的人看见后,甚是不安,新主交给她的任务可以说是失败了一半,现在打草惊蛇,被魍魉局的人发现自己,他们要是不蠢的话,估计也猜到了吧。 她还瞒着没告诉新主,如今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两头为难。 蒂落还想再多看一会儿,不过隔壁间的两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指尖一扬复原了窗纸,转身消失在原地。 傅韵急急忙忙开门跳出来,走廊啥都没有,他扒着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林砚~你又在捉弄我!!!” 林砚盘坐于床榻上,打坐调息。 “没有。只不过人家走了而已。” 傅韵关上门道:“你我都是鉴开顶阶,你能感觉到,我还感觉不到?” 闻言,林砚抬起一只眼帘,淡淡瞥了他一眼,复又合上,“或许是巧合吧。” “……”傅韵叉腰,“这是我听过的最不是理由的理由。” 调息好,林砚吹灭桌案上的蜡烛,顿时陷入黑暗。 “林砚,你一人霸占一个床?” “是的。” “那我睡哪儿?” “请君自便。” 一番抢被子拉扯战之后,傅韵成功抱着被子躺在地上,睡的甚是满足~ 翌日一早,继续赶路,走了也有十几日了,一路上除了那只金鸟,居然没碰到其他的妖怪,说来也挺奇怪的呢。不过还没到南方,如今只是在云国中部,这块儿挺安稳的,不过这种越是安稳,林砚心里就是越不安。 路上都去拜访过魍魉局在各地驻扎的神君,结果全都不在。 过两天就是魍魉局票选新局主的日子,林砚和傅韵估计要离开几日。 “那就留我和苏与姑娘?”李钰子慌忙抱着狐狸钻出马车,一反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 傅韵把他脑袋摁回去,空间又瞬间宽敞了许多。苏与别起帘子,方便他们交谈。 “是呀,怎么了?”傅韵大大咧咧的。 李钰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自从他知道这世间原来还有妖怪神鬼之后,他的心情就变了,倒不是说做了亏心事,只是很恐惧这类,除了怀里这只狐狸。 傅韵望着苏与和李钰子,目光在二者之间来回切换着,没成想一听说他们要走,苏与竟也沉默了。 “苏与,你用不着害怕,我们只去最多两日而已。”傅韵安慰她。 苏与摇摇头:“我不是害怕,担心你们罢了。你们且放心去吧,反正师兄在风花上注了灵力。” 林砚和她说起过魍魉局的事情,苏与会担心金师兄对林砚和傅韵不利。 傅韵点点头,“放心吧,我们会没事哒!”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傅韵暗自苦笑,他随遇而安惯了,如今不争了,且看林砚的安排吧。 如果真的发生意外,那么他也会帮着林砚的,这是欠他的恩情,傅韵从不喜欢欠别人恩情。 第四十六章 前世篇 魍魉局位于仙界和神界的交接处,在魍魉局任职者,六界之内基本都会礼貌的尊称为“神者”,其实成神者不多,就林砚与傅韵也不过还是个仙家罢了。 今天魍魉局外汇聚了众多人,忧多于喜。自进魍魉局之后,林砚就发现傅韵一直在东张西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林砚看了一下周围,问道:“你在找谁呢?” 傅韵不假思索道:“陌殇呀,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回来么?”他继续在人群中搜索着,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要是陌殇回来的话,大家也不至于是这个反应。 哥哥陌离失踪下落不明,陌殇又不在,现在的魍魉局一个高手都没有。金师兄与傅韵、林砚一样都是鉴开顶阶,所以实力相差无几,金师兄一直视林砚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金师兄登位,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而且凡间苏与的事情也瞒不住。 “我还想着今天能看到一场大战呢!”傅韵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向远处。 林砚没什么精神,心中担忧着苏与的安全,只想快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 “你小声一些,小心这里面有师兄的耳目。”他提醒道。 傅韵枯燥的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捧着脸。 此次有两位候选人,一个是金师兄,另一个是案审门的洛白长老,洛白与陌离曾是比肩而立的好兄弟,魍魉局是在他们两个手下成立起来的。 说起洛白长老,听着还以为年龄很大,其实人不过是中年,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在位神者。 “我觉得洛白长老,今日是不会来的了。”傅韵猜测。 林砚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傅韵斜眼瞅着高楼上姗姗来迟、笑意满面的师兄,道:“洛白长老很久没回案审门了。” 林砚抬头眯眼瞧着,师兄今日是一脸的春风得意,似乎志在必得。 “林砚,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回去拿解药的事情不?” “记得。” 傅韵歪头叹气:“自那以后,师兄就找了理由狠狠打压案审门,听说还死了一个小仙,唉。案审门真是惨呐!被恶意陷害还要背锅,真是找不到的惨呐!” 许是他抱怨的声音太大了,周围人纷纷侧目,然后通通都往边上躲了躲,傅韵周围忽然空出一大圈。 他气的跳起来,站在石头上,道:“哎!你们什么意思呀,我是瘟神还是咋地了?” 傅韵话刚说完,腰间一紧,有人把他从石头上拽下来,傅韵回头一看,居然是浮降。 “哎,你你你……唔——” 浮降捂住他的嘴,拖到人堆里,蹙眉道:“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当真不怕死啊!” 林砚跟着走过来,道:“嗯,师兄刚一直在看着这边。” 傅韵愣了愣,胡乱扒掉浮降的手,他天生胆子大、皮厚,师兄这次可是有求于他们,应该对他们客气点! “你怎么来了,今天我一个案审门的人都没看到,除了你。”傅韵毫不在意,反倒关心起浮降来。 “别提了……”浮降摇摇头,“案审门的同伴全都被师兄关起来了,我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平时没和师兄作对,否则……唉。” 傅韵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是假的吧!” 一旁的林砚道:“难不成真如传闻中那样吗?” 三人心照不宣。 高楼上,金师兄俨然是一副主人姿态,容光焕发。“陌离局主已经失踪多时,为了魍魉局的一方安定,今日特召集大家来,票选出新的局主。此票选方案是陌离局主制定的规矩,相对公平,虽然陌离已经不在了,但是咱们办事还是得依照着规矩来,也是对陌离局主的一种尊重,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此话问出,底下皆一片安静,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 傅韵气的拍大腿,忍不住想要搞点事,好让这个票选大会不能顺利举行。 林砚及时拉住他,:“不要意气用事。” 傅韵甩开他的手:“反正我们已经拿到解药了,苏与也救回来了,咱们可以刷花招啊!反正我不能让金师兄登上这个位置,否则,我们都会死的。” 浮降问道:“苏与是谁?” 傅韵正在气头上,什么问题也不想回答,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生闷气。 票选开始,人人手上都发到了纸笔,林砚打开一看,纸上跃然多出一行金字—— 【不要妄想耍花招,解药往往也是毒药】 “当——”笔掉在地上。傅韵扭头奇怪的看着他,发现林砚脸色不对劲,手上的白纸似乎还写了东西,傅韵好奇,抢过来一看,顿时气歪了脸。 他快速把手里的纸,连同着林砚的一起通通撕碎。白色的纸屑抛到空中,洋洋洒洒,好像落下雪来。 林砚已经呆了,双目空洞无神,惨兮兮笑了下,扭头就离开了这里。 师兄又怎么会是善人,估计早就知道苏与的存在了。就算中毒的是自己,傅韵拿到的一样也会是藏了毒的解药,师兄想做的,不过是控制自己罢了。 出了魍魉局地界,回到人界,淅沥沥的下起了细雨,林砚闭眼,感受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流到肩窝。 “呵,我终究都是个废物罢了。”他嘴角挂着苦笑,低下头,踩着泥泞的土路向前走,带起的雨水弄脏了衣衫。 “林……”傅韵本想喊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事情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该怎么收场。 人间的生活还是继续,在风暴来临之前。不出几日,魍魉局那边就传出了消息,师兄登上了局主的位置,他再也不是暂任,而是名副其实。 说起来这次的事,也给了林砚一个教训,做事不能急于求成,应该像他那个师兄一样,一步步算计,精心布局,策划许久,才会有了今日的一步登天。 林砚浑身湿漉漉的推开苏与房间的门。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都过去两日了,你身上怎么都湿了?”苏与作势要替他脱去衣服,林砚却一把捉过她的手腕,把起脉来。 “师兄……”苏与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林砚静下心来,注进一丝灵力,在苏与的经脉之间游走,果然,在她的体内真的藏着毒,不过这种毒和人界的毒大有不同,这种毒需要下毒人亲自催动,否则不会轻易发作。 第四十七章 前世篇 果然他还是太过天真! 傅韵随后进来,同样捉过她的手腕把脉,苏与不明所以,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他们替她把过脉皆是一脸沉重之色,苏与好奇,便给自己把了一下,师父曾经交过他一些医理,故而还是懂得一些。苏与左右手都确认过脉象,没有任何的问题。 “你们笑一笑。”苏与捏了捏他俩的脸颊,左手林砚,右手傅韵,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她松开手,尴尬的咳了两声。 沉默半晌,傅韵拍桌扭头就要走:“我去找师兄!” 林砚拉住他的手,“算了,没用的。” 苏与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看样子和自己有关系,看来此行魍魉局,并不顺利。 “师兄,我怎么了?”既然和自己有关,那她当然有权利知道了。 林砚抿了抿唇,望向苏与,道:“我们被师兄算计了,上次的解药里被他种了毒。” “……”苏与理了下耳边的碎发,一时间还处于一种很空洞的状态,整了下思绪,垂首一本正经默默说一句:“我怎么是一个总会中毒的倒霉蛋……” “……” 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谁知他俩竟没一人笑出来,苏与泄气,道:“你们……那这个毒有解法吗?” 原本以为他俩一副丧气模样是因为没有解药,没想到林砚清脆一声答道: “有啊。” 傅韵、苏与齐刷刷抬头盯着他。林砚道:“师兄和我都是鉴开阶,如若他没加入独特的咒法,傅韵与我都能解。” 傅韵啧道:“你的意思是找到更高阶的神者?” 林砚点点头。 这可有些难办。傅韵抓着头发,一烦的时候就喜欢东挠挠西抓抓。“可惜鉴开顶阶实在是太难以突破了,唉。” 他卡在鉴开顶阶已经快两年了,林砚入魍魉局迟,故而前几个月才修炼至鉴开顶阶。“也许林砚你行呢。” 傅韵满眼期待,林砚却笑着摇摇头。普通人卡在鉴开阶最快突破也要一年,他也不是天才。 “唉!”傅韵一拳砸在桌案上,夺门而出。林砚无奈,回头对苏与说道:“待到抚州,我有一挚友,或许他有法子。” 苏与点点头,笑了一下,示意林砚不用太担心。 马车入了抚州城辖域,一路上土地干裂,草木枯死,田地上的庄稼全都干死,那天上的太阳就如同七八月份的太阳般毒辣,按理说早已入了秋,天气也不应当是这样,要知道别的地方已经有些冷了。 苏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掀帘看了一下外面,三三两两的穿的破破烂烂的难民背着包袱走过,显然是打算离开抚州城。 “这是什么鬼地方,热死我了。”傅韵手作扇挥动着,从外面钻进来,还好这马车算是宽敞,三个人也不觉得挤。 李钰子瞧着外头,摸了摸包袱里的粮食,却被傅韵一把摁住——“我说你丫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这时候你把干粮给了灾民,咱们还想不想安全抵达抚州城了?” “嗯?”李钰子困惑的望着他。 傅韵以为他是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又大费口舌解释道:“你接济一个灾民,就会有一堆灾民跑过来围着咱们,你知不知道?” 李钰子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这点道理本皇子会不懂?” 傅韵不服气道:“那你动包袱干嘛?” “我的狐狸饿了。” “我……真真是无语至极!”傅韵背过身,坐到苏与那一边。 李钰子撕开一块干牛肉喂给怀中的狐狸,傅韵看的是愈发不舒服,索性又钻了出去。 在城门口,侍卫照例盘查过后,进入城中。因这次本也是暗暗探访,所以李钰子也不便亮出身份,再者,宫里除了皇上,其他人只以为二殿下又出去游山玩水去了罢。 李钰子一年在宫中也呆不了一月,故而也没人怀疑。 找了一间客栈正式落脚,估计因天灾,很久没有人来此住宿,大堂的桌上都是灰尘,客栈里也没店小二,掌柜的一个人守在柜台前,看见苏与等人,两眼放光,立马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是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头,穿的松松垮垮,像好些日子没收拾自己,走过来时身上还有一股酸臭味。 李钰子皱了皱眉,暗自屏息,而傅韵则是一跳三步远。 林砚道:“住店,四间上房。” 好久没接到生意了,掌柜的当然是喜笑颜开。苏与跟在林砚身后上楼,楼梯转角都是蜘蛛网,还有几只爬在上面。 由此看出来这掌柜也不是个爱干净的。 他们四个人房间都是连着的,刚好在一条走廊上,掌柜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锁,一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呛的四个人直咳嗽。 “掌柜的,你这里是多久没有打扫了?”傅韵捏着鼻子走了进去,地上印出一串脚印,他快步走到窗户边,利索的推开来透气儿。 掌柜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半个月吧。” 傅韵暗自吐槽,这哪里像小半个月,根本就是快半年没打扫了吧。 “掌柜,你们这里的干旱从何时开始的。”林砚问道。 “三个月前吧。”掌柜答道。 “这期间未降过一滴雨?”林砚又问。 掌柜道:“降过,大概一个半月前,就下了一会儿便停了,后来那几天天倒阴着,可就是不肯下雨,这不应该啊!” 傅韵听着奇怪,走过来问道:“那依你之见,那天阴着就必须下雨咯?” 掌柜不悦道:“老夫一大把岁数了,天下不下雨,老夫还分辨不出来吗?!” 傅韵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那几日又打雷又刮风的,天阴沉的和快塌了一样,你说这不下雨,岂不是出奇了!” 林砚道:“这倒是。” 傅韵一边思考,一边屁股下移,欲坐到板凳上,想起这房里都是灰,猛地就弹起来,赶紧回头拍了拍衣服。 苏与想到什么,道:“那附近没有大湖么?蓄水多的应该不至于干涸。” “有啊,被一群土匪给霸占了。”掌柜唉声叹气,“不过几位客官不用担心,老夫备了几大桶水,客官就安心住下便可。” 李钰子斜眼道:“那你这水又从何而来?” 掌柜道:“从那土匪手中买的,可花了我不少银子。” 傅韵道:“官府是吃干饭的?” 第四十八章 前世篇 可能此话影射了皇室?总之李钰子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可是傅韵又没那个意思。 苏与偷偷戳了戳他的腰,掐着傅韵的衣服走了出去。里面的谈论还在继续,苏与拉着耍脾气的傅韵下了楼。 种种迹象表明,傅韵是真的不喜欢那只狐狸,连带着李钰子都讨厌起来。 走到客栈门口,一只脚踩着门槛,苏与回头把傅韵拽到跟前,手指着天上,说道:“如果真的如掌柜说的那样,那些就不是天灾人祸了,是不是?” 傅韵闻言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惊讶,但是也不意外,略带赞赏的揉了揉苏与的头发:“不笨嘛。” 苏与无言以对,微微一笑,偏眸盯着傅韵,那眼神笑里藏刀,吓得某人赶紧缩回手藏在身后。“ 合着我就是那么笨?”苏与反问。 傅韵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笨,我笨。” 正斗着嘴,那厢他们已经看好房间下了楼,掌柜拱手对他们几人歉意说道:“还望几位客官在此稍作歇息,我让内人将房间打扫干净,几位客官再入住,实在是抱歉。”说着,就往后院走了。 傅韵冲着掌柜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记得多烧些热水!” 啊嘞!那掌柜的也不知听见没听见,也不回应一声。傅韵觉得很是扫兴。 林砚捡了柜台上一个白布巾,将桌椅上的灰尘拂去,四人得以坐下。 “奔波了一天了,真是劳累。”傅韵趴在桌案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的上眼皮与下眼皮吵着要在一起,死都不分离,我是不是该成全他们……” 苏与噗嗤一笑,她罕见笑出来,即使笑也是僵硬的假笑,不像今天笑起来少了平日里冷冰冰的感觉,添了几分少女的柔和,傅韵不由得看呆了,林砚的手毫不留情挡在他眼前,道:“你还是成全你的上下眼皮吧。” 傅韵:“……” 四人商议着去抚州城内查探,因白天日光太盛,故而等到了傍晚时分才出门,街上空荡荡的,大部分的店铺都紧闭门窗,景象十分之萧条。 他们打算去拜访抚州知府,不过初来乍到,不知到路线,只好问路边的乞丐。 那乞丐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杆,犀利的眼神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过眼神之后,摊手道:“问路费。” 四人面面相觑之后,林砚掏出十文钱。 “你给这么多干什么?”傅韵着急忙慌就要抢回来,哪有人施舍乞丐给这么多的。 “不够。”乞丐道。 傅韵的手愣在半空中,扭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乞丐,“你丫的蹬鼻子上脸是吧!” “苏与。”傅韵道。 一眨眼,一把冰冷冷的剑就架在脖子上,乞丐吓得都不敢呼吸,原先牛气冲天,现在倒是摆出一副嘻皮笑脸的客气模样来:“够了够了。” 乞丐赶紧把铜板揣在怀里,“找知府哈,从这里往前走,看见一家锦绣布庄之后左拐,接着走一段路,右拐你就能看见了。” 他笑嘻嘻的曲指拿掉苏与的剑,抱着地上的破碗和席子,连滚带爬的溜了。 “唉!十文钱,真是亏了!”傅韵唠唠叨叨,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抚州城占地大,未闹旱灾之前,也是很富庶的一个地方,如今没想到一场旱灾,就把这里搞的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呀。想必休整起来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按照乞丐指的路线,找到了知府府衙,门口落叶堆落,竟无人清扫,看着像无人问津很久了。 林砚走上台阶,扣了扣门,半天无人答应,他低头见门好像未插上栓,便稍稍用了力,门豁然推开。 风裹挟着满地的枯叶拂过林砚,几片粘在衣衫上,他随手扫去,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迎面一堵灰瓦白墙,墙面雕刻着月色荷花叶,墙下一水缸里的荷花荷叶,正映着墙上的画,只可惜水缸里的全都枯萎了,只剩下一缸臭水。 绕过去,偌大的院内有一棵赤叶桃树,那叶红若深秋的枫叶,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与摘下一片在手中细细摩挲,这除了颜色和普通桃叶并无不同。李钰子也觉得新奇,走到树下抬头张望。说起来他游历山川,走过无数的地方,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却从来没见过赤色的桃叶。 苏与撕开叶子,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竟闻到一股血腥味,她不由蹙眉。“师兄,这桃叶……” 苏与心里想到了某种答案,只是不敢确定,也不敢妄下定论。 林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棵与众不同的桃树,扫了二眼,便已经知道其中缘故。“这是以人血浇养的妖树。” 李钰子一阵恶寒,感觉头皮发麻,这是何其残忍。恍神之际,怀中的狐狸跳到地面上,他赶紧追了上去,那狐狸动作灵活,一下就窜上树枝,竟坐着吃起树叶来。 傅韵呵呵冷笑:“妖怪就是妖怪,总喜欢用歪门邪道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传说吃下人血浇养的树的枝叶或者是果实,能让妖怪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但是这种邪术,鲜少有妖会去做,因为这需要杀死许多人,搞不好就被魍魉局知晓,最后灰飞烟灭。 傅韵隔空取过苏与的剑,一道剑光闪过,赤叶桃树轰然倒地,那狐狸跟着跳下去,趁桃树消失之前迅速往嘴巴里塞树叶,瞳孔也渐渐变成红色。 赤叶桃树消失在土地上,只留下一桩刀口整齐的木桩,那满地赤叶也随着消失。 狐狸依旧保持着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窝在地上如一团毛球,半晌不动,傅韵提着剑就要过去,结果被李钰子拉住。 两人争执不休,其实傅韵也并非要杀了这狐狸,他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是这狐狸食了这邪物,恐增变化,反过来与他们为敌,可就不好了。 傅韵的担心无可厚非。 突然天地骤亮,一时间亮如白昼,傅韵回眸,那白光竟从狐狸身上迸发出来的。狐狸闭着双眸,舒展四肢,飘在空中,有光从她头顶旋转着向下,一名散着墨发,不着寸缕衣衫的女子飘然落地。 白光消失,周围恢复正常,夕阳落在山的的那头,天边彩霞片片。 傅韵:“……” 回过神再看那边林砚,早已经被苏与捂住眼睛拖离老远。 傅韵还没回过味来,只见一身影从他身边跑过,定睛一看,竟是方才阻挠他的李钰子。 第四十九章 前世篇 那家伙挡在他面前,快速脱下外袍罩在少女身上。傅韵“咦”了一声,酸不拉叽的说道:“过分了,谁来保护一下我的眼睛。”话刚说完,两片不知从来飞来的树叶贴到他眼睛上,傅韵气急败坏的把树叶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碾了几圈。 不用多说,肯定是林砚干的,除了他,在场还有谁有法力做这么无聊的事。 林砚镇定自若,仿佛没看见方才傅韵的窘态。 “进来之时这里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傅韵你察觉到了没有?”林砚信步在院里走了一圈。 傅韵道:“当然,不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还有一股狐狸骚味。”他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李钰子的脸色不由更加难看。 虽然苏与也不大喜欢那只狐狸,但是这样没理由的针对别人,也是不好。她走过去,淡笑调解道:“傅韵你是不是饿了,等会儿回客栈,我给你做一些红豆饼可好?” 苏与语气似哄着小孩一般,傅韵却很是受用,满意的点点头。谁与美食过不去呢? “那会是什么妖怪……”林砚双手交叉,食指来回点碰着。“再者,养成这么大的妖树并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而且他们急需提成修为是为了什么……傅韵,抚州城是三岁在管着吧?” 傅韵点点头:“是啊,一直都是三岁大人。哎,说起三岁大人,上一次在票选会上怎么没看见他?” 林砚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看见三岁大人。作为魍魉局排名第六的高手,管理人界一方的神者,他的票,很是重要,没理由不会来。 既然没有来的话,应该还留在人界,否则能去哪里?可是人界自己的辖域如今发生妖怪以人血养妖树之事,三岁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不可能不管。 赤叶桃树长势良好,三岁定然没有来过。 林砚确定道:“三岁大人不在人界。” 傅韵溜到林砚旁边,附耳小声道:“不会是被师兄关起来了吧?” 林砚没点头也没摇头,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他望着苏与,眸里隐藏的情绪更是复杂。 看来要先找到三岁大人,才能解开苏与身上的毒。 不知道魍魉局现在是什么样了……真不知以后,前方的路更加迷茫和艰难起来。 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外面安静可怕。掌柜说这里以前是有夜市的,热闹的很,后来就因为这破旱灾,很久没有人晚上出来摆摊了,有条件离开的,都离开了。 “那掌柜为何不离开?”李钰子问。 掌柜哀叹道:“内人身患腿疾,常常疼痛不止,行不得远路。” 注意到李钰子旁边多了一个女子,记得他们来时是没有的,便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姑娘……” “我的丫鬟,掌柜请再开一间上房吧。”李钰子道。 傅韵睨着狐狸,心想——幻作人形就住房,是狐狸时就整夜整夜抱着入睡,真搞不懂凡人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李钰子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九尾,虽然人家是一只九尾狐,不过这名字起的未免太随便一些。九尾人形的样貌不知效仿了哪位人界女子,肤白胜雪,弯弯柳眉,眼若琉珠,樱桃小嘴,笑起来时唇红齿白,不可否认确实好看。 许是看的久了,九尾注意到傅韵的目光,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李钰子身后躲了躲。 傅韵又要火,李钰子看他的眼神充满鄙视,仿佛在看一个地痞流氓。情势不妙,苏与和掌柜借了厨房,拉着他急急去了。 林砚抬脚正要走,苏与过来又将他拖了去,道:“我哪里会做什么红豆饼,师兄你答应做予我吃,总不会食言吧。” 他是曾许诺过,林砚无奈进了厨房,傅韵被安排去生火,而苏与自己则坐在竹椅上,嗑着瓜子,乐呵呵的等着。 傅韵道这年头吃个东西也是不容易,自己还要动手,真是难为人。 从前只知林砚武艺高强,好自己太多,渐渐的就发现,岂止是武艺,分明是方方面面都好自己太多了,当真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呀。 苏与充满爱意的眼神太过露骨,林砚憋笑,道:“张嘴。” “啊——”苏与乖乖的。 林砚喂了一个红豆饼给她,背过身,明明很期待,却喜欢用淡淡的口气问道:“好吃么?” 苏与咬了一口,满心欢喜,从背后一把抱住林砚,“好吃,甜甜的。” 笑意在嘴角聚拢,林砚回过头,却听到楼上传来李钰子的惊呼。傅韵急急忙忙从炉灶后钻出来,落得满身灰尘,脸上也蹭上锅灰,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个人立刻往楼上赶去,看见三只小妖抱着九尾在走廊上拉扯。 傅韵掏出“别欢”,吹奏一曲镇妖,那几个妖怪本来就不是什么修为高的妖怪,皆都是一些低级的地妖,一下子就倒在傅韵的“别欢”曲中。 九尾的情况也不大乐观,她突破人形不久,妖力极其不稳定,根本听不得这种曲子,傅韵停下来,持笛望着她。 林砚将三个妖怪捆在一起,关了门,让傅韵解了控制。那三个地妖悠悠转醒,苏与注意到他们瞳孔都是相同的红色,和九尾一样,想必是吃了赤叶桃树的结果。 三个地妖挣扎了几下,发现绳子并不是人界普通的绳子,是专门用来针对妖怪的锁妖链。此链出处为魍魉局,六界皆有使用,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魍魉局,只有他们才会随身携带。想通了,那三个地妖便不再挣扎。 林砚坐在床头检查了一下李钰子的伤势,幸好只是被打晕了过去。“知府府中的树可是与你们有关?”林砚问。 三地妖不答,很是倔强。傅韵变出一个蛇皮长鞭来,在地上“啪”的一甩,震耳欲聋,试一下威力,嘿嘿笑:“不说话的就准备吃我手中的鞭子,这里面可是有灵力的,打在身上,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那三个地妖齐齐看了下鞭子,确认过眼神傅韵没有骗他们。那鞭声冒着的雷光,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起来你们三个是想试一下咯?”傅韵扬手作势就要抽下去,其中一个个子矮小妖怪一溜嘴,语速极快的答了。 傅韵放下手,侧耳吼道:“你说话烫嘴啊,说那么快干嘛?” 说话的矮妖怪几乎都快被他吓哭了,重述道:“与我们有关,我们承认。大人,你可否别动鞭子?” 第五十章 前世篇 傅韵咧嘴邪魅一笑,拖着鞭子绕着他们走了一圈。“你们地妖不好好安守本分,出来作什么怪?!知府里的人可都是被你们杀害了?!” 矮地妖点头如捣蒜:“我们也是受人指使,还望各位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傅韵又笑:“背后指使你们的是谁?你们……”长鞭指向九尾,“找她又所为何事?” 看他们方才那样不像是同伙,故而傅韵也就没问。 矮妖哆哆嗦嗦,又不敢正面回答了,苏与靠在门边,这个方向恰好能看见其中一个又瘦又高的地妖正掐着矮地妖的手心。 而恰好是傅韵的盲点,所以他不曾看见。矮地妖磨磨唧唧的样子让人很是恼火,傅韵一鞭子抽下去,三只妖怪脸上多了一条红色的血印,傅韵知道这“三味”鞭抽在身上的滋味可是如同真火灼烧一般,修为低下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 “说不说!”傅韵眼里陡现杀意,矮地妖很是怕死,着急忙慌的交代了—— “是罗尧指使我们的,他和我们一样是地妖。鸿城方主离开南方后,这个罗尧就想统领南方的其他妖怪。这个血树是提升我们修为用的,今天来时发现它不见了,而且周围还多出一股陌生的气息,我们就找到了这里,发现有一只九尾狐,所以就想抓回去……” 傅韵收回长鞭,走到那个瘦瘦高高的地妖面前,他早就注意到这妖怪一直低着头,半死不活的样子,走近一瞧才发现,这家伙居然闭着眸,安然自得。 林砚走过去将他单独拎出来,冷然道:“此地旱灾可是与你们有关?!” 那地妖睁眼,露出一双深海蓝的眸,对上林砚的视线,轻飘飘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天意或是人为,这些重要吗?” 林砚感受到这个妖怪身上有着强大的怨气,这股怨气并非因为他们,那是因为谁呢?林砚蓦地松开手,退后两步,那妖怪不屑一笑,语气轻快的说:“要杀就杀,反正你们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他对生死看的很淡,就仿佛死的并不是自己。 傅韵不舒服,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妖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傅韵不会再轻易动手,更不会擅作主张。他望了一眼陷入深思的林砚,决定暂时压下心头的冲动劲儿,随即收回三味鞭。 “想死呀,没那么容易!”傅韵绕到身后,将高个子地妖的锁妖链收的更紧一些,这妖看着话不多,小心思倒是不少,可不能让他跑回去和什么罗尧打报告。 丢了三个手下,对于正需要手下的罗尧来说,应该会很着急吧,必然会派人出来打探消息,他们不如在知府府中守株待兔,没准可以来个一网打尽! 傅韵想想就高兴,不过明天还需要去大街上摆祭坛求雨,没准会被妖界的妖怪盯上。“求雨”这种小事,对于他和林砚来说不过都是小事情,不过如今很麻烦的是他们人单力薄,到时候恐不好对付。再者,苏与身上的毒只有找到三岁大人或者陌殇,否则…… 还有一件事,既然抚州城的知府大人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来时在城门口遇到的守卫,会在谁手下听命呢? 晓月星辰,夜已深。 梦中的漫天火光中,苏与无助在空地上走着,周围热浪滚滚,没有想象之中的灼烫感,苏与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 “大人,救我,救救我。” 听到凄惨的呼喊声,苏与回身,一个黄衣女子被关在放大的鸟笼里,哭的眼睛通红,抓着铁栏喊哑了喉咙。苏与走过去,可是渐渐的发现,她不论跑还是走,都无法接近那个笼子,好像在走的时候,那个笼子也和她保持同步的退后,一人一笼之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苏与停下来,脚下忽然一空,周围的火光慢慢消失,变成一座座高楼,她从楼顶跌下去,有一道熟悉的黄衣少女飞了过来,一下搂住她,带着她安全回到地面,天太黑了,苏与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却能看清她眉心有一个水流漩涡状的金色花钿。 “走啊,走!快走!” 苏与来不及问少女的名字,从天而降落下四个妖怪,其中抬手将黄衣少女卷在怀中,携走了。苏与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少女临走前说的话。 苏与忽然就醒了,睁开眼,坐起来,木讷的看着周围。 到底这个是现实,梦里的才是现实? 她心里莫名很惶恐,下床推开门,跑到林砚房间,钻到他的被子里。 “怎么了?做噩梦了?”林砚抱着她,苏与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说道:“师兄,你说我现在生活的地方是真实的吗?还是,梦里是真实的?” 林砚手臂搭在她的身上,闭眸,略有些疲倦的回答:“自然是现在,有我的地方就是真实的。” “可是梦里也会有你呀?” “梦里的我是十三岁之前的我,你没发现吗?”林砚轻轻拍着她后背,哄她入睡。 苏与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她每次梦见师兄,梦里的林砚都是还在长镜阁没长大的样子,他现在的模样还真的没有梦到过。 “睡罢。”林砚道,声音柔柔的,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苏与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眼皮越来越沉。 兴许是睡在林砚身畔,后半夜苏与睡的格外香甜。傅韵一大早睡醒起来就跑到李钰子房里查看那三只妖怪有没有逃跑,所幸是没有的,九尾的伤昨夜林砚大发善心给她治好了,傅韵不知道林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才不会相信林砚会被一只九尾狐给蒙骗。苏与就更不用说了,他和苏与可是站在同一条战船上的人! “发什么呆,傅韵,走了……”苏与站在斜坡上对他招招手,傅韵回过神,望了一眼这陡高陡高的山,望而兴叹! 听说这边有一座庙宇,祭坛所需的东西他们也没有,早上向掌柜打听了,就一路马不停蹄到了这淮山下。林砚掏出罗盘算了一下此处风水,也正是求雨的绝佳场所! 第五十一章 前世篇 晨间的山上云雾缭绕,露水浓重,有钟声从山顶传来,悠长深远。 林砚收起罗盘,目光落在半山腰的火红枫树林处,道:“灵光寺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此处一片清明,看来妖族并未踏足过这里。” 傅韵打着哈欠,昨夜许是没睡好,眼下都是一圈乌青,“你这不是废话嘛!佛教圣地,那妖怪哪敢来这里放肆,依我看咱们早点上去吧,真的是。” 林砚拦住他,起了笑意:“今日你不用随我们一起上山的。” 傅韵停下脚步,挥挥手立马就要开溜,苏与举剑挡住去路。他又不笨,林砚一说他今日不用一起上山的时候,傅韵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任务交给他,而且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既然用不着我上山的,我回去看着那三个地妖,防止他们跑了。”傅韵继续装傻,矮了矮身子打算从苏与剑下钻过去,可惜这人同他作对,挡来挡去就是不让他过去。 傅韵郁闷的叉腰!“我说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够了啊!” “那叫夫唱妇随!”苏与纠正道。反正今天李钰子不在,留在客栈养身体,就他们三人,苏与也用不着防备什么。 “……”。吃了好大一波暴力重击!傅韵开始想念那夜在行宫碰见的美人……若是在自己的身边多好。 “傅韵,你负责去城中拉一些百姓来这山上,光我一个人开坛祭法是万万不行的,还需要百姓的诚心。”林砚道。 “知道啦!真的是……”傅韵咋咋呼呼的走了,虽然嘴上抱怨的不停,可还是老实遵从了林砚的交代。 通往山上的石阶并不好走,陡峭且滑,林砚牵着苏与的手怕她落下。按理说,苏与从小也是接受过残酷训练的人,爬这个山坡对她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不知今日是怎么得了,越往上,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渐渐的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似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乱晃,眼前看的东西都是一片白色。 苏与虚弱的抬起头,小声叫了林砚的名字。 他回过头,苏与一下跌坐在地上,林砚蹲下来对上她的脸,才发现苏与右眼变成金色。 这个模样同上一次在青楼里的没什么分别,林砚去检查她左目,还是正常眸色。 “上一次妖气未除干净,你把左手张开。” 苏与听话张开手,林砚伸出自己的左手,在中指上咬开一个小口,丝丝鲜血冒了出来,“你忍着点。”他低头含住苏与的中指,也咬开一破口,然后将自己的中指贴合上去,两股鲜血交融在一起,苏与感觉到林砚的血进了自己体内,身上说不出来很是疼痛,像要从身体里剥离什么。 苏与埋头咬住衣袖,这一点痛她是可是忍受的。 不需多时,那股痛消失了,林砚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了。” 苏与恢复了一点精神,林砚擦去她额头的汗,道:“现在还有不适的地方吗?” 苏与摇头,“师兄,我的眼睛……”她刚注意到林砚看到她眼睛时脸上划过的一丝惊讶,尽管他极力掩饰。 “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林砚牵着她站起来,继续向上走。两边的枫树林红如火,踩着枯叶拾阶而上,曲径通幽,依稀可见山顶寺庙一角。 “金瞳过几日就消了,无碍的。”林砚安慰道。 到了寺庙外,却是大门紧闭。这种年月,可以理解,烧香拜佛少,难民多,庙里的和尚也自顾不暇,寺门紧闭也是种长久的打算。 林砚曲指叩门,不过片刻,里头来了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开了门,穿着袈裟,手上拿着一个扫帚,见林砚穿着整洁,不似难民,小和尚脸上没了紧张的神色,眨眨眼睛问道: “施主前来所为何事?”小和尚将扫帚靠在墙上,合掌,行了佛礼。林砚回礼,道:“我们是来礼佛的,不知能否让我们进去?” 小和尚惊讶的瞪大眼睛,模样滑稽而可爱。“施主不会是来找方丈大人请他开门布施的吧!” 敢情这小家伙露出那样的表情是误会了林砚,苏与存心逗他,便道:“我们是来借东西的。” “除了借粮食,其他都可以商量。”小和尚戒备的要关门,鼓着腮帮站在门缝里盯着林砚。 “我们是来烧香拜佛的,听说灵光寺拜佛祈愿很是灵验,慕名而来,还望小长老让我们进去。” 小和尚鬼精的厉害,还是不相信林砚的说辞,卡着门半天动都不动,气氛一度很尴尬。 “唉,明数,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乱开门,要是再放难民进来,我可告诉明皎师叔了。” 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那小和尚慌里慌张的关上门,差点砸到林砚的鼻子。 苏与听见门内小和尚软糯糯的声音,一边在解释,一边在哭,委屈又倔强。 林砚本着不放弃的精神,又继续叩门。 “什么来烧香拜佛的,都是强盗装的我告诉你!”那凶巴巴的声音近了,门哗啦被打开,一个十几岁的和尚开了门,身材清瘦修长,面容俊朗,即使剃去发,瞧上他一眼也会被惊艳到,细细看下去,竟觉得他男生女相。 “哟吼,看着不像强盗。”他倚着门轻蔑说道。 名唤“明数”的小和尚噔噔噔跑过来,眼睛都哭红了,看来刚才被骂的很惨。“明朗师兄,你看,我真的没骗你,他们不是难民。” “行了行了,知道了。”明朗大方让开路,“进来吧,烧香拜佛的二位!” 出家人一向待人温和有礼,头一回遇上这么个举止形态放荡不羁的和尚,还真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寺内和尚还在做早课,诵的是《楞严经》,林砚心想,灵光寺虽然寺门紧闭,可依旧是关心这外面的灾情,否则又怎会诵着具有息灭灾难的《楞严经》。 明朗带着明数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身后。“二位是求什么愿呐?求发财还是求姻缘?”明朗问道。 “这位小师傅,你难道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会不灵验了吗?”林砚在寺中探查起来,反正要等和尚早课结束,还过一会儿,他不如寻个好地方,开坛祭法。 明数跟着点头附和道:“对呀,师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怪不得上一次我在佛祖面前许愿,一直都没有实现,我还以为佛祖不知道我许的愿。” 第五十二章 前世篇 “明朗师兄,你又骗我,你说愿望说出来才会灵验的。”明数抱着小扫帚,气呼呼的鼓着包子脸。明朗假装没有听见,任由着明数在后面哼哼唧唧。 早课结束,殿内只留下方丈一人,林砚跨过门槛走进,身形逆光,地上投下一道长影。 方丈从蒲团上起身,双手合十,转身望着林砚,音色空灵清透,道:“好久不见。” 苏与诧异,这分明是一个青年的声音。 林砚愣住。这声音很是熟悉,在记忆深处穿梭到达。 明朗、明数皆是一脸呆像,没想到这人竟认识方丈。 去了后院禅房,点上佛香,铺开经卷,对立坐于榻上,煮上一壶好茶。 方丈注意到苏与,那只金色的眼瞳格外引人注目。 “方丈……我们曾经认识?”林砚想起来一些东西,可是又不太敢确定。 距那件事已经过去快有十年了,那一天也是他人生中的转折点。 方丈捋着白须笑起来,壶中水已煮沸,他在白瓷杯底放入茶叶,倒入沸水,茶叶在水中旋转卷舒,清新淡雅的茶香四溢开来。 分三杯,方丈不急不缓答道:“在竹林是我带你回的魍魉局,你不记得了吗?” 林砚猜测的没错,那眼前这个人就是…… “陌离局主!” 13岁那一年在竹林,林砚不慎从山坡上跌入猎人设置的陷阱之中,差点命丧黄泉。 那是一方插着一桩桩被削尖的竹子的致命陷阱,多亏当时林砚眼疾手快抓住了树根旁的藤蔓,悬吊在坑中,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缠住了他,失去了最后一丝逃出的机会。 有一个人踏着细枝枯叶而来,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那人穿着靛蓝色长袍,左胸处绣着一猫头,是个才俊青年。林砚记得格外清楚,那人自称是来自神界一处叫魍魉局的地方,名唤“陌离”。 林砚自进这魍魉后,到如今,这是他第二次见陌离。 时间才过多久,记忆之中那个气质出尘脱俗的青年怎会是眼前这个须胡斑白的老者。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所看见的现在的我,只是我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丝灵力幻成的。”陌离翻阅着经书道。 雾气袅袅,林砚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失踪多时的陌离局主,此时此刻竟已这样的方式遇见。 “那是谁杀死了您?”林砚问道。 陌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林砚平复心绪,答案已经明了。 “我一直在等你。”陌离翻到某一页忽然停了,偏头望着窗外的枫树林白云天。 指尖擦着杯沿划过,林砚不解: “等我?” 陌离理所当然的点头,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他们。“我想把魍魉局交给你,在那之前我去了众生灵,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也算到你命中有此一劫,我特意等在这里,等着你来渡化你。” 众生灵是超出六界之外的地方,那里可以洞晓六界之内所有的事,包括过去和未来。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知道,林砚也不知道自己记忆里为何会有关于众生灵的记载。 林砚不明白:“为何选我?陌殇尊者,洛白长老,三岁大人,他们远比我有能力的多。” 即使这个位置是他朝思暮想,渴望已久的位置,可是突然被人拱手相让,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陌离道:“林砚,你太小看自己了。” 他确实是太小看自己了……目前还不清楚陌离话中的深意,也许陌离在众生灵还看见了什么。 林砚道:“陌离局主,我此次来是为了解这抚州异象,您应该知道此处妖孽横行,导致民不聊生。” 陌离回身,道:“你的来意我都知道,东西也早已经为你备好。你解了这抚州困境之后,速速回魍魉局,救出三岁,我可不想在鬼界看到他。” 林砚:“……” 传闻三岁大人之所以变成孩童的模样,是因为陌离局主的缘故,具体的也不清楚,如今看来他们二人真如传闻之中的那样“相爱相杀”。 太阳升起,陌离的身影忽然变淡了,林砚急忙站起来,陌离抬抬手,示意他不要慌张。 “目的完成,我也该走了。” 晨光穿过他渐渐透明的身体落在林砚的脸上,陌离双手合十,微微仰首,神圣如歌。 “苏与姑娘的毒,去找陌殇吧,只有他能解……还有,替我照顾明朗、明数俩孩子,他们与你有不解之缘……” 局主还是知道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林砚跪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窗,茶几上的茶还热着,人却走了。 傅韵气喘吁吁带着一帮难民上了山,却被寺门口两个小屁孩拦着不给进,傅韵气的抡拳,望着小包子脸的和尚,最终没忍心下手。 恰好林砚赶过来,放了他们进来。祭坛已经准备好,明朗错愕的看着这帮穿着破烂的难民鱼贯而入,他们那些师兄,竟没一个阻拦的。 要是在平时,非得吵的鸡飞狗跳才肯罢休。 苏与和明数给来此的难民布了善粥,这小家伙难得笑的开心,眼睛几乎都眯成一条缝。 苏与在想,陌离大概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他们发现寺里的粮食和存水都够用上一年的,陌离之所以紧闭寺门,也是为了这一天。 林砚走上祭坛,在炉中插入三柱香,方才临时和傅韵写的解妖符,可以解这天上的假象。 难民齐齐俯首跪在祭坛之下。 连续数月万里晴空都是妖怪所为,只需要破了这障眼法,再借南风送雨,缓了抚州旱情,清了这一方为非作歹的妖孽,他们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解妖黄符飞到半空之中,从东南西北四角各飞出一点蓝光,窜向高空,林砚扬手,雪月跟着一起飞了上去,在空中变幻出数把长剑,剑光编织成一张天网,无限放大,遮住天空,天地忽然之间就暗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 跪在地上的难民一阵低呼,可是没人敢抬头。叫他们上来的那位爷交代了,祭法过程中,不论发生什么,谁也不可抬头! 待找到了这妖法的源头,四簇蓝光拉着天网罩住它,快速收缩,叩的死死的。 林砚张手,一个巴掌大的网兜掉到手心。 第五十三章 前世篇 抚州城上乌云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雷声阵阵,狂风吹得众人难以睁眼,明数用手挡在眼前,从指缝间看见众位师兄排列整齐迎风而立,纹丝不动,持佛珠,手合十,闭眸默念。 天网里的妖物还在骚动着,林砚将他丢进火炉之中,看着三味真火将它舔舐干净,最后化为一滩灰烬。 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随着一声惊雷响过,顷刻之间下起瓢泼大雨,天地朦胧一片。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明数伸出肥肥的小手,雨水滴滴答答打湿了他的指尖。“明朗师兄,你看,真的下雨了!”明数捧着汇聚在手心的雨水送到明朗面前。 明朗凝眉望着那些站在雨幕之中欢呼雀跃的百姓,还有那抹白色孤傲的身影。 送了那些百姓下山后,傅韵忙不迭拉着林砚去了后院的禅房里,关上门,说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妖族围剿呀?!” 林砚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一边脱去湿透的衣裳,一边道:“会吧。” 地上堆了湿透的衣衫,林砚绕到屏风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傅韵又开始烦闷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起来。 林砚道:“你忽然怎问起这个来?” 傅韵脚步一定,道:“是你说的做事要考虑前因后果。” “嗯……我同你说过这句话吗?”林砚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太记得了。 傅韵无语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苏与恰好端着两碗热腾腾姜汤走进来,搁在桌案上。 外面雨幕中传来悠长且低沉的钟声,傅韵不明,这还没到午膳时间,好好的突然敲什么钟? 傅韵道:“这意思是?” “方丈圆寂,故而敲钟。”苏与答道。 林砚走到廊下,满院的绿植在雨水的冲洗下重新焕发生机。他跪在地上,朝鸣钟方向拜了三拜。傅韵不明,偷偷瞅了眼苏与,见她也是一脸沉重相,心里好奇。 “怎么着,你们还认识这方丈?” 傅韵喝着姜汤,随口问了一句。苏与抱着他的衣裳过来,扔到他怀里,“你这人真是懒,衣服湿了还不晓得换!穿着这一身湿衣裳喝姜汤有何用处,你告诉我。” 傅韵一愣,心中有某根弦忽然被触动,拨弹出一个片段,很是熟悉。 “咳咳。”他的脸蓦地红了,接了衣裳,瞟了苏与一眼,她的脸在眼前竟然重合出两张脸来。 林砚放下白勺,伸手在傅韵眼前挥了挥,“看够了没有,没看够自己去找一个!” 傅韵十分尴尬,顿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处地缝钻了去才好。他捂着面,不让人看见他的脸。 “我才不是那种人嘞!”话落,抱着衣裳低着头慌不择路的溜了出去,还撞到了门。 苏与也觉奇怪,傅韵虽失神盯着她很是失态,但是傅韵瞧她的眼神并不是爱慕,也无任何情意掺杂其中,傅韵看着她的样子,更像是看见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把这些说与林砚听,林砚是相信她的话,但不相信傅韵。 “为何?”苏与不甘心的问道。林砚喝尽碗中最后一滴姜汤,放下白勺,勾唇道:“他的来历我也不太清楚,不止我一个人不清楚,傅韵的身份在魍魉局内也是查不到的。他是怎么进入魍魉局的我也不知,或许他同我一样是被人告知,又或者他本来就是魍魉局内某个前辈的后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傅韵喝过鬼界奈何桥旁的孟婆制成的忘情水,又怎会记得从前之事呢?” 苏与懵了懵,“那傅韵自己不知,对不对?” 林砚道:“自是不知,其实这件事魍魉局没有多少人知道。” 傅韵靠在门外,精神有点恍惚。方出去又折返,是不想浪费苏与辛辛苦苦煮的姜汤,谁知道听见林砚说起自己的从前,出于好奇,关于自己的过往,他也打听了许久,却没人知道。 就在这么一天,忽的就知道了,或许是命运捉弄别人,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天才停,雨后的傍晚天边挂起一道彩虹,兴致所起,林砚招来雪月,带着苏与御剑地上朝彩虹寻去。 漫山遍野的枫树林就在脚下,伸手好像就可以触摸到天上的云朵,远处的天边,火烧云占满半个天,风从耳畔呼呼吹过。 雪月停在枫林之中,苏与走下来从树上折了一片枫叶拿在手心,马车就停在前面的山坡上,傅韵一身黑衣,靠在那里,取出“别欢”看的出神。 这笛子一直在他的身边,同他一样,不知来处,不知过往。傅韵在拿到他的第一次起,就知道如何吹奏。所以林砚说的没错,那他从前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不知何时林砚坐到了他旁边,傅韵看了他一眼,继续擦着手中的别欢。苏与掀开马车帘,回头问:“九尾和二殿下呢?” 傅韵淡淡道:“他们在后面呢。” 正说道,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苏与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抬头,明数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张开臂膀兴奋的扑过来!明朗悠悠跟在后面,道:“我就说有一天,我们能出来!你看,没呆到一年,我们就出来了!” 苏与抱着明数,心想怪不得明朗看起来同其他佛家弟子不同,原是遁入佛门不久。 “苏与姐姐,我终于可以吃肉肉了。”明数咧嘴傻乎乎的笑。 林砚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从苏与身上拎开,冷声警告:“以后不许这么扒着你姐姐!” 苏与偷笑,明数嫌弃的瞥了一眼林砚,却又不敢不听,幽怨的松开手。 “傅韵,那三个地妖呢?”苏与不放心问道。 林砚把明数丢进马车里,小声吓唬他让他乖乖听话!傅韵望着前方,答:“收在消魂袋中了,过几日就魂飞魄散了。” 苏与没再多问,傅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他扳着一张脸。 收拾妥当,一行人继续上路,马车不知是不是压到石头上了,整个车厢颠了一下,苏与心口忽然一痛,但很快缓过来,明数拉过她的手腕,奶声奶气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无碍。”苏与摇摇头,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明朗靠在窗边,悄无声息探上苏与的手腕,双指一压,道:“你被人藏毒了?” 第五十四章 前世篇 苏与拉了拉衣袖盖上手腕,“你是如何探知的?” 明朗扬扬手,明数跟着点头:“明朗师兄的医术很厉害的!” 话刚说完,马车莫名一阵剧烈的颠簸,苏与张手接过摔向这边来的明数,明朗死死抓着窗沿不松手。“外面发生何事了?”苏与大声问道。 上山时她记得这一块儿没有起伏不平的地,马车摇晃间,苏与透过车帘摆动的空隙,意外没有看见林砚。 迟迟无人应答,苏与伸手想去拉帘子,马车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苏与抱着明数直接撞到地上,明朗也摔倒在另一边,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马儿的嘶鸣,恍惚中听到傅韵的声音,苏与没听清他说什么。 马匹挣脱缰绳逃走,车厢直接前倾,从矮坡上滑落下去,撞到一个大石块上,摔的四分五裂这才勉强停住。 苏与一手抱着晕倒的明数,吃力的从马车内爬出来,橘色夕阳透过树枝照在苏与身上,地上枫叶还潮湿着,明朗跟着爬出来,摸了下额头,指腹沾上血迹,竟然磕破了。 苏与将明数靠在树上,背后忽的一道凌厉的冷风吹过,她迅速回身抽出风花,反手一击,一只冷箭在空中折断,掉在地上。 九尾翩翩而来,一身白裙在风中飞舞,身后九条长尾展成扇形微微摆动着。 苏与以剑支地,站起。先是困惑,随后释然。傅韵早就和她说过,这个九尾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原来是你,呵。门主当真错看了人,真替门主不值。”九尾冷笑,她的眼尾狭长,眼角下点缀着几颗水晶,每每笑起来时更有倾国倾城之姿。 苏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九尾拉满弓,尖锐的箭头对准苏与的眉心,松开手,长箭“咻”的一声飞向苏与。 这个九尾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苏与挥剑斩断箭矢,九尾迅速跟上,三箭齐发,苏与飞身上树一个空翻躲过,三只箭矢射在她原先站着的地方。 “跑得倒挺快!”九尾旋身悬停在半空之中,手中的弓箭变成五发,“这一次,你可跑不掉咯~” 五只箭矢划破空气,刺破最后一缕夕光,苏与蹬树借力跃到九尾面前,剑光闪过,一撮狐狸毛落在地上。 九尾险险躲过,捉过尾巴定睛一看,她修剪整齐,引以为豪的尾巴竟然就这么被削出一个缺口来!“你死定了!”九尾飞身上了更高处,气的丢下手中的弓,双手交握,白光在她手中汇聚,苏与听到周围的地上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回头一看,一支箭矢飞过来,苏与后仰,那箭头擦着脸颊飞速划过,紧接着另一只在背后偷袭过来,所有的箭矢都像长了眼睛一样。 苏与站在中心,望着四面八方悬停的箭,九尾一笑,指尖在空中画个半弧,所有的箭矢同时射向她! 苏与足尖一滑,斜身持剑一扫而过,剑风带起枫叶,迷乱了九尾的视线,苏与趁此机会背起明数向山坡上奔去。 风平叶落,九尾继续施法,那些箭矢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去,苏与左右来回躲着,明朗跟在后面大笑:“姐姐,你的身法好灵活呀!” 都这时候了,明朗这孩子还能笑出来,内心真是强大。 “彼此彼此!”苏与敷衍道,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差点射到她的脚,明朗笑的前仰后合,下一秒一支箭就从他头顶上险险过去。明朗摸着头顶,跑得飞快:“还好我没有头发。” 前方传来打斗声,苏与把明数交给李钰子,拿着风花就去救林砚,明朗好整以暇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们。 对方似乎非常了解傅韵,步步紧逼,傅韵根本没法吹响手中的别欢笛。他左右避让,那黄衣男子望着套在手指上的鹰钩,笑的肆意。 林砚回首,一道黑影跌落,傅韵倒在地上,眼看那鹰钩就要勾到他脖子,一柄穿来隔开,苏与旋身一脚踢向黄衣男子。 林砚落回地面,三人紧靠着站在一起,九尾飞来,飘然若仙。 “妹妹,你连这个凡人都对付不来?”黄衣男子轻蔑指着苏与,九尾哼一声,不予作答。三人悬停在空中,中间那个蓝衣男子剑指林砚,命令道:“杀了他!” 话落,九尾俯身冲进他们当中,林砚举剑在胸前,默念口诀。众多仙家不能突破鉴开顶阶时,都会辅以旁门修仙之法,每个人修炼的各不同。 一朵黑色并蒂莲在剑身环绕着,剑身横扫而过,巨大的灵力席卷一切,蓝衣男子后退两步,落尘出鞘,灵力与剑身发生碰撞,两股力量交汇,迸裂开来震动四方。 林砚飞身而上,有漫天枫叶逐风而来,化成一堵高墙,林砚落地,“快走!这撑不住多久!咱们御剑!” 傅韵点头。明朗拽着李钰子小跑过来,明数还在晕着,明朗率先跳上林砚的雪月,回头朝李钰子喊道:“你快一些上来,想在这里被杀掉是吧!” 李钰子黑着脸,抱着明数跨上雪月,实不相瞒他有些恐高,他的内心是拒绝坐这个的。 傅韵御着雪月先行一步,林砚带着苏与紧随其后。 “该死!这个林砚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咱们查到的那样!”黄衣男子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破这堵墙!实在是气人! “九天,你让开!”蓝衣男子道。九天看了他一眼,被九尾默默拉到后面。 落尘出,斜劈一去,那高墙自然轻松破了!大地恢复平静,凤逆收剑,沉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那里的高山吞去最后一丝光线,黑夜到来! “要不是蒂落在从中作梗,我们早都找到这伙人了,也不至于拖到今日!”九天怒骂道! 凤逆收起落尘,掷地有声道:“我的手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九天闭嘴,凤逆是他们的头领,也是门主最信赖的人之一,实力也在他们之上,心虽不服,却不能同他作对,同凤逆作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第五十五章 前世篇 九天道:“难道我们不追吗?” 凤逆落地,踩着枫叶慢慢走着,“他们逃不掉。” 月朗星稀,妖族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看来他们并没有执着的跟上来。林砚御着风花停在一处山洞外,众人松了口气,明数也悠悠醒了过来。 林砚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上下看了一下,挥剑斩断山壁上爬满的爬山虎藤,走进山洞。明数抱着明朗哥哥的手,走在中间。 山洞空间不大,除了几块破石头,别无他物。这里很是湿冷,傅韵出去找了一些柴火回来,堆成堆点燃,原先黑暗的山洞一下亮堂了不少。 明数趴在明朗的怀里,望着他们,问道:“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马车哩?” 解下袈裟铺于地,明朗枕着手臂躺在上面,嫌弃的蹬了蹬腿,“去去去,找你的苏与姐姐去!” 明数不开心的翘嘴,却还是听信了明朗的话,但心里又怕那个哥哥,于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林砚在干什么,谁知道他正满脸笑意的望着自己,明数觉得毛骨悚然,赶紧打消念头,抱着脑袋睡在明朗的身边。 柴火不时发出“哔啵”声响,苏与朝火堆里添了根木柴,望着那飞溅起的火星,陷入深思。 这两天心中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外面似又响起雷声,苏与听得不大真切,怔怔抬起头,洞口外亮起一道雷光,纵横交错的树枝如同一个个鬼魅,在黑夜里伫立不动。 苏与收回视线,缩了缩脚,抬眸对上傅韵的视线。他似乎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只是刚才在发呆,所以不曾注意到。 她偏头瞧了眼林砚,他今日动了太多元气,进了这山洞后没休息片刻就去了偏僻的角落里打坐修炼。 “傅韵,你瞧什么呢?”苏与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丢在他怀里,傅韵拾起,石面冰冷,他表情淡淡的,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在青楼被妖怪附身之事是不曾和傅韵说过的,如果不是今日瞳色突然异变,傅韵大抵永远也不知道。 苏与低头,胡乱拨弄额角的碎发遮挡在面前。“我也不知,那日在青楼被妖怪附了身,今日上山之时眼睛忽然就这样了。” 傅韵道:“妖怪,什么妖怪?” 苏与再次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曾看清。” 傅韵泄气,苏与瞧他今日很是古怪,“莫非你知道这瞳色的来由?” “嗯。”傅韵点头。 外面雷声渐小,开始下起了大雨。鼾声微起,明数不知何时睡着了,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傅韵道:“在魍魉局里读书之时,先生曾同我们说过,六界之内拥有异瞳者不多,单色异瞳者都是天生神者,双色异瞳……呵,那就更不常见了,反正我也只是听过罢了。” 苏与听得一知半解,“那双色异瞳是更厉害的神者吗?” “双色异瞳者……这个我说的也不太清,但是传闻有一种说法是拥有双色异瞳的人是能在两界内自由穿梭的,并且与两界界主有关联。兴许是从前曾出现过双色异瞳者,所以才有此传闻的,不过具体谁又说的明白呢!” 傅韵折了一截枯草,拧成一条长绳,在指尖随便弄了几下,就叠好一只蝴蝶,递到苏与面前。 目光擦过那蝶翼,苏与看见傅韵的眼睛,他墨色的眸深不见底,平时的嬉笑与不正经全部消失不见,此时此刻,如一潭静止的死水。 苏与指尖碰到那蝶翼,拿在手心。傅韵忽然笑了,朝火堆里添了柴,“苏与,你有时和我很像。” 苏与道:“比如?” 傅韵笑嘻嘻,“就比如二殿下的这件事上,咱们还是挺像的。” 苏与:“……” 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话的李钰子,现在听到这句话,气的“蹭”的一下就跳起来,桃花扇指着傅韵,大声喝道:“你说够了?” 傅韵站起来,丝毫不甘落于下风,“凡人真是天真,什么劳什子人妖恋,真亏你们想的出来,你以为所有的妖怪皆是真善美?岂不料被人算计,也不自知!” “你!”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李钰子也不是性子软弱之人,再加上身为皇子哪里敢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一路上被傅韵挤兑的气,他都吞了,现下真真是忍无可忍,过来就要同傅韵动手。 傅韵笑呵呵站在原地等着他来,没成想这家伙刚走出一步,就被翻身侧睡的明朗当成枕头抱住了腿,关键是明朗抱的还挺紧的,李钰子挣脱了好几次,都动弹不得。他猜测这小孩怕不是装睡的,哪里会有人在睡着之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苏与说道。 李钰子踢踢脚,皱眉道:“好了,你这小和尚,快把本殿下的脚松开!” 傅韵冷笑一声,挥挥手向洞口走去,“你们先睡吧,我守夜。” 接近洞口,雨声清晰明朗起来,顺着洞顶滴落的雨珠砸在傅韵的鞋面上,晕开一圈。他抬首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执着别欢吹了一曲极其柔和的《忆江南》。 苏与听的出神,困意渐浓,不知为何眼前出现江南水乡,白墙灰瓦,小舟泛湖的景象,右边眼睛竟有一丝痛意。 她合上眼,支着额角靠在石头上睡着,耳畔的曲调越来越模糊,同着梦里的船只渐行渐远…… 第二天醒来之时,右眼恢复正常,天气也晴了。林砚摘了许多野果共大家分而食之,此处离下一个目标地点不远,他们商议好决定徒步前行。 林砚打算秘密回一趟魍魉局去找三岁大人的下落,只是目前被妖族追杀,他根本没法放心离开,遂把遇陌离局主之事告诉了傅韵,傅韵竟笑他怎么如此信任自己,然后只说还恩,便走了。 没多说其他,这一去大有再也不回来的气势。 林砚想,回去魍魉局也是寻到一条生路,那里的生路就由傅韵来开,而这人界的生路,就请他林砚自己来开罢! 第五十六章 前世篇 傅韵偷偷摸摸回到魍魉局,换上白衣,变出一卷竹简抱在怀中,这样走在路上,从背影来看别人也认不出是谁。 他轻咳两声,微微垂首走进魍魉局,很意外一路上没有见到人,傅韵站在龙梯上抬头仰望龙头处,师兄的办事处大门紧闭,再看其他每一层的环形走廊上也没有几个人,即使有,也是师兄身边的面孔。 傅韵去了三层的案审门,沿着走廊向前,木色大门微微敞开,傅韵刚伸出手碰到门,头顶之上刻有“案审门”三个大字的牌匾忽然掉下来,傅韵侧身险险躲过,赶紧伸手抱住牌匾搂在怀中,以免弄出声响招来是非。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放心走进去。还没走出三步,傅韵就被头顶的蜘蛛网缠住,他“呸”了几口,胡乱扯掉粘在头发上的蜘蛛网,傅韵最害怕虫子,特别是很多脚的那一种。 他再三检查身上没有蜘蛛在爬行,便朝里走,走过扇形拱门,入目皆是一片狼藉,桌案上的堆放的案集册全都散落在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 指腹摸过桌案,留下一道灰痕。傅韵望着周围荒废的景象,陷入深思…… 师兄已经坐上他想要的位置,为何还不肯放过案审门的兄弟,他是不是要得太多了些?而且,傅韵转过身,望向窗边浮降平时的位置,那里也已经空了。 浮降不是说师兄对他没有戒心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韵向左继续走,绘着四季风景的屏风后,是一片偌大的书阁,书架之上放着一排排的书案,其中都是记录的一些魍魉局曾经处理的妖怪事件。 这里倒是没有被破坏,傅韵垂首,目光扫过一列列的书架,走到正中央,一束光线投射下来,脚下有一圆形转盘,启动旁边的按钮,可以升降。傅韵抬手,摁下身边的丹顶鹤青铜像的丹顶,转盘之下的开关启动,圆盘向上升起,傅韵握紧手中的长笛。 书架的顶层有一处机关,里面放着案审门的印章。 关于这个印章,说来话长。师兄未即任之前,魍魉局实行的都是权而分制,故而在一些紧急的情况下,案审门可以直接越过上层下达命令,故而有了此印章。之所以有这样的权利,是因能进案审门的仙者、神者都是经过调查,层层筛选留下的,背景干净,并且忠于职守。 可以说,洛白长老手下无弱兵,更无叛徒,陌离局主在位之时,魍魉局一派祥和,妖界也是。案审门自魍魉局设立以来,就没有收到过像今日这般的打压。多年以来,这个印章动用次数不曾超过三次。 这个印章的作用不止是处理突发事件,还有一个更为吸引人的作用就是…… 和局主印章放在一起就可以更改魍魉局局规! 圆盘忽然停下,傅韵收回思绪,转动眼睛看向放置印章的地方。 只有案审门上层的人才会知道印章放置的地方,傅韵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员,后来因为其他的原因,离开了案审门,作为散员呆在魍魉局任由调遣。 他取出别欢,笛口对着放着印章方盒的方向,长笛浮在空中。傅韵的指尖轻轻点上笛尾,默念暗号,睁开眼,一丝光从笛口飞出。 “可千万别换了暗号……”别欢重新躺回他的手上,傅韵紧盯着那簇光,在方盒外旋转,始终都没有打开盒子。 “傅韵师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师兄说一声!”一道熟悉的洪亮的声音响彻书阁,傅韵又听见机关启动的声音,脚下的圆盘忽然猛地下降,傅韵晃悠了一下稳定住身形,金师兄走出来,望着他,勾唇笑,笑里藏刀,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在傅韵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圆盘落回地面,傅韵立定遥望着师兄,轻扬嘴角:“师兄别来无恙,比起从前,更是意气风发了!” “哈哈哈!”金师兄虚伪的笑了几声,“师弟在找什么?可要师兄帮帮你。” 傅韵道:“不用劳烦师兄了,既然没找到,想必是与我无缘。” 金师兄道:“林砚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啊?魍魉局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林砚整日流连人界,成何体统?” 傅韵单手负于后,道:“陌离局主曾许他的自由,我想不用和魍魉局报备的。” “陌离局主?哪个陌离?又是哪里的局主?”金师兄脸色陡变。 傅韵望着他,明白多说无益,遂道:“现任局主是您。” 金师兄本就是个老狐狸,傅韵庆幸自己提前看透他的真面目,原来他从前一直都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他还暂理魍魉局事务之时,傅韵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很是“受用”,如今金师兄彻底得到权利,也清楚傅韵对他也不是真心忠心,也就懒得再同他玩虚的。 “呵,你知道就好。”金师兄冷哼道:“林砚在人界一直跟着他的女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他想在人界掀起什么风浪来?竟做了云国的占星师,实在是可笑!” 傅韵心底压着一口怒气,但依旧装的冷静,只是悄然捏紧别欢。“那女子不过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怎劳烦师兄费心……” “傅韵,你少和我耍花招!”金师兄动怒! 一股气浪在书阁内横冲直撞,耳边的碎发被风扬起,傅韵缓缓一笑,道:“怎敢?” 金师兄收起灵力,周围趋于安静,几册厚书从书架上“啪嗒”掉落。 “好浓的妖气……”傅韵蹙眉,这妖气似乎是从师兄的灵力里流窜出来的。他立刻盯着金师兄,但见他手上凭空生出黑纹,妖气更加浓了。 傅韵紧张退后一步,突然明白太多事! 抚州的妖灾,他一直就在想,小小地妖就算想趁鸿城不在之时一统南方,就算借着赤叶桃树的邪立增长修为,也不会做到真正的强大,因为在这之上,有着实力更为强劲的妖怪,地妖之所以如此猖狂,背后铁定是有一个拥有强大背景的人在撑腰。 傅韵猜测过许多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魍魉局扯上关系! “解决完你,我就要了林砚的命!除了你们和案审门,我才会真正的高枕无忧!” 金师兄飞身扑向傅韵,傅韵旋身绕到他背后,吹响别欢,周身起了一白色屏障,金师兄回过头,双瞳已然变成血红色。 傅韵望着那眼睛,莫名心慌的厉害,他匆忙低下头专心吹着曲子。 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和金师兄抵抗,尽管二人同为鉴开顶阶,可是明显金师兄修炼的旁门仙法比他高出太多,再加上他吃了妖怪,吸收了妖力,与自身修为合二为一,如今快以成魔。 金师兄看来为了杀掉他,直接用了最起码八成的功力,那撞在屏障之上的灵力,一点点吞噬了他的灵力,还反噬了傅韵。 傅韵步步后退,嘴角溢出血丝,吹出的音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挡在周身的屏障越来越淡,傅韵蓦地跪到在地,别欢从指尖掉落…… 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拿长笛,一道黑光击中他的胸膛,傅韵飞出好远,撞到丹顶鹤铜像之上,鹤嘴在他的后背上划开一个大口子,傅韵倒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指尖动了动,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别欢之上。 “这是我为你做的笛子,你不许丢,知道吗?”耳畔有道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傅韵知道这仅是他的幻听罢了,也许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恍惚间,起了一阵大风,书阁忽然暗了,傅韵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看见门口的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黑影,有人来了…… 第五十七章 前世篇 金师兄望着那地上的黑影一步步靠近,他皱眉,一掌劈开屏风,身着紫白交领长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信步而来。 傅韵从地上爬起来,眼前朦胧一片,看不太清,只注意到那来者一头白发高束,紫白衣衫,身形挺拔。 魍魉局内只有一人是一头白发,那便是失踪多时的洛白长老。 不止傅韵一个人感到意外,金师兄显然也出乎意料,“你怎么逃出来的?!” 洛白长老年轻时腿受过伤,后来行走就一直用着拐杖。 金师兄望了眼他手里的破棍子,眼底划过一丝精光。“洛白长老,这么多年了,还不用个好的拐杖,拿着这么根破木头,未免太寒酸了点吧!” 那根拐杖确实破的很,整体呈一个“丫”字状,这根破木头也是魍魉局众人津津乐道的趣事,都说这跟破木头是洛白长老在自家菜园子里捡回来的,一直用到至今。 “那这也是属于我的东西!”洛白道! 傅韵咳了两声,扶着丹顶鹤铜像站起来,后背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他看向洛白,穿着、容貌无一错处,就是这声音似乎听着并不像洛白长老。 方才听金师兄质问洛白是如何出来的,那么代表洛白长老定是被师兄囚禁起来了,师兄手段阴险毒辣,囚禁的地方定然不是一般的大牢,洛白现在突然出现在此地,而且金师兄看起来也并不是多么慌张的样子。综上所述,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人是冒充的! 傅韵想明白,那边已经打起来,“洛白”还未在金师兄手下过完三招,就直接被压制的无法反抗。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是谁,竟敢冒充洛白来骗老子!”金师兄大肆狂笑,手上的黑纹越来越密集,“洛白”将拐杖横在面前,以此对抗。 果然,师兄也不是蠢笨的人,傅韵惨笑。他到底是吞噬了多少妖怪? 傅韵起身向前走出一步,想要拿回别欢,耳边炸开一道刺耳的响声,“洛白”被灵力震开,滑落出好远,单膝跪地,捂住胸膛,呕出大口鲜血。 他手里的拐杖也掉在地上,变成一只玉毫笔,傅韵定睛一看,居然是浮降。 金师兄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浮降,居然敢背叛老子,今日我非得将你和这傅韵一起打的灰飞烟灭不可!”手心有一团光束在凝聚,浮降不怕死的抬头,擦掉嘴角的血迹,道:“你杀不掉我们的!” “嗯?”金师兄一怔,“你这是何意!” 浮降笑了笑,隔空取过玉毫握在掌心,“因为……死人不必知道太多。”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傅韵好像像有人扯着自己领口,他不由自主扑在浮降脚下,手腕猝不及防被捉了过去,指腹一阵刺痛,浮降取他指间血,用玉毫大刀阔斧写下一排排的咒文,傅韵坐起来一看,这是克制妖力的咒文,傅韵立刻明白浮降的意图! 师兄一夜之间修为大增,就是因为吞噬了妖怪的妖力与自身灵力融合,如果能将这其中妖力压制下去,那么师兄本身的修为就不足为惧了! 而且玉毫以血书写的咒文,献血者修为越高,则咒文力量越大,这也就是浮降为何不用自己的血的原因! 第五十八章 前世篇(结局一) “这样能行吗?”傅韵担心,会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他偏头望着身边的浮降,他身上都是伤口,一身白衣没几处是干净的。 浮降扭转玉毫,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符咒打了出去,然后虚脱的靠在墙上。 “真是天真的孩子!”金师兄退后两步,五指轻轻一握,那咒文就停在面前,再也靠不近半分,“我早已突破鉴开顶阶了,师弟们!就算没这妖力又如何,你们依旧打不过我,之所以让你们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我想和我的师弟们多玩一会儿,看看你们能有什么花招!” 金师兄将咒文捏碎在空中,张手就要取玉毫笔。浮降抓紧玉毫,手指勒的通红一片。 这是浮降的家传灵宝,从不会轻易给别人,如今又怎么会给一个居心叵测之徒! “傅韵师兄快来帮我一把!”浮降被玉毫笔带上天,傅韵刚想过去帮他一把,谁知道别欢也被金师兄抢了过去,争抢不过,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这两个灵器都是我的了!”金师兄满意的笑了笑,将宝贝收进囊中。他盯上这两个灵器很久了,玉毫流传已久,自身就拥有强大的灵力,可惜浮降这孩子还未参透其中奥秘,如果自己将其占为己有,且能吸尽这灵力,六界之内除了风乂,还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这别欢,看着只是一直普通笛子,可是曾和傅韵入过轮回之物,同傅韵一样有两世的修为,只是他们不知罢了! 六界界主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太多强手都在上一代如同慧峰般陨落。如今的六界都是一些“花拳绣腿”在坐镇,除了妖界的风乂与鬼界界主,其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待他解决完这两个小鬼,炼化两件灵器,他就能顺利一统六界! “该送你们上路了。”金师兄蓄力,准备发出这最后一击。傅韵默默闭上眼,结束就结束吧……反正世间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千钧一发之际,浮降呸去嘴里的血,站起来大笑不止,“师兄,你以为案审门的人会坐以待毙?你以为你拿到的就是真印章?!究竟是谁天真?” ……傅韵笑出来,怪不得他方才没打开方盒,原来真的放置印章的方盒早已被转移。 金师兄脸色大变,如同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气势汹汹走过去掐住浮降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真印章到底在哪里!” 浮降咧嘴笑的云淡风轻,“杀了我啊。” 金师兄手指一用力,清晰听到几声骨头“咯吱”轻响,浮降额上浸出薄汗,面色愈发苍白。 金师兄道:“莫要挑衅我,快告诉我,印章在哪里?” 傅韵眼看师兄动了杀心,连忙大步跨过去,挥袖打开金师兄的手,浮降落回地面,大口喘着气,望着金师兄,满眼都是说不尽的疯狂。 “你今日不杀了我,来日我必杀了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要你为我案审门九十六个兄弟偿命!” 傅韵呆住,案审门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第五十九章 前世篇(结局二) 昔日一起共事的那么多好友,都不在了……傅韵怔怔滴下泪来。 “好大的口气啊!想杀我?”金师兄不怒反笑。 浮降凄然道:“你又何必那么自信呢?” 金师兄道:“我捏死你们就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浮降呵呵冷笑:“那你倒是捏死我们,捏死我们你就永远找不到印章所在!” 金师兄大怒,气的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捏死他们才好!想不到这个浮降,平时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到了生死关头,小嘴还叭叭的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小看他了! 只要印章还在这六界之内,哪里还有找不到的之理。金师兄可不会信这个邪,思即此,他瞬间起了杀意,“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们!”话落,张口就要吸去他们的魂魄和修为。 浮降站在傅韵前面,眼看魂魄就要被吸出体内,傅韵勉强用灵力护住他的魂魄。“傅韵师兄,你快走啊!”浮降回头冲他大喊,傅韵这人向来倔强,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撒手。 任凭浮降怎么喊他,傅韵始终都没有点头。生死关头之时,金师兄忽然松开了他们,外面进来了两个生面孔,钳制住他们。 “先送去大牢,待我解决了凡间的那个棘手的家伙,再来处置他们!” 不明白金师兄忽然放了他们,死期延后,傅韵松了口气,只要还有时间,那么就还有机会,只是金师兄口中所说的凡间的家伙,约莫说的就是林砚。 不过师兄完全可以先杀了他们,再去解决林砚,事情应该不单单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吧。难不成……能让金师兄感到更忌惮的存在,那就是那个人了! 【人界】 翻过这一座山头,就到了目标地点。走过枯草小路,好不容易寻到一棵树下,明数蹲在树荫底下,一副精疲力尽的颓废样子。 “师兄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呀?”明数拔着脚边的小草,奶声奶气的问道。 明朗靠在树干上,冷哼:“我哪里知道!” 明数眯眼望着走过来的苏与,“傅韵去了两日了,不知道如何了”她手搭在眉梢,眺望着远处山脚下,离城不远了。 林砚回身拥着她,冰凉的鼻间碰到她的脸颊,“我很害怕……” 苏与愣了愣。林砚头低下去,靠在她的肩上,“从前都是我错了……” 突如其来的,一时间苏与竟不知道如何作答,指尖微微颤抖着搂住林砚的腰。 “好了,从前你抛下我的仇,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以后,我无论在哪里,你都要找到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林砚轻嗯一声,松开她,苏与发觉他眼眶红红的,一时间心中如打翻了调味瓶,百味杂陈。或许她的直觉是对的呢…… 明朗捂住明数的眼睛,很是嫌弃的撇过头去,却恰好望见山下有一只军队过去。李钰子走过来,站在树荫下,衣衫翻飞,负手而立,淡淡低叹:“这世道终究是不太平。” 众人下山进了城中,此处倒是不似抚州城那般,百姓日子也过得去,城中生意往来正常,不过…… “妖气太重了。”林砚一进城内就说道,而且这股妖气与抚州城中的很是相似。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呐!”明朗又用一种事外人的口气说道。 众人在客栈歇脚,到了晚上,林砚推开门,外面的妖气包围了客栈,他转身去了苏与的房里,意料之中的,鸿城站在那里用刀抵住苏与的脖子,笑的很是开心。 “好久不见。” 林砚持剑的手微乎其微的颤抖着,强作镇定,眸里满是冷意。 鸿城将刀浅浅刺进苏与的皮肉里,林砚向前一步,却又怔住。 刀又近前一分,血迹染红了衣领。苏与闭眸,不愿看见林砚的表情,她被鸿城施了定身术,没有可能逃离了。 这么多天的不安,终于灵验了…… 鸿城不同他多话,作势要将刀身悉数刺入,林砚再也不得犹豫,眨眼之间提剑刺向鸿城的手,速度快到看不见,可惜被鸿城旋身躲开,林砚步步紧逼,暂时牵制住鸿城。 苏与脸色血色越来越少,她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眼睫轻颤,望着他,眸里荡开圈圈浅笑。二人视线交错擦过,林砚咬紧牙关,但见鸿城露了破绽,以剑挑开他的手,短刀飞上天,鸿城欲一掌打在苏与的背上,了结此事,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金光劈地而过,两股力量相碰,金光开出一朵莲花来,此为“佛生莲”,与林砚修炼的旁门仙法有点相似,他好奇来者是谁,阴暗处走出来一人,面若好女,着一身袈裟,无发,却道是个和尚! “明朗……”林砚道。 “哥哥好,我是你的亲弟弟,镜明朗!”明朗咧嘴一笑,尽显顽皮之意。 “……”林砚一时间没法接受这句话中包含的巨大的信息量,扫了他一眼,飞身将苏与揽入怀中。 林砚快速点了她几处穴道,以防失血过多。旁边鸿城和明朗打的难分上下,明朗转身跃上墙借力落到鸿城背后,袖间飞出一缕金线,缠住鸿城的手,鸿城反拉住金线,二人拉扯开。 林砚执剑袭去,鸿城侧身躲开,却正好中了明朗的全套,一脚踩进他提前预设的陷阱之中,金线像游蛇一样爬上他的身,明朗自信勾唇,收紧金线,林砚一剑贯穿他的胸膛…… 鸿城身形一晃,几乎都站不住了,却死都不愿意倒下,他瞪着林砚,一字一句道:“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失去所爱之痛!” 林砚动容,眼前飘过漫天花瓣,鸿城化作春日里的一捧桃花瓣消逝不见……他听见极低的一声轻笑,低到尘埃里—— “我来找你了~” 雪月剑身的血迹也随着桃花瓣飞走,明朗收起地上的丝线,缠在衣袖里,抬头发现林砚一动不动,明朗一把把他拉到苏与面前,“哥哥,你快看嫂子!” 林砚回过神,撇开衣领,细细瞧了她颈项,伤口发黑,经络里的血竟呈黑色,看来鸿城带着必死的决心,留有一手。 明朗双指探上伤口,注入灵力,暂且压制住毒性继续扩散,他道:“哥哥,我察觉到有更强大的妖力在靠近,看来是上一次的三位追过来了。” 林砚点头,将苏与打横抱起,走出几步,想想叫住明朗,“把明数和二殿下留在客栈内吧,跟着我们也会被拖累。” 明朗沉默了片刻,莞尔点头,在李钰子房中留下字条,随后奔出客栈,林砚跟在身后,在屋顶间穿梭,御上雪月而行。 明朗在前御剑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林砚目光一冷:“魍魉局。” 第六十章 前世篇(结局三) 明朗从来不曾去过魍魉局,但是早有耳闻,即使知道那里存在危险,心里按耐不住的就是想去。就好比你满怀期待准备去一个地方,在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群人拦住了你,不让你去,换做任何人都会恼火。 在仙界入口的千年槐花树下,金师兄带领众手下等在那里。林砚翩然落地,雪月自动回鞘,他望了眼怀中昏迷的苏与,眼里透出点点柔光,转瞬即逝。 “我还想去人界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金师兄道。 林砚翻眼看去,眸里冷意尽现——“你把傅韵怎么样了!” “自然是杀咯!”金师兄无所谓的摊手,林砚一言不发,莞尔垂首,将苏与交给了明朗。“哥哥,你……”明朗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林砚这是让他照看好苏与,不用他帮忙的意思。明朗当即就不同意,眼前这个金师兄修炼旁门妖法,实力早已经在林砚之上了,林砚要是以死相抗,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 仙界无四季之分,槐花树永远盛开。一片花瓣随风落于肩头,林砚望着明朗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明朗蹙眉,抿着嘴唇抱着苏与退到一边,伺机而动,他打算等会儿趁他们不注意偷摸进魍魉局查探傅韵的情况,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朗确定好,抱着苏与靠在树后,偏头看了一眼那边,立马有一身白衣徒者将林砚包围,还有留有几个悄悄摸摸向明朗走去,却被林砚当即斩首! “林砚,可不是我要存心杀你,是你先坏了魍魉局的规矩,爱上人界女子,我杀了你,是为了以正局规!”金师兄道。 林砚觉得此话很是搞笑,这厢没忍住,轻呵一声笑出来,“你也就糊弄糊弄手底下的这帮傻子,这种鬼话,你自己都不会信。”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不论为神、为人,“听真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刺耳,如此真话到了他们那里也成了假话。 金师兄大怒,手心多出一管长笛,林砚立刻认出那是“别欢”。他还是相信傅韵没有死,傅韵那样油嘴滑舌,爱耍小聪明的人,怎么会死呢? 一个恍神间,金师兄已经来到他跟前,其他徒者也一起跟着杀来,林砚挡住别欢,肉眼清晰可见的从师兄手腕处爬上一股黑气,林砚立刻抽剑,腾空而起,剑光横扫而过,一众喽啰兵消失在原地。 金师兄逼近,又泼起脏水道:“林砚,你好狠的心,对自己的师弟们竟下此毒手!” 林砚听得麻木,金师兄从前就一贯说一些混淆视听的话,对于别人的疑问,也从不喜欢正面回答,林砚是早就看清眼前这个人的臭嘴脸,可惜终究无用的! “笛”光剑影之间,满树槐花簌簌打落。在此之前,林砚要来明朗的金线,猜测能派上用场,他不与金师兄正面交锋,只是一味后退防守,暗中布下金线,足尖轻点,从此枝跃向另一个枝头,引导着金师兄跟来。这是一个触发点,只要金师兄踩上去,必然会触发! 身后那人果然蠢笨,好胜心极强,立刻就中了他的陷阱。林砚旋身回到地面,收网,金线捆住金师兄的手脚,那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林砚你这个卑鄙小人!”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林砚忽略他的话,拉着金线回头发现明朗带着苏与不见了。 “你以为这几根破线就能制住我?”金师兄又道,林砚自然不这么认为,他从不会轻敌!金师兄捏拳,金线在灵力中化为粉末。林砚被这灵力震退数步才止,手心的雪月仿佛被一股霸道的吸力给吸去,林砚抬头看见金师兄虎视眈眈盯着雪月。 …… 林砚抓住雪月,默念心诀,那股争夺的力量忽然消失,金师兄错愕的盯着掌心,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林砚持剑而上,他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念下种于剑中的咒,不曾想竟能脱离金师兄的控制。 金师兄横笛在前挡住林砚,方才发生的太突然。林砚周身的灵力好像变强了,俨然已经不是鉴开顶阶所拥有的。 金师兄赶忙退后,林砚睁开紫眸,眸色渐深,雪月斩出一道道剑光,金师兄脸色大变,躲避不急硬生生抗下数剑,衣衫撕开一个个大口子。 “你!”话还没说完,其他全都咽回口中,眼前多出一朵巨大的黑并蒂莲,飞速旋转着,带起一阵大风,金师兄被这打出吐出数口血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林砚踏着满地的白色槐花走过去,剑指眉心,金师兄怔怔从地上抬起头来,额头青筋暴起,嘴里还冒着血泡。“你早已经突破鉴开顶阶了是不是!”金师兄便咳边说道,林砚冷冷的:“这与你有何干系!” “呵呵。”金师兄坐起来,拭去嘴角的血,林砚正欲动手,眼前的师兄忽然化作一条参天巨蟒,通体赤红,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俯身向林砚咬去,这种压迫感太强了,林砚后倾滑了出去,以剑支地让自己停下,紧接着蛇尾刷的横扫而来,他纵身一跃跳到树上,执剑狠狠插入蟒身,一缕黑气自其中而散。 剑身悉数没入,那蟒痛苦的扭动起来,但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林砚感觉雪月在一点一点的被挤出。 大蟒忽然撞向那棵千年槐树上,逼迫他从身上离开,林砚松开雪月从蟒蛇身上掉下来,那蛇尾似乎长了眼睛一样,立马就跟了过来,林砚在地上滚了几圈快速爬起,蛇尾打在他掉落的地方,扬起漫天灰尘,留下一个大坑,此处的花草全部当场枯死。 雪月也被挤出体内,蟒蛇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它立刻回头亮着一对獠牙扑过来,林砚左右躲闪,吃力的发现一直都在这个家伙的攻击范围之内,竟然无法离开半步。 这厢刚躲过一击,林砚朝地上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些门道…… 第六十一章 前世篇大结局 南北各有三块石子,画而为圈,当为辅助法阵,法阵之内,施法者速度与灵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金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下此阵,怪不得化为蛇身坐阵,方才自己好几次差点从这法阵之中逃出去,结果都被蛇尾给扫了回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快发现其中蹊跷。 林砚不急不躁,掀袍坐于法阵中央,雪月插在面前的泥土之中,没入半寸。 蟒蛇围绕着他缓缓转着,一道远似在天际的声音响起:“又在耍什么新花样。”不是疑问,这是陈述。 林砚恍若未闻。其实破这一种辅助法阵不需费力,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破,若是寻来一个对此一窍不通的仙家,想来只会乱打一通罢了。林砚看过关于记录六界分立以来,各家仙门所创的法阵,这种初级法阵,做起来简单,破解方法亦是,只是实际效果还是要看施法者的修为高低来判断,方法都是一样,耗时上有所分别。 林砚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字,闭眸。不过简单几下,法阵忽然一阵剧烈波动,蟒蛇感到威胁,低身欲将林砚吞噬,破坏解阵法的进行,不过稀奇的是天忽的下了小雨,仙界不会下雨。 那雨滴落在身上如同被火灼烧一般,不过片刻,蟒身就已维持不住,金师被迫兄恢复人身,踉跄跌下。 从天际传来一道嘶鸣,金师兄抬头,云层之中有一异兽穿梭而来,向这边靠近,那异兽,似豹,青色,大如狸。是如传说之中,《山海经》卷记载的风生兽! 兽上立一修长人影,持一方长戈,面容同陌离局主有几分相似。金师兄大惊——“陌殇!” 风生兽落地,大地颤了三颤,青色圆眸盯向金师兄,朝他一声吼去,狂风拂地而过,金师兄手里的别欢掉在地上,待他反应过来,别欢已落尽林砚手中。 金师兄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场策划已久的阴谋,他被林砚、陌殇给耍了!实在是叫人恨呐!金师兄敢怒不敢言,死到临头还想着自己或许能逃过这一劫,放低姿态对陌殇嘻皮笑脸,手却偷偷摸摸探到囊中的玉毫笔。 陌殇横眉冷对,伊阙戈一挥,直接砍断了他的手臂。 一时间血流成河,那断了的半截胳膊掉在血泊之中,还保持着探拿的手势,金师兄捂着伤处,面色苍白,痛得在地上打滚。 陌殇从风生兽上跳下来,衣角飞扬,迈开长腿走到金师兄身边,声音低沉:“我哥哥,可是你杀的!” 金师兄害怕的抖成筛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唇瓣早已没了血色,“不……不是……” “噗呲——”伊阙戈直接没入他的胸膛,陌殇道:“我此生最恨别人对我撒谎。” 林砚弯腰从他囊中拿到玉毫笔,陌殇嫌弃的甩尽伊阙戈上的血迹,道:“我来时看见苏与姑娘连同那孩子被妖界噬神门的妖带走了,你快去看看吧。” 这大概是他此生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吧,擦肩而过时,林砚低声道了句“多谢”,便匆匆离去。 陌殇颔首,带着风生兽跨进魍魉局的大门,此处他已有百年不曾踏步,如今重返,只是为了一场关于仇恨的杀戮…… 【妖界】 苏与和明朗被五花大绑拖到大殿之中,毫不留情被扔在地上。明朗尚且还有精神冲着那几个无礼的小妖怪大吼大叫,苏与则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外头的情况,她都知道,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过来。 午后的议事殿上除了侍奉的女妖,无其他人,风乂躺在塌上,吃着剥好送来的新鲜葡萄,再喝上一口美酒,真真是妖生得意须尽欢! 不过今日的午后并不大安生。 凤逆领着噬神门其他三人进来,“门主,人已经抓到了。” 风乂掀起眼帘,顿了顿。转眸望着地下,目光落在苏与身上,一抹异色转瞬即逝。 “噢!”他淡淡哼了声,似乎不甚在意。 九天登时就怒了,叫他们几个出关的是风乂,如今抓来不管不顾的也是他风乂!真不知道风乂是存心耍他们几个开心,还是为了其他。 他们噬神门四人本是闭关修炼欲脱离妖道,按道理是不能提前出关的,否则会损失一百年的功力,这样不就等同于有一百年是白花了功夫。之所以答应风乂,还不过是为了还在姜国欠下的恩情,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棘手之事,谁知道就是抓两个人界“小白”,真是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为了鸿城这家伙,真真是不值得! 九天自己都觉得他是个白眼狼! “你们先退下,我自会处置。”风乂悠悠喝了口酒。 凤逆却不听命,站着道:“还望门主早做决断。” 他的语气很冷,九天不由打了哆嗦,这一下忽的清明起来。凤逆好端端发这么大火,似乎是因为鸿城与他交情深厚的缘故,不过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点兄弟情也不至于和风乂翻脸吧。 “凤逆,你这是何意?”风乂道。 殿内的气氛一度有些寒人,九天走出来道:“门主,你所说的自会处置,是何种处置之法?” 风乂放下酒坛,坐直了身子,手臂搁在膝上,凝了神色:“凤逆九天,你二人是存心要与我作对?” 凤逆:“……” 九天:“……” 明朗哈哈笑出来:“好滑……”稽的名字,后面四个字在他们三人冰冷的眼神之中默默吞了回去。九天道:“门主下次能否别将我的名字和凤逆连起来读,别人还以为我和他是有什么关系,我和九尾才是亲兄妹!” 再观凤逆脸色也甚是难看。“不敢,只是鸿城以死,我想应该有个交代。”他道。 风乂勾唇,眉头轻挑,“我不大喜欢别人威胁我,再者,你既要成仙,以后就与我妖界再无关系,所以我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话落,从指尖飞出一缕红光,明朗和苏与身上的绳子松落于地。 凤逆无话可说,转身拂袖而去,九天九尾跟了上,也不敢妄言。风乂重新躺下,暇暇闭眸,明朗拉着苏与站起来,输入自己的灵力,这才让她醒过来,明朗望见她颈项间那被鸿城用刀刺过的地方,不知道何时生出细密的细纹来,仔细看去,倒像是一株无叶之树。 正想再看的仔细一些,怕是鸿城留的什么印记,谁知凤逆由而复返,挟了苏与移到风乂面前。 风乂昨夜偶感风寒,昏昏沉沉了一天,又加上喝了酒,便喷嚏不止。看到凤逆过来,甚是恼怒。一掌劈向他,凤逆阴沉着脸,侧身躲过。 风乂勉强打起精神,“你松开她。” 凤逆摇头。明朗从身后偷袭来,本想悄悄摸摸给他苦头,让他放了苏与,没成想被他发现,还差一点伤到苏与,明朗急忙收了手。 凤逆立于二人中间,左右瞧了瞧,拇指暗地里抵在苏与背上,五指一张,一股妖力穿过肉身躯体……腹部立刻晕开一朵血花。 “苏与!”明朗大步扑过来,苏与睁眸,血染红了唇,她荡开一抹笑意,慢慢合上眼睛。 凤逆负手而立看向一脸错愕的风乂,淡淡道:“你不杀的人,我替你了。” 噬神门三人消失在殿内,风乂从榻上站起来,门外来了一个人,一身白衣。风乂认出他是谁,并不想惹上更多的麻烦,转身离去。 苏与的身体还温热着,可是无论怎么大声叫她,她也不肯醒来。林砚歪倒在她手边,半晌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朗哀哀叹气,“对不起哥哥,我没能保住她。” 林砚一言不发,愣了半天,双目空洞的望着苏与,莞尔,手穿过她的腰身,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他腰背挺得笔直,步伐不疾不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个提线木偶,眸里是一潭死水。白色的发带在风中飘扬,红色的血一路蔓延到殿外。 秋风起,满目萧瑟,旧忆远。 从这刻开始,所有的美好终究成为一场华丽而不可企及的回忆…… 曾经以为他们会在一处安静的山林中,种下满院绿竹,着大红嫁衣,他会笑着挑开她的喜帕,陪她喝下合卺酒…… 林砚走下石阶,外面的小怪没一个敢上前阻拦。 “没能陪你走完这一生,是为大憾,如今只能抱着你走完这一段路,你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林砚柔柔道,可惜无人应答。 “我想你一定不喜欢这里,那我带你回长镜阁,好不好?” 天地一片安静,怀里的躯体已经凉了,林砚还舍不得放下。回到人界长镜阁,那座他们从小长大的小屋不知何时倒塌,不过这满山绿竹依旧生机勃勃。 他看见师父的坟,木牌上刻的字早已被风雨模糊,林砚将苏与埋在旁边,在坟前呆坐了许久。 明朗看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忍不住道:“姐姐魂魄未散,应该去投胎了,要不你去鬼界找一找?” 或许只有说到苏与,林砚才能回过神了,明朗话音刚落,林砚已经消失在原地。明朗回头望着山坡上躲着的一个妖怪,她从妖界跟到这里,不远不近,不知是为何。 蒂落捂住嘴哭出来。 “我历经坎坷才找到你,还未曾同你说上一句话,真是命运弄人。” 她背过身去,消失在原地。 明朗坐在苏与墓前,忽的想起陌离局主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只能顺应天道。感情之事,也莫强求,该来则来,该去则去,谁也无法左右。” 也许所有一切,只为等待来世重逢。 【前世篇完】 第六十二章 现世篇 又是一年春好处,莺歌燕舞,花明柳媚。 房公子摊开折扇挡在额前,金灿的阳光落在他的靴面上,他抬首瞧着八百年都未曾看到过的蓝天白云。 走出鬼界的第三步,他遇到了久违的温暖。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感觉不大舒服起来,约莫为鬼久了,习惯在阴冷的地方…… 房公子摇头叹笑二声。 忽闻得背后有人叫他,转过身去,是白无常谢必安过来相送。他依旧穿着古制白裳,金发冠,手上拿着白拂尘,站在暗处望着房公子,招了招手。 房公子走过去,白无常道:“你东西忘拿了。” 说着,从广袖中掏出一物,摊开掌心,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蓝玉。 房公子接过来,细细摩挲,轻轻道:“没曾想竟忘记它了。” 白无常抿唇淡笑道:“方才你在日光里站着,竟未觉不适?” 房公子道:“有点。” 他将蓝玉项链套在脖子上,塞进衣领中。这蓝玉是冥王特许给他的,没有这东西,以房公子的鬼魂姿态,是无法在人界来去自由的,而且这物还能隐藏他身上的阴气,以免伤到凡人。 “她来了吗?”房公子又道。 白无常摇摇头,房公子慢慢放下手,点了点头。 “谢姑娘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遇到你。” 房公子走了几步,听到白无常的话,笑而不语,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走进飘然的薄雾之中,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瞧不见…… 【十九年后】 房公子手持八股折扇坐在凳子上,一袭青衫,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翘着二郎腿。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用ppt讲解着古今中外艺术发展史,下面的一众学生,七倒八歪,后排的几个人直接“阵亡”在书桌上。 “喂,那个右边靠墙第四排的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孩子,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抬了抬金框玻璃眼镜,望着那个盯着窗外发呆的女生。 房公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框外的风景,细雨朦胧,校园湖边杨柳依依,三三两两撑着伞的学生路过,再看远处,群山连绵,山顶阴云浮动,雨丝风片,送来清新的花香。 “别看了,就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说道。 那白衣女生慢慢吞吞站起来,她的个子很高,目测1米7多,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半张侧脸来,不太自信的看向老师,整个阶梯教室的学生都在望着她。 “老师……什么问题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周围发出一阵低沉哄笑,房公子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心中猛地一悸,不知为何。 “《向日葵》是梵高哪一年画的?” “……”白衣女生咬着下唇,朝旁边的女生挤眉弄眼。 房公子目光落在她的课桌上,空空一片。 “你发发发。”她身后的一个男生提示道,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能听的很清楚,老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白衣女生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清脆利落的答道:“1888年。” “你叫苏渔是吧,下次上课可不能不带书。”老师望了她一眼,转过身继续讲课。 苏渔“受宠若惊”的坐下来,她何德何能被老师记住名字,要知道这是一堂公开课,两三个班的学生在一起,其他老师根本就记不住学生名字的,也就这个老头,平时严厉的很。 房公子说起来不大喜欢这个女生,也不知道是为何。 前世谢凌儿转世之后,房公子以魂魄姿态一直伴她长大,谢凌儿六岁之前是能看见他的,那时她还是个孩子,房公子经常同她说说话,偶尔送糖果给她吃。后来她身高渐渐冒上来,便看不见他了,谢宛儿本身对此也没有什么印象,自然也就不记得房公子。她高考考上市内这一所普通一本大学,住在六个人的女寝宿舍,房公子由此认识了她的五个室友,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记住苏渔的样子,从前他每每来谢宛儿寝室看她,都不会注意到其他人,可是这今日才看苏渔第一眼,他就莫名心生不爽,目前却又没有什么理由,真叫人苦恼。 临近中午,谢宛儿买了午餐回到寝室,坐下来打开手机。房公子就这么站在她的身边,一脸痴相的看着她。 前世他们没有得善终,相爱一生最后却天各一方。前世房公子死后没有立即投胎,在地府发下誓约,做了八百年的苦役,终而换得这一世的“相见。” 他不愿意投胎转世就忘记了她。 房公子自出了鬼界,便陪了她整整十九年,现如今无处可去,便天天窝在她们宿舍。他是一缕幽魂,只能这样看着她…… 房公子伸出手想摸谢宛儿的脸,手却穿了过去,他唉唉叹了一口气,打开宿舍门准备出去。这时候谢宛儿“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房公子回过头,谢宛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坐的地方。 “刚刚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上。” 此话一出,全宿舍都安静了,房公子听的也是一头雾水,这些年他陪在她的身边,什么妖魔鬼怪见到了都得跑路。 由记得谢宛儿五岁之时,曾被一个游魂缠上,房公子发现之后,立马将那游魂打的魂飞魄散,故而哪里有什么不要鬼命的小鬼敢吓唬他的娘子。 房公子呆呆的站在门边望着谢宛儿。苏渔胆子一向小的很,听到这样的话,马上就归类为灵异事件。“真的有人拍了我的肩!”谢宛儿又说了一遍,确定的语气。 “我……我害怕……”苏渔缩了缩肩膀,瞟了眼半开的宿舍门,门口吹来阵阵凉风。 “是娃娃掉下来砸在你的肩膀上了吧。”坐在苏渔身边的宋月指着掉在椅子边的小狗布偶说道。众人看向地面,果真那个本应该挂在床边的小狗布偶不知道怎么掉下来,悬挂的位置刚好也是谢宛儿的上方。 迷题被解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概是风太大吹掉的。”苏渔说,心里也舒坦了许多,转过身继续吃饭。房公子看了看被自己拉开的门,而自己的手还搭在门把上,默默咽了咽口水。他忘了,今日风大。 苏渔走过去,一把把门给关上,房公子猝不及防被关到门外,吃了个“闭门羹”,郁闷的翻了一个白眼,想着站门外也不是个事,遂又穿过门飘进室内,没好气的白了苏渔一眼。 转世之后的谢宛儿还是地妖的身份,没能抹去,自小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做,长大以后稍微收敛了一点,可惜还是没改变…… 房公子望着地上的布偶,苦笑出来。他虽信了那一位姑娘“风吹所致”的说法,但是他更相信是他娘子的恶作剧罢了,毕竟她此刻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后的窃笑。房公子无可奈何,只能任她去了。 他二十八岁之时不幸战死沙场,去了阴间,奈何桥上,曼陀花开,孟婆递给他一碗汤,他站在桥上,迟迟都没有接过,他说:“我不想忘记她。” 孟婆看尽世间百态,淡然道:“喝下这碗汤,往生路上就没有任何烦恼了。” 房公子摇头,迟迟不同意,因他生前也是个将军,为国为民,地府阎王特此网开一面,允他不喝下这碗孟婆汤。 “你虽不喝这孟婆汤,但是规矩还是需要的,你说你不愿忘记你的妻子,那么其他的记忆还得消去。” 房公子跪在审判殿的大殿地上,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看着远远坐在桌案后的阎王,久久不能言语。 “我知你心中还记挂着另一个女子,你应当知道,我对你已经有了退步,你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房公子露出凄哀的神情,莞尔垂下头,这一低头算是接受了命运的现实,也做出了一个答案。 孟婆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指尖轻轻点上他的眉心……一缕淡淡的光从指尖缠绕着向上,收进手心,孟婆退到一边。 房公子再抬起头,只觉脸庞冰冰凉,他不明自己为何哭了。大殿内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他自己。 第六十三章 前世篇 夜幕降临,温度也降下来,夏初时分的夜还是的有些凉丝丝的,房公子站在路灯下,远处有一黑影朝这边走过来。 那黑影走出暗处,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肩头,牛头人身,看着甚是骇人。 “鬼界改规矩了?还能自由出入了?”房公子歪头笑着调侃道,牛头摇摇头,很是丧气,“鬼界会改规矩那就奇怪了。话不多说,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事的。” 房公子挑眉道:“什么事啊,让我陪你回鬼界打一把lol,你玩牛头辅助我?” 牛头无言以对。 房公子笑了两声,掩饰尴尬:“说吧,说吧,此行所为何事?” 牛头道:“孟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最近魍魉局的人在这边办案子,你自己注意点,莫要被魍魉局的人错收了,到时候让黑白他们出面,还是挺麻烦的。” “我还道是什么大事,牛头兄,劳烦你跑一趟辛苦了。”房公子拱手道。 牛头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改日你回鬼界,你玩牛头辅助我!” “好的,在下一定奉陪?”房公子目送牛头远去,回到了女生寝室,刚到门口,竟意外听到争吵声。 房公子飘进去,谢凌儿恰好气呼呼道:“26度让人怎么睡?” “家里开空调到了夜间基本都是这个温度,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宿舍除了我还有别的病号?”下铺的苏渔说道,谢宛儿才不管这些:“你感冒还是我害得?” 苏渔无语,不愿再多做争辩,抱着床上的“金木研”抱枕,郁闷的靠在那里玩手机。 房公子听的大概知道了一些—— 因着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谢宛儿是一个特别怕热的人,于是六月未至,空调就已经上阵了。苏渔感冒了,五一返校那天发了个高烧,之后一直咳嗽,到现在都没有好,快半个月了,而空调依旧开的轰轰烈烈,温度甚至打在十七度。宿舍里,除了她,的的确确还有两个病号。 房公子坐在上铺,晃着两条修长的腿,莞尔,把头探下来,看了一眼苏渔,却发现她正在聊微信。 约莫又是和宋月在说刚才发生的事,房公子以为她在说坏话,气的牙痒痒,朝苏渔脸上吹了一口气,苏渔立马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空调温度战”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爆发,房公子这一世为鬼,陪在谢宛儿身边,一为助她改变恶性,二为让她赎清上一世罪孽,三为下一世不再为地妖。 可惜这第一条他苦苦教导了十九年,也未曾改变。 虽然谢宛儿是有点儿自私,还喜欢恶作剧,不过房公子因觉得亏欠她太多,对她也是一再纵容,况且自己目前这个样子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周五放学后,苏渔同宋月去外面采购了生活用品回到宿舍,苏渔忽然就不对劲。“好冷呀,怎么回事?”苏渔放下东西,伸手搓了搓胳膊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按道理今天外面温度不冷不热,这不应该。苏渔搞不懂怎么回事,只觉得越来越冷,头还有些昏,还犯恶心。她匆匆跑去浴室洗完澡跑回来立马钻进床上,大棉被盖过头,还是冻得直哆嗦,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是不下去。 房公子坐在她的床尾,单膝曲着,抬起手,一道淡淡蓝色的光在他手心闪烁着,仔细一看,被这蓝光包围在中间的竟然是一块小小的蓝玉。 这块蓝玉是控制他自身阴气伤到活人的,也是保护他自己不被人世间的污浊之气沾染。他平时都一直佩戴着,今天拿下来,阴气散发,只要他靠近苏渔,苏渔就会一直觉得很冷。 想了想,他干脆就坐在她床上打盹,不如睡一夜好了,让这个姑娘好好吃吃苦头。上一次牛头过来,竟忘记问关于苏渔的事……房公子望着那个缩在棉被里的人,陷入沉思。 苏渔拉了拉身上的棉被,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身体渐渐变得滚烫,她却浑然不知…… “风千……” 模糊之中好像听到有人在耳畔轻轻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苏渔感觉自己站在一处忘不尽头的草地上,前面有一片清澈的湖泊,湖边杨柳依依,苏渔向前走了走,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而且离自己很近,便停下来回过头。 一个一身玄色长衫的古装男子站在那里,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苏渔疑惑的皱了皱眉,眨眼之际,玄衣男子已经朝她跑过来,很快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了大概五拳的距离,苏渔微微抬头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概高半个头多的男子。他一张脸生的白净,眉清目秀,扬唇笑露出一口皓齿。 “你是在叫我吗?”苏渔不认识眼前这个古装男子,虽然他生的好看,可苏渔也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多做言语。她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概自己又是在梦境之中吧,所以才会遇到古代的人。 她自小就分得清现实和梦境。 “风千,你不记得我了?”玄衣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眸中浸出淡淡忧伤。苏渔无视他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摇了摇。 “哈哈哈,不记得好,不记得好!”玄衣男子忽然大笑出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周身的气场也迅速冰冷下来。苏渔只感觉到背后传来丝丝凉意,听到男子放肆的笑声,迷惑的看向他。 玄衣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剑身还挂着鲜红的血迹,顺着剑身滴在地上,苏渔突然吃痛的叫了一声,捂着左臂后退了好几步,她松开手掌,掌心都是血迹。 再抬头,玄衣男子却凭空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苏渔从梦境中惊醒,她的右手还放在左臂上,位置刚好是梦境中受伤的位置。苏渔从床上坐起来,头很痛,看了下手机,自己居然一下就睡到了凌晨两点。 苏渔蹑手蹑脚的下床去了卫生间,关上门呕吐起来。房公子站在门外,脸色凝重。他方才听见她说梦话了,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房公子不知道为何,莫名有些难过,这样的负面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还好他及时收手,她不知她沉睡之中,发烫的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房公子是被这股陌生的气息惊醒的,这股气息从前从来没有感知到过,而且他有蓝玉,任何“威胁”的存在都不可能藏匿。而这股气息从出现的那一刻,似乎就是为了提醒他快速停手。 正想的出神,苏渔已经从卫生间出来,没什么力气的重新爬回床上,房公子戴好蓝玉,警惕的离苏渔几米远。此时此刻,他的娘子——谢宛儿睡得正香,房公子不知怎的望着外面的半圆的月亮,忽然忆起前世的时光来。 他前世是云国一个富绅家的公子哥,从小习得一身好武功,因他生性有些好玩,原定的十六娶妻愣是拖到了十八。十八未到的前两年他到处游山玩水,认识了谢宛儿,那时初见她,已是一见钟情,后来相处之下,两人更是投机,家世也都差不多,门当户对,如此便成亲了。 房公子一生就谢宛儿这么一个妻子,后来云国战乱,到处征兵,他被迫去打仗,他因自小习武,很快就在军营中脱颖而出,最后提拔到了前锋的位置,可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终究是没躲过一劫,年纪轻轻就战死在沙场之上,那时他才不过二十八。 很多人死后都不愿意忘记生前,房公子亦是。他得知自己战死后,谢宛儿为了他没有再嫁,还好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谢宛儿抚养儿子长大,年华老去,一个人打理着偌大的房府,最后无疾而终。 房公子一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没能陪她一生,许她一世的幸福也成了幻影泡沫,难为她为了自己终身未再嫁。他觉得自己可以错过她这一世,绝不可以错过她的下一世,生生世世。 第六十四章 现世篇 因那一晚的“奇遇”让房公子有所忌惮起来,他不敢再靠近苏渔,反而躲得远远的观察起来。幸得b城最近气温忽然降下来,空调也没有再开,寝室的关系恢复到往常的样子,房公子感觉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算是暂时放下了。他开始专心找起隐藏在苏渔身上的一股神秘让人敬畏的存在,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只好每天在苏渔身边打着转转。 蓝玉他没摘下来过了,上一次让苏渔吃了亏,自己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一连几日都不能用法术,着实有些难过。 还有一件事更让他难过,是他的娘子有一个很帅气的男朋友。他们交往也有两年的时间了,感情一直很好,不过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房公子听到他们在电话里争吵,吵的还很厉害。房公子急呀,却又无可奈何。 周六的晚上,有徐徐微风很是凉爽,房公子一个人坐在操场健身区的秋千上无聊的晃荡着。谢宛儿出去和男朋友约会,他不想看到就没有去,心里堵得慌又无处发泄,只好一个人来这操场生闷气。 大学校园晚上的操场,没有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跑步健身的人,倒还算清净。房公子没什么精神气儿的坐在秋千上,双手懒懒拉着旁边的绳索,双目无神呆呆看着地面。 忽然,视野里多出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他面前停驻,他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头来。苏渔正歪着头一脸疑惑的“瞧”着他。房公子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慌了——她……她是看得见我吗?她是什么人?难道是人界魍魉局的吗? 虽然他和地府有着一纸协约,但是也不妨碍人界魍魉局错抓了他。可是之前没有发现苏渔能看见自己呀,而且如果她真的能看见自己,那之前自己对她做的过分的事,她难道一点儿不生气吗?难道隐藏在苏渔身上的那股神秘力量和她魍魉局的身份有关系吗?她不是一个普通人却要隐藏在人群中,肯定得隐藏身上拥有的能力,所以…… 房公子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苏渔就是魍魉局的人!可是他一转头就发现苏渔已经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下来了。房公子懵了懵,这才发现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苏渔自娱自乐玩起来,双腿用力蹬地促使自己一下子飞的很高,房公子托着腮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她,忽而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这么突然掉下来,他赶紧用衣袖蹭了蹭,吸了吸鼻子。 好嘛!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今日居然看着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荡秋千哭出来了,真是够丢脸的。他擦干眼泪,抬头仰视着没有星星的天空,一轮明月躲在云层后朦朦胧胧。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谢宛儿,原谅他真的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任何的委屈,如果她的男友真的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的话,他就要想尽一切办法给谢宛儿更好的生活,也许到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房公子有时候后悔过自己当初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以魂体陪在她身边又能如何,守护着她让她每走一步都顺利,看着她幸福,可是那个人终究都不是自己。房公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大度的,没有人知道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人亲亲我我的时候,他气的抓狂的感受。 不过,他宁愿她和她的男友甜甜蜜蜜,也绝不容许她受苦。 方才想起前世,他们成亲之后,有一年春天,百花齐放,她坐在秋千上,他现在身后,轻轻推着她,风中依稀飘来她身上的清香。 今日他看见苏渔荡秋千的模样,忽然就忆起这段久远的过往,不知不觉竟不争气的流下泪来。她身上的那淡淡清香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化学香水的味道,房公子近来也不知怎么,越发容易触景伤情,他之前不觉自己是个念旧之人。 他回头看了眼苏渔的方向,她已经离开了,秋千静静,好似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房公子独自游荡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街道两边是繁华的商店,目不暇接。他的目光在小吃摊位上快速搜索着,他记得谢宛儿每次来这条步行街总会去一家烤冷面吃一碗烤冷面。可是时隔挺长一段时间了,他只大概记得那家摊位的位置。这么一想,他这个相公做的还是挺失败的,居然连一家娘子常去的小吃店都记不住。 思及此,房公子哀哀叹了一口气。 “那家烤冷面今天好像没有来。” “没来咱们就去吃别的,你想吃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房公子抬起头,谢宛儿拉着他男友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我不想吃了。”谢宛儿似乎因为自己喜欢的小吃店没来有些不开心。房公子看着他们携手从身边经过,回首望着谢宛儿,他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忧伤情绪。 “……”男朋友没说话,谢宛儿松开他的手,望着前面说道:“我回学校去了。” 男孩沉默片刻,淡然应允了她:“那你去吧。” 谢宛儿听闻此话猛的回头,眉头一皱,“你是不是又要去网吧打游戏!” “……”男孩不耐烦的啧了下嘴,但是他没有说话,转过身来淡淡看着她:“怎么了?” 谢宛儿听见这话瞬间炸毛了,咬了咬牙:“你能不能干点正事?毕业之后你有好好的找工作吗?” 男孩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听不进她的话,转身就要走,谢宛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许去网吧!” “放开我!”男孩甩了甩胳膊,试图挣开她的禁锢。“我不放!”——谢宛儿依旧坚持,他的举动引来许多人的侧目,房公子气的捏紧拳头,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没有人好好珍惜,我爱了一生一世的人就是拿来这样被你糟蹋的吗? “放开我!”男孩回身奋力甩开她的手,谢宛儿哪里会轻易,她的力气大的厉害,在大街上让老娘丢脸,还想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不可能! 谢宛儿拉住他的胳膊,猛地给渣男脸上来了一拳!打的他鼻血横流,眼花缭乱!顺便再来一脚,渣男倒在地上,谢宛儿不解气,扑过去把他鞋子脱了下来。“不让我踩你aj,我踩烂它!”然后扔在地上,一顿猛踩,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晚霞未落,大片霞光披在她的身上,离别的背影随着远行而越来越远。渣男倒在地上,脸上伤痕累累,他赶紧爬起来跑到垃圾桶边翻找他的aj鞋。 她知道这次大概是真的结束了,她很想留住眼眶出涌出的不争气的眼泪,真的不想为这种渣男掉下,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人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在爱情之中若只是一个人的一味付出,那如何能长久呢? 房公子走到谢宛儿身边轻轻拥住她的身体,虽然她没有感觉。 忽然记起来,在鬼界之时,孟婆和白无常都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她看不见你,陪在她的身边,真的值得么?” 值得么?房公子从来没想过这个,他认为一件事只要倾尽全力去做就好了…… 第六十五章 现世篇 【现实篇】 周末过,又是一个忙碌而困倦的星期一,苏渔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五十了。她看了眼手机,缓缓爬起来,打着哈欠下床洗漱,然后下楼去食堂买早饭。这个时候食堂的学生很多,她艰难的穿进人群之中,买好生煎包回头之际刚好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手里的生煎包差点儿掉在地上,她慌忙伸手拉住袋子,却看见另一双大手,十指白皙修长,穿过她的手快速而稳妥的拖住了装生煎包的纸盒。 苏渔赶紧系紧包装袋,抬头匆忙脱口而出:“不好意思。”谁知那个男生竟和她异口同声说了同样四个字,苏渔微怔,这才认真看清眼前这个男生的模样,一头墨发微卷,鼻梁秀挺,如若玻璃球般大的双眼羞涩藏匿于镜片之后,黑色细边镜脚延伸至耳后。男孩对她微微抿唇一笑,三月新柳垂落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一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紫色的东西飞到眼睛里,苏渔下意识揉了揉,但并没有异物感。 那男生细声细语问道:“你怎么了?” 苏渔脸颊一红,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 不待他回答,苏渔拿着生煎包对男生投以歉意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回宿舍的一路上苏渔都显得心不在焉,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刚刚自己和那个男孩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真的好看,配上那嘴角的一抹淡笑,好像是心动的感觉呢。 苏渔低头捂住心脏的位置,摇摇头。人都是这样,第一眼总喜欢皮囊好看的,可是皮囊再好看终究也只是皮囊而已,正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如此想着,苏渔心里倒是平复了一些,拎着早餐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他们都已经起床了,苏渔将宋月的那一份早餐放在她的桌子上,自己坐下来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看课外书。 房公子从外面进来,昨天默默陪着谢宛儿回来之后,守着她安然入睡以后,房公子就在外面阳台静静站了一个晚上,任晚风吹了一宿。这短短几个时辰,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一般,不知道怎么说,那逝去的往事如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回房,永远也播不完。 等他醒来之时,天已经大亮,他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首看见苏渔端着水杯走过来,弯腰拿起热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窗户边探出头深深吸了口外面新鲜的空气。 “空气好么?”房公子瞅着她,突然发问道。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惊讶的抿住嘴唇。他从来没遇到过可以看见他的人,有时候他都怀疑,传说中的“阴阳眼”是否真的存在。 “空气真好。”苏渔喝了口杯里的水说道。房公子“嗯?”了一声,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可惜阳台就这么大,退到墙角就已经无处可退了。房公子扒拉着墙角,满脸惊恐的死死盯着苏渔。 “你你你……你能看见我?” 苏渔闻言回过头来,笑笑,目光所及之处恰巧是房公子站立的位置,房公子当场吓得直接要翻白眼过去了。苏渔瞧着他夸张的样子勾了勾唇,端着水转身离开,房公子咬着下唇睁大眼睛目送苏渔的身影回到书桌前。 房公子“尾随”她到了书桌边,一巴掌拍在她堆起来的书本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声响,但是讲究的是一个气势!然而,苏渔却好像无动于衷,自顾自的翻阅着手中的杂志,一边喝着手中的豆浆,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倒让房公子有些郁闷。 “你为何可以看见我?”房公子心虚的问道,脑海里闪过那日晚上他取下蓝玉,让自身的寒气侵入苏渔的身体,导致她身体发冷高烧不止。今日,她突然能看见自己,未免太奇怪了…… 难道她真的是魍魉局的人? 房公子感觉头脑都快要想爆炸了,他急匆匆的摸了摸头,然后推了推苏渔的肩膀,双手不意外的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而苏渔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刚才她根本没有和他说过话一样。“苏渔,你在耍我?”房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渔越这样不理他,他越觉得苏渔是能看见他的。 愣了愣神的功夫,苏渔已经喝完杯子中的水,站起来拿起书桌上的课本,推开椅拉着宋月向外走去。房公子反应过来刚想跟上去,却突然发现动不了,笔直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的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房公子挣扎了片刻,想使用术法解锢,可是徒劳无功。施法的人术法明显远在他之上。 那是怎样的一种修为?房公子自诩八百多年的修为,在酆都城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间魍魉局那些小喽啰都不是他的对手,到了他面前统统是虾兵蟹将。 如此一想,房公子愈发烦躁了,那个人究竟是谁? 到了宿舍楼底下,苏渔看了眼腕表时间刚好是八点,太阳光晒在人的身上很是灼热。“早上打算吃什么?”苏渔随口问道,拉着宋月走下台阶,往食堂方向走过去。“不知道,去食堂看看吧。”宋月答道。 刚步下台阶,对面迎上来一个人,急匆匆拦在她们的面前。苏渔懵了一下,停下脚步抬头看,居然是早晨自己在食堂遇见的男生。“是你……”额。 男生站在她面前,摊开手掌,手心握着一串钥匙,苏渔拿起来发现居然是自己丢失的钥匙。“谢谢你,你是在哪儿捡到的?”自己回到宿舍之后就发现钥匙不见了,猜测就是掉在食堂了,本来也没指望能重新拾回。 “不小心撞到你之后,你匆忙离开的时候掉下的,我给你捡起来的时候,你已经跑的很远了。” …… 额。苏渔回想起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略微有些尴尬,捏着钥匙的手不由自主朝后背去。“喔喔,我跑的确实有点快,多亏你捡到了我的钥匙……” 男生淡淡笑了笑,“既然钥匙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拜拜。”苏渔对他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男生回头抿唇微笑,涌入人群中去。 苏渔平复一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钥匙,心中涌起不一样的滋味来…… 第六十六章 现世篇 房公子照常跟着谢宛儿来到班上,他现如今每天除了围着她的娘子瞎转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有时候他真的希望谢宛儿有一对阴阳眼就好了,可惜这根本不可能。 房公子叹了口气,在经过楼梯口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戴着一个黑色细边眼镜,利落的短发,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短袖衫,浅色宽松牛仔裤,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房公子感知到一股不同于常人的灵气飘了过去,淡之又淡。 房公子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男生的背影,谁知那个男生居然也转过身来看向他……房公子愣了愣,那个男生对他身后招招手——“傅韵,你快点!” 接着,一个飞快地身影从房公子身边跑了过去,房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转过身进了班级。 方才,在那一刹那,房公子感觉那个男生能看见自己,再加上那么微弱的灵力,确实会存在这一种可能。 在人界孤独寂寞的了十九年,期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除了鬼界的几位朋友偶尔来看看他,缓解压力。忽然之间,十九年平静没有风波的生活,起了一点涟漪,似乎带来不一样的心情。 又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一阵子,五月已至,学校安排几个设计班所有的学生周六出发去婺源写生一周。 苏渔一早收拾好背包,翌日早晨八点一到就拉着宋月“噔噔噔”跑到宿舍楼底下,大巴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班级已经分好了车辆,苏渔上车找好座位坐了下来,站起来放背包的时候旁边一个男生同时和她站了起来。 苏渔扭头,入目第一眼是男生抱在怀里的黑色的鼓鼓的大包,理所当然,她决定让男生先放。“你先放。”苏渔抬起头看了一眼男生,随即惊讶道:“是你啊。”是那天在食堂偶遇的男生,戴着眼镜眼睛大大的男生。 豌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是绅士的说道:“你先放吧。” 苏渔也不推辞,举起包放了上去,豌豆顺手拖了一把,随后不慌不忙也把自己包塞了进去。两人相视一笑,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恰好是前后座。苏渔拿出手机假装玩手机,实际是在平复自己不安的心跳,宛若有一只小鹿在胸口横冲乱撞。 “嘿!”男生探出头,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臂,苏渔摘下耳机回过头。“可以加个微信吗?”男生笑嘻嘻的问道。 嗯?苏渔愣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去,男生接过来点开微信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并添加了备注“豌豆”。 苏渔看着那奇怪的备注名,有一些不解,“为什么叫豌豆啊?” “因为我就叫豌豆啊。” “好可爱的名字,可是有‘豌’这个姓么?”苏渔接过手机扫了一眼“添加成功”的消息说道。“为什么没有呢?”豌豆神秘一笑,缩回头。苏渔回到座位上靠好,重新插上耳机,点开豌豆的头像查看。 头像是他自己,站在一片暗黑的背景里,背对而立,白色的短袖衫,半身照,他的头顶有一颗绿色的小芽,看着和真的一样,并不像道具。 苏渔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猜测或许是借位拍摄手法吧。 到达婺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苏渔晕晕乎乎的从车子上下来,这一路上都是山路,圈圈绕绕,她兴奋的看着窗外的山景,结果把自己绕晕了。她背着书包扶着旁边的一颗桂花树等着宋月,转眼之间看见豌豆单肩挎着包从后车门上走下来,一个扭头头和苏渔对视上了。 “额……”苏渔略有些尴尬,豌豆倒是很大方的冲她扬唇一笑。苏渔笑的傻乎乎的,拉着刚下车的宋月进了旅馆找到自己的房间,大约是这边这几天小雨不断,房间里有点潮湿,苏渔放下东西,迫不及待拉着她奔了出去。“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见过大山,太美了。” “看看你一副傻样。” 她们两个人站在古城的长街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山,虽然不高,却也是梦中向往的样子。“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去登山好了。”苏渔兴致勃勃的说道。 宋月点了点头。 “好饿呀…今天坐车坐了一天,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苏渔拍了拍肚子道。“我也饿了,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听说学校安排了一日三餐。” “估计也就是普通的饭馆。”苏渔拉着宋月往回走,在小旅馆的一楼大厅里碰到了正好下来的豌豆。他看见苏渔,笑嘻嘻的挥了挥手,然后被他身边的朋友拽出去了。 苏渔回头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略有深思。总觉得他神似一个人,而那个人自己一定认识……心口开始隐隐作痛,这时从门口吹进一缕清风,柔柔擦过她的指尖,仿佛有人轻轻触碰她的手指,又小心翼翼放开的感觉。 回到房间无聊的刷了一会儿手机,班级的群里通知大家去对面的饭馆里吃晚饭,天色已经黑了,苏渔看了一眼腕表,整整六点半。到了那里,一个大厅摆了许多的大圆桌,容纳了两个学校的学生在此就餐。 在指定位置坐下,宋月抬头恰好看见周奕坐在自己的对面,她淡淡低下头偷偷勾了嘴角。苏渔给自己和宋月盛了两碗汤,刚放下碗谁知道背后被人撞了一下,汤全都洒在自己的手上还有桌上,还好汤并没有多烫,没有伤到自己。 苏渔脸顿时就黑了,撂下碗猛地回头,那个撞到自己的男生一个劲的和她说对不起,然后也没等到她一句话就走了,以为自己道了歉就没事了。 “别生气了,快坐下来,这儿好多人看着呢……”旁边的宋月拉了拉苏渔的衣角,拿了几张纸给她擦拭衣服。苏渔没好气的坐下来,接过同桌同学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了手,“谢谢。” “这种事就是没素质,犯不着和他置气。”宋月说道。 苏渔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吃饭吧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话落,抄起碗筷,拣了菜安安静静扒着饭。 五月份婺源的晚上有些冷,吃完饭回旅馆的路上苏渔冻的抱着宋月的胳膊发抖,身后的周奕屁颠屁颠的追上来,“这条街上好多饰品店,不如我带你去买点纪念品。” 第六十七章 现世篇 “额……”宋月尴尬的不知道答应好还是拒绝好,总之左边是最好的朋友右边是喜欢的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很为难吧。苏渔看穿她的心事,松开怀里的胳膊,“你们去吧,我回去啦!”说着一溜烟跑的飞快奔进旅馆里。 “呵……”苏渔跌进大厅沙发里喘着粗气,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发呆。现在回房间干嘛呢,一个人都没有,有人陪真好。即便是这样,苏渔还是乖乖回到了房间里,掏出门卡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再把门关上,待她抬头却好像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看的不太真切,苏渔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她的床铺正对着窗户,她猛地拉开窗帘,再看了眼窗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原来是虚惊一场。苏渔松了一口气,回到床铺上躺着,无聊的掐着手机,外面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雨声开始不大,后来却渐渐大起来,哗哗的响。苏渔看了一眼窗外,心想着她们应该都快回来了吧。 可是过了许久,等她结束了一场排位,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苏渔不安的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户边,大雨把窗玻璃打湿,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苏渔有些着急,周奕和宋月都没有带伞,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这个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没法停。转念一想,他们或许在某个饰品店躲雨吧,毕竟这么大的雨冒雨回来确实不太好。 ……唉。苏渔重新回到床铺上躺下来,虽然现在安心不少,可是心里还是不太安静。想了想,苏渔决定去旁边的书店逛一逛,打发打发时间。 时间指向晚上八点半,书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收银台前老板也不在,苏渔在书架中挑了本书随意翻了翻,突然一道雷声响起,她吓得肩膀一缩,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渔合上书本,走到书店门口张望,雨幕中的古色长街上只有几家店亮着灯,再仔细看,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害怕的攥紧拳头,低头一看手里的书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一本无字书。 她慌忙丢下书本,转身返回旅馆急忙忙的爬楼梯,谁知道一抬头就看见楼梯转角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荷叶边短裙的女孩子,她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兔子长耳朵,背后长出一条短短的尾巴,等她转过身来,苏渔看清她的眼睛狭长而妖艳,眼瞳是鲜亮的红色。 苏渔吓得一下子绊倒在楼梯上,女孩看着狼狈的样子轻轻笑出来,露出一口尖牙,样子很是恐怖。 “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女孩慢慢走下楼梯,说这句话时候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 苏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她立马跑了出去,在无边的大雨里狂奔,雨水冰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快要把她冻结。 “救命,救命啊!”她无助的大喊道,一个眨眼她又回到了旅馆的大厅里。女孩倚在栏杆上,手指搅动着胸前的一缕长发道:“你跑不出去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苏渔跌坐在地上,身上淋湿的衣服还有头发都告诉自己刚刚的确跑出去过。 “你身上有魍魉局的人独有的气息。”女孩歪了歪头,兔耳朵动了动,注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苏渔,说道。“你与魍魉局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苏渔壮着胆子回答道,语气不紧不慢,淡淡的。这句话说完,许久都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苏渔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她原本站着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忽然苏渔脖间一凉,一双冰冷的手扼制住她的喉咙,掐的她喘不过气来。女孩的脸从她身后缓缓探出来,“你说话我不喜欢,但我肯定你和魍魉局的人有关系,只要是魍魉局的人,通通去死好了!”说着,手上一用力,苏渔瞬间感觉没法呼吸,她死死的扒住女孩的手,可是使不上力气。 “额——”苏渔无力的蹬着地,眼前渐渐黑暗起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莫名奇怪的死去的时候,掐在脖子上的手忽然一松,一大口空气灌入苏渔的口中,仿佛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时候被人拉了回来。 “苏渔,你没事吧?”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渔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映入的居然是豌豆的脸。 “咳咳。”苏渔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我没有死啊。” “我来晚了,对不起。”豌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外面走去,苏渔脸不自觉的红了,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需要弄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她看了一下周围,楼梯口空荡荡的。 “你来的时候看见一只兔子精了吗?”苏渔问他。 豌豆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是什么呀?”苏渔追问。豌豆摇头,抱着她走出旅馆,苏渔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居然停了,地面且是干的,刚才一切都仅仅是她的一场梦境吗? 想着,苏渔展开双臂慢慢勾上豌豆的脖子,“这一切不是假的对吗?” 面对苏渔的发问,豌豆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以后再和你慢慢解释吧,你就当作这是一场噩梦吧。” 噩梦? 苏渔刚想挣扎,而“噩梦”两个字钻入她的脑海中,仿佛把她催眠一般,她没法抓住她想要的答案,更没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噩梦……噩梦……这是一场噩梦……” 豌豆抱着苏渔在古色巷子中穿梭,走出迷阵之后,前方的一棵大树下立着一个人,黑色的阴影笼罩全身,那人迈开腿,走出来,阴影向上倒退,黑色擦的锃锃发亮的马丁靴,修身长裤,宽大卫衣左胸上印着一个金色龙头,背上背着把黑龙唐刀。 全身上下清一色的黑。 傅韵笑着望了豌豆怀里的苏渔,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啧啧啧,还是和前世没什么变化。” 豌豆望着他,道:“新发型不错。” 傅韵被夸的“不好意思”,随手拨了下新剪的短发,笑呵呵道:“林砚,你这模样也不错呢。” 第六十八章 现世篇 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在讽刺他。之前还在说他现在要多丑有多丑。 林砚透过玻璃镜片斜斜扫视了他一眼,抱着苏渔走在街上,傅韵紧随其后。两边的商店里多了活动的人群,路灯亮起。傅韵一蹦一跳踩着自己影子道:“想不到你林砚也有一天会为了再见一个人一面,而去偷她的钥匙。” 林砚脚步一顿,目视远方,道:“这不是‘偷’,这是巧妙的创造缘分。” 傅韵噗嗤笑出来。林砚这人向来最会用最正经的口气说最肉麻的话,“行吧,服了你了。” 婺源五月份的晚上很冷,街道上的人不多,林砚站在路口看见对街那个身着青色古制长衫的长发男子,手持折扇,隔着马路与人,遥遥相望。 傅韵走到他身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径直从房公子身体中穿过,房公子走到斑马线上,回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凉凉夜风拂起他的发,撩过鼻间,他轻轻启唇,呵气。 莞尔,慢慢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苏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好像遗失了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是在旅馆的房间里…… 为什么在旅馆房间里自己居然会觉得惊讶?早晨在房间里醒过来不应该很正常吗?昨天……昨天吃过晚饭,周奕带着宋月去饰品店,自己回了旅馆打游戏,后来外面下起了大雨,再后来……额,苏渔拍了拍脑袋,好像想不起来了。 “月,昨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苏渔朝对面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宋月问道。宋月头都没抬的回答:“九点多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我睡着了?”苏渔有些意外,继续追问道:“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后来雨停了,就回来了。”宋月说着说着,偷笑了两声。苏渔用脚趾头想也明白昨天周奕带她逛街逛的很开心,想来买了不少东西。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还苏渔感觉对不上,听着没毛病,细想就不对。“小鱼,快起床去吃完饭啦!”宋月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打断了苏渔的思绪,“嗯嗯,等我洗漱一下。”她点了点头,下床跑进卫生间,待整理好的时候,苏渔打开门,豌豆站在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下身搭配一条卡其色的宽松九分裤和一双黑色帆布鞋。 “嘿,早上好。”苏渔对他挥挥手,准备侧身走过去,她不确定豌豆是不是等她的,因为他们认识才不过两天而已。“苏渔,你是去吃早饭吗?”豌豆目光追随着她移动,问道。 苏渔停下脚步,回首点了点头,“你吃过了吗?要一起吗?”她现在确定豌豆是在这里等她的。 “嗯。”豌豆赶紧跟上来,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三个人一起下了楼梯,豌豆开口问道:“我发微信给你,你没有回复我,是没有看到吗?” “啊哈?”苏渔尴尬的拿出手机,摁了摁开关,居然是关机状态。“好像没电关机了。”苏渔不好意思的一笑,豌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口。 因为用餐的位置提前都规定好了,到了食堂两个人就分开了,苏渔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豌豆的方向,见他没有看自己,又把头转回来,安静的吃着馒头。 吃完了早饭,苏渔走到街道上,站在巷口抬头眯眼看着天空,豌豆拍了下她的肩膀,寻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 “你不觉得那一朵白云很好看吗?像一只独角兽。”苏渔指着天说道。豌豆轻轻笑出来,“真的有一点像。” 苏渔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看了眼他扒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尴尬的不敢动。“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去爬山?”豌豆提议道。苏渔点点头,她正有此意,昨天和宋月约好的今天爬山,可是万恶的周奕又把她抢走了! “那好……”豌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着胳膊的曲线慢慢滑下,握住苏渔的手腕。他的手很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松松圈住她的手腕。 “你……”苏渔正想说点什么,豌豆突然回过头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软软的:“我……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让你开心,拜托了。” ……苏渔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拳揍过去,拳头正好被他的手包住。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不快乐了!”苏渔大声说道。 豌豆有点惊讶,显然是没有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苏渔收回手,表情复杂。 “对不起。”他道。 苏渔偏头望着他,算是默认了。她有一段不算美好的童年,其实从小到大一直处于一种很抑郁的状态,表面是看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个人能主动走进她,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而不是说——“你瞧她好怪,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如今这个人出现了,她却开始抗拒起来,她……心里很害怕,很害怕被人欺骗和不在乎。 两人到了山脚下,苏渔放眼看去,山顶云雾缭绕,树木葱茏,半山腰上还有一座小庙探出了尖尖,豌豆拉着她踏上石阶,苏渔脸红的和个草莓似的,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半山腰苏渔没想到竟遇到了谢宛儿和张宜欢,她们站在小庙的二层向下张望着,恰巧就看见了他们,开心的冲自己挥手。 苏渔高兴的回应,想起自己还被豌豆拉着手腕,就想松开,谁知道扭了半天豌豆也没把他放开,苏渔侧目,发现豌豆正紧紧注视着二楼,但是并不是看着她的室友,倒是像在看其他的东西。苏渔好奇的也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豌豆扭头对她说道。 苏渔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豌豆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带她走进庙中。这个庙很小,没有人,一层大堂里除了正对门的墙边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地上乱七八糟的佛香和香灰,看来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踏上二楼,是木质的楼梯,年久失修一走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渔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塌了。 到了二层,相对于一层就比较干净了,空间也大了许多,正中央摆放着一尊山神像,外头一鼎大香炉,炉中还插着未燃尽的佛香。 谢宛儿注意到豌豆,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和张宜欢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渔看在眼里,连忙说道:“这是我的朋友。”说完,她又后悔了,这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你好,我叫豌豆,你们是苏渔的室友吧?”豌豆丝毫不在意她们的误会,一脸淡定。 苏渔感觉自己的脸炒鸡烫,此时此刻肯定红透了。谢宛儿笑了笑,点头道:“是的,我叫谢宛儿,她是张宜欢。我们还打算去别的地方逛逛,就先走了,拜拜。”话落,和张宜欢准备下楼。 豌豆一路目送他们下了楼梯,苏渔偷偷看了他一眼,隐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神很冷,像是变了一个人。“豌豆,我们还是走吧,我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她鼓起勇气不由分说拽着豌豆离开了,豌豆拿她没办法,就任由着她走在最前面。苏渔每次去到这种寺庙或者基督教堂都都会觉得很难受,离开这座山神庙,苏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庙中的神像,总觉得有个人在盯着自己,恰时,豌豆从后捂住她的眼睛,在耳边道:“不能看就别看。” 苏渔抚上他修长的指尖,缓缓点头。 两个人继续向山顶进发,坡度很陡,非常费劲儿,随着登高,那种不安高消失殆尽。 第六十九章 现世篇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苏渔站在高处眺望着山下的小镇,开心的又蹦又跳,“山上的空气真好,风也很舒服,俯瞰众生的感觉奈斯奈斯!” 豌豆无奈的笑着,“没想到你还有力气,我已经快累的走不动了。” “哈哈,那是!年轻人,你还要多加强加强运动喔!”苏渔对他扬眉一笑,转过头认真看着山下,远处似有钟声响起,悠远且洪厚。 “远处那座寺叫什么呀?”苏渔问道。 豌豆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勾起嘴角,“好像叫灵光寺。” 两个人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豌豆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远方,半晌,开口问道:“苏渔,我们说一个好玩的事情怎么样?” “可以啊,你先说。” “那就说一说,从小到大遇到的很奇怪的事情,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总之就是灵异事件。”豌豆说。 苏渔想了好一会儿,道:“也没有遇到什么,只是十几岁的时候做噩梦,梦到太爷爷了,反正是一个很恐怖的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烧了,很奇怪。只不过老家那里有个传说,头痛不止查不出病因的话,是有鬼摸了你的额头……” 豌豆未被吓到,低头深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只是巧合吧。” 苏渔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山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可是她并不感觉有冷意。豌豆偏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苹果味的棒棒糖出来,递给了她。 “谢谢你。”苏渔拿着棒棒糖笑的傻乎乎的,“你也喜欢苹果味的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拆开包装纸把糖果塞进嘴里,开心的吮吸起来。 “还好,只是觉得这个酸酸甜甜的。”豌豆扶了扶滑下的眼睛,咧嘴笑了笑。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豌豆偏头看了看苏渔,微微张口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想想又作罢。 关于那个游魂,苏渔应该不知道,她这个人容易多想,若是把话题引出来,怕她会猜到些什么。 那天在食堂,碰到她手的那一刻,意外察觉到她身上有阴冷的鬼气,虽然林砚一直都知道房公子的存在,但是目的就不得而知了,林砚本身并不方便方便警告他,故而便在苏渔眼里注入一点自己的神识,让房公子误以为苏渔是阴阳眼,这样一举两得,如今看来起了效果。 豌豆低下头,咬碎口中的糖果,忆起自己的身份,默默把想说的话随同糖果一起吞咽。 前世亏欠苏与太多了,今生只想护她周全即可,不愿她再冒任何一丁点儿的风险。 下山的时候可吃了亏,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座山坡度极陡,苏渔感觉自己走在那石阶之上脚底打滑,要不是豌豆全程拉着她护住她,苏渔还不知道自己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会到山脚下。 回到旅馆之后,苏渔感觉自己累瘫了,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打开手机点开豌豆发来的消息,他把今天游玩拍的照片全都发了过来,苏渔翻了翻,发现他这个人还挺有摄影天赋的,至少把自己拍的还有点儿……好看? 噗……可能是我太自恋了! 快临近中午,周奕带着宋月回来,正好到了饭点,三人顺便一起去了食堂。周奕和她们正巧是一桌,好像周奕喜欢宋月的事情班上都知道了,所以饭桌上他更是无所顾忌的给宋月夹菜。 苏渔塞了两口饭,如同嚼蜡。从刚才进来她就发现豌豆没有来吃饭,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是不是这个人主动走近你,你就会在意他呢,苏渔? 心情有些复杂,甚至烦躁,她看了看碗中的米饭,最终还是放下筷子,和宋月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饭桌。 中午的太阳变得灼热,苏渔刚走下楼梯,就很巧的撞见匆匆跑过来的豌豆。 “好巧鸭,你吃饭了吗?” 两个人站在廊下,豌豆一笑,指了指楼梯,“我正要去呢,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去吧,我先走了。”苏渔转身准备走,忽听到身后谢宛儿叫自己:“苏渔,等一下。” 她走下楼梯,来到苏渔面前,“回宾馆么?” “是鸭,你也回去么?”苏渔勉强装出温和的笑容,她面瘫,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凶,所以常常被人误会。 “嗯,我回去。”说着,自然的挽起苏渔的胳膊,两人向前走着。左不过一个横穿路口的距离,谢宛儿在一家书店门口停下来,书店门口有一个冰柜,会卖一些冷饮,她说要买一个甜筒。 苏渔无聊的四处看了看,发现店中的书架上有一本自己很早就想买的书,她走了过去把它拿在手中,翻开一看居然是一本无字书,她下意识的转过身,熟悉的发现店老板不在,而谢宛儿手上拿着一个黑甜筒,站在门口盯着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风骤起,手中的书页飞快翻动。苏渔脑海里闪过一些灰暗的画面,她退后了几步,谢宛儿扔掉手中的甜筒,步步逼近。 外面的天又变成了阴天,风大的感觉世界末日快要来临一样,谢宛儿瞳孔慢慢变成红色,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鞋跟敲击地面瓷砖“哒——哒”声…… 正当她在心底感叹自己倒霉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她耳边听到了衣袂在风中拍打的声音,苏渔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身高约莫一米八多的黑色古制古装男子挡住了谢宛儿。 风拂动他的长发飘落在自己的面庞,她竟觉得这发是这男子的本发,这年头还有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吗? 随着他足尖落在地面,风渐渐小了下来。 银丝袖鹤的广袖在空中划过,单手负在身后,房公子默念口诀,谢宛儿立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不现身?”他对着谢宛儿问道。 苏渔从他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却被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给摁了回去。 “我劝你少管闲事,这是我同她之间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谢宛儿”不爽的一掌劈过来,房公子回身抱住苏渔闪到一边,苏渔被他裹在怀里,鼻间嗅到淡淡的很熟悉的体香,她缓缓抬起头,房公子坚毅的半张侧脸落入眸中,清晰可见的下巴上还有极短的胡茬。 他好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这个人是不是欠我什么……比如欠自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是这样,我不就发财了? 她愣了愣,房公子说话了,却不是同她说的——“马上离开她的身体。” “哼,怎么?”“谢宛儿”眉尾一挑,“你是在害怕我会伤害这具身体吗?”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樱红的唇勾起一道极其妩媚的笑容。 房公子的脸色愈发黑了,眉头紧锁,抱着苏渔的肩膀的手掌陡然捏紧。苏渔吃痛的动了动身体,房公子松开她,她赶紧闪到一边。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房公子悄然握紧拳头,眼前这个小妖不知轻重,妄图在人类世界杀人,还附身在人类身上学会借刀杀人!这本身已经罪无可恕,而且最重要的是附身在了谢宛儿身上! 真不知道人界魍魉局的人都死去哪里了? 房公子空空的手心有白光汇聚,然后凭空多出了一把长剑,苏渔看的目瞪口呆,今天遇到的事情真的是颠覆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神灵和妖怪并存吗? 她正想着,后颈项突然一阵刺痛,接着她就感觉到眼前的景象突然暗了下来,最后倒在地上,残存在视野里的唯一一点印象就是一双黑色的皂靴…… 第七十章 现世篇 “我怎么这么难呀!”傅韵双膝扑通跪在青石板路上,捂头咆哮:“真真是狡兔三窟,该死的兔子精怎么这么能跑啊!” 他抬头望着周围的荒境,一眼看过去都是浓雾,青石路铺满落叶蜿蜒曲折伸向雾中远方,傅韵以剑支地站起来。那兔子精从地妖身体离开以后,傅韵就跟了上去,不慎被发现,兔子精为了甩掉他的追踪就逃入这荒境之中,然后消失了。 傅韵扛着黑龙唐刀,放轻脚步迷雾林中走去,天色阴沉呈深蓝,树木笔直参天无分枝,周围寂静无声。 他一直走了约莫有二十分钟,仍没有任何动静,出奇的安静,傅韵停下脚步,原地坐下来休息。 屁股刚落地,就听到背后似有声响,回头一瞧眼前多出一张放大的令人惊恐的绿脸,眼大如拳,眼角挂着血痕,傅韵一拳过去,那张鬼脸就如同烟雾般消散,流逝于指缝间。 他重新站起来,拔出唐刀,对着空气挥砍三下,周围的景象随之消失。傅韵站在古街上,大约是拿着把刀看起来太过怪异,过往的路人纷纷避之。 傅韵将唐刀插回剑鞘之中,再向前走上一截,就能到林砚所住的宾馆。 踏进宾馆大厅,轻车熟路的上楼找到了林砚的房间,傅韵开门走了进去,林砚摘下眼镜放到镜盒中,回身倚着书桌望着他。 傅韵把刀搁在床上,叹息着坐下来,“累了累了,那兔子精太狡猾了,我是折腾不动了。” 林砚垂眸摩挲着指腹,想了片刻,道:“你若是一人不行,我叫明朗过来帮你。” “???”傅韵赶紧抱起枕头挡在面前,摇摇头:“你们两个兄弟如出一辙,当然除了明数,有你一个我就觉得很是折腾了,再来一个明朗,可让我如何过活?”话落,又怕林砚非要塞人过来,便道:“你要叫的话就叫明数过来。” 林砚:“……” 再醒来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用了“又”这个字来解释自己此时此刻的事情,她扭过头看向谢宛儿,惊奇的发现她也在床上。为什么她会惊讶,她就不知道了,苏渔站起来看了看外面,阳光正烈,应该是下午吧,宋月躺在床上打游戏,苏渔问她:“我怎么在床上?” 宋月抬起头,一脸懵的瞥了她一眼,苏渔似乎已经从她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果不其然,回答没超出她的意外。 “我回来你就在宿舍睡觉啦,你怎么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那谢宛儿嘞?” “昂,她刚回来没多久,说睡午觉无精打采的。”宋月继续打游戏。 对于自己接不上的记忆,苏渔努力回想,发现自己根本就从中找不到答案,她的脖子后面很痛,是落枕了吗? 等等,努力回想一下:吃完中饭,下楼碰见豌豆和谢宛儿,然后和谢宛儿一起回去,她说她要买个甜筒……然后……然后…… 苏渔几欲抓狂,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苏渔拿起来一看,不意外是豌豆打来的电话,她有些犹豫的滑下接听键——“喂……” “你好点了吗?”豌豆问道。苏渔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这次这事豌豆是肯定知道的,“好多了,我是怎么了,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大约察觉到苏渔似乎是怀疑了,豌豆回答的很简单:“你中暑了,宾馆老板送你回来的。” 苏渔立刻不知该问什么,她此时此刻去问老板估计也是同样的答案,她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谢宛儿,心里依旧存在一丝怀疑。 豌豆放下手机,望着手里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随即推门离开了房间。 登上山顶,这个地方他和苏渔上一次来过,他们坐的地方,现在站着一个黑色交领广袖古装男子,他迎风而立,悬浮在半空之中。 豌豆垂眸摘掉眼镜,握在掌心,抬起头瞳孔陡然变成紫色,与往日相比较,就同换成另一个人。稀碎的刘海在眉间拂动,豌豆直起腰杆,向前走了几步——“今天多亏你赶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房公子闻言,微微偏眸,正要张口说话,却被豌豆打断:“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不要坏了鬼界立的规矩,鬼……是不可以用自己的阴气伤害凡人。” 他立刻明白了豌豆话里的意思,这次自己救了苏渔抵消了上次他的错误,功过相抵,以后不要再让他抓到把柄,否则……房公子转过身,笑言道:“早应该知道你就不是平凡人……所以上一次苏渔突然能看见我一事,是你在她的身上放下灵气?” 豌豆一边擦拭着镜片,一边冷哼一声道:“我感知到苏渔身上有阴气,就放了灵气过来打探,果然不出所料。你的来由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的过往我也不便过问,我随意问一句‘你这样做,值得么’?” 显然这句话触动到了房公子的内心深处,他停顿了片刻,淡淡道:“与你无关。” 豌豆重新戴好眼镜,瞳色恢复到正常,不再多问,今日来的目的他也已经达到,只希望这个“人”能明白他的用意,虽然很可笑的说,他们两个,本质上做的都是同一件事罢了。 房公子偏眸目送豌豆的离开,一缕发丝飘在鼻间,“答案我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情是能有绝对的答案呢?”他喃喃自语道,话落,山顶已是空无一人,而他的话好似还残留在了风中。 下午外出写生结束,苏渔正弯腰收拾着画架和颜料,突然双眼被人从身后蒙住,苏渔愣的一动不动,“猜猜我是谁?”特别尖细的嗓音,一听就是男扮女故意装出来的,而且这个人的手上还有很熟悉的淡淡香味。 “我知道你了,豌豆。”苏渔拔下他的手,转过来一看,果然是豌豆,她还没来得及说他幼稚,豌豆变着戏法似的从掌心吊下一块木牌,落在她的眼前,还有一块留在自己掌心中。“我亲手刻的,送给你。名为‘风花’与‘雪月’。” “是一对咯。”苏渔接过来细细一看,木牌上雕刻了一对……长剑?虽然出乎意料,不是想象里的浪漫的雕花或者鸳鸯(好像更俗),她莫名很喜欢这两把剑,不禁看的入神。 第七十一章 现世篇 “我好像见过这把剑?”苏渔看了一眼豌豆说道,豌豆笑笑,知道她并没有说谎。 因为这把剑是上一世的时候她用的,那时候她名字唤作“苏与”,是他同门的师妹,唯一的师妹,而这两把剑,是一对,师父传给他们二人。“我替你戴上。”豌豆不置可否,苏渔微微低头,豌豆把项链套上她的颈项,“你好好收着它。”他嘱咐道。他在这里注入了灵力,可以感知危险,房公子和傅韵没有把那兔子精解决,居然让那侥幸逃脱,想必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关于这个妖怪的来历,豌豆着手交给了傅韵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这些年在人间执法,总难免不了得罪一些妖界的人,那兔子精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豌豆,你怎么了?”苏渔看他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豌豆眼睫轻颤,回过神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替她拿着,另一只手自然牵着她,往回走。 “没事,想起一些东西。”他抬头看向远处,路边稀稀疏疏坐着许多写生的学生,苏渔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豌豆,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难过。 晚饭时间过后,苏渔抱着今天白天完成的画走在路上,这是作业,每天都要交给老师指导,走着走着她又发现不对劲,在熟悉的十字路口,街道两边的商店还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苏渔在原地转了个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苏渔转过头,远处薄雾中走出来一道俏丽的身影,影子投在地面上,头顶处慢慢长出两个长物,苏渔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色荷叶边连衣裙的小姑娘,她脑袋上垂落着长长的兔耳朵,如果不注视她的眼睛,或许会觉得她是一只可爱无害的小妖怪。 “那只鬼和魍魉局的人都被我支走了,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兔子精张开双臂舒展一下筋骨,不慌不忙的样子。 “那只鬼?”苏渔不由得蹙眉,她不知道兔子精在说什么,她这个人从来不信世界上有鬼怪存在,不过今天是打破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怎么?看来你被消除记忆了。”兔子精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尖利的牙齿从嘴角露出来。“不过,他有办法消除,我自然也有对策!”兔子精抬手比划出“手枪”的手势,假装对苏渔眉心打了一枪,苏渔顿了一下,摸了摸眉心,刚才好像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这里钻了进去。 “哎哟,破解这个好像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呢。”兔子精支着下巴仿佛很苦恼的模样,苏渔有点儿晕,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她看见了一艘在江上行驶的船,她和豌豆坐在甲板上……这个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一秒就看见谢宛儿,还有一个汉服男子从天而降…… 然而就在她被这些乱糟糟的记忆搞的脑子发晕的时候,兔子精卑鄙的朝她偷袭过来,冰冷的剑刃划破空气,她听到一句话“你的命应该很值钱吧。” 苏渔猛地睁开眼睛,那把剑已经迫近,颈项间忽有一道冷风吹过,“叮当”一声,短剑“哐当”掉在地上,苏渔赶紧后退,却一下撞入某个人的怀里。 一时间天旋地转,苏渔被换了个位置,豌豆拥着她转了个圈,回首一道寒光锁住了兔子精的咽喉,立刻痛快解决她的命。兔子精倒在地上,尸体化作一捧尘灰被风吹散。 豌豆移开捂住苏渔眼睛的手,刚想笑,却被苏渔推开,他错愕间,不知如何。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噩梦。” 豌豆看她低着头,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却好似隔了天涯之远。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句话,豌豆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来她是记起来了…… 苏渔抬起头,正视着豌豆的眼睛,腰杆挺得笔直,垂在两侧的手紧张的抓住了白衬衫一角。“你是谁?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想起来一切,想起那一晚他抱着她的感觉,走过漫漫长街,她圈着他的颈项,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 “我……”豌豆想解释,苏渔抹了下眼睛,语气淡淡:“我们果然不一样啊……”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豌豆张了张口,伸出手然后又无力的落下去。前世,苏渔千里迢迢来找自己的时候,他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对不起……”豌豆向前走了几步,这次苏渔没有再躲开,近前豌豆才发现原来她哭了,苏渔慌忙用手擦干,豌豆捉住她的手腕,认真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苏渔挣扎了几下,挣脱不来,干脆放弃。“你是不是要消除我的记忆?”她对上他的眸,淡淡的紫光在他眸中旋转,苏渔吸了吸鼻子,摘下他的眼镜,那紫光若风般,吹过他的双眼。 一黑一紫,对望着。 苏渔无力的偏过头,温润的呼吸拂过豌豆的脸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动手吧。”她说。 豌豆有些触动,怔了片刻松开手,缓慢退后几步,略勾了嘴角:“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苏渔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过头,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周遭阴沉沉的景象如烟雾般散开,瞬间活了起来,苏渔听到宋月的声音。 她回头,宋月向自己跑了过来,街道上也多了很多人,她明白现在自己是在现实生活里了。 “你跑哪里去啦?”宋月问道,苏渔不知怎么解释,心里还惦记着豌豆的事,便问道:“你有没有看见豌豆?” 虽然已知殊途不能同归,苏渔还是担心他的安全,那个兔子精虽然妖力不高,但不知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呢。 宋月被她的话问的一懵一懵的——“豌豆是谁呀?什么豌豆?没听说过这个人。” 苏渔怀疑自己听错了,宋月又再说了一遍。苏渔立刻懂了,决定不再追究,就让它过去吧。 现在的事和兔子精口中所说的“鬼”又有何关系?难道是那个身着汉服的古代男鬼?从上一次发生的来看,他和谢宛儿之间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呢,不过谢宛儿应该不知道,否则怎么会容许一个鬼在自己的身边,苏渔下意识抚上眼睛。 回到房间,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了,大家都在房间个干着个的事情,苏渔扫视了整个房间每个角落,没有看到房公子,她在想也许是自己看不到吧。 苏渔叹了口气,正要去洗漱,门口却飘进来一个古装男子,身体是透明的,垂头丧气的样子把苏渔吓出声,手里的牙刷也掉在地上。 房公子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苏渔连忙把头低下去,贴着墙向前走,她清楚的感觉到房公子经过她旁边的时候,一股冷风吹了过去,她的胳膊很冷。 “你怎么啦,苏渔。”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谢宛儿坐起来问道,苏渔尽量克制自己不哆嗦道:“没……没事……看见了一只蟑……蟑螂。”她慢慢回头,快速看了谢宛儿方向一眼,房公子正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苏渔努力的装作啥都没看见的样子,慢吞吞的移到了卫生间。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看见鬼,她本来就怕这个,真是吓得不轻,今天的感受同那天在幻境里看到的感受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进了一部鬼电影的世界。 房公子疑惑的摸头,以为又是豌豆的灵气捣的鬼,没放在心上,赶紧爬上谢宛儿的床倒头便睡。今日可把他累坏了,那个兔子精居然偷了谢宛儿的东西丢进了湖里,害他以为谢宛儿贪玩落水了,自己在湖里找了半天,那物品随湖水流动,飘忽不定,房公子找到的时候才意识到被一个小妖怪给耍了,回来发现谢宛儿没出事,倒是这个苏渔不太对劲,如此,还是留个心眼,明日再好好的做打算。 第七十二章 现世篇 清空一切身份与记忆,做回自己,回到魍魉局的感觉真好。林砚站在露天阳台上,舒展双臂,望着楼下青青草坪上的两个踢足球踢的满头大汗的少年。 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静下心来看仙界的风景了。 “我说林砚你真的厉害,费尽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居然借着妖精的手让苏渔恢复记忆,哼,我就知道你丫的肯定不想顶着别人的身体,让苏渔爱上你。”傅韵走过来趴在白色栏杆上,捧着一杯新榨的橙汁,咬着吸管。 林砚悠悠点头,嘴角溢出发自内心的笑。不愧是亦敌亦友,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草坪上踢完足球的明朗,清洗身体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上来,用毛巾擦着湿发,成年之后面容生的愈发好看,唇红齿白,自若天成。 他揉着湿漉漉的短发道:“傅韵师兄,好久不见。” 傅韵往旁边挪了几步,“谁和你好久不见?” 自百年前将明朗和明数带回魍魉局之后,傅韵每一天都在后悔,这两个孩子,表面瞧着安安静静,甚是讨喜,等你一转身不再盯着他们,他们能把魍魉局闹的鸡飞狗跳!如今他们已经成年,脾性收敛了许多,但每每想起那些日子,傅韵便觉得头疼。 明朗将毛巾圈在脖子上,走了两步,眯眼望着远处的瓦蓝的天,道:“反正以后天天见,你说是不是?” 傅韵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语噎,深吸一口气,略过明朗愤愤瞪了一眼支额浅笑的林砚。 “多大的人了,还天天住在你哥哥家,羞不羞?”傅韵道。 明朗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抢过他手里的橙汁,扔掉吸管,喝了一口叹气道:“唉,都怪仙界的房价太贵了,买不起呀!买不起呀!” 傅韵不与他争夺,随他去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捡别人手上的食物。他道:“你要是进了魍魉局好好工作,不出三五载便能在仙界买一套房子,还说贵?” “那又不是仙界中心的房子,出个门很不方便,还是哥哥房子好。”明朗满意的点点头。傅韵呵呵一声:“林砚这房子不也不在仙界中心,我看你住的挺开心。” “哎,好歹这房子离上班的地方近,瞧瞧你那房子,上个班还得走二十分钟,啧啧啧。” 二十分钟……这丫的居然说远! 真是无言以对! 傅韵拂袖大步离开,恰好遇到刚上楼的明数,手臂一伸将他勾了过去——“哎哎哎,傅韵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苏渔缓缓睁开眼睛,她本是没睡醒的,意识也迷迷糊糊,准备翻身继续睡时,抱着枕头半睁开眼,没想到看见了一个满是鲜血的脸,苏渔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幸亏没有叫出来,否则估计会被室友们乱拳打死,苏渔盯着他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房公子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恢复正常的模样,眼里都是一片冷色,苏渔裹紧被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望着眼前这只鬼。她不知道来历,也不知好坏,虽然在幻境救过自己一次,可是亦是为了别人才出手,此番他一大早过来吓唬自己,是想证明自己现如今能视鬼了,那他知道了又想做什么呢。 苏渔放缓呼吸,房公子单手支着额角,侧躺在她身边,苏渔默默转过身,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苏渔赶紧呼吸一时间困难起来,她全身僵住,房公子的声音在身后轻飘飘响起来:“不要把你看见的说出去,否则我保证魍魉局的那位也救不了你。” 苏渔当然明白房公子说的是谁,她不知道魍魉局是什么东西,不过听房公子的口气,应该不简单吧。苏渔点点头,房公子松开手,苏渔感觉被子轻便许多,她壮胆回头一看,房公子已经不在。 苏渔睡意全无,而其他人还在睡着,她爬起来发现房公子也不在房间里,苏渔打开手机,微信聊天框没有一条新信息,她在好友栏寻找豌豆,没出意外他还在,头像里的豆芽依旧绿意盎然。 接下来的几天,豌豆没出现过,周围的人对他也没有印象,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写生结束,启程返回学校,生活继续平平淡淡,不过有了一个意外的小惊喜——周奕和宋月宣布在一起。 苏渔替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难过,以后自己就要一个人吃饭上学了。“唉……”食堂里,苏渔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没胃口的扒着餐盘里的饭菜,无聊时就望着窗外的蓝天,别有一番意境。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渔抬起头,食堂女经理踩着高跟鞋从她旁边的过道跑了过去,苏渔看见她堆着一张花痴脸,笑的假兮兮的迎上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裤的高个男人。 苏渔睁大眼睛,正感叹着有人能把西装穿的这么合身和帅气,如同定制一般,那个男人就转过身来,露出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噫!这个人……”苏渔震惊的说不出话。已经有好些日子她没有看见房公子了,自从上次房公子警告她之后,到现在,算了算,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不知道这阵子他去哪里了。 房公子单手揣进口袋中,回眸看见窗边的苏渔,歪头对她勾唇一笑。 “您是新来的助教老师吧,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食堂的经理李华,目前还单身,啊呸。”意识到说的好像不太对劲,女经理李华赶忙说回正题:“教师餐厅在这边,您跟着我一起来。我们食堂对老师每天都提供健康又营养的午餐,希望您以后可以多多来食堂用餐。” 看着他们朝这边走过来,苏渔慌忙低下头,等他们走过去,她才抬起头,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也许就是长的太相似而已。苏渔记得小时候她总是分不清刘亦菲和黄圣依,长大之后分不清白百何和王珞丹。 “大概就是认错了吧。”一只鬼怎么可以……“变成”和人差不多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十三章 现世篇 然而现实总是喜欢啪啪打脸的,苏渔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房公子出现在宿舍内,倒是班级某一个课程内新来了一位老师。 色彩设计课,苏渔支好画架,忽然听到一阵惊叹,她好奇的抬头,画室由外入内走进来一位身高约莫一米八多,身着白t恤黑色休闲裤的男人,他径直走到最前面,面朝学生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房鹤鸣,想必你们也知道刘老师怀孕无法正常上课,所以今后的课将由我来带大家。” 话音刚落,班上猛地响起热烈的鼓掌声,苏渔发现激动的都是女孩子,身边不时传出低声的惊叹:“哇!这个老师好帅呀!” “看起来很年轻呢!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看来你有想法呀……” 苏渔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今天才知道他的全名,他突然以人类的身份来到谢宛儿的世界,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豌豆还在,她大可以问的……至少有豌豆在,她就有足够的安全感。 下课铃一响,房公子正准备走,谁知被班级女生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寻视了一遍,发现谢宛儿并没有过来,相反,她压根今天就没来上课! 他忘记了拿名单,结果上课没点名!就这么让学生钻了空子。女班长看出来房公子在想什么,说道:“老师,我先把你拉进我们的班级群,回头我打印一份名单给你,你看行不?” 房公子点点头,一边应付着女学生,一边在想谢宛儿为什么没来上课。 这几日他都在地府处理了一些事情,终可得以有了人形态,他是得到一手消息,妖界最近会有大变,他恐会波及到了谢宛儿身上,所以决定捏个身份进入学校,再加上他也需要一个身份在人间解决一点小小的麻烦。 宿舍内 “哈切~”谢宛儿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吗?”她迷茫的问道。每次她一打喷嚏,她就会倒霉,屡试不爽,现在只要打喷嚏,简直就是噩梦。 说曹操曹操就到。辅导员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谢宛儿知道了肯定是因为逃课的事情,她心里纳闷着刘老师不是不喜欢点名吗,今天怎么知道她不在? “喂,老师。”谢宛儿故意装作生病了,用沙哑的声音接了电话。“你声音怎么了?”不出意外,老师本来是想责问她的,结果一开口就被她的声音骗到了。 谢宛儿窃喜,继续装道:“我感冒了……” “感冒了你可以和我请假呀,为什么要旷课?”辅导员质问道。谢宛儿不慌不忙,“老师,我头疼的厉害,准备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就忘记了……对不起,老师。” “下次不许再犯了,知道吗?幸亏我把你名字划掉了,不然上报到了系里,累计起来是会记过的,新来的老师上课你也敢旷课。” 一听没有被记,谢宛儿顿时喜笑颜开,但还是不忘演戏:“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挂了电话,谢宛儿在思考这位新来的老师是谁,居然记了她的名字,她这人向来记仇,睚眦必报。 房公子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冤枉了,那天他连名单都没有,怎么知道哪些人旷课,再说,要是谢宛儿旷课,他也不会记名字的,至于旷课名单是谁送到学生会手里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这个锅,还是得由房公子来背。 新一个星期的课,点完名之后,所有的人都来了,房公子假装确认人数,看向了谢宛儿的方向,她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房公子低眉偷笑了一下,这一世的她似乎和上一世有了很大的区别,好像不咋喜欢恶作剧了,“犯罪”次数变少了。把这节课的任务和作业内容布置下去之后,房公子发觉有些口干舌燥,抄起桌案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刚喝下去没多久,房公子就觉得腹痛无比。 人类的药物对于他来说根本无用,在他水杯里下药让他产生腹痛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自身肯定带有妖力,除了她,还有谁? 房公子单手扶着桌子,往谢宛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正在“认真”画画,面上一片平静,房公子额头上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但还是忍着,用极具正常的语气说道:“大家先自习,我出去一下。” 苏渔观察到他有点不对劲,而且刚刚还朝这边看了一眼,苏渔偏眸,谢宛儿正哼着歌在那儿画画。 房公子匆忙逃出来,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颤抖着手念了诀,身形一闪,他一下跌倒在地。 地府,往生路,彼岸花旁,房公子变回魂魄状态,他脸色苍白的从地上爬起来,肚子依旧疼的厉害,孟婆发现了他,连忙走了过来,询问道:“房公子这是怎么了?” “中了一点……小妖术,肚子痛……孟婆,你可有法子?”他头一回被妖算计落到这步田地,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心里渐渐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喝下孟婆送来的汤药,好了许多,孟婆身为一个局外人,看的比谁都透彻,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奈何桥下的黄泉滚滚,还听得到里面恶鬼的鬼叫声,房公子双手撑着栏杆,望着远处的雾,雾后模糊的景,不知道是什么样。 他在地府这几百年,没去过的地方还很多。 “孟婆……”房公子回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为何喜欢扮作年老的模样,我记得我见过你本身的样子,是个……”房公子挠了挠下巴,回想道:“是个年轻的姑娘哎。” 孟婆放下手里的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找你的娘子去,莫要打我的主意。” 房公子哈哈笑道:“不敢不敢,怕被你打了,我到何处申冤去?” 孟婆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熬制她的孟婆汤,想起房公子初来乍到时,死都不喝孟婆汤的样子,现在发现很是好笑,叫了牛头马面过来也没能制住他。 也许这就是天命吧……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自有注定。 我……终有一天可以等到那个人…… 第七十四章 现世篇 回到画室的时候,已经快下课了,房公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去。心情复杂,无法表达,他走进去的时候一如常态,在学生当中寻视一下作业完成的度,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宛儿懵了半天,抬头恰好看见房公子看着自己,她慌张低下头。她怎么觉得那个人知道是自己做的,这个没理由呀,方才没几个人注意到了她在房公子的水杯里做手脚,难道被人发现了打了小报告,还是……谢宛儿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监控摄像机。 房公子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的,房公子无所谓,也不会在乎,但是为了杜绝恶作剧的再次发生,房公子决定找谢宛儿聊一聊。 他努力让她改掉骨子里,家族遗传的孽根性,让她学会做一个好人,真是煞费苦心。下课之后,房公子留住了她,偌大的画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谢宛儿窘迫的躲在画架后面,房公子毫不留情的把她拎了出来。 谢宛儿挺直腰杆,房公子笑出来:“你怎么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啊?”谢宛儿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眼睛看着别处,并不敢正视。 她做亏心事就这样,房公子和她认识这么久。还不了解?“老师不想和你拐弯抹角,我已经看过监控了,”他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因为不想让她难堪,但是揭开这些面目的过程必然是残忍的。 “喔~监控?监控怎么啦?”谢宛儿四处乱看起来,这个动作表明她现在十分的慌张。房公子心沉了沉,淡淡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他需要去想一个办法,可是他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六界分为:神、魔、仙、妖、人、鬼。但凡存在划分,那么就有强者弱者之分,妖界也不例外。 妖界最低级的的种族就是地妖一族,这族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老鼠,过街喊打的那一种。为什么都是妖,大家却都站在统一战线讨厌地妖,那是因为这个族遗传性的坏,喜欢使坏,爱搞破坏和捉弄他人。他们只有低微的妖力,寿命甚至和人类一样就短短的数十载,他们表面和普通人无异,混迹在人类世界当中,很难分辨。 他们生下来就是坏,可是他们的坏也没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就是爱恶作剧,还喜欢耍小聪明,妖界不容纳他们,地妖就搬到了人类世界,魍魉局对于这类小妖怪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只管作恶多端的大事,小事通常都不会看一眼。 魍魉局的意思就是,妖界的妖不得对人类动妖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房公子忧愁的想到,谢宛儿必定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却还在自己的水杯里下了带有妖力的药,如果自己是普通人类,估计这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了吧,虽然不会死掉,但如果把这件事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生气归生气,想到这里,房公子决定尽快改变谢宛儿,他在人类世界的人身维持不了太久,一定要在此之前! 学期已经到了末尾,各项课程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期末考核,作为一个学渣,到了期末简直就是自己噩梦,一个学期拖下来的各门实验报告堆积成山,苏渔为了更快了结痛苦,选择在周六的晚上,对着亮着蓝光的电脑辛苦奋战了一夜,白天睡了一整天,傍晚才醒过来,这种睡的快背过去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苏渔犒劳自己,决定拉着宋月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这独属于她们闺蜜之间的相处,周奕放假回家了,也就没来,这样也好,不用当电灯泡! “老板,两杯加冰柠檬水,谢谢。”苏渔开心比划了两个手指,付账接过宋月一杯,转过身准备继续逛,挽着胳膊在小吃街的的巷子里瞎转悠,苏渔突然看见前面的娃娃机边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豌豆。 苏渔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宋月说道:“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好像看见一个老同学,不知道是不是他,他还欠我一百块钱呢,我得讨回来。” 宋月无奈的叹口气,挥挥手:“快去吧。” 苏渔连走带跑来到娃娃机旁,踌躇着拍了拍那人的肩,男生回过头来,外貌身高和豌豆没什么分别,就是眉宇之间和看她的眼神存在诧异,少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对……对不起……”苏渔尴尬的退后两步,那个男孩拉着他朋友快速走开,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叨叨说道:“有病吧。” 这话落尽苏渔耳里,她冷冷笑了一下,果然长的一样并不代表性格也一样,人与人之间必定存在分别。 苏渔回到宋月身边,宋月吸尽最后一口柠檬水,问道:“是你同学吗?” 苏渔苦笑着耸耸肩,好像特别无奈,“认错人了,咱们走吧。”豌豆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或许连“豌豆”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吧,也许自己的喜欢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学校离市中心有点遥远,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去,今个儿高兴就和宋月在步行街逛了一圈,周奕的家离这里不远,坐了五站公交车就过来了,估计他们还要好一阵子,苏渔就先回去了,反正周奕会送她回来。 苏渔坐上返校的公交车,车子驶过高架,底下的霓虹灯光尽收眼底,风透过窗户灌进车厢,车辆经过中间站停下,上来一个人又下去几个人,车厢内就剩下三个人。 苏渔目光不经意扫过旁边,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男生,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开,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看着窗外。 鬼使神差的,苏渔站起来,慢慢走到男生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男生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过头来,看见苏渔正盯着自己,吓得不轻。 苏渔面无表情,眼圈渐渐红了,“你是豌豆,对不对?” “不是,你认错人了。”男孩故作镇定把窗户关起来,苏渔更加确定自己的第六感,“你为什么一直要以假面目面对我呢?” 男孩一怔,放在里侧的手紧张的握了握,他看了好几眼窗外面,才回答道:“你认错人了。” 苏渔不信,刚要说话却被电子播报声给打断:“长林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男孩绕过苏渔,头也不回的跑下车,苏渔偏不死心的跟了上去。车门已然关起,司机踩着油门绝尘而去,车尾的红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男孩站在公交站牌下,一脸错愕的看着跟上来的苏渔,“你为什么不走?” “我……”苏渔结巴,无法反驳。 两人心照不宣,男孩突然说了一句:“你还和前世一样……” 苏渔没大听懂,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没防备的一下没站稳,差点跌倒,幸亏男孩扶住了她。苏渔抬起头,周围多了三个奇形怪状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第七十五章 现世篇 他们的外貌还保有动物身上的特征,比如离自己最近的这个妖怪,头上长着一对长长的兔耳,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工装裤,模样长的很可爱,眼睛下面还有一点红红的小雀斑。 苏渔倒吸一口凉气,默默拉紧豌豆的衣服,她看见豌豆的眼里又有紫光了,好像每次他要用术法的时候,瞳孔就会变成紫色。 “林砚,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不知道兔妖从哪里打听来他的名字,这让林砚很是不爽。 “你可真爱多管闲事,居然派人砸了我们赌坊,你有病吧你,赌钱碍着你什么事情了!”犬妖双手插在腰上,指着林砚鼻尖斥问。 林砚不悦,平生他最不喜三件事:第一,被人指着骂;第二,被人打脸;第三,被人打头。总之,肩部以上就是动不得,可这不知好歹、胆大妄为的小妖上来就触碰了第一条。他毫不留情隔空就扭断了犬妖的手,冷冷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们问问身边这一位,赌坊经营的究竟是什么买卖?” 兔妖闻言一惊,头上冒出冷汗,赶紧安抚带来的两个帮手:“阿雪是什么,你们都知道,你们欠了赌坊这么多钱,阿雪还没追究,你们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现在阿雪被这个人杀了,你们却要听信眼前这个魍魉局的人的挑唆吗?他是我们的敌人!”兔妖不敢拿手指着林砚,撅撅嘴示意他们转向林砚。 苏渔听到“阿雪”这个名字,再加上兔妖的描述,她猜测这个兔妖和上次想把自己置之死地的女兔妖之间有些非同一般的关系,无外乎就是亲情或者男女之情。 犬妖和狐妖经他一番“洗脑”的言语,成功忽视了林砚话里隐藏的更深的东西。对于妖怪的智商,林砚从来不会抱希望。 就算是没听进去也没任何影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砚对付几个小妖怪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旁的苏渔一知半解,随口一说:“既然赌坊已经没了,你们为何不换一个赌坊继续赌呢?” 这句话把那两个蠢货听懵了,开始是疑惑,然后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天呐!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换个地方继续赌钱呢!omg,这就是生活的美妙之处呀!”他还拽起了英文。 苏渔被狐妖夸张的模样逗笑了,躲在林砚身后忍不住笑出声,兔妖立刻怒了,瞳孔也加深成了深红色,回过头对着犬妖狐妖甩了个大嘴巴子——“你们两个傻星,枉阿雪对你们那么好,现在阿雪死了,你们一门心思就想着赌钱!” “你……你……”犬妖装狠,龇牙咧嘴发出呼噜的哼声,结果刚露出獠牙,就被兔妖又甩了个大嘴巴子,打的他一句话也不敢吭,喉咙里发出“呜呜噎噎”的委屈哼声。狐妖拉着犬妖闪到一边,冲兔妖叫道:“阿雪死了又不是我们干的,你冲我们发火算什么男人,你根本就是过来骗我们来魍魉局送死的!” 被戳穿意图,兔妖气势立马小了下来,“你们不要走~” 犬妖捂着肿了的嘴巴,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狐妖也不愿意多做停留,拉着犬妖赶紧跑了。 兔妖转过身,面对着林砚,低垂着头,声音淡淡的:“我就是喜欢阿雪,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借着赌坊的名,暗地里做着贩卖妖怪内丹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妖界的事!也应当由妖界内部来处理!”兔妖不理解,说着说着就哭了,蹲在地上用胳膊擦着眼泪。 林砚望着他,继续道:“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兔妖不明白,站起来朝林砚走过来,“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他的脸上还有泪痕,在几步之遥的距离突然被扣住了手脚。他提了提脚腕,脚底像是被黏在地面一样。 黑夜里走出一个人,苏渔认出他是豌豆的朋友,不,应该叫林砚的朋友。傅韵转着手上的银白色手铐,黑衬衫黑裤黑帆布鞋,发色也是黑的,背后编着一条长长的小辫子,他走出来的那一刻,空间被撕裂,他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来的,等他完全出来,背后的空间裂痕就消失了。 “饿了没?”他凑近兔妖问道,兔妖鼓着腮帮,不敢看傅韵,但还是点点头。 傅韵揽住他的肩膀,语气轻松诙谐:“走喽,回去吃牢饭咯。” 兔妖欲哭无泪,傅韵给他脑袋来了一爆栗拽着他离开了这里,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苏渔抿了下嘴唇,问道:“这段时间你是去查案了对么?” 林砚点头。 他仅是这样简单的回应了自己,苏渔以为他不想同自己说什么,一时间有些沮丧,也不愿意再多问,她患得患失的性格让她不敢主动,也不想主动去得到某种东西或者感情。 “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她勉强拉出一抹微笑,然后转身走了。 “等一下。”走出没几步,林砚追了上来,苏渔回过头,眼前多了一把长剑,剑鞘的颜色还很新,但是做工和花纹雕刻并不像现代工厂的产物。苏渔莫名看着眼熟——“这是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收回手,道:“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么?” 苏渔怔住,她真的没想到林砚会和她表白,从来都没有想过。苏渔紧张的开始发抖,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腿,但还是没办法避免通红的脸。 林砚以为她不大愿意现在给出答案,眼前的苏渔和前世的苏与大都相同,却又不同。前世的她会武,脑袋聪明,身有长技,懂得保护自己。可是现世的苏渔,没什么特长,偶尔也会表现出笨笨的样子,但是性格却还是那样的敢爱敢恨。 “这把剑……”林砚打开剑鞘,剑刃出鞘的声音听的苏渔莫名悸动,血液里好像有某种力量在沸腾。“你愿意你就来取走它,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你,一直等你,等到我双鬓已白,垂垂老矣,我也想听你一句话,一个答案。” 不知怎么的,苏渔忽然就哭了,她好像在梦里对着某个人说过这段话,她记得那个人让她等了很久,她不喜欢等待的感觉。 苏渔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林砚恍然失神,手里一空,苏渔已经拿过剑。 这表明了她的意思。 林砚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眼角多了泪花。风从他们身畔吹过,一只接着一只的白色纸鹤从苏渔背后飞出来,“嘿嘿~”苏渔抱着剑,眼疾手快抓了一只在手心,慢慢五指,纸鹤扑棱翅膀飞上空中,林砚与她十指相扣,一同目送纸鹤飞远,最终消失在黑夜里。 古人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林砚想他遇见苏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大约是千年之前修下的缘分…… 既然命中早已注定,自己又不舍,何不珍惜? 和苏渔确定关系之后,他用了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有多久没有顶着这张原来的脸出现在世人面前,长到林砚自己都不记得了。苏渔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嘟着嘴不满道:“你为什么一直假扮别人?”害的自己那天差点认错了人…… 林砚轻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苏渔的额头,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身份特殊,每次执行任务都要以不同的面目,否则会被弑神杀掉。” “那是什么?”苏渔歪头,听起来怪吓人的。 “那是妖界针对魍魉局专门成立的组织,用来追杀魍魉局的人,也就是我们。”林砚解释道。 苏渔沉默了。既然每一次都是以假面目示人,那么今天遇到的三个妖怪怎么会知道了林砚的真名,并且认出他的伪装。“你是不是暴露了……” “……嗯。”林砚无奈,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风声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也没有把握。 苏渔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因素,没有点破。他们已经在一起,以后遇到事情也应当共同承担,想必在他的心里也会是这么想的。 如果以后真的会经历坎坷,也没什么,因为林砚在身畔,就算很难,就会心安。 终有一日,可以守得雾开见月明! 第七十六章 现世篇 去林砚在人界的住所时,苏渔见到了傅韵,他躺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随意的搭在青色茶几上,身上依旧穿着那套一身黑的衣服,然后玩着手机游戏。 看到他们进来,特别是看到林砚进来,迅速把脚挪了下去,端正了坐姿,咧嘴笑:“你们回来啦!” 林砚把手中的一袋零食搁在茶几上,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韵盯着零食,咂咂嘴道:“哎呀呀,先关他几天再审问嘛!再说,这个是案审门的职责,和我没什么关系。” “洛白长老把案审门交给你的这件事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林砚假装思考。傅韵顿了顿,手偷偷摸摸伸进零食袋中,“你没记错,没记错呵呵。” 手刚碰到薯片一角,全身忽然动弹不得,傅韵保持着弯腰拿东西的姿势,很是滑稽。头也不能扭动,勉强转动眼珠艰难的看向林砚,“不就吃你一袋零食,你怎么这么小气。” 林砚摇摇头,“这是我给我娘子买的,想吃自己买去!” 傅韵委屈巴巴。林砚给他解开禁身术,傅韵松了口气,跌进沙发里,歇了片刻,趁林砚进了厨房忙东忙西,偏头看向苏渔,“苏渔姑娘,你会剪头发吗?” 苏渔结巴道:“不会……”她望着傅韵恳切的眼神,嘟嘴眨眨眼睛,答应道:“也许会吧……” 魍魉局审问室内,一人一妖。 傅韵拉了下额头上的运动发带,这玩意儿缠的有点紧。都怪苏渔,明明不会剪头发嘛,还说自己会剪头发,真的是!把自己如此帅气动人的刘海剪缺了一口,幸好在林砚家翻出一个黑色发带遮一遮,否则被魍魉局这群师弟妹们看见,还不得笑死。他咳了两声,翻开旁边的记录册,开始问道:“姓名。” “小兔兔。” 傅韵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呀,哪有人会叫什么弱智的名字?” 兔妖慌了,看傅韵举起手似乎又要揍他,连忙说道:“我真的叫小兔兔,我是个孤儿,本来没有名字,这个名字是阿雪给我起的。” “哦……”傅韵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来,还好这里没有其他同事,否则自己岂不是很丢脸。 “小兔兔……”傅韵在记录册名字一栏写下这三个字,“年龄。” “128。”小兔兔回答道。 “咦……还是个未成年,不好好读书,还谈恋爱。”傅韵一边记录一边啧嘴。 小兔兔不服,“这与你有何瓜系,雨女无瓜。” “咦……”傅韵更加嫌弃了,他最烦这些喜欢用网络用语的二傻子了,他才不会用呢。 “下面我们进入正题,你和阿雪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呀。”小兔兔一脸傲娇的回答。傅韵翻了个白眼,笔头敲了敲桌子,“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阿雪的档案上写着配偶是一个叫大海的男人。” 说到这个小兔兔气就不打一处来,垂着的耳朵立刻直愣愣竖起来,“那个死鬼,死了好几年了。阿雪的男朋友是我!” “行行行……”傅韵无奈的抬手让他赶紧打住,这个兔妖目前说的与他拿到的资料没有差别,好在是在说实话,不过后面他就要步入正题了。 “五年前,这个叫大海的妖怪因严重违反魍魉局条例被魍魉局处以死刑,这个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啦!这个大海打伤了一个魍魉局的人,然后就被抓起来了处以死刑。”小兔兔回想起阿雪的话,她就是这么和众人解释的。 傅韵扶额,这完全就是在抹黑魍魉局,如果真是这样,那魍魉局岂不成了是非不分胡乱作为的存在了。 “你脑子怎么这么简单,这也相信!那个大海是因为在人类世界杀死人类获取人类器官所以才受到魍魉局的通缉,这个人罪大恶极,死了活该!”傅韵拍忍不住桌道。 小兔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么说阿雪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还欺骗了大家。 傅韵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叫小兔兔这么“可爱”的名字,那个阿雪就是看他可爱才起这么个名字,话说,现在好想去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 “阿雪对小兔兔不诚实……”他努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傅韵暗自庆幸自己性取向正常,要是自己喜欢男的,估计早就被这个小兔兔拐走了。 “你给我安静点,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傅韵听不得别人哭,“这个阿雪也不是好妖,我劝你死了心吧,你说阿雪开的赌坊,实际上是大海经营的,大海死后阿雪就接了这个赌坊。” “当年大海的案子并不是林砚负责的,阿雪找错了仇人,其实那个案子是我负责的。阿雪去找苏渔,试图杀了她,让林砚知道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结果没成功。”说到这里,傅韵想起一些其他的回忆,他赶紧撇去,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你为阿雪报仇也是不值当,因为她已经是个被记在魍魉局死刑名单上的妖了。” 小兔兔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以为这个阿雪是什么好东西?她简直比大海更可恶!就算魍魉局不杀她,妖界也会派人了结她!你知道是为什么么?”傅韵挑眉。 小兔兔听的傻了眼。 “她不仅继承了她前夫的赌坊,还接手了器官贩卖生意,这一次不仅是贩卖人类的,她残忍到连同族的妖怪都杀掉了,然后取走他们的内丹!这些你都不知道?”傅韵不大信,因为据他所知,阿雪同这个小兔兔走的相当近,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她从来都不会告诉她生活上的事。”大约是说了这么多,刺激到了他,小兔兔变得很安静,兔耳也耷拉下来。 “好惨,亏你还是她的男朋友。”傅韵叹了口气,好不同情。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一直都没有答应我,我追求了她很久,可她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形式很重要,渐渐的,我没了信心,阿雪总说我太小了,让我回家好好读书,可我没有听她的。你说她做了这么多恶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傅韵一口水呛住——“咳咳,我觉得她觉得你太小了吧。” 小兔兔扒开胸口的衣裳,低头看着心脏的位置,“她为什么不拿走我的内丹,她要内丹干什么,还把自己害死了。” “这么说你也是觉得她是自作自受咯。”傅韵最会在人伤口上插一刀,撒把盐,不过这么做让小兔兔彻底悔悟,忘掉那个女妖,也是挺好的选择,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嘛! 小兔兔没说话,傅韵干巴巴笑了两声,合上记录册,关上审问室的灯,隔着一张桌子,傅韵看着小兔兔被人带走了,按今天的招供来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希望他在里面好好改造,如果他不让自己失望的话,若干年以后还可以出任务呢。 第七十七章 现世篇 时间转眼之间就到了六月末,再过一周就是暑假了。各门课开始了考试,对于苏渔来说没什么压力,他们学的专业只需要熟练的掌握一些设计和动画软件就行了。 相反林砚这段时间都特别忙,听他说最近妖界不太安定,说不定会蔓延到人类世界,林砚需要和傅韵查明原因。 苏渔笑着道他明明是魍魉局的局长人物,却还要事事亲力亲为,当真是个负责人的好局长! 说起这个,林砚无奈就显得很无奈了。上一次魍魉局内部整治,也是苏渔上一世的事了,时间听起来过了很久,但是元气大伤一直没有缓过来。 又加上魍魉局的许多人都在人类世界活动,所以很多的想法和观念都会受人类社会的影响,比如现在,大家都喜欢单身,对于寻求配偶的要求也有了更多的考量,就不会轻易结婚了。 没有人愿意繁衍后代,也就无法为魍魉局添进新血脉,仙界也对这边的事情不上心,不管不顾。 若不是为了制衡妖界,林砚还不知道魍魉局还能存在多久,还好妖界内部一直以来都管理的很好,这让登上局长职位的林砚并没有多么操劳,不过最近却是要忙起来了。 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幸好苏渔住在本市市内,林砚找她也方便了很多。要是住的很远也没关系,她相信林砚不管千里万里还是会找到她。 暑假开始没过几天,成绩就出来了,谢宛儿色彩课莫名挂科了,她气的在宿舍群里吐槽了半天。对于为何挂科,苏渔也搞不懂,大一大二她们一个宿舍没有任何人挂过课。 原先是说打电话问一下这个新来的老师,可是张宜欢没找到房公子的联系方式,除了班群里一个挂名的扣扣号,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一个游魂野鬼,当然是没有电话号码的。苏渔默默吐槽到,她突然想起来,她需要去找林砚问一下房公子为何以“人”的身份在人类世界出现,想必不是偶然。 还有,她想起那天在画室,房公子看谢宛儿的眼神和之前所有一切的种种,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吧。 城外 通往乡下的路上,夜晚车辆很少,车灯照亮的范围又有限,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站在路边的两道黑影。 傅韵握紧拳头,回头对林砚说道:“咱们又跟丢了。” 林砚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妖怪的修为很高,不在你我二人之下,事情开始棘手起来。” 空气中依稀可以问道极淡的清香,傅韵从第一次追这个妖怪开始就觉得十分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实话他接触的每个妖怪身上都有独特的味道,大部分都是很难闻的,只有这个,会让自己觉得很清新的,好像百年来只有那一个妖吧。 今天又跟丢了,他们只好回去,着手准备其他的事情,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快点查清楚。 房公子这几日忽然喷嚏不断,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牛头与马面都问他是不是“感冒”了,房公子尴尬的笑,早已不为人,更不会有人类身上的病痛了。 他抬手压下,示意别说话,因为前面的楼道里传来了走路声。此时他们正在一处破旧的小区里,这里的建筑大约都有几十年了,住户少的可怜,小区里没有路灯,一到晚上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家家户户的玻璃都是深蓝色,晚上即使开灯透出的光线也淡的可怜。 声音越来越清晰,房公子往树后靠了靠。一股强大的妖风刮过,吹的树冠都抖了三抖,飘落的落叶落在房公子的头顶、肩头。 【这是什么妖怪,妖力这么高?】马面惊恐的捧着自己的马脑袋,用心法把问题传到其他两个人脑海里。 牛头也懵逼了,摇摇头。他对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次,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和妖界打交道。 房公子暗道不妙,【这个妖怪在用妖识探路,想必早已经发现我们了。】 牛头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想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刚放下手,脖子上突然缠上一红色披帛,绕了三圈,牛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就一下被拽了出去。 马面想救他,结果一手抓了个空,自己也被披帛裹了摔了出来。 他们三个已经彻底暴露了,房公子主动走了出来,扶起倒在地上的牛头马面。“阁下为何不现身?”房公子朝着空无一人的周围喊道,如果不是刚才他亲眼看见牛头马面是怎么被拉过去的,房公子或许会相信这个妖怪从未出现。 但是此时此刻空气中还有若有若无的淡香,不曾减淡。他想,那个妖还是在的。 “奉劝鬼界不要插手妖界之事,否则后果自负。” 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房公子在原地转了个圈,根本无法分辨其中强弱,而且这个妖怪还用的怪音——雌雄同体,让人难以分辨性别。 房公子不甘示弱,“交出鬼界的叛徒,鬼界自然不会干涉妖界的事。” 话音落了,对方忽然沉默了良久。 “阁下考虑如何?”房公子打破安静问道。 对方冷冷笑了两声,叹了一口气,空中一道红光闪过,房公子确定方位,赶紧追了上去,脚刚离地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给打了下来。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线索,他追查很久才到手的踪迹。房公子掏出蓝玉想破了这结界,但是被马面一把制止:“强行破了这结界是会让你失掉百年修为的,快收回你的蓝玉!” “对呀对呀,这个妖怪咱们三个联手顶多打个平手,所以先回去和十殿禀报一声。”牛头符合道,并不是他胆小,确实是因为这件事需要由上头再给他们派一些帮手。 而且若要查下去,势必会和妖界结仇,这不是房公子能做主的。 房公子也不是一意孤行之人,再三思考之下,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收回蓝玉:“既然这样,我们先回问了十殿阎王。” 三人达成一致,转瞬消失,一阵风吹过,落叶席卷而起,又缓缓落下…… 对于手机这种东西,房公子一直用的不习惯,主要是在人类世界没有朋友,鬼界朋友“募捐”凑足了rmb给他买的手机,到目前为止只发挥了一个作用,那就是加了谢宛儿他们班上的班级扣扣群,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从来都没有看过,自然也不知道他因为把谢宛儿课程给挂了,某个人正满世界的找他…… 挂科真不是无意为之,他就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如果上一次面对他的质问,谢宛儿能够诚实回答的话,他是不会挂她科的,可惜她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这句话她永远都不会懂。 房公子回到鬼界的住所,拿起手机一看,他的扣扣直接被刷爆了。不得不感叹,现在5g连地底下的世界都覆盖。 马面端着一杯水悠悠飘过去,“你要倒霉咯。” 房公子翻阅了一下扣扣聊天框,无外乎都是谢宛儿发的消息。他放下手机,没有细看。 此时马面喝完水端着空水杯又再一次飘了过去——“你不怕她找你麻烦么?” 房公子坐在雕花木椅上,瞥了一眼飘来飘去的马面,语气有些无奈和迷茫:“她功力浅,我不用怕她的。” “噫!”马面翻了个白眼,飘出房间。 显然马面是不认同他的话,房公子苦笑了两声。谢宛儿要找麻烦,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那日他照常去人界例行公事,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便跟了过去,谁知道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他看见了谢宛儿。 起先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那几个妖怪站在暗处,看的并不真切,房公子就用了鬼眼,然后一下子看见了谢宛儿。 房公子的心“咯噔”一声,就仿佛坠入了谷底,他脑子里嗡嗡乱的不行,扶着旁边的墙,准备走的时候,好巧不巧就被发现了。 四个妖怪“哗”的从楼里飞出来,拦在他的面前,谢宛儿站在中间,房公子对上她的视线,凄凄惨惨笑笑。 谢宛儿也是刚得知房公子的真实身份,正准备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刚好送上门来了。 “我就说上一次给你的水里下了妖毒,你居然那么快就好了,果然不是一个人。”谢宛儿冷冷凝视着他,看他的眼神陌生且带着恨。 房公子早已经习惯,他们的误会是解不开的了。“那你呢?你又为何和这些妖怪厮混在一起?” 他最近公事缠身,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而已,谢宛儿变化大的他都快认为自己找错了人。 可是不是啊,她就是她,就是他前世的结发妻子,最爱的那个人呀! 谢宛儿挥手一掌打来,房公子广袖一扬便轻轻松松化解。 “真是个蠢货!” 谢宛儿被同伴骂了一句,她气的跳脚,刚想反驳,背后却被重重打了一掌,然后有源源不断的妖力汇聚到身体里。 她自己控制不住这股力量,急切的想要赶快发出去,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冷静也被毫不留情的吞噬,她红着眼睛盯着独自一人的房公子,嘴角长出尖长的獠牙。 “杀了他!”后面的妖怪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 强劲的妖力在谢宛儿的掌心汇聚,房公子被这股力量逼的后退两步,勉强站住。 透过手心的光芒,谢宛儿看见面前这个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竟开始不忍起来。她的本意不是至他于死地,谁知道被这几个妖怪利用。 风扬发丝舞,大约是逃不过这一劫,而且这一天或许本该提前到来。牛头马面他们去了别的地方搜寻,离自己这里遥远,是根本不可能赶过来的。 经过种种事情,房公子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心情与信心去探讨和追寻守护一个人一生的答案…… 以魂之态,这样真的对吗? 孟婆曾经也问过他,房公子摸着三生石上的刻的名字,没多做思考,就答:“对。” 有何不对呢?爱一个人不对吗?钟情她一人不对吗? 曼陀罗花常开不败,房公子便把自己比做黄泉水旁的曼陀罗花,他的爱难道不是一种不可预知的爱么? 不知未来,不知对错…… 思绪回到现实,房公子缓缓闭上眼睛,他不再去想以前,也不用去想以后,他也不用再苦口婆心教导着某人要做一个好人。 他会学着安静接受,而不再和命运对抗,学会了妥协…… “咻——”的一道白光而过,痛觉如预料之中的那样袭来,房公子感觉到挡在面前的胳膊几乎快要碎裂,他现在还是人的肉身,所以不会魂飞魄散。 人躯顶多能挡一阵子,再配上蓝玉,他应该不会神形俱灭! 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果然是能力不足导致的…… “哈哈哈哈~还多管闲事嘛?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死是什么感觉呀!” 四周涌动的狂风将声音掩没,房公子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话传来。这力量有增无减,他现在也无暇顾及,目前如何脱身才好…… “嘭——”巨响,房公子猝不及防跌了出去,他捂着心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鲜血,他顾不得那么多,拼尽最后一丝的力量逃出了这里。 依稀之中他仿佛看见了谢宛儿的身影在空中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想接住,却没一丁点儿的力气…… 说到底,即使她伤了自己,房公子除了心灰意冷,还能如何…… 就像曼陀花,它既已开了,又如何能收回呢…… 因为别无选择。 奈何桥下的黄泉奔腾不息向前而去,他好像听到了水声,熟悉的声音,他在这里呆了几百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是已经安全回到鬼界了么? 唉……房公子叹了口气,耳边传来女孩的嬉笑:“夫君。” 这声音穿越百年再次到达他的耳里,房公子猛然惊醒,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眨了眨,望着他。 “凌儿!”他立刻清醒过来,四周是山与水,景色秀丽,风景宜人,这个地方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凌儿——”他的声音温柔下来,伸手缓缓拉住面前的黄衣女子。 谢凌儿在他的身边坐下来,草坪上的水珠被太阳晒干,时间正是上午,树梢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夫君,你的手好冰,是不是身体不适?”谢凌儿关切的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宽大手掌,捂在怀里想传递温暖。 知晓这是梦,是前世的情景,但他还是沉溺其中,沉寂百年的心化作一汪春水,绵绵流去。 “凌儿,我想抱抱你。”他张开双臂将面前的女子拥入怀中,鼻间却嗅到熟悉又陌生的化学香水味。 这不是凌儿身上的味,是宛儿的……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他此时此刻却只想把她推开,“你放开我,你不是凌儿!” 最是奇怪,房公子感觉身体没有一点的力气,竟不如女子,他摁住凌儿的双肩,可是胳膊就像是软绵绵的棉花做的,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想推开我?”凌儿的冰冷的话从背后传来,刺得房公子身躯一僵,腰腹之上抵上一把尖锐的东西。 “我是宛儿啊……可我也是凌儿,你难道不爱我了吗?”她变了,声音变成谢宛儿的,她单手搂着房公子的颈,如妖魅般在他耳边吐息。 冰冷的匕首贯穿了他的腹,房公子皱眉,闷哼一声…… 他看见前方有一白衣少女,踏着光,身后背了一把长剑,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走动而缓缓摆动,风从她的背后吹来,拂过房公子的面颊,带来沁人的清香。 好像很熟悉…… 房公子努力支起渐渐沉重的眼皮,白衣少女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房公子抬了抬头,气若游丝的问道:“你是谁?” 那白衣少女单膝蹲下来,脸离得很近,可是房公子还是看不清,他的眼前有一团白光遮住了少女的脸,模模糊糊的就听见少女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她为何叹气,房公子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梦中的世界也越来越沉重,一切都在极速下坠。 番外 黄泉篇(一) “夷人部落公主失踪了!” “什么?何时失踪的?” “据说是云国偷袭的那一晚,公主就离奇失踪了!” “这么说,是云国捋走了公主?” “如此机缘巧合之事,我觉得就是了!” “后来呢?” “后来夷人部落派使者去了云国拜访,结果云国不承认,说是未曾带走他们的公主。” “那公主究竟去了哪里?” “唉,这就不得而知了,至今都没找到,不过被云国抓去藏起来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为何这么说?” “传闻夷人使者在宫中见到了一位公主身上佩戴着夷人失踪的那位公主,一模一样的铃铛……” 夷人投降的第二年,夷人使者向云国索要失踪的公主无果,又向云国发起战争,为了寻找公主。 房公子便是死在了那场战争里,年仅二十七岁。 那是一个风很柔和的傍晚,橘阳半落,天边彩霞片片,芦苇在宜人的秋风里摆动。 忽而,急促而纷乱的马蹄声从丘陵那一头由远及近,惊飞了草地芦苇丛里的鸟儿。 “将军,我看见夷人的马匹了!”冲在最前面的年轻的阿木挥臂高呼,他因在击退夷人之战中立下大功,提拔为前锋,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将。 房公子骑在高高的马匹上,眺望不远处夷人逃离的散队,想起师父……也就是钱将军同他说过多次的四个字“穷寇莫追”,现下瞧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夷人素来喜欢用骑兵队,今天逃跑时却把马儿都弃了,实在是奇怪。 房公子正想叫大家停下,谁知冲在最前面的阿木连带着马匹一下掉进沼泽地中,烂泥慢慢向下凹陷,还咕哝出几个泥泡。 旁边几个士兵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接着一个摔进沼泽地中。沼泽地像巨兽的大嘴,无情的将他们慢慢吞噬。 “将军,救我!救我!”阿木半具身体已经陷入沼泽之中,他伸手乱挣扎起来,结果陷的更快。 房公子急道:“你不要乱动!” 阿木乖乖听他话,陷落的速度慢了许多,他赶紧让其他的兄弟一起都别乱动。房公子找到绳子,扔到沼泽地中,让他们抓牢。 余下还在岸上的兄弟纷纷下马一起拉住绳子,齐心协力将他们拉上来。 只差一点点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房公子抬头,漫天箭矢密密麻麻朝他们飞过来! “盾牌!盾牌!”房公子一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快速挥剑格挡飞来的箭矢。可惜并非所有人都同他一般能迅速作出反应,好几个兄弟倒在夷人的暗算之下。 拉绳的力突然消了一部分,房公子猝不及防向前滑了几步,足尖离沼泽地不过三步之遥。 房公子将绳子缠在手臂上,使出浑身力气拉住绳子,额头青筋暴起,三个举着盾牌的弟兄聚拢在他身边保护他。 阿大半个身子已经没了进去,自知死期将至,嘴角忽然绽放开一抹明亮的笑容,“将军,阿木先走了一步了!” 房公子一愣,猛地看向他,阿木没有丝毫犹豫的松开绳子,“将军,真的庆幸认识您!” “将军,您一定要活着回去!”阿木的声音淹没在沼泽里,没有挣扎,很是平静。其他几个士兵纷纷松开了绳子,慢慢向下落去,一点一点的被吞去沼泽里,最后就剩下一缕头发在外面。 绳子从指尖滑落,上面本系命,如今已经没了,两行泪从猩红的眼眶里蹦出,他拼命挥剑冲了出去,一直砍,一直砍,身边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倒在夕阳之下,霞光铺身。 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然后一把剑从后贯穿了他的胸腔…… 他忽然忆起在朝廷之上见到五公主的那一天,还有在夷人军帐的那一夜,那带着凉凉夜风与铃声而来的女子,身形和五公主是那么的相似。房公子,微微勾勾嘴角,眼里浸出闪闪泪光,身体不由控制的向后跌去,他看见天空之上,白白的、软软的云朵离他那么近,颤抖着手伸出指尖,轰然倒地...... 腹部被数把利刀贯穿,可是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好难过,不能兑现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的诺言了。 身体变得轻飘飘,房公子站起来,回头看见地上的自己,他抬起头去,前方有漫天火光,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指引他前去,周围的世界慢慢变暗,烈火烧起,炎热扑面而来,房公子在一处拱门前停住,抬头望着牌匾上的两个大字【黄泉】。 古有黄泉,渡人去路。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他走过拱门,莫名很是难受,为鬼之态,应无感官,可房公子看着两边的熊熊火焰,魂体莫名很不舒服,自然而然就驻足。身后的鬼差不爽的推了他一把:“弄啥嘞,赶紧走呀。” 通往奈何桥的路边上。四周烧着冲天的火光。曼陀罗花在这死亡之景中盛放。面前有许多人排着队,房公子只是队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点,他也是死后才知,原来死了之后并不会立即投胎,鬼界的往生门无法容纳庞大的数量,每日也是定时定点的开放,一天规定可通行多少魂魄,一只不多,一只不少。 房公子探了探头,这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移动的极其缓慢,而且并没有看见阿木一等人。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倒是没几个人。房公子哀叹了口气,他不想投胎。 “这几日,咱们这边倒显得自在。听说妖生门,那里已经要翻天了!”一个鬼差抱着手臂说道。房公子听了一耳朵,他倒不是存心的,他无任何八卦的习惯,这鬼才离得近,自然也就听见了,又关乎妖怪,他不听的话,心里也不安,总担心谢凌儿出任何问题。 “真的假的!我咋不知道!”另一个鬼差赶紧凑上来。 “你这两天不是忙着娶媳妇哪里知道嘞!” 房公子心想——原来鬼也可以娶妻生子的? “哎呀,那你快告诉我!” 答话那鬼差用木棍捣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挨在他身上,调整了舒服的站姿,挑眉问道:“话说那个魍魉局,你知不知道嘞?” “怎的不知!专管妖界,仙神同存的地方。” “是的嘞!听说魍魉局易主,内部乱成一锅粥嘞!” “那这和妖生门有什么关系?” 那鬼差给了他一记爆栗!“成个亲把脑子成傻嘞,魍魉局内乱就无暇顾及在人界的妖怪嘞,这不就妖怪肆虐嘞!” “然后呢?” “这妖怪嘞,天生秉性恶劣,没了魍魉局的监管,不就开始作恶,这魍魉局新主上任,大整魍魉局,对人界的妖怪更是加以制裁,罪行一一查出,一下子处死了不少妖怪!” “哇,这新主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当然嘞,否则怎么当上魍魉局新主嘞!” “怪不得死了那么多妖怪,那妖生门是有的忙了……” 房公子听的出神,不知不觉长队又向前进了几分,他全然不知,后头等急了几个人推他,“你发什么呆!走啊!” 鬼差看向这边,恰好和房公子视线撞到一起。 “看什么看嘞!还不快走!”鬼差用木棍指着他。 房公子不愿挑事,向前走了几步跟上队伍,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谢凌儿会不会被魍魉局…… 烦闷间,又听到鬼差们又开始讨论其他的。 “咯,那边就是贵族通道,用不着排队,免受杂役,很快就投胎转世。”鬼差指着旁边不远处的路口说道。 从自己的脚下向右延伸出另一条大路,房公子寻着看过去,稀稀疏疏就排着几个人。 原来投胎还有贵族通道,房公子头一回听说,长见识了,但是也不得不感叹,这是个悲哀的世道。 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后面排队的几位老兄伸长脖子看的很起劲,似要把那边看出一朵花来,眼里慢慢的都是羡慕。 “那敢问鬼差大人,什么样的人能直接去贵族通道啊?”方才推自己的那个人迫切的问道。 鬼差不屑的哼道:“贵族通道是给仙人、神者用的,尔等凡人就不用肖想了!” 房公子收回视线,正想回过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提起精神,望着那个背影被两个鬼差夹在中间,推着往前走,看模样是个姑娘,长发半束,另一半垂落背后,长至腰际。 这姑娘似乎不是很愿意,一直同鬼差解释着什么,两边来回争论着。 房公子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他冲过去,大喊道:“苏与!” 刚跨出去两步,没防备就被鬼差给一棍子打倒,“他大爷的,跑啥嘞!” 房公子顾不得太多,赶紧爬起来又要冲过去,发现那边的仙神往生门口已经不见白衣姑娘的身影。 鬼差吃力的拦着他,道:“你激动个啥嘞,还看见旧相识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姑娘的面貌,但他知道她绝对回头了。 应该不是苏与……房公子猜测,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苦笑。苏与怎么会在这里,她和她的师兄应该在凡间,幸福的在一起。 重新归位,前后的人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望着他,房公子无所谓,低头苦笑,眼里酸涩的要滴下泪来。 就这样一直排队,慢慢的挪动,没有天黑与天亮,没有春夏秋冬之分,火永不熄灭,唯有那曼陀罗花,开了却又枯萎,循环往复,房公子才能知晓黄泉路上也是有时间流逝的。 终于轮到他了,房公子站在奈何桥下,一个老奶奶背对着他,穿着粗布灰衣,头上缠着布巾,满头银发盘起,没有一丝碎发。 她回过头来,满脸皱纹,弓着背递给他一碗盛满汤的木碗,汤面点缀着一瓣曼陀花瓣微微荡漾,孟婆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来,喝下这碗孟婆汤,忘却前程往事,去投胎转世。” 房公子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孟婆汤,迟迟没有接过来。 “来,公子,喝下去。”孟婆耐心提醒道,将碗又递进一些。房公子颤抖着手接过来,低头望着汤面那一瓣漂浮着的花瓣,一滴泪悄然滴进汤里。 鬼差见多了这种事情,尘世善缘多有不舍,多半是有忘不掉的人,或者是无法割舍的钱财与身份。鬼差一脸不悦的的走过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快点喝下去,别耽误后面的人。” 房公子没答话,掀起眼帘冷冷盯着周围的人,他们全都看着他,房公子冷冷道:“生门在哪儿?” 那鬼差一听生门,提了棍子紧张道:“去你劳什子的生门!快喝下这碗汤去投胎!” “呵呵。”房公子面若寒霜,眼里多了几分果断,他将碗狠狠摔在地上,汤水落地便化作一捧烟雾消失。 两个鬼差见他不识好歹,还砸了碗,顿时扬起棍棒就打了过来,周围的人慌忙躲到一边去,有些人还想趁乱逃跑,不过很快就被抓住了。 鬼界守卫森严,只有去路,没有回头路。 房公子有了微弱的鬼力,再加上身前是一个将军,身手敏捷,对付两个鬼差可谓是小菜一碟,不过片刻,那两个鬼差便被他一掌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生门在哪儿?”房公子转过身,面向孟婆。 孟婆坦然自若,扶着三生石,笑笑:“没有生门。” 房公子才不会信她的鬼话,扭头就往回走,忽然从天而降两个怪物挡住去路。 一个生牛头,一个为马面。 “小小鬼魂还敢在鬼界放肆,好大的胆子!”牛头挥三叉刺来,房公子旋身落在曼陀花旁,三个人很快交战成一团,牛头马面左右攻击,房公子鬼力不足以应付,只能一味防守,勉勉强强过了几十招后,被牛头的三叉戟顶住眉心。 牛头道:“我不想杀你。” 房公子抬首,眉心冒出丝丝血珠,牛头一惊,想要缩了缩手,但最终还是没动。孟婆又捧着一碗汤走了过来,房公子道:“我不想忘记她。” 孟婆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道:“喝下这碗汤,往生路上就没有任何烦恼了。” 房公子依旧不接过来,依鬼界规矩,这可不成,若是答应了他,人人都像他这样闹上一闹,鬼界的法度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番外 黄泉篇(二) “真是个硬骨头,真应当打入地狱!”马面抓着他头发,咬牙切齿道,夺过孟婆手中的孟婆汤,捏住房公子两腮,想要强制他张开嘴,谁知这人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来,也绝不松口! 孟婆摇摇头,示意牛头马面松开他。 房公子挺头道:“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总归是带着记忆死去的。”他依然跪在地上不为所动,生前堂堂一国之将,如今也沦落到如此下场。 “打入地狱之事还需要由殿主来决断,我等做不得主,牛头马面,你二人就将他压入十殿,等待殿主大人处置!”孟婆转身离开,牛头马面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牛头收起三叉乾,道:“去十殿之前,先过了这火海。” 他指向前面,那里没有路,没有曼陀花,只有冲天的火光,好像一直沿到天边,永恒不灭。 房公子颓然走了两步,用衣袖拭去嘴角的鲜血。看不懂他的思绪,从他的眼中,能看见几分漠然,又有几分决断,没有希望,死气沉沉。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骑在骏马之上,回眸一笑春暖花开的青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足尖踏进火海之中,灼热的火浪滚滚而来,他落脚,又跨进一步,半面身子悉数没入火里。很烫,很烫,烫的他无法集中精神向前走,落脚的每一处都好像有沸腾的、滚烫的沸水在他足底翻滚。 牛头不忍心,凡是赤足在火海走过的,皮肉必被烧的面目全非,鲜血淋漓,房公子的足上满满都是破裂的血泡,可是他还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马面捂住脸,道:“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能从火海安然走出,大部分的有愿人在中途因为无法忍受下去都变成了恶鬼,然后被火海活活烧死,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牛头叹息一声道:“进十殿见到阎罗谈何容易?” “已经有到中间了,再坚持一半,就能见到凌儿了。”房公子抬手挡在眼前,眯眼瞅着前面,他的眼睛看的不大清楚,手上满是鲜血,他张开手,稍微动一下都痛得钻心,眼角好像一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下,房公子怔怔用手背抹了下脸颊,低头一看,手背猩红一片。 “原来是流血泪了。”房公子继续走,走了两步右脚一软,倒在地上,他手撑地想站起来,却听到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他耳畔说道:“太痛苦了,不如放手吧。” “放手……”房公子喃喃念出来,他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慌忙想爬起来继续走,可是右脚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房公子勉强站起来,四周没有一个可以扶的东西,他稳住晃悠的身形,一瘸一拐的狼狈继续走。 那个小孩的声音追在他身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为了一个骗你的女妖怪,一点都不值得。你看你在这里为了她,走这火海,她还骗你,我劝你还不如回去吧,忘了她。” “滚开!滚开!”房公子胡乱挥打,他的眼睛已经被火灼烧的彻底看不见了。他捂住耳朵,可是无济于事,那孩子声飘到右边来,继续道:“夫妻之间最应该的不就是诚实嘛,你何曾对她隐瞒过什么,而她却骗你,说不定她骗你的不止这一件!” 房公子咬紧牙关,难受的抽泣起来,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这个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心中所想,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割在他伤口上。说起来,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想的东西,可是就这么简单的被一个小孩给挖了出来,重新鞭打一遍!鲜血淋漓。 “唉,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我可以送你出去的,剩下一半就不用你自己走了,你出去之后,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去往生门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人生,你会遇见比她更美貌,更温柔的女子……” 换做平常人,经过前面一段“鞭尸”,铁打的决心也都软了一半了,再加上这么一段极具诱、惑的话,怎么着也会心动了。 房公子捂面蹲下身,眼泪和着血从指缝间流出,放声哭出来。小孩在他身边打转:“拉住我的手,我带你回去。” 话落,一股凉飕飕的风拂过脸颊,在这炎热的火海里带来一丝生之意。 房公子闭眼,眼下两道血痕,他往凉风来处凑了凑,感受的更加明确一些后,他缓缓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嘀嗒——嘀嗒”的血砸在地上。 “握住我的手。”小孩子咯咯笑出来,在这鬼界,到处都是魂魄的地方,十分瘆人。 轻轻碰到指尖,冰凉之意如蛇窜遍全身,似乎没有那么热了。房公子紧紧握住小孩的手,那确实是一双小孩的手,小小的,没有肉,只有骨架,摸起来很硌人。 在那双枯骨的搀引下,房公子站了起来, 那小孩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房公子走了一步忽然就停了。 “你后悔了?”小孩问。 房公子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小孩笑,松开他的手,说:“你还没有变成恶鬼,真的是稀奇。” 房公子轻轻应了声,转过身去走完那剩下的一半,“谢谢你。” 小孩没说话,那股仅有的凉意消失的干净,房公子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走,他的眼睛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也好,这样心中就没了畏惧,不用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不再怕了。 【一年后】 八百年苦役,才过去第一年,房公子抚上眼睛上束缚的白绫,想要摘下来看一看,刚摸到绫边拉开一丝丝小缝隙,手却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眼睛还没好呢,你又不听话了。” 房公子放下手,背到身后。我挑起他的下巴笑嘻嘻道:“瞧你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好好熬制孟婆汤呀!” 因他在奈何桥边摔坏一只木碗,泼了一碗孟婆汤,阎罗殿主便打发他来了黄泉供孟婆差使,孟婆整日、日理万机,哪里还有空管他,如此就丢到了我这里,我自己呢一个人熬制孟婆汤,实属很累,故而就欣然接受了,如此,房公子就成了我的手下。 说实话,我真的不大喜欢他冰冷冷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听闻他生前是个将军,既有武将的豪爽之情,谈吐却又不失书生的儒雅与礼貌,是多少女子魂牵梦绕的对象,可惜就是英年早逝,为情所困。 “实在是抱歉。”房公子道,绕过我去整理孟婆汤的药材。我无奈的走过去,走到他对面,道:“笑一下?” 房公子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盲摸捡出筛子中的坏药材,静静握在手心。话说也是,好像古往今来从火海出来的那几个人,最后都会变成这幅样子,心没死,但是变得不爱说话了。 不过这一切到了我言越这里,就要打破一切定律! 我轻笑一声,道:“你要是好好表现,去人界采药材之日,我还可以请了孟婆,同她说捎带上你。” 房公子动作一顿,“你想我怎么做?” 我晃晃脑袋,随意乱走起来,“没有要你怎么做呀,你自己琢磨琢磨好了。” 房公子闪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腕,却陡然一愣,另一只手也摸上我的手腕,我慌忙推开他,“你做甚!” 房公子低低头,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无话可说。我戒备的走到他面前,指尖缓缓划过白绫,感受眼窝处的微微起伏,道:“今日的药还没换呢,我带你去换。” 我拉着他去了屋子里,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镂空雕花屏风,还有一张靠窗的书桌。我同他坐在窗前,我回头从桌底下拽出药箱,搁在桌案上,打开箱子取出一小块药膏放在杯子中,我跪立起来,手穿过他的发间,摸到结处,解开来…… 白绫落在膝上,露出一双温柔至极的眉眼,眼睫轻卷,窗外飘进一瓣紫薇花瓣,落在他的肩头,我望着他紧闭的眼睛,无声无息落下泪来。 “我好像听见你哭了。”他说道。 “哪有!”我擦干眼泪,把药膏涂在木棒上的,捡起地上白绫敷在上面,细细抹平,“我有什么好哭的,我可不像你,生前过得那么伤心。” “我不伤心。”他纠正道。 木棍悄然在手心折断,我静静换了一个新的,“你真的很喜欢,对嘛?” 房公子道,眉眼柔和,笑意缠绵,“嗯。” 说起她来就笑,我无语,涂好药膏,我把白绫重新绑回他眼睛上,不小心绑紧了,弄疼了他,他却没责怪,只是倒抽一口凉气,皱了皱眉。 我松了松,确认适度恰好之后,他意欲起身,我一把摁住他的肩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愿意为了她去过火海……”却不愿意,说一句……喜欢我。 房公子重新坐下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心虚道:“我曾经也有一个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这句话,最后……还想杀死我。” 房公子启唇,我打断他—— “我们认识很久,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说,他为什么死都不肯说一句喜欢我?” “这我不知道……”房公子道。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你说一个理由,是她很好看,还是比我温柔,又或是……没有理由。” 房公子起身,转过来,“感情之事,从来都无法解释,不是吗?” 我坐在地上望着他的眼睛,可惜白绫挡住了,我看不见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算了,你走吧。”我把他推出门,关上门。无声走到窗户边,望着他现在院子里,白衣白裳,外罩着黑色外衫,墨色的发在风中飘扬。他愣了半晌,离开了这里。 我收好药箱,望着里面崭新的白绫,这都是我连夜为他缝制出来的,算了,是我从前欠你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房公子在这里的第五十年,年初,我带他去了凡间,那时人界正好过初一,热闹极了,天飘着鹅毛大雪,到处张灯结彩,放鞭炮的小孩从街头嘻嘻闹闹跑到街尾。 “你听到了吗?”我问他。 “嗯?” “尘世的爱恨。”我拂去他发顶的雪花,然后从怀里拿出蓝玉,替他戴在颈项间。 “这是什么?”房公子摸着那不规则的蓝玉道。 “这是我替你在冥王那里求来的,你来人界以你的修为撑不了太久,这个蓝玉可以保护你不被人界阳气所伤。” 房公子道:“多谢了。” 彼时,他的眼睛还没好,我和他走在初一的街上,引来频频侧目。 踩在雪堆上吱呀作响,走进梅雪客栈,柜台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公子,头戴白玉冠,一只白玉簪斜斜插在发包中。他从账簿中抬起头看见我们,“在下浮降,二位远道而来,不知是用膳还是住店。” 我走到一处干净桌子前,坐下来,“当然先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就走了。” 房公子在旁边落座,他从鬼界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心事重重。我挥手叫浮降送来一坛竹青酒,为房公子满上一杯,也为自己满上一杯。这酒甚猎,喝上三碗就倒! 房公子推脱道:“我从不喝酒。” 我呵一声,也没有强求他,干脆把他的那一碗也喝完了,打算再倒,房公子拦道:“多饮伤身。” 我道:“反正我也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房公子动了动指尖,默默缩回手,我心下了然,却不愿意再多说,有些事情何必说出来让大家尴尬呢,放在心里,让自己一个人痛苦好了。 我把一坛竹青喝的一滴不剩,醉意朦胧,趴在桌案上,沉沉睡过去,迷糊中感觉有一个人替我盖上了衣服,然后从我身畔走了过去,我很冷,特别是他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风雪灌进室内,冷的我想哭,可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把我丢下。 我猛然睁开眼睛,梅雪客栈大堂内空无一人,我回头看见浮降坐在柜台前,拿着一本书,支着额头对昏黄的烛光细细研读。 “他走了。”浮降说道。 我取下身上的外衫,这是房公子的衣服。原来那不是一场梦,却是真的。 “你何必故意买醉折磨自己,有的是方法送他走。”浮降道。 番外 黄泉篇(三) “谁说我要送他走,我这就把他抓回来!”我推开门跑进漫天大雪中,时正半夜,外面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路旁的雪堆上有稀碎的鞭炮红纸,我知道他会去哪里。我也是故意带他来的人界,我明白会有这么一天,是我自愿,当然也在我的算计之中。 风很大,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的脸上,我捧着脸颊,双手冻的通红,我不停的朝手掌心呵气,然后快速搓着手掌,踏着新年的第一场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房府走去。 房公子死去的第五十一年,他以暂时的人身之态回到了房府。雪夜里寂静无声的房府,门口的石狮破败不堪,屋檐角也挂了成片的蜘蛛网,穿过厚重的木门,院里乱糟糟的,好像很多年没有住过一样。 房公子走到内院,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他寻着记忆走过去,手伸过去,一摸都是空处。曾经的住处都消失了,他忙跪下来,在雪地里摸索,可惜那里一片荒芜,大火未烧净的残垣断壁被大雪掩埋,房公子跪在雪地里,融化的雪水将他衣衫都打湿。 忽然,他摸到了一双脚,穿着金蝶绣花鞋,他摸出了上面的刺绣图案,冷意裹着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阿言,是你吗?”他停下来,坐在雪地里,一副颓然之气。我蹲下来,道:“看过了,是不是该陪我去取药材了?” 房公子微微抬首,可他瞧不见,什么都瞧不见。 我想让他起来,可他看不见我伸去的手。 我卷了卷指尖,失落如期而至。 房公子道:“阿言,你是不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来他也不笨,早已经猜出来。 我“嗯”一声,站起来时房公子一把拉住我的裙角,“阿言,求求你告诉我。” “……” 我深深吸了口气,今夜可真冷啊~心更冷了。 我道:“房公子,你先起来。” 房公子愣了愣,我弯腰扶他起来,“你先陪我去取药。” “……好。”房公子犹豫之后,我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他离开了房府。后半夜时,皎月升起,银白的月辉洒在大地上,去了梅雪客栈,浮降把药草包交给了我。 我点头致谢,把包袱塞到房公子怀里,“时辰快到了,咱们回鬼界去罢。” 房公子没说话,静静抱着包袱,走的很慢,渐渐拉开距离,我回身冷冷望着他,道:“有时候真想摘下你的白绫看看你这个瞎子心里在想什么。” “阿言……”房公子低了低头,我瞅着他的神情,竟觉得他似乎在委屈了,连带着喊我名字时语调也柔和了不少。我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撒开衣袖,退后几步,房公子不知我意欲何为,侧耳听着动静。 “房鹤鸣,那我就告诉你,你还记得你光宗耀祖回乡时,那个在城门楼巴结你不成的县官吗?” 房公子一怔,点了点头。 “那就是个小人,结识你不成,反而从心底记恨你起来!听闻你战死沙场的消息,立马针对房府,你的父母被他暗中派人活活烧死在房中,对外却说是意外走水,你那个妻子,帮妖怪做事,害死了许多人,最后被同族活剐了!这样的答案,你可否满意?” 真相向来都是残酷的,没有勇气接受,就不要轻易揭开,不是吗? 房公子一时间有点晕,捂着头,蹲在地上,白绫下悄然滑过两行泪。 “活……剐……” “活……剐……” “活……剐……” 他魔怔了,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字。活剐之痛,在人活着的时候,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把肉割下来,直到血尽而死,这种酷刑丝毫不亚于他从火海走过之痛。 房公子曾在十八层地狱中见过这种酷刑,很多生前作恶的鬼魂死后下地狱受酷刑,没有挨过一百刀就变成恶鬼,然后被鬼差打的灰飞烟灭了。 “那她……现在呢?”房公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道:“投胎转世去了,还是个妖怪,房公子,你知道阎罗为何答应你么?千万年来,没有几个人可以不喝孟婆汤,可以见到阎罗,就算过了火海又如何?” 房公子道:“……不知……” 我走了几步,望着夜空之上的皎皎明月,道:“以她的罪行,早应该下地狱了,可是阎罗却没为难她,让她安然投胎去,是有原因的。” “阎罗予你做八百年苦役,换七十年人世时光去看她,如果那七十年,她还没有改过自新,继续作恶,那么她将活不过四十岁,而且下了鬼界,也直接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走到他面前,道:“你可听明白了?” “替我谢谢阎罗殿主。”房公子一怔,抱着包袱站起来,我盯着他的手,他的手生的特别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圆润。鬼使神差的,我轻轻碰到他的手,房公子抖了一下,握了握手指。 “你的手和他的手很像。”我抓过他的手,强迫他与我十指相扣,房公子挣扎起来,我力气大的出奇,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前走。 “阿言,你松开我。”房公子紧张的又蹦又跳,想尽办法要掰开我的手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激动,心下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放开他的手。 “让我握一握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你,反正你那娘子又不在!”我大大咧咧的说道,没有想太多,房公子却在那里动若脱兔般——“这是不贞,不贞!” “什么不贞不贞的,你怎么和妇道人家似的!”我不以为然,回到鬼界直接到了我的住处,我一脚踹开大门,砰的一声响,院里一身白衣的白无常转过身来。 “必安。”我疑惑,“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白无常瞥见我拉着房公子的手,尔后收回视线,道:“今日无事便来看看你。” 房公子脸红的蹲在我的身后,偷偷用衣袖遮住交握的手。这下倒是安分了许多,我在心底冷笑。 “你先去内室等我,我去去就来。” “嗯。”白无常去了屋内,我撒开房公子的手。 房公子气的拂袖欲走,还想同我争辩,我堵道:“不贞?不贞是么?” 房公子点头。 我翻了个白眼,抢过包袱,喝道:“转过身去!” 虽然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是房公子还是依言乖乖转过身,我朝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直接把他踹了出去,房公子扑倒门外,险些摔倒,大门自动关上,房公子在外把门拍的震天响,“阿言,你开门!” 我哈哈大笑,朝着门外喊道:“男女共处一院,很是不贞呐!房公子你这么急切就想投入我的怀抱嘛?” 拍门声戛然而止。我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还有点失落。转过身,白无常正坐在窗前望着我,紫薇花花枝伸到窗前,风一吹,簌簌落下成片花雨来。 我趴到窗前,一墙之隔与白无常对视,“是不是想我了?嗯?你肯定是想我了。” 白无常偏了偏头,像是在躲闪什么,捡起一片花瓣放在手心,然后接着捡起一片…… “你这里安静,过来找你聊聊天,罢了……” 他的脸很白,不同于寻常人的白,此时此刻却因我一句话而微微泛粉。 “找我聊什么呀?”我探了探身子,打算从窗口爬进去。 “就随便聊聊……哎,阿言,你怎可爬进来……” 白无常慌忙接住我,我很是蠢笨,一头撞进他怀里,双双倒在地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摸着疼痛的额头道:“必安,你好瘦。” “抱歉,硌到你了。”白无常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说道,我放下手,望着他:“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不小心弄痛你了。” 白无常抿唇,脸色逐渐变粉,我问他:“你辟谷了吗?” “……”他本想说已经辟谷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曾。” 我鼓掌道:“那太好了,我锅里还炖了包谷排骨汤,我把你撞痛了,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人界的人说吃哪里补哪里,我这就给你盛一碗来。”话落,我利索爬起来,跑到庖厨里,打开汤罐子,香味扑面而来,这是我小火慢炖了一上午,想必很是好吃。 我捧着烫呼呼的碗回到内室,赶紧把碗搁在桌案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对烫红的指腹吹气,白无常温柔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冰,把我的手握在掌心的手,灼烫感消失殆尽。 我快速抽回手,道:“你快喝吧。” 他拿起白勺,舀了一口送入舌尖,细细品尝,眉宇渐渐舒展,如同春日里盛开的第一朵花——“好喝。” 我托着下巴笑的很开心,望着他把一碗喝的一滴不剩。“听闻你洞晓人心?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白无常举止斯文的放下碗勺,目光落在的脸上,我眨巴眨巴眼睛,瞪得更大一些,白无常凝视了我半晌,苦笑着摇摇头。 “你是无心人。” 我歪歪头:“我有心,只是心死了,但它还在。” “恕我道行太浅,看不出来。” “不是你道行太浅,你不必这样说。”我说道,白无常点头,全当默认。我调转个方向,继续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张开手接住一朵飘零的花瓣。 “必安,我在鬼界待不久的,你知道吗。” “是吗?我不知。” 因为侧对着他,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我听出来他的语气很失落,还有一点意外。 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白无常沉默了许久,轻声细语道:“阿言,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这下换我不解了,“为什么?” “早点遇见你,我就把你娶回家。” …… 白无常走后,我为此郁闷了许久,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牛头和马面来讨今日份的孟婆汤,我烦躁的挥挥手道:“在庖厨里,自己去取!”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一前一后去了庖厨,提着一大桶孟婆汤出来以后,看见我还在那里乱转悠,和个无头苍蝇一样,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阿言姑娘,你在转什么?” “与你无关!你们两个快给我出去,我要静静!” 牛头马面加快步伐,逃了出去,嘴里还在咕哝问:“静静是何方人物?” 我言越,自诩也是经历了两世的大人物,怎么会因为别人的吐露真情,说要娶我回家,我就慌得不行呢?我见过的男人还少吗,爱过、恨过、伤过,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哎呀,真是烦的不行! 低头乱转的时候撞到一堵肉墙,我抬起头,房公子缚着白绫的眼对着我。 ”哟吼,舍得回来了。”我嘲讽道。 房公子道:“牛头马面说你孟婆汤中少了曼陀花瓣,我过来取。” 我让开道,“你去取,拿完赶紧走!” 房公子轻哼道:“说的谁愿意在你这个多呆似的。” “……” “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房公子吸引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堵我的话,人真是个奇怪的存在,说变就变,拉个手的魔力这么大的嘛。 我跳过去又要去拉他的手,房公子立刻闪避到老远,“你想做什么?还想偷袭!” “哇,你今日的话好多!”我作势又要去拉他的手,房公子跑进庖厨中拿了曼陀花瓣匆匆逃走了。我望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就说别人做不到的事,我言越可以。 房公子在这里的第一百年,完全被我改成另外一副模样,话说,并不希望每日看见他死气沉沉的状态,像现在,话多又风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第一百年的冬天,我又带着房公子去了人界,外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比从前更是繁华。云国覆灭,不复存在,成为记载于史册的一段回不去的国度。 我陪他又回了房府,那里早已经充公,改的也看不出从前的模样,这一次,他很安静,听我描述,嘴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他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了。 静静的转身,同我说道:“走了。” 我抓紧时间跟上去,拉着他的衣袖。从那次以后我没有再拉过他的手,毕竟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想让他因此不开心。 番外 黄泉篇(四) 彼时他在鬼界还是个小透明,每日就在住处与孟婆阁往复,他活的很明确,自从我上一次和他讲清楚谢凌儿的事情以后,他活的更加明确了。 做事变得比从前更认真,精益求精,每日也很勤快的找我换药,他希望眼睛快快好起来。 我说你急不得,你这眼睛需得三百年才能彻底看清东西。他问我能不能提前拿下来,他说他想看我的样子。 我的……样子…… 我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房公子又说了一遍——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我没把他话放在心上,继续侍弄院里的花花草草,但是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我有什么好看的。” 房公子道:“总觉得你很熟悉。” “你这个瞎子,说的能看见我一样。”我不理会他,心里却在偷偷欢喜。“我问你,你身边有没有好友同你长的很像的?” 房公子想了片刻,道:“没有。” 好吧,果然是没有呢。我不曾觉得意外,时间已经让我慢慢学会了坦然去接受每件事。“没有便没有罢……”我叹了口气,给每盆花草都浇了水,正打算站起来,大地一阵剧烈的晃动,好像快塌了一样。 我拉着房公子飞身而上,远离地面,周围的地面迅速坍塌凹陷,橘红的岩浆从里面滚滚而出,围墙迅速裂开瓦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房公子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蹙眉,道:“不太清楚,不过看起来不容乐观。” 一股一股的热浪冲上天际,房公子无声的蜷缩起身子,脑海里不好的回忆汹涌而至,我察觉到异常,带着他去了奈何桥,所幸这里并未受到波及。缓缓落地,我行至孟婆跟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路过来发现何处往生门都已关闭,更别提要去投胎转世的鬼魂,那更是一个也瞧不见。“终究是不太平,这两天你带着房公子去黑白无常那里躲一躲去。” 这是第二百年,鬼界发生异动。 因平时和黑白无常二位爷也素有交情,故而去了也能舒然处之,只是房公子去了陌生地方,又变得不大爱说话,坐在那里握着一只大苹果,不吃也不玩,就这么静静的拿着。 我去了后院,黑无常正坐在一口枯井边擦拭着铁链,他穿着黑色常服,衣面绣着金仙鹤,见到我来,微微勾唇笑了一下,“阿言,好久不见。” 我道:“好久不见。” 黑无常起身,经过我身边时,我回首望向他的背影,“无救,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黑无常轻笑一声,道:“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 “他不是!”我说,“他不是,他虽姓房,却不是他。” 黑无常道:“为何不是?只是因为他不记得你,不爱你了?” 我无言以对,黑无常将铁链缠在胳膊上,大步离开了府邸。大地又开始晃动,有波及到这边的意思,我飞身而上跟上黑无常,远处的岩浆呈网状在四周扩散开来,阵阵热浪翻滚,即使离地面有好些距离,还是觉得炎热不止。 再飞近一些,我看清了岩浆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黑漆漆的要从里面钻出来,白无常飞到我身边,我侧头同他对视一眼,俯身一起飞冲而下,风声在耳边呼啸,悬停于岩浆中心上方,那热浪团团裹住我们,一时间施展法力都有些困难,好像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 牛头马面接连飞过来,悬停在身边,黑无常拉进铁链,看向我,忽地头向下冲进岩浆之中,我扬手,漫天紫薇花瓣逐风儿来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旋转的保护罩,我不大放心,尾随黑无常身后,进入岩浆之中我发现想象之中的灼烫感并没有,我睁开眼睛,我和黑无常正处在无间地狱地狱之中。 无间地狱是凌驾于十八泥犁之上更为恐怖的地狱,能进无间地狱之人都是生前作恶多端,无可饶恕,罪大恶极,死后也会很容易变成恶鬼,所以直接打入无间地狱,无间地狱受苦无有间断,一刻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的地狱。 据我所知,无间地狱百年来只关过一个恶鬼,那个恶鬼力量极其恐怖,无间地狱都无法彻底克制他,冲破封印只是迟早的事。 无间地狱中央是一个永不歇息的旋转的金轮盘,轮盘上刻有符咒,用来压制恶鬼的,只是没想到如今恶鬼竟能将这金轮盘生生劈成两半,金光也随之消失。 白无常跟着下来,翩然落地,注意到轮盘,面色严峻,“没想到他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这不过两百年的时间罢了。” 黑无常点头道:“是的,两百年前他曾受妖界协助逃往妖界,可惜被我们抓住了。” “两百年前……”我略微思索了一下。白无常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家伙还没逃离这里,我听到声音了。” 我握紧藏在袖中的红绡,白无常闭眸静听道:“阿言身后!” 我回身,红绡似剑化成一刀凌厉的红光直直劈过去,红光所及之处,凭空多出一个巨大的十尺有余的怪物,自地心缓慢向上升起,四肢粗壮如树,体型庞大,全身溃烂,眼珠外凸,内心有一团散不去的黑雾,他已经不是恶鬼了,几欲成魔! 死气沉沉的瞳孔转向我,他一把抓住我正欲收回的红绡,有火焰从他手背烧起,迅速蔓延到红绡上,白无常一掌劈断红绡,裹着我闪到边上。 “黑白无常,你们两个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声音洪亮如钟,回荡在无间地狱。 黑无常面若寒霜,握着锁链的手紧了又紧。曾经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说鬼界或许存在内鬼,如今看来却是没错了。这个内鬼也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鬼物,否则怎能进入无间地狱,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无法猜出究竟是谁。 恶鬼握拳,俯身一拳砸在地上,大地裂开巨缝一路分裂至前。黑无常跳到安全地界,恶鬼又是一拳猛下,瞬间又裂开一道大地缝,咕噜噜的岩浆声从地底下涌上,越来越清晰。 恶鬼一连捶了数拳,整个无间地狱没有一处完整的落脚地,岩浆渗透进每处地缝之中,热浪一遍又一遍的侵袭,白无常单足轻立于一块破碎的轮盘上,白色的衣衫随风翻飞。 【阿言,你找机会出去请冥主大人。】 白无常回头看了我一眼,仅仅那一眼,他无声传了话给我,随后握着白拂尘飞向恶鬼。 我背过身,听见身后打斗声愈渐激烈,抬头向光亮处飞去,再三思索间,忍不住回眸。我虽对白无常无意,可是他是第一个说要娶我的人,我这样“不堪”的人,哪里值得别人要呢?最爱我的人曾经都不愿说爱我,更何况娶我。 光近了,我闭上眼睛,回到奈何桥边,牛头马面急切的围过来,“黑白无常二爷怎么样了?” “你们速去帮他们,我是找冥王大人!”我推开层层鬼群,跑过奈何桥,足尖轻点飞往冥王殿。 冥王在鬼界并不管事,他只是空有高位,却无实权,纵然自身能力能翻天,可是也无用,此刻,只有冥王殿离这里最近,也只有他最有把握能重新封印恶鬼。 我推开冥王殿的门,彻骨寒风扑面而来,殿内未点灯,漆黑一片,我迈出一步,颈项间勾上一只手臂,冥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阿言呐!” 我推开他道:“事情刻不容缓,大家都在等着你救场。” 冥王着一身蓝黑衣袍,深蓝色的眼睛冷冷盯着我,我向后退了两步,不愿意被他这样赤果果的看着,他的审视带着危险,白无常听不出我的心中想法,可是冥王必然听得出。 莞尔,他道:“还不走?” 我点点头,快速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不知道他刚才看出了什么,就那么一小会儿应该没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吧,我安慰自己。 冥王乘轿辇而来,所有鬼自动让开一条广阔大路,他慢悠悠扇着九羽折扇走下来,眨眼之间消失在原地,他已经到了无间地狱。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四大鬼差皆被打的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见到冥王到来,眸中一亮,齐齐喊道:“冥王殿下!” 那恶鬼看见冥王,不由害怕。冥王的修为三界无人知晓,无人知晓他的实力,当年恶鬼被黑白无常从人界抓回来,就是由冥王亲自来把他封印在无间地狱的。 如今看见他,不由想起当时,那一字一句的佛经打在身上的痛处,如今面目全非的都是当初的因,而种下的果。 恶鬼恨从心起,变出一把烧着熊熊烈火的石锤,朝着冥王奔来,冥王摊开扇面,倾身扫地而过,一阵劲风席卷地狱每个角落,恶鬼转身用石锤打出一道火墙,火墙移动速度特别快,冥王挥扇压住,火墙立刻消失在原地。 恶鬼遭到力量的反噬,呕出一口黑血,拖着石锤再次扑上来,冥王左右侧身躲避,九羽折扇绕了几圈,直抵恶鬼喉咙。 恶鬼惊恐的盯着他,冥王眸里满是冷意,“让你乖一点,你确定不听吗。” “听……听……”恶鬼颤颤悠悠的跪下来,九羽折扇轻轻敲过他烂掉的头顶,恶鬼立刻变成正常高度。冥王转身,四条成年大汉手臂粗的铁链破墙而来,锁住恶鬼的四肢。 无间地狱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黑无常拉起白无常,脚底下的封印轮盘重圆,转动起来,金色的光把恶鬼包裹在中间。 白无常在黑无常的搀扶下一群一拐的离开了无间地狱,涌出的岩浆又重新回到地底下,鬼界恢复正常。 第三百年,房公子眼睛恢复好,我替你摘下白绫。这双眸,有三百年的时光没有见过光,初拿下的那一刻,房公子紧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眸。 两行清澈的泪滑过脸颊,他逮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叫嚣道:“我又不会跑,你紧张什么?” 房公子摸向我的脸,眼前依旧有点迷糊,看的不太清楚,眼睫上挂着泪珠,他凑近我,我无奈的撇嘴,好整以暇的抱臂等着他彻底适应。 “原来你长这样……”房公子笑了笑,放开手。 我问道:“那是好看还是丑呀?” 房公子道:“丑。” 我用扫把把他打出门,拍拍手准备回屋,眼角余光瞥见墙头上立着一道人影,我转身,房公子摘了一枝紫薇花枝跳下墙头朝我走过来,我抬了扫把又把他给打出去——“谁让你摘我的花?!” 房公子晃晃手里的紫薇花:“我觉得甚是好看,准备带回去插在花瓶里好好欣赏一番。” 好嘛,眼前这个人眼睛好了,能看见东西了,语气就和从前不一样了,说话还格外轻挑起来。我撂下扫把,抽出红绡甩了过去,房公子侧身躲过,笑道:“何必动手呢?” “我可不管,除非你今日能打得过我!否则就别想拿走这株花!”我继续逼近,房公子徒手抓住红绡,我勾唇:“你上当了!” 房公子一愣,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量带过去,红绡狠狠把他摔在我的脚下,我叉腰,俯身从他手里拿过紫薇花枝,将红绡缠在腰上,“你要想打过我,需得回去多练几年喔。” 房公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瞅着他好像不服气,“干嘛这幅表情,我说的可没错。八百年之后你去人界,那里可比鬼界复杂的多,以你现在三脚猫的功夫,更别说护妻了,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护!” “……”房公子无法反驳,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花,欲言又止。 “好吧,咱们今天就以花为证,你什么时候能从我手里拿到这株花,你就算学成,如何?!我就是你的师父,反正也不丢脸嘛!” “……” 房公子翻了个白眼,拱手行礼道:“拜见师父!” 我不由在心底感叹,爱情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什么时候能让我这把老骨头体会到一把!我扶起房公子,道:“徒弟免礼了,以后每日卯时就来我这里找我,我的好徒弟,你听见了吗?” 卯时……日出之时,这未免也太早了一些。房公子不得反抗,只好老老实实的遵从。 番外黄泉篇(五) 天还没亮,我就听见砰砰的拍门声,我抓着被子盖过头,继续呼呼大睡。昨夜不知是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心里也乱糟糟的,这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没睡上四个时辰,也不知是哪个憨货在外头敲门,真是令人烦闷! 等等,我白天好像答应过房公子每日卯时……作甚来着? 我挺坐而起,头疼。未睡醒的情况下,记忆力也差了许多,这些年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忘记了太多的东西,从前的事情倒是记得很是清楚,而现下发生的事情,总是记不起,就像自己未曾经历过一样,也许是在鬼界呆太久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答应了房公子每日卯时起来做什么,但是我还是快速收拾好,去给房公子开门。鬼界没有四季,没有日出黑夜之分,刚起床的我,披了件外裳,只穿了中衣,房公子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去。 “穿好衣服再出来。” 他的口气带着命令的意思,我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回到房中穿好衣衫,随意用玉簪将头发卷起散散固定好,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 房公子回头,眯眼看了我一眼,这才放心面对我,然后盯着我空荡荡的手。 “花呢?”他问道。 原谅我恢复本性的情况下,脑袋有时候确实转不过弯来。我眨眨眼睛问道:“什么花呀?” 房公子:“……” 他对此无话可说,绕过我就往房间走去,我急忙跟了上去,忽然之间就想起了昨天我答应他的比试。 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 我抓住他的衣裳,房公子旋身抓住我的手臂,右边动弹不得,我抬脚毫不留情踹过去,房公子慌忙躲避连退数十步,我抽出红绡步步紧逼,房公子攻守兼备,游刃有余的应招,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可以直接近身,我也没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在第三十四回合时,房公子被我用红绡捆住了全身,像个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 “略有点进步,昨晚回去没少苦练吧?”我昂昂下巴笑问,房公子冷哼一声。牛头扛着三叉乾进来,望着我们两个问道:“二位干什么呢?孟婆汤可熬制了?” “这……” 光顾着和房公子比试,竟连这等大事都给忘了!我也没时间管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房公子,急忙溜进庖厨去。牛头走到房公子身边蹲下来,哈哈大笑:“被言姑娘教训了吧,想要打赢她,你可得加把劲!”说着,还拽了拽红绡。 房公子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别扭的说道:“你给我解开。” 牛头退缩道:“我可解不开言姑娘的红绡,这红绡只有她一个人能解,我若是强行给你解开,只怕是会两败俱伤呢。” “……”房公子显然不信牛头的话,抬了抬膝盖看了一下,准备自己强行解开,牛头为了保命便扛着三叉乾多到一口水缸后盯着这边。 熬制孟婆汤还需要一段时辰,若等我出来,怕是不太可能的,我也没想到房公子会想硬来,等我发展的时候,他已经在孟婆阁一动也不能动的躺着了。 这事确实责任在我,谁让我忘记解了。谁知房公子自己也没解开,还被红绡打出内伤,三天不能下床走路,很是凄惨。 红绡你别小看它只是一尺长布,随我多年,早已通灵,不容小觑,除了我,红绡不听任何人的话。 在鬼界的第四百五十一年,房公子终于打过了我,从我手里抢到了那一株枯萎的紫薇花,然后郑重其事要送给我。 我眉梢轻扬,并不急着接过。房公子说道:“阿言,真的很感谢你。” “谢我什么?” 房公子答:“谢你一直以来的悉心栽培。” “那你又打算怎么谢我,不会送这株破花吧?!”我假装不喜欢的皱皱眉头,房公子为难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掏出一把短刀,抵在脖子上,“你用这把刀杀我一次可好?” 房公子怔住。 “我不会死的,你杀我一次,可好?”我请求道。房公子摇摇头,“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我颓然放下刀,低眸想到从前一些事,甚是不解。房公子拿过我手心的刀,扔在地上。“阿言,我不知道你从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过去了,就忘了吧!”他和我说。 也是在这一天,我才彻底明白。听了他的话,不再去想,但是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我同他高高兴兴的去找孟婆,也是在这一天,我和房公子才知道:原来孟婆不是个老婆子,是个正值花信年华的年龄女子。 那日孟婆病了,我们去了奈何桥边,一个鬼都没有,空荡荡的,我们找遍了桥上桥下,连个鬼影都不曾看见,当然除了黄泉水中那些恶鬼残魂。又去了孟婆阁,恰好无聊牛头马面,牛头是个话多的家伙,嘴风不严实,一下就给说漏嘴了。 我和房公子一上一下挤在窗缝边,透过那小小的缝隙,看见榻上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背对我我们,虽看不见容貌,不过看这曼妙身姿,也知的确是个年轻的姑娘。 房公子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牛头赶紧捂住他嘴巴,把我们两个拖到一边。 牛头说:“可别惊动孟婆,否则她会打死我的。” 房公子道:“孟婆不是个温柔的女子么?” 马面道:“对,温柔是温柔,发起火来也是要鬼命的!” 我们四个人蹲在墙头下,听见身后传来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孟婆来了,吓得齐齐回头一看,结果是黑无常拎着一篮瓜果进来。 瓜果并不是普通的瓜果,这是鬼界特有的瓜果,可以提升修为,瓜果摘自黄泉河畔的冥树,千年结十果,十分难得。 尽管传说是生在黄泉河畔的冥树,不过我们这等小人物,哪里又见过。 我紧盯着黑无常的篮子,目光随之移动。 “一……二……三……” “居然有三个神果!”我羡慕的托着下巴,牛头马面已经不争气的流下口水。 黑无常并没注意到我们几个,想来很是心切的想要见到孟婆。不知他和孟婆又有什么关系……平时也没见到他们有过什么交流,我思索着。 待他进了屋子,牛头马面连滚带爬滚到窗户边,我心中大骂他们无耻,偷听别人说话,实在是无耻!然后……我默默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黑无常温和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我给你带了黄泉果来。” 我几度以为这不是黑无常,毕竟太不像他了,这么温柔就不像他,一点都不像,倒是挺像白无常的。 孟婆说:“我不要!你拿走!” 语气很冷,嗯……倒是有几分孟婆处理公事的态度。里面忽然没声了,我往上爬了爬,刚露出脑袋,从屋子里飞出几个东西,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待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后,牛头马面争相过去抢夺,原来是神果! 孟婆没要他送来的神果,反而将黄泉果扔了出来,我拾起神果时,房公子蹲在我面前,一把抢了过去,我朝他鼻子来了一拳,房公子轻轻松松握住我的拳头,笑呵呵道:“不可随意贪小便宜。”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黑无常恰好走出来,看见我们,怔了片刻,目光落在房公子手里的神果上。我默默捂住耳朵,以为黑无常会发火,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我睁开眼,环顾四周,黑无常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房公子捉过我的手,把神果放在我的手心。 “还给你。”说罢,起身走了。我望着掌心通体青色,泛着淡蓝光晕的神果,赶紧追上房公子,走在他旁边。 “无救不要这个了吗?”我将神果从左手抛到右手,再从右手抛到左手,如此往复,玩的不亦乐乎。 房公子道:“你觉得呢?如果阁下觉得愧疚,可以去还给黑无常。” “神果这么难得,既然他送给我们了,何必还回去。”我叹了口气。这三个神果黑无常应该攒了很多年吧,冥树每一千年结一次的神果,摘下来以后都会供给各殿的殿主,十殿的阎罗殿下不大爱吃这神果,所以都会赏给手底下的人,黑无常却没舍得吃,一直留着…… 我幻想出一段绝美的爱情来,不由为之动容,几欲滴下泪。 “房公子,这个神果你接着吧。”我说。房公子疑惑的看着我,停下脚步,我以为他不会接,结果他只是稍微疑惑了片刻,就接过神果,用衣袖擦了擦,吧唧一大口! 我:“……” 他甩着广袖边吃神果边走,我蹬着小碎步,气呼呼的一头撞在他背上。房公子向前扑去,一个踉跄,神果差点掉地上去,手忙脚乱的接住,松了口气。 “你怎么那么自觉?!”我冷脸问。 房公子假装没看见我的眼神,继续啃着神果,“你不是总说我修为太低,去人界就只有挨打的份儿,神果能提升修为,你既然执意送我,我也不好推脱~” 真是会蹬鼻子上脸呀!“算了算了,反正我本也打算送给你的。”我挥挥手,房公子欣然一笑:“谢谢师父,此恩徒儿会永记在心的!” 我回到住处,砰的关上门,果然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心里不舒服,我又不想看见他了!房公子被堵在门外都已经习惯了,静静站了会儿就走了。 神果果然是神果,房公子进步迅猛,我已经完全打不过他了,他便觉得无聊,就在鬼界到处找起了对手,结果白无常赴约,他又被打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白无常好像趁机报复他似的,用了九成的功力,实在是可怕。 每隔一百年,房公子都要陪我去凡间取药材,在第八百年,他却没来了。 也不怪他,前一天晚上,他说要陪我一起去,我说不要了,房公子没说话,默默离开了。一早,我就去找冥王,我跟他说我要回去,冥王同意了,他让我和白无常告别。 我寻思着,这丫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充耳不闻,急匆匆去了人界。 那时候房公子已经离开了鬼界,带着那个蓝玉。其实蓝玉并不是冥王给他的,是我炼化给他的,我怕他多想,就骗了他。蓝玉出自我手,我自然也能准确追踪蓝玉的位置,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他。 到底是个痴汉,孤零零的找到了谢凌儿的转世,那时候谢凌儿才三岁。 我捂脸,他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三岁的丑不拉几的黄毛丫头露出那种爱意绵绵的眼神。 孩子小时候是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的,也许是特别的缘分,幼小的谢凌儿看见一身古装的房公子并没有哭闹,反而一直在笑。 转世后的谢凌儿改名为谢宛儿,谢宛儿五岁的那一年,傍晚时分,跟着领居家的小孩子在巷口里踢毽子,旁边一户人家养着一只大黄狗一直冲着谢凌儿大叫,面露凶光,彼时房公子因事回了鬼界,并不在她的身边,谢宛儿这倒霉孩子被一个游魂缠住了,那游魂趴在她的背上,所以那只狗才会露出那种表情。谢凌儿回去病了三天三夜,去医院看也不得好。 那时候我是在的,我也不知自己怎么有闲情逸致跟着他们这对这么久,不过仔细想来,还是想通过房公子查出我一些困惑已久的心结。 谢宛儿在家昏昏沉沉躺了第三天,我也不能出面,显得太过奇怪。刚好她家旁边邻居信奉这些,懂得一些土方法,这才治好了谢凌儿。 那是一个即将魂飞魄散的游魂,临“死”之前找到了谢宛儿,因她体质偏阴,又本是地妖转世,所以打算吸收她的精气。 游魂离开她身体之后,我抓了那游魂,直接把他给打的魂飞魄散。 鬼界八百年,人界五年,我没有查到一点线索,也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错……只有我一个人罢了,既然终究是有缘无分,我就笑住房公子能遂愿,利用好这人界剩下的六十五年时光,能改变谢凌儿。 如果他能做到,也不妨我在鬼界八百年花费的心血。算了,不提也罢,只望若干年后再见到房公子,我和他不会是仇人,希望他像那一天那样,拿掉我手里的刀,和我说—— “下不了手。” 第七十八章 现世篇 然后他听到了清晰的黄泉水声。 梦醒。 “嘶——”房公子醒过来发现睡在自己的房间,周围陈列一如往常,他刚想坐起来,五脏六腑痛的厉害,他不得不躺下去。 守在旁边的牛头傻乎乎的剥着橘子,一点也没要扶他的意思,房公子咬着牙忍痛把床帘撩到最边上,看了一下屋内,大门虽关着,但还是闻到门外飘来的淡淡中药味。想必是孟婆为他熬制的汤药。 “来,吃橘子。”牛头这个傻大个把剥好的橘子直接碰到了房公子怀里,正中胸口,疼的房公子脸都青了…… “sorry~sorry。”牛头歉意的起身,捏着兰花指捻回橘子,房公子咬牙切齿的瞅着他,“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牛头不以为然,吐着舌头“略略略”,重新坐下来把橘子一把塞进自己口中,“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好,就想收拾我,没门,哼!” 被戳到痛处,房公子平和下来,和衣朝里侧睡着,一言不发。 气氛一度冷到了极点。 牛头咽下橘子,蹑手蹑脚的开门走了出去,结果扭身差点撞到了孟婆。 “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孟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脚踹开牛头,端着药跨入房中。 “起来把药喝了。”孟婆走到床边坐下来。 背对着的房公子半天未动,她拍了下被子,示意他听话。 果然,房公子乖乖的转过来,孟婆渡法让他坐起来,不至于牵扯到伤口。 阿言不知为何离开了鬼界,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白无常为此还借酒浇愁许久。阿言走后,在鬼界有不少事孟婆都帮衬了他一把,可以说除了阿言最照顾他的人就是孟婆,暗中帮了自己不少忙,房公子没办法逆她的意思。 接过碗,捧在手心很是温暖,碗底的暗金烫花描绘的是人间的合欢。 房公子盯着那画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吹了口气,一口气喝完汤药。 “好好养伤。”孟婆接过碗,正准备走,房公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怎么了?”她轻声问。 房公子垂首,眼睛望着被面的鸳鸯戏水丝绣,思绪却已飘远了。“孟婆,她为什么还是这样?” 孟婆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他们一族的命,没有办法改变。” “阿言同我说,上一世凌儿也是被妖怪利用,然后被魍魉局……”房公子不想说出那两个字,他在担心这一世会不会重蹈覆辙。 “是她打伤了你?!”孟婆厉声问道,房公子以为她知道,结果这下被孟婆猜出来了,他犹豫的点点头。 “当初真不该答应你!”孟婆脸色冷了下来,房公子慌张了,启唇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睁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孟婆甩开他的手,“你不用为她解释什么,这没必要!” 走到门口,孟婆回头说道:“你好好休息。” 大门关上,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尽,余下一室灰暗…… 谢宛儿这几天很是奇怪,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而且苏渔发现大家对于房公子的记忆也逐渐消失,就像当初豌豆离开后一样。 不过,苏渔竟然感觉谢凌儿似乎并没有忘记房公子,她不正常的样子与房公子莫名其妙的消失,似乎存在那么一丁点的关系。 难道……谢宛儿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吗?苏渔被自己跳出来的想法吓得不轻,但还是继续推理下去。 既然不是人类,第一种可能是鬼,可是鬼魂这种东西,一般人看不见,宿舍以及周围所有的人都能看见她,所以排除这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就是,像那天晚上遇到的兔子妖,妖怪可以被人类看见。那就暂定第二种假设成立! 不过还是需得去问问林砚,他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房公子的存在。 苏渔去了林砚的公寓,上一次走后,他给了自己备份钥匙。苏渔开门走了进去,家里很安静,傅韵和他都不在,沙发上有些乱了,林砚平时挺爱干净的,这么乱肯定又是傅韵这家伙干的。苏渔整理了一下歪七扭八的抱枕,恰好发现卡在坐垫缝里的手机,好像是林砚的,他忘记带了,苏渔拿了出来,手指触碰到机身,手机一阵振动,旁边房间的门“咔哒”忽然开了。 苏渔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捏着手机,足尖转了个方向,向黑漆漆的房间走过去。 随着她走近,门自动向后退去,房间的灯自动打开,照亮墙上挂着的两把古剑,除此之外,房间空无一物。 苏渔慢慢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戴的木牌,上面刻的东西,好像就是眼前墙上的两把剑。苏渔拿下其中的一把,拔剑出鞘半寸,剑身泛着冷光,上面刻着两个古字,苏渔研究了半天,“应该是叫风花?” “旁边这一把,难道叫雪月?”苏渔把风花放了回去,取下旁边这一把。手还没碰到,就感觉有丝丝凉意吹过指尖,她愣了一秒,取下来,不由惊叹这把剑实在是很神奇,夏日制冷必备! 拔剑一瞧,果然是叫“雪月”,所以说这两把剑的确是一对,没准真是个老古董!想到这里,苏渔赶紧他们放了回去。 碰坏了老古董可是会被抓起来的,这对剑岁数都比自己大上不知多少,苏渔溜到门口,忽然定住,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把名为“风花”的剑,它同自己之间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指引。 关上了门,苏渔准备离开。林砚不在,傅韵也不在,他们向来神出鬼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听林砚说最近有一个棘手的大案子需要查清楚,或许他们会很忙吧。 找不到他们,就只能等他们来找自己了。 苏渔无奈。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郁欢的电话,这姑娘是个富家独生女,大学上了一个普通的一本之后,疯狂的爱上了旅游,读书这两年也去过不少地方,真让人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 郁欢在电话里又哭又闹,苏渔连忙问她怎么了。郁欢吸吸鼻子,委屈的说道:“前阵子去上元玩,碰到一个小哥哥,哎,他nn的太有缘分了!” 苏渔问:“怎么个缘分法!” “你是不知道那个景区有多大!超级大的!总共有……额……七八个景点,大大小小在一起,我和他居然碰到了5次,整整5次呀!”郁欢在电话里咆哮道。 苏渔连忙把电话拿离远一点,实在是炸耳朵,等她安静下来,这才继续说道:“确实挺有缘分的,然后呢?你们加微信或者企鹅了吗?” “加个鬼儿哦!所以说老子后悔死啦!!敲你马!!!” “……”苏渔扶额,“着实遗憾!不对呀,小欢欢,我看你平时也不是这么斯文的人,怎么没主动要呀?” “嗯哼!人家第三次和他遇见后,一起出来的,他走在我旁边,离我很近,我还以为他是坏人呢!” 苏渔简直是要晕死!“这么好的机会……太可惜了!”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既然郁欢说景区很大,又碰到过那么多次,那确实是很有缘分,错过了也是很可惜! “怎么办呀?小鱼儿!啊!!!我好后悔呀!!!”郁欢继续咆哮! 苏渔捂耳,仿佛体会到了那种后悔莫及的心情。 “我好想去上元找他!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郁欢在电话那头很焦灼。苏渔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完全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当初“豌豆”不辞而别,她也为此郁郁寡欢的很久。 “那就去吧!我支持你!”苏渔说道! “上元如此之大……” “你都还没去呢,去了再定论吧。” 就算结果是坏的,也好让你死了这份心。后面这句话苏渔没说,怕她伤心,找一个人连姓名都不知道人,犹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挑了个周末的时间,苏渔陪郁欢去了上元。上元不远,坐个高铁一个小时就到了,兜兜转转乘坐公交去了上一次的景点。 郁欢说那个男生是在终点站前几站上车的,具体是第几站,她说她忘了。苏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坐在窗边,经过每一站都认真把窗外看了一遍,可是并没有看到那个说穿着牛仔外套粉色卫衣的男孩子。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可能人家换衣服了。 郁欢坐在前面一张靠窗的位置,她也在一直看着窗外,苏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到了吗?” 郁欢难过的摇摇头,“那一次他上车之后,没有座位,他就站在我的对面,后来陆陆续续下了几个人,他坐在了我的旁边,就是对面那个位置。” 她指着对面靠窗的位置,苏渔看了一眼,默默捂脸。“还有什么更有价值的线索吗?比如照片?” 苏渔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郁欢居然一口答道:“有!” 她低头在手机相册里找到了一个视频,递给苏渔:“我想偷拍他,可是又不好意思,所以就假装录景区视频啦!你看看。” 苏渔点开播放键,视频秒数很少,所以很短,一晃而过,苏渔手快点了暂停,视频中男生的穿着如她口中所述,只不过……这个男生是背对着镜头,连个脸都看不见,搞个球哦? 到了景区,今天是周六,天气晴朗,来游玩的人很多。郁欢迫不及待下了车,人来人往涌动的人群,纷纷扰扰,可是怎么也看不见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苏渔陪着她把每个出入口都找了一遍,可是并没有看见那个男生的身影,可以说连个相似的背影都不曾看见。 她找累了,颓丧的蹲在2号出口,这里是那天那个男生离开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她们最后一次相遇,郁欢走错了路,跑到了出口,结果遇到了他。 苏渔简直想咆哮,这仅仅是有缘那么简单嘛!走错路都能遇见他,这是命定良人吧。 “你别难过了,如果真的有缘,也许会再次遇见呢!”苏渔走过去抱住她,郁欢站起来,一辆离开的公交车迎面驶来,苏渔拉着有气无力的她上了公交车。 苏渔看她心不在焉的,随口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和他还是很有缘分的!” 郁欢却好像听不进去,小声嘀咕道:“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单相思吧,人家说不定都没记住我是谁!呵呵,记得那一天在刚刚那个出口,他迎面走过来的时候,我囧的不行,心里在想怎么又遇见他了,这也太有缘分了,我很尴尬,傻乎乎的对他笑了一下,他估计也在想为什么又碰到我了吧,他也无奈的偏头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有道是‘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也许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三次遇见是在城楼上,我刚好上楼梯,他恰好回过头,我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眼,我当时很懵,他比我先进入景区的,没想到还是碰到了,后来出于私心,他下城楼的时候,我跟在他的后面,城楼下有一段很长的街道,我靠边走,他静静走在我的旁边,还向我靠了两步,看了我两眼,我当时紧张的不行,其实特别想要和他说话的。” 苏渔问:“那你怎么不说话!大家既然都是一个人来旅游的,结伴同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人家害羞……现在想一想真的是后悔死了。后来我就跑了,把他丢下了,去了梅花山看樱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我有一点失落,结果在下一个景区入口,我又遇见了他。” 苏渔:“……”他喵的,此时不冲上去,更待何时呀! “然后呢?”苏渔问。“不用想,你肯定又跑了!” 郁欢点头,“我看了他一眼,他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玩手机,我很想过去的,但是……最终我还是走了,然后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下一次再遇见他,就一定要留下联系方式!下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我们相视一笑,擦肩而过……” 苏渔道:“我真的看不起你了!当时不要,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唉!” 郁欢更加难受了,苏渔惋惜道:“你就当人家有女朋友好了!” “这不是有没有女朋友的事,就算他有女朋友,我也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太有缘分了,不留下联系方式,我会很后悔的!” 第七十九章 现世篇 完了!这孩子掉相思坑里,出不来了。 “小鱼儿,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并不存在呀?”郁欢突然问道。苏渔觉得这个问题甚是诡异,说道:“不存在的话,你怎么遇见他的?” 郁欢道:“可是,离开上元之后,我从来都没有梦见他。” 苏渔沉吟片刻。郁欢抱住她的胳膊,望着窗外道:“从小到大,只要我心心念念的事,我晚上都会梦到。不记得几岁时,我放在枕边的小狗布偶被人偷了,我猜不出来是谁做的,后来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小偷,居然是我的堂妹,第二天我就去了堂妹家,果真发现了那个布偶!你说神不神奇?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我总能在梦中找到答案。可是……我怎么梦不见他……” 苏渔挠头,道:“那也不一定代表他不存在,也许是……嗯……意念不够?” “不可能!我这几天满脑子都是他!每天早晨睁开眼的第一眼,想的是他,晚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想的也是他。” 苏渔:“……” 这没法解释。 苏渔整理了一下思绪,并非是不相信她,因为阴阳眼都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也许郁欢真的有这种特殊能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前方到站,俞林站,请准备下车的乘客,坐好下车准备。”电子女声提示道。 郁欢怔怔抬眸,目光透过窗户,公交牌下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牛仔外套的男孩子,模样是那么熟悉。苏渔也注意到了,这形与发型同视频里的男孩子十分的相似。 “欢?是……是是是……啊——” 苏渔尚且还处在震惊之中,郁欢拽着她火速冲下公交车。苍天呐!这是什么逆天的缘分!这不结婚,简直问心有愧啊! 郁欢艰难的在人群中穿梭,“让一下,麻烦让一下,谢谢。” 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回过头来,郁欢满脸通红的跑到他面前,男生一怔。 心口好像有一头小鹿在砰砰乱撞,郁欢胡乱扒拉了被风吹乱的刘海,向前一步走到他面前,挥挥手,“嘿,你还记得我吗?” 话问出去,可是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那个男生只是望着郁欢,一句话也不说。郁欢并不在意,开怀一笑:“上个周六我们在xx景区见过很多次,你不记得嘛?” 苏渔悄悄走到郁欢身后,看向那个男生,相貌虽谈不上惊艳,脸上还有几颗红红的小痘痘,不过五官俊朗,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干净舒服的穿着打扮,倒是有几分文艺的气息。 “你……我记得。”那个男生说道。郁欢开心的笑出来,“你记得我就好!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呀!” 男生低了低头,嘴角溢出笑容。 苏渔一看有戏,偷偷戳了郁欢,示意她挑重点讲。郁欢立马反应过来,“小哥哥,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可以加个微信嘛?” 那个男生摇了摇头。 郁欢急了,捧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我不会骚扰你的,嗯!真的!” 那个男生还是没有拿出手机,郁欢尴尬的放下手,“遇见你就很幸运了。” 公交车驶来,郁欢以为他要走了,难过的眨了眨眼睛生怕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了。她向后退了两步,目光还是落在男生的身上,但是已经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睛。“我坐了高铁一个小时过来想试一下能不能再找到你,还好,找到你了,见到你,就已经很好了。”她苦笑两声。 男生表情复杂,公交车停在他的旁边,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很多人,郁欢盯着地面,很多形色各异的鞋子从她的视野里走过去。 车门咔哒关上,公交车绝尘而去,郁欢发现视野里多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她抬起头来,男生微笑着把她搂进怀中。 苏渔捂脸,闪避到一边!这他喵的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啊! 男生温和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么?” 郁欢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每个周六日都会在这个公交站等你,想再一次遇见你。那天其实很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可是你跑了,我觉得你可能觉得我是坏人吧,后来最后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对我笑了一下,我走出景区的时候,很后悔,人这一辈子,不长不短,遇见一个有缘人已经很不容易,一旦错过了,可能就是一生。” “所以,我每个周末都来等你,在那天相遇的时间,可是等了一周都没有等到你。” 郁欢推开他,问道:“可是我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你?” 男生道:“昨天加班到深夜,睡过了。” 郁欢凑过去,发现男生黑眼圈确实很重。男生轻声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 “不是的!”郁欢赶紧摇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我加微信?”她不能理解。 男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应该是我主动加你!” 苏渔晕死,坐到长椅上默默掐手机。 “你知不知道,在2号出口那里,我在等你回头,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头。”郁欢玩着他的手,是不是男生的手都这么好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 “……我……对不起。”男生蓦地脸红,郁欢加上他的微信,忽然调皮的捏着他的脸,挑挑眉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男生摇摇头。郁欢直接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男生继续摇头,郁欢鼓着腮帮。男生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伊人如湍水,触及方知柔。在这个物质而又现实的当今社会,我早就已经不相信爱情,甚至想过独居一生,可是再遇见你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在公交车上你和朋友发语音,听你的口音我就知道你不是上元这边的人,后来再景区遇到那么多次,城楼上一个回头,你恰好站在那里,那一刻有一种穿梭千年回眸一顾的感觉。” “在长街之上,我很想拉住你,你却一直在和朋友说话,我就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你不聊天了,没想到你却跑了。我想……你大概是个很高冷,且把我当成坏人的女孩子了吧……” 郁欢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男生理了理她的头发,继续道:“然后我每个周末都在这里等,等你再一次出现,结果你一直都没有来。我想,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不论刮风下雨,我都愿意等在这里,是你的出现,让我相信了缘分,所以我一直坚信,有缘自会再见,我不会轻易的放弃。” 郁欢难受的哽咽道:“要是我一直不……不来怎么办?” 男生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只能说缘尽至此,只希望你以后过的幸福一点。” 郁欢彻底倒在他的怀里,抱着他哭的不能自已。“曾经我也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回家之后每夜后悔的不能入眠,就像你说的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没有扭转的局面。” 男生抹去她的眼泪,安慰道:“所以现在这不就遇到了,说明我们两个相遇是天注定的。” 两个人又继续说了好一阵子,总算确定了下来,三个人一起去附近的自助烤肉店吃午饭。饭桌上那个男生一直贴心的给郁欢烤肉,自己都没顾上吃,一心扑在郁欢身上,苏渔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默默打开手机,消息栏除了广告和移动发来的余额提醒短信,没有联系人通知。 真是锲而不舍,每天都发短信给自己,偶尔还打电话过来亲切的问候自己需不需要办理什么套餐,实在是太温暖了。 下午男生送郁欢去高铁站,两个人在出站口前依依不舍的拥抱作别。上了高铁,苏渔问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没听你问。” 郁欢一愣,“不可能没问呀?我会没问姓名吗?好奇怪。” “嗯……你真的没问吗?”苏渔半信半疑,拿过郁欢的手机点开微信页面一看,男生的备注栏空空,确实没有问名字,实在是奇怪。苏渔把手机还给郁欢,“你发微信问他。”一切那么理所当然,却又好像又有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郁欢点点头,点开输入栏,顿住。苏渔好奇的盯着她,见她愣着半天也不动,问道:“你怎么了?” “小鱼儿,你刚刚说啥来着,问他什么?”郁欢放下手机,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摸着额头,再努力思考着,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苏渔支着下巴,“你真的记不起来?” 郁欢摇头。 “我让你问他名字。”苏渔提醒道,她认真盯着郁欢的反应。 “对哦!问他姓名!”郁欢恍然大悟,再次点开输入框,然后再一次停住了。苏渔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拿过手机,准备输入“你叫什么名字”这句话时,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苏渔放下手机,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来。她原本以为是郁欢的问题,谁知道古怪出在别的上面。 苏渔转念一想,继续拿起手机,心中想着“在吗”,问他在吗,这样试一试。苏渔顺利打下这两个字发了过去,并没有再出现像刚才那样的奇怪反应。 苏渔出神的盯着手机页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她又点开输入框,还想输入那句话,结果好像有什么不可抗逆的因素冲进她的脑海里,拼命斗争。 “这是什么鬼?!”苏渔慌张丢下手机,她不敢告诉郁欢她们好像撞妖了,也没准是鬼,因为郁欢在梦中可预见未来,她说过这个男生不存在,不存在的话,也就是不存在人世……那究竟是什么…… 细思极恐! 苏渔拿出自己的手机,林砚中午的时候发来了一条消息,结果自己不知道,她手机铃声开到最大,网络也是开着的,手机也一直在口袋里,林砚也是特别关心,发消息过来会振动,没理由不知道。 苏渔点开对话框,林砚问她去了哪里。苏渔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苏渔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安心了许多。她假装去了卫生间,关好门,在电话里简明扼要的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林砚一时间也没给出答案,就先说道:“你几点到,我去接你。” 苏渔拿出车票,算了下时间,答道:“大概傍晚六点半到。” “好,你和你朋友注意安全,这件事我会让案审门的人去查一下。” 苏渔安心的挂了电话,打开门,却被门口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吓得不轻,那男生回头过来,却是另一个人,还好不是他。苏渔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从他身边挪了过去,回到座位上。郁欢正和那个古怪男生聊得热火朝天,苏渔发现她好像清醒过来了,郁欢抬头,对上苏渔的视线,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苏渔摇摇头,“我男朋友等会儿过来接我,你和我一起走吗?” 郁欢思考了一下,“好呀,我还没见过他呢,这次正好看一下。” 苏渔笑了两声,回眸呆呆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妙的世界,还好曾经抱有期待,也终会遇到一个值得你去等待的人。 下了高铁,出了检票口,苏渔一眼就看见了林砚,张开双臂快速跑了过去,撞进他怀里。林砚摸摸她的头,郁欢走过来,微微一笑:“你好,我是小鱼儿的朋友,郁欢。” 林砚看向她,点头:“听我家的这位提起过。” 郁欢勾唇。三人结伴出了高铁站,林砚的车停在外面,苏渔钻上副驾驶,郁欢坐在后面无聊的玩着手机,苏渔转身趴在座背上,问道:“你还没问道名字吗?” 郁欢点头,苏渔张手,“你把手机给我,我有办法。” 林砚开了车门坐到驾驶座上,苏渔把手机递给他,没说一句话,林砚就知道她的意思。接过来点开聊天框,输入她们一直没成功输入的那句话,发送过去。 苏渔把手机还给郁欢,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手机响,可能他在忙。林砚专心致志开车,车子驶上高架桥,郁欢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声。 苏渔连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后视镜中的郁欢脸色大变。 第八十章 现世篇 苏渔往前凑了凑,愈发好奇了,“他到底回答了什么?” 郁欢抬起头,脸色惨白。“小鱼儿,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不存在呢?” “唔——这个……”苏渔坐回去,偷偷看了一眼林砚,他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偏眸笑望了她一眼。 “也许存在呢。他究竟回答什么了?”苏渔点头,拆了一瓶牛奶咕噜噜喝起来。郁欢接过她递来的牛奶,握在手里并没有喝,只是看着窗外答道:“他说他叫云沂,可是云沂……嗯………不是历史书上记载的云朝开国先帝嘛?” “同名同姓存在无可厚非,人家不一定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苏渔不大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活几千年,那岂不是长生不死。 “也许吧。管他是人是妖,是他就好!”郁欢大大咧咧的性格,对很多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倒让苏渔松了口气。 先把郁欢送回了家,苏渔探出车窗和她挥手作别,然后缩回座位上,扭头问林砚:“云沂会不会真的是历史上那个人物呀?” 林砚专心致志的开车,右转拐进另一条路,这才说道:“史书上对云沂的确没多做记载,云沂建国立帝之后,并没有什么大作为,史书上着墨更多的是他的儿子,也就是云国第二任的皇帝,大宗帝。” 苏渔道:“能在乱世之中,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一定不是等闲之辈,除非说他空有匹夫之勇,而无诸葛之智了。那他身边肯定有什么能人谋士?” 她也是个历史白痴,对历史简直一窍不通,如今只能仅凭猜测来推断了,本来以为肯定会有一个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时政军事的了不起的谋士存在,可是谁知道林砚居然摇了摇头。 “没有记载,云沂说起来也是云国历任皇帝里最神秘的那一个了。” 苏渔忽然很兴奋,“那就是一个特别特别牛掰的人物了!我要回去去图书馆找书,肯定有关于他的记载!” “呵呵,小傻瓜。”林砚摸了摸她的头。 苏渔嘟嘴——“哼,我才不傻!” 林砚道:“明天周六,今晚去我家住吧。” “纳尼!”苏渔的脸瞬脸红成一片,轻轻咳了两声,“男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太好吧?” “你是我老婆,有什么不好的?” “……”苏渔捂脸,背向林砚,打开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空气,什么鬼嘛,这么直接的嘛!冷静了半晌,恰好红灯,林砚停车,苏渔慢吞吞的回头,撞上他的视线,带着几分审视和戏谑,天真的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啊啊!臭林砚,总是捉弄我!”苏渔一拳打过去,林砚一把抓住她的手,趁机在她嘴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苏渔的脸更加红了,这是他们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次亲吻啊! 绿灯亮了,后面响起催促的喇叭声,林砚看起来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开着车。苏渔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我想听《东西》,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林砚露出纠结的表情:“太为难我了。” “那你练练,唱给我听。” “好。”林砚也没多做推辞,只要你想要的,我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拿到!而且不过是唱一首歌,虽然林砚深知自己五音不全…… 车子驶入小区,苏渔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林砚家里灯亮着,她问道:“傅韵在家?” “不是。”林砚停好车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回到家,打开门苏渔走了进去,换好鞋走到客厅,客厅大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白学院套装的男生,颈部松松系着黑领带,侧脸轮廓分明,睫毛纤长,他转过脸来时,对苏渔扬起笑容。 “苏渔姐姐。”明朗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苏渔故作镇定的握上他的手,随后松开。她回头发现林砚不见了,厨房的磨砂窗上多了一个模糊的走动的身影。 苏渔不知所措的呲牙笑,明朗帮她把背包挂在衣物架上。她原本以为家里没人了,结果谁知道一回家居然还有另一个陌生人,他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他。 苏渔刚想坐下来,对面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双臂大展的白衣少年,和明朗的穿着差不多。少年朝自己飞奔而来,苏渔赶紧跳到一边,少年扑了个空,趴在沙发里捶胸顿足。 “姐姐为什么不接住我,呜呜呜。” 苏渔抱着枕头挡在面前,明朗笑了两声,躺在沙发上吃着薯条,津津有味的看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砚——”苏渔大喊一声,火速冲到厨房里,明数从沙发里抬起头,“姐姐是不是不认识我们了?哥哥好像没有告诉她。” 明朗挑眉,算是默认。明数凑到他身边,手探到袋子里拿了一块薯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姐姐。” 明朗道:“估计是怕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吧,” 明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吧唧吧唧吃着薯条,“唉,姐姐上一世好惨,希望哥哥这一世能好好保护她!” 说到上一世,明朗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上一世都是因为他保护姐姐不周,所以才让凤逆杀了姐姐,这个仇明朗一直记在心底最深处。凤逆千年来销声匿迹,不知去了哪里,若是让明朗逮到他,定会将他打的魂飞魄散,以解心头之恨! 厨房内,林砚正在炒菜,穿着蓝格子的围兜,认真切菜的样子,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点人间烟火气。“外头那两个是?”苏渔无聊的在厨房里转圈圈,林砚不让她打下手。 林砚答道:“是我弟弟。一个叫明朗,一个叫明数。” “亲弟弟吗?” 林砚点头,将切好的菜倒入热油锅之中,滋滋作响。苏渔捧着下巴发呆,“长的不太像呀,他们两个倒是挺像的。” 林砚背影一怔,淡淡说道:“他们只是性格开朗了一些,很好相处的。” 苏渔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明数扒在那里,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 “姐姐。” 苏渔招招手,明数屁颠屁颠迈着小碎步就过来了,坐在她对面。“我们从前认识吗?”苏渔问道,明朗和明数的反应就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自己一样,而且自己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也感觉很熟悉,就像是见过。 有些人,有些事物与景象第一次看见就觉得像是久别重逢,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 “姐姐别哭,姐姐别哭。”明数慌张抽了两张纸巾过来要给她擦眼睛,苏渔用食指抵住他的眉心,不许他再近一步,“我才没有哭。” “喔——”明数团着纸巾默默坐了回去,明朗把空空如也的薯条袋碰到垃圾桶里,一屁股坐在苏渔旁边,然后撑着脑袋就这么歪头盯着苏渔。 “姐姐,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察觉到一丝很淡的阴气。”明朗道。明数拱了拱鼻子,“我怎么没有闻到。” “我……”苏渔欲言又止,所以林砚周围的朋友和亲人全都不是普通人,自己现在……也不是普通人。苏渔下意识摸上自己的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说道:“遇到过,一只鬼罢了。” 明数大惊:“哥哥你把那只鬼收服了吗?” 明朗一记爆栗打在他脑袋上,明数委屈的捂着头哭唧唧。 “这根本就不是鬼气,是不一样的,究竟来自哪里?”明朗道。苏渔望着他浅色的瞳孔,脱口而出:“你认识云沂吗?” 明朗道:“云沂?你是说人界历史上云朝开国皇帝的那个云沂吗?” 苏渔点头:“对,也许是他吧。” “那个在生死簿上没有姓名的云沂?我倒有耳闻。”指尖在空中画个半圆,摊开手,掌心多出一本厚重的书,书页泛黄,看来有些年头了。 “云沂。”明朗启唇轻吐二字,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动,停在云沂那一页。苏渔对此一丁点都不惊讶,接过来认真翻找起来。 【云沂】生:公元600年,卒:不详。 “死期不详……人真的可以活几千年吗?”苏渔合上书,垂眸思索。明朗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苏渔一惊,明朗嚼着口香糖,歪头道:“我就我活了千年了,那云沂都比我小。” 苏渔:“……” 明朗道:“怎么了,你还不信吗?” “信……个鬼。”苏渔打算再翻查一下云沂的生前功绩,可是明朗一挥手把书变没了。 “吃饭了。”林砚解下围兜,明数端上四菜一汤,欣喜的眯起眼睛:“哥哥做饭真香!要不是我辟谷了,还真想尝一尝呢!” 林砚为苏渔盛了一碗饭,道:“你要是想吃,自己去拿碗筷。” “真的吗?太好了!”明数跳到橱柜前,拿了两双碗筷,又一蹦一跳的回到餐桌前,给了明朗一副碗筷。 苏渔食之无味,吃了几口就再难下咽,搁下筷子捂住眼睛,低下头。林砚注意到她不对劲的地方,立马放下碗筷,抱住苏渔摸上她的脸,感受到了一片湿润的温热。 “疼……疼……”苏渔抬起头,紧闭双眸,右眼缓缓流下一道血痕。“好疼……好疼……林砚……”她试图想睁开眼睛,巨大的刺痛迫使她放弃。 “有人在这附近!肯定是她来了!”林砚抱紧苏渔,冰冷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外空无一物。 “她?她是谁?”明数大脑一片空白,冲到阳台上,夜风阵阵,漫天繁星,马路上车水马龙,一切还是正常的模样。 什么人都没有。 明数转身,却见明朗一脸戒备的看着四周,然后打出一诀,蓝光一闪而灭,风忽地就停了。“是个难对付的人物,总觉得和前世一些事情有关联。”明朗跑回室内,苏渔昏睡在林砚怀里,林砚细心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 “她离开了,哥哥,你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明朗急道。“前世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她的右眼是金色,这件事是不是和今天有关系?!” 林砚点头,“那个人背景太强大了,我根本无法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个人是异瞳。” “异瞳?!”明朗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调,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异瞳真的存在,还和苏渔有关系。 明数蹲下来,手划过苏渔眼前,确认道:“没什么问题,姐姐睡一觉就好了。” 林砚把她抱到房间里,关上门。明朗明数吃了个闭门羹,止步。“唉!”明数哀叹一口气,明朗面色冰冷,扭头摔门而出。“哎哎哎,哥哥!”明数慌忙跟了上去。 房公子在鬼界休憩几日后,终于能下床走动,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用法术。他四处晃悠起来,这几年鬼界的改动也很大,开始搞起了研发,鬼差们也个个都配上灵枪,古制楼阁拆除大部分,新立而起的现代高楼比比皆是。 房公子揉了揉肩膀,走到奈何桥上,远方迷雾深处是什么,他从来没去过。鬼使神差的,房公子下桥寻向林中,信步而去,蜿蜒的羊肠小道,落英缤纷,曲折伸向林中深处,雾渐浓,林中寂静无声,房公子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把玩,步伐也渐渐慢下来。 没想到鬼界还有如此安静之处,无事来此走一走,散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 房公子舒展双臂,放松筋骨,前方视野逐渐开阔,露出一个三层古楼。 “什么房子还建在这等偏僻的地方?”房公子向前走了两步,却见入门牌匾之上刻着三字“旧梦阁”,听起来有几分悲伤自怨的哀意。房公子走上台阶,面前大门上贴着封条,上面提到—— “旧梦不须记,两忘烟水里。” 看着四周枯叶丛堆,似乎已有许多年不曾有人踏足这里。房公子揭开封条,推开“吱呀”作响的陈年老门,灰尘扑鼻。“咳咳。”房公子挥袖扇了扇,少了些许呛意,这才掩鼻踏入。 室内没有灯,这是一座不知沉积几百或者是几千年的老古楼,风格还能看出一些云国的审美偏向。房公子点燃门边墙上的人鱼烛,微弱而昏黄的烛光照亮一小块的空间,房公子吹了口气,蜡烛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呈一个工整的“回”字形,一楼的中央有一座镂空小塔,塔顶镶嵌一颗暗沉的红珠。通过镂空的小孔看进去,小塔内放着一个方形做工精美绝伦的金盒。 第八十一章 现世篇 金盒上着锁,房公子绕着小塔走了一圈,心想:“这应该有机关,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一楼除了一座塔之外,没有其他过多的陈设。房公子取下墙上一个人鱼烛视路,踏着满是灰尘与蜘蛛网的木梯往楼上去了。 木梯的过道十分狭窄,若房公子体形稍微偏胖,今日怕是得卡在这里上不上,下不下。房公子微微侧身通过木梯,到了二楼,二楼没有一点光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房公子拿着蜡烛照亮周围,转到左手边时,被一个突然出现在黑夜中的恶灵铜像吓得不轻。 那铜像伸舌瞪眸,眼珠凸出,脖子上拉着一条手臂粗的大铁链子,一看就是被镇在此处,故意恐吓误入这里的人罢了。 房公子怎么说也在鬼界呆了八百年,连穷凶恶疾的恶鬼都见过,难道还会害怕这小小铜像不成!他朝铜像做了个鬼脸,然后点燃墙上的蜡烛,蹭蹭蹭所有蜡烛全亮了,二楼瞬间明亮起来。 中央有一个很高的柱体书架,四方有四个怪脸铜像,或恨、或嗔、或哀、或喜。房公子回过头,方才吓到自己的那个铜像还在原地,他这时候才发现室内四个角落里也有这样四个铜像,总共八个,没有一个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房公子走向书架,兴许是因为他的靠近,书架忽然缓缓转动起来,他听到身后有咯吱咯吱的诡异声,房公子转身,一只长矛直抵胸口,原本背对着自己的八个铜像全都转了过来,面向自己,而且手里还莫名多了武器。 “这么凶!”房公子躲了躲,看向书架,总体旋转的很缓慢,倒还可以看清楚书面的字。他看见一本书旋转而过,写有“孟婆”二字,不止如此,他还看见无常二爷,还有其他一些熟悉的名字,每个人都是分册记之的。 房公子动了动,轻轻念出自己的名字:“房鹤鸣。” 书架上飞下一本书,落于手心,房公子接过来,还有些不敢相信。也许只要是鬼界的人,都会造册于此吧。房公子心想,莫名开始忐忑起来,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页面贴着一片泪珠上尖下圆的透明晶片。指腹缓缓抚过晶片,一缕悠光窜入眉心。 记忆回到云国,天很蓝,云很白,江州边境,他一身冰冷盔甲,骑于高马之上,英姿飒爽。队伍进入城中,千里的马蹄差点踢到一个白衣女子,女子武功极好,旋身躲到一边,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青涩干净的脸庞来,质若冬梅,握着一把长剑。 “她……”房公子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单膝跪地。记忆还在继续……护城河畔、法坛之下、都城之中,府邸之前,他拉着白衣姑娘的手腕跑进钱府。 画面一转,是他,满身鲜血轻飘飘的倒进了芦苇丛中,黄泉河畔……他看见那个白衣姑娘,曾经错过的那一眼,如今看的都格外真切…… 原来那个人真是苏与姑娘…… 这本书中记录着他所有丢失的记忆,包括审判之殿,收走自己记忆的孟婆,如今他全都记起来了。 第一页的晶片已经不见了,原先的地方空留下一块眼泪的形状。房公子合上书册,书册自动飞回原处。 犹记得见苏渔的第一面时,一直觉得她很熟悉,可是又有一种没原由且说不上来的讨厌,原来是记忆被抽走的缘故。 房公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旧梦阁”,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透不过来气。他现在很乱,一瞬间好像回到云国,那时自己意气风发,一生曾钟意或两个人。 那时……他认为男子多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现如今,社会俨然是一夫一妻制。 “呵呵,当初的自己真是个混蛋!明明许凌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却还终究喜欢上其他人,更可笑的是,还不敢说出来!”房公子笑着笑着就哭了,擦了擦眼泪,想起言越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真讨厌你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苦,不苦!”房公子胡乱在脸上揉了一阵,走到水边细细观摩,“看不出来了,看不出来了。”他松了口气,弯腰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问道:“现在该干嘛?” 倒影与他动作一致,房公子忧愁,倒影也露出忧愁的表情。没有得到答案,房公子直起腰身,自言自语道:“回人界,回人界!回人界,一切重新开始,我还有机会的!”此时此刻他的神智完全清醒,不管谢宛儿如何对他,哪怕把所有的恶统统都给他,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她不做坏事,还有六十年的时光,他可以的。苏与姑娘,他和她缘分已尽,曾经的她不是自己的,如今更不会是,就当是去到一个地方遇到过一场美好的风景罢…… 房公子转身消失在鬼界,林中深处有一玲珑身影缓缓走到光下,着长裙,手捧汤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一笑。 “阿~丘~”苏渔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宿舍此时此刻就她和谢宛儿两个人,她爬下床去倒了杯水,抬头看了眼上铺的谢宛儿,帘子拉的严严实实,空气中还若有若无的飘来血腥味。 “宛儿,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苏渔喝了口水,回到床上,半天都没有人应答,她就再问了一次,宿舍安静的诡异,并且血腥味越来越浓,苏渔半躺在床上,脚丫子搭在床边,一滴血滴到她的脚背上。 苏渔缩了缩脚,又一滴血滴了下来,砸在她的脚背上,这一次的感官更加明确,像是从上铺滴下来的。 “宛儿?” ”宛儿?”苏渔连喊了两声,谢宛儿还是没有回答她,苏渔跳下床,爬上爬梯,掀开帘子一看,谢宛儿倒在床上,腹部被鲜血染红。苏渔赶紧抹了下她的颈项,幸好还有微弱的跳动,她急忙下床去拿手机,却被一双冰凉的手给制止。 房公子不知道何时来的,温和道:“不用打电话,没用的,我来就好。” 苏渔点头,房公子将谢宛儿抱在怀里,回头望着她,苏渔忽然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温柔,还有一点点的难过。 房公子抱着谢宛儿消失在宿舍内,苏渔心想:“原来房鹤鸣和谢宛儿之间真的有一段渊源,看来他失踪的事是真的和谢宛儿有关系了,这么说,谢宛儿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知道和最近林砚他们调查的事情有没有关联……” 自从千年前魍魉局的那一场内乱,导致元气大伤后,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再加上仙界最近再搞什么与时俱进,跟上时代发展的路线,如今的生活更是多出来许多花样来,众多人开始追求自身的快乐,自封“单身贵族”,这几年出生率跌到历史新低,故而肉多狼少,魍魉局人手一直不够。本来本是一个辖区只有一个神者驻守的,如今已经扩张到一个神者同时管理三个辖区,叫苦连天!这已经算好的了,还得归功于林砚自千年前上任之时,设立了一个专门度化他族为己用的部门,美其名曰“红袖添香”,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怪名字,听说是“红袖添香”阁的主人自己起的名字。 “红袖添香”自设立以来,度化的最厉害的一个妖怪就是云国偷袭九尾那三个小妖中脾气最硬,眸色若深海的那个。犹记得当年把那三小妖收在妖袋之中,不出三日,他们全都应当化为脓水而死。因那几日处理其他事物,而忘了这茬事,等傅韵想起来打开妖袋时,却没如预料之中的那样见到一滩恶臭难闻的脓水,反而看见那蓝眸妖生生吃了他的两个伙伴,傅韵打开妖袋后,他便立刻窜了出来,嘴角还叼着一根手指,可把傅韵恶心坏了。 当真是个狠毒的家伙,连自己同类的伙伴都吃掉。所幸他并没有完全吞噬掉同类身上的修为,本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妖怪,就算炼化吃下,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蓝眸妖怪选择吃下同伴,完全是为了自保,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修炼的旁门左道,可以以吃人血肉在妖袋中存活下来。 傅韵轻轻松松将他收服,送去了“红袖添香”。那蓝眸妖就叫“生生”,他算是红袖添香接的第一个“客人”,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可偏偏那红袖添香的阁主也不是个好脾气,傅韵不曾见过,只是听说是林砚当年在白家修道时认识的一个人。 修道界的名门【白家】傅韵有所耳闻,不过似乎已经被其他家族给连手灭门,实在凄惨! 生生在红袖添香整整呆了三百年,才被放出来,出来的时候是傅韵去接他的,刚巧案审门缺人。跨越三百年的时光,再去看生生,第一眼觉得他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冷酷无情,一双蓝眸之中似藏着无尽的恨、无尽的杀意! 可是这第二眼,又觉得他变了,傅韵却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 反正自那天以后,案审门多了一个叫“生生”的妖升仙,魍魉局也多了一个叫“红袖添香”的怪地方,传闻红袖添香的阁主是一个“变态”女子,用现代的话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可怕的“病娇”吧。 “你要的云沂资料。” 一本天蓝色的文件夹递到傅韵眼前,目光向上,一个眸如深海的男子,干净利落的寸头,身材清瘦修长,微微驼背,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傅韵接过文件夹,大概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魍魉局凌驾于人界之上,人界的历史名人,史书上曾经记载的,魍魉局也有记载,史书上没记载的,魍魉局也有记载。故而这里面说的也相当的清楚,云沂生平事迹都在这,无一遗漏,一路看下去,不得不感叹,确实是一个奇男子! 云沂是个大山里猎户家的孩子,从小随父亲上山打猎,练的一手好箭法,箭无虚发,八岁那一年的秋天,用箭射死一头成年的孤狼,可真是后生可畏。山中有一小村落,设有学堂,云沂八岁进了学堂读书,不曾想他读书也颇有天分,先生对他也很是欣赏,教书先生年轻时做过朝中某位大臣的门生,故而也有一点人脉,便举荐十岁的云沂去了更高的学府,从此出了大山。 那时时正乱世,战乱纷起,民不聊生,云沂有幸在读书之时结识当朝将军之子,成为挚友。有一次先生布了一个问题,让学生对当今天下之势作出分析与理解,云沂见解独到,收到了先生的赏识,那将军之子把云沂的话说给自己父亲听,那将军便要见云沂,至此云沂十四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最有抱负之时。 这里算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其实历史上能文能武的能者并不多,不过寥寥数几,云沂二者皆占,很快就在将军手底下的众多军师之中脱颖而出,受到将军与皇上的格外优待。 云沂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富有想法的人,观今天下四分五裂,当今一国之主昏庸无道,沉迷女色,这仗就算是打赢了,也并不会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于是他策反手底下的军队,建立新的国度,号为“云”,用自己的姓,云国之势如同燎原之火,很快吞噬周围大大小小的国家,强大起来,云沂称帝之后,很可惜并没有什么大作为,推出的一系列政策并没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所以也没多写,简单的概括就没有了。书中还记载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女子,但并没有封她为皇后,原因是因为那个女子是弃妇,被人休过,底下大臣一致认为下堂妻不足以成为后宫之主,更别提母仪天下了,云沂力排重难,一心想让那女子为后,可是谁知道那女子福薄,受不了天下流言蜚语,纵使云沂再怎么爱她,呵护她,可她最终还是没撑住,为云沂诞下一子之后,自刎于宫中。 女子死后,云沂按照皇后下葬之礼,为她风光大葬。一生中也从来没有往后宫添人,抚养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登基以后,寻仙问道去了,坊间传言云沂是疯了,一心成仙要去见那故去的下堂妻,后来就没有音讯了。 第八十二章 现世篇 具体寻仙问道之后去了哪里,没有记载,师承何处,也没人知道,不过云沂确实学到了东西,所以后来去了鬼界,在生死簿上划去自己的名字。傅韵猜测他是不想喝下孟婆汤转世忘却一切吧。 “生生,你随我一起去人界,查个案子。”傅韵收起文件夹,生生回头望了眼他,但见他十分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好。”生生点头。 时隔几百年再次踏入人界,生生望着马路之上的各种汽车与行人,眼里划过一抹异色,道:“原来人界变化已经这么大了,早已物是人非。” 傅韵瞥了他一眼,带着他去了上一次荒境遗址,走了进去,荒境之中的景色没变,只是这些日子由傅韵的灵力在此维系,否则早已消散。 “我察觉到这里还有一丝残存的气息,而且那个气息平时都会回这里,上次那个兔子精不是已经死的透彻了么?。”傅韵向前走去,脚步尽量放轻,生生掏出两把刀左右各执一柄,跟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生人闯进,浓雾向他们这边靠拢,不过一会儿,五步之外的景色已经看不清了。傅韵没有按照上一次的行进路线,这次他自辟新路。他认为再按上一次的那一条路行走,难免会碰到奇怪的东西,虽然可以轻松解决,但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另走他处更好。更何况特别设立的路,往往都是为了刻意引导吧,既然是引导,那么必定存在不必要的麻烦。 荒境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一路相安无事走了好一阵子,傅韵都在想今天是不是来的不够巧,或许那抹气息今天不在呢,可是来这之前,他探知这里又有很微弱的动静,所以才打算过来看一看。 走着走着,感觉手心痒痒的,傅韵低头一看,一只苍白的手从浓雾中伸出来,伴随着一股尸臭味,想要拉住他的手。 “我去你大爷!这是什么鬼东西?!”傅韵跳到一边,鬼手立马消失在原地,他庆幸自己躲过一劫,那鬼手皮肤没准还沾了什么剧毒。 “哥哥,拉我~” 左手忽然被什么东西拉住,傅韵又惊恐的跳起来,原来自己的左手被鬼手死死拉住,怎么也挣脱不开,生生见状持刀刺过来,刀光交叉闪过,鬼手硬生生断在空中,可是依旧死死抓住了傅韵的手。 “哥哥,拉我~”一个软糯清甜的萝莉音喊道,声音回荡在林里上空。 鬼手断出涌处许多拱动的白色蛆虫,密密麻麻的蠕动。傅韵扶树干呕不止,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生生……快……烧了……呕……” 生生得令,掏出一张三味真火符,迅速贴到鬼手上,不成想鬼刺激的手抓的更加紧了,傅韵痛呼,蹙眉狠心掐住手肘处,一道火焰顺着手臂滑下去,烧到鬼手五指,傅韵往后倒退一步,终于脱离开来,而自己手臂也被烫红一片。 鬼手掉进雾中,傅韵扔了一个特制的火折子进去,真火如怒放的大红牡丹在他们脚下肆虐开来,浓雾极速后退,果然有古怪! “它不见了。”生生把双刀插进背后刀鞘之中,指着鬼手掉落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有几个蠕动的蛆虫证明位置没错。 傅韵望着那蛆虫又要呕吐出来,连忙转过头,却发现树干之中长出一个人手出来,作出招手的动作,“哥哥,拉我~” “可恶!”傅韵一掌劈断大树,不过眨眼之间,鬼手消失不见。生生道:“人界果然有趣。” “有趣的话真应该抓你的手,老子活到现在可没有拉过女孩子的手,md!居然被一个这么恶心的东西夺去了我的第一次,嘤嘤嘤~”傅韵揉揉眼睛。 生生无语,眼尖注意到雾中飞来一个黑影,他赶紧把傅韵拽到边上,看清雾中来者,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长着兔耳,背上背着一个断臂面容惨白的小女孩。 那女孩扎着可爱的双马尾,穿着粉色的娃娃领连衣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皮肤白里透青,且没有气息,好像死去很久了。漆黑的瞳孔一直盯着傅韵,这让他打了个寒颤! 长发女孩落地转过身来,冲他们冷笑道:“好死不死竟敢还敢找回来!上一回让你侥幸离开,你是还没长记性吗?!”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把我说的和个弱鸡一样!”傅韵不服,变出一把折扇,悠悠扇着风。他怎么说好歹也是魍魉局案审门的门主兼副局主,可不能任人诋毁。 “阿雪已经被你们杀了,你们还想做什么?”长发女孩面若白纸,唯有双唇红如朱砂,眼尾狭长。“哥哥,我要哥哥~”背上的小萝莉不安的扭动起来。长发女子斜睨一眼,萝莉立刻没了声音。 傅韵寻思着原来是一个活死人,更准确的来说是这个傀儡,只不过这个比较特殊。 “阿雪死后,荒境应该随之消失的,你却将其强留,若是普通人类误入这里该怎么办!”傅韵道。 长发女孩反驳道:“你不也再这里存留一丝灵力,哪里来的脸说我?” 傅韵呸道:“只要荒境消失,我留下的灵力自然也会消失,你真是会强词夺理!” 萝莉一听到傅韵的声音,又开始动起来,嚷嚷着要哥哥,长发女孩不悦的蹙眉。 “你拿一个凡人尸体做成傀儡是为何?你可知你已经违反了魍魉局人界公法?!”傅韵指着她喝道,手里的折扇也折叠变成一把冒着雷光的唐刀! 生生了然,傅韵这是动了杀意了。路上傅韵和他说了,等查清荒境之中的是谁,再去找到阿雪手下逃窜的余党。 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真是棘手! “呵呵,这小女孩是自愿的,你管不着!” 傅韵向她走过去,逼问道:“难道有人和你说,我不想活了,你就可以去了结他的生命吗?难道有人说请你结束他的生命,你就可以杀了他吗?” 唐刀架在她脖子上,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呼吸平稳,转动着灰色的眸看向傅韵,淡淡吐出四个字:“有何不可?” 傅韵气的发抖,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他看见长发女孩背着傀儡快速向后退去,渐渐缩成一个小圆点,消失在视野之内。 他回到现实之中,竟然悄无声息就这么离开了荒境。傅韵蹲下来在周围寻找蛛丝马迹,生生拉住他,“别找了,它带着荒境离开了。” “看来她是这个荒境的主人。”傅韵恍然大悟,是呀,除了离开这里,没有别的解释,否则他怎么会找不到。不过,现在出来也没关系,这一趟让他抓住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荒境的存在,首先是神界的神者制造的,六界之中最大也是最强的的两个幻境分别是“青冥幻境”、“银铃幻境”,幻境用处之大,后来各界纷纷效仿。更多的用处是为了藏人,特别是银铃幻境,传说出了银铃主人,其他人,就算是再强的强者进入银铃,也没有办法走出来。 正所谓一个圈子,一群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幻境圈,最强鼻祖自然是银铃主人,在此就不多做介绍了,毕竟这是个后辈云起的时代,就算从没有人超越过鼻祖,不过也出过几个极其厉害的后辈。 其中一个叫公孙度的织幻师,来自幻灵城,本来是个仙家后辈,却喜欢和奇奇怪怪的人做生意,六界大大小小几个较为厉害的幻境都出自ta的手,性别也没人知道,喜白,也喜欢将脸涂成全白,好像是为了防止被家族的人认出来。 刚刚那个女子倒符合这个特点。 傅韵找到苏渔,把文件夹交给她,“这里面是云沂的资料,我告诉你一声,他是个不死人。” 苏渔还没打开文件夹,听到傅韵说这么一句,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为什么不可以存在呢?去生死簿上把名字划掉名字就可以了,怎么?你好像很羡慕的样子。”傅韵挑眉,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苏渔跳开一步,不幸撞到生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对不起。” 生生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苏渔身上。 “傅韵,你们魍魉局好像男生很多,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呢。”苏渔走到傅韵身边说道。 “怎么没有……”傅韵道:“有,魍魉局女孩子很多的,只是出任务的不多,咱们魍魉局有一个病娇,你问生生,是不是很恐怖?!” 生生收回视线,躲开苏渔的目光,答道:“不是,阁主是个好人。” 傅韵忍不住想鼓掌。“厉害啦,这个女人有点手段,改天有机会去见见她!” “你不许见她。”生生说。 傅韵本来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生生这个回答让他猝不及防,“为什么?” “阁主不喜欢聒噪的人。” 傅韵:“……” 苏渔捂嘴偷笑。 “咳咳,苏渔,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要是遇到什么事就给我和林砚打电话哈!”傅韵作别。 苏渔抱着文件夹,缓缓松了口气。距离上一次写生,已经过去挺久了,自从遇到妖怪,见到房公子,再加上这次的不死人,这个世界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了。 苏渔回到宿舍,房公子站在阳台上,她把文件夹放在书桌上,看了眼床上静躺的谢宛儿。 “谢宛儿她好了吗?”苏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房公子竟隐隐心痛起来,眼前仿佛看见上一世的光景,那一颦一笑,从前不属于自己,现在也不属于…… 他转过身来,面容很是憔悴。“她没事了,谢谢你。” “不用谢……”苏渔望着他,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来,他很累。“嗯……冒昧问一下,你是古人吗?我记得那一天在宿舍看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古装。” “嗯。”房公子应道,开始说起他和谢宛儿的前世经历来——“我和宛儿有前世宿缘,我的前世是一个将军,十八岁与她成亲,我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没有兑现承诺……呵呵。” “怎么了?你是娶了小妾?”苏渔端着小板凳坐下来,一脸认真。 “不是……”房公子苦笑着摇摇头,“我二十八岁就战死沙场了,为了兑现承诺,我在鬼界做了八百年的苦役,所以不用喝孟婆汤,却只能以魂魄姿态守护她。” “额……可是谢宛儿好像看不见你呐,你这样做,她也不知道,岂不是很不值得。”苏渔天真的说道。 “难道你也觉得为一个人默默付出,很不值得?”房公子问。 苏渔点头:“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打个比方,假设我想追你,想让你成为我的男朋友,我自然要付出一些,才能打动你呀,我的付出如果你都不知道,怎么能打动你呢?” 房公子眸中的光暗了暗,“我们不一样,我爱她,不求回报,也不需要讨论值不值得。说实话,我以前也曾困惑过,也会觉得我做这一切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也不会感动。后来,我才明白,我的目的和你们不一样……” 苏渔好奇:“哪里不一样?” “我是来度化她的,如果这一世我能度化她,那下一世再见也是不迟的。” “额……”苏渔嘴角抽了抽,“怎么个度化法?她都看不见你,你做的她通通都不知道,再者,下一世你都不记得她了,你怎么保证你还会爱上她?而且,世界这么大,遇见一个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房公子惨笑:“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苏渔又问:“如果你不能度化她,你会如何,她又会如何?” “我……我不知道。但是,若是我没成,那她将活不久,死后会被打入地狱,有可能会……魂飞魄散。”房公子微乎其微的叹气。 “这么严重!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处罚这么严重!真的是苦了你了!不过,我看你现在好像可以被人看见哎,你何不趁此赶紧做点什么!” 房公子点头,偏头望着苏渔,“你一定要幸福。” 苏渔尴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看我眼熟不?上一世有没有见过?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前生今世啊?” 第八十三章 现世篇 房公子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她,片刻之后,转身回屋。苏渔端着小板凳跟了上去,只见他为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喝了一口,然后望着她,又垂首。他似乎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男子。 “每个人都会有前生今世,确实没错……”他说。“可是……我上一世没见过你,抱歉。” “真的?”苏渔半信半疑。 “嗯。”房公子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床上昏睡的谢宛儿一声轻呢,似乎是要醒过来了。房公子快步走了过去,守在她的旁边。 谢宛儿缓缓睁开眼睛,视野之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逆光看的不大清楚。她努力睁开眼睛,聚焦之后,看到是房公子,吓得缩进角落里。 “你……你原来没死吗?”她惊恐的瞪大眼睛,那几个妖怪把妖力强行注入自己体内,再借自己的手打伤房公子的时候,她以为这个“人”必死无疑了。 还好他没有死,否则自己会愧疚一生的。虽然她喜欢做恶作剧,可是并不代表她会想要杀人。 谢宛儿静下来,看到旁边的苏渔,再看了看房公子,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们……” 苏渔解释道:“这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他是谁,我也是刚知道的……” 她本来就和谢宛儿有误会,关系也是一般般,她可不再想再让谢宛儿更加讨厌她。苏渔开门闪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关门声响起,谢宛儿回首看向房公子,“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嗯,我只是个鬼罢了,你确实见过我,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房公子道。 谢宛儿认真回想了一下,有点微妙的尴尬之情,“没有一点印象。” “那好。”房公子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拉起她的手,谢宛儿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又莫名有一种心安,不会害怕,所以任由房公子拉着了。 “我说给你听。” 房公子徐徐讲述起他们两个前世的相遇,私定终身,成婚。他出征,每每给凌儿写信,连每封信里的内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事无巨细的一一说出来。包括她给千里下泻药的那一件事,那时候是很生气,可现如今想起来,满满的都是回忆,还觉得有点好笑。再说道他知道她是妖怪的身份,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后来的接受,再到他和凌儿说,他想和她生一个孩子。 说着说着,房公子眼眶就红了。每每一回忆,就像是把没长好的伤疤,狠心把它再割开一样,心如刀绞,痛得难以呼吸。 房公子已经逐渐习惯,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接着讲到他最后一次出征之前的那一晚,凌儿和衣睡在他的怀里,同他说了许多缠绵悱恻的温柔话语。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那一晚终成永别,他二十八岁战死沙场,为凌儿过火海,双目烧瞎,三百年不能视人。 讲完,房公子长舒一口气。 宿舍里很安静,谢宛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所以我是谢凌儿的转世吗?” “是。” “所以你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是。” “呵呵……”谢宛儿冷笑,不知怎么的溢出泪水,她撇开脸躲过房公子欲她替她擦去眼泪的手。“我忽然记起来了,我十岁那年过马路差点被一个车子撞了,有一个哥哥抱着我躲了过去,我一家人想答谢他,可是他消失了,无影无踪,那个哥哥……就是你吧。” 房公子感受她的冷漠,失魂落魄的站起来,退居到一边,答道:“是我,是我救了你。” 谢宛儿沉吸一口气,“可是我是她吗?我真的是她吗?如果你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嫁给其他人,你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你这样一点都不值得,可以说,你是一个自私鬼!” “自私……”房公子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形容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原谅他无法理解。 “对呀!自私!听不懂吗?!”谢宛儿忽然异常暴躁,和前世简直天差地别!房公子懵住,无所适从。 “你只想过你自己,你以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我好吗?如果不是我妖族的朋友告诉我,我怕是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呢!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为什么觉得只要你记住我就好了呢?那我呢?你认为你做的有用吗?从小,你一直教我做一个好人,可是到了六岁你就消失了,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你给我那么多温暖,然后忽然消失不见了!我被渣男欺负的时候,你自己哪里?嗯?你在哪里?”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房公子哑口无言,一时间入坠冰窖,浑身冷的要命。 “也许那一天你在我的身边,可是那有什么用?!你连一个安慰的拥抱都没有办法给我不是吗?更别提说一句安慰我的话!我为渣男哭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也配说你一直深爱我?陪伴我?你这样做的意义有何在!你说你是为了度化我,弥补上一世的过错,好啊!我知道我是这个孽根难除的最低级的地妖,可是你想过没有……” 谢宛儿哭的不能自已,“你说,上一世的我是个温柔至极的姑娘,而这一世的我和上一世根本不一样,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房公子几乎要窒息,只能笨拙的望着她哭,其实心里很想走过去为她擦干眼泪,可是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寸步难行。 “看来你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你要我说给你听吗?”谢宛儿顿了顿,紧盯着房公子的反应。 “因为成也是你,败也是你,温柔因你,不温柔也因为你。通通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早一点出现,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被噬神门下达追杀令,你说,你自私吗?” 房公子几欲晕厥,勉强扶住墙壁这才站住脚跟。“你说……噬神门……下了追杀令?这是为什么?” “呵呵,是啊,你也有不记得的时候。”谢宛儿叹了口气,松懈下来,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把我的妖怪朋友们杀了,夺了他们的内丹。” 夺取内丹是在活着的时候剖开心处,然后取出内丹,否则内丹会消失大部分的修为,这是极其残忍的一种行为。故而六界明令禁止,对于违法者也会从重处罚! “怎么会这样?”房公子茫然了。 “因为他们强行逼我伤了你,我只好杀了他们了,他们难道不是活该吗?”谢宛儿擦干脸,看不出来哭过的样子。 所以她话里的意思,是为了自己……房公子立刻明白过来。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谢凌儿是谢凌儿,我是我,我和她不是同一个人。”谢宛儿毫不留情下达了驱客令,打消了房公子想上前一步的举动。 他默默收回抬起的脚尖,身影逐渐变透明,消失在原地。谢宛儿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纵使此刻很是难过,也只能强忍着。 苏渔无聊的在外面走廊蹲着和郁欢聊微信,郁欢在因为之中提到云沂来这边找她。“咳咳。”苏渔忙咳了一声,视野里多出一双黑色皂靴,视线上移,房公子正低头看着她。 “怎么啦?你眼睛红红的。”苏渔顺着墙站起来,房公子转过去眨眨眼睛,声音淡淡的,“没有。” 明明就有事,还总是嘴硬。等等,为什么我喜欢用“总”?苏渔正视,说:“你真的不认识我的前世?” “嗯。”房公子一如既往的这么回答——“没有。”他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宛儿说的真对,他果然自私,自欺欺人罢了,只要说“没有”,也就代表从未遇到过…… 苏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看你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房公子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你回去替我看看宛儿,我去处理一些事情,拜托你了。” 苏渔点头,目送房公子离开,回到宿舍里,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发丝飞舞,一把造型独特的枪直指自己。 谢宛儿轻轻扣住扳机,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嗯?” 苏渔不惧反笑,微挑眉,食指轻轻推开手枪,“我就是人,仅此而已,普通的人。” “哼!那你怎么会看见他?!”谢宛儿收起手枪,俨然是并没打算动手,只是为了单纯的吓她而已。 “很简单呀,我有阴阳眼!所以我能看见他。你呢,你从前是看不见他的,为什么现在又能看见他?”苏渔反问道。 谢宛儿道:“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的事也和你无关!”苏渔绕开她,谢宛儿转身望着她的背影,“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你和魍魉局的人有关系?!” 苏渔低头望了眼脖子上林砚送的项链,“我刚才不是说过么,我的事……和你无关!你的事我也不会过问!只不过在此奉劝一句,不要负了有心人。” 谢宛儿没说话,宿舍内的气氛一度尴尬,恰好其他几个人回来了,张宜欢推门而入,看见谢宛儿,“哎,宛儿,你昨晚去哪里了?怎么不回宿舍?” “哦,昨天一个朋友生病了,我陪她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晚上顺便就留在医院照顾她了。”谢宛儿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起来,昨天多亏房公子和苏渔,算自己欠他们一份恩情。 “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个人记性也真是差,居然忘记请假了,还好昨天查寝,咱们几个人给你糊弄过去了。”张宜欢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脸,谢宛儿那里恰好有伤处,现在只能强忍着,脸上还挂着笑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厢刚处理完谢宛儿这边的事,那边郁欢又状况百出,说是云沂要带她去什么深山老林里看样东西,光听那个名字“浮鱼”,听都没听过,网络也没搜索到,想必也不是什么风景区,没准真的和郁欢说的一样,又再加上云沂不死人的身份,难不成是深山老林里藏着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把郁欢给杀了,然后祭奠他那个死去千年的倒霉皇后? 苏渔想到这里,赶紧给林砚发了信息,自己朝包里塞了些东西,打算去郁欢家,没准还能制止,以防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林砚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案子,白天不见踪影,晚上也不见踪影,明朗也不见了,只有明数和傅韵还能找到人,不过这也不顶用啊。 苏渔打了快车,上车报了地址,“师傅,麻烦您开快一点可以吗,我有急事,谢谢。”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焦灼的模样,默默加快车速。到底是个多年的老司机,抄近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结完帐,苏渔下车背着包火速冲到郁欢家里,这一块儿是个别墅区,外来车辆不可以随便进来,苏渔只好步行过去,所幸离得也不远,连走带跑终于到了郁欢家。郁欢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国外国内两处跑,平时也很少照顾到她的生活,家里只有一个保姆,最近也请假回家了,所以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答应,苏渔想起来郁欢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门口的花盆里,她着急忙慌的在花盆里翻到钥匙,打开门,家里很安静,苏渔大声喊了几声郁欢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她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跑到楼上,推开郁欢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苏渔连忙给她打电话,结果手机在梳妆台上响起来。 苏渔头疼的坐在楼梯上,转而打电话给林砚,结果没有人接,她崩溃的低下头,抓着头发,找到傅韵的电话打了过去,他倒是没让自己失望,很快就接起来。 “苏渔,你找我啥事呀?”电话那头的他语气依旧如此轻挑。 “傅韵,你帮我查一下浮鱼山的位置,然后快点打给我,云沂把我朋友带走了。”苏渔着急。 “你别慌哈,浮鱼山不远哒,你把地图微信发给你。” “林砚呢?我一直联系不上他。”苏渔打开他发来的地图,大概浏览了一下,捏着电话急急忙忙的下楼出门。 出门继续打了个车,报了位置,结果一上车发现又是刚刚的司机。“好巧呀。”苏渔道。 司机师傅是个三十多的青年人,看起来很和善。“小姑娘,你去火葬场干什么啊?” 第八十四章 现世篇 “火……火葬场?”苏渔放下手机,看向窗外,路上还有白色的丧葬车。她还不知道这边有火葬场,虽然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在这附近。 “小姑娘……你这去火葬场干啥呀?” 苏渔看向后视镜,司机莫名其妙躲开她的视线,她笑了笑:“我不是鬼,哪里有鬼大白天出来的,还打车。” 司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 “哦呼,美瞳而已。”苏渔瞎扯道,右眼自那天莫名很痛之后,就变成金色了。 “还挺逼真哦。”司机赞道。苏渔打开手机,林砚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她有点失望。 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苏渔下车环顾四周,风瑟瑟,这边风很大,四周也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贫瘠,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都披麻戴孝,还有几个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戴着红帽,听说这叫喜丧,一般是家里高寿老者无疾而终。 苏渔闭眸,过了片刻之后再睁开,不得不说这边很干净,一个游魂都没有。她往山上走去,两旁的香樟树随风沙沙作响,苏渔搂着胳膊,冻的直哆嗦。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杂乱堆着棺材的垃圾堆旁看见了一个游魂。 那个游魂穿得破破烂烂,矮小的个子蹲在地上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东西,苏渔壮胆走了过去,“您好,打扰一下。” 游魂半个身子钻到棺材里,继续扒拉,苏渔又说了一次:“您好……” 这时,那游魂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小短腿在地上乱蹬了几下,掉进棺材里,一个脑袋从中冒出来。 是一个短发且漂亮的女孩子,嘴里还咬着半个苹果。 “您好……”苏渔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那小鬼往棺材里躲了躲,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两道细眉微蹙,软萌甜腻的声音,嗡嗡一句:“你能看见我?” “嗯,能的。”苏渔点头。小鬼眼里多了光芒,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再一看,小鬼站在她面前。 “太棒了,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小鬼高兴的眯眯眼,想要拉苏渔的手,却发现刚接近一分,就被一股力量打回来。 小鬼抱着苹果又躲进棺材里,变得戒备起来:“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普通人类?你不会是阴差吧?” 苏渔道:“我不是阴差,只是个拥有阴阳眼的普通人类而已,过来只是为了向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小鬼咬了一口苹果,吧唧吧唧。“你说吧,你打听谁?真奇怪,还有谁来火葬场打听人的。” “是的。”苏渔拿出一张手机,找到郁欢的照片,给他看。“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小鬼摇摇头。苏渔又取出一张画纸,快速绘出云沂的速写画像,“那这个人呢?” 小鬼看到云沂的画像,愣了愣,默默吞下口中的苹果,“你找他干什么?” “看来你认识他?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苏渔收起画像,小鬼踮起脚尖,准备开溜。苏渔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我朋友被他带走了,我现在需要找到他!” 小鬼疼的嗷嗷直叫,苏渔松开她,小鬼抱着旁边的大树瑟瑟发抖,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到林子里,苏渔绕过棺材,追了上去。 小鬼回首,双指控制棺材盖飞向苏渔,“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不想伤害你。” 苏渔一面躲避攻击,一面说道:“我朋友在他手上,我必须要找到他!” 棺材盖轰然掉在地上,扬起满地枯叶灰尘,苏渔望着脚边不足分毫的的棺材盖,大口喘着气,然后偏头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小鬼。“既然你非要去,那就跟我来吧,是生是死,与我无关!”小鬼高声道,回头继续向林中更深处进发。 苏渔拉紧背包跟上,视野之中的坟包越来越多,头顶的树冠里传来诡异且刺耳的鸟叫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小鬼速度太快了,苏渔为了避免被落下,用尽了平生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心脏几乎都快要跳出胸腔。不知道一直跑了多远,周围的坟包少了、没有了,他们到了一处黑暗的山洞口。 苏渔筋疲力尽的扶着山壁,喘不过气,心脏难受的紧,眼前花白一片,但是还能勉强的看见地上有一个啃了一大半的苹果,是那个小鬼丢下的,代表已经到了。 苏渔跌跌撞撞扶着山壁,打开手机电筒,勉强向山洞里走,她已经累到背都无法直起来了。“不行,我不能倒下。”苏渔干呕的几下,倒在地上,晕晕乎乎的躺了一会儿,终于好了许多,她继续站起来,捂着发昏的头,在地上捡了根树枝防身。 山洞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个怪鸟在自己进入山洞之后就没有跟上来了,不过还是能听见它在洞口叫。 苏渔假装没听见,继续向前走,听见清脆的滴水声,面前出现一块半圆形的洞中池,池边停着一艘小木船,苏渔走到池畔蹲下来,忽然听见池中传来咕噜噜的奇怪声,好像有什么大东西在水面下游动。 苏渔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树枝掉在地上,后背忽然撞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上,她记得旁边地形开阔,没有什么东西的。苏渔感觉那抵在背上的东西好像是一双腿,带着人的温度,头顶还传来低沉的呼吸声。 “苍天呐,大地呐!”她在内心默默咆哮,紧接着,衣领被人一抓,将她提离地,苏渔转头,对上一双红眸,她颤抖着手,举起手机,灯光照向那张脸。 眉若凌剑,一双鹰眸里满是杀意,鼻如挺山,气质极佳。“云沂……”苏渔怔怔喊道。 话音刚落,一阵令人窒息的下坠感,冰冷包裹全身,云沂带着她潜入池水之中,苏渔猝不及防被灌入好多水,她连忙捂住口鼻,紧闭眼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苏渔想到,“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还好很快就出了水,云沂把她扔在地上,苏渔全身湿漉漉的扑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水来。她回头,外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中。“应该就是刚刚在水中游动的东西吧。”苏渔想。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居然是动画和电视之中的才有的水中之陆! 头发还在滴水,苏渔站起来,云沂迈开长腿,从她旁边走过去,室内燃着千年不灭的人鱼烛,石壁雕刻成古代宫殿屋顶的样子,中央放着一口红木金漆雕花棺材。 棺下是两层不规则的石台,云沂走上石台,驻足于木棺前,棺盖半开。“你过来。”云沂对她说。 虽然内心起十分抗拒的,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她从小对棺材之类的东西会感到特别的恐惧,记得读小学的时候,因为下雨所以没有回家吃饭,同学邀请她去其家中吃饭,吃完饭和朋友玩耍聊天的过程之中,同学提起家中有一口棺材,苏渔好奇,就说要去看,同学指着她头顶,苏渔抬头,起初只看到屋顶隔层上黑漆漆的放着许多的杂物,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就多走了几步,谁知道真看到一口黑棺,吓得她立马撒腿就跑,后来她再也没有去过那位同学的家里。 不过如今长大了,倒是不像小时候那样胆小了。 苏渔害怕他,就走到他对面,握紧手掌,眯起一只眼睛,畏畏缩缩朝棺中瞄去。她特别恐惧,生怕头刚伸出去,棺材里突然弹出来一个干尸,这样她估计立马去见阎王爷了吧。 棺中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不过意料之中躺着一个人,是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妙龄姑娘,面色红润,尽管闭着眼,但总觉得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细看之下,与郁欢有几分相似之处,但是苏渔知道她不是郁欢,郁欢嘴角下没有一颗小痣。估计这个就是资料中提到的那位倒霉皇后了吧。 苏渔连忙退后数十步,“你把郁欢弄哪儿去了?!” 云沂俯下身,指尖温柔划过女子的脸庞,停驻在嘴角,他低头,微笑着蜻蜓点水的吻过女子的唇。“她在这里啊,一直都在这里啊。”云沂望着女子,他说话特别温柔,苏渔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郁欢被他带走了,她可能会以为云沂是个正人君子吧。 “我说的不是她,你知道的,云沂,你把郁欢还给我,好不好?”苏渔央求道。 眼前的云沂越是温柔,她越是害怕。往往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致命的。 云沂道:“还给你?她是我的啊,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她只能是我的。” “她不是郁欢,郁欢也不是她,你还不明白吗?”苏渔急道,她以为云沂沉沦在郁欢就是皇后这个无法走出的漩涡之中,谁知道云沂风轻云淡的表明道: “我知道。”他顿了顿,看向苏渔,走下石台,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去。“可是……” 苏渔连忙后退,退到无路可退,后背狠狠撞到尖锐的石壁上。云沂一身白色素净袍子,两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他目光落在旁边的人鱼烛上,继续说道:“郁欢就是风儿的转世啊。” “郁欢……”苏渔心寒,“在你的心里,郁欢就是郁欢,风儿就是风儿,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不是么?” 云沂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之后,冷笑道:“那又如何?” 苏渔道:“真替郁欢感到不值,你一口一个郁欢,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可见你心里从来没有过她,纵然她是风儿的转世,可是终究没办法一概而论。” “哦。”云沂淡淡哼道,负手而立,转过身走向棺木。苏渔捂着嘭嘭直跳的心脏,她刚才一度以为云沂要杀了自己。 云沂这人不愧是活了几千年,活的比谁都明白,心里什么都知道。所以他才不在乎郁欢,只关心她是不是风儿的转世,仅此而已。 “你说的对,她们只是拥有相同的灵魂,却终究不是一样的人。”云沂扬手,只见那棺木突立而起,变得十分诡异起来。“不过,很快就会是了。” 苏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图,云沂也不傻,给她施了禁身术,令她动弹不得。“云沂,郁欢那么喜欢你,只因为在景区那么匆匆几面,便一直忘不掉你,她是真心的。” 可是云沂恍若未闻,绕到棺材后,把郁欢拽了出来,动作粗鲁,一点都不留情面。苏渔惊异,怪不得刚才一直没看到郁欢,原来是被藏在棺木下。 此时此刻的郁欢已经哭成泪人,可惜手脚和嘴巴全都被封住,只能呜呜咽咽的发出哼声。云沂摁着她的头,迫使她跪在风儿脚下,郁欢明显已经忘记了反抗,只是哭的很伤心。 苏渔拼命挣扎。“云沂,难道你对郁欢说的每周末在车站等她,都是骗她的吗?难道那时候见到她,眼里的欢喜都是装出来的吗?” 云沂松开手,直起腰身,说:“你好吵啊。” 说着,从指尖飞出一道光飞向苏渔,就在这一刻,苏渔冲破禁锢,眸中金色更深,歪头躲过去,扑过去抱住郁欢滚到一边。 云沂处变不惊,转过身走过来,苏渔挡在郁欢面前。 云沂隔空取过她脖子上的项链,冷冷看了一眼,随手扔到水里。然后走了过来,苏渔又立刻被定在原地。云沂又把郁欢拖到风儿尸身前,这次倒没有摁着她的头强迫她,对郁欢说道:“对不起,你终究不是她。” 郁欢哭的不能自已,睁大红红的眼睛看着云沂,云沂好像不敢看她的眼睛,大约知道她有话要说,解了她的禁言。 重获语言权的郁欢,起先痴痴笑了几声,跪倒在地上,望着云沂一尘不染的白靴,说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没有。”云沂否认。 郁欢点头,没有过多的情绪。 “你是风儿转世,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他很诚实,没有半句虚话。 郁欢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自从明白一切之后,她清楚自己就只是一个载着云沂想要的灵魂的一个躯壳罢了,云沂……不在乎这个躯壳。 “云沂,我这辈子衣食富足,活的没有什么遗憾。曾经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或许会觉得没有遇到爱情,也许会遗憾,不过,现在你让我人生圆满了,我真的……谢谢你的出现。” 云沂没说话,也没表情。 郁欢吸了下鼻子,哭着哭着就笑出来:“反正风儿是我,郁欢也是我,你要是真的想复活她,我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八十五章 现世篇 郁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现在没有项链,苏渔根本无法冲破禁身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云沂有了点反应,转过头来肯正视着她:“什么要求。” 郁欢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说道:“很简单的要求,她活了之后,你让她顶替我的身份替我活着,我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 “好。”云沂回答的很爽快,没有半点儿犹豫。 苏渔想,郁欢这下子约莫心死了,她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她的背面,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云沂摊开掌心,掌心躺着一颗粉色的糖果,“过程会有些痛,吃颗糖,会好受一些。” 郁欢本来不哭了,听到这句话,眼泪又和断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砸在他的手上。她和云沂说过,自己每每难过的时候就会吃糖来缓解,原来他也记住了。 “痛就……痛吧,我已经……习惯了。”郁欢强忍着哭声,哽咽道。 苏渔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和郁欢成为朋友,她们对待有些事情,同样的固执。郁欢还小的时候,父母就不能常伴在她的身边,她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可偏偏又成长为一个固执而傲娇的姑娘,喜欢把负面情绪都藏在心里,只有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倾诉给苏渔听。 “我不想……你不要死!”苏渔急哭了,在心里拼命嘶吼道。 云沂的手抚上郁欢的头顶,微微一压,瞬间起了风,郁欢闭眸,她此时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头顶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狠狠压制着,耳中断断续续听见嗡鸣声,呼吸一时间也变得困难起来。郁欢咬紧牙关,痛彻心扉也不愿发出一点声音,即使现在是在被人强行抽生魂,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剧痛。她明显感觉到心跳速度变慢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一切痛觉都变得不那么灵敏起来。忽然这阵致命的压迫感消失了,郁欢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苏渔身上的禁身术也随之消失,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郁欢身边,抱起她来,一股温热的血流进自己的掌心,苏渔仔细一看,郁欢的耳边全都是血。 “欢?”她小心翼翼的喊怀里的人名字,可是平时那个活泼开朗的人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欢~求求你,别吓我。”苏渔几欲哭出来,害怕的全身抖个不停。她的身体尚有余温,可是温度在慢慢的消失。 云沂望着手心染泪的糖果,眨了眨眼睛。然后,将抽离的生魂准备打入棺中的风儿体中。苏渔放下郁欢,让她躺在地上,自己闪到风儿棺木前,挡住云沂。 苏渔道:“你能确定复活之后的风儿依旧是你记忆的那个人吗?” 云沂挑眉,道:“自然是。” 苏渔不言,伸手就要夺取他手上的生魂,云沂不悦,又欲给她强加禁身术,却发现不管用了。“你怎么会有灵力?” 尽管她身上凭空多出莫名其妙的灵气来,云沂作为一个千年不死人,修炼也达上千年,对付一个不会运用灵力的小白,自然是不在话下! 不过两招,苏渔就被打到跪地不起。云沂将生魂打入风儿体内,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主要取决于郁欢不曾想过挣扎。故而灵体得到了潜意识的暗示,所以省去麻烦。 不过片刻之后,棺木之中的风儿好像真的活了过来,苏渔看见她眼睛动了动,胸口也有了小小的起伏。 “风儿……”云沂让棺材归位,自己趴在棺材边,紧紧盯着棺里的人。 风儿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看向云沂,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陛下。” “你终于醒了。”云沂流下泪,握住风儿的手。 “陛下,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风儿看着山洞内陌生的景象,发现自己躺在狭窄的棺材里,身边还陪葬着许多金银珠宝。 也许是因为近千年身体没动过的缘故,一时间还没办法自由活动如同常人一般,她艰难的抬起手,动一下缓半天,一动一停用了不少时间,这才摸到自己颈项间,那里还有一个凸出外翻的伤口,这是她自刎于寝宫的证明,说明她真的死过,可是如今怎么会活过来。 “风儿,你活过来就好了,我们不必想太多,好不好?”云沂柔声道。 风儿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之情,“陛下,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云沂怔了怔。 “陛下,你可曾知道,臣妾死后,并没有立刻随鬼差大人去往鬼界转世投胎,而是,一直陪在您的身边。”风儿慢慢坐了起来,发间珠钗步摇叮铃作响,她看见地上躺了一个和自己长的差不多的女子,不远处还跪着一个,二人皆穿着奇装异服。风儿收回视线,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云沂道。 风儿轻轻笑:“也是因这缘故,我才知道陛下为了臣妾去了浮鱼山白家寻仙问道,找寻救臣妾的法子,臣妾还知道,自己腹中有一颗保持尸身永远不会腐烂的宝珠,是陛下您去了无念海,夺来的。” 云沂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所以,我做的一切你都知道?” 风儿道:“臣妾知道,陛下为臣妾做了这么多,可是臣妾无以回报。” “什么报不报的,你我二人之间,是夫妻,夫妻之间,是不需分的那么清的!”云沂纠正道,情绪有点激动。 “陛下,所以臣妾才会说,您和从前不一样了。”风儿耐心安抚道。 云沂不解:“我和从前有何不同?” 风儿轻叹息一声,道:“陛下从前以大局为重,可如今却为了风儿,红尘的儿女之情,做了违背六界之规的错事,您说,您是不是变了?” 云沂道:“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深爱你,不是么?” “可是,陛下可曾考虑过臣妾可曾需要?”风儿注视着他的眼睛,“是,臣妾很爱陛下,陛下亦很爱臣妾,正是因为陛下太爱臣妾了,才让臣妾觉得惶恐!” “惶恐?”云沂懵。 “是,惶恐。陛下为了臣妾放弃辛辛苦苦、九死一生打下的云国江山,踏遍天下只为了寻找与臣妾再续前缘的办法,让臣妾惶恐啊。臣妾却没办法同陛下爱着臣妾一样,然后爱着陛下。臣妾是一个下堂妻,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却为了一个下堂妻,放弃后宫佳丽三千,只宠爱臣妾一个人,让臣妾惶恐啊!天下泱泱万人,流言蜚语如同致命的毒药,臣妾不敢彻底爱上陛下,害怕有一日会沉沦。” “臣妾并非是不相信陛下,陛下把臣妾保护的很好,可是却没能阻止那些流言蜚语,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陛下替臣妾挡了太多风雨,可终究没有用……” “臣妾只希望,单纯的爱着陛下,不需要陛下为臣妾做那么多,陛下越是为臣妾做太多,流言蜚语只会有增无减。这一点,于陛下,或是于臣妾而言,都是不利的。” 云沂闭眸,以手扶额,似乎是不大舒服。 “那姑娘,是我的转世。”风儿指着地下沉睡的郁欢,“可能陛下不知道,其实我与陛下早已情定三生,我本只需等在奈何桥旁,等到陛下,再和陛下一起转世,续缘,是臣妾太低估了陛下对臣妾的爱……” “如今命簿已经被打乱,神界很快就会知道的,陛下当初在生死簿划去名字,已经有违天理,正所谓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陛下将生魂放回她体内,一切归位还来得及。”风儿劝道。 “太乱了,太乱了!你说的不对,通通都不对!”云沂摇头,他根本无法接受风儿的说辞!他绝对不会认同风儿的话,这分明是在胡诹! “转世怎么会是一样的人呢?风儿,你就是你,郁欢就是郁欢,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陛下!”风儿打算从棺木之中出来,可是双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差点摔倒在地上,云沂见状,飞奔而来扶住她。 风儿拉起衣裙,褪下长袜,看了一眼小腿,那里的肤色依旧是青白的,这是死人才会有的颜色。“陛下您看,臣妾根本不会完全活过来,也根本不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和您一起生活。” “会的,这肯定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风儿,你会成为一个正常人的,到时候我会带你去外面的世界里看一看,你知道吗?已经过了几千年了,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一定会喜欢的。”云沂慌忙替她穿好袜子,倒像是怕别人窥见风儿的身体一样。“再不行,我就再抽一魄给你。”云沂望着郁欢说道。 风儿拉住他,“陛下,不需要的。” 云沂偏过头,风儿笑了笑。“陛下说要带臣妾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可还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云沂眼里有光,没想到风儿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他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风儿展唇一笑,双臂环住云沂的颈项。云沂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苏渔望着他们一白一红,双双离去的背影,穿过水帘,消失在视野里。 “咳咳。”苏渔捂住心口,难受的咳出血来,勉强站起来,走到郁欢身边,却发现她好像还有呼吸。 常言道,人有三魂七魄,方才风儿提到了“生魂”,是否代表云沂只拿了一魂,所以郁欢才没有死。 这么说……难道云沂是对郁欢手下留情了吗?还是因为他只需要生魂就可以了? 苏渔艰难的背起郁欢,她自己身上还有伤,背起郁欢的那一刻,伤处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背着郁欢走到水帘前,来的时候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她看向水中,并没有看到那个黑影。苏渔想起那个被云沂随手扔到水里的项链,苦笑。 伸手刚碰到水帘,一个巨口之兽,形若鲶鱼,双目赤红,长着一口锋利的牙齿咬过来,苏渔吓到退后三步,再观那巨兽,似乎是进不来的,她这才松了口气。 “完了,这下出不去了。”把郁欢放到地上,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半天,都打不开,俨然是进水坏了。苏渔崩溃的坐在地上,忽然听见洞口咕噜噜传来巨大的水声,她以为云沂回来了,连忙背起郁欢躲到棺材后面。 水声越来越清晰,紧接着,苏渔听见水帘破开的哗啦声。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苏渔扒着棺材板,偷偷探出脑袋,没想到看到了林砚,林砚也恰好发现了她,赶紧跑了过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林砚愧疚的抱着她,苏渔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你怎么才来呀,我真怕你找不到我,我以后就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给你的项链呢?”林砚问道。 “被云沂给扔掉了。” 林砚又说:“若不是查到了项链的位置,我怕很难找到这个地方,这里是云沂造的幻境,怪不得我到了这边之后,却一直查不到你的方向,只有在项链断掉的时候,发出一次强烈的信号,我才感应到了。” “幻境?”苏渔擦擦眼泪。 “嗯,幻境是很难被外人发现的,你是怎么找到的?” 苏渔道:“我让一个小鬼带我来的。” “原来如此。”林砚颔首。 “你快帮我看看郁欢,她被云沂抽走了生魂。”苏渔急道,林砚凑过去,大概看了一下,如实道:“倒是不会死,但是会成为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植物人。” “那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的意思是能代替生魂的东西?” “没有,人的三魂七魄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 苏渔丧气,林砚安慰道:“咱们先出去,找到云沂拿回生魂也不迟。” 苏渔点头,林砚背起郁欢,走到水帘前,对苏渔说道:“拉紧我的手,闭上眼睛。” “嗯!”苏渔听话,一股不真实的陡然上升的力量侵袭全身。不过很快就到了陆地上,而且,衣服不知道怎么干了。 “走,跟上我。” 黑暗之中,林砚的话让她格外温暖,即使在此之前,她还因为他迟迟没有消息而生气和难过,可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愉快都随之消失。 第八十六章 现世篇 也许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吧。 大概走了约莫有七八分钟,终于看见了前方透进来的一丝亮光,安全走出去,苏渔惊奇的发现这个出口同来时的不一样。林砚解答:“幻境是会一直变化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交替出口。所以说不要轻易进入别人的幻境里,否则小心出不来。” “哥哥,姐姐。”明数迎面跑过来,“你们都没事吧,我来迟了。” “没事。明数,有个案子需提交案审门,你去准备一下相关材料。” 苏渔打开车门,林砚把郁欢放进车后座,回头对明数说道。 “可是这件事不是一直都是浮降阁的人负责的么?”明数跟着坐到副驾驶上,苏渔在后座照顾郁欢。林砚发动车子,驶往城区。 原来已经天黑了,自己在幻境之中居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苏渔抚着腿上沉睡的郁欢,可惜她看不见今夜天上的繁星了。 林砚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下巴,道:“你毕业之后,我一直有留意局内适合你的位置。” “可是我并不想来人界,案审门的工作避免不了来人界。”明数道。 “嗯。这一点我有考虑到。所以,我决定让你在案审门,去浮降阁,刚好你负责这次的事,让我看看。” “哼!”明数显然是不大情愿的,说实话他更想去仙岳院做个简简单单的教书先生,他在校成绩优异,去仙岳院做助教老师没问题。“那明朗哥哥呢?”明数打开车窗,任徐徐清风拂过脸颊。 “明朗……他自然是跟在傅韵后面,以后难免要经常在人界呆着。” “唉~”明数靠着车窗,迷茫的望着外面。长大了,总是免不了要分离,也许分离就意味着长大吧。 车子驶入小区,到了林砚家。把郁欢安置在床上,苏渔替她盖好被子。明数没有进来,说是要回去收集资料,匆匆就走了。 苏渔问:“云沂是不是违了规?你们要去抓他吗?” 林砚抱着胳膊站在那里,斜斜靠着门框,望着她,“是的。” “那抓回来会怎么样?还有风儿。” “他情节严重,少不了死刑,如果郁欢原谅他的话,也要坐牢,起码一千年。” 苏渔惊:“这么久?”她看了一眼郁欢,这个傻姑娘都愿意被抽魂魄了,估计会原谅云沂。 苏渔道:“我这两天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你和我还见外。”林砚道。苏渔没说话,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你说,云沂还会回来吗?” “会吧,你说他光抽了生魂,这并不能让一个人完全活过来。依我推测,他估计是不想置郁欢与死地,所以还是手下留情了。” 苏渔问道:“那他对郁欢还有感情的,是么?” “嗯。”林砚给她倒了杯水。 苏渔又问:“风儿是郁欢的前世,郁欢是她的转世,她们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林砚拿着水杯的手僵了僵,停驻在半空之中,杯中水微微摇晃,一滴溅出杯口,滴在手背上。他咧了咧嘴角,轻声问道:“那你觉得呢?她们……转世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同一个人,虽然她们拥有同一个完整的三魂七魄。”苏渔接过水杯,走到阳台上。 林砚望着空落落的手,还保持着拿水杯的手势,宛儿,缓缓放下去,走到她身边。“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房公子做的事情是不值得的?” “原来房公子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啊。”苏渔点头,“值不值得这种事情呢,我是没有资格去说的,他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了。” 林砚偏头望着她的侧脸,眉眼如初,前世颇爱皱眉头的她似乎远去了。“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有啊!”苏渔抿唇,回眸对上林砚的灼灼目光,扬唇一笑,很暖,暖进了他的心里,连带着这秋夜也不冷了。“要是有一个人能像房公子那样,孤寞的等待我几百年、几千年,只为了遇见我的转世,我估计会很感动吧!” 林砚心里一阵激动,但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之色。 “但是!”苏渔伸出一根手指,“但是呢,我也会有点难过,会害怕那个人像云沂一样,找到我只是利用我,如果是这样,那我期望一辈子也不要遇见他!” “不会的,你已经有我了。”林砚道。 苏渔用水杯挡住脸,笑的见牙不见眼。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放在水杯扑进林砚怀里,“你是不是认识我的前世啊?我问房公子,他说不认识,可是他明明就是认识我的前世。” “房公子?” 林砚居然不知道这一码事,前世的时候听过苏与提起曾有人帮助过她,一个是那个钱夫人,还有一个听说是一位将军,没想到居然就是房公子,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嗯啊,你们不是早都见过了吗?”苏渔抬起头来,“那你到底认不认识我的前世啊?” “你确定你想知道吗?”林砚已经做好了把一切告诉她的准备,今天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而且苏渔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排斥。 “哇!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有故事呢!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你快说说,前世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林砚纠结的表情,感觉好像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惊天故事一样,没准自己的前世是历史书上写到的啥大人物,也没准是女皇之类的! 想一想就激动,苏渔拉着林砚进屋,抱来一大包零食,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的等待林砚开说。 林砚无奈,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说起来: “前世你叫‘苏与’,同现在的名字谐音,是个武功盖世的侠女。” 苏渔拍手——“开场设定就这么厉害,那你嘞,你是谁?” “我是你的师兄,师父一生就收了我们两个徒弟,你比我小,所以我学成出山的后,就只剩下你和师父相依为命。你十七岁那一年,出山之际,师父去世了,你安葬了师父过来找我,却被我……丢下。你来云国找我,途中遇到房公子,得到他的帮助。” 苏渔搞不懂:“房公子既然有恩于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还有,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时候我只是一个陌离局主从人类世界带回去的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罢了,行动诸多不便,再加上我的身份,很容易就带来危险。后来为了在魍魉局立足脚跟,我需要在人界有一个强大的身份,六界看起来各过各的,其实息息相关,这样才能维持平衡,更何况魍魉局是管着生活在人界的妖魔怪,魍魉局与人界之间不可分割。如果我在人界有了一个强大的身份,那么同样的,在魍魉局也会拥有一席之地。” 苏渔点头,咬了口薯片。“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丢下我,不对,丢下苏与的原因?第一是怕她受到伤害,第二,是为了自己的位置?” “……”林砚无法反驳,至少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苏渔撇嘴:“真是一个深情而且纠结的男人,这么说,你是喜欢苏与咯?” 林砚道:“嗯,是喜欢你。” 苏渔啧啧嘴,不大认同。一面换个舒服的坐姿,一面说道:“我觉得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彻底喜欢她,心里始终有一道坎,跨不过去。” “……”林砚垂眸,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许你说的对,曾经我以为人神是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既然都知道了不能安然厮守一生,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一点机会都不要给。可是我低估了你,也低估了自己,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完完全全忘掉你。” 苏渔一脸嫌弃:“怎么发现的?不会是一个吻吧?” 不知怎么的,说完这句话,林砚的脸就红了,苏渔连忙喝了口水,差点就被薯片呛到喉咙了。“居然真被我猜对了,这么说,是苏与强吻你的咯?嗯……绝对是,你的性格,斯斯文文的哪里干出来这个事啊,毕竟那时心里还有考量!”苏渔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说法,连连点头,放下水杯。 “苏与是你,苏渔也是你。”林砚道。 “嗯嗯嗯!是是是!是我强吻的你!你继续说。”苏渔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林砚看在眼里,一阵忧伤。 “后来,我决定带着你一起走,可是傅韵这家伙擅作主张去查了一件少女失踪案,还将你卷入案子里。你被妖怪带走了,我和傅韵去救你,一气之下杀了那个妖怪,因此得罪了妖界的妖怪鸿城,被噬神门的人追杀,然后……”林砚顿了顿。 “然后怎么啦?我死了?” 林砚点头:“中间还有一堆的事情,其实终究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渔沉默了,薯片也不吃了。林砚小心翼翼拉过她的手,苏渔回过神来,脸上带着苦笑:“这些你都记得,可是我却都不记得了。” “记得也不一定是好事,不是吗?这么就是为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修道者,会比普通人活的更自在一些。”林砚耐心说道。 苏渔望着旁边的布偶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她停顿了好一会儿,倒进林砚怀里,头挨着他的肩窝,“我是个普通人,有一天会老去,会死去,而你不会的,我还会忘记你,而你又带着更多的记忆,继续等待我的转世。” 林砚正想回答,苏渔打断了他:“房间里的剑,是我的吗?” “嗯,风花是你,雪月是我。” 苏渔忽然又来了精神,跳下床,打开房间的门,如同上一次一样,有人进来,灯就会自动亮起。她赤足走过去,取下风花,细细感受着上面的纹路。而那把剑似乎有灵性,往她怀里凑了凑。 “它一直在等你。”身后的林砚说道。 苏渔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风花,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上一世没有好的结局,这一世就一定会有了吗? 看看云沂和郁欢,房公子和谢宛儿,他们上一世都没有拥有好的结局,这一世的开端也依旧让人难过。 风花大概是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飞离她怀里,飞到林砚背后,把他退到苏渔面前。 墙上的雪月也变得很激动起来,挣脱开来,飞到风花旁边。 林砚说:“一吻定心,你要不要啊?” 苏渔挑眉,“花样……唔——” 她睁大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林砚的眸,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长而卷,墨色的瞳中流转着紫色的光晕,她好像还看见眸中倒映着两个人,在竹林里比剑,那是前世的他们。 少女收剑,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今天又输给师兄了。” 少年抱拳,“多谢师妹手下留情。” 画面一转,略过竹林,是在江上的客船,灯笼之下,少年躲在墙后,偷偷看着站在船头惊慌失措的少女。 最后一幕,少年一袭白衣,双目空洞,仿佛被人抽离了灵魂,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走在凋零的枯叶下,秋风萧瑟。 林砚松开她,苏渔瘪嘴,捂住饱受“风雨”唇,一拳捶在林砚胸口上。 “这一拳,是惩罚你上一世护我不周。” 林砚点头,紧接着一拳又捶来! “这一拳是因为今天在幻境,你来的太迟了!” 林砚无法反驳,以为她还要揍自己,挺胸抬头,闭上眼睛,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打他,再睁眼,苏渔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风花雪月皆摇了摇头,显然对林砚很是失望。 翌日一大早回到学校,苏渔同老师请好假,理由是朋友生病,父母在国外,自己晚上不住校,去照顾朋友。白天郁欢那边,用不着担心,林砚说他最近都在人界,说是鬼界逃了一个棘手的恶鬼,本应该由鬼界自行解决,他们是没权力插手的。可是这件事似乎还和妖界又扯上关系了,谁叫魍魉局人手不够,只能局主亲自出马监督了。 苏渔拿着假条,出了办公室门恰好碰见谢宛儿,她看自己的眼神很恐怖,仿佛要随时杀了自己。苏渔心想:“哪儿来的这么深仇大恨啊?” 今天上午没课,下楼回了趟宿舍拿点换洗衣物,谁知道一路上莫名看见许多游魂。奇了怪了,火葬场阴气这么重的地方,没看到几个,倒是学校怎么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 第八十七章 现世篇 苏渔赶紧跑回宿舍,装作看不见他们实在是太难了,有的相貌奇丑无比,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连头都没了。推开门,刚回首就被房公子吓得不轻,幸好没有叫出声,宿舍还有其他人在,不过大家都在睡觉。她走到衣柜前,找了几件干净衣服,叠好放进书包里。 房公子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你要去哪儿?” 普通人是看不见他,自然也听不见他说话,可是苏渔自从有了阴阳眼,她就可以听见了。 “去朋友家住。”苏渔小声说道。 房公子哼道:“现在小姑娘真开放呀!” 苏渔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抓了件外套扔了过去,苏渔现在身上有灵力,扔来的东西也可以碰到灵体,房公子赶紧躲开。 “小女孩家家的,温柔一点不好吗?” 苏渔冲他做了个鬼脸,懒得搭理他。收拾妥当,苏渔背好书包,走到门口,对房公子招招手。 房公子瞥了她一眼,悠悠飘了出去,立马注意到走廊里的几个游魂,他也被吓到,“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问你。” 房公子摇头:“我也不清楚。” 那还是问林砚去好了。苏渔走了几步,抬头见前面一白衣游魂,是一个头发稀疏且花白的老头,突然朝自己飞过来,并且速度飞快,苏渔踮起左脚尖,一个挺踢,直接将那游魂打散。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苏渔还没弄清楚他为什么飞向自己,但是能感受到他带着浓浓的恶意,苏渔就下意识一脚防身…… 她收脚,走廊上其他几个游魂都同时看向她。苏渔立刻怂了,躲到房公子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我是不是得罪他们了?” 房公子看了眼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微微蹙眉,苏渔赶紧松开。 “区区几个游魂罢了,你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吗?” “大哥!拜托你认真想一想好不好,你是见多识广,我原本就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凡人而已!再说,我从小就特别怕鬼。” 房公子:“……我看你刚一脚踢得挺豪爽的。” “哦呵?”苏渔把他推了出去,游魂向房公子靠拢过来。 房公子双臂环在胸前,闲然自得。那游魂走到了几步开外,就再也不敢动了。 他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其中一个脏老婆子答:“是有人叫我们过来的,我们就来了,并不知道是谁。” “是这样啊……”房公子摸着下巴,作思考状。“你们可知道是哪一界的人,是不是鬼界?” 脏老婆子摇头。 “那你们快走吧,不要在此处停留,免得吓到我这位朋友。”房公子指了指蹲在门后边的苏渔。 某人露出一个哀怨的表情。 一众游魂得令,都默默退下,苏渔放心的走出来,拍拍房公子的肩膀。“谢谢您嘞,老兄!” 房公子“嫌弃”的打掉她的爪子。 “那我就走咯,拜拜~”苏渔一蹦一跳的走了。房公子冷脸,扬手,方才那些游魂从墙壁之中透出,全都毕恭毕敬尊称他道: “主人。” 后来几天确实没再看见那些奇怪的游魂,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如此倒是相安无事的过了小半个月,苏渔乘坐公交车回公寓,路上经过一条有名的小吃街,她下车打算去逛一逛,买了一些烤串和特色小吃,还有一罐啤酒,据她所知,林砚的公寓里是没有啤酒的。真是一个绝世好男人,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 她拎着香喷喷的食物去公交站,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一阵没由来的头晕。再睁眼的时候,她就到了一处山洞前。 “这……这不是云沂的幻境吗?”苏渔望着这熟悉的周围环境,听得身后有人踩着细枝枯叶而来,她回眸,云沂站在树下,稀碎的剪影投在身上。 苏渔崩溃。 这摆明了没好事,她已经清楚了云沂的目的。苏渔退了两步,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山洞,她可不想再进去了。 “郁欢在哪里?”云沂向她走了一步,苏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他还好没有下一步动作,稍稍放心了一丁点。 “你不是和你的皇后云游四方去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世界这么大,美丽的地方可多了,你们应该多转一转!” 其实苏渔早都希望云沂赶紧回来,这样就能把郁欢的生魂给抢回来了,可是回来归回来,并不是这个时候,她可没有办法对付云沂的。 云沂的眼神很恐怖,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和谢宛儿看自己的眼神很像。 “休说其他,我问你郁欢在哪里?” 苏渔简单明了:“我不知道!”她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云沂忍不住了,瞬移到自己面前,欲掐住自己的脖子,苏渔头一歪,嘿!就这么躲过去了。 上一次林砚还是凭着项链找到了幻境里,可惜项链被云沂扔了,而且自己这个蠢蛋居然没有找他要,手机也坏了,就算手机在身边,幻境里也是没办法使用的。 苏渔撒开腿丫子就跑,按照那天小鬼带自己来的路线就埋头狂奔,拼一拼吧!没准瞎猫撞上死耗子,凑巧就给她出去了! 可惜,终究都是梦想太美好,现实太骨感,苏渔还没跑出五十米,就被提起衣领挂在大树上,云沂慢条斯理的给她绑上绳子,苏渔感觉自己现在特像个麻花,勒的喘不过气来。 “你说,还是不说?”云沂挑眉问,一脸死气沉沉。 苏渔低头只顾蹬脚,没把云沂的话听进去,反正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云沂不恼,语气依旧平和,这点倒让苏渔对他刮目相看,偷偷看了他一眼,还被他发现了,苏渔赶紧低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关系,你会说的。”云沂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幻境里的天暗了下来,还轰隆隆伴起雷鸣之声,特别的真切,那雷就在头顶炸响,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噗!”苏渔被雨珠打的睁不开眼睛,吐掉流进嘴巴里的雨水,拼命扭动起来。 雷声小了,但是还有一阵一阵的雷光亮起,挣脱间,一阵雷光闪过,苏渔看见对面多了一处坟堆,立着一个无名墓碑,恰好正对着自己。 苏渔愣住,又一道雷光闪过,墓碑倒了,从坟墓里爬出来一个枯骨,骨节细长,雷光之下,指尖反白光。不止如此,苏渔还看见周围多了更多枯骨从地里爬出来,骨头上还带着泥泞的土壤,一对眼眶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这一切的感官都是那么的真实! 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苏渔在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这是幻境,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 林砚可没告诉自己幻境里的东西是真是假,不过掉进池里的感觉太真实了,所以应该是真的…… 不!不应该这么想! “假的,假的。”苏渔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腿上爬上什么痒痒的东西时,她都极力忍住没睁开眼睛。 耳畔似乎渐渐清静,听不到那种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苏渔睁开一只眼睛,骨头人把自己包围,里三层外三层。 苏渔低头一看,庆幸的发现似乎是因为云沂把自己绑的太高了,所以那些骨头人够不到自己。她松了口气,以为谈过一劫,谁知道原先捆在身上的绳子好端端的就断了,没有任何征兆! 不用想,这一定是云沂的杰作! 苏渔一屁股摔在地上,那些骨头人立刻扑了过来,“我去你大爷的!”苏渔一脚蹬了过去,然后立马往树上爬去,结果鞋带被抓住,苏渔差点被拽下去,她赶紧蹬掉碍事的鞋子,爬到树上,后背撞到一个东西,温热的吐息在耳畔萦绕。 苏渔回眸,云沂微微一笑,捏指将她弹下树去。 这是玩心里战术啊!要硬生生把她逼疯才可,苏渔快速爬起来,心一狠,反正今天不是死就是活,有什么可怕的!她早已经看透生死了! 骨头人的反应很慢,应对之间总是慢半拍,如果有几个,倒是挺好对付的,不过数量太多了,真让人头疼! 苏渔就近抓住一个骨头人的胳膊,一脚踢散他的骨架,留下一个手臂,她掰断手指头,砸在那些相继扑过来的骨头人上,然后握着骨架旋身打出一道通路来。 散了满地的骨架,苏渔这边还没应付完,身后地上的那些骨架又自动拼接成一个完整的骨架,然后继续向她扑来! 苏渔头晕,告诫自己不可恋战,突破重围,确定了一下大概方向就跑了去,那些骨头人的动作太慢了,根本跑不过她,没过多久,苏渔就把他们甩的远远的。 就这样一直跑,雨停了,天晴,苏渔站在巷口喘气,往有阳光的地方走了走,温暖落在身上,这样才有足够的安全感。她的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泥迹斑斑,狼狈不堪。来往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还有更甚者,居然掏出了手机拍摄,苏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住摄像头,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好快的速度。”路人甲默默关闭手机,呆呆的惊叹道,他女朋友拉了拉他,“没准人家是体育特长生。” “体育特长生也没那么快的速度吧,那简直是超人类!” “你管她呢,快走吧。” 话尽数落尽苏渔的耳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有双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刚才在幻境里,那么高的树,自己居然轻松的就爬上去了。 “不会吧……”苏渔路过一辆电动车,忍不住倒退三步,凑到后视镜前看了看自己的眼睛,依旧是金色的。 记得眼睛变成金色的那一晚,苏渔听见林砚说了一句:“她来了?” 究竟是谁来了呢?自己这个眼睛和林砚口中所说的“她”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金色眼睛有故事?上一次居然忘记问了,不行等林砚回来,还得问问。 苏渔对着镜子揉揉眼睛,镜子里的某个窗口上俨然有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在看自己,苏渔怔住,不敢回头,一直盯着镜子,那女人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说不知道自己已经通过后视镜发现了她,反正苏渔没动,她也一直没动。 苏渔忍不住了,在镜子里确定了是几楼和窗口,毛骨悚然的回头,却发现窗口空空如也,她握紧拳头,紧张的要死,再次看向镜子,那个女人的脸赫然出现在窗户上。 她不信了!苏渔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依旧空空如也,她壮胆看镜子,那个女人的脸依然在!!! 所以说……这个女人的脸是在镜子上,而不是在对应窗户的那个家里??? 没准有这种可能! 细思极恐,苏渔懵了。走过来一个大叔,带着六、七岁大的女儿,骑上电动车,摁了两下喇叭,苏渔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往家走。 幻境里的时间过得好快,她上午进去的,感觉自己在里面顶多呆了一两个小时,可是现实世界已经是傍晚了。 苏渔踏着水泥路往前走,路过一个小轿车旁,车窗反射出一个女人的脸,没错,是在车窗上,不是车里的人的脸。 她在看着自己。 在受到反复惊吓之后,苏渔已经趋于平静,甚至有心情欣赏起这个女人的长相。 细眉大眼,水滴鼻,樱桃小嘴,是个美女。苏渔望了望车窗上自己的脸,和女人的脸,不由一阵叹气。 车窗忽然摇下来,苏渔一惊,傅韵探出头:“苏渔?你在这儿干嘛呢?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傅韵?好久没看见你了。”苏渔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傅韵,她看了下后车窗,女人的脸似乎消失了,看来没有再跟着自己了。 “最近事情多,忙的!你还没说你身上怎么弄的?” 苏渔尴尬道:“遇到云沂了,他问我郁欢的在哪里,我没告诉他。” 傅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大概知道一些,前两天明数还抱着一堆材料过来申请逮捕云沂。“你上车,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到了。”苏渔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脏兮兮的也不好意思上车。 “没关系哒!上来吧,云沂这会儿没准在哪个角落里盯着你呢!” “……” 苏渔快速钻到车里,脱下外套,翻了个面,把干净的一面铺在车座上,然后安心坐了下去。 这才发现后座坐了一个人,一声不吭,怪吓人的。苏渔系好安全带,傅韵介绍道:“生生,咱们魍魉局的新伙伴!” 苏渔刚准备打招呼,生生凝眉,面容严峻:“你刚在车窗上看到了什么?” 第八十八章 现世篇 对于突然的发问,苏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正也打算弄清楚,苏渔便说:“我发现有一个女人一直跟着我,只不过很奇怪的是,她似乎是附身在可反射的镜面上。” “镜面上?”生生有点疑惑。 傅韵道:“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嗯!”苏渔接着大概描述了一下方才的情景,傅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着怪瘆人的吼?” 他发动了车子,调转方向送苏渔回家。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一直没看到林砚,所以没说。”苏渔想起学校的怪事,决定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傅韵问:“什么事?” “前几天回学校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的游魂,他们说是有人刻意引他们过来的。” “有点意思,你说前几天的事?所以这几天没有了吗?” 苏渔点头:“对,全都消失了,但是我感觉他们还在,我说不上来这一种感觉。” “看来和鬼界脱不了干系呢。”傅韵望了眼后视镜,生生坐在后座,安静不发一言一语,看着窗外,眉头微蹙。 “云沂故意放我出来的,所以我现在不能回公寓了。”苏渔望着外面的街道,试图能看见云沂的身影,可是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发现。 傅韵道:“那我送你回学校,顺道去看一眼。” 苏渔正想答应,生生打断她:“不要管闲事。” 傅韵、苏渔:“……” 车子驶入学校,停在女寝楼下,苏渔下了车,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傅韵下了车,略微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对苏渔笑了笑:“放心回宿舍去吧。” 他挥了挥手,目送苏渔进了宿舍楼,约莫是因为身高太高挑,背后还背着把唐刀,酷帅兼备,引来一堆妹子侧目,傅韵老脸一红,赶紧钻回车子里。 “看出什么了?”生生抠着手指,躺在后座,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傅韵一面开车,一面回答:“那些游魂的确没有走,而是藏匿在建筑和花木之中,数量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咱们查的案子有关。” 车内安静一片,傅韵看了眼后视镜,生生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已经睡着了。这几天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确实很累,可是案审门就是魍魉局最难混的地方! “唉~”傅韵叹了口气,前方红灯亮了,他停下车子,拿过副驾驶座上的照片。这是赌场围剿行动的漏掉的几个漏网之鱼,也是大头目,虽然有了照片,也第一时间分发到了各地神者的手上,可是这几个妖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踪迹了,连个头发丝都没瞧见。 如今没了方向和头绪,也只能去和林砚汇合,听说妖界有了小动作。 当年苏与死于妖殿之后,风乂便消失了,若不是当时明朗在场,看见是凤逆动的手脚,旁人怕是要误会是风乂所为。 至于风乂去了何处,谁也不知。凤逆也消失了,林砚那时候发了疯的找了他数百年,也没找到他!还有……在行宫遇到的那个妖怪,后来也再也没遇见过了。 说实话,时过境迁,数年已过,可如今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遇见的场景。 车子开到一个破旧的住宅小区,地图上圈出这一片为老街区,建筑都是八九十年代的。傅韵下车,望着周围乌漆麻黑的景象,只有几户人家中亮着灯,而且最奇怪的是这里没有路灯! 因为街道窄小,交错复杂,所以车子无法进入。生生下车跟在他后面,很快消除困意,戒备的盯着四周。 开灵眼,可在黑夜视物。没有路灯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两面泛黄的矮墙上都画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政|府规划将在2020年把这里建成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然而,这都“9102”年了,这里还没拆掉,原因是因为有几个特别难搞定的钉子户。傅韵站在城市规划蓝图前看了一会儿,啧啧嘴,忍不住称赞道:“图做的挺漂亮的。” 话音刚落,右边传来一阵异响,他们立刻进入警戒状态,望着前面的垃圾堆,那里垃圾堆积成山,恶臭难闻,很久没有环卫工人过来打扫了。 异响还在继续,不一会儿又安静了,傅韵摸到唐刀,出鞘半寸,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然后一只小黄狗从垃圾袋后面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骨头,看见傅韵等人,吓得跑出好远,伏低身子,夹紧尾巴,睁着水汪汪的大圆眼盯着傅韵,模样可爱极了。 “原来是中|华田园犬啊!”傅韵松手,蹲下来,对小黄狗招招手。 生生抱着胳膊,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啾啾啾~小狗狗快过来,哥哥这里有好吃的。”说着,手里变出一个大鸡腿,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呵,你这唤狗方式还挺特别,‘啾啾啾’?”生生模仿他刚才的动作和声音。 傅韵一脸黑线,略微有点尴尬,斜眼仰望着天空。怎么回事?他这个副局主就这么没有威严吗?任何人都可以和自己顶嘴? 手上的鸡腿动了动,傅韵低头一看原来是小黄狗终于没抗住食物的诱惑,正在啃咬他手里香喷喷的鸡腿。 “呵~小乖乖。”傅韵伸出手,打算揉一揉它的小脑瓜,还没碰到小黄狗,它就呜呜咽咽的卷缩起尾巴。 “不要怕,我可不是坏人。”傅韵顿了顿,小黄狗望着他,没再动了,安安静静啃着鸡腿。 指尖离那毛茸茸的脑袋只差分毫时,生生忽然拔出了双刀,刀剑出鞘的声音吓到了小黄狗,那小黄直接躲到了傅韵的脚边。 “有人来了。”生生往他身边靠了靠,傅韵捞起小黄抱在怀里。 只不过那股陌生而危险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傅韵抱着小黄狗向前走去,生生收起双刀,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和恐怖。 哒——哒——哒—— 漆黑的巷子里传来诡异的走路声,一下一下的,傅韵从黑暗中走出来,终于看见一处开阔的地,风吹过大树,落下几片叶子。怀里的小黄莫名抖的特别厉害,傅韵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的一脸温柔。 “林砚气息在附近。”傅韵道,走向的破败的旧楼。 “这边原先有结界,不过好像被人破坏了。”生生半蹲下身子,查看了地面上残留的灵力。 “这灵力太奇怪了,不止是单纯的妖力,似乎设这个结界的主人,还懂修仙之法。或者说,这个主人可以在两界之间自由行动。”生生跟着他走上了老式的楼梯,楼道里没有灯,铁质的扶杆锈迹斑斑,缠着许多的蜘蛛网。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观察到四、六、九楼都有灯亮着,看来是有人住,可是等他们走到四楼的时候,楼道墙上挂着牌数为“5”,也就是这里是第五层?生生从窗口看出去,数了一下对面楼的,他们的确在第五层。 可是,这明明是第四层,生生相信自己的直觉。傅韵拔出唐刀,“我去四楼看一下。” 生生点头,目送傅韵下楼,听到他的声音,“我到了。” “你走到边上来,让我看看。”生生说,傅韵应了声,生生站在栏杆边向下看去,四楼根本没有人。 他了然,说道:“你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傅韵安然走到他身边,只是怀里的狗不见了。生生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敛了神色,问道:“你的狗呢?” 傅韵坦然一笑,“这里太古怪了,带着狗不太方便。” 生生摇头:“你不是傅韵!”说完,一刀砍过去,傅韵立刻消失不见,他察觉到背后多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快速转过身,一个白的发光的无脸怪隐到墙体里。 生生用刀在墙上猛力砍了几下,若是普通的墙,早就在他的双刀下碎裂了,可是面前这个墙却只是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刀痕。 这让他很恼火! “生生,你在哪里?”傅韵的声音在楼上响起,生生三步冲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 等他跑上去,傅韵抱着狗,同样是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一直在五楼等你啊。” “五楼没有人啊,所以我就上来了,一直到了顶楼,都没有看到你。”傅韵说。 生生道:“看来这里有一个擅长使用幻术的妖怪,我刚才遇到一个变作你模样的妖怪。” “一模一样?”傅韵惊奇,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生生点头,不愿再多说,换了话题问道:“你去了顶楼,然后回到了这里,所以这里是几楼?” “七楼啊。”傅韵摸了摸鼻子。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楼号牌,居然显示的是“8”。 “不,我刚在五楼,听到你声音就冲上来了,这里的台阶是11个,我数了层数,我通过了22个台阶,所以我只上了一层楼,也就是第六楼。” 说完之后,两个人各退后一步,拔刀盯着对方。 “你是假的生生?” “你是假的傅韵?” 傅韵道:“我们各说对方一个秘密!” 生生道:“好。” 傅韵说:“不与?” 生生脸红,低了低头,垂落一丝头发挡住眼里的不安。 “不许你说她!” 傅韵嘿嘿一笑,确定了生生是“货真价实”的生生,走过来就要搂他的肩膀,生生却嫌弃的闪到楼梯上:“一身狗味,嗯,单身狗的狗味!” 这是他的秘密! 傅韵:“……”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错了?”生生想不明白,眼角余光瞥见对面的楼,以它为参照物,默默数了一下层数,的确是第六层。 “你数对面,看看咱们在第几层。”生生说,傅韵瞥了一眼,大概浏览了一下,“第八层。” “第八层?我数的是第六层!!!”生生道,“我们两个看的为何不一样,如果这是一个幻境,我们应当看的是一样的。” “这不是幻境,这里是幻觉!幻觉和幻境不一样!”傅韵说。生生表示不懂,他不太了解这些。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毕竟不能在这里给他上一堂课吧!傅韵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去顶楼!这样幻觉就融合了!” “不一定,在你的幻觉里,你已经在八楼,只需要走两层,而我在六楼,所以需要走四层,究竟是以你为参数,还是以我?” 生生拉住傅韵,让他不要急着上去。 “咱们上去就知道了。”傅韵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生生只好听他的,拽紧他的衣袖,这样就能相通,以确保假设成立! 走了四层,上了楼顶,周围空气变得清新起来,方才一直有一种很压抑且不舒服的感觉! “看来问题出现在第四层!”傅韵说,夜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走到边缘,风更大了,有能把他吹下去的趋势。 生生跟着傅韵一起跳下去,安然降落在第四层,亮灯的那户人家特别的安静,原先亮着的灯也关了,拉起窗帘挡住屋内。 这边像这样的破楼有好几栋,不过就这一栋的住户最多,也许还会是最古怪的一栋楼。 傅韵一掌劈碎窗玻璃,哗啦啦一阵巨响,他们飞了进去,踢去脚边的碎玻璃,却被墙角立着的一个人影吓得不轻。 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硅胶娃娃!!!做的还挺像真人的,长的也特别像娱乐圈某个女明星,那腿上的丝袜都破了。 不过这玩意儿也太诡异了吧,大半夜放在这里站着,吓唬谁呢! 傅韵在客厅转了一圈,这户人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客厅空荡荡的,一个破的掉皮沙发,一台大肚子电视,还有一个饱受摧残的破娃娃! “这里太干净了,没有一点妖气!”生生说。 傅韵晕了,不过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奇葩诡异的事不再少数,他也逐渐学会控制心态! 总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傅韵捏了捏眉心,房间里传来走路声,紧接着房门“咔哒”开了,走出来一个最起码有两百斤的胖子,穿着泛黄的白汗衫,和绿色沙滩裤,踩着一双蓝色拖鞋,打着手电筒,灯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晃! “你们两个干啥的!大半夜来我家干什么!靠!还打碎了老子的窗户!做贼的都猖狂到了这个地步吗?!” 傅韵最烦有人拿灯光照自己的脸,一次两次以后,见那人还不放下手电筒,直接一脚踢飞了他的手电筒。 第八十九章 现世篇 手电筒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到墙边才停下,灯灭了。肥宅登时怒了,“你们是谁!” 傅韵目光投向他出来时的房间,“那里面有什么?” 肥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你们是谁呀,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还砸坏我的窗户,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生生往房间走过去,肥宅慌忙过去拦住他,傅韵冷冷看了他一眼,肥宅立刻定在原地没有办法动弹。 肥宅出来的时候,特意关起房门的细节,让傅韵有了疑心,这个房间一如生生所说,很干净,可是刚才在外面所遭遇的事情,一切正常的地方,其实并不正常。 生生推开门,一股异味扑面而来。黑暗的房间里供奉着一座狐仙像,座下放着贡品,两边燃着两只红烛,狐仙像下是一张大床,床单乱七八糟的皱成一团,床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大镜子,除此再无他物,可以说整个家都简陋的不行! 古来,床头放镜,是禁忌,容易招来不干净的阴物! 这个肥宅不仅在床头放置着这么一面大镜子,还供奉着一尊狐仙像,生生站在镜子面前,透过镜子看见身后的狐仙像。 细眉、吊梢眼,花瓣唇,尖下巴,梳着云式流云髻,穿着橘红抹胸裙,歪躺在那里,眼眉低垂。 傅韵放了那肥宅进来,肥宅忙不迭的跑过来,一身肥肉抖了三抖,看见床上空无一物,一脸懵逼。 “我老婆嘞?被你们弄哪儿去了?”肥宅大叫着扑向傅韵,傅韵不悦的把他踹翻在地,肥宅在地上扑腾了半天,都转不过来。 生生走向狐仙像,“你老婆长什么样?” 肥宅费力的从地上坐起来,脸上通红一片:“我老婆长的像樊丙丙!可漂亮了!” 生生与傅韵对视一眼,傅韵咳一声:“你一没钱,二没长相,三没身材,四没身高,五没学历,六没上进心,你确定会有人喜欢你吗?还樊丙丙?不是我打击你,自己撞上鬼怪都不知道。” “谁说我没钱的,房子拆迁我就可以拿到一大笔的钱!就算我长得再丑、再胖!只要有钱,还不是会有一堆女人倒贴上来!” 肥宅倒是很自信,傅韵不由觉得更加的恶心!这句话分明在侮、辱女子。 “以金钱来衡量女人,可见你本身也是个钱堆里的蛆虫!”傅韵呕了一声。 “现在女人不都很拜金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只要有钱,对她们招招手,她们就来了!”肥宅冷笑一声,“她们都情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会坐在自行车上笑!” “那人家不丑,不瘸,健康聪明的,凭什么和你这个没有上进心还无比邋遢的男人在一起?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假设没有这笔拆迁费,你觉得以你这个破德行,这辈子能翻身???能给心爱的女人带来美好的生活???老子要是个姑娘,碰到你这种人,老子宁愿单身一辈子!” 傅韵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踹死他!而且,对于这种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喜欢说一些以偏概全的混账话,傅韵更是听不下去,也绝对不认同—— “所以,你自己这么想,你遇到的人也会是这样的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呕!” 肥宅气的发抖,可是又不敢对傅韵动手。傅韵鄙视的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生生。刚才光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生生,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生生。”傅韵喊了他一声。 生生没反应。 傅韵走了过去,又喊道:“生生?” 还是没反应。 傅韵走到他旁边,这才发现他眸色淡了,双目空洞,眼睛一眨不眨,特别像是被人摄去心魄! “生生!”傅韵摇了摇他,生生很快清醒过来,眨眼,倒吸一口凉气,捂着眉心赶紧拉着傅韵退到一边。 “这尊像里有古怪!”生生拔出双刀,肥宅被这仗势吓到墙角缩着。傅韵晃了晃脑袋,一阵风从窗户吹进室内,鼓起窗帘,傅韵回眸,镜子里立着一个身着橘红长摆襦裙的云妆姑娘,房间里响起“叮叮叮”的诡异乐声,似乎是从镜子里传来的。 “老婆?你怎么跑到镜子里去了?!”肥宅震惊的瞪大眼睛,刚准备过来,但是恐惧又使他收回伸出去的脚,默默观看,尽量当个透明人。 幸好她并没有理会这边,反而看向傅韵和生生,“我一没害人,二没作恶,劳烦二位速速离开。” 怪不得这家里很干净,原来是有仙家坐镇。 生生看了眼傅韵,傅韵问她:“你留在这里是为什么?” “说出来也无妨。”狐仙子向前走了几步,镜子里倒映出房间里的样子,她更像是房间随意走动。 “我本是地仙,这尊石身,是这家先祖济世和尚为我所修,云国覆灭的那一年,天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寺庙没有粮食,无法生活下去,济世就带着我下了山,在山下他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抚养孤儿长大,也就是这个……”狐仙子望了眼角落里的肥宅。 二人立刻明白。 狐仙子继续说:“他的祖先。济世供孤子读书,孤子倒是争气,考上了进士,天资聪颖的孤子很快受到皇上的赏识,得到重用,这时候济世得了病,无药可医,弥留之际,要我护孤子安全,期数七十年,我答应了,可是世事难料,伴君如伴虎,孤子因为一句话惹了皇帝不痛快,被斩首,年仅二三。我愧疚难当,决心找到孤子的转世,再续承诺……” “所以……”傅韵怀疑的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肥宅,“他就是孤子的转世吗?” “嗯,是。”狐仙子点头,背过身不愿看见肥宅的悲切的目光。 傅韵正打算还问些这栋楼的古怪之处,肥宅“哇”的一声扑过来痛哭不休,拍着镜面,一把鼻涕一把泪:“所以,你不是人?你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一句承诺?” 狐仙子淡淡道:“是。”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喜欢过我?我们朝夕相处十年之久,你难道从来没有动心过吗?” 傅韵扯了扯嘴角,略有点无语。方才这个人还一口“老子才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的恶臭口气,现在又为了“爱情”哭的死去活来,还大声质问别人有没有爱过他。 “喂!这位老兄!作为男人呢,可以丑,可以矮,可以没钱,但是不能没有一颗积极上进的心,你知道吗?!” 肥宅“呸”了一声,朝傅韵吐了一口口水,“你滚开!” 傅韵见鬼似的跳开,幸免于难!他对这个死肥宅更加无语,跟一个装睡的人说道理是没有用的! 肥宅继续大哭,“子玉你出来,求求你,你出来好不好?!” “阿禅,我答应济世守你七十年,第一世我守了你五年,第二世守了你五十五年,第三世,也就是这一世,我守了你十年,算到今天,刚好是第七十年,所以我该走了。” “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看在我们三世情缘的份上,你别走!”肥宅用力拍着镜子,以为只要把镜子打碎,狐仙子就会出来一样!可惜他太天真了,这面镜子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镜子,以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伤它分毫。 狐仙子转过来,望着肥宅,说:“如果不是为了遵守承诺,其实你我并无缘分可言,如果没有济世,我和你,生生世世都遇不到。” 肥宅愣了,一时间忘记了哭,脏兮兮的鼻涕挂在鼻下,静了片刻,忽然大吼道,和条疯狗一样,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到了。“所以你当真如此的狠心?!你难道非要离开吗,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阿禅,缘分已尽,强求不得,我再留在你的身边,就是有违天命。”狐仙子还在循循善诱,欲说服肥宅放下执念。 “什么狗屁天命!老子不信命!”肥宅大叫着,站起来,胡乱指着周围:“你看看,你说你不想离开这个老房子,我为了你一直不搬走,成了人人喊打的钉子户,外界都以为我是为了讹更多的拆迁费,殊不知我是为了你!你让我承受这么多,现在说走就走?” “今夜过去,你就可以搬走了。”狐仙子说。 肥宅忽然发笑,“反正你也就想着你自己!不是么?你真是个自私鬼!令我恶心!我的付出,你都看不见!你简直让我恶心至极!” 这话听得傅韵又想动手打人,生生拉住了他,让他听狐仙子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为何第一世会成为孤儿吗?那是因为你作恶,转世受到惩罚,沦为孤儿,是我和济世救了你,第二世,我保了你一世荣华富贵,妻妾成群,安享一生。第三世,你说你喜欢我,我做了你女朋友,原先约定不行夫妻之事,你居然在旁门左道寻了什么迷药……不仅如此,还导致我失去一百年修为,比起这些,你做的那些,简直不足挂齿!” 这下不止傅韵想打人,生生也怒了,大步走过去给肥宅来了一个过肩摔,地板都砸出一个大坑! 肥宅躺在坑里,呲牙露出苍白的笑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窗帘和被单。 既然得不到,那就同归于尽! 生生连忙脱下外套去扑火,却没想到火越来越大,而且这火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居然是真火!扑不灭的!”傅韵抱起狐仙子石身,她的真身就在这里面,只是不愿意出来说出这些,故而借着镜子说明。 真火的燃烧速度很快,火势蹭蹭蹭的往上涨,肥宅堵着门不让他们离开,丧心病狂的笑:“今天大家一起死!” 傅韵一脚踹开他:“谁要和你一起死!臭星星!” 他去拧门锁,发现居然拧不开,他猛力摇晃着门:“这是什么情况!” 生生过来,发现门高处贴着一张符咒,专门对付仙家的符咒,“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肥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居然能请到这么多对付仙家的正品,现在市面上多的是赝品,有太多人不相信鬼神之说,信奉者买到的符咒和佛像,多数都是假的,起不到作用。 还好他目前还是个妖,符咒对他不起作用。生生跳起来,一举揭开符咒,扔进火里,门立刻打开了,空气涌入,火舌顿时窜上房顶。肥宅还坐在火里,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张大嘴巴“咯咯咯”的笑…… 从来时的窗户跳下去,回到地面,傅韵将石身放在地上,一道橘色的光自石身底环绕向上,狐仙子现出真身。 三人同时看向四楼火光通亮的房间,一阵一阵的浓烟从窗户里涌出。 “他死了……”狐仙子低下头。 傅韵道:“他死有余辜,不是吗?” 生生过来说:“仙子,我可否向你打听点事。” 狐仙子道:“但问无妨!” “你知道此处有个无脸妖怪吗?善于织幻。” “知道,不过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知道的不多。不过,这一带比较隐秘,最近有很多妖怪在这边活动。” 生生抓紧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头领是谁?” “似乎是个女子,上一次还和鬼界的牛头马面在此打了一场。” 傅韵道:“有趣有趣!鬼界的牛头马面都出来了,没想到有朝一日鬼界和妖界还能动起手来,要知道鬼界一向讨厌其他各界。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狐仙子摇摇头。 “好吧。那你可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一双紫眸,很是显眼!”傅韵问。 “看见了,他就在这里。不过这里到处都是幻境,除了我住的那一栋楼。并且你们进去是无法知道的,幻境还会随时移动,一不小心就没有办法出来,因为幻境里有幻境,数层幻境交叠在一起,可以无限坠落!” 傅韵道:“这么神奇,emmm我果然是老了,不如年轻人那么会玩,他们总能造出新花样来丰富生活,增大魍魉局的办案难度!” 生生笑了笑,“你很乐观。” 狐仙子没点头,望着他怀里的小黄狗,“能给我抱一抱吗?” 小黄狗缩了缩身体,似乎不愿意。 “这家伙怕生,就不必了吧。” 狐仙子收回手,也没有强求,淡淡说:“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济世为我塑石身,我自然要还他!” “可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你还要去?” “嗯,因为我爱他,” 第九十章 现世篇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傅韵“感动”的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行了,办正事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局主大人。” 生生打断了他,傅韵叹了口气,望着生生的背影。不得不说,有时候真的羡慕一个人可以做到如此的冷静,没有感情。 想起人界一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动了情的杀手连枪都拿不稳,动了情的弱者却可以变得比狼更狠! 七情六欲这种东西简直是太复杂了。 狐仙子说这里到处布有幻境,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其中。 随着织幻师的数量变多,幻术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运用。织幻师也从一门正经的职业营生变成了给钱就做的一行,故而导致本是不外传的幻术,变成了流传在六界共商城大街地摊上十块钱一本的“功夫秘籍”,虽然书中记录的都是一些最简单的,但是修炼的人多了,渐渐就有人认真参透其中奥秘,自己也可以制作出低级的幻境,听着低级,若是修为不高的人进去了,也是有的受的。 好在此处幻境都是一些低级幻境,唯一麻烦的地方就是数量太多,幻境包着幻境,还会随时移动,这点够会为难人的。 不过术业有专攻,魍魉局在此之前,早已研究了对策! 傅韵掏出一把伞来,举在头顶,前方小心翼翼探路的生生听到身后忽然安静,回过头来,却见傅韵举着“曲观”,不由无语,直起腰身,说道:“方才在楼里,你怎么不拿出曲观。” “嘿!不是这样的!”傅韵走过去,勾住生生的脖子,“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方才那是幻觉,和幻境是不一样的,曲观在幻觉里,起不来太大的作用的。” 生生被他胳膊勒的喘不过气来,千拉万拽总算扯开了傅韵的手。他问道空气中飘来一股清香,都快入冬了,除了菊花,已经没有花开放了,可是这清香分明不是菊花的香气,这清香更像是墨香之中带一点略浓的花香,两者中和,闻起来倒是不令人反感。 香气越来越浓,生生感觉背后不对劲,他连忙回过头,一个身着月白旗袍,披着红色披帛的美艳女子,赤足立在那里。她一来,云层退散,月光如瀑布倾泻,落在她的身上,多了一层如梦如幻的乳、白光晕,更显得她面容动人心魄。 “这是……” 回忆汹涌而至,行宫屋顶,美人回眸,隐于圆月里,三千青丝在风中飘扬。 傅韵怔了怔,走了过去,生生拉住他——“你做什么!” “我认识她。”傅韵停下来说道,生生惊,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是说你认识这个妖怪?” 傅韵点头。“是啊,在云国见过她一面。” 生生把他拽到身后:“不过一面而已,她是个妖怪,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你认识吗?”傅韵反问,目光对上生生的眼睛,生生乱了,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纳兰言,“我不认识。” 这里,他说谎了。他只是没法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百分之八十,他是可以确定的。 仅凭那一曲红绡,记忆回到云国的某一夜,天边亮起红光,生生躲在深巷的竹笼后,天上的月亮比往常大上许多。 通常在这样的月圆之夜,是会有许多妖怪出来在月下修炼的,生生也是。 他本是地妖,法力微弱,这辈子都没办法升入仙道,只希望脱离现在的窘境,有了人貌,代表还是有一定可提升之地。 所以他要勤奋修炼! 生生从来没有杀过人,是一个本分至极的好妖怪。今夜同好朋友来此修炼,天时地利人和,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不止他一个妖怪,今夜大部分的妖怪都出动了,往往这时候也是最容易乱的,所以生生挑了离人近的地方,这样妖怪会少一点,就算有异动,也祸害不到这里。谁知道刚来没多久,就碰到一伙妖主风乂手下的妖怪。 他们似乎是在这里办事,变作人类的模样,手上都拿着武器。 生生选择躲到竹笼后,打算等他们走,谁知道自天边那一道红光亮起来的时候,来了一个更大的人物。 从天上飞来,赤足落于地面,腰间一曲红绡很是显眼,她和风乂手下的几个妖怪说着什么,然后看向了这边。 生生心一紧,忙缩回头,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遁地走了。 他那时候看见纳兰言的第一感觉就是,她是个人,但是身上有妖气,还有别的陌生的气息,总之很强大,让他很恐惧。 从来没听说妖界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猜测是替风乂秘密办事的人物,风乂这个妖怪,身为一届之主,看起来不管事,可是生生绝不相信。 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生生意外闯进狐妖的领域,一片开阔的草地上,硕大的月亮下都是迎月而立的狐妖。 生生害怕的瑟瑟发抖,狐妖是所有妖族中最排外的一族,又加上修炼期间被打断,他们很快就抓住逃跑的生生,丢到狐妖中间,对他又是打又是骂,还过分嘲笑他地妖的身份。 有一个狐妖看中了生生与生俱来的皮囊,说要扒了作衣裳,立刻就有有狐拿来了刀子,将生生的皮活生生给割下来,还“好心”喂了他一颗丹药,让他不用死,但是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后来是罗尧救了他,生生答应他,只要罗尧替他杀了那个剥他皮的妖怪,生生愿意替罗尧做任何的事! 罗尧果然信守承诺,替他夺回人皮,还给了他一张滴血的狐狸皮。生生把狐狸皮丢到火里,吃下赤叶桃树,开始替罗尧办事。 “傅韵!” 思绪回到现在,生生喊道,“她是风乂的人。” 傅韵懵了一下,纳兰言也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妖怪居然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也没关系,迟早的事。 纳兰看向傅韵,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她走过来,想要拉住傅韵的手,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横在他们两人中间,林砚走出来。 傅韵目光一晃,“林砚……” 林砚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剑指着纳兰言,质问道:“你是谁?” 纳兰言转身,背向他们,“我和傅韵说话,总之,你们最好不要妨碍我。” 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林砚和生生都盯着傅韵,怀疑的目光让傅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呀,没有呀,我只见过她一面,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傅韵解释道,说实话,他自己也挺不明白的,为什么千年前云国的那一夜,纳兰言对自己冷淡到了极点,现在,却一副我和她认识很久的样子…… 傅韵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一没钱,二……emmm在魍魉局有一套房子,还有车子,不过这不足以吸引到一个妖怪吧,妖界妖民总体生活幸福度可比魍魉局高多了!这点是六界有目共睹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了?唉,除了这一点,傅韵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纳兰言苦笑二声,不大在意,目光落在抱着狗的傅韵身上,“你把狗给我。” “喂,你们怎么都看上了我的狗,我不同意。”傅韵说,话音刚落,怀里一直沉睡的小黄狗突然醒了过来,跳到地面上,奔到纳兰言怀里。 “这是什么情况?”傅韵闻到阴谋的气息。 “还有,林砚,我不想与你为敌。”纳兰言抱起小黄狗,那小黄狗看起来和她更为亲昵,舒服的眯起眼睛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林砚:“……” 没说一句话,挺剑而上,“师妹的眼睛是你做的!” 一曲红绡脱手而出,层层缠住雪月,纳兰言道:“我给你解决了难题不是么?” “你害苏与每夜疼痛难忍,我难不成还要感谢你吗?” “苏与?不是苏渔吗?林砚,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没有那么的爱苏渔,包括苏与。你于她,只是浅浅的男女之情,还是责任呢?” 林砚奋力挑断红绡,冷冷的剑光在空中划过,漫天碎布屑洋洋洒洒落下来,纳兰言在这勾唇轻笑。 “你心虚了?” 林砚冷眸,傅韵望着这形势不知所措,随即拔出唐刀,风乂的手下难道还有什么好人吗?就好比鸿城和黑熊,他们两个都在风乂手下做过事,看看是什么模样?! 纳兰言注意到傅韵手上的唐刀,眸光一收,多了冷意,她退后两步,地上的碎屑重新聚到一起回到红绡上。 “后会有期,傅韵。”纳兰言说,转身消失。 目前还没有掌握纳兰言实质性的犯罪动机,所以就算她不走,也没办法对她动手,如果伤了她的话,她还可以去六界联合局告魍魉局。 六界联合局相当于人类世界的联合国,作用都差不多。 生生走了两步,对林砚说道:“局主大人,方才您去了哪里?我们一直都没找到您,身边也没带个人。” 林砚收起剑,“刚破了幻境才出来,这边太危险了。” “三岁大人不是对幻境这一方面有研究吗?咱们可以去请他来帮忙。”傅韵说。“对了,上一次我们碰到了公孙度,云沂的幻境很可能就是出自他手,而且上一次兔子精阿雪和她也有关系。” “嗯……”林砚轻轻应了一声,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生生和傅韵对视一眼,拉着林砚往外走。傅韵道:“好啦,一个妖怪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林砚没说话,只是默默反思。 上一次云沂幻境里的事,他回去后有好好想过,之所以会再次把苏渔置于危险之地,是自己的原因,以为有了项链,就可以保护她,自己怎么一点不像活了几千年的人…… 【魍魉局】 云国时期,曾在人界守一方地域的神者,如今都已经转去做其他的事情,守地域之事都已经转交给了后辈。 林砚恢复白衣玉冠长发少年的模样,傅韵跟在他后面,走进忘忧阁。 忘忧,忘忧,忘却忧愁。 这是陌离长老亲取得名字,放眼整个魍魉局,唯三岁大人一人有此待遇。 魍魉局至今还保留着原先的容貌,除了把金师兄的那个办公处给封了之外,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魍魉局内多了许多绿植,林砚素爱绿色,说是啥代表“希望”的颜色,傅韵也不大理解。 推开古制的木门,寻上二楼去,一张55寸的液晶电视上正放着游戏画面,一个大约六七岁大的短发小男孩趴在地毯打游戏,转动着黑色摇杆,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悠。 胳膊肘边还放着果盆,里面放着新鲜的各种水果。地毯上各种机械小车,听说三岁最近迷上人界的跑车,摩托,并且他还计划买一辆! 哦!傅韵不想打击他,在神界省吃俭用几年买一辆还是有可能的,不过神界的设计师审美似乎存在障碍,设计的超跑远不如人类设计的那么好看。 三岁抬起头来,看见他们,抬手打了个照顾:“嘿,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了,随便坐。”然后,继续低头打游戏。 “来问你最新研究成果如何了?”傅韵坐下来,三岁往旁边挪了挪,傅韵剥了一个香蕉,大口大口吃起来。 “嘿,不就还是老样子,我最近又对那玩意儿没兴趣了。”三岁说,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机。 傅韵看了眼站在窗户边眺望远处的林砚,收回视线,对正在疯狂操作的三岁说道:“不瞒你说,我碰到公孙度了。” “嗯?公孙度是谁?”三岁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公孙度!公孙度!”傅韵提示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三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丢下游戏机,直愣愣的坐起来,捧着圆嘟嘟的脸,“你是说,公孙度!是那个织幻师公孙度?!!!” “对呀,不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要挑战打败的公孙度嘛!”傅韵说。 三岁一时间还不太相信,跑到端坐于沙发上的生生,扒着他的腿,“生生,你们是真遇到公孙度了?” “嗯!”生生点头,三岁得到确定的回答,一蹦三尺高,也不管电视机里挂掉的小人,“太棒了,终于给我逮到她了!” 三岁自从研究幻术以后,就着了魔似的要和公孙度pk,因为目前所知,就她一个人有点手段。 第九十一章 现世篇 “所以,你现在是同意了?”傅韵捏捏他的脸颊,三岁送他一个大白眼,跑到卧室里,对着镜子戴上一个兔耳发箍,然后换下身上的睡衣,套上一套萌哒哒的兔子外套和裤子,走出来。 “你这样穿?”傅韵不大理解,他们是去办案,不是去游乐场玩耍啊喂!这么冒着粉色泡泡的卡哇伊打扮,一点都不严肃呢! 三岁才不管他,拉上拉链,跳了跳,帽子上的兔耳随之跳动,解释道:“公孙度喜欢小孩,不是嘛?我打扮的可爱一点,才更容易接近。”他对着空气打了三拳,拳拳有力,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不过他确实不是小孩子,因犯错才被陌离局主罚变成小孩子模样的,算起来今年似乎是期限的最后一年,也就是说,在今年的某一天,他就会重新恢复成大人的身高了。 时间过去太久了,傅韵已经不记得三岁大人原来的模样了。 大包小包带了一些必备物品,傅韵替他背着沉甸甸的背包,三岁笑呵呵道:“老城区那里就由我来解决,听你们这么一说,很是感兴趣呢!” 金师兄的发动的那场异变结束之后,林砚在地牢里找到了傅韵、浮降和三岁他们,当时三岁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神形俱灭,不过还好被洛白长老给保了下来,不过三岁需要重新修炼,如今已经恢复到了鉴开顶阶,对付一些小妖怪不用担心。 “你切记不要随便和公孙度动手哈!”傅韵好心提醒道。 “知道!你个臭小子还敢来提醒我!想当初,你才来魍魉局,可是在我手下呆过好一阵子呢!我也算是你半个师父!哪有徒弟对自己师父指手画脚的。” “额……”傅韵扯了扯嘴角:“往事莫提,往事莫提!” 在三岁手下呆过不是丢人之处,让傅韵尴尬的是他曾经在无忧阁搞出不少的滑稽之事,他怕三岁大人旧事重提,岂不是让人十分尴尬。 回人界的路上,傅韵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些日子,明朗去哪里了?好久没看见他了!” 林砚道:“他自己请命去了藤蔓驻守去了,去了有好几天了。” “藤蔓?”傅韵和三岁同时惊呼,一旁的生生闻言回过头来,他好歹曾经也是妖界的,对藤蔓还是略有耳闻。 藤蔓地处人界,是一处极其不稳定的地方,人鬼妖魔,还有仙神的重大逃犯藏匿,是一个混乱不堪的所在,因为其中太过复杂,没准你得罪了藤蔓里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人物,没准他背后会牵扯到不知道哪个界的大人物,所以六界各处都不敢去管,小心翼翼维持自己的生活。其中利益链交错复杂,若是要连根拔出,怕是会得罪不少人呢,而且对六界都有影响。 “藤蔓上一个驻守神者是谁。”三岁问道。 “是扶泠大人,她死在了藤蔓城中,不知死因。”林砚答道。 “扶泠……”傅韵沉吟,认真思考了片刻,记忆之中自己没有和这位已故神者有过交流。 “我和扶泠曾是朋友,是同一批进入魍魉局的,后来她一个姑娘家被分到了藤蔓……扶泠在神者测试之中每项都很优秀,抽领域的时候,没想到她抽中了藤蔓,按规定,是不可以反悔的。那时候藤蔓还没有那么乱,我们大家都以为她会没事……” 一旁的三岁说道,脸上浮现难过的表情。 “没想到她才去了三个月,就传出了噩耗,死在了人界新年的第一天,等我赶到藤蔓的时候,她躺在雪里,身体都僵了。” “后来查出来是谁做的了么?”生生问。 三岁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哪里会有那么容易,首先,藤蔓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地方,所以后来,魍魉局再也没有派神者去藤蔓。” 如花一般的年纪,就此陨落。三岁将她埋葬,除他之外,再无人问津。 三人皆是若有所思,傅韵想起来,问林砚:“既然藤蔓如此的危险,你怎么还同意他去了,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林砚抿唇,转过头去,“也许他有他的想法吧。” “林砚!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声音提了好几个量。林砚回过头来,傅韵望着他,眼前这个人淡然的处之的模样,真搞不懂。 “他不是孩子了。”林砚提醒道,又转了过去,留给傅韵一个背影。 “也是……呵呵,人生应该交由他自己去决定。”傅韵没再争辩,他不相信林砚会一点都不担心。即使他心里早有打算,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只等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明朗。 一行人回到人界的公寓里,三岁刚踏进一步,就察觉到了有人类的气息,抬头望着林砚,责怪道:“你怎么还把人类放在家里?在人界养老婆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林砚脸一红,还好苏渔似乎没来。 三岁径直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姑娘,他一脸好奇的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郁欢的手上,然后用手轻轻戳了戳,“她怎么少一魂?好奇怪呀!” 傅韵查看了一番,“这就是云沂的目的?原来如此。” “噫!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三岁一面说,一面搭上郁欢的手腕,替她把脉,脉象平稳,还好没什么问题。 “就是云国开国的云沂帝啊,将皇后转世之后的魂魄给抽去生魂来复活皇后。”傅韵摆摆手,世界上的事情,皆有理可循,不会无端生事端。 他溜到冰箱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许多的零食和新鲜水果,这有老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家里的冰箱从来不会空着的。 要是能娶到如此贴心的老婆,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傅韵饿极了,拆了几包零食独享起来。他们在房间里讨论了一会儿,然后都出来了,林砚关上门。 “既然要抓出云沂,可能就需要委屈一下苏与姑娘了。”三岁说。林砚眉头紧锁,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不想冒险,做没有把握的事。 门外响起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维,苏渔背着书包走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愣了三愣。 空气一度安静。 林砚看向她的脚,只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就站在瓷砖上,苏渔尴尬的垫垫脚,林砚二话不说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走向鞋架。 “你干嘛呀?” 当着三个人的面,实在是太羞人了!苏渔捂脸。 “下次不许赤脚在地上行走。” 苏渔咆哮:“不是穿袜子了嘛!” 表面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林砚放下她,蹲下身,替她穿上棉拖鞋,苏渔忐忑不安的抬起脚丫子,肚子又开始痛了,每次一紧张就会肚子痛,好在很快就过去了。 “好了。”林砚站起来,苏渔低头不敢看他,望着自己的鞋子,觉得脚底特别的温暖。走到客厅,傅韵和生生双双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玩的热火朝天。 只有那个没丁点大的小男孩还在看着自己,穿着兔子装,特别的可爱。苏渔简直要被他萌化了,他的眸似孩童那般纯洁干净,但是那眼神可不像一个孩子。 “这是……小小表弟?”苏渔拿了包孩子爱吃的薯片走过去拆开,递给三岁。 三岁瞥了眼她手里的零食,人类的玩意儿。方才好像看见傅韵吃的就是这个东西,好像味道很不错的样子,可是这家伙不是已经辟谷了吗?这么大的人还逞口腹之欲? 他看了眼满脸挂着不自然的笑意苏渔,想必是因为自己迟迟没结过来了,所以她很尴尬。 算了,不要为难她了。 三岁接过来,说道:“谢谢。我可不是他的小小表弟,我的辈分比他可是大上许多呢。” “嗯?”苏渔懵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林砚,见他点头,自己更懵了。 这个小屁孩……是认真的。 自己叫错了辈分,他居然没生气,苏渔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相处的女孩子嘛!然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摸了他的脑袋…… 空气忽然凝滞,三岁挑眉,对着茶几上的镜子顺了顺头发,苏渔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迈着小碎步跑进郁欢的房间里,“嗯!下次不能随便摸小孩的脑袋了。”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去拉窗帘。平时这个窗帘都是拉上的,提防云沂发现郁欢的所在。 窗帘拉到一半,苏渔看见风儿站在楼下,她一身凤冠霞帔显眼的很。 虽然这两年汉服兴起,走在大街上看见很多年轻人穿汉服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像风儿身上这一套,这布质、刺绣、饰品、凤冠,一套成品下来,都太过正统,就像博物馆里陈列的文物一样,没有任何一家汉服店可以做到如此的逼真。 苏渔愣了一下,风儿就是在看自己,她慌忙拉上窗帘。 “这对夫妻不会联手要彻底取代小欢欢吧?” 苏渔猜测,想了想,那天在山洞,风儿的一番话,表明她不是这等有野心之人。苏渔拉开一点点的小缝隙,望见风儿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莫名有点儿心疼。 云沂呢?云沂这时候又在哪里? 他不是承诺要带风儿看遍人世间最美好的风景吗?他怎么没有陪在风儿的身边,还有,风儿是如何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难不成自己今天恰巧出门就被风儿遇上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话对自己说呢…… 我应该去见一见她吗? 苏渔合上窗帘,望了眼床上沉睡的郁欢。 什么时候才有结局,还要等多久?如果当初没有答应郁欢陪她去上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难道强求来的缘分,就注定不会幸福吗? 苏渔心烦意乱正准备开门出去,却听到客厅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林砚:“我不同意!上一世因为魍魉局的内乱已经牵扯到她身上一次了,我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三岁:“不用苏与姑娘引出云沂,那还有什么法子?你要是不介意,我大可以背着床上那个女孩出去。” 这下轮到傅韵反驳了:“以一个人类做诱饵,这本身就违反了魍魉局的条规。” 三岁:“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咯?” 安静了四五秒钟,林砚说:“我扮成苏渔的模样去吸引云沂。” “行行行,这确实是一个法子。”三岁拍掌。 苏渔更加头痛,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她开门走了出去,静静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吸引云沂好了。” “小鱼,你……”林砚刚想否决这个提议,苏渔耸耸肩膀:“无所谓,前几天我还碰到云沂了,他还把我带到幻境里,用骷髅人吓唬我,还不是被我给逃出来了,我可不是什么弱鸡!” 林砚眼底多了一抹痛色,纳兰言说的话不断冲撞他的大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没有那么的爱苏渔……” 他头一阵刺痛,林砚稳住晃悠的身形,深吸了两口气,说道:“我很害怕失去你,你知不知道?” 我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不想再看着所爱之人死在眼前? 这一切你知道吗?你真的能体会到吗? 林砚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苏渔点头,鼻子有点点酸涩,不知怎么的,林砚的这句话让她很是动容。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应该互相包容,互相理解,在一起开心最重要不是吗? 林砚呵气,露出一个苦笑。 前世的过往已经忘的一干二净,林砚说给自己听得那一晚,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绘,好像又在想象之中把那些事都经历了一般。她相信了苏与就是自己,她们是同一个人。 苏渔只是明白了林砚的难处,有时候并不会要求的那么多。 “郁欢是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我也没有办法看她一直沉睡下去。”苏渔抹了抹鼻子,生生逼回想要掉下的眼泪。 “嗯……”林砚垂首,轻哼一声,似乎释然,又或是同意了,他抱紧苏渔,在耳畔温柔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不保护好我,我就打死你!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苏渔“恶狠狠”的对他肩膀来了几拳,林砚配合她演戏,倒地不起。 “哎,你这个‘尸体’演技很不过关哎,哪有人死的时候还在笑啊!”苏渔说道。 林砚睁开眼睛,一脸无辜:“因为我是中了丘比特的爱意之拳。” 众人:“切~” 第九十二章 现世篇 走出宿舍楼,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风特别大,看来要步入冬天了。苏渔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走下楼梯,她回头望了眼树后,那里站着一个游魂。 傅韵说那些游魂都没有离开,而是藏匿起来。她开始怀疑起房公子了,以房公子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苏渔收回目光,迎风向校外走去,路边梧桐树,落叶飘零,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悠哉悠哉的去往林砚的公寓,路上的车辆不多,这块儿是大学城,较多的都是学生。 偶尔看到几个穿着汉服的妹子飘了过去,苏渔居然在其中又看见了风儿,她今天依旧穿着那一身凤袍,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苏渔一个愣神,车子撞到路边花坛上,身子扑到地上,手心都擦破了。她爬了起来,心中懊恼,吹了吹掌心的伤口。 自从那一天和林砚他们商量好之后,苏渔每一天都会出来走一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云沂,生生则在暗中保护自己。 不过已经已经逛了三天了,还是没有碰到云沂,他不是很想找到郁欢吗?怎么一直都不出现,在耍什么花样?反而是风儿一直在跟着自己。 苏渔扶起单车,视野里多了红色裙摆,上面绣着金色展翅凤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苏渔抬起头,风儿望着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移步奶茶店,一路上吸引太多人的目光,风儿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长的也很漂亮,这身凤袍配上这逼真的凤冠,回头率多的让苏渔头皮发麻。 苏渔推开玻璃门,让风儿先进去,然后自己去柜台点了两杯全套奶茶。柜台点单的小哥哥,全程都看着风儿,像一个痴汉,苏渔叫了他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苏渔哀怨的回到位置上,风儿新奇的望着房顶上的水晶灯,又看了看玻璃窗外,指尖轻轻划过窗面,苏渔注意到她的手是青白色的。 在墓中的时候,她明明只有腿是这个颜色,难道已经蔓延到了手上了吗? 不过数日不见而已,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所以…… “如你所见,我活不了太久。”风儿收回手,藏到袖子里。 苏渔若有所思,服务员端着两杯奶茶走了过来,苏渔抬头一看,居然是刚刚在柜台的花痴小哥哥。 他放下奶茶,羞涩的拿出手机,不好意思的看着风儿:“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 苏渔拿吸管戳奶茶的动作一顿,深深吸了口空气,估计这个微信、qq之类的,风儿都不知道吧。 “哎,人家有老公了,她结婚了。”苏渔替她拒绝道,看风儿那纠结的样子,是根本无法理解现在这个自由恋爱的时代。 “啊?这么年轻就结婚啦?”小哥哥失望的收起手机,“对不起,打扰了。” 风儿尴尬的低头,等那小哥哥走了之后,苏渔说:“下次有人这样,你就直接拒绝。” 替她插好吸管,苏渔把奶茶递给了她,“超好喝的,你快尝一尝,这家全套奶茶量特足!” “……” 风儿握着奶茶愣了半天,才学着苏渔的样子,轻轻吸了一小口,入口一股茶味在口腔四溢开来,还有浓浓的奶、香气息。“的确很好喝,云国没有这么好喝的东西。” “噗!”苏渔连忙用纸巾捂住嘴,还好没有喷出来。她将嘴里的奶茶全数咽下去之后,问道:“云沂没有带你喝过奶茶吗?” 风儿垂眸,摇了摇头。 “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吵架了吗?”苏渔吸了慢慢一口红豆和布丁、珍珠,腮帮被塞的满满的,一面咀嚼,一面问道。 “没有。”风儿支着额头,手在桌面画着圈圈。 苏渔明白她是不想说的,也就换了话题,“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风儿停止了画圈,目光一冷,苏渔往后缩了缩,有点害怕。 “把生魂还给郁欢吧。”她说道。 “什么?!”苏渔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简单?眼前这个风儿不会在耍她吧? “我自愿把生魂还给郁欢,希望魍魉局的人不要找云沂的麻烦。”风儿拉住苏渔的手,求道。 苏渔抽回手,躲开目光:“你求我有什么用?” “你认识魍魉局的人,不是吗?”风儿收回手。 “……”苏渔想说,自己是个凡人,难道还是左右神者的决断吗?而且,云沂本来就违反了条规理应受到惩罚,难道就因为风儿来求她,她就可以让林砚徇私枉法? 可是这些话她统统都不敢说,她得留个心眼,她不信风儿对这个新颖全新的时代不感兴趣,而是一心求死? 这世上的人不都是想活的更久一点吗? 苏渔低头喝了口奶茶,掩饰自己的复杂的情绪,“抽生魂这种事,我不会,我得让朋友过来。还有,云沂犯的错不是简单的错,如果郁欢醒来之后,会原谅他的话,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风儿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苏渔转过头去,咬着吸管,看了眼外面,云沂穿过人群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过来。 “云沂来了!”苏渔惊恐,云沂在她的心里就等同于噩梦,她特别害怕遇到他,只要看到他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苏渔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走!”苏渔拉起风儿的手,从奶茶店后门溜了出去。 云沂一定是看见她了,完了! 慌不择路,苏渔带着风儿就往人多的地方钻,曲折复杂的小巷子因为云沂的出现,已经成功让她有了心理阴影。 她后来每次经过小巷子都要躲开很远。 奶茶店后街就是步行街,特别近,那里人流量大,云沂不容易找到自己。 风儿的腿脚不利索,走路都有些困难,别提跑步了,苏渔蹲下来,直接背起她。 穿过步行街,去到马路上打车去林砚家,越快越好。生生守着自己也不行,先不说二者实力,这个苏渔不知道,但是云沂光有幻境这一点已经取胜了!他一放幻境,困住他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刚背起风儿,生生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把风儿移到他背上,他背后还背着两把刀,一身古装,和风儿在一起,有点像拍电视的,引来许多人回头。 风儿脸色惨白,估计又是封建思想在作祟了。苏渔拍了拍她的肩,让她不要在意。 云沂的身影出现在街尾,生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苏渔还没反应过来,生生已经甩开一大段距离,她想了想,决定和生生分头跑,然后在林砚家汇合。 不过跑了没多久,苏渔就发现云沂并没有追自己,果然是风儿重要一点。苏渔追上生生的方向,却见前头有光闪烁,一群人围观,苏渔跑到旁边的炸鸡店二楼一看,原来是生生和云沂打起来了。 “完了完了,生生看样子不是云沂的对手。”苏渔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林砚,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苏渔急道:“你快来我这里,云沂和生生打起来了。” “好!你快把位置发给我。” 苏渔挂了电话,发了位置过去,自己跑下楼。 这时候自己过去似乎不太好吧,这不就是给云沂做人质的吗?想了想,苏渔又跑回了楼上观战。 围观人群里还有几个胆大的再录像,看的津津有味。 生生被云沂一掌击中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来,眼看就要被云沂打死,风儿跳出来拦在云沂面前。 “你够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风儿哭道:“这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一点都不快乐,云沂,你不要再为了我一错再错了,不值得!” 云沂并没有打算收回架在生生脖子上的剑,反而眯眸望着风儿,“值得!值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让风儿你回到我身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觉得不值得!你只是觉得你心里舒坦了而已,可是我没有……”风儿拉住云沂的手,他的心一瞬间柔软了,语气也软和下来。 “那你想怎么做?” “我……”风儿靠近一分,双手环住云沂的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把生魂还给郁欢。” 云沂身体一僵,风儿闭上眼睛,她知道此刻的云沂脸色一定很差,也许会发怒,但是她不怕。 “云沂,我说的是真话。” 云沂推开她,那样决绝,那样不留情面,蹙眉质问她:“你难道不想留在我的身边吗?” “我想,但是我不愿意你犯错。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还可以与转世的我相遇,不是吗?” “呵呵。”云沂冷冷笑了笑,“原来这个世上的确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这个世界的确很美好,可终究不适合我。算了吧……”风儿拿起生生的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腹部。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没有人阻止…… 她松开手倒在地上,一朵血红的花在裙底怒放开来。 “风儿!”云沂扑过去,把她抱到怀里。 一旦肉、身受损,那就真的再也无法复活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的这么不留后路,不肯给一丝一毫的情面呢? “你何必呢?”云沂埋头痛哭,心如刀绞。 风儿抚上他的脸庞,“千年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 泪珠打湿了她的手,风儿将脸凑过去,在云沂的嘴角留下轻轻的一个吻。 “她是我,我也是她……”风儿道,眸里的光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拉紧云沂的手:“陛下,来世再见。” 云沂感觉风儿的手松了,歪在自己怀里,没有了呼吸。她安安静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楼上观看的苏渔,彻底傻眼了,跌跌撞撞下了楼梯,挤进人群里,“让一让,大家让一让。” 风儿,云国的第一任皇后,是个温柔至极,宠冠后宫的幸福女子,得到了别人企及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帝王之爱,且独宠她一人,其子,将整个云国王朝推到了鼎盛时期。很多小说里,都会提到她的名字,实名羡慕,这样的爱情,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呢?丈夫和儿子,都让人羡慕。 苏渔扶起生生,看了一眼风儿,前一刻,她还在奶茶店里同自己说,奶茶很好喝,她还在为要微信的小哥哥而感到不舒服,下一刻,她与所有人,天人永隔…… “风儿……”云沂哽咽道。 苏渔掺着受伤的生生,抬手接过从风儿身体里飞出来的一缕幽魂,紧握掌心。云沂睁着猩红的眼睛瞪着苏渔,苏渔把手藏到背后,说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难道要让她走的难以心安吗?” “呵呵……”云沂颤抖着手,苏渔从他眼里看出了送死的决心。 “没有了你,你叫我怎么活?”云沂闭上眼睛,欲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苏渔大声道:“你让郁欢怎么办?她生生世世都没法遇到你,风儿说的来世再遇,你难道要食言吗?” 她知道云沂现在还无法接受郁欢和风儿是同一个人的事实,但是为了保住云沂,只能如此一试了。 云沂闻言,果然停止了动作。林砚他们恰好赶到,驱散了周围的路人。 “事不宜迟,把生魂送回郁欢体内。”苏渔说道。三岁从林砚和傅韵两个人中间钻出来,望着云沂和风儿,惊奇的瞪大眼睛:“活了千年的人?” 不过很快他又被云沂恐怖的眼神给吓了回去,云沂抱着风儿,跟在林砚后面。 苏渔不知道他们那天出了墓之后,去了哪里,究竟为何分散离开,但是他们至少是相爱的,只是苏渔一直不理解云沂,为什么死心眼似的认定郁欢和风儿不是同一个人? 生魂重新回到郁欢体内,风波停息,简简单单没有发生大战,只是清理在场的人类记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郁欢醒来,大家都自觉退了出去,给他们单独留出空间。云沂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没有靠近半分,因为郁欢看起来很怕的样子。他望着郁欢的脸,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对不起。” 三个字,郁欢又哭了出来,张开双臂扑倒云沂怀里:“紫曦。” 云沂愣住,紫曦……这个是他的字,除了风儿没有人知道。 第九十三章 现世篇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失去了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样。 可是同时他的心里又有点儿难过,“你是风儿还是郁欢?” “我是郁欢啊!紫曦,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云国,我和你相识的情景,还有有一年除夕夜,下了一场好大的雪,你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满城张灯结彩喜庆之景,我好像经历了一遍。” 云沂轻轻回抱着她,“都过去了……” 郁欢松开他,擦了擦眼泪,“这么说,你已经释怀了吗?” 云沂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来,郁欢慌乱的拉住他的手,“你要去哪里?” 手指动了动,云沂回眸一笑,一点一点的抽出自己的手,“赎罪。” 郁欢怅然若失的望着空空的手心,云沂走了出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景象。 过了许久,有人进来,郁欢看过去,是苏渔。她走过来,问自己:“好点了没有?” 郁欢问:“云沂呢?” 苏渔说:“他走了。” “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 “多久?” 苏渔沉默了,郁欢明白了她的意思,盖了被子又躺了下去,面朝里侧睡着。苏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时候只能嫌弃自己嘴太笨了。 她又坐了一小会儿,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郁欢想静静的呆一会儿,估计这次这件事会让她抑郁很久……一生好不容易得此一挚爱,没成想竟是一场骗局。 还能看出了郁欢依旧喜欢云沂,只是这一生他们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 回到学校,在宿舍楼底下,苏渔看到那个游魂还站在那里,她一路上细细一想,总觉得房公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看了看周围学生不多,苏渔钻到树林里,把那个游魂拖到一处无人的草坪上,这边也没有人。 那游魂被突如其来的苏渔给吓得个半死,魂体都闪了闪。 “说,你是不是认识房公子?”苏渔装出恶霸的样子,质问游魂。 那游魂几欲昏厥,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苏渔。 “你说还是不说?”苏渔捡起地上的树枝,“你要知道,平时这些伤不到你的玩意儿,一旦到了我的手上,可能会把你打的魂飞魄散喔~” 她甩了甩手,树枝划破空气打出嗡嗡低沉之声。 游魂吞了吞口水,开口说道:“认识的,认识的。” 苏渔丢掉树枝,拂去手上的灰尘,抬首作思考状,望着天空,“这么说,其实叫你们过来的是房公子?” “是的!”游魂点头,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不敢说谎。 “那他叫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苏渔来回走了两步,游魂望着她晃悠的样子,不由更怕了:“房公子叫我们来是为了保护宛儿姑娘的。” “宛儿姑娘?” 看来说的是谢谢宛儿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好奇。苏渔收回飘远的思绪,转而看见游魂跪在地上,“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 游魂哆嗦着摇摇头,低下头。苏渔察觉到背后刮来一阵冷风,她迅速回身,房公子站在山坡上,面若寒霜。 苏渔踢了游魂一脚,小声道:“还不快走!” 那游魂自认倒霉,拭着眼泪慌忙离开了。 房公子走下山坡,苏渔不慌不忙,等他走到距离自己三步开外的时候,苏渔说道:“你不会怪罪我打听你的事吧?” 房公子驻足,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苏渔觉得他好像突然间变得不近人情起来,不像才认识那会儿,喜欢夸夸其谈,现在反而变得阴沉不定。 房公子打断她的思维,说道:“我不会怪你。” 苏渔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纵然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比如房公子为何号令这么多游魂来保护谢宛儿,不巧,她还没有问到这一点,房公子就来了,她总不能继续问。 “等等。”房公子叫住她。 苏渔暗道:真是不妙。她慢慢回过头,房公子说道:“宛儿曾与你有过争执,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苏渔无所谓道:“不是我放在心上,而是你该让她别总记仇才对,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渔顿了顿,看了眼房公子的脸色,觉得话不应该再说下去了,本来她还想说最近谢宛儿看她的眼神像看见了仇家,不过如今看来,同房公子说了也没用的,他是个护内的家伙。 反正只要谢宛儿不和自己动真格的,她才不会随便找别人的麻烦呢。 房公子没说话,苏渔料他也无法反驳,转身加快步伐离开了树林。 回到宿舍里,幸好大家今天都在宿舍。 张宜欢看见她,问道:“小鱼,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呀?” “朋友生病了,去照顾她了。”苏渔答道,转头看见自己的桌上放着许多的喜糖,“哎,这是谁放的糖果呀?” “嘿,还能是谁呀!咱们宿舍不就小月一个人脱单了嘛!”张宜欢说。苏渔爬到宋月床上,见她面色红润,一副娇羞小女人之像,就知道她和……和……完了,不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了。 宿舍门窗都开着,穿堂风特别大,苏渔关起门,走到窗户边,看见远处的天边有雷光闪烁。 看来是要下雨了。 她关上窗户,叹了口气:“大白天的还有红色的雷光?”刚说完这句话,谢宛儿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从上铺跳了下来,推开苏渔,趴到窗边一看。 苏渔本来很生气,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吧,但是想到房公子说的话,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这事就算倒霉。 她翻了个白眼,甚是无语的躺到床上掐手机,刷了一会儿视频,见谢宛儿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忍不住就瞥了一眼,居然看到她哭了,没有发出声音,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苏渔愣神,谢宛儿发现了她,剜了她一眼,转过头去,苏渔“嘁”道,将手机挡在眼前。 看来终究也不大安生呢。 郁欢身体恢复之后,就不再喜欢一个人去旅游了,但她依然热爱旅游,依然愿意去看这个世间不一样的美好风景。 这个学期结束了,暑假来临,为期两个月的潇洒生活即将开始。 “宜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苏渔问道。 “今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试我就走了。” “我和小月明天上午走。” 张宜欢一面收拾行李,一面问在上铺躺着不动,也不玩手机的谢宛儿:“宛儿,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回去。” 苏渔看了她一眼,从自己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谢宛儿垂落在床边的长发。 张宜欢惊讶道:“不回去,你住哪儿呀?” “不知道。” 看起来她似乎不大想回答,大家也就没再问了,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房公子又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即使出现了,也没让谢宛儿瞧见,远远的躲着看她。 而且,不仅如此,苏渔还发现房公子的灵力衰退了许多,他现在已经无法维持肉、身了,魂体也变得透明了许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夜。 翻来覆去到了半夜快十二点了,苏渔还是睡不着,每次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她都会睡不着。 老实说,她是不想回家的,每一年寒暑假回家都是不愉快的。 其实,她现在的父母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也是十八岁那一年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父母在孤儿院领养孩子。 十八岁那一年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就去了那个孤儿院,想要查看自己的档案,院长告诉她,很多档案在三年前的一场火灾里烧没了,而且,当初将她收养在孤儿院的老院长,也在不久前去世了,所以根本无法查到她的生父母。 养父母待她不坏。养母和养父的身子都不大好,很难怀上孩子,所以他们结婚以后,就商量好要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然后就看中了当时才两岁大的苏渔。 本来小孩子对小时候的事情是记不得的,他们可以不用告诉苏渔的身世,但是最终还是说了。 以前她很喜欢这个家庭,不过这两年养父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喜欢乱发脾气,虽然不会对他们母女两个动手,但是还是让苏渔感到很害怕。 养父每每发脾气的时候,都喜欢扔东西,上一次还把家里的电视机给砸了,养母为此和他大吵了一架,双方差点动起手来。 印象之中,养父是个中学物理老师,养母是生物老师,两个读书人,走到一起是因为都很喜欢洛词,养父平时也喜欢练毛笔字,偶尔画一画国画,陶冶情操,是个儒雅温和的人。 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就是苏渔不愿回家的原因,但她又不得不回家,她担心养母的安全。 想到这里,苏渔不由更是烦躁,插上耳机,给林砚打了个电话。 “呵~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就变成大熊猫了。”林砚的声音很清澈,他应该也没睡。 【我失眠了,想听你唱歌。】她怕打扰舍友休息,就打字和林砚聊了起来。【就唱上一次那个歌曲吧。】 林砚无奈的笑了两声。 幸得这几日办案子的同时,不忘了练歌,自己那个五音不全的嗓子,可被傅韵给嘲笑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每自己一张口,那丫的就笑的直不起腰来。不过,笑归笑,傅韵教人还是有一套的,终于没再跑调了。 林砚轻咳二声,清清嗓子,唱道:“我开始美丽的际遇,你来自东或西,都没有太大的关系,都听你,因为始终和你前行,回忆并肩旅行,我愿意陪着你去东和西……” 一曲毕,苏渔莫名有点感动,把脸埋进枕头里,缓了好一会儿,凑到话筒边,轻轻说道:“真好听。晚安,我爱你。” 然后匆忙挂了电话,又把头埋进枕头里,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苏渔看了一眼,林砚发了一句话“我也爱你”,然后配上一个表情包。 苏渔关上手机,林砚唱的歌还真有催眠定心的效果,她很快就困了,破天荒的一夜无梦,要知道她平时睡觉,特喜欢做梦,梦里都是自己变成像《生化危机》的女主爱丽丝一样在拯救世界,要么就是在天上飞,后面一群人在追。 一大清早赶高铁回到了家,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养母备好了一大桌子饭菜,苏渔一回来就没看到养父,便顺口问了一句:“妈,爸呢?” 养母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别管他,咱们先吃饭吧。” 苏渔也不敢多问,看来他们又吵架了。苏渔坐下来,拿起碗筷,注意到茶几上放了一份档案,她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这是怎么回事?”苏渔懵了,走过去拿起离婚协议书,翻阅起来,上面签字处,双方都签了名字,说明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准备离婚。 “爸妈?你们要离婚?”苏渔没想到回家第一天就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回到座位上。 养母拿走她手上的离婚协议书,“好孩子,我和你爸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希望你理解。” 苏渔看了养母一眼,并没有多么的生气。 她应该想到的,养父这个性格,谁能和他生活下去。 “妈,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没心没肺,父母离异,自己居然这么的淡定,心里多多少少都会难过,但是事情已成定局。 养母见她没有大哭大闹,也松了口气。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听到自己父母要离婚,就大哭大闹,只顾着自己,也没想过父母。 本来爱情这种东西,一旦结婚之后都会被各种琐事消磨干净,剩下的也只是亲情而已,无休止的争吵,让双方都不快乐,却为了孩子,一再忍让,想着孩子长大成人以后就离婚,可这时候有的孩子就接受不了父母离婚。 可谁知,若不是忍无可忍谁愿意离婚呢。 苏渔看得开,身边的同学有几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想的更多一些。 如果自己将来结婚了,有一天和丈夫发生争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话,她也会选择离婚吧,但是可能会把孩子抚养大,也不迟。 “你能这么想,妈妈也就放心了,我和你爸商量了,你想跟谁都可以。”养母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苏渔怔住,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到…… 第九十四章 现世篇 “这……” 苏渔咬着筷子,忽然食之无味,果然古人所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实乃是真理名言也。 养母看出了她很为难的样子,也发现自己不应当在吃饭的时候问这种问题,这不是为难人嘛。 “咱们先吃饭哈,先吃饭,有时间再说。”养母笑呵呵的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菜。 苏渔更加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冷血的她自己都害怕。 午餐后,苏渔主动收拾了餐桌,端着碗筷去了厨房清洗,养母过来要帮她,被她拒绝了。 “唉。”养母叹了口气,离开了厨房,苏渔听到客厅里电视机响起的声音。 说实话,她心里当然希望跟在养母身边,毕竟养父现在这脾气,她也不敢跟呐!只是……从小到大,他们两人对自己都特别好,轻易说跟了哪一方,都会伤了另一方的心。 真是头疼。 收拾完,苏渔将双手擦干净,走出厨房,养母对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苏渔坐在她旁边,望着电视机,正在播着午间新闻。 “在学校有没有谈男朋友啊?”养母问道。 苏渔懵了一下,没想到会问到这个问题上,她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 她看见养母知晓她的回答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之色。 想来养母是打算把她许给表哥的,先前还提过这件事,养母还问她觉得表哥怎么样,苏渔一口就给回绝了。 表哥那可是个渣男,相貌中上等,个子也就178,就是会穿着打扮了一些,整天给自己梳个中分,妥妥的韩流走向,如今已经大四了,快毕业了,就这大学四年,也不知道谈了多少个女朋友,这不,最近看他朋友圈,似乎又恢复到单身状态。 “你表哥……”养母还是忍不住提了他。 苏渔打断道:“表哥家的事,咱家少管哈。妈,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苏渔就一溜烟的跑到了自己房间里,把门关起来。 “真不知道老妈怎么看上表哥的那个渣男,虽然他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要是真结婚了,那也很怪啊!最主要的是,自己也不喜欢!老妈也是,自己都有男朋友了,还说……唉!” 苏渔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扑到床上抱着狗娃娃睡觉。 一大早起来赶车,实在是太累了!每一次回家,和一群同龄大的人挤公交车,简直是太痛苦了,果然啊,人都希望变得富有起来,这样就能和一般人区别开来,他人挤公交的时候,而你有车开,这就是区别吧。 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辰,迷糊间总是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真烦,别晃了。”苏渔烦躁的嘟囔了一句,继续睡觉。 那脚步声听话似的,就停了下来。苏渔迷糊想到,这下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谁知道下一秒,有一团黑影挡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非常的恐怖,对未知的恐惧,苏渔睁开眼睛,眼前并没有什么黑影,她倒是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窗前,逆着光,模模糊糊。 苏渔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表哥魏子轩叼着一根棒棒糖,望着她。 “你怎么在房间里?!快出去!”苏渔拿起枕头砸过去。 “呵!”他轻轻松松接住枕头,动也不动,并没有出去的意思。“没看出来起床气挺大的嘛!”他舔了一口糖果,咂咂嘴道。 苏渔下床穿好鞋子,拉起魏子轩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拖,“你知不知道你此时此刻像个臭流氓啊!快出去!” “哎哎哎,别急,先把你眼屎擦一擦!” 苏渔:“……” 抽了张纸抹了抹,明明啥都没有。 敲你马!甘霖凉嘞! 苏渔直接把魏子轩踹了出去,“魏子轩,你回你的家去!别让我看见你!” 魏子轩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养母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去,看见他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走过去,“你们两个怎么一见到就吵架?!” “妈,表哥怎么来我们家了?”苏渔问道。 她和表哥从小就不对付,每一次见到的时候,两个就会扭打成一团,跟上一辈子有仇一样,记得有一年,苏渔没打过他,被他提着树枝追了一条街。 养母说道:“子轩也是今天放假,大学在市内,就来咱家住一晚。行了行了,别吵了,晚饭做好了,吃晚饭了。” 苏渔郁闷,居然还要在家里住一晚,简直太崩溃了。 饭菜上桌,魏子轩坐在了自己对面,苏渔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今天倒是穿的干干净净,衬衫配着宽松牛仔裤。 魏子轩对她笑了笑,苏渔假装没看见,闷闷吃着饭。 忽然,碗里多了个鸡腿,苏渔抬头,魏子轩收回筷子,“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苏渔咬牙,这个人存心和自己作对吧。她准备把鸡腿丢还给他,养母说了一句话,让她默默打消了想法。 “好好吃饭!别胡闹!” 这句话分明是对自己说的,苏渔委屈,只好把鸡腿吃掉,一顿饭下来,全程没露出好脸色。 “今天的碗我来洗,你带着子轩去超市转一转,想吃啥自己买。”养母说道,“有钱吗?” 苏渔刚想回答,魏子轩狗腿的跳出来,笑嘻嘻说道:“阿姨,我有,我带小鱼去。”说完,拿了外套拽着苏渔出了门。 苏渔:“……” 走到小区楼底下,一阵凉风吹来,路灯亮起,气也消了一些,只要这家伙不找她麻烦,苏渔还是可以平和的和她说话的。 魏子轩走在旁边,隔着三拳的距离,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听阿姨说,你谈男朋友了?真的还是假的?” 苏渔暗自翻了个白眼,双手插进卫衣口袋里,目视前方,说道:“这个东西还能有假吗?” “我不信。”魏子轩摇了摇头,低首,提着地面上的石子。 “干嘛不信?我又不丑,不瘸,不笨,不矮,为什么不能有人喜欢我?”苏渔哼道。 魏子轩说:“我看你就是又丑又矮又笨,除了不瘸。” 苏渔无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她懒得和这家伙吵架。看见前面有一个电线杆,而魏子轩还在低头踢着石头,她叹了口气,拉过他,躲过电线杆。 “好好看路可成?我的哥~” 魏子轩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的电线杆,还有走在前面的苏渔,然后追了上去。 路过一家家灯火通明的商店,还要走一段距离,穿过一个商业广场,就到了超市。 晚上出来的人很多,魏子轩怕苏渔走丢,就挨到她身边,殊不知,这么大的人,哪里又会走丢。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咱们是出来散步,不是出来跑步好不好?”魏子轩说道。 苏渔放缓脚步,“这速度也不快啊,这位大爷,你真的是老了呢!” 魏子轩鼓起腮帮,吸了口冷冽的空气,“看给你嘚瑟的。” “哦呵~” 见她没什么反应,魏子轩也无奈。 进了超市,苏渔立刻恢复精神满满的样子,“那在下就不客气咯!” 她推上小推车一头扎进零食区,魏子轩笑了笑,跟在她后面,“随便你点。” 苏渔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在货架上挑了一堆辣条和各种花样零食,“你想吃点什么,自己也拿点。”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谁知道魏子轩和个猴似的窜到自己的旁边来,“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呵呵。”苏渔嘴角抽了抽,“快抖刷多了吧,骚话不断。” “快抖可有趣了,你居然不刷吗?” 苏渔撩了下头发,“本宫刷扣扣看点。” 魏子轩在原地捧腹大笑。 苏渔驻足,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一直觉得刷扣扣看点的都是小学生。”魏子轩笑的直不起腰来,扶着货架,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看不起小学生?”苏渔挑眉。 魏子轩还笑:“对,就是看不起你咯!” 苏渔扯了扯嘴角,翻了个白眼。见到这个家伙,翻白眼次数明显变多了。 挑了一些没吃过的零食,满满一车,可把旁边几个小姑娘羡慕坏了。 魏子轩得意忘形,举着手机付了款。苏渔没见过哪个人请客付钱还这么开心。 足足装了三大袋,苏渔要拎一袋,魏子轩这个怪人,自己已经拎了两袋,里面还有酸奶,够重了,他还要拎自己手里的这一袋,这么清瘦的身板,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我拎着就好。” 苏渔拒绝了他,转身就走,魏子轩小跑着跟上来。“我说我拎着,你偏不听,是不是怕我累到?” “噫!罪过啊!” 苏渔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驻足,把零食袋举到他面前,“行行行,如你所愿。” 魏子轩尴尬的笑了一下,收回笑容,“我错了。” “……”苏渔吸了口空气,走出超市,魏子轩静静地走在她后面,离得不近,也不远。 广场的大厦上有一个巨大的显示屏,每晚都会播某国大片,两边高楼上安装着音响,声音很大。 今天放的是《猩球崛起》,苏渔听见一句台词“somethingsaren''tmeantbechanged.”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她回头看向魏子轩,他笑着问:“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吗?” 苏渔点头:“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骗人。” 魏子轩笑了一下,摇摇头,“你很喜欢他?” 苏渔说:“是的,我很喜欢他。” “嗯。” 他应了一声,低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苏渔不知道他“嗯”这一声究竟是有什么深意。 大概、或许,是放弃了吧。 “愣着干嘛?快点走啊。”魏子轩回头吼道。 苏渔一瞬间回到现实,话说魏子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用这种口气凶她了,他们已经不能再同小时候那样了。 “凶你妹呀!”苏渔追了上去。 “嘿!还真是凶我妹呢!”魏子轩大笑。 苏渔作势又要去踹他,却被他轻易躲开。魏子轩回眸,眯眼瞅着苏渔,昏黄的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微笑一下,说道:“我要是不想被你踢,你是踢不到的。” “哦吼!那你很棒棒哟!”苏渔拎着东西,没办法鼓掌。 魏子轩转过身,背对着她,走的很快,简直是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像来时的他,看来是故意走的很慢。 回到家,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苏渔放下零食袋,养母不在家,这时候她都会出去和一群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 苏渔彻底放心了,要是母亲大人在家肯定不给她胡吃海喝。 拉上窗帘,苏渔抱着零食袋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机,调了一部科幻电影出来看。 魏子轩从房间里拿着衣服出来,看她这架势,便问道:“你不洗澡啊?” “等我把电影看完,你先去嘛!” 魏子轩只好任由她了。 《星际穿越》堪称是科幻片的巨作,苏渔一直想看来着,不过看电影这种事,需得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简单明了的说就是,需要一个安静没有人,时间充足的时候去细细观赏。 前面半个小时还是有点枯燥的,在女主的父亲进入太空以后,电影才算真正的开始。 说起来这个片子很长,除了《海上钢琴师》,这是她看过的最长的片子了,不过每部的《哈利波特》电影时常,也是很让她感动的呢。 魏子轩出来的时候,正片正好开始,他用毛巾擦着湿头发过来,坐在了苏渔旁边,顺手掏了她的零食吃。 刚好他也没有看过,就顺道一起看了。 魏子轩靠在沙发上,偷偷看了眼旁边的苏渔,她已经深深被电影吸引的零食也忘记吃了。 魏子轩也不敢说话打扰,转而也认真欣赏起了电影,期间养母回家了,苏渔踹他去开门。 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时空好像倒了过来,就像电影里所描述的,穿越黑洞,跨越时间。 于他而言,一切都反过来了。 魏子轩望着电影画面呆了呆,苏渔又踹了他一脚,这下清醒了很多,他去开了门,然后回到苏渔旁边,电影快结束了,男主在十维空间里看到了过去,看到了书和沙子的秘密,看见了每个年龄段的女儿。 最后女儿破解了秘密,接回了父亲,而父亲还是当时离开的样子,自己已经年华老去。 魏子轩想,今夜过去,也许一切将重新开始。 第九十五章 现世篇 翌日,安静的睡到了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发现不过才早上九点,苏渔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家里没有一个人,她看魏子轩的房间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窗帘拉开,阳光穿过玻璃照亮室内。 苏渔清醒了许多,去浴室洗漱。恰逢养母回来了,手上拎着菜篮子,苏渔清理干净出来,“妈,表哥呢?” 养母一面换鞋,一面回答道:“一早回家去了。” 苏渔“哦”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热了杯牛奶,就着饼干全当早饭了,苏渔拿起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瞧见魏子轩这家伙的自拍,苏渔寻思着他的长相倒不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属于越看越好看的。 昨天回家都没碰手机,魍魉微信聊天群里刷了99+的消息,苏渔点开一看,傅韵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大概意思就是看见了噬神门者。 苏渔想起林砚和自己说起过,噬神门归属妖界,是针对魍魉局的存在,还有,在被兔妖围堵的那一晚,林砚曾同自己说过他身份暴露一事,不知道这次噬神门者出动,会不会是针对魍魉局的。 不过都是不好对付的主,谁也不用怕谁的。 大概中午快开饭的时候,养父意外回来了,到家也没什么好脸色,看见苏渔,冷冷说道:“你回来了。”然后径直走到餐桌前,拉过椅子坐下来。 “爸。”苏渔将菜端上桌。 养父没理她,抽了筷子端着碗吃起饭。 养母方才一直在厨房忙活,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端着热菜出来的时候,看见养父,笑容立刻垮了。 “噔!”养母把碟子搁在桌上,“你回来干什么?!” 苏渔听不得他们吵架,刚想劝架,只见养父拍桌而起,怒道:“这房子也有我的名字,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家,我还不能回来了是怎么着了?” 养母也不是个脾性软弱的女子,当即抢了他手里的碗筷,撂在桌上,指着敞开的大门,说道:“滚滚滚!快点滚出去!” “你让老子滚出去?你算个什么东西?!”养父瞪眼,立刻变得凶恶起来,二话不说,把餐桌一掀,饭菜砸的满地都是。 养母气的发抖,扭头在地上找东西,拐到厨房里拿了个扫帚,出来就往养父身上招呼。两个人很快就打在一起了,养父也没让着她,抄起凳子扔了过去,眼看养母避之不及,苏渔扑了过去挡住,凳子砸在背上,钻心的疼。 “你这个畜生,女儿你都忍心下手!”养母把手里的扫把扔了出去,养父愣了,想要走过来,但是被扫把给打中了,顿时又怒从心头起,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养母带苏渔去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抢到骨头,医生开了一些消肿化瘀的药膏给她。走出医院大楼,养母揉了揉她背部,苏渔倒抽一口凉气。 “你这个傻孩子,替我挡什么挡!”养母假意责怪道,苏渔淡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拦了一辆计程车,苏渔坐到车里,背后还是很痛,虽然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好难过,说不上来的难过。 关于昨天的问题,和谁住,苏渔见养母没有提起她也就没说了。 有时候真怀恋学校的时光,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回到家,苏渔看见家门口站了一个年龄大约四十多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手上还拎着一堆礼品。 他看见养母的时候两眼放光,连忙走了过来,“阿琴,你没伤着吧。” 阿琴,养母的小名,本命董雪琴。 苏渔望了望他们俩,瞬间明白了什么。 男人注意到苏渔,笑呵呵问她:“你就是小鱼吧,常听你母亲提起你,说你听话懂事。” 苏渔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干巴巴挤了个笑容。 养母笑道:“站在楼梯间说话干什么,咱们进屋。” 苏渔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养母脸上露出的最真切的笑容。苏渔默默低头,跟在他们。 她心里此时此刻已经有了决断。 家里来了客人,况且也躲不掉,苏渔也没找借口离开,倒是尽量露出柔和的笑容。 她太累了。 养母沏了杯热茶,走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容,“来,喝茶。” 那男人接过了茶,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我去把那里收拾收拾。”男人望着满地的碎碟子与饭菜,去厨房拿了扫帚和簸箕,养母觉得不好意思,不让他来做,那男人道:“你去坐着,陪陪孩子,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 养母见他不像作假,便任由他去了,走过来对苏渔介绍道:“这是郝廉叔叔。” 苏渔道:“叔叔好。” 她现在乱乱的,要是魏子轩这家伙在这儿就好了,这种局面他来应付肯定妥妥的。 郝廉高兴的应了声,苏渔感觉他不像个坏人,应该对母亲是真心的吧。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随便下定论,静静观察吧。 郝廉收拾干净,洗了手过来。 养母道:“刚和你说,你就来了,我也没准备,倒让你看见这不好的一面了。” 郝廉不介意,笑了笑:“人与人之间,真实才最是难能可贵不是么?” 养母羞涩的笑了笑。 苏渔抱着抱枕坐在角落里,形如空气。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苏渔从对话中了解了大概,这个郝廉有个女儿,在本市也有个房子,自己是个高中生物老师,和养母是教同一门学科的。 财力还算是可以的。 苏渔不由看了他一眼,恰好和他对视了一眼。养母这才想起苏渔,就说道:“明天我就和你父亲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苏渔轻声问:“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原来她父母真的分开了,她还是会很难过,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不知道该跟谁。 养母点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问道:“所以,小鱼你是打算跟着我和叔叔,还是打算跟你爸,这一切都由你做主。你要是跟我和叔叔呢,叔叔家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你搬过去要好好相处。” “……”苏渔听得想哭,她听出来养母话里的意思是不大想她去的,她真希望自己是多想了,但是养母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幻想—— “你自己要好好考虑啊。” 苏渔强忍住眼里的酸意,背后的伤更疼了。按理说,养父现在脾气暴躁不定,养母却还是给出了这个选择,看似是选择,却更像是答案。 “我……”苏渔正想回答,养母说道: “这个房子就留给你父亲了。” 苏渔呼出一口气,静静说道:“我跟爸爸。” 她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再也不想回答什么了。 如果养母没说那一句话,让她好好考虑之类的,她主动选择跟了父亲,她不会有任何怨言。养母到了那边,郝廉叔叔和叔叔的女儿可以养她,而父亲只有一个人。 为了尽到身为儿女的责任,苏渔会在养母说完那一大段话之后选择跟着父亲,同时也成全母亲。 只是,没想到母亲会说那句话,伤了她的心。 苏渔趴在桌子上,塞上耳机,杜绝听见外面的谈话声。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苏渔掏出来一看,是林砚打来的电话,她划过听筒,说:“我想你了。” 她知道林砚这几天都很忙,所以没有去打扰他。苏渔知道只要林砚有时间,他一定会主动联系自己的。 “好,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苏渔拿着电话怔了怔,林砚又说了一句:“你到窗户前来。” “什么?”苏渔傻了,下床走到窗前伸头向楼下看了一眼,花坛边站着一个人,果然是林砚,朝她挥了挥手。 苏渔惊喜一笑,赶紧开门跑了出去,“妈,我出去一下。” 然后匆匆穿了鞋子,连跑带跳下了楼,果然看到了林砚,他张开双臂,苏渔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扑到林砚怀里。 “怎么办,自从遇见你,我就变得喜欢哭了,唉~”苏渔在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让人着迷。 “你个爱哭鬼。”林砚捧着她的脸,揉了揉,“小胖脸,看着没肉,捏起来还挺软的。” 苏渔忍不住又想笑了,抱着他就不想撒手,恨不得永远都扒在林砚的身上,永远都不要下来。 林砚搂着她,转了好几圈,苏渔晕乎乎的捂着小脑袋上。 林砚笑:“还要一直黏在我的怀里吗?” 苏渔捏着他的脸,“我要!要要要!我要一辈子都黏着,你不许嫌弃我!” “不嫌弃。” 苏渔哼道:“我也不嫌弃你。” 林砚哭笑不得,苏渔跳下来,与他十指相扣,面对站着。“我爸妈离婚了,寻鱀,我可不可以,去你家住?” 林砚愣了愣,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拉着苏渔的手往前走,“你要住一辈子都可以,我养你啊。” 甜的想冒泡…… 苏渔把玩着他的手,“张开手,让本道长给你算算命。” “好的呢,苏道长。”林砚依言张开手掌,苏渔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一副看戏的悠哉表情,苏渔默默低下头,用手沿着他掌心的纹路慢慢画下。 “公子的爱情、事业线都很不错呢!爱情线呈锁链的形状,又没有什么分叉,表示感情方面很专一,而且没有变心呢。” 苏渔眨眨眼睛,抬起头来,林砚故作一副惊叹不已的表情——“道长真乃是神人转世也!竟算的如此的准,在下佩服不已!” “我也就会这么多……”苏渔说道。她可没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的都是真话,和林砚告诉自己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道长谦虚了。”林砚松开她的手,对她作揖。尔后,直起身,苏渔拉过他的手,扣在手心。 “所以我真的要去你家咯?” “嗯,我还可以再见见伯母伯父。” 苏渔“啊”了一声,“现在还太早了吧,我还在读书呢,不想让父母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林砚点头:“那都听你的。”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婚戒店,林砚拉着她走了进去,天知道,苏渔的脸此刻有多红。 她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望着周围陈列的专柜,这家好像是个挺有名的店。 导购小姐很温柔,问他们:“两位有什么需求呢?” 林砚扫了眼柜子里的戒指,准备叫导购小姐拿出来,苏渔尴尬的要死,小碎步贴到林砚耳边,轻声问道:“你干嘛呀?” “想起来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还没有送过你一个正式的礼物呢。” “哪有一上来就送戒指的吗?”苏渔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你觉得不好看吗?”林砚指着拿着价格高的吓人的钻戒问道。 苏渔简直想吐血:“送钻戒的意思是……” “代表最珍贵的爱情,因为它的纯洁,也代表了爱情的纯真哦,亲。”导购小姐亲切的提醒道。 这下换林砚懵逼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苏渔点头如捣蒜。 “没关系啊,我娶的就是你。” 苏渔:“……” 羞死人啦! 导购小姐憋笑,苏渔躲在林砚怀里。导购小姐问道:“需要试戴一下吗?” 林砚大概扫了一眼,“就这个大小,包起来吧。” 用礼盒装好,刷卡,走人,一气呵成。 走出婚戒店,苏渔大口喘着气,她的脸已经烫的能烙饼了。林砚无奈的笑了笑,“看不出来,我家小鱼儿的脸皮这么薄。” 苏渔咬着嘴巴,“所以,你说要娶我,不可以反悔的哦!” “当然不会反悔啦!”林砚比心,苏渔张口就要咬他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苏渔揽着他继续走,“你说,是不是曾经多相爱的一对情侣,结婚以后,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然后就会争吵不休……” “事情不是绝对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林砚说。 苏渔点头,“云沂真的要坐一千年的牢吗?那郁欢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是啊,只能等下一世相遇了。” 晚上的风可真凉啊,苏渔往林砚怀里缩了缩,城市的霓虹灯亮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世界这么大,而他们那么渺小。在这个充满七情六欲的世界里挣扎沉迷,醉生梦死…… 第九十六章 大概是见到林砚太兴奋了,兴奋的连背上的伤都不痛了,没注意就撞到了痛处,苏渔缩着肩膀好半天,等痛意过去。林砚的手准确无误抚上她的后背伤处,揉了揉。“砸伤了?” “嗯。” 苏渔点头,没过片刻,在林砚的轻抚之下,慢慢的没什么感觉了。 “好了。”林砚拉起她的手,苏渔怔了怔,活动了一下筋骨,果然毫无感觉了。 “厉害!”苏渔竖起大拇指,满满的都是羡慕。神仙就是好,受伤了不用吃药打针啥的。 苏渔带着林砚在市内转了一圈,还去了一趟游乐场,坐过山车。她说:“我不敢一个人坐,可是没有人陪我,如今有你了,我就不怕了。” 然后,苏渔拉着他上了过山车,林砚全程懵逼,旁边的苏渔一直大叫都没有停下过。 “放我下去,啊啊啊——” 她是真的恐惧啊,本来就恐高,坐一个小摩天轮都吓得不敢抬头,在摩天轮里全程抱着林砚不撒手,对面的小女孩哈哈笑,小女孩妈妈问她,“你怕吗?” 小女孩说:“我一点都不怕。” 可苏渔怕的要死,到了最高点,终于敢把头伸出去,本来想看一下外面的广阔风景,不往下看还好,一往下看,只见一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就吓得赶紧低头。 明明怕的要死,苏渔还就是要玩,她还玩了海盗船,这些,她以前从来都没有玩过。 可到了大摆锤那里,苏渔却退步了,林砚问她:“不想玩了吗?” “他们说这个特别恐怖,比海盗船恐怖多了。” 如果安全措施很好,苏渔倒是不怕的。哪里像刚刚的海盗船,连个安全绑带都没有,若不是林砚一直搂着她,她都怕自己飞出去。 “算了算了,还是不坐了,今天也够晚了。”苏渔看了下腕表,过会儿找个地儿吃的饭,大概搞完就是七点多了。 林砚被她从这里跑到那里,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似没目标,其实每一步都已经算好。 不过,他还是蛮喜欢陪着苏渔像个小孩一样,这里看看,那里转一转。 吃完饭,拉着彼此的手在街上走一走,即使不说话,也是幸事一件。 走着走着,就到家了,苏渔拉着林砚,“真不舍得你走。” “等我们这次事情办完,我就常来陪你。”他摸了摸她的头。 “好啊。”苏渔松手,依依不舍的跟他作别,转身进了楼。她回了好几次头,林砚对她微微笑。 苏渔回到家,家里灯都亮着,养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你今天没去跳舞吗?” 苏渔换了一双拖鞋,居然又想起那天林砚抱起她换鞋子的场面,脸不禁又红了。 “没去,今天太累了。”养母说道,“刚送你回来的那男孩是你男朋友吗?” 苏渔没想到这么凑巧就被看见了,事已至此,她也不隐瞒,大方承认道:“是啊。” 养母嗑着瓜子,“模样生的倒是挺好看的,家里条件怎么样啊?” 苏渔无奈,又开始了。 自从上大学以后,拿着手机和人聊微信或着聊扣扣的时间长一点,母亲就会问是男是女,若说是男,母亲必定开始盘问,问东问西。 简直是太难了! “没了解。”苏渔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径直回了房间,锁上门。 原谅她还是天真,还相信可以两个人一起奋斗,一起拼搏,一起从一无所有到有吃有穿有住。 苏渔静静在房间待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和林砚约定,大后天过来接她走。 外头客厅一直没安静过,养母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苏渔忍不住开了个小门缝,看见客厅里多了一个大行李箱。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养母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苏渔站在门口,望着床上的衣服和手饰。 “妈,你明天就走了吗?” 养母停下来,微胖的身躯僵了僵,“是啊,明天就走了。” 苏渔没说话,转身准备走,养母叫住她。 “小鱼,你过来,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苏渔坐在床上,养母从一个破旧的铁盒子里拿出一个红绒布的小袋子,取出一个崭新的金镯子,做工细致,花纹独特。 “这是我嫁给你爸爸的时候,你爸爸送给我的金镯,是祖传的,原是只能送给儿媳妇的,可是我和你爸没福气,生不出孩子,这镯子我也一直不舍得戴,就送给你。” 说完,捉过苏渔的手腕,套了上去,刚刚好。 “太贵重了……”苏渔望着这镯子,一代代传下来的物件,依旧这么崭新如初,先不说这沉甸甸的感觉,含金量不言而喻。光是这其中的意义,就已经很是非凡了。 “你收下,这是我和你爸一早商量好的。” 苏渔心中如有一五味瓶打翻了,百味杂陈,难受极了。 “妈,我会好好保管它的。你到了叔叔家,若是受了委屈,也一定告诉我,女儿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苏渔握拳道! 养母哭笑不得:“你这孩子,郝廉叔叔对我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入夜,苏渔转着手上的金镯。 “送给儿媳妇……嗯,这么说,林砚就是我的老婆,也就是老妈的儿媳妇了,哈哈,太搞笑了。”苏渔摘下金镯,小心翼翼用手帕包起来,放到包里面,这个可是值很多钱呢。 苏渔铺好被子,今天月色极美,房间里没开灯,借着月光也能看清东西。她正打算睡觉,却看见墙上多了一个奇怪的黑影子,似乎窗外立着一个人,影子投射到墙上。 苏渔大胆回头,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坐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一小坛酒,她穿着素色绣花旗袍,两条修长的腿在空中来回晃荡。 长发随风微微摆动,月色银辉铺在她的身上,苏渔站在她身后,这背影美则美矣,就是在这深夜突然出现,有点吓人。 纳兰言喝了口酒,回首,露出精美的侧脸,苏渔一惊,后退两步,脚下一绊,跌到床上。“你你你……”苏渔看见她的脸,想起来,这就是那一天在镜子里的女人,跟了自己好长时间。 纳兰言转过来,放下手里的酒,欺身压上,手臂撑着床,醉人的酒意包围了苏渔,她这次终于近距离看见纳兰言的脸。 纳兰言的眼睛与众不同,左蓝右金,只不过眸色特别浅,很难看出了,应该是她有意隐藏。 “你和我不一样,却又一样。”纳兰言醉眼朦胧,更显妖媚。她探出指尖,从苏渔的额头划下,沿着鼻梁,再至双、唇,最后到下巴。 “我的眼睛是不是你弄的。”苏渔使劲儿推了推她,可是根本推不动,只好任她压着自己。 这个女的铁定认识自己,不会有什么特殊目的吧? 苏渔转了转眼睛,纳兰言捏着她的脸:“对不起了。” “纳尼?”苏渔感觉不念,却看见纳兰言的脸越来越近,甘霖凉的,快亲上了啊!!! 正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之际,身上忽然一轻,苏渔睁开眼睛,纳兰言消失了,她坐起来,四处看了看,桌上的那坛酒还在,证明纳兰言确实来过。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镜子,苏渔意外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变成左蓝右金。她脑海里多出一道声音:“帮我试探傅韵。” 苏渔立刻魔怔了,双目迷、离——“怎么试探,” 话音刚落,脚下多了一个小黄狗,模样可爱极了,围着她的脚转圈圈。 “把这个送给他。” 苏渔不解,但还是抱起小狗,她的身体现在已经不受控制,是纳兰言在驱使。 好了,现在知道了肯定是这个妖怪干的了。 “你为什么把我眼睛弄成这样?”苏渔问。 纳兰言笑了两声,苏渔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她的笑声都媚到骨子里了。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纳兰言说。 “何出此言?” “我让你更接近了真相不是吗?你可以看见鬼,然后认识了房鹤鸣,知道了谢宛儿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这个能力让你和林砚更进一步。” 苏渔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纳兰言又笑,她好像特别喜欢笑。“你也受益了,不是么?如果你现在不想要,我可以收回来。” “那你收回去好了。”苏渔无所谓,看不见那些东西,她就不怕了。 “你真是不按套路出牌。”纳兰言吐槽。 苏渔渐渐的有点困了,明明还有很多东西没问,她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睛。 梦里好像看见一个大擂台,擂台下围着好多好的人,她挤在人堆里,踮着脚丫子,看见台上站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很快和一个人打起来,底下一堆人叫好,苏渔居然发现和自己打起来的人,是傅韵。 她还想看的再清楚一点,一个小伙子端着铜锣过来,戳戳自己。 苏渔问他:“你干嘛啊?” 小伙子笑呵呵:“买个输赢啊?你压谁?” 苏渔定睛一看,这铜锣上放着许多的铜钱,小伙子手上还拿着纸笔,纸上记录着谁压了多少多少数目。 有趣! 苏渔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还真给她摸到一个钱袋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十几个铜板和两个碎银子,她一股脑全塞到小伙子手里,“我压那个姑娘!” 小伙子目瞪口呆,没想到有人一出手就如此阔绰,看来是找对人了。 “公子好手笔!”小伙子夸赞。苏渔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听他叫自己公子,似乎不大对劲! 他喵的,穿越还穿到男人身上了! 大概是做梦吧!苏渔向来分得清梦境和现实。 她继续一脸淡定的看戏,傅韵没多久就被自己打败了,一脸不服气的走了。 苏渔没想到傅韵脾气不好,和现在不一样啊。 底下一阵欢呼,苏渔看见自己捡起地上三个飞镖。 “嘿,这位公子,您真是赚大发了。”原先那小伙子又回来了,把一个比刚才重多倍的钱袋子塞到自己手里。 苏渔打开一看,全都是铜板和碎银。 小伙子收起纸笔,同她搭话:“公子如何知道纳兰姑娘会赢的?” “瞎猜的啦!”苏渔宝贝似的收起钱袋子,揣到怀里。 “公子谦虚了,我想公子是有什么秘诀吧?”小伙子不死心,还是继续问。 苏渔懒得搭理他,准备溜之大吉。 画面一转,周围变了个样子,追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伙子不见了。她看见自己和傅韵说心悦他,也就是喜欢的意思。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和刚才在擂台上一模一样,苏渔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和傅韵表白。 罪过罪过,这个梦一定是假的,一定不是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她对林砚的心,天地可鉴! 表白完,傅韵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然后露出一个特别忧伤的笑容,好像不信自己说的话,甚至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渔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画面又是一换,十分扫兴。 傅韵在路上捡到了一条饿的走路都走不稳的小黄狗,但是小黄狗很怕他,一直都不过来,傅韵便“啾啾啾”的这样唤它。 苏渔笑,这个发声太奇怪了,哪有这样唤狗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苏渔就听见自己叉着腰说:“哪有这样唤的啊?” 傅韵说:“那你说,怎么唤?” 自己蹲下来,“我也不知道,但你就是不对。” 傅韵白了她一眼,苏渔看见自己直接霸道的抱起小狗,摸了摸它的头,拿出一个牛肉干喂给小狗。 这次的气氛因为一只小狗,倒是很融洽,不像前两次,两个人更像是仇人。 傅韵望着自己笑,苏渔身为旁观者,更感觉傅韵其实也喜欢着自己,可是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告白呢。 苏渔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无聊的看着自己和傅韵在逗狗玩,把它带回家。苏渔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可是太难了,如今看到的都是无关重要的。 不知不觉的,意识渐渐变得沉重,苏渔昏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桌上的酒坛消失了,不知道纳兰言走了还是没走? 对于梦里的故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模糊的记得有一条狗,然后怎么怎么的。 第九十七章 现世篇 苏渔晃了晃脑袋,拿起镜子,镜中的自己瞳色如同昨夜里看见的纳兰言的眸色一样,左蓝右金,不过颜色更为明亮一些,也就更显眼一些。 她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一对深色美瞳给戴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纳兰言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渔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你是不是在我的身体里?” “是啊。”她的语气很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是什么东西。”她又问了一遍。 “美瞳。” 苏渔凝眉,一只小黄狗从床底下爬出来,趴在她的脚上,摇着尾巴。 “把它送给傅韵。” 仿佛得到某一种指令,苏渔不受控制向前走去。“等一下,我还没洗漱呢!再说,我又不知道傅韵在哪里!” 走到客厅停下,转个弯,纳兰言让她去了浴室洗漱,这一系列动作都是被动完成的,苏渔难免一脸幽怨。 下了楼,打了车,说了地址,苏渔抱着小黄狗,望着窗外。 纳兰言说傅韵就在本市,苏渔郁闷,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不要碰到林砚,不然到时候纳兰言控制她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可怕解释不清。 车子停在一处拆迁老街区,苏渔下了车,付了钱,司机开车扬长而去,苏渔发现这儿真是除了自己,都没一个人。 她走过一处恶臭难闻的垃圾堆,沿着上坡一直向前,路过高高竖起城市蓝图栏,苏渔转头看见一栋楼有一个烧的漆黑的窗口,想来是哪家发生了火灾。 “没想到,烧成这样,其他住户家还能安然无恙。” 这么说起来,苏渔似乎有点儿耳闻。 听说这场火灾发生之后,钉子户全都答应了拆迁,立刻搬走了,不知道是为何突然之间统一了口径。 苏渔像那栋发生火灾的危楼走过去,抬头看见二楼站着一个无脸人,两个人对视两三秒,那个无脸人转身消失了。 “傅韵在8栋。”纳兰言提示道。 苏渔被她驱使着向前走,忍不住问道:“你和傅韵从前认识对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纳兰言说。 苏渔乖乖闭了嘴,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这处真是荒凉,没有人,听不到车辆的喇叭声,连鸟叫声都没有,寂静的的感觉世界末日约莫就是如此吧。 苏渔走到8栋,看见了楼底下蹲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傅韵今天穿着黑色衬衫、工装裤,马丁靴,依旧是一身黑,他的侧脸分外好看,冷毅之中又带着柔和,矛盾的感觉,所以傅韵更像一个邻家大哥哥的形象。 三岁在他身边,拿着一节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 苏渔犹豫了,怀里的小黄跃到地上,撒开脚丫子向傅韵跑过去。苏渔望着空落落的手,始终难以前行一步。 而纳兰言也没有立刻让她过去,似乎也在犹豫。 “汪汪!”小黄狗对正在忙碌中的傅韵叫了两声,尾巴摇的更快了。三岁和他同时转过头,小黄狗后腿一曲,坐在地上,歪着小脑袋望着傅韵。 苏渔感觉这只狗简直成精了。 可是这只狗却真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田园犬。 傅韵看见小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角慢慢上扬——“小黄?” “汪汪!”小黄狗高兴的叫了两声,跳到傅韵怀里。 三岁看起来不大高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小黄狗。 苏渔心想:“这狗送到了,不就行了!不如咱们走吧……” 她刚想赶紧溜之大吉,趁着他们两个人还没发现自己。可是纳兰言哪里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强制苏渔迈开腿向前走。 “不要啊,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和傅韵说,何必利用我呢!”苏渔垂死挣扎,但是无济于事,她和纳兰言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想要夺回控制权,就是痴人说梦! 苏渔一个踉跄,扑倒在他们二人面前,膝盖和手掌心都火辣辣的疼。 “苏渔?”三岁惊讶,傅韵也愣了愣,没想到苏渔会出现在这里,没有道理啊,难道是林砚和她说的吗? 苏渔真想掘地三尺,然后把自己埋进去。她撑地爬起来,坐在地上,吹了吹掌心的伤口。 “该死的纳兰言!”苏渔在心底恶狠狠咒骂道,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好像昨夜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自己就知道了。 “苏渔,你怎么出现在此地?”傅韵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苏渔刚想解释,打算说出纳兰言的存在,结果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真的叫傅韵吗?” 这句话刚问完,苏渔就察觉到一旁的三岁大人脸色一变,看来他是知道什么的。 傅韵笑了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不叫傅韵,还能叫什么?” “苏渔”望着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可是她在里面没看到一点点的作假。“苏渔”失望的收回视线,“那你知道‘傅韵’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吗?” “这个……”傅韵懵了,看向三岁。 这种感觉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发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从他家门口经过,直到有一天,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有人告诉他,这是飞机飞过上空,不小心掉落的零件。 就是这个零件,让楚门发现端倪。 也是这句话,让傅韵茫然不已。 “苏渔”笑了笑,意味不明,转而走向三岁,“我觉得这个小屁孩会知道,不如咱们来问问他。” 三岁警惕的退后了两步,发现傅韵看着自己,竟然听信了“苏渔”的话。 三岁定了定心神,并没有太慌,毕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 反客为主,反问“苏渔”——“你不是苏渔,你是谁?” “哈哈。”“苏渔”勾勾唇角,“先不管我是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傅韵’的名字究竟是谁起的?” 苏渔松了口气,纳兰言还好没说自己就是苏渔,不然苏渔纵然有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疑惑的地方,纳兰言附身自己,三岁和傅韵他们怎么一个也没有一眼看不出来,难道不该“一眼山”吗?而只是凭借与往常不同的举止形态判断出来。 “当然是陌离局主赐名的,这是其他人所求不到的。”三岁淡淡一笑。 “苏渔”又走到傅韵的身边,搭着他的肩膀,身子刚想靠下来,三岁却把傅韵一把拽了过去。 “傅韵你自己想一想,你以前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 傅韵丈二摸不着头脑,“名字重要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记忆里别人都叫我‘傅韵’,再说名字只是一个称号罢了。” “苏渔”怔怔望着他,眼眶渐渐的就红了,似乎不相信傅韵的说辞,也可以说是……无法接受!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不,不应该这样说,应该说……你认识我?”傅韵问道。 “对,我认识你,你不叫傅韵。” “那我叫什么?” “苏渔”望着傅韵一副并不意外也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她的心沉了沉。 “你怎么不说了?望着我作何?”傅韵说。 “你……”不知为何,“苏渔”忽然觉得没了勇气和信心,她垂首,低声道:“你是不是……对从前的事不感兴趣?” “是啊,对我来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这个人呢,只会向前看!再说,你真的知道我的名字吗?我猜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听好,我前名叫‘房越’。” “苏渔”猛然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傅韵点头。 “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傅韵摸了摸头,“你是谁啊?” “苏渔”疑惑的皱眉,她以为傅韵想起来曾经的过往了,没想到他终究还是不知道…… “纳兰言……”“苏渔”启唇,仰首吐出二字,一阵风起,苏渔回过神来,晕晕乎乎的,她抬起头,看见三岁和傅韵。 “发生什么了?”苏渔问道,傅韵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感受不到异体的存在,甚至是,连残留的气息都没有。 傅韵收回手,看着苏渔的表情很是复杂。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纳兰……言……”傅韵转过身,低头叹了口气。 苏渔望着他的背影,她觉得傅韵是想知道过去的,可是同时他又在害怕,害怕大于好奇。 傅韵同纳兰言说自己是个乐于向前看的人,这句话是没错的。 “好了,咱们先回去吧,今天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明天过来,我就可以布阵了。”三岁收起地上的工具,装在书包里。 傅韵点头,三个人离开了这里。 “你说公孙度在哪里?我想去会会她。”三岁望着傅韵无精打采的模样,知晓他还在为纳兰言的事烦闷,故而挑了个话题,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咱们还是不惹为妙。”傅韵有气无力的说道。 三岁和苏渔对视一眼,傅韵连别人在说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苏渔暗暗思索昨晚的梦境,难道自己和傅韵前世还有关系吗?可是纳兰言和自己长的不一样啊,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纳兰言又说她们俩是同一个人。 太烦了,苏渔赶紧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别想太多了。 三岁拉了拉她的衣袖,苏渔回过神,三岁走到她身边,“苏渔,你的眼睛……是不是和纳兰言有关系?” “我想是的吧。”苏渔点头。 三岁双手揣在口袋里作思考状,转而又跑到傅韵身边,捶了他一拳,“你这小子,发什么呆,快给我打起精神!” 傅韵“哦”了一声,眼里终于有了点点的光,他吸了口空气,偏眸望着苏渔,问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什么……” 苏渔闻言,看着傅韵,傅韵赶紧看向前方,躲过她的目光。 “没有,没说什么。” 傅韵松了口气,看起来释然之中又有一点点的失望。 “那也好……” 三人分别,傅韵和三岁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查点事情,苏渔就先行回家了。 养母养父都在家,家里乌烟瘴气的,养父在阳台上闷闷抽着烟,养母一个人默默整理好行李。 “咳咳。”苏渔掩鼻,烟味很是呛人,养父回头看见她,想了想,把烟头给掐了。 “爸,妈。”苏渔喊道,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养母提着行李箱,回头看了一眼养父。 养父身体不大好,以前抽烟的时候,养母都会念叨他,如今却也懒得再说了。 养母呵一声,“我走了。” 这句话是对养父说的,苏渔看了眼养父,他侧了侧头,轻轻“嗯”了一声:“保重。” 没有了往日的争吵,只此而已。 养母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头也没回。 家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当初其乐融融的感觉了。 苏渔听见养父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爸……” “你怎么不和你妈一起走,跟着我干什么?”养父问他。 “爸妈于我都有恩。”苏渔说。 养父问道:“听说你谈男朋友了?” “嗯。” “哪天带回家让爸看看。” 苏渔怔了怔,但还是说了“好”。看来还是免不了。 “那就明天吧。”养父又说。 苏渔懵了,“明天吗?这么快?” “嗯!不行吗!”养父语气立刻冷了下来,苏渔打了个哆嗦,有点害怕。 她匆忙回了房间,前一秒还在为要去林砚家住而觉得对不起养父,现在她就被养父一个眼神吓得噤声。 她打了个电话给林砚,明天只能让他过来了,养父年纪大了,大男子主义不经意间就显现出来了,苏渔要是不答应他,没准又发脾气,砸东西! 林砚接电话的速度非常快,苏渔支支吾吾和他说了之后,林砚沉默了片刻,苏渔以为他很忙,没时间过来,没想到他接下来一口答应了,都没犹豫。 翌日早上,七点钟门铃准时响起,苏渔从厨房里跑出来,打开门,林砚手提一堆礼品出现在门口。 “快进来。”苏渔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养父还没起床。林砚把东西放下来,扫了眼她身上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解围裙,苏渔躲开,“没事啦,快做好了,蛋炒饭,很简单。”她跑回厨房继续忙活。 第九十八章 现世篇 本来想问他吃过早饭没有,却又自责自己,林砚应该辟谷了,傅韵他们都辟谷了,他应该也一样吧。 正想着,林砚进来了,苏渔也做好了炒饭,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他。 林砚望着她笑,苏渔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对,是有个东西。” “有什么呀?”苏渔没有摸到什么呀。 林砚捧着下巴,微微笑:“有点好看。” 苏渔顿时不好意思了,若是其他男孩子对她说这种土味情话,她就觉得那个男生油腻无比,但是林砚说出来,自己就会很开心,重点是喜欢的人说出来就会很开心。 客厅响起开门声,应该是养父起来了,苏渔给林砚使了个眼神,两个人走了出去。 养父一副刚睡醒的乱糟糟的样子,穿着人字拖沙滩裤。 苏渔说:“爸,早饭做好了。” “伯父好。” 养父揉着眼睛,走向浴室,经过林砚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哟,来的挺早。” 苏渔望了眼身侧的林砚,窃笑了两下。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苏渔忽然有一种婚后回门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苏渔闷头扒着饭,偷偷的看着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啊?”养父一面吃着饭,一面问道。 林砚捧着水杯道:“双木林,笔墨纸砚的砚,林砚。” “今年多大了。” “22。” “家里几口人,有房有车没?” 苏渔汗!老爸还真是简单直接啊!还好是林砚,如果换成其他男孩子,估计会觉得她家里的人太现实了吧,说话太直白了一些。 林砚道:“有房,但是没买车。” “哪里的房子?”养父撕开一包榨菜,倒进碗里。 苏渔一句话也不敢接……不管老爸是否满意,她认定林砚这个人了! “在h市。” “市里?哦,和我家小鱼的学校离得挺近的。”养父看了眼苏渔,吓得她立马低头扒饭。 “嗯……”林砚略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这个条件能不能过关。 “你和我家小鱼是怎么认识的?” 这下问到重点了,苏渔也懵了,林砚和她是在学校认识的,但是林砚并不是学校的学生,这该如何解释? “学校认识的。”林砚如是说。 “哦,什么专业?” “环境绿化设计。”林砚随便扯了一个,苏渔望着他对答如流的模样,真想拍案叫绝,可惜条件不允许。看来林砚一早就备足了功课,下了一番功夫。 “家里几口人啊?” 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苏渔想起自己曾经列的一个沙雕择偶标准,当然是开玩笑的,大概是以下这样: 无父无母,有房有车,还是一个人品巨好的霸道总裁,最好会一门别的技术,比如单手开法拉利…… 哈哈哈,太中二了。 仔细想想,林砚似乎就符合两个条件,有房,还确实是个总裁。 林砚答:“我有两个弟弟。” 养父听到这句话,表情不大自然。苏渔感觉不妙,当初养母有同自己说过,将来嫁人千万不要嫁弟兄多的,这几年来,苏渔也深有体会,家里那些叔叔婶婶,一个个的都是事儿精,亲戚……有时候真的可有可无。 “你房子是全款还是贷款?”养父问。 林砚擦了把头上的汗,“全款。” 他猜到接下来会有一个更加可怕的问题在等着。果不其然,养父点了一根烟,还要给林砚递去一根,林砚说:“谢谢伯父,我不抽烟。” 养父把烟放回烟盒里,道:“你父母搞啥的,还能给你买全款的房子?你两个弟弟房子买了没?” “房子我自己买的,我家……主张独立自主。”林砚说。 “有点能耐!你不上学了?”养父的每个问题都很是致命! 苏渔想替林砚说话,却被他拉住手。 “读书早,所以毕业了,和朋友合伙开了家书店。” “这年头,开书店可不大赚钱。”养父深深吸了口烟。 “还行,略盈薄利。”林砚谦虚道。 苏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了一家书店,也没告诉自己。 养父缓缓吐出烟雾,呛得苏渔没法呼吸,她连忙收了碗筷回厨房。 “伯父,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养父斜睨他一眼,摁灭了烟,把烟灰缸推到一旁,“什么事,你说。” “我想接小鱼去我家住。” 养父冷哼一声,脸色变了,林砚解释道:“我不怎么在家,那边房子也没人住,小鱼大四去实习,可以去那里住。” 养父叹道:“大四还早着呢?” 林砚知道自己又语无伦次了,这个理由果然无法让他信服。 “去吧去吧,随你们去吧!”养父抿唇,起身说道。 林砚懵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谢谢伯父。” “什么伯父?你房产证上可写我女儿的名字?你母亲会游泳吗?保大吗?” 林砚笑道:“写的,母亲……会游泳,保大。爸,您就放心吧。” 养父终于笑了一下,回到房间关上门。 林砚松了口气,房子本来就是为了苏渔买的,这样在人界来回也方便许多。他蹑手蹑脚走到厨房,苏渔正在洗碗,林砚走过去,抱住她,轻轻亲了她的脸颊。 “干嘛呀,我怕痒。”苏渔缩了缩脖子。 林砚抱着她不撒手,“只允许你抱着我,不允许我抱着你啊!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少冤枉我。”苏渔道,“你开了书店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呀!”林砚在她肩上蹭了蹭,像一只乖猫猫撒娇似的。“也不算是书店,是捉妖所,接单子,人界的小钱钱不好赚呐!” 苏渔笑,“捉鬼吗?” “客户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林砚道。 “你说书店和朋友合开的,是傅韵吗?” “三岁,傅韵,我们三个一起开的,我们三个平时都挺忙的,所以就要劳烦你这个老板娘费心了。” 苏渔:“???” “啥意思啊?叫我给你打暑假工啊!” “付工资哒!”林砚又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说好了,付工资的!”苏渔关上水,拿着纸巾擦了擦手。 “我怎么会骗老婆大人呢!” “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苏渔狐疑道,转过身,林砚还是搂着她。 “因为……”林砚从口袋里掏出钻戒盒,不由分说,给苏渔无名指戴上。“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你都是我林砚的人!” 苏渔拽了拽戒指,发现脱不下来。“什么情况?” “我在上面做了一点小法术,任何人都解不开,除了我,这样就不会出现再像上一次项链被丢的情况了。” 林砚看见她拽戒指,以为她不愿意,不由有点难过:“你这是不愿意吗?” 苏渔摇摇头,“不是啦,这个太贵重了。” “你戴着,这里面我注入了灵力,每天可以使用三次,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用它防身。” “哦哦。”苏渔看了看戒指,还是觉得好心疼。林砚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走,我带你去看看书店。” 苏渔也很想看来着,回到房间里换了衣服,和养父打了声招呼,就同林砚一起出去了。 下了楼,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好像是傅韵的车,待走近,车窗摇下来,苏渔看见傅韵坐在里面。 “嘿!”傅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皓齿。 苏渔坐到车内,关好车门。林砚坐在她旁边,苏渔问道:“你们今天一起过来的吗?” “是啊。”傅韵打方向盘,驱车前进。 林砚问:“三岁一个人去的吗?” 傅韵道:“不是啦!我让生生和他一起去的。” 上一次生生被云沂打伤了,应该恢复好了吧。书店开在了h市,大概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书店除外闹市区。傅韵找到停车位停车,三个人下了车,步行去了书店。 书店装修是复古风,在一个个商业化的现代店铺之中,别具一格,它区别于偏古风设计,是完全的古风。 店铺不大,上下二层,走进去,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面而来,很是典雅。入门两侧各置两盆高大的绿竹,右侧有一柜台,柜台上趴着一个捧着书的小哥哥。 苏渔定睛一看,是明数。已经有很久没看见他了,听说他去在浮降阁做文案的工作。 “开店这两天,人手不够,就让明数过来顶替两天。”林砚说。 苏渔走过去,曲指敲了敲桌面,明数直起身子,放下书,眼前一亮。 “哥哥姐姐,傅韵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傅韵道:“过来交接工作哒!” 明数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期待的说道:“这么说,我可以回魍魉局了吗?” “是的”。林砚点头。明数得到首肯,开心的一跳三尺高。 书店里没什么人,很安静,她们仨在一楼议事,苏渔转了一圈,发现一楼书架上都是一些近代小说,有名的、没名的,都有。 她拾阶上了二楼,二楼光线较暗,四周墙壁上都有一个圆圆的凸出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个珠子,苏渔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珠子立刻亮了,其他的珠子也跟着亮了。 现在好歹能看清东西了。 苏渔向书架走过去,二楼多为历史书籍,皇帝秘史,还有野史之类的,这倒是挺对苏渔胃口,她向里走过去,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她不免被吓到,她以为二楼只有自己一个人。 看身影是个女孩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长裙,坐在地上,靠近有光的地上,静静看着一本书。 苏渔没再往前去,找到了一本《云国兴衰史》,希望能在里面寻到一丝蛛丝马迹。听林砚说他千年前身为云国的占星师,故而应该有记载的。 书店内设了四、五座,供人落座阅读。苏渔也像那个女孩一样,找了个有光的位置,坐下来,翻开第一页,认真阅读起来。 此书写的很是死板,如同历史书一样,苏渔曾读过一本《云国穿越手册》,以穿越的角度来讲述历史,很是有趣,其中对服装和记忆更是详细描写。 可惜像这样的好书并没有太多。 苏渔翻到目录,并没有有关占星师的单独一栏,但是总归有的。她很想深入去了解前世,在林砚告诉她的层面上,再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本《云国兴衰史》虽然刻板,但是对云沂着墨甚多,连云沂几岁去山上打猎,打死了什么动物都记的十分的清楚,苏渔还在想这是不是作者遐想的。 她又再细细看了几页,合上书本,反正暑假都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苏渔把书放回了远处,看了眼那个在角落里的女孩,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渔倒有些好奇她是在看什么书,居然能让她如此的深入。 好奇归好奇,苏渔并未去打扰人家,转而下了楼,傅韵和明数都离开了,只剩下林砚一个人。 “你是不是要去忙,那你快去吧?”苏渔说道。 “嗯。”林砚点头,深深拥抱了她一下,转身离开了。 苏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聊的坐在柜台前,她这刚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书店这么远,她晚上住哪儿啊? 书桌上多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张纸,落款:林砚。 苏渔拿起一看,原来是让她晚上去他的公寓住,然后交代过两天再去取自己的行李。 “唉……”苏渔叹了口气,谁知道他们这么早就离开了,早知道她就把那本《云国兴衰史》带下来了。 苏渔打开浏览器,百度了一下这本书,很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百度到。 她不由走出去看了一眼书店牌匾牌匾——“捉妖阁”。 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 苏渔回到书店内,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书店终于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一进了书店,头上冒出两个尖耳朵,苏渔开始还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小男孩摸了摸头上的耳朵,嘟囔了一句,转而目露凶光盯着苏渔。 “干什么啊,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心我打你哦,你个小妖怪。”苏渔哼道,坐下来。 书店里肯定设有灵力,否则这孩子在外面还是人类模样,一进来就变成妖怪的模样! 小男孩穿着单薄的灰色卫衣,破洞牛仔裤,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走过来说道:“我是从七街过来的。” 第九十九章 现世篇 “七街?那是什么地方?”苏渔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小男孩惊讶的瞪大眼睛,忽然露出戒备的表情苏渔有些纳闷。 “你是神界的人吗?” 七街可是六界通商之处,他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既然能在此处工作,必然不是普通的人类,修仙者也是有可能的。 “不是啊!”说完又感觉不大好,苏渔看了眼小男孩,“你来买书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谁说我来买书的,我是来做一笔交易的。既然你不是修仙者,那我就不说了,叫你们家主人回来吧!”男孩哼哼唧唧,傲娇且可爱。 苏渔寻思着他是个未成年,也就懒得计较,她从抽屉里找出纸笔,“你说,我可以转交给我家主人。” “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打工的而已。”苏渔说,“你叫啥名字?” “你只是普通人类,我不能说的!” 苏渔翻了个白眼,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犟!“你说!我刚来的,不懂规矩!行了吧?” 男孩鄙视的看着她,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说道:“后意。” “后羿?”苏渔拿着笔,不大确定怎么写。那个叫后意的男孩没好气夺去她手里的纸笔,在第一行写下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这个‘意’啊……”苏渔恍然大悟,后意把纸笔还给她。 苏渔给了他一个板凳,“你坐着说。” 后意瞥了一眼,“不了,我说完就走。” “行行行!”苏渔自己坐下来,“你说吧。” “嗯。七街有个叫白诉的妖怪,我要你们给我杀了他!他在七街,具体住哪儿我也不知道。” 可以随便杀妖怪吗?苏渔怔了怔,算了算了,既然来人界开店,想必也不会说出真实的身份。苏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她只负责记录,至于这个生意接不接,还得问问几个老板。 “好了,你填一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这份档案会保密的,你就放心吧。”苏渔把档案推过去,说道。 后意犹豫了一下,填下一串号码。“我怎么感觉你们这么不靠谱,居然让一个普通人类来看店。” “吼吼~”苏渔就笑笑,接过他填完的资料,放进抽屉之中,锁上。 “你们书店里有什么好看的书吗?”后意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苏渔道:“你自己转一转咯。” 后意点头,抬脚向楼上走过去,苏渔望了眼他的背影,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继续叹气。 然后发了条消息给林砚,把资料内容编辑发给了他。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意从楼上鼻青脸肿的跑下来,苏渔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你们家的人怎么还打顾客。”后意抽了张纸,擦了擦鼻血。 “嗯?谁啊?” “楼上的那个书仙啊!原来你们家和仙界有点关系,厉害厉害!”后意吧废纸握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拂袖而去。 苏渔迷惑的眨眨眼睛,选择还是呆在楼下好了,看来说的是二楼那个姑娘,原来是书仙,看来是林砚请来帮自己的吧。 她这么一想,啊。朝楼上看了一眼,那里灯熄了,楼梯口暗暗的。 苏渔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八点多,期间又来了几个客人,不过都是普通的人类,在一楼买了几本书都走了,他们似乎都不会去二楼。 苏渔饿的肚子咕咕叫,她眼看一直等不到他们回来,也不能傻乎乎的饿着,她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挑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吃的,苏渔点了一份炒面。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门外进来一个外卖小哥,,拎着食物,先是露出错愕的表情四处看了看,然后偏头望向她:“请问是你点的外卖吗?” “是啊。” 外卖小哥把食物放到桌子上,笑道:“麻烦给个好评。” 苏渔点头,目送外卖小哥出去,眼角余光瞥见他背后露出的长尾巴。 “妖怪和人类真的能融洽相处吗?”苏渔捧起饭盒,打开来,刚吃了一口热乎乎的炒面,就被抢了过去。 苏渔吸溜着炒面,有点懵逼,盯着空空如也的手,然后抬头望着面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这不是那个书仙吗?她怎么下来了? “书阁之地,不许吃味重的东西。”她冷着一张脸说完,走了出去,把她的炒面给扔了。 苏渔郁闷,现在只能饿着肚子了。“我不知道,不好意思。” 她望着走进来的书仙,歉意一笑,书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来,递给她——“你可以下班了。” 苏渔接过来,心想:给一个糖果,就代表下班了吗? “哦,那我走了啊。”苏渔说,书仙点头。 苏渔得到肯定,拿着糖果往外走。书仙道:“把门关了吧,打烊了。” “你……”苏渔本来是想问她不回家吗,但是发觉这个问题很蠢,书仙,书仙,肯定住在书里。“那我明天早上几点过来?” “八点。” “哦。”苏渔转身欲走,拉上门,她看见书仙的白色长裙在黑暗中摇曳生光。合上门,掌心的糖果自动飞离手心,扣住了门环。 “原来不是给我吃的……”苏渔无奈的摇摇头,自己未免也太傻了一些。 她检查了一下,确认门锁好无误,这才放心走了。 吹着凉凉冷风,苏渔挺直后背,徒步往家走。 霓虹灯绚烂,她望着周围,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美丽的,想起自己曾经有过自杀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 人生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藤蔓城】 【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两波了,全被一个叫“房鹤鸣”的鬼界之人给拦了下来。】 九尾阅完纸条上的内容,冷脸丢进火盆之中。 “真是一群废物!再给我拨人去,谁敢阻拦,就杀了谁!”九尾从榻上起身,披了一件薄衫,赤足走下台阶。 单膝跪在地上的小妖怪,战战兢兢的拱手道:“二宫主,咱们这些不会彻底得罪鬼界的人吗?” 九尾眸色愈发冷了,抬脚把小妖怪踹倒在地,“他们鬼界何时把妖界放在眼里了!十一,你敢质疑我的话?!” “十一不敢!十一现在就去!”那个叫十一的小妖怪连忙离开,九尾摊开折扇,轻轻摇着。 反了反了,都反了!胆敢反叛妖界者,都应该死! 房公子捂着肩头,在漆黑的小巷里一瘸一拐的奔走,每家每户大门紧闭,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这条路上的灯坏了,房公子想,坏了也好。 再往前不久,就到了谢宛儿的家了。 现在的这条街,曾是她儿时常来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她被一个游魂缠上的。 房公子经过那户人家,望着那个破旧的狗笼,那个对着谢宛儿狂吠的犬,听说活活被人打死了。 这家主人养它,却经常忘记给它食物,后来这条犬因饥饿,挣脱了绳子,跑走了,只是去找食物,并没有伤害别人,只因为在垃圾桶边翻找食物,吓到了放学经过的一个怕狗的小女孩,然后就被这家家长寻了理由,给活活用木棍打死了…… 房公子不由心痛,收回视线,继续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有些人类就是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就这样夺去一个无辜的生命。 今夜,或许是他最后一夜了,没有转世,没有来生。他即使完成了黑白无常交给他的任务,查到了恶鬼的确是被妖界的人带走了,又如何?终究是无用的。 无间地狱都困不住的恶鬼,他们哪里能困住? 最近为了查到一点点的踪迹,他每天忙于奔走,受到各种阻拦,消耗了不少的灵力,每夜还守在谢宛儿家外,解决了两波噬神门派来的人,如此,受了伤。 他知道噬神门的不会善罢甘休,可惜他支撑不了多久。房公子让她逃离这个地方,去七街或者藤蔓躲避,那里鱼龙混杂,噬神门的人不会明目张胆的追杀。还可以利用那里的的复杂,没准反杀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谁知道她却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 房公子望着掌心的鲜血,苦笑。怀里蓝玉的光已经不再明亮,弱了许多,看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阿言,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鹤鸣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呵,没有来世了。”房公子拿出蓝玉,静静说道。 他也是前一阵子回鬼界从白无常口中得知,原来这个蓝玉是阿言炼制的,根本就不是冥王所赐。 她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道离开了鬼界去了哪里?人生得此知己,已是幸事一件! 房公子走到谢宛儿家门口,靠着墙,慢慢坐下来。 长街起了雾,看不到头,房公子握着蓝玉,勾唇笑了笑。 浓雾向这边缓慢靠拢,门忽然吱呀打开,谢宛儿走了出来,房公子回过神,看见她冷着一张脸望着自己。 他低下头,躲避她冰冷的目光,“你怎么还没睡?” “你走。”谢宛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淡说了两个字。 这是……赶他走的意思? 房公子站起来,谢宛儿退后一步,刻意保持距离。“你不走,我走!” “你……宛儿,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房公子不解。 “对啊!十分讨厌你!”谢宛儿咬牙切齿道,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房公子的心拔凉拔凉,但还是强忍着,说道:“只要你去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离开!” 谢宛儿气的跺脚,“你走啊!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我谢宛儿,敢作敢当!杀了就是杀了,不用怕的。” 房公子闭了闭眼,没搭话。 四周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房公子睁开眼睛,长街两边多了许多人,墙头上立着一个。 “杀了他们!”十一下令,只此四字,没有给反应的机会,一群人杀了上去。 谢宛儿恨道:“是你,都是你,偏偏是你!遇上你都是错的!” 从这一刻,房公子的心才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回想起那一天,谢宛儿被妖怪强行控制打伤自己的那一天,他虽然也心如死灰,可是后来听说谢宛儿为了他杀了那三个妖怪,他心中又燃起希望,只不过很快就被浇灭了,但是火种还在,只等待复燃的那一天。 不曾想,一切都是错的,也许……怎么都是错的。 “好……今夜过去,我就离开你。”房公子说道,决绝转身,一扇挥开一条道路,嘴角溢出血丝,满嘴都是血腥味。 谢宛儿望着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痛色。张手凝出一把长剑,一剑挥散数妖。 可是一波接着一波,谢宛儿杀红了眼,咧开嘴角,瞳孔变得通红,目光落在指挥的十一身上。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谢宛儿持剑飞身而上,跃上墙头,二话不说,对着十一挥砍。 十一乃是九尾座下的弟子,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否则也不会得到她的重用。 谢宛儿只顾进攻,却一直找不到他的破绽,反而被他寻了一点,一掌打下。 谢宛儿跌到地上,呕出一口鲜血,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她斩杀包过来的小妖怪,十一落地,抽出一个长棍,棍身刻有蓝色闪电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十一一棍劈头盖下,谢宛儿匆匆跳开,方才站的地方裂开一个冒着焦烟的裂缝。 好厉害。谢宛儿感觉不妙,十一手上这个长棍,似乎就是噬神门的镇门神器——紫菱棍。 一棍下去,直接入轮回。 刚才好险!谢宛儿喘着气儿,十一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狠狠劈来,谢宛儿被逼到墙角,无处可躲,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棍分明就是幌子,只是让谢宛儿退到死角!好阴险狡诈! 谢宛儿挺剑格挡住紫菱,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只能这样,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十一邪魅一笑,一脚踹在她腹部,谢宛儿嘴角溢出一口血,慢慢滑下。 她还在以死抵抗,生而为妖,甚是讨厌! 谢宛儿笑,眼里有了释然,恶未还完,下一世就还是地妖,她不想再继续了,她只想做一个正常人! “妖界的叛徒!”十一望着倒在地上的她,脸上已无血色,却还在顽固抵抗! “我不是!”谢宛儿松开手,长剑掉在地上,化作星星点点的光,随风消失。 十一道:“那你就上路吧!” 谢宛儿闭上眼睛,心道三字——“对不起。” 对不起,鹤鸣,你是对的,遇见你从来就不是错事! 第一百章 现世篇 “宛儿!” 纷乱的人群之中,房公子含泪看见十一举起紫菱,谢宛儿闻声,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内疚,微微睁开眼,只见房公子撇开所有人,向她奔来…… 一把剑从后贯穿,房公子身子却如轻燕一般,重重跌落在地。 “鹤鸣……”谢宛儿缓缓伸出手去,眼前忽然一片空白…… 紫菱落了下来,她感受不到痛觉。房公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努力忆起他的脸庞来,从眉眼,至鼻尖,每一个表情,喜乐哀怒,都是那么美好。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天空灰蒙蒙的,也许接下来几天都是阴天呢……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出那样伤透人心的话,房公子却对她不离不弃。错的从来都不是他,一直都是自己…… 谢宛儿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不想连累他而已,谁曾想某个人,是那么傻…… 她不舍啊,不甘啊…… 【捉妖书阁】 天气愈发冷了,凛冬将至,秋天也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书阁内,苏渔捧着一杯热水,满脸忧愁的看着窗外。 下雨了,街上行人很少,还起了大风,真是一个糟透了的天气。 店内很是冷清,书仙除了那天下来过一次,之后都一直留在二楼。 苏渔拿出那本《云国兴衰史》,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也不知道林砚说的略赢薄利,是真的还是假的。书阁虽然在这繁华的商业街上,光顾的客人自然不少,可是真正买书的人确实不多。故而这“略赢薄利”根本是空话嘛! 想一想,如今电子书方便又便宜,谁会爱这纸质书呢? 苏渔看完了云沂的一生,接下来说到了他的儿子,正逢此时,店内进来两个年轻的姑娘,一入店,就把伞上的雨水抖落的到处都是。 苏渔哎道:“麻烦请把雨伞放在门外,不要带进来。” 所幸那两个姑娘也是善解人意,回头便把雨伞放在了门外。 “唉!”苏渔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拖把把门口的雨水拖干净。 拖到门口时,视野里多了一双黑色的高帮帆布鞋,苏渔抬头,没想到是三岁,他身上还背着包,包里插着一把纸伞。 “你怎么来了?”苏渔高兴,终于有个熟人过来,可以解解闷。 三岁打了个喷嚏,“人界可真冷啊?”说着,向里面走去。 苏渔放好拖把,跟在他后面,“难道仙界没有四季之分吗?” “仙神界是没有的。”三岁径直走到柜台后,把包放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着这暖暖的事物,倒是暖和了一点。 “太神奇了。”苏渔惊叹道。 三岁瞥了她一眼:“干嘛?你想去啊?” 苏渔“啊”了一声,“想去吧……”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问了,那当然想去咯。 “改天让寻鱀那小子带你去就是了。”三岁喝了口水,注意到桌子上放的书,便拿起来一看。“看不出来,你喜欢历史呵,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们不就得了。” 苏渔走过去,扶着桌沿道:“听的和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依我看,你是在找有没有和寻鱀有关的记载吧?”三岁随手翻了翻。 苏渔脸红,看三岁也没注意自己,倒是没那么羞了。“我补充历史知识不行啊!”苏渔从他手里抢过书,不给他看。 人小鬼大,懂得还挺多。 “知道了,放在心里就是了。”三岁对她微微一笑。 苏渔尽量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才懒得搭理三岁嘞。 “哎,我去楼上看看。”三岁撑了个大懒腰,看起来似乎是累了。 “去吧去吧。”苏渔说,目送他去了楼上。有个说话的人真好,不然得多寂寞啊…… 苏渔也觉得有些困了,听着这冬雨绵绵,忽然很是想念起温暖的被窝。 不得不说,冬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季节,而且不会失眠,夏天就不一样,苏渔常常会失眠。 “哎,小姐姐。” 听到有人曲指扣了扣桌面,苏渔揉了揉眼睛,看去,原来是方才那两个进来的姑娘其中的一个,披着头发,长相一般,穿着长裙。 “怎么了?” “刚在柜台这里和你说话的小男孩去哪里了?” “嗯?”苏渔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女孩从包包里掏出一张明信片来,推到苏渔眼前——“我开网店,卖童装的,正缺个模特。” “额……”苏渔接过名片,看了一下。不得不感叹,长的好看就是有优势…… “他在二楼,你自己去问问。”苏渔把名片搁在一边,低下头打算继续看书。 “什么二楼啊,这里有二楼吗?”女孩抬头看了看,这里明明只有一层。 苏渔懵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不怎么看到有人去二楼,原来是因为他们看不见。 “哦……‘二楼’在我们这里是厕所的别称啊哈哈哈……我等他出来,就让他去找你哈哈……”苏渔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女孩一脸惊奇,半信半疑的走了。 苏渔支着额头,目光不经意瞥过那个名片,不由入了神。 曾经自己也说想要开一家网店来着,如今却在做什么…… 三岁从楼上下来,远远的就看见苏渔在发呆,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注意到她盯着一张名片。 他拿过名片,苏渔回过神来,三岁望着上面的字念道:“卡哇伊童装店?” “苏渔,你是认真的吗?”三岁撂下名片,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 苏渔看了眼三岁身后匆匆跑来一个身影,她索性继续看书,反正也用不到她解释什么。 三岁注意到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三岁转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近前,看了眼他手里的名片,眉眼弯弯:“小弟弟,我是‘卡哇伊’童装店的店主,现在正缺一个模特,我觉得弟弟你很是合适呢,愿不愿意来?” “弟弟?”三岁嘴角抽了抽,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弟弟了。本来是想拒绝的,不过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子身上有灵气,而且与拆迁区幻境里残存的灵气是同一种,可是她本身就是普通人类罢了。 “叫弟弟你不乐意啊,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女生笑眯眯,这样表达友善的表情落尽三岁的眼里,就变成了很蠢的表情。 “岁三。”三岁把名片塞回她手里。 “岁三???好奇怪的名字……”女生说。 三岁白了她一眼,“你能不能说重点?” 女生尴尬,意识到自己扯远了,立刻把话题圆回来,“岁三,那你愿不愿意来。” 问到这里,苏渔强忍着困意,看了一眼,但见三岁胸有成竹,心中早有盘算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依稀之间,似乎听见了三岁答应了。她在梦境里挣扎了许久,悠悠醒过来,书仙站在门口,苏渔看了看,店里又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三岁,他走了吗?”她问道。 书仙点头,转身看见压在她胳膊下的书,微微皱眉,苏渔赶紧把书放好,弄坏这里的任何一本书,书仙都会打死她的吧。 还好方才只是浅眠,若是流口水了……后果不堪设想。 三岁背着包,坐进后座,开车的那个女孩是方才给自己名片的那一个,名为王茵,另一个为王果,是一对姐妹。 “咦,岁三,在店里那个是你姐姐吗?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王茵一边开车,一边问道,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三岁,虽然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嫩嫩的,软萌萌,可是不论是谈吐还是行为作风,都不像一个小孩子。 王茵心想:或许现在社会进步太快,孩子都早熟吧。 三岁望着窗外的雨景,答道:“嗯。” 就回答了一个字,王茵王果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孩子啥意思。王果对着后视镜补口红,借此打量了三岁一番。 穿着普通,也不是什么大牌子,唯有那手旁边的包,里面那把雨伞倒是很别致。 “看够了没?” 王果看纸伞看的出神,没注意到三岁何时已经发现了她。这冷不丁的一声,真真把自己吓一跳呢。 王果缩回座位里,不敢再看后面。 原来以为小孩子很好说话,如今看来是错了,说起来这孩子胆子也是大,竟敢不和家长打招呼,就和她们走了,万一她们是坏人怎么办? 王果本来想逗逗他,可是现在看来还是不多说比较好。 好在很快就到了公司,三岁坐在车里看了眼那栋高楼大厦,王茵下车撑开雨伞,打开车门让三岁出来。 三岁看了眼她,冷漠的下了车。 王茵很照顾他,怕他淋湿,雨伞一直向他这边倾斜。 进入大厦,三岁不动声色的观察每个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类,都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他跟在王茵王果后面进入电梯,王茵摁下“6”,开口介绍道:“我们是一家做童装的工作室,在某宝拥有五十万的粉丝呢。” “哦。”三岁应道。 王茵笑了笑,三岁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笑,望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真是个小可爱。”王茵刚说完,电梯门“叮”一声开了,三岁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恰好今天摄影师在公司,不然也不急着带你过来。”王茵推开磨砂玻璃门,三岁走进去,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果然在这里吗? 三岁对这个家伙很感兴趣,能在幻境里制造幻境,确实是个有趣的想法,这也让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那里的幻境给清除干净。 只余下一个无脸人,下次来处理。 三岁跟在王茵后面,她大概自己介绍了公司的环境和各部门,三岁不知道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既然说了,也就静静听着。 等去到样衣间的时候,那灵力更明显了。 “这里是咱们公司的样衣间,只有样衣出来了,才能放去工厂,批量制作。”王茵说道。 三岁不感兴趣,他进来一眼就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个布娃娃,高度大约一米,头上垂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淡粉色格子裙。 那灵力的源头就是这娃娃。 王茵拿了件新出的样衣过来,打算让三岁去试穿然后拍照,没想到看见他一直盯着墙上那个布娃娃。 “怎么,你很喜欢布娃娃吗?”王茵笑,很多男孩子不都是喜欢机甲玩具比较多嘛! “能把那个拿给我看看吗?”三岁目不转睛盯着布娃娃道。 王茵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背后发凉,“不能哦,那是我们大老板的东西,不能随便动的。” “大老板?你不是老板吗。”三岁收回视线,望着王茵。 “不是哦,我只是替人打工而已。”王茵想拉起他的手,却被三岁躲开。 “走吧,咱们去拍照了。”王茵道。 三岁走到她的身边,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看来这个布娃娃的主人和幻境有很大的关系。 拍摄了一下午,换了有二十多套的衣服,三岁发现王茵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盯着自己,还一直在笑。 三岁换回自己的这里,王茵走过来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三岁背起包,从她旁边走过,王茵跟了过来,“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三岁懒得理她,走近电梯里,摁下“1”。电梯缓缓下降,三岁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多,回书阁还来得及,不知道生生回来了没有。 “不如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王茵说道。 “不了,我还有事。” 电梯开了,三岁快步走了出去,王茵穿着高跟鞋,跟不上他的速度,望着三岁跑出大厦,也追不上,索性任他去了。 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应该没事。 三岁跑到没人的空巷,念诀,面前出现一个空间裂缝,他跳了进去,随后落在书阁内。 生生坐在柜台前,看见他,立马站了起来,“三岁大人。” 三岁“嗯”了一声,生生道:“大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幻境里的灵气?” “我无意中查到了,我怀疑是公孙度?”三岁把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公孙度……”生生沉吟。 三岁从包里拿出那把纸伞,放在一边,然后继续翻找,生生问:“大人在找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现世篇 三岁把书包倒过来,东西全都掉了出来。他拨开来,从中找到了一块粉红格子碎布料。 生生凝眉,这灵气…… “大人是找到了?” 三岁握着那布料,道:“这是我从一个布娃娃身上扯下来的,相信今夜……她,必定会来……”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公孙度和赌场的人肯定有关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咦,苏渔呢?一回来就没看见她。”三岁把布条揣到口袋里,然后把散落的东西装回书包里。 生生答道:“她去吃饭了,我来这儿找您,她就让我帮忙看会儿店。” 三岁一怔,“这个问题居然没考虑到,凡人需要吃饭的嘛!” 生生汗颜,三岁收好书包,苏渔恰好回来,三岁拉着她的手,“走走走,老板我准许你今天早点下班。” “干嘛呀?”苏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三岁拽了出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生生,把糖果抛去,生生轻松接住。 “锁门,生生。” 被一个小屁孩拽着跑的感觉……苏渔无奈叹了口气。 回到公寓,苏渔叉着腰,三岁把书包扔到地上,跳到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早点下班,就是回家啊?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出去玩呢。” “下次下次。”三岁捏着遥控器换台,敷衍道。 苏渔耸耸肩,反正她也就随便说说,她可不指望一个小屁孩能带她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去当模特,酬金商量的怎么样了?”苏渔问。 “哦,这个啊,我没忘呢,你把你收款码发给我,我寄给王茵去。” 苏渔不解:“要我收款码干嘛。” 三岁看了她一眼,“你不要工资吗?这么好的吗?” 苏渔囧。 生生和三岁他们今夜都住在这里,说是有什么事处理,具体也没和苏渔说。 入夜,苏渔洗漱好躺在床上看电视,一直看到九点多,莫名觉得有点口渴,她下床开门去厨房倒水。 客厅里灯关的,苏渔打开小灯,看见三岁房间门口靠着一个双马尾格子裙的布娃娃,裙子缺了一口。 这“小孩”,总喜欢乱扔东西。 苏渔无奈,好奇三岁居然喜欢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可是今天回来没看见啊……难道是装在包里的!苏渔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包,拉链明明是拉上的。 苏渔捡起地上的布娃娃,拍了拍灰尘,这个娃娃的脸是针线绣出来的,眼睛闭着,睫毛纤长,脸颊还有淡淡的红晕,可她嘴角向下,看起来不开心。 真是一个很有违和感的设计。 苏渔理了理布娃娃的衣领,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 一个浓雾森林里,一个白面长发姑娘捧着这个布娃娃。 苏渔回过神,却发现布娃娃眼角多了一点泪珠……这刚才看,还是没有的。 越想越不对劲,苏渔吓得丢掉了布娃娃,谁成想那布娃娃的手扒着苏渔的手,不撒手。 “三岁!”苏渔心脏跳的飞快,用力拍打三岁的房门。 三岁打开门,就看见苏渔胡乱甩手,旁边房间的生生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 “你别动。”三岁安慰道,捉着苏渔的手腕,把布娃娃拿了下来。 “你主人呢?”三岁对着布娃娃问道。 苏渔惊魂未定,躲到生生旁边。方才真是吓死她了,没有娃娃恐惧症,也要被吓出来了。 生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害怕。 苏渔定了定心神,看向三岁,看来他们说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个吧。 布娃娃不说话,双手一直向三岁衣服的方向挥发,似乎要什么东西。 三岁低头把碎布料给了布娃娃,布娃娃接过来把布拼到裙子缺口处。 “你主人呢?”三岁收紧手掌,钳制住布娃娃的四肢。 布娃娃的眼泪更多了,可她的眼睛不会睁开,嘴巴自然也无法张开说话。 三岁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把布娃娃装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锁上。 箱子在地上移了一小段距离,就不动了。 三岁把箱子放在床头,说道:“公孙度肯定会来的。” 生生点头,目光落在箱子上,若有所思。这个布娃娃穿的衣服和那天在幻境里遇到的傀儡穿着有点相似之处。 “对了,听说查到了白诉的去向?”三岁问道。 “是的,他逃到七街去了。”生生答。 苏渔在一旁听着,觉得这“白诉”一名甚是耳熟,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生生又道:“白诉似乎是在七街得罪了什么人,一个叫后意的人过来要咱们杀了他。” 三岁听着觉得甚是好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一直没找到的白诉,居然有一天会主动送上门来,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无敌的!” 苏渔感觉最后一句话有些中二呢。 这么一提醒,她就记起来白诉是谁了。 “可以启用七街的兄弟了。”三岁说。生生应道,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苏渔暗道好神奇,原来仙神界也有卧底这种把戏,古来今往,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抛弃。 【七街】 六界通商处,位于魔界,七街和藤蔓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后意一身蓝白交领肩袖长袍,走在大街上,背着一把弓箭和箭筒。 七街的穿着规定还是古装,因要区别于凡人。两边商铺林立,人来人往,一如往常的热闹。此地可以买到任何的东西,仙丹灵药,武器装备比比皆是,还有声色之地,供过客娱乐。 后意抬头,看见前方,一处酒楼,白诉摇着折扇从里面走出来,一身灰白广袖长袍,头戴白色抹额,上面绘着波形水纹。 真是冤家路窄! 后意转身欲走,白诉的声音传来——“后意弟弟,请留步。” 他身子一僵,右肩搭上一只手,后意心中恶寒,却又不敢乱动。 白诉头一歪,扶额尾带顺着滑下,垂落在身侧。“后意弟弟,似乎不想看见我呢?” 后意斜眼,甩开他的手,谁知又被他抓了回去,跌进他怀里。白诉勾着他的脖子,“后意弟弟,你跑什么?” 真是令妖窒息的操作!该死的捉妖阁最好行动快一点,否则自己就要给他家差评了! 后意如此想,手肘对着白诉腹部重重一击。“滚开!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白诉吃痛,松开他,后意迅速转身,取箭上弓,对准白诉的眉心。“你再敢招惹我,我就杀了你!” 周围的妖怪,视若无睹,继续各干各的。 每一天,在七街,后意和白诉总要打上一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会死人。 “呵呵。”白诉直起腰身,摊开折扇,不疾不徐走向后意,挑眉自信问:“你真敢?” 后意呼吸滞了滞,倒退了两步,他心虚了。他拉着弓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他是不敢,他在七街妖微言轻,哪里敢同背后有势力的白诉动手。 白诉料定他不敢!所以才这样的猖狂! 取过箭筒里的一只箭,细细看了起来,白诉握着箭矢道:“这是在易攻阁订做的?” 后意皱眉抢过他手里的箭矢,“关你屁事!” 他懒得同白诉废话,这家伙每天都要堵自己,七街总共有八条大街,无数条小巷,不论自己走哪里,总会遇上白诉。 自己之所以很是反感白诉是因为,听闻白诉是个男女通吃的妖怪,既喜欢勾搭女孩子,又喜欢招惹男孩子,今夜还在女孩子的家里把酒言欢,明日便在男孩子家里对酒当歌。 后意深是厌恶! “后意弟弟,你别走啊!”白诉跟着他,后意瞥了眼身后的跟着的灰影,真想骂娘! 这不是想杀白诉的点,被缠着就被缠着,也无所谓,关键是,白诉强要了他的姐姐,且不愿意负责,姐姐思想开放也没什么所谓,不过后意却一直记恨在心! 白诉在七街猖狂到了这种地步,真当自己是无敌种、马?七街的肾王? 真是乱七八糟!后意眼看甩不掉他,便干脆跑了起来,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把白诉给甩了。每天都用同样的法子才能把白诉甩掉,也是够了! “真想一箭射死你!”后意恶狠狠道,躲在一口干涸的水缸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听四周没动静,正打算起来,却听到别人的谈话声——“阿雪姐的那批妖丹你确定交给白诉,他可信吗?” 阿雪姐? 后意悄悄蹲了下去。思索着,阿雪不就是那个生而为妖却杀了妖怪取丹的十恶不赦之徒吗?听说找魍魉局的人报仇,自投罗网,被杀了。 “原来妖丹还没有被销毁干净,阿雪居然私藏了一批!”后意咬着下唇,快速的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 那边谈话的声音离自己特别近,但是还好没有过来,故而也发现不了自己。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烟味,谈话还在继续。“他要是耍了老子,老子就派人弄死他!” 后意心想:这人是谁,口气真大,直言要弄死白诉,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白诉这人鬼精的很,我看八成他会私吞这批妖丹。你难道不知道吗,阿雪手下不止白诉一个人,其实还有几个,赌场被查封之后,他们一同逃到了七街躲避,我听说,白诉把其他几个人给杀了。其实妖丹不止咱们手上这一批,应该还有几批,分别在死去的那几个倒霉鬼手上。” 后意心惊。他不知一批数量是多少,不过总归是有很多批的,所以应该死了很多妖怪吧…… 为何妖界内部不肃清,却等魍魉局出手?真是难以理解…… “你这就是听说罢了,白诉再厉害,也不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这人太狂妄了,据后意所知,白诉可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主儿,就这人说话直来直去的,后意猜测他在心机方面,必定是比不过白诉的。 “哎,你不要太过自信,咱们还得做点防备才是,不能让白诉私吞了那一批妖丹,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咱们了!” “说的也是,这几天我会派人盯紧白诉那边的!要不是冲着海哥的面子,咱哪里会替一个婆娘办事,更何况阿雪这婆娘都死了!” “要我说呀,你就是太重义气了!咱们不应该接这批妖丹的!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我听说魍魉局的人还在追查白诉等人的去向,可是他们哪里想到白诉躲到了七街来呢!这下子,就算魍魉局的人动手,怕也是要难哦!” 后意陷入深思,他在思考,怎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魍魉局,这样可以借魍魉局除掉白诉,名正言顺! 说起来他还是不放心那个“捉妖书阁”,后意是在“美么”软件上下单的,无意间发现的一家店铺,还是一家新开的,价格也不贵,就是比较麻烦,商家说店铺在人界,目前无法支持网上下单,需得去人界,所以后意才去了,结果就看见那个连“七街”都不知道的蠢笨人类小姑娘,不过她似乎又不算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类。 “哼,魍魉局的人也是蠢笨,查不到就应该想到七街,再不济,也是藤蔓城!否则还能藏匿到哪里去?” “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六界神、魔、妖、鬼、仙、人,这么大哪里不是藏匿之所。” “你这话也有毛病,除了人界自由出入之外,其他各界不是把自家看的死死的,根本不许外人入内,所以魍魉局……依我看,不行,难搞,指望他们!啧啧啧,可算了吧。” 后意心冷了冷,还是静观其变吧。 “哎,话别说的太满!我看不一定,要我说现在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白诉也好,你也别管这批妖丹了,在白诉手上丢了,也可行!方才我还在怕,妖丹丢了,咱们俩性命不保,可是现在转念一想,若是妖丹在白诉手上丢了,那也怪不得咱们头上,你说是不是?再说,魍魉局迟早会查到这里,妖丹的事情一旦败露,不止白诉,你我也得死,不如现在早早的扔了,再设计弄丢,把罪名推到白诉头上,一举两得!” 口气哥沉默了,后意奇怪他怎么不吹牛皮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意感觉他们还没有走,只是为何不说话了,就不得而知了。 他也不敢起来,腿都蹲麻了。 “二位心思缜密!白某实在是佩服不已!” 白诉的声音! 后意惊恐的瞪大眼睛,捂住嘴巴,矮了矮身子。他听声音,白诉是在自己右边,而谈话二人是在自己左手边,自己躲在这水缸里,恰好在他们三人中间。 白诉若是走过去,必定会看到他! 后意慌乱不已,念诀变成一块石头,这样就不能被发现了吧,只是这妖气不能完全的隐藏,还希望白诉千万不要发现,不然他是活不过今夜的。 七街秘密太多,知道的越多的,死的越快! 第一百零二章 现世篇 后意屏住呼吸,他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从面前走了过去,似乎是白诉。 “二位脸色怎如此难看,莫不是害怕了白某?”白诉坦然道,镇定自若,语气带有一点的挑衅之意。 “害怕你?白诉,你未免也太猖狂了一些!” 是口气哥的声音,铿锵有力,丝毫不慌,后意对他的身份愈发好奇。 “呵呵。”白诉冷冷笑了两声。 后意听这可怕的笑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他是动了杀心,如若他不动手,那么另外两个人也不会放他离开的。 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怎么偏偏让自己撞上了。 后意懊悔不已。 “君如求,今日是你逼我的!”白诉道。 后意忽然感觉一阵逼人的冷意,他再想“君如求”是谁,名字十分耳熟……咬牙思索了片刻,后意恍然记起来…… 如求,如求,助我一死。 七街,名号“死君”也。死君君如求是魔界中人,在七街做着黑道生意,隐藏的极深,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明面上在七街开了一家锻器店,卖一些兵器之类的,暗地里实则是卖一些违法的东西。 具体的谁知道呢,只是听说罢了。 后意走街串巷,酷爱收集弓箭,追求精上的灵弓与箭矢,故而也就打听,这一来二去,就知道了一些。 传说最精妙的灵器是以血肉祭奠而成,而此等方法是有违天理的。 后意还在思考妖丹为何辗转到了死君的手上,难道是海哥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后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波及到这边,千万别!” 可是越怕什么,它就来什么,“轰”的一声,水缸被震碎。幸亏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才不至于被吓出原形。 后意睁开眼睛,他现在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动静,那三个人打的不可开交,却一直辗转在这周围不离去,后意咽了咽口水,等他们再离得远一些,自己就趁机逃跑,只要跑的够快,他们就追不上自己。 “远一点,远一点。”后意在心中默念。 不知是真的灵验了还是如何,总之他们三个的确远了一些。 后意看准时机,恢复成黑猫的原身,跳到地面上,一跃上了墙头,树枝挡住了他,后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 看形势,死君和白诉实力相当,不过因为死君多了一个帮手,白诉渐渐落于下风。 “死了好,死了好!”后意头也不回的跳下去。 今夜过去,白诉若是死了,倒解决了他一个心头大患! 后意回到家,恢复人身模样,他推开院门,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打开灯,后意锁好门,“今天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家里陈设很简陋,除了一些必需品,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他把弓箭挂到墙壁上,去浴室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意躺到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回想起今天在长街上,白诉勾住自己脖子的场景,他是个男女通吃的家伙,莫不是看上了自己了? 后意冷静了一下,关了台灯,外面月色正好,可是却过于刺眼了。后意扬手,窗帘自动拉上。 自己也不是什么绝世美男,瘦巴巴的身材,普通的长相,白诉应该看不上自己,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趁现在风言风语没有传出来,白诉死了,也落个清静。 后意松了口气,枕着手臂,缓缓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家门被拍的震天响,后意不悦的起床,打开门,好友白白喘着气儿一屁、股坐在门口。 “你想死啊!”后意大吼道,他起床气很重的,早上没睡好,可是会发一整天脾气的。 白白捂耳,“你听我说!” “说个屁呀!你有什么急事,借钱?还是谁家死人了?!” “真死人了!死君君如求死了!”白白跳起来,急道! 后意吸了吸鼻子,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你说,谁死了?”后意松开门把手,不大相信的问道。 “死君,君如求,死了!”白白说。 后意有点恍惚,目光闪了闪。 “还有谁?只有死君一人吗?”他不信,需得问清楚。 “还有一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白白问道。 “你别管那么多,还有一个是谁!”后意抓着他的肩膀,这癫狂的模样,可把白白吓坏了。 “是……君如求的手下。”白白一脸懵逼的看着后意。 这话恍若晴天霹雳!后意后退了两步,怔怔问道:“可还有人?” “没了。”白白摇头。 后意坐到沙发上,看来白诉没死,甚至是反杀了死君! 他的实力……昨夜自己明明就看见他落了下风的。 白白担忧的走过来,“你怎么了?” 后意“啊”了一声,像是被吓到了。白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后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听说,你昨天在长街和白诉打起来了。” 后意起身去倒水,背对着他,勾起一个惨白的笑容,“这不是很正常嘛!白诉这个讨厌鬼,你也知道,每天找我麻烦!” 白白半信半疑。 后意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到,水杯掉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 “后意,你就是有事瞒着我!”白白指着他,后意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杯,手掌轻轻挥过地面,水渍消失干净。 “是!不过这件事你知道了,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后意说道。 白白愣了愣。 后意拿了墙上的弓箭,走到阳光明媚的院子里。白白跟着走下台阶,问道:“你今天还要去锻器阁吗?” “是的。”后意点头。 心想,反正白诉没看见他,生活一切照旧,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七街表面上一片泰然,其实在那些漆黑的巷子里,何尝不是存在了杀戮。 七街每一天都会死人,可是每一天都很平常,大家照样各过各的。 后意想,只要等自己攒够了钱,自己就去人界居住,融入人类的生活,离开这些纷争,又或者是回到妖界,结婚生子……总之不想再继续留在七街,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他害怕,他害怕自己还没有看见希望,有一天就会死在白诉的手下,不管白诉出于何种目的,自己也要先下手为强! 杀了白诉,以绝后患! 第一百零三章 现世篇 苏渔第一次跨进异界,她央求三岁带她一起来的,书店事宜暂且交给了书仙。林砚这家伙,早就忙不见了,也就不指望他了。 七街是一座古城,城门大敞,城楼之上红旗飘飘,还有魔兵驻守。 苏渔叹为观止,身边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妖怪经过,皆穿着古装,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生生原来在妖界时,也是来过七街的。那也是千年之前了,如今看来,七街的守卫似乎比之前森严了许多。 三岁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发箍,上面有一对圆圆的熊耳朵。 “给,你戴上。”三岁递给苏渔,说道。 苏渔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是什么呀?”她一面问,一面戴在头上。 “七街是不允许人类进入的,这个东西能让你身上暂时有妖气。” “唔。”苏渔若有所懂,摸了摸脑袋,发箍消失了,自己脑袋上却多了两个耳朵。 三岁拿出一个黑色斗篷,踮起脚尖,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戴上宽大的帽子,帽子上特意留了两个洞洞,三岁让她蹲下来,苏渔矮身,三岁把两只熊耳朵拽了出来。 “我去,你能不能轻一点……”苏渔站起来,摸了摸熊耳朵,没想到这玩意儿是假的,融入之后,居然和真的一样,有了痛觉。 三个人一起进入七街,在城门口接受了检查,顺利通过。 苏渔走进长街,两边商铺纷杂,街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巨大且复杂的蜘蛛网。 来往的妖怪很多,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不是说九爷过来接我们么?” 走了好一段距离,苏渔都没有看到三岁说的接应人。三岁看向生生:“生生,你之前是来过七街的对么?” 生生点头。 “恣意茶馆在何处?”三岁问道,他也很奇怪,来之前九爷说了今日会在城门口接他们。 “恣意茶馆?”生生想了一会儿,似乎有一些印象。 隔了几千年的记忆了,生生只是记得模模糊糊,真要想起来,怕是不能的。生生无奈摇了摇头。 天空忽然飘下白色的纸钱,三岁伸手接住,纸钱散落的更多了,苏渔发现妖怪都纷纷规避,前方出现一队送葬队,抬着黑色棺木,为首一个小女孩挎着竹篮,一边哭一边撒着纸钱。 苏渔低声问:“难道妖怪死了,还兴人类死亡的那一套吗?” 三岁摇摇头,他也不太懂。 三个人目送送葬队过去,苏渔买了一个麦芽糖,付了通用币。“老板,这死的是谁呀?” 老板看了它一眼,苏渔赶紧说道:“我初来乍到,所以不知道。” “哦,死的是这七街有名的死君,君如求。” “他咋死的?”苏渔咬着麦芽糖,问道。 老板摇摇头:“这谁知道?在七街,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这糟糕的台词,但是很有用。苏渔点点头,送葬队已经出了城门,苏渔收回视线,转而看见了从巷口走出来的后意,背着弓箭,穿着蓝白衣衫,这副打扮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后意。”苏渔刚想走过去,就被三岁拉住了。 “别过去。”三岁说道。 苏渔吃尽,把竹签扔进垃圾桶。“老板,恣意茶馆怎么走?” 她问道,老板摇了摇头,“没听过。” 好奇怪,居然没听过,苏渔与三岁对视一眼,可是生生说他听过这个名字的。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之际,七街之大,没有头绪怎么找?旁边摊位卖水果的老板说道,“恣意茶馆啊,在七街最南区,你们去南区一打听就知道了。” 苏渔道谢。 三岁看了指南针,确定了方向,向南边走去。路过锻器阁,苏渔看见里面的后意。 “为什么不能找后意?也许我们可以问清白诉每天都活动地点和路线呢?”苏渔不解。 三岁答:“白诉不是普通妖怪,他是和阿雪一伙的,有案底,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是魍魉局名单上的逃犯,所以这次任务很是艰巨。” 苏渔“啊”了一声,没想到第一单就是个棘手的事。 一旁不喜多言的生生忽然问道:“假设白诉一直藏匿在七街,而魍魉局的通缉令是会分发到每一个神者的手上的,九爷既然在七街驻守已久,难道一直不曾遇到过白诉么?” 三岁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眯眼,“你是什么意思?” “也许,九爷出了危险,或者是他背叛了我们。”生生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存在这一种可能,否则九爷今天怎么会没来。 一路打听,找到了恣意茶馆,却是大门紧闭的场景,南区就没有主街那么繁华,相对萧条,妖怪也少了许多。 苏渔上前拍门,问道:“有人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三岁招招手,他们三个钻到竹林里,来到墙角下。 “咱们翻过去!”三岁说道。 苏渔看了眼高墙,面露难色:“我爬不上去啊……” 三岁给了她一记爆栗,“有我们在,你担心什么?” 苏渔捂着脑袋,点点头。三岁率先飞了进去,生生紧随其后,轻松跃上墙头,然后蹲下来,把苏渔拉了上来。 落到地面上,苏渔不小心踩到斗篷,差点摔了个跟头,多亏生生及时扶住她。 院里静悄悄的,前为店铺,后为住所,三岁推开门,房间里空落落的,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九爷似乎不在。 三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察觉到九爷的气息,他坐在圆凳上,低头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苏渔四下看了看,注意到窗前桌案上倒下的书册,她走了过去,看见其中一本树上沾上了血迹。苏渔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把这本书拿到三岁那里,“这本书上有血,九爷是不是真的出了意外啊?” 三岁接过来,摸索着书册,“这本书,是当年我赠给九爷的,生日礼物。” 他望着书上的血迹,起身走到书桌前,细细查看起来,“这里肯定有什么线索,九爷一定留了线索。” 第一百零四章 现世篇 苏渔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举起茶杯正想送到嘴边喝上一口,可是发现这茶水已然冰冷,还不知道是何时的。 她放下茶杯,忽听得“咔哒”一声,似乎是机关转动的声音,苏渔低头,站起来,脚下的地砖忽然打开。 “啊——” 失重感包裹了全身,苏渔猝不及防跌了下去,生生也跟着跳下去,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这才安全落到了地面。 三岁跟着跳下来,头顶的机关又关上,吞没光线,他拿出一颗夜明珠,当做引路灯。 苏渔捂着心口,惊魂未定,走了几步,问道:“三岁,你刚才碰到了什么?” 三岁举着夜明珠,查看石壁上的图案与文字,两边的石壁上刻着山水画与一些诗词,却没什么稀奇之处,三岁转而举灯看向别处,答道:“我并没有碰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个茶壶吗?”苏渔想到,自己刚放下茶杯,机关就开起了。 生生握紧双刀,向前走去。三岁蹲到地上,发现地上有血迹,一直延伸到前方。 “等一下。”三岁喊道,生生驻足。 三岁沿着血迹行走,“你们跟在我的后面。” 生生把刀插回刀鞘里,拉着苏渔的衣袖,“跟紧我。” 这里太黑了,也许还有别的机关。苏渔抿唇,跟着生生的步伐。 这条道一路到头,都是直的,终点见一石室,石门紧闭,三岁在门边摸索了半天,找到开关,摁了下去,结果启动了法阵。 幸得这是魍魉局自研法阵,三岁自然知道如何破解。 三人未伤及分毫,石门轰隆隆打开,透出昏黄的灯光来,入目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床,床上垂着白色纱幔。 里面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九爷!” 三岁疾步走过去,掀开纱帘,九爷一身紫袍,头戴白金发冠,打坐于床,双掌盖膝,眼眸紧闭,嘴角画着血迹。 目光向下,三岁发现他腹部侧处有血,只是因穿了深色衣裳,而不容易看出了。 “九爷?”三岁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九爷顺势倒在床上。三岁替他把脉,九爷受了很重的内伤,再看衣服的破口形状,倒像是什么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为。 三岁扶起九爷,自己盘腿坐到他的背后,合掌运转自身灵力,替他疗伤。 苏渔转身看了一下这间石室,除了这一张古床之外,还有一张矮桌与书架,备上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籍。 “咳咳。”九爷忽然咳嗽,吐出一口浊血出来,微微蹙眉,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紫眸,宛若星辰。 苏渔暗暗惊叹,除了林砚,九爷是她看见的第二个拥有紫眸的人,很是美矣,当然生生的深蓝眸色,也是让人羡慕不已的。 “你们是谁?”九爷握拳抵在唇边咳嗽,紧张的望着生生与苏渔。 三岁收掌,九爷回眸,看见他,欣喜道:“三岁!” “嗯。”三岁应道,为九爷疗伤伤了他一点元气,约莫需要调息半个时辰,才能恢复过来。 一激动,伤处又隐隐作痛,九爷缓了缓,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意外。”三岁穿好鞋子,“你的伤口需要包扎,绷带在哪里?” “这里是没有的,不过小伤而已,没事的。”九爷摆摆手,面色一片惨白,可见是说了谎的。 “你这幅样子是怎么弄的?”三岁问道。 “唉!”九爷叹了口气,望着摇曳的烛光,缓缓说道:“你们来时,可曾遇到送葬仪队?” 三岁答:“遇到。” “我昨天在巷口与死君,君如求谈话,本欲借他之手除掉白诉,但是不巧被他听见了谈话,我二人与其争斗,死君被白诉杀了,而我,侥幸逃脱,捡回一条命。若不是你们来了,我怕是要死在这密室之中,无人知晓。” 九爷叹了口气。 苏渔与生生面面相觑,三岁走过去,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爷道:“白诉必然不会放过我,赌坊一案之中,有几批妖丹流落到了白诉手中,他们打算运到藤蔓,不知意欲为何。” “藤蔓?”三岁反问。 “嗯,是的,藤蔓。”九爷点头。 三岁眉头紧锁,“除了白诉,余下其他几位赌坊一案的余孽,你可曾查到下所?” “他们都死了,除了白诉。” 苏渔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白诉可能会为了私吞妖丹而杀了同伴? “你们还是快走吧,白诉势必不会放过我。”九爷打开石室的门,说道。 三岁道:“咱们魍魉,无需怕!” 个子不高,但是这份气魄与胆量,却是一般人不能有的。苏渔看着三岁低低笑出来,三岁无语的撇嘴:“小鱼,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出来?” 苏渔吐吐舌头:“生死看淡,不服来干!” 生生掩唇,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这二位是?”九爷问道,“我观他二人身上都有妖气,似乎不是魍魉之人。” 三岁道:“错了,他们都是,这其中原因很是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下次解释给你听。九爷,你这儿此刻还安全吗?” “嗯,暂且还是安全的。” 三岁道:“那就好,等傅韵他们过来,咱们再做打算。” “嗯,咳咳……”九爷掏出手帕拔掉嘴角的血丝,“咱们先出去吧。” 生生过来搀着九爷,四个人离开了密室。回到房间里,苏渔好奇,便问:“你这个机关有什么奥秘吗?开关在何处?” 九爷捏着帕子愣了愣,看向苏渔,诧异道:“姑娘不知?” 苏渔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他的眼睛,同为紫眸,可是萦绕在林砚眸中的那紫气就非常干净,但是九爷的则不同,偏于浑浊,不细看的话,倒是不容易发现。 “也许是和桌上的茶杯有关系,是么?”苏渔指着桌子道,九爷轻笑,目光落在桌案上,“姑娘是如何发现的呢?” “唔……我渴,想倒杯水喝一喝。”苏渔道。 “那真是误打误撞救了在下,九某在此谢过了。”说着,对苏渔作了个揖,却又牵扯到了伤口,咳嗽的更加厉害。 无标题章 这让苏渔很是尴尬,连忙说道:“九爷有伤在身,就不必拘礼。” 她搬了个凳子让九爷坐下,九爷道:“七街,怕是要变天了……” “此话怎讲?”三岁问。 “你们不知,君如求在七街也是个厉害人物,掌管着地下黑市大部分的灵器交易,他在时平衡了多方势力,如今死了,自然也就起了纷乱,他们会为了那个老大的位置,争的头破血流,咳咳。”九爷说道,许是讲的多了,又加之手上,此刻已经体力不支,又要昏厥。 生生把他扶到床榻上,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葫芦,道:“我们来时带了一些丹药,九爷服下此颗,再运功疗伤,会好的更快一些。” “多谢了。”九爷服下丹药,静静打坐运功。 苏渔收回视线,看向外面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不同人界,流光溢彩很是炫幻。“三岁,我可不可以出去看一看啊。” “生生,你陪她一起去。”三岁道,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七街的地图,认真查看起来。 两个人走到大街上,苏渔把帽子摘了下来,摸了摸熊耳朵,然后散下自己的头发遮住本体的耳朵。 苏渔问道:“生生,你还记得七街有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吗?” 生生沉默了片刻,“好玩的地方……容我想一想……似乎有。” “似乎有?”苏渔狐疑道。 生生抿唇,用力点点头,苏渔“噗嗤”笑出来——“那就劳烦阁下带路吧。” “这……”生生面露难色,“这……我……” 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主街,繁华之景涌入眼中,苏渔看见好吃的,又忍不住买了两个,给了生生一个。 “谢谢。”生生愣然望着手里的,开出花的形状。触景伤情,曾经在那群丧心病狂的狐群里,他多希望有一个神者,或者是任何人出现,能救了他。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希望在心里。 苏渔见他看着发呆,眼底红红的,问道:“你怎么了?生生。” “没什么……”生生眨了眨眼睛,缓和酸涩,“我觉得这做的真好看,果真像一朵花。”他低首,尝了一口,甜甜的。 “嗯?”苏渔懵逼,生生微微一笑,转了过去,走进人群之中。 你有没有觉得这朵花,很像希望…… 可是这句话又可以对谁说呢? 苏渔走在他身后,说道:“看来你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呢!” 生生“嗯”道:“故事是什么?” “就是经历很多,遇见过很多人,历过坎坷,看尽人世冷暖。”苏渔吃着,用手把它捏成一个小球送到嘴里。 生生无奈摇头:“哪里有这么夸张。” 苏渔尴尬,可能不在乎过去的人才会想吧,也许过去的确不值得回忆。 两个人走到七街最大的游乐之所,苏渔转眼看见一座青楼,名为“人间至欢”,她眯了眯眼,一楼门前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对过往的客人搔首弄姿。 苏渔抬脚,欲走过去,谁知道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头戴抹额,手持折扇,笑如平常。 是白诉! 苏渔猛地回过神,纠紧生生的衣袖。生生正看着那边的巨大的过山车,尖叫声不绝于耳,带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这厢被苏渔拉回思绪,他回首恰巧看见白诉走进青楼之中。 “我们要跟上去吗?”苏渔问道。 生生点头。苏渔又问:“傅韵他们什么时候来,我害怕。” “没事,我们不动手,白诉不会注意到我们的。”生生拉了拉她头上的帽子,手心多出两撇胡子,贴在她嘴角,又给她脸颊上摸了一些泥土色的粉末,“跟着我就行。” 苏渔点头,想来这幅装扮,是不容易看出她的性别的。 一前一后走进青楼,经过红衣姑娘身边的时候,苏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青丝扬,朱唇半启,目光转向这边。苏渔慌神,低下头,躲了过去,走进青楼。 她看见那位红衣姑娘的时候,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愧疚之感。又是前世的记忆在作祟,苏渔拢紧身上的斗篷。 一楼有一个巨大的方形水池,池中央设有一圆形舞台,舞台周边点上五彩的蜡烛,淡粉色的纱幔垂落,里面有四个曼妙的身影在乐声中舞动,头顶洋洋洒洒落下白色的花瓣,飘进水中。 白诉上了二楼,生生刚踏上台阶,就被两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给拦了下来。“二楼是贵宾厅,普通人等不可上楼!” 生生退下来,苏渔站在水池边,望着舞台上跳舞的舞女,哼哼唧唧道:“没想到不管在什么地方,‘钱’永远都是一个好东西!” 生生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点上一壶龙井茶,小二笑问:“二位可还需要点上小吃?我们店里的小吃味道都是很不错的喔!” “你想吃什么?”生生问苏渔,苏渔看了下菜单,蹙眉纠结了半天,“就这‘睡美人’和‘飞龙在天’好了,听着怪厉害的。” 店小二笑了一下,退了下去。 生生双手交叉,眼尾上挑,看了眼二楼的白诉,这个位置是他精挑细选,前走屏风遮挡,但可以透过缝隙观察白诉,而白诉未必能看见他们。 苏渔也发现了奥妙,竖起大拇指给生生点赞。 欣赏了几首歌舞,苏渔道:“做男生很舒服有没有?不用生孩子,每个月没有大姨妈,干啥都很爽呢!” 生生听不懂:“大姨妈是什么东西?” 苏渔吐血,自知过错,连忙捂红透了的脸,“没什么,没什么!” 麻蛋!跟生生这么说干什么!啊!自己一定是脑子抽风了!不过真的很想体会一次当男人的感觉呢! 店小二上了茶与点心,端着托盘匆匆离去。 苏渔皱眉,用筷子加起造型别致的海绵蛋糕和巧克力棒,吐槽道:“这就是‘睡美人’和‘飞龙在天’?一个做成丑不拉几的人的形状,另一个做成一个蚯蚓的形状,就是美人和飞龙了?这和人界的“猛龙过江”那道菜有什么区别吗?价格还这么贵!” 生生浅笑:“猛龙过江?是什么做的?” “就是一碗清汤加几根葱咯!西红柿撒糖叫‘火焰山飘雪’呢!”苏渔咬了一口巧克力棒。 “确实有趣。”生生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极力忍住。 第一百零六章 现世篇 “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尽管卖相一般。”苏渔评价道。 “是吗?”生生不大信,她前一秒还在放肆吐槽,下一秒就夸赞,这巨大的反差促使生生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睡美人”。 “怎么样?” 生生会心一笑:“确实还可以。” 苏渔高兴,看了眼楼上,却发现白诉不见了,她慌忙站起来,生生道:“坐下。” “唔。”苏渔不明觉厉,缓缓坐了下来,生生凑近她,“你看我眼睛里是不是飞进了灰尘,有点不舒服。” 苏渔认真看过去,他的瞳孔里倒映出门口的白诉,“嗯,容我看看。”苏渔假装查看,实则在观察白诉的动向。 白诉正搂着红衣姑娘,与他人有说有笑。 “没有。”苏渔挥手,送去一缕清风直达眼底。生生勾唇,缩回首。 “生生,我发现你近来爱笑了许多呢。”苏渔咬了一口巧克力棒,笑嘻嘻道。 “喔。”生生轻哼,低下头,散落的头发遮住眼底划过的笑意,咬着巧克力棒,闭眸感受那甜意在口腔横冲直撞。 白诉在“人间至欢”呆了片刻之后就离开了,苏渔把点心解决完,然后分了一些给生生。 “你干嘛呀?”生生皱眉头。 “吃掉,吃掉,不然很浪费,这里东西好贵!”苏渔把海绵蛋糕塞到他嘴里,转头跟上白诉。 生生咀嚼着嘴里的蛋糕,抹了抹嘴角的碎屑,紧随苏渔的步伐。 白诉一如往常,走在大街上,摇着折扇,脸上堆着和善的笑容,左右招招手,同人打招呼。 苏渔在一个小摊子间穿来穿去,速度快如脱兔,生生望着她的背影,想到,也许从前世开始,她就注定不再会是一个普通人。 异瞳的开始,她便有了微弱的灵力,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生生。”苏渔叫他。“嗯?”生生收神,应道。 “我看到后意了。” 生生寻着目光看过去,白诉在锻器阁外拦了后意,笑嘻嘻勾住他的肩,却被后意冷脸打开。 白诉等了半天,后意只管往前走,却不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今日不骂我了?不打我了?” 白诉拿着折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可是后意都没看他一眼,这让白诉很是失望。 从前后意觉得厌烦他,也会看他一眼,可今天这一不说,二不打的,还真是让他有点儿不习惯。 “你倒是说话呀!”白诉说道。 可是后意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续往前走,就像看不见他一样。 此刻白诉的注意力都在后意身上,所以没发现后面一直尾随他的苏渔和生生。 “生生,你说白诉为何一直纠缠着后意,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企图?”苏渔拨弄着饰品摊上的一个珠钗,粉色的珍珠配以兰花图案,不规则的设计确实别具一格。 那边的后意和白诉停下来,二者开始争论起来,苏渔清晰的看见后意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算计,只是并不明显,不知道后意他自个儿发现了没有,但是还好,后意是讨厌白诉的,也很想远离他。 “你今天很奇怪。”白诉捏着下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后意,后意眼神闪了闪,后背起了凉意。 “白诉,你难道希望我每日对你刀剑相向,你才满意?”后意反问。 白诉鼓着腮帮,捡了旁边摊位上一个橘子,纵然老板千般不满,可是看见对象是白诉,却也不敢作声了。 白诉慢条斯理的剥起来,“希望啊。” 后意冷哼一声,“我可不希望!” “你希不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白诉把一瓣橘子送到嘴里咀嚼,腮帮一股一股的。 “你!”后意沉吸一口气,眉头一挑,从箭篓中拿出一支箭——“你喜欢是吗?” “嗯哼!”白诉点头。 后意咬牙,眼底油然升起一股杀意,他把箭头狠狠插进白诉的肩上,鲜血顿时染红了衣服。 白诉一声没吭,望着后意的眸,他不愿相信,也在怀疑这是否是后意亲手插进去的,可是在看见他的手的时候,白诉勾唇,握住后意的手,把箭快速拔出来,血流的更多了。 后意怔怔拿着箭,,箭头还在滴着血。白诉拂袖而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广袖随风摆动,路人纷纷避让,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后意握紧箭头,狠狠折断,砸在地上,冲他离开的背影大喊道:“白诉,下一次,我见你之时,必定杀了你!” 杀了你! 白诉闭眸,没有丝毫的犹豫,向前走去。 后意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意害怕,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刚刚白诉会突然回头,冲到他面前, 他没有亲手杀过人,也不会亲自去做。 后意看了眼地下被他这段的箭,同样转身离去。苏渔看蒙了,撂下珠钗,抓紧时间跟上白诉。 “他们两个肯定有什么渊源,生生,你说魍魉局能查到不?”苏渔紧紧盯着前面白诉的。 生生道:“白诉在通缉令上,所以魍魉局有他的全部档案,故而会提到,至于有没有后意,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苏渔“唔”了一声,看见白诉拐弯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里,苏渔正准备跟上去,生生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苏渔问道。 生生把她推到墙上,竖起食指贴近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苏渔乖乖捂住嘴巴,和生生同时向巷子里看了一眼,白诉驻足,身影隐没在黑暗里,但是苏渔还是看见他侧过了头,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苏渔和生生快速躲回去,生生蹙眉,拉着苏渔走了,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生生松开她的手腕。 “白诉已经发现我们了。”生生说道。 苏渔紧张,“他应该没看见我们的模样吧。” “不!”生生忽然抬头,警戒的观察四周,“咱们快点离开这里,白诉的人很快就到了这里,到时候咱们就再难离开了!” 苏渔立刻明白过来,追在生生后面,生生拽着她跳上墙头,“咱们抄近路回茶馆,越快越好。” 第一百零七章 现世篇 回到茶馆,苏渔远远就看见屋内多了几个人影,一袭白衣的林砚出现在视野里。 “林砚哥哥!”苏渔大喊道,飞奔扑进林砚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林砚捏着她的脸颊,“怪不得去书店没看到你,原来是来这里了。” “嘿嘿嘿,想来看看,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你来这里,我留在书店又见不到你。”苏渔说。 屋内的三岁恍然大悟,走了过来,绕着苏渔转圈圈——“原来你来这里是为了见到林砚哦!” “怎么!你不服气?”苏渔笑,躲到林砚怀里。 三岁道:“算了,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的。” 这句话苏渔没法反驳,三岁从年龄上,都可以当她的太太太太……爷爷了。 “哎,就你一个人来了吗?傅韵呢?”苏渔看了眼屋内。 话音刚落,苏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回头,傅韵一蹦一跳走过来,步伐轻盈。“不过端端十数日不见,小鱼就想念本公子了?” “额……”苏渔无言以对,默默转过去,假装没看见。 五个人围着圆桌坐下来,苏渔给大家斟上一杯热茶。 “我来陈述一下我的观点。”三岁站起来,没想到和桌子差不多高,他尴尬的咳咳,继续说道:“假设阿雪在婺源之行前就把一部分的妖丹交给了白诉和死君,说到这里,根据魍魉局资料显示,死君同阿雪是没有什么生意往来的,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死君在数百年前和阿海有过来往,故而有一批妖丹送到了他的手上。而死君却把这批药给了白诉,他为什么把药转交给白诉,还需要等九爷醒过来,咱们一问便知。还有,傅韵,我让你带来的后意的资料你有吗?” 傅韵摇摇头,“这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听都没听过,魍魉局哪里会去关注呢。只查到他有一个姐姐,父母早亡,仅此而已。” “太难了……”傅韵叹了口气。“上一次云沂惹出的祸,整个魍魉局的神者都为此跑上跑下,累坏了,就为了清空拿着记忆和视频。现在可好了,还想休息几天来着,没想到拆迁区的事情还没解决完,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界的钱呐,真的是不好赚!”傅韵捶桌,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哭着哭着,却又停了下来,抽泣着问三岁,“你说公孙度会来找你,这话从何说起?” 三岁抿了口茶,“她施法让布娃娃找到了我这里,我把她布娃娃给关了起来,她不就得来!” “太可恶了!咱们魍魉局应该快点出针对幻境使用的法律条册!”傅韵又拍桌,一激动,嗓门大了许多,林砚示意他小点声。 傅韵捂嘴,回头看了眼打坐的九爷,他似乎并没有被吵醒。 苏渔转着茶杯,望着缭缭上升的热雾,透过这热雾,她看见九爷的手指动了动。 唔——难道九爷能听见他们说话是吗?苏渔想到,却被说话声给打断。 “是需要制订。”三岁说。 苏渔默默溜走,余下他们四个人说要去确定行动方案。在院子里无聊的走了走,也不敢出去。渐渐的,苏渔就觉得七街也不过如此,因为它和人界比较起来,太小了,不过几日就能走完。 入夜,苏渔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她总觉得不大安心,望着外面的月光,忍不住起床出去走一走,院落里立着一道白影,林砚飞身跃上墙头,衣袂飘飘,硕大的月亮在他的背后。 苏渔心生向往,林砚向她招招手。 脚下升起一团亮光,身体不受控制飞向林砚,苏渔攀着他的肩膀。“这么晚,你怎么不睡。” 林砚道:“你不也没睡,不是吗?” 轻揽柳腰,落回地面,来到外面的街道,街上的行人依旧很多,络绎不绝。 “听说,北区有烟花,我带你去看看。”林砚握紧她的手。“不过,待我易容一下。”长袖一挥,变了一张很是普通的脸。 “为什么要易容?”苏渔问道。 “七街人员复杂,避免被人认出来。” 苏渔道:“可是,我今天和生生一起出去就没有易容。” 林砚道:“第一,你不是魍魉局的人,第二,生生刚入魍魉局不久,身上妖气还很重,所以不会惹人怀疑。” 苏渔点头,沉浸在幸福里,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人从两个拥挤的摊位中间挤出来,没注意避让行人,这就撞到了苏渔。 “对不起。”那人转过头来,扶了扶肩上的弓箭,抬头看见苏渔。 二人皆是错愕。 “你你你!”后意吸了下鼻子,苏渔慌忙挡住脸,“你认错人了。”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就说我认错人了。” 我……苏渔咬牙,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林砚把她护到身后,“这位兄台,你确实认错人了。” “我不信!”后意拨开他,走到苏渔面前。 苏渔拿着斗篷挡在脸前,只露出一小撮的刘海,后意伸出手,顿了顿,侧眸看了眼林砚,只见他处变不惊,一副并不担心的模样。 后意明白了什么,收回手,对苏渔说道:“不要让我给你们店差评!”说完,拂袖而去。 苏渔放下手,看了眼后意离去的方向,再看了看林砚,小心翼翼问道:“给差评会怎么样啊?” “就像你们买衣服用的某宝,差评多了,谁还会买呀。”林砚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苏渔抿唇。林砚笑了一下,拿出一个粉色的向日葵发卡,替她别在发间,然后退后几步,认真看,半晌,拍拍手——“真好看。” “噗嗤!”苏渔摸了摸发卡,拉着林砚的手继续向前走。 烟花飞向天空,盛开出一个五彩的花朵,流动的河水倒映出烟花的样子,有老者戴着斗笠,撑一只竹篙,打碎这画面,小舟从此驶过,载着五六坛美酒,路过他们,吆喝道:“这位公子,我这里有一坛十年的女儿红,可要尝一尝?” 林砚浅笑不语,看他眼里有光,似来了兴致。 “十年女儿红?”苏渔喃喃念出来,脑海里闪过什么画面,有风,有红姑娘,有酒…… 苏渔揉了揉太阳穴,望着船上的老者说道,“那就来一坛。” “姑娘好大气!”老者笑道,把船划到岸边,弯腰抱起一坛美酒,送到林砚怀里。 “多谢。”林砚付了钱,老者拱手道:“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林砚道:“承蒙吉言。” 苏渔握紧林砚的手,目送老者撑船离去,又有一烟花在头顶绽放,周围发出一阵欢呼,苏渔抬头,原来是心形烟花。 第一百零八章 现世篇 “林砚,我刚才好像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苏渔说道,自己都有点不大信。林砚疑惑,莞尔而笑:“怎么可能。” “我看见红裙姑娘,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起着很大的风,然后……她好像说什么十年女儿红……”说完,苏渔感觉有点儿晕,扶着额头,身形晃了晃,靠在林砚手臂上。 林砚怔住,思绪万千,心情若海涛翻涌,他望着前方,感受有个小小的温暖的东西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低头,苏渔顺着滑下,林砚稳稳将她接住。 探了下鼻息,匀速缓慢,似乎是睡着了…… 林砚:“……”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去江州船上所遇到的场景,按理说,林砚那时候去到鬼界的时候,苏与已经喝下孟婆汤通过往生门了,如此,怎么会记得前世? 回到茶馆,林砚抱着苏渔回到房间,替她掖好被子。林砚坐在床边,恢复到本来面貌,望着外面月色,回想起前世他冲到鬼界的场景,茫茫黄泉河畔,奈何路上,哪里有她的身影…… 不谈也罢,千年的苦已经熬过去了,幸好如今已经找到她了,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经过一夜的调息,九爷的伤势已经得到了缓解,他把白诉的住址和每日的主要动向写在纸上交给了三岁。 三岁根据纸上内容,很快列出一个计划,付诸行动。 苏渔“被迫”留在了茶馆,与九爷作伴。 “唉。”她搬着一张小板凳坐在窗户前,懒洋洋的拖着下巴晒太阳。九爷坐在床上,一直盯着外面,眼睛一眨不眨,双手微微握着,搭在膝上,后背挺的笔直。 苏渔回头,注意到九爷的嘴唇很白,没有一丝血色,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落进眸中,紫眸明亮了许多,他转动着眼珠,看见苏渔,轻轻一笑,“你为何总看着我?” 苏渔撑着额头,还在走神,答道:“这么多年您一直都是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 九爷笑,眼里却不见笑意,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吧。 “孤独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再说,我也有朋友。”他说,目光移向窗外,忽然站起来,走到苏渔的身边。 九爷很高,最起码有一米九多。苏渔需得抬头望着他,才能看见他的脸。 “你看见树上的那个白鸟没?”九爷伸手指着院子外的一棵树。 苏渔看过去,找寻了半天,才发现真的有一只白色的鸟儿。“嗯,有。” “它是我养的。”他说。 “唔……所以,白鸟就是你的朋友,是吗?”苏渔明白过来。 “呵。”九爷收回手,又在笑。苏渔趴在桌子上,“你一点都不开心。” “那又怎么样?”九爷答。 苏渔挠挠头,“你说,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呆在七街了,你走吗?” …… 白鸟兴许是看见了九爷,高兴的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九爷伸手,白鸟停驻在他的食指上。 “也许吧。”他说,转过身。 苏渔听见密室机关打开的声音,九爷离开了。苏渔呵气,心中已有定数。 第一百零九章 现世篇 九爷说白诉常住在店铺里,每日也是无所事事的,常于十三主街晃悠,追着一个叫“后意”的少年。 这不是……三岁挠头,那个开店的第一顾客么! “小二,来一坛竹叶青。”傅韵举手喊道。 彼时,四人正坐在一家酒馆里,酒馆的大门正对白诉店铺,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来往的人。白诉开的是一家制衣铺,流动的顾客大部分都为女子。 “喝什么酒!”三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傅韵挤眉弄眼道:“喝点没什么的,我就喝一点点。” “喝你个大头鬼!”三岁给他一个爆栗,挥手让店小二不必拿酒了,上点点心即可。 林砚举杯轻抿一口茶,目光落向外面的街道,白诉靠在门口,眯眼晒着太阳。 “点心来咯!”店小二将三道点心全部上齐,笑呵呵道:“客官慢用!” 林砚垂眸,把茶壶递给他,“劳烦你再去添一些茶水。” “好嘞!”店小二应道,端着茶壶去了后厨。 “不是说今个儿他会去佛寺里么?这都日上三竿了,不见有动身的意思呢。”傅韵支着下巴,无聊的咬了一口点心。 “再等等。”三岁道。 傅韵托着下巴,指尖有意无意轻轻敲打,这是他的习惯,计算时间。 又过了片刻,街上来了一辆马车,车上插着旗子,车厢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红色襦裙的姑娘,头戴红珠钗,对白诉招招手。 生生低眉,喝了口茶。 这女子不是那座歌舞楼的姑娘们,看来她与白诉关系匪浅。 白诉上了车,红姑娘放下车帘,马夫挥鞭驱使马儿向前走。 林砚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雪月。傅韵抹了抹嘴角的点心渣,拍拍手道:“咱们该动身咯!” 佛寺并不在七街,七街郊外某处,银杏树林中一辆马车缓缓行矣。白诉掀开帘子,伸头望了眼外面。 “又是一年春归处啊……”他叹了口气。 红姑娘道:“你若觉得闷,便这样敞着透气也可。” 白诉轻呵,把帘子挂在钩上,任凭徐徐吹进来,他扒着窗口,听见红姑娘说了一句:“我觉着那事……要不算了吧,公子。” “不要!我觉得甚是有趣!”白诉摇摇头。 红姑娘知他这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固执己见,是不能轻易说动的。红姑娘便没再多说,顺着他去了。 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白诉跳下马车,走到石阶上,“红姑娘,你可随我一起去?” “好。”红姑娘微笑,白诉拉住她的手。 佛寺在山顶,上山之路危险且吃力,还好有这漫山的银杏林可以欣赏,美妙至极。 走到半山腰,回首望不见来处,抬头看不见去处。前方落下四个人,一黑,一白,还有一个小屁孩。 白诉勾唇,折扇“啪嗒”一收,额前的刘海扬起,眼角微挑,“魍魉局的人?来的挺快?” 紫光在林砚眸中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林砚持剑俯身冲下,其余三人跟上,白诉纵身一跃,向下跑去,却被生生挡住去路。 “呵呵,有趣有趣!”白诉不再打算逃跑,站在原地。 “公子……”红姑娘望着林砚,一双明眸里,皆是震惊。 林砚没注意到她,略过她的身畔,带起一阵风,红姑娘泪如泉涌。 白诉挡住雪月,奈何对方实力明显凌驾于他之上,白诉应付起来觉得很是吃力。傅韵一刀刺进他腹中,鲜血汨汨。 白诉吐出一口血,抓着刀,呵呵笑,望着遥不可及的山顶,缓缓闭上眼睛。 傅韵拔出刀,擦掉上面的血迹,“早知道这么简单,何必我们四个都要过来。” 林砚收剑,望着台阶上的一捧灰尘,被风吹散。 “走了走了。”傅韵摆摆手道,生生转头准备走。 “公子……”红姑娘跑下台阶,四个人回头,林砚懵了一下,怀里多了一个人。 “喔哟~”傅韵唏嘘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林砚,你居然……” 三岁跳到傅韵背上捂住他的嘴,“少说点话,你会死呀!” “我只是……唔唔唔——”傅韵扒着三岁的手,也许这就是有口难言。 林砚轻轻推开红姑娘。 “让公子见笑了。”红姑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公子,你还记得我吗?”她睁大眼睛看向林砚,却看见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她不由一阵失望,甚至又想要哭出来,重逢的欣喜如被一桶冷水浇透! “记得……”林砚抿唇。 “记得?!公子记得我?!”红姑娘又想哭又想笑,林砚点头,转身走下台阶。红姑娘跟了上去,傅韵心生一计,凑到红姑娘的身边,“哎,这位姑娘,你说林砚是不是和你有……” “我……我与公子只是有过两面之缘罢了。”红姑娘低头绞着手帕,眼睫上还闪烁着泪光。 “你与白诉上山来所为何事?”林砚问道。 “我……”红姑娘忽然驻足,垂下手,“我同白公子是上山祭拜一位故人罢了,今日是他的忌辰。” 三岁道:“谁的忌辰?” 红姑娘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向山上跑过去,“我自知白公子曾经犯下过错,你们也杀了白诉,其他的事难道也要了解的一清二楚才可以吗?!” 三岁一把抓回她,隔空掐住她的脖子,挑眉道:“姑娘意思是我们‘赶尽杀绝’?嗯?我们若是赶尽杀绝,应当连你一起杀了才对,看来姑是不大喜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咳!”红姑娘无力的蹬着脚,“我说,我们只是,祭拜一位,故人而已……” “什么故人?”三岁道。 红姑娘看向林砚,林砚示意三岁松手。红姑娘跌在石阶上,面色苍白,大口喘着气儿,流下泪来。 “为何你们非要盘问到底?” 三岁蹲在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们来此办案,自然还要解决其他通缉犯……” “三岁你……”傅韵道,可是三岁已经侵入红姑娘的神识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 现世篇(回忆) 傅韵回过头,每个人手手相握,这样就能看见三岁看见的。 有孩子的哭闹声,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红姑娘拉住白诉的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剑,剑上还流着鲜红的血。 “孩子,我听见孩子的哭声了。”红姑娘说。 白诉回首,脸上有点点血珠,不知是谁的,抹额也弄脏了。他喘着气儿,火光打在他的半边侧脸上,他忽然勾唇笑出来,提着剑转身向哭声走过去,红姑娘抱住他的身子,哭道: “公子,不要再杀了。公子,你已经杀完了落家的人,一个孩子就放过他吧。” 白诉闭眸,松手,手中染血的剑忽的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红姑娘抽泣着,寻着哭声寻了过去。 火焰无情的把房屋吞没,红姑娘踩着倒塌的木板向火里走过去,哭声越来越微弱,红姑娘无法的分辨具体的方位,而且还有其他杂声扰乱了她的判断。 红姑娘擦了把头上的汗珠,火焰烤在身上,炽热万分。 她停下来,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忽然有一股风吹过身畔,白诉的身影如离弦的箭从她的身旁飞了过去,不过片刻,白诉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走出火海。 回到安全地带,红姑娘接过白诉怀中的孩子,约莫六七个月大,是一个小男孩。红姑娘轻轻拍着,哄着哭啼不止的小男孩,“这孩子是落家的人,断断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公子,不如我们为她起个名字,再寻个放心的人,交给他(她)抚养如何?” 白诉瞥了孩子一眼,冷漠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多谢公子!”红姑娘望着白诉离去的背影,行了个礼。她下山,把孩子交给了一个姓“后”的女子。 “公子待我有恩,既然这孩子是公子托付于我,我自然会好好待他。” 这孩子便是后意,原来他那姐姐并不是亲姐姐。 后意的姐姐一直暗恋于白诉,后来更是想方设法去勾、引白诉,白诉这人对于这种事,只要不丑,身材不差,也是来者不拒的。 好巧不巧,这事儿就被后意看见了,他那时候年纪不大,还是个小孩子,一心认定这件事是白诉强迫姐姐的,他也不会去问姐姐,而是偷偷在心底记恨着白诉。 后来姐姐带着后意去白诉家中拜访,白诉这才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桩事,忆起后意的身份。 说起来白诉之所以屠尽落家是因为一桩误会罢了,事情查明之后,白诉心中愧疚,每年都会在同一天上山去祭拜。落家烧毁后,在原处兴建一座佛寺,故而外人都以为白诉每年是去山上烧香拜佛的。 有一次,红姑娘搁酒馆二楼坐着,窗户大开,听闻街上甚是吵闹,她低头一看,原是白诉追在后意后面,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 话说,红姑娘也不知道为何白诉对后意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自那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对后意格外关注。 再者,在落家一事上,红姑娘是不支持白诉上山去祭拜的,在当年的事情上,落家并非是完全无辜的,所以“愧疚”并没有必要。 白诉说:“我是看在后意的份上。” 红姑娘道:“公子,你发现没,那孩子……似乎是不大喜欢您,因为他姐姐的事情……” 白诉眨了下眼睛,轻“嗯”一声:“我想对他好,或许用错了方法,结果让他更加的讨厌我。” “公子,你这是……何意?”红姑娘问道。 白诉喝了口茶,望着楼下,走在街上,背着一把弓箭的后意,淡淡道:“我就是想对他好一些。” 红姑娘叹了口气,瞧见楼下的后意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一支冷箭射到窗户上。 白诉带着笑意,不慌不忙的拔下箭矢,扔了回去。 记忆到此终止了,三岁缩回首,红姑娘捂着脸哭出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还希望你们能够保密。” 三岁一言不发,转身下山。红姑娘泪眼迷离,望着林砚的背影,抽泣着。 林砚定住,回眸,看着红姑娘,莞尔,拱手道:“多谢。” 红姑娘明白他是在告别,永远的告别。 不再见也好,她微笑着一面哭一面作别。 感情这种事没有办法抑制,再见你一面,就会破土而出,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千年前,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后来她醒了,依旧在那座青楼里,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多了另一个魂体,是那个黑妖的。 红姑娘想活,她想再见到那位白衣公子,想要他亲口尝一尝她酿的酒,真的很想…… 红姑娘根据黑妖的指引,奄奄一息的逃到七街,遇到白诉,被他所救…… 如今见到了,就如愿了。 红姑娘擦干眼泪,从衣袖里掏出匕首,身体里的黑妖阻止道:“你难道真的想死吗?” “是……”红姑娘抬头望着林子上空,天空那么蓝,白云那么白,可惜没有一个人能陪她一起欣赏,“这个世界……与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如果,你想离开,现在走还来得及。” 黑妖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你我共存这千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你的存在,你若是弃我而去,我也不愿意独活。” 红姑娘举着刀,哭的愈发大声,无力的垂下手,黑妖从她的身体里出来,化作淡淡的人的形态,也是一个很美妙的女子。 黑妖捧着她的脸,“看着我,别哭好吗?” 红姑娘一把抱住黑妖,“我什么都没了,白公子死了,他也终究不属于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还做什么……” “还有我,我会陪着你。”黑妖安抚道。 红姑娘松开她,撕下裙子上的一块布,把台阶上仅剩的一点点的魂灰撞到布里。 黑妖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温柔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红姑娘把布叠好塞到怀里。 黑妖继续说道:“你看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我们还要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你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红姑娘一怔,黑妖拉住她的手,转过她的身体,低头凑近她的嘴角,呵气如兰:“我爱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世篇 再一次站在城门口,苏渔眯眼,手搭眉梢,眯眼望着城楼上的旗子。 “走吧。”林砚将她背到背上,“哎——”苏渔惊呼,忙趴在他的肩上。 “在看什么呢?”林砚背着她往前走。 “你说,九爷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苏渔一面吃着冰糖草莓,一面问道。 “呵——也许他有他的想法呢。”林砚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苏渔勾着他的脖子,亲昵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我怎么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或者目的,让他留在了这里。”苏渔把冰糖草莓递到林砚嘴边。林砚启唇,咬了一小口的冰糖,“如果没有想法,怎么会主动说留在这里。”林砚品尝着嘴里的甜味,眉眼晕开暖暖的笑意。 苏渔笑了两声,贴近他耳边,问道:“甜吗?” “甜!”林砚答道,清脆一声。 苏渔趴在他肩头,哼着歌,不知不觉困了,她揉了揉眼睛,“我近来总觉得十分的困倦,而且,记性也变差了,小林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林砚想了半天,道:“若不是提前步入老年痴呆了?” 苏渔拍了他一下,“你才是老年痴呆呢!我要是真得了老年痴呆,饭都不会吃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又在说什么胡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会不离不弃!” “嘿嘿,你真好。”苏渔放心的闭上眼睛,轻轻靠在林砚背上。 不过五六秒,背后的人已经沉睡过去,林砚心道:真是个小懒猫,说睡就睡。 不过,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回到人界,带着苏渔去医院里查一下。 赌坊一案算是彻彻底底的清理干净了,违禁妖丹也全部找到并且销毁了。可是林砚依旧还是那么忙,每日依旧不见踪影,一周约莫只有两三天回来陪着苏渔。 “唉~”苏渔无聊的趴在书店的柜台上掐着手机,门口的铃铛响了,她抬起头,后意走了进来,白色卫衣套着牛仔外套,黑色裤子,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嘴角冒出细细的绒毛。 “后意?”苏渔喊道。 后意挎着背包走过来,问道:“你们把白诉的……魂灰放在了哪里?”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很是纠结,眉头微蹙。 “他……魂灰被红姑娘带走了……”苏渔望着他说道。后意咬唇,低下头,“原来是有人替他料理后事了吗?”声音轻轻的,小如蚊叮。 苏渔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他们之间的恩仇,苏渔是一概不知的,只不过她一直觉得既然是后意要杀了白诉,怎么着也是很痛恨白诉的,如今怎么还关心起白诉的身后事来了。 唉,不止是人,妖怪也是很奇怪的存在。 不不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但凡存在七情六欲者,终究都逃不出。 后意走了,临走时对苏渔说他来人界居住了,有空可以找他玩。 书店依旧是没什么生意,书仙在二楼,除了饭点下来接班让苏渔去吃饭,其他时间都埋在二楼的书海里。 不过今天很奇怪,到了饭点,书仙一直都没有下来,苏渔饿的肚子咕咕叫,奈何书店里还有几个孩子在选书,她没法走开,只好忍着。 门口铃铛又响了,生生拎着快餐走进来,放在苏渔面前。 “啊?买给我的吗?”苏渔惊讶的问道。 生生点头,脸上起了红晕,他慌忙转过头,缓了一会儿,说道:“经过此地,举手之劳。” 苏渔拿出钱包,“谢谢你,多少钱呀?” 生生一愣,抬头撞进苏渔的眸,视线交汇,万千情绪汇集,掀起惊天涛浪,最后又趋于平静。 “不用了,这一顿我请你。”他点头,又匆匆离开了此地。 苏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是那么孤寂,他的世界好像也是如此,简单且孤寂……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现世篇 后来生生每天都会掐着饭点过来送饭,苏渔不好意思接,生生就说是林砚嘱咐的。 苏渔还以为他是骗自己的,没想到真的是林砚嘱咐的。如此苏渔便安心了许多,生生坐在沙发里看书,拿的是苏渔一直看的云国兴衰史,苏渔走过去递给他一个草莓牛奶双拼圣代,生生愣了一下。 “辛苦你了,每天给我带饭,请你的。” “喔……”生生接过来,继续低头看书。 “听说傅韵和林砚去了藤蔓?”苏渔吃着圣代,这冷天气吃着冰淇淋果然很是酸爽!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 “是。”生生咬了一小口,动作很是笨拙。 “他们去藤蔓是为了明朗么?”苏渔问。 生生顿住,“是。”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铃铛声清脆,苏渔抬头,明数看过来,“姐姐。” 苏渔还没反应过来,明数又说道:“我要去藤蔓,哥哥出事了,你能否带我去?” “啊?”苏渔懵了,明数抓着她的手臂,看起来十分着急。 “不是!”苏渔推开他,“你问我如何去藤蔓,我怎会知道呢?” 明数盯着苏渔,他相信姐姐没有说谎,转而看着沙发里捧着一本书吃着冰淇淋的生生。 大步走过去,“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生生合上书本,抬起头,深蓝色的眸里是无尽的冷漠,说起来他和明数、明朗二位兄弟是不熟悉的。 “嗯。” 明数道:“我查遍了有关‘藤蔓’的资料,可是其中都不曾记载如何去,一定是被傅韵哥哥给抹去了。” 苏渔道:“既然傅韵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明数猛然回头道:“可是明朗是我的亲哥哥!他一定是出事了,我这几天每晚入眠总是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见哥哥被一个黄衣女子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然后有许多许多的鸟飞过来啄食。” 苏渔不知该怎么说,一直以来有双生子心灵相通的说法,不过明数和明朗并不是双胞胎,难道这种感应还会存在是么? 苏渔看了生生一眼,只见生生没什么反应,她走过去,戳了他一下,小声问道:“傅韵他们是因为知道明朗出事了?” 生生望着她,摇了摇头。 “哼!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明数直奔二楼去了。 “哎!”苏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生生也没阻拦。 苏渔摇头,转而问:“生生,那你说说,他们去藤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明朗。”生生答。 苏渔晕死!一巴掌拍在额头,方才在明数之前她已经问过了,生生不是已经说过了嘛!苏渔简直恨透了自己的差记性! 二楼安安静静的,没过一会儿,明数高高兴兴的蹦下来,冲过来一把抱住苏渔,“姐姐,我们一起去藤蔓吧!” “啊哈?” 为什么要拉自己一起?苏渔搞不懂,她拨开明数的爪子,这孩子当真还是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苏渔转头,看见玻璃窗外的纳兰言,她微笑着,眼中有泪光闪闪……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现世篇 苏渔最近常常做噩梦,在去藤蔓的路上,生生、自己,还有明数,走走停停。去藤蔓的路不好走,进山之后有很长一段路不能使用法术。 一望无际的松树林,瘴气遍布。苏渔蹲在河边,望着水面上的倒影。 就在前几天,她发现宿舍群里没了谢宛儿,苏渔便去问宋月,谁知宋月给她的回答是“谢宛儿是谁?” 苏渔想,谢宛儿是出事了,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房公子可能也消失了吧。 来这个世界如此简单,离开也如此简单…… 临近傍晚,走到一个山脚下的村庄里,村庄人烟稀少,也可以说无人,大多数房子都已经破败不堪,无法居住。村口有一条大黄狗,对他们汪汪狂吠! 苏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那只大黄狗,唉声叹气:“我好渴呀,你们谁有水。” 两个人皆是摇头。走了一天甚是疲惫不堪,因为松树林广阔无际,其中还有幻境,虽然很低级,但是数量很多,处理起来也是破费精力的。 而且他们经过一处,看到很明显的打斗痕迹,地上焦黑一片,别处都有枯叶,唯独那一块地方寸草不生。 夕阳半落,出了松树林之后就到了这座村庄,荒芜,死气沉沉就是这村子的代名词。 狗叫声听的烦躁,明数使了法让那狗狗闭嘴。苏渔注意到狗狗锁链旁边放着一张漏碗,里面还有没吃完的饭。 苏渔走了过去,生生把狗狗拉到一边,苏渔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这米饭的颜色很新鲜,米饭表面也没有灰尘或者杂物之类的,应该是早上或者中午狗狗没吃完剩下来的。 苏渔想了一下,问道:“生生,你刚才去村中查探,确定没看到人吗?” 生生拉着狗链子,道:“嗯。” 苏渔站起来,“走,反正离藤蔓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咱们今天晚上现在这里落脚。” 生生答:“好。” 苏渔望着路两边破败的房子,房顶都有一个大窟窿,没有遮挡物的窗口,从外面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结构,有的里面有一些老式的木家具,有一些房子就是空的。 这里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土屋,有一些房屋经过风雨洗礼已经倒塌。 苏渔挑了一个保存还算完好的房子,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转眼一看窗口是开着的,她就从窗口爬了进去。 生生拉住她,有点不放心。“让我先进去。” 苏渔默默收回跨在窗栏上的腿,退后一步,让生生先进里面查看情况。生生单手撑着窗栏,身法利落的跳到房子里面查看,苏渔和明数等在外面,苏渔四下观察起来,发现村口的黄狗不见了。 她慌忙拍了拍明数,明数回头,苏渔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苏渔指了指村口,明数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惊讶的发现黄狗不见了,锁链也不见了。 明数悄步向那里走过去,苏渔左右看看,总感觉蹲在这里不安全,而且生生还没出来,根据恐怖片“独行必死”的定律,苏渔决定跟上明数的步伐。 明数走了两步就停了,伸手拦住苏渔。 “咱们别过去,没准是障眼法,你懂吗?”明数说,苏渔点头,这么一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锁链是铁质,敢问是什么人能在拿起锁链的时候,能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呢。再者,能让狗狗不发出声音的,只有狗狗的主人了吧。 明数警惕的望着四周,房屋挨着房屋的过道里,此时此刻没准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身后生生喊道:“你们进来吧。” 让人倍感亲切的声音,进到屋内,生生点燃一根蜡烛放在灯盏上,照亮不大的空间。 外面起了风,吹的很冷,苏渔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大门,拂去灰尘,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锁。 “为什么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苏渔疑惑,生生走过来,细细看了一下,这是一把很普通的梅花锁,锈迹斑斑,就算有钥匙,也是打不开的。 明数不知从来找到干稻草,铺在墙角,“咱们晚上在这里将就过一夜。” “嗯。”生生点头,又问:“你们方才在外面是发现了什么吗?我感觉你们的气息突然淡去一些。” “是这样的。”苏渔接道:“我发现村口的黄狗不见了,生生,你觉不觉得很诡异,米饭、狗,这两者都表明这里一定还有人居住!” 生生没说话,目光落向窗外,天色已晚,外面起了风,很冷,冷的发抖。 明数烧了火,驱走了一些寒意。苏渔坐在火堆边,搓着肩膀,生生脱了外套给了她。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深蓝色的眸里倒映出跳动的火焰,苏渔道谢,接过来,披在身上。 风越来越大,吹的大门咯吱作响!就像下一秒会被吹开一样。 苏渔害怕的盯着门,身畔的生生却说:“门是不会开的,你安心睡。” 这句话表面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但是苏渔却觉得话里有话,“这是什么意思?” “门上有封印,所以方才你推不开。”生生说。 “你刚才怎么不说?这个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咳咳,被封印的东西?”苏渔顿时感觉后背发凉,她赶忙缩了缩身子,搂紧胳膊,往生生身边靠了靠。 “切!”明数冷哼一声,“生生你就别在那里吓小女孩子了好吧!” “嗯???”苏渔懵逼,黑人问号。 生生解释道:“门上确实有封印,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明数望着他那盈盈微笑的脸,眉梢一挑,站起来走到大门前,拿着灯盏照着那个梅花锁。 锁神梅花为五瓣,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应当没有颜色,也或者被铁锈掩盖,但是这锁上的梅花鲜艳明亮,活灵活现。 “这是以血为印开启的封印……”明数退后两步,回到他们旁边坐下来。 生生往火堆里扔了个柴火,淡定道:“这里我检查过了,的确很干净,但是这个封印的存在,代表这里曾经封印着什么,又或者,被封印的那个东西已经跑出去了?”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对!很像拍门声,但是这个村子里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和黄狗,就没有其他的人了。这个拍门声从何而来? 苏渔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抓紧生生的衣袖,死死盯着大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现世篇 明数捡起地上一个树枝,握在手心。 苏渔看见生生眼睛发出蓝色的光晕,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生生一直看着门,苏渔张口,刚说出一个字——“生……”就被打断。 生生收回放在唇边的食指,回眸望着她,无声说道:“门外没有人。” 虽然这么说,苏渔就更慌了,她愈发害怕,害怕到想冲过去打开门一探究竟,又或者立马离开这里。 苏渔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 急促的拍门声又持续了八九秒,就突然停了。苏渔下意识看向窗口,黑漆漆的外面,什么都没有,风声鹤唳,如魔鬼咆哮。 “我在这里布下结界,一般妖怪什么的,都是进不来的。”生生说。 苏渔收回视线,明数放下柴火,吐槽道:“人界一点都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呀,有秩序,很安稳。”苏渔说道,“上一次去七街之后,我觉得那里很可怕,太乱了。” 明数不认同,解释道:“仙神界自然不是那样的,妖魔两界岂能和仙神界相比较,苏渔姐姐,你是没去过魍魉局,如果你去了的话,没准会喜欢上那里呢。” 苏渔若有所思,思绪渐渐飘远。 大概到了后半夜,风声小了,苏渔靠着墙壁慢慢沉睡过去,刚刚进入梦境,就被猛然响起的拍门声给吓醒。 这次情形似乎不容乐观,生生走到了门口,伸出手抚上梅花锁,闭眸感受起来。 “嘭!!!”旁边的木桌忽然炸裂,烛台掉在地上,点燃了稻草,苏渔跳起来把火苗踩灭。 “你们待在这里别动,这次,门外有人。”生生拔出双刀,紧紧握在手里。苏渔吹灭蜡烛,把蜡烛拔下来放到一边,留下烛台防身。 拍门声越来越响,就像下一秒会冲开封印一样,生生预感到,往后退了一步,拍门声却戛然而止。 诡异!太诡异了! “不如,出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吧?”苏渔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明数道:“我出去。” 说完从窗口跳出去,身影消失在转角,没过一会儿,他的声音响起来:“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苏渔懵了,可是生生说,外面这次是有东西的。 “确实有东西。”生生望着她。 苏渔再三思考了一下,决定出去看一下。她跳出窗口,双脚落在地上,狂风吹起漫天黄沙,她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石子打在她的脸上。苏渔用手挡在面前,向门口走过去,意外的是明数并不在。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口,直接懵了,苏渔听不见拍门声,外面只能听见不绝于耳的风声。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拍门声那么大,窗口离门并不远,怎么会听不见呢,而自己在跳出来的那一刻,居然没发现到这一变化。 可是为什么,拍门声只能从里面听见,而不是外面呢? 难道屋内和屋外是两个世界吗? 如此想,苏渔大声喊道:“生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屋内传来回答:“能听见。” 苏渔不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数,明数你在哪儿?”苏渔喊道,她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心下一惊,回过头,没想到是生生。 “明数不见了吗?”生生皱着眉头走过来,神色严峻。 苏渔道:“我不知道,我出来就没有看到他了。” “他的气息很微弱,但是还在这附近。”生生转了个圈,望着四周。 两个人正说着,但见黑夜里有一模糊的白影在快速靠近,苏渔忽然想起“贞子”,那个散着长发,身着白色长裙的女鬼,即使她从未看过那个电影,也不知“贞子”的长相,但是苏渔在脑海里已经把“贞子”脑补的何其恐怖! “没事!你别怕,是明数。”生生平淡道。 苏渔松了口气,看着那个白影跑过来,她记起来明数和林砚一样颇爱白色的衣衫。 明数举着一个水壶,里面有半壶的水,随着他的跑动在瓶子里来回晃着。 “姐姐,水。”明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水壶塞到苏渔手里。 “你在哪儿找到水的呀?”苏渔问道。 明数缓过劲来,回答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并没有人,而且我听不到拍门声,便以为那个人逃走了,所以我就在周围检查了一下,发现了这个屋后面有条清澈的小溪。” “小溪?”苏渔和生生对视一眼,“咱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小溪呀?” 生生拿过她手里的水壶,举在眼前,查看了一番。 “这是很普通的水。咱们之所以没看到那条小溪是因为没经过村口罢了,故而没看到。”明数解释道。 生生把水还给了苏渔,说道:“那那个人呢?你找到没有?” “没有。”明数摇摇头。 这么一说,苏渔倒是有想问的,“生生,我出来之后,拍门声是从未间断是吗?” “是。”生生答。 “可是我在外面站着,直至你出来之时,期间从未离开过一步,在外面的时候,我是没听见任何拍门声的。” 明数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麻烦是幻境?” “不是。”生生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走到了门口,正对着,目光盯着门。 苏渔喝了一口水,感觉这水很是甘甜,她今天这一天实在是渴极了,但是也不敢一口气喝完,后面的路程还很长,苏渔扭紧瓶盖。 明数说道:“你这么看着,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容我来看一下。” 他一蹦一跳的走到窗口,把头探进屋内,拍门声如期而至,明数直起腰杆,回到外面,拍门声消失了,如此,他反复试了好几次,对生生比划了一个手势。 “拍门声是在里面的,外面根本没有人,但是咱们在里面时,却会觉得这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也许答案就在这个门上面。”明数走过去,耳朵贴近门,想听一下,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可不信这个邪,他又往前凑了凑,还是听不到。 明数回头望着生生,“这……”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住了他,生生反应迅速,立刻把他拉了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世篇 捡回一条命,明数往后退了数十步,“这个门果然有古怪!” 门上的漩涡消失了,苏渔回到屋子里,拍门声也消失了,“声音消失了。”她说。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了。”生生走过去拿起梅花锁。 苏渔道:“你是说……梅花锁里封印着?” “是。”生生浅笑。 “那咱们……管还是不管?根据管事必定惹麻烦的设定来看,我决定……去睡觉了。”苏渔躺到稻草上,把衣服盖在身上呼呼大睡。 一旦搞清楚是什么原因,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反正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他们来了,封印恰巧就被冲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苏渔决定立马去买彩票,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下半夜还听到断断续续的拍门声,只是声音小了许多,苏渔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捂着自己的耳朵,手指冰凉。 一觉睡到天亮,苏渔撑了个懒腰,火堆熄灭了,她坐起来,舒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发现腿上压着很是沉重的事物,她低头一看,明数这个家伙枕着自己的腿睡的正香! 他大爷的!不会就这样枕着自己睡了一整夜吧?!苏渔托着他的脑袋,轻轻把自己的腿挪开,她的腿已经是去知觉了,苏渔揉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告知到腿的存在。 她看了下周围,生生不在,一大早的不知道去了哪里。苏渔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出了屋,晨间起了雾,看不太远。 苏渔搓着胳膊,回到了屋子里,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明数睡的和个死猪一样,翻了个身继续睡。苏渔摇头叹气,坐在了他旁边,搂着肩膀靠在墙角,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昨天半夜莫名其妙断裂的木桌。 她望着不规则的断面,回想起昨夜的情景,那股力量似乎是从梅花锁里打出来的。 封印难道只封印住肉、身,而未能封印住灵力?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她在书阁里也看了一些关于封印和幻境的记载,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代表这个封印撑不了多久了。 苏渔下意识看向梅花锁,深怕自己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还好平平静静,什么也没有。 没想到这么倒霉的事情竟然让自己碰上了,看来早点离开才对! 苏渔毫不留情的叫醒明数,明数揉着头发,看起来有点懵逼,他坐起来,披在身上的衣服掉进怀里。“怎么了?”他打了个哈欠,看来没睡好。 “咱们快走吧,这个梅花锁的封印撑不了多久了。”苏渔说道,明数听到这句话,立马清醒过来,双目有光,盯着梅花锁,发现暂且没什么动静之后,他松了口气,穿好衣服。 “苏渔姐姐,不瞒你说,我这个人对修仙这方面是没什么天分的,理论知识倒是挺好的,所以,生生是不能离开的,哎?他人呢?” 明数诧异的望着苏渔。 “我哪里知道,我一早醒来就没看到他了。”苏渔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说着,梅花锁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不同于昨夜的拍门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两个人都唬住了。 苏渔二话不说拖着明数就往外跑,屋内顿时刮起巨大的风来,跑到窗口,背后就好像有巨大的双手在抓着他们往回拽。 明数死死扒住窗口,因为有灵力护体,还不至于被吸进去,苏渔则不同了,整个人都腾空了,脸憋的通红,支撑不了片刻。 明数艰难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她,“姐姐。” 苏渔觉得呼吸很是困难,望着明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姐……”明数喊道,尔后念诀,在二人周身打了一个圆形保护罩,苏渔得以喘息一口气,努力往外爬了爬,“该怎么办?”她无措,惶恐,害怕。 明数回头,自己也没什么法子。“姐姐,我明数今天在此向你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学习灵术!” 苏渔哼道:“现在才知道啊?!” 明数不好意思的笑一笑,两个人猝不及防被一双手拽了出去,摔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苏渔捂着晕乎乎的脑袋,睁开双眼,看见一身白衣的人,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脸,“林砚?” 生生蹲下来,将她扶起来,细细拂去她身上的灰尘。 苏渔有点失望,但还是没表露出来,问道:“你去哪里了” 生生拎出一只白兔子,还是活的。 “好可爱,你一大早是为了抓兔子?”苏渔把兔子抱在怀里,结果这个野兔子格外不安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嗯,为了吃。” 苏渔:“……” 生生把兔子拿过来,拎着耳朵,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苏渔摇摇头,“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和明数就要被封印吸进去了。” 生生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便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上路吧。” 苏渔点头。明数走过来,不满道:“你们两个都看不见我,哼!全当我透明啊!” “没有没有!”苏渔嘻嘻笑。 房屋的门忽然发出“咚咚咚”的响声,震耳欲聋,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出来了! 三个人赶紧向藤蔓的方向跑过去,一刻也不能停留。先不管封印的是什么东西,最起码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坏的,而且村子里还有一个神秘人,没准一直在盯着他们。 逃离了那个奇怪的村子,又到了无穷无尽的松树林,瘴气更浓,生生给了苏渔解毒丹。 这边人迹罕至,杂草丛生,没有路,生生就拿着一把刀走在前面,除去扎人的杂草,劈开一条路。 “明数,你哥哥去了几天了?”苏渔一边走,一边问。 明数哼道:“你问我哪个哥哥喔?” 苏渔回头一记爆栗打在他的头上,“明知故问,该打!” 明数嘿嘿笑:“知道知道!姐姐自然说的是林哥哥。他们去了大概十五日了,嗯!” 苏渔若有所思,“我们还需几日?” “三日。”明数答。 苏渔点头,目光落在生生手上的兔子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现世篇 她看的出神,生生察觉到了,“你若是饿了,咱们现在可以歇下来,将它烤了吃。” 苏渔露出尴尬的表情,“不不不,我包里还有一些食物。”她虽然不是什么圣母婊,但是尽量不用吃的情况下,还是不吃吧。 生生笑了笑。 约莫继续走了两个多小时,苏渔感觉脚有些疼,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子越来越暗,就像快要天黑了。 稍作歇息了一阵子,继续赶路,也许是因为林子里瘴气的缘故,他们一路上过来,没有遇到一个动物,连鸟叫声都没有听到。 “今晚我们就在林子里过夜了。”生生说道,拿出地图,指着之上画的一处圆圈,道:“前面有山,咱们翻过这座山就能到了。山上有积雪,苏渔,你可有带衣物御寒?” 苏渔傻乎乎的点点头,她出门前查了天气预报,这几天全国降温,所以就备了棉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一路向前,从天亮走到天黑,烧起篝火,苏渔靠在树干上发呆,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 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临行前,纳兰言望着自己的那张脸,那个表情,就像是……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感觉很害怕,虽然纳兰言的表情表达的是悲悯,又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可是却让她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也许这就是一种特殊的指引? 房公子、谢宛儿的离开,还有云沂的事,让她觉得生命可长可短,可简单也可复杂,同样的,“死去”也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苏渔想,她的人生注定不平凡,因为遇见林砚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平凡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遥远无际的宇宙,和万物归一的死寂,以及世界颠覆,生命重新衍生进化…… 想的可真够多的。 苏渔闭上眼睛,走了一天,很是疲倦,她很快进入睡眠。 医生说常常做梦的人,睡眠质量就不好,无梦,才是最完美的睡眠,可是古语有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无欲无求,日日无梦呢? 梦里,她感觉自己飞在天上,飞的并不高,底下有很多人都在看着她,有一个人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好像是……她看不清。 苏渔飞到一个茂密的林子里,似乎在山脚下,然后有一个小木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好好出现在小木屋里,周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苏渔推开门,是卫生间,她退回去,向别处走过去,拧开一扇门,走了出去,满地的枯叶,旁边有一个水缸,她听到脚步声,苏渔站在原地不动,然后…… 梦醒了,是被明数叫醒的,苏渔深吸了一口气,明数望着她说道:“你昨夜梦见什么了?” “怎么了?”苏渔舒展了四肢,慵懒的问道。 “说梦话咯。” “说什么了?” 明数假装思考,苏渔知道他在捉弄自己,没耐心的轻轻捶了他一拳,“别卖关子,快说吧。” “就是梦里一直在喊‘救命’,话说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明数凑近,苏渔把他推开,站起来整理了衣服,说道:“怎么可能?我没梦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就是梦到我在天上飞。” “噗哈哈哈!难不成是吓得?”明数取笑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现世篇 “懒得搭理你。”苏渔白了他一眼,三个人继续上路。 离雪山越来越近的时候,气温也越来越低。苏渔裹上棉袄,地面多了雪白的东西,她弯腰伸手一捞,冰冰凉凉的,是雪。 “别玩了,咱们走快一点。”明数经过她身边,拽着她往山上跑。 山之高,海拔也随之上来了,苏渔有点儿喘不过气,走的也相对慢一点,生生看了眼天空,回头把苏渔强制背到身后。 “你干嘛呀?快放开我!”苏渔惊慌失措的捶他,生生道:“我发现这山上还可以用一些低级的法术,咱们可以走的快一些。” 苏渔结巴,似乎很有道理,她郁闷的趴在他的背上,心里愈发想念林砚,她忽然迷茫起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何时才会有尽头,又或者更直接的说,她和林砚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生生背着她,飞快的在雪松间穿梭,带起细碎的雪,飘散在风里。 不得不说能用法术就是好,他们很快就下了山。黑夜将至,生生把那个兔子处理干净,烤熟了塞到了苏渔手里。 三个人围着火堆,苏渔望着横在眼前的一整只烤熟的兔子,纠结了半天,动了动手指,接了过来。 一旁的明数裹紧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咱们脚程再快一些,明天就能到了,真不知道藤蔓城中又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苏渔咬了口肉,望着火堆。 明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姐姐,听说上一次你去了七街,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没有。”苏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明数明显一阵失落,拿起一根树枝,挑着火堆,火星溅起,在风中崩裂出最亮的慌忙,然后快速泯灭。 第二天的路程还算顺利,太阳升起,并没有那么冷了,没怎么休息,加快时间在晚上十点多到达了藤蔓城。 它不同于七街,门口城门口并没有守卫,城门半开着,留下一人通行的发现,城门年久失修,铆钉掉的七零八落,油漆也掉了一大半。 苏渔跟在生生后面穿过那个门,结果衣服被门上的倒刺给勾住了,苏渔拽了一下,没拽开,她又拽了拽,没想到城门被她这么一拽,就这么轻易的倒塌了,“轰”的一声,灰尘四扬。 苏渔捂住口鼻,待灰尘落下去,她才睁开眼睛,高低错落,拥挤不堪的房屋尽现眼前,如同七街一样,这里的妖怪千奇百怪,都穿着古装,什么朝代的都有。 她转头看见一个二层古制建筑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散着至腰的乌黑长发,点燃一根烟,看着他们三个。 所有人对倒塌的城门仅仅是淡淡一瞥,不以为然,似乎这破门倒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渔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屋顶上挂着的灯笼,五颜六色,就似这家青楼门口,好好挂着绿色的灯笼,似乎暗示着来这里的非单身人士,他们已经绿了自己的配偶? 当然,这只是苏渔个人的理解。 “让开!让开!”左边传来凶恶的呵斥声,路上行人“人”仿佛都没听见,苏渔却赶紧跳开,一个肥胖的大叔,手上拿着一把菜刀从“人”群里冲出来,追着一条黑色的狗狗。 “老子今天非砍死你不可!畜生!天天来老子这里偷东西吃!”胖大叔大吼一声。 一人一狗又冲到人群里。 苏渔眨眨眼睛,“这狗成精了吗?” “可不就是妖精吗?”明数摊手道。 藤蔓的晚上非常热闹,苏渔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这是个不夜城? “嘿!人类的东西!”一只手探过来抢走了她手腕的手表。苏渔不爽的瞪过去,一个毛头小子对她呲着大白牙笑,“咻”的一下就窜不见了。 苏渔赶紧把衣领竖起来,她脖子上还有一串项链。 “这里烧杀抢掠都是最正常的,可比七街乱多了。”明数说道,虽然他没来过这里,不过读的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咱们可以找到林砚吗?”苏渔小跑凑到生生的身边,生生进来这里以后,眉头一直紧锁。“这里气息太乱了,我很难感知到。”生生如实说。 苏渔有些失望,却听到后面明数叫了一声,她转身看见明数和一个长相十分丑陋的妖怪扭打起来,明数捏拳,有淡青色的光在手心聚积,他猛地一拳砸在妖怪脸上,打的那妖怪眼冒金星。 明数跳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抬头,五个穿着破布褴衫的妖怪围了过来,他们身后都长着细长的尾巴,苏渔仔细一看,似乎是老鼠的尾巴,看来他们都是鼠妖。 为首的高个子身高大约有一米九五,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长脸黝黑,嘴里叼着一根很短的烟,宽松的v字领口露出结识的胸膛,他穿着破烂的布鞋,大脚趾处还破了一个打洞,刚好可以看见指甲盖里嵌着许多的黑泥。 “你敢动我兄弟?”高个子吐掉嘴里的烟头,抗着一把大砍刀。 明数满脸写着倔强,他知道在藤蔓的人绝非善类,索性也不解释,只说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有必要解释吗?” 高个子听到这句话笑了,旁边的小弟们也跟着笑了。“呵,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理由了。”高个子上前两步。 明数淡淡道:“你不会自己问他么?” “呸!你个小屁孩,还敢和老子顶嘴!”高个子高举大砍刀,猛地砍下来,明数跳到一边,躲了过去。 地上被砍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高个子抬起头来,表情变得很是恐怖,“你今天死定了!” 一看要动真格的,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就留下了他们几个。 话音刚落,十几个小弟围上来,明数一拳打飞冲在最前面的,接着横扫了另外几个。再怎么说,他也是鉴开中阶,对付几个小喽啰自然是不在话下。 见他们都打不过明数,高个子嫌弃的推开几个小弟,自己走到明数前面,挥动大砍刀横扫过来,几个小弟“嗖”的窜出来抓住了明数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眼看清醒不对,锋利的刀刃逼近,生生飞了过去,只见一白影从眼前快速略过,苏渔便看见高个子被生生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现世篇 生生旋身踢飞了钳制住明数的几个小弟,一言不发。 “多谢。”明数望着他说道。 高个子擦掉溢出嘴角的血丝,从地上爬起来,黑压压的影子压下来,生生回眸,抽出双刀挡住。 “一个新来的就敢在老子的地盘惹事?!想死!”高个子怒吼一声,胜在力气大,生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正面交锋。 三个人被团团围住,高个子长臂一挥,小弟们一拥而上,苏渔矮身躲过一击,紧接着给那妖怪迎头来了一拳痛击! “喔哟!”苏渔望着自己的拳头,不怎么痛,感觉还不错。 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苏渔轻松解决了几个小弟,剩下的几个就没人敢上来了,全都怯生生盯着苏渔。 生生那边几记飞踢,无需出手直接把高鼠妖给打趴下了。苏渔望着他们灰溜溜离去的样子,拍了下明数,“你究竟干啥了?” 明数无语的撇嘴,“那妖怪想偷我的钱袋,被我发现了。” 苏渔一听,握拳道:“实在是可恶至极!” 明数淡淡笑了一下。 三个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开了三个房间。苏渔拿着钥匙去自己的房间,走廊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纸灯笼,风轻轻吹。 她打了个嗝,带着淡淡的酒气,苏渔捂住嘴巴,看了四下有没有人。方才在楼下,时隔好几天终于吃饭了干净正常的饭菜,她就多吃了几口,又见生生他们喝酒,便起了心,要了一杯喝。 此酒带有浓浓的桂花香气,入口于舌尖,辛辣之中带有一点点的甜味,实在是妙哉! 所以,苏渔又很是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现下倒是有点晕乎乎的。 恰好风吹的很冷,清醒了一些,她揉着太阳穴,快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古装女子,淡蓝色的齐胸襦裙,罩着薄如烟雾的轻纱,一头及腰长发飘散在风中。 话说,藤蔓城外虽已是一片寒冬之景,而这城中却温暖如春,只是这夜间有点微凉罢了。 那姑娘转过头来,竟然是纳兰言。 苏渔暗道“罪过”,慌忙去开门,可这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中。 喝酒误事啊! 捣鼓了好一会儿,苏渔终于把钥匙插进去,打开了锁,她快速冲到屋子里关上门。 奇怪,纳兰言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傅韵也在这里?她不会又要附身,然后去找傅韵? 苏渔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茶壶里没有水。恰好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她吓得不轻。 “姑娘,我是来送热水的。”店小二说道。 苏渔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店小二笑嘻嘻道:“热水送来了。” 说着,后面走来两个小厮为她装好洗澡水,然后又很是细心的把一壶热茶送到了桌上。 店小二替她关上门。 苏渔脱去衣裳,坐在浴盆之中,把半张脸埋进温热的水里,闭上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在水中憋了会儿气,探出水面,苏渔抹了把脸上的水,听见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第一百二十章 “是谁?”苏渔高声问道,快速抓过毛巾裹在身上然后披了一件衣服,水珠沿着小腿曲线滑下,滴答落在地上。 外面没有人说话,但是敲门声依旧在继续。 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几乎诡异。面对不间断的敲门声,这让苏渔想起了在那个无人村庄的那一晚,提心吊胆,无法入睡。 “是谁?”她又问了一遍,抱着双臂走了过去,但见门口有隐隐绰绰的黑影在,想来是有人的,但是为何不答话? “你若是不说话,我就不开门。”苏渔说道。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就是很熟悉,说不上来的熟悉。苏渔打开门,一阵风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廊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 只是…… 苏渔取下肩头的一片桃花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安安静静过去一夜,难得终于有一个平坦柔软的床铺的休息,前几日晚上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睡觉,很是不舒适。 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没有人来叫,苏渔扶着晕乎乎的脑袋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原以为这客栈古色古香,还以为没现代化设施,没想到内有“猫腻”。 洗漱完毕,苏渔挑了套淡紫色的古制衣裙,入了此地,自然也要入乡随俗。 她推开门,一缕清风拂面而来,楼下正对着繁华的长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拥挤的楼阁,高低错落。 街道上的人络绎不绝,来来往往,吆喝声不绝于耳。 彩色灯笼随风摆动,苏渔下了楼,一楼用餐的人还是很多的,环顾四周,没看见生生和明数,她转而去了他们房间,两个人的门都锁上了锁。 “奇怪……”苏渔不解,转头瞧见路过的店小二,戴着土色的小毡帽,手里托着丰盛的早餐,便叫住了他。 “你可知他二人早上去了哪里?” “您不提这事儿,我差点给忘了,那白衣的公子嘱托我告诉您,叫您今日就留在客栈,不必跟着出去了。” “……” 苏渔趴在栏杆上,清风徐徐,她望着楼下。异世界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存在永恒? 似乎昨夜还遇见了一个人……苏渔回眸,望着空空如也的走廊,转角尽头处那个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晃荡。 闲来无事,也不知做些什么,便在这家客栈内四处走动起来。客栈建筑风格虽为古制,但其设施和排列是参照人类世界酒店所设立的。 或前或后,这家客栈就处在中央,两边都是开阔的风景,远处还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细水长流,穿过这藤蔓城。 无聊呆了一天,约莫到了傍晚时分,苏渔肚子饿得咕咕叫了,生生和明数还是不见回来。 苏渔靠在客栈门口,望着外面行走的各色妖怪,天色已晚,弯月升起,晚风凉凉,吹的人发冷。 “阿丘~”苏渔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看见纳兰言,披着薄如轻纱的斗篷,依旧穿着那淡紫色的衣裙,手上提着一把剑,朝这边走过来。 苏渔忽然就想起来了,昨夜遇到的人就是纳兰言。她慌忙隐到角落里,看着纳兰言穿过一楼上了楼梯。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现世篇 苏渔觉得她今日的穿着打扮似乎与往日不大相同,以前她的身上似乎都带着一条红色的披帛,缠在腰间,今日却不见了。看纳兰言径直去了楼上,看来是没发现她。 苏渔从角落里走出来,忽有一只手从背后无声无息搭上她的肩膀,苏渔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却见明数抱着手臂望着她笑的很是开心。 “好端端的吓我作甚?”苏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明数吐舌,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说及此,确实有必要提一下纳兰言的事。 苏渔拉着他跑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我看见纳兰言了,她也住在这间客栈。” “额……”明数愣了一下,看表情,似乎不认识纳兰言。 同他说看来是没什么用的,五指微卷敲着桌子,透过窗口,苏渔望着外面的街道,天色阴沉的很快,风带着湿意,看来今夜会下一场大雨。 约莫到了戌时,才见生生回来,一身白衣背着双刀,走在风中,衣袂翻飞。 苏渔立刻迎了上去,生生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脚步略顿,道:“怎么了?” “emm……今天有林砚哥哥的线索吗?” “……”生生望着她期待的眼神,道:“没有。” 说完,略过她,径直走向桌子前坐了下来,把剑搁置在桌案上,抄杯喝了口茶。 苏渔心里早有准备,也没有多意外,藤蔓城比七街更为复杂,所以寻找他们,也是相当麻烦的。 “对了,纳兰言也在此地。”苏渔坐到他对面。 生生头也未抬,轻轻“嗯”了一声。 苏渔见他并不惊讶,想来是知道的。“你是见过她了?” “嗯。”生生点头。 明数凑上来,像个好奇宝宝,“纳兰言是谁,总是听你们,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她究竟是是什么身份呀?” 听闻他再次提起,苏渔倒是想起一个不解之处,很是疑惑,故而问道:“我听林砚哥哥说,你是掌管额……文书……额,大概就是妖怪名单之类的,你难道不知道纳兰言吗?” 苏渔也不知道那官职叫什么名字,总之应该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官”之职吧。 明数摇头,表示从未听过。“这么说,她是妖界的人咯?我竟不知此人的名号,你们快告诉我她的来历,待我回去,速速记上!” 苏渔挠头,这个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啦,不过纳兰言似乎和傅韵有些关系呢,似乎傅韵本人对此并不了解。 生生道:“魍魉局对她没有任何记录也是正常的,傅韵大人都不知道这个妖怪的存在,我也是刚得知不久。” 明数凑近问道:“那她在妖界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也许……她是个行踪诡秘的妖怪,又或是她不是妖怪呢。” “不是妖怪……”苏渔喃喃念出来,回想起种种过去,纳兰言难道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傅韵吗? 可是此前她应该见过傅韵的,为何当时没有认出来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现世篇 苏渔低头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外面大风依旧,接着下起一场倾盆大雨,店里的其他的客人都走了,除了他们。 陷入沉思的苏渔被冷风吹醒,打了个寒颤,抬头间,店小二已经过来把门窗关上了,顺道走过来问道:“几位客官今晚想吃点什么?” 生生道:“我先回房了。” 话完,直接提剑回房了。 “这……”明数一脸懵,随即叹了口气——“这生生怎么和局长一样……” 苏渔笑了笑,性格确实是有点像。 用完晚膳回了房间,推开门,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渔定住,藏于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背后忽然有一强劲的力量袭来,苏渔迅速转身,接上一掌,两股力量碰撞,刮起一阵狂风。 “怎么会……”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苏渔收回手背在身后,朝空荡荡的门外发生问道:“你是谁?” 话音刚落,自上而下落下一黄衣女子,足尖轻点立于栏杆之上,衣裙在风中飞舞,隐隐约约露出修长白皙的玉腿。 “好久不见。”她说,语气温和。 苏渔怔住,努力搜寻记忆,却发现根本没有这号人物。 “我们前前世相识。”她似乎是看穿了苏渔心里在想什么。 “前前世?”苏渔懵圈,咋还整起三生三世情结来了。 “跟我走吧。”她缓缓伸出手。 黑暗之中,苏渔看不清她的面貌,捏紧手掌,直接拒绝! “呵呵——”她淡笑一声,合起手掌,“既然如此,你也休怪我用强!” 话落,飞身逼近苏渔,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流之气。兴许是方才爆发的力量太过强大,凡人之躯一时半会儿没法承受,苏渔竟被这寒气困住,无法动弹,她刚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 你知道吗?你是我漫长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因为遇见了你,我看见了希望,看见了平平淡淡的岁月出现的希望,这希望就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慢慢长大…… 黑暗之中有一个清脆脆的女声对她说。 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是总觉得很疲惫,苏渔在梦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礁石上。 她首先看见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这样干净的天空在现代并不常见。 几缕清风吹过,苏渔听到几声悦耳动听的鸟鸣之声,她坐了起来,听见后面穿了踢水的声音,苏渔回过头去,是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裙的姑娘坐在石头上,赤足在玩水。她侧颜非常好看,耳边佩戴着一个明黄色的毛绒绒的球球。 苏渔有些疑惑,突然头一阵疼痛,她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 “你看,这里的景色是不是很好看?”黄衣女孩说道。 苏渔知道她便是在客栈里要带她走的那个妖怪。 “这里是哪里?”苏渔问。 “呵呵……这里就是我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我在这里同主人一起练功,一起说人间有趣的故事,一起吃好吃的食物,一起……呵呵呵,都过去了。” 苏渔不大明白,难道自己的前前世竟然是个妖怪? “可是我终究不是她。”苏渔说。 黄衣女子道:“你当然不是她,你只是主人的转世罢了,转世同前世又怎会是同一个人呢?呵呵,真是天真……” 苏渔站起来,听懂了她话里有话,并不作答,只是从礁石上跳下,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望见前面有一棵大树,似曾相识,大约是在梦里见过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现世篇 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似乎看见了一只明黄色的小鸟还有这棵大树,再者就是一个莫名的图案…… 苏渔晃晃脑袋,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问道:“你抓我来有什么目的?” 黄衣女子斜睨了她一眼,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冷声道:“当然是要主人你恢复记忆了。” 苏渔道:“你刚才还说我和你的主人不是同一个人,现在怎么又称呼我为主人?” “恢复了记忆,你当然就会记得我是谁了,自然也就是我的主人。”黄衣女子站起来,她的个子不高,瘦瘦的,却喜欢装出一副女强人的模样来。 转过来面向苏渔,露出一张青春稚嫩充满少女气息的甜美面容来。 她的眼睛很干净,可却又暗潮涌动。 苏渔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了。自从自己遇到林砚之后,生活中出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恢复记忆。”苏渔很是平静的说道,也许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也想看看前世的自己和林砚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衣女子有点吃惊,不过没叫苏渔看出来,淡定的从眉心的图案中引出一颗金珠,托在手心,说道:“这是我复制的一份记忆。” 苏渔望着那颗金珠,珠身环绕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芒,她发现黄衣女子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想来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了吧。 “怎么用?吃掉吗?”苏渔问道。 黄衣女子回过神来,“你闭上眼睛。” 苏渔乖乖闭上眼睛,没过片刻就感受到一股力量进入眉心,拼命的往里面钻,让她很难受。 一片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忽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世界慢慢的亮起来,苏渔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热闹的长街上,身边来来回回走过形形色色的人。 这是……从前么? 苏渔试着迈出第一步,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人、景色、空气,所有的。 她深呼吸,开始向前走。并没有看见黄衣女子,可是这是复制的黄衣女子的记忆,所以女子本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自去过藤蔓城,见过真正古街的魅力之处,苏渔便十分向往,可是经过几千年的藤蔓城已经不再和从前一样,没想到今天有幸亲临几千年前的世界。 路过一个巷口,苏渔瞧见一个裹着破布全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坐在黑暗处。 苏渔退回来,买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走了过去,蹲在小孩子面前。 那孩子察觉到面前来人,缓缓抬起头,破连衣帽从头顶滑下,露出一双宛若葡萄般漂亮漆黑明亮的眸,他望着苏渔,眼里干净的让人心疼。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心脏,她心脏跳的飞快,脑海里闪过林砚的脸。 不太可能,算算时间,林砚是她师兄,他俩差不多大,而现在这个时间与她和林砚相识的时间差了百年。 苏渔收回思绪,抿唇微笑,把包子给了孩子,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 不知为什么,看见这孩子后,苏渔就想陪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待一会儿。 想着,她顺势坐在孩子旁边,看着他低头啃包子的模样,忍俊不禁,“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过去 小孩啃着包子,两边腮帮塞的鼓鼓囊囊,很是可爱,“不知道。” “啊哈!”苏渔懵了一下,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大概是没有名字吧。 “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苏渔问道。 小孩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苏渔有一些吃惊,他眉宇间同林砚实在是太像了。 “你在这里不要动啊,我去问问别人。”苏渔拍拍小孩的肩膀,站起来跑去问地摊老板。“老板,老板。”苏渔站在老板侧面晃了晃,叫了两声老板没什么反应,苏渔又跑到老板正面招手,“老板,我想和你打听个事。” 老板还是没什么反应,苏渔觉得好生奇怪,这个老板怎么跟看不见她一样。苏渔决定再去问问别人,接下来的情况没什么不同,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大概这里的场景只是记忆构造的一个幻想罢了,而我现在是意识?所以别人看不见我,可是小孩怎么看见我的? 苏渔跑回去,小孩看见她回来,竟露出一抹笑容来。 “唔。”苏渔蓦然红了脸,双手交叠捂住心脏的位置,那里跳的飞快,像是有一头小鹿在横冲直撞! 她停在原地止步不前,小孩疑惑的努起嘴巴,起身向她走来,娴熟的拉起她的手。 指尖与指尖的碰撞,苏渔不再怀疑,她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林砚。 没想到在藤蔓城消失数日,百寻不果的人竟然在这里碰见!所以这就是小孩能看见她的原因了,因为这小孩是林砚的意识,可是林砚的意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本体如今在哪里。 苏渔还没来得及细想,黄衣女子开到她的身后,冷声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苏渔赶紧转过身来,手背在身后,不动神色把小林砚藏在后面。“你去哪里了?明明是你带我来恢复记忆的,我在这里等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你的人影,你莫不是在耍我吧!”苏渔强装镇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黄衣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叫我蒂落,不要随便‘你呀你’这样叫着。” 苏渔无语。 蒂落转过身,冷冷道:“跟我来。” “去哪里啊?”苏渔一面问道,一面回头看小林砚还在不在。 “去渡口。”蒂落道。 渡口……苏渔一愣,记忆里似乎有渡口的故事,她莫名红了眼眶,似感受到那天傍晚的江风,拂过脸庞。苏渔低头看向小林砚,只见他也抬头看自己,一时间目光交汇,双方竟都忍不住笑了。 看来林砚只是失去的一些记忆,但是脑海里潜意识的东西依旧没忘。 到了渡口,人很多,奔波的旅客,劳作的船工,码头上的苦工挥汗如雨扛着一袋接着一袋的货物来回搬运着。 日光当头,天气越来越热。苏渔站在码头上,顺着蒂落的视线,她看见了一个铁笼子里关着一只明黄色的鸟儿,正扒着笼子叽叽喳喳的叫着。 忽有一绯衣女子宛若仙女般从天而落,红色披帛在风中飞舞。 她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笑起来去夏日骄阳,热情似火。绯衣女子高声道:“这只鸟儿,归我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忆2 阳光明媚,落在她的眉梢,唇角,衬的肤色白皙如雪,又逢江风柔和,这样好的日子里遇见这样一个美人,很难叫人移目。 苏渔看痴了,小林砚拉了拉她的衣角,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生,那眉宇之间同纳兰言有几分相似之处,那几分隐藏的桀骜不驯却是共同之处。 这只鸟儿外形漂亮,品种罕见,本是一个富商花重金得来的,十分不易,现下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张口就说这只鸟归她的话,实在是叫人恼火! 此时有几个人走出来,指着站在高处的她说道:“你这女子好大的口气!” 绯衣女子不以为然,倾身稳稳落在地面上,向前走了两步,微抬下巴道:“我也不是无理之人,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要来,故而,你让你的老板说个价钱,我买下了!” 苏渔看的津津有味,难道这就是她们之间的故事吗?苏渔偷偷看了一眼蒂落,发现她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不过眼中有光。 也许她常常回想这些回忆,甜在心头,苦在心头。 忽然就想起了郁欢……她和云沂终究是没有结果。 也许相比较后悔终生,她也会选择不计后果吧。 苏渔低头看了看小林砚,心想,这一世会不会和上一世一样,没得到一个好的结局……那样他会不会很难过……他一定会难过的要命! 想到这里,苏渔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默不作声回过头,静了静,感觉到握在手心的小手反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让人倍感温暖。 那边又有了新动静,似是富商来了,苏渔看去,从船舱中走出一个人。 那人掀帘而出,直起腰身,生的五官端正,轮廓分明。站在那里,意气风发,器宇轩昂,不似如同商人,他的身上自带着一股贵气,又一身玄衣,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保养的还算年轻,有钱的帅大叔,不错不错。苏渔如实评价道。 不过还是注意到大叔身后那个白发少年,穿着紫白交领剑袖长袍,背着一把剑站在后面,微微低着头,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苏渔收回目光。 “此物乃是我花了不少心血寻来的,姑娘说想要就要,岂不是不合情理?”玄衣大叔把玩着手中的碧玉珠串说道。 “阁下看起来也是不差钱的主,故而我收回方才的话,阁下想要什么?”绯衣女子自信满满。 苏渔觉得她自信之中带着把握,所以是胜券在握。 等等,如果是这个绯衣女子救了蒂落的话,再加上刚才蒂落的眼神,那么眼前的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就是…… 自己的前世? 苏渔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跑到水边,望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这么一看,竟然逊色了许多。 原来转世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或许她有着前世的灵魂,却不会和前世长的一模一样。 方才她还觉得绯衣女子和纳兰言有相似之处,假设他们之间也有关系的话,难么自己和纳兰言也有关系咯? 不对!总觉得少点儿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 苏渔这边正琢磨着呢,那边突然就打起来了,原本聚集的人群一下子四散逃离,苏渔站起来一看,绯衣女子竟然和白发少年打起来了。 二人在空中对峙,一剑,一红绡。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忆3 一刚一柔,对峙起来谁也不曾甘落下风,两人打的非常激烈,红绡过处惊起一片浪花。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十几岁,修为竟高到如此地步,不过怎么看起来这个女子,并没有纳兰言厉害呢,而且好像也不是妖怪的样子…… 苏渔正想着,却见争斗的两人已经打到她们这个方向来了,她赶紧抱着小林砚躲到一边去,方才她们站立的地方此刻被白发少年一剑劈出一个大坑来。 还好她们跑得及时,不然此刻已经化为灰烬了吧。 小林砚被她圈在怀中,苏渔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却见小林砚那双漆黑明眸就这么端端盯了她许久。 苏渔默默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那边愈打愈烈,完全分不出胜负,人群把她们和蒂落冲散,站在苏渔这个角度还是能看见蒂落,不过蒂落已经彻底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这前前世的记忆没有林砚的存在,她压根就不想知道了,所以她现在要带着林砚离开这个鬼地方! 苏渔搂着小林砚慢吞吞的朝后挪过去,人群将他们挡住,蒂落也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退到长街之上,苏渔抱着小林砚赶紧钻进巷子中,这里巷深且路线复杂,要是蒂落并不是多熟悉这里,那就不容易找到他们,这也让他们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两个人,一大一小在复杂的巷子里乱走,最后来到一个无人居住大门紧锁的人家,停住脚步。 苏渔望着门上那个生锈的大铁锁,反正这玩意儿肯定是弄不开的,索性翻墙进去好了。 就这么说定了!苏渔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她便抱着小林砚飞身上了这院墙,稳稳落进院子里。 院子里的地上都是落叶,堆积很久了也没有人打扫,搭建在墙角的柴堆也已经倒塌了,枯草和柴火散落一地。 那边屋内大门上锁,也是进不去的,苏渔把地上的杂草理一理,拉着小林砚坐在杂草堆上。 “你还记得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吗?”苏渔问道。 小林砚摇摇头。 苏渔叹了口气,“我法力微弱的肯定是出不去的,就指望你带我出去呢,结果你啥也不记得,这可怎么办呀!”她托着下巴,45度望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已经阴下来了,还起了阵阵冷风。 一时间竟有些冷了,苏渔看小林砚穿的单薄,打算脱下外衫给他罩着,谁知道他竟然抬手拒绝了。 “不必了,我不怕冷。” 苏渔闻言,恍若隔世,他的神情还有语气,都和长大后的林砚一样,一切自若天成。 “嗯。”苏渔回过神来,抿唇一笑,点点头。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林砚忽然问道。 苏渔偏头看着他,有些疑惑:“你知道你原来不是这里的吗?” “不知道。” “我是被她强行带到这里来的,具体怎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脑子里,然后我再睁眼就来到这里了。” 小林砚心下了然,道:“那就是意识被带到这里来,肉身还在原本的世界里。” 苏渔点头,她本猜想的也是这样,“所以,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意识,但是,为什么你的意识是一个小孩子?” 第一百二十七 回忆4 所以……林砚的本体在哪里呢? 小林砚摇摇头:“不知道。” 苏渔长叹一口气,坐在他的旁边,小林砚偏头看着她。 她说:“要是我们出不去怎么办呀?” “呵……不会的。” 头顶忽然落下一片温暖,苏渔愣了愣,偏头一看,是小林砚的“摸头杀”。 受宠若惊,好像这是印象里第一次,林砚哥哥这样温柔的“摸头杀”。 “蒂落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们,若是平安度过这一夜,我们再另寻出路吧。”苏渔认真的望着他说道。 现在的小林砚看起来是如此弱小,自己已经被一种强大的保护欲所包围! “好的。”小林砚微微一笑。 苏渔发现他略显疲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浅笑道:“你睡会儿,我来守着。” 小林砚努力睁着眼睛,头摇的像一个拨浪鼓,“我来守着。” 苏渔才不理他,不由分说,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哄他入睡。 “不知为何,我总是很嗜睡,梦里自己变成一个大人,梦里还有一个女子,和你很像,你知道吗……”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渐渐的就没了。 过了片刻,苏渔偷偷的瞟了他一眼,见他已然沉睡入梦,便轻手轻脚将他放在铺好的厚厚的稻草堆上,然后脱下外衫罩在他的身上。 这里的世界是没有月亮的,四周漆黑无比,苏渔缓缓躺在小林砚的身边,支起头,侧身就这样细细端睨着他的面容。 想起傅韵是跟着林砚一起来的藤蔓城,怎么如今只见林砚不见傅韵呢? 思及此处,苏渔又隐隐着急起来。她坐了起来,抬头恰巧看见乌云退散,露出一轮皎洁明月来。 希望生生他们快点发现自己吧! 苏渔对着月亮许下愿望,再睁眼,院落里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苏渔吓一跳,周围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难道是蒂落吗? 苏渔望着那个黑影,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此时此刻她好像被人使了定身术一样。 如果是蒂落,兴许她是途径此地,这夜色浓重,但愿她眼瞎一回不要看见自己才好。 “走吧。”黑影说道。 这声音与风声交织,落入耳中,苏渔一听便已经知道是谁了。 “纳兰言……” 苏渔呆呆的念出来,她刚才说“走吧”,是要带自己走的意思吗? 她向来就是有特殊目的,不论何时何地,所以这里她是怎么找来的,蒂落的意识世界,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细思极恐。 “我找到傅韵在哪里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纳兰言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好机会?”苏渔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东西,这个人向来是奇怪的。 “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好机会啊……呵……” 苏渔听的一头雾水,“你是什么时候和傅韵认识的?傅韵也没有提起过啊。” “这些……你会知道的。跟我走吧。”纳兰言再次说道。 “去哪里啊?” “去找傅韵。” “那我要带上他一起。”苏渔往小林砚身边挪了挪,他还在沉睡,全然不知外面的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行。”纳兰言说。 一眨眼之间,纳兰言已经落在自己的眼前,苏渔抱紧熟睡的小林砚,“我与他,不可分割。” 闻言,纳兰言沉默良久,过了片刻,才说道一个字——“难。” 话音刚落,苏渔的眼睛一瞬间剧痛起来,疼到她已经无法忍受,几欲疯癫,眼前的夜色忽然缭乱至什么也看不清,在莫大的痛苦之中她感觉到有什么钻入她的体内,一些陌生的记忆如同滔天海浪一般疯狂的涌入她的大脑之中,在那瞬间,一切好像濒临毁灭却又好像一切都刚刚开始…… 恍惚之间,她听见小林砚的声音,他在呼唤她的名字,苏渔做梦般回头,依稀之间似乎看见小林砚奋不顾身飞奔而来的样子,似乎是梦境,似乎又是真实存在的…… 苏渔缓缓伸出手去…… 什么都没有,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别走,求你别走……” 空白的世界最后只残存下这声音,熟悉到令人窒息,再也没有然后。 【数日后】 藤蔓城的早晨如同他们初来之时,太阳依旧每日升起,阳光铺撒整个城。生生站在远处树下,遥望城楼之上那伫立的一道白影,白衣袂袂,遗世独立。 不知道林砚和傅韵来藤蔓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们来此遍寻不见,直到某一日,苏渔不见了,再接着失踪数日的林砚重新踏进客栈,一脸失魂落魄。 苏渔、傅韵、明朗……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整个藤蔓城翻个底朝天却也不曾寻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再过不久,这藤蔓城就即将进入冬天,会迎来初冬的第一场大雪。 是夜,外面风雪临至,吹的窗户哒哒作响,点一盏灯,煮一壶清茶,铺一张白纸,提笔,却忽然不知道写些什么…… 林砚抬首,望着摇曳的烛火,思绪渐行渐远。 傅韵曾经笑他是一个念旧之后,纵使时间长河已经流去千年,他却同千年之前一样未曾改变,同一万个昨日一样。 曾经在黄泉河畔,推开万千阻挡之者,只为寻找心心念念的身影,如今亦是,深陷陷阱,却在梦中将关于她的一切回忆一遍,点点滴滴,是如此深刻与难忘。 “林砚,你已经失去她了。” 黄泉河边,彼岸花旁,傅韵曾对他说,他第一次哭到不能自已。 如今却又是痛苦再现,他从一个又一个关于她的梦境之中惊醒,他记起自己是谁,记起她是谁,可是却又再一次眼睁睁的失去了她! 不觉间,风雪破窗而入,灌入漫天雪花,歇许落在他的发间。 一滴泪落在纸上,林砚强忍着泪,提笔在纸上写下: 【魍魉林砚,请见众生灵。生死之事,由关重大,若以代价,林砚以命。】 罢了,搁笔。 林砚将纸张卷起,起身走到窗边,风雪迷乱他的双眸。 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纸张化作一缕金烟消散在风雪之中。 林砚轻呵一口气,望着这茫茫大雪,喃喃念道: “他朝若是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现1 傅韵不知道自己沉睡多久,他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那个梦有一个特别美好的开头,他有些沉浸其中,尝到一丝甜蜜,但是,他却更像一个观影者,自始自终没有办法全身心感同身受,本以为会梦到结局,他猜想着,大概……也许会很美满吧…… 只是这个梦还没有梦到大结局,他就醒了。 忽然惊醒,没有任何的前兆。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傅韵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个女子的脸竟然就是梦中的女主角,他慌忙看了看四周,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柴房之中,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陌生。 傅韵回过头,细细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的面容,朱唇皓齿,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光,宛若一个玉面狐狸,俏皮又可爱,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英气! “这张脸……”傅韵不知不觉看出了神,这张脸更像是那个整日阴魂不散的纳兰言和苏渔的结合,二者融合,这才是人间绝色! 在梦里的时候还未看的仔细,如今细细观摩一看,竟有些吃惊。 那女子笑言,眉头弯弯,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傅韵摇摇头。 女子便意欲拉他起身,傅韵却莫名心生恐惧,往后躲了躲,后背贴着墙根站起来。 “房越,你这是作甚!怎么被主子打了一顿板子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不会还是在怪我吧!” 女子叉着腰,显得有些不开心。 “房……房越?”傅韵听的云里雾里的,指着自己,迟疑着问道:“叫我吗?” 女子点头:“当然啦!” 傅韵赶紧摇头,“姑娘定是认错人了吧,在下不叫什么房越。” “嗯?”女子横眉,表情愈发不爽。 “我真的不是什么房越……” 傅韵继续解释,可是女子显然不信!傅韵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房越”乃是梦中那个男主角的名字,和自己着实没有什么关系!真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奇妙的梦境,竟然变成现实了。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小厮,进来说道:“房公子,言姑娘,主子宣召二人。” 傅韵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被唤作言姑娘的女子先应道:“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 “这……”傅韵目送小厮离去,正要说话,却被言姑娘拉住手,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愣愣的偏眸望着言姑娘,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就这样被她拉着手带出了柴房,外面的风扑面而来,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对他们投以微笑。 傅韵回过神来,察觉到眼角似有什么东西,他伸手抹去,竟是眼泪。 他从来都没有哭过,今日这是为何?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是何人?为何自己会掉眼泪? 傅韵忽然拉住言姑娘,站在那里,言姑娘转过身,先是不解,后是诧异,盯着他,嘴角藏着几分笑意:“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说着,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水。 指腹的温暖抵达脸庞,傅韵心中又是一阵悸动,鬼使神差的他握住言姑娘的手贴在脸上,“你是谁?” 第一百三十章 重现2 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感触良多,默默相望良久。 傅韵低眉浅笑一声,松开手,问道:“是你么?纳兰言?” 言姑娘愣了一下,显然十分错愕,傅韵了然于心,微微一笑,转过身面向远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还是想借我控制魍魉局?” 在他的认知里,只能想到这些,不然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和弑神门的妖怪扯上什么关系。对此,他稍显不屑。 纳兰言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阵心痛,她微微蹙眉,是想否定的。 “房越,你在说什么?你今天变得很奇怪你知道吗?” 傅韵回过眸来,表情淡淡然,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继续说道:“纳兰言你知道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抹去所有关于你的记载就没有你的存在了吗?” 纳兰言反应过来,倒是没再显得惊慌失措,她默默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千年之前的纳兰言,那个最美好的开始。 “再说一次,我不叫纳兰言,我叫阿言!” 傅韵凝滞了一下,微微侧头,“阿言么?” 不记得忽然某一天,好像脑海中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有谢婉儿,还有苏与,还有一个叫阿言的姑娘......真是奇怪。 其实他的心里隐隐有了感觉,只是一时间还不愿意去猜想与探究…… 也许这一天终将会到来,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所以,这是梦境还是什么呢?” 傅韵转过身正面对着她,“阿言,原来你长这样,你为什么当初要骗房公子呢?” “兴许房公子才是房越呢?你为何执着认定是我呢?” 两个连问,倒叫阿言哑口无言。 低头沉默良久,才缓缓辩解道:“他和你都是啊……” “呵。”傅韵轻蔑一笑,显然没放在心上,也不认同啊。 面对他这样的反应,阿言心中早已经慌乱失措。 “房公子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傅韵又问道。 这个问题好似晴空霹雳,让阿言愣了好一会儿…… 傅韵盯着她的眼睛,自顾自继续说道:“为何你知道他是为了另一个女子,还千方百计的救他于水火,代他在阎殿求情允他的请求,让他过火海去实现心愿,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放过他呢?” “……”阿言属实听的有些迷迷糊糊,她抬手将耳边吹落的青丝挽在耳后,眼神忽然变得不再那样殷切。 “是我没有放过他吗?是他没有放过他自己!!!”阿言大声喊出来。 傅韵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情绪有点失控的阿言。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呢?何曾放在心上啊?他深爱那个内心丑恶的妖怪,而我呢?我不也同样深爱着他吗?房越,我一度以为你终究会理解我,我发现原来是我多想罢了……” 说罢!气恼之下拂袖而去,留下傅韵一人在原地。 他微微摇头,不知心中作何感想。难道是自己误会阿言了吗? 怎么会……如果房公子不死,房越又怎么重新“复活”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现3 阿言么…… 他有时候真的是聪明的过头,几乎让人害怕和讨厌。 我向来是讨厌这么聪明的人的,可是却又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方才一番话让我着实心冷,原来在他的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我躲在河边,挥袖擦干脸上的眼泪。 好久没哭了,连哭,也是为了同一个人…… 我正郁闷着,思考以后该如何去准备,身后却传来声音,回头看见一小厮急匆匆的向我跑来。 近身前,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喘着气儿道:“阿言姑娘……你……你快去看看吧……房公子和……和门主打起来了……” 怎会好端端的打起来?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我拔腿赶紧往回跑,老远的就听见那边的打斗声十分激烈,四周围聚了许多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乂阁培养的刺客,此时正抱着剑在那里看热闹。 乂阁向来等级分明,身为刺客自然不可以越级去挑战门主,这已经严重违背了乂阁的规矩。 而且门主的实力是没有人知道的,如今有一人敢上去公然挑衅门主,且这人还是门主的得力手下,场面自然十分精彩。 围观的人里三圈外三圈的是围得水泄不通,我遭受许多白眼好不容易挤进去,终于见到了傅韵。 他显然不敌风乂,此时此刻单膝跪地,抬手擦去嘴角的一点血痕!稀碎的刘海垂落,挡住他的双眸,即便如此,我仍能看出他现在莫名愤怒。 他是……为了谁…… “凤逆在哪里?!”他的心中好像藏了团团怒火,想要迸发,却又全都压抑在心里。他说着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到可怕…… 手心的血顺着剑身一滴接着一滴滴在地上,他以剑支地,慢慢站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轮郭分明的侧脸来,恍惚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 凤逆……呵呵,凤逆…… 我知道他是为了谁了…… 可悲可叹,可笑至极…… 我是什么? 只不过伤神之间,他们又打了起来。傅韵虽说在魍魉局修炼已久,可到底是不能和风乂相提并论的,实力悬殊太大,再怎么打,也注定是输。 风乂已经怒了,手下未再留情,傅韵负伤在身,勉强扛了几招之后,又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阿越!”我急忙奔去,想要扶起他,却被他推开。 风乂停手,站在那里,高高在上,面无表情。“今日是刮了什么邪风?房越,你又是出了什么毛病?” 傅韵捂着胸口,身前的衣衫满是鲜红。他勉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继续问道:“凤逆在哪儿?” 未等风乂回答,我喊道:“他不在。” “看来你是知道房越这小子是出了什么毛病了,阿言。” 我跪下,道:“门主,房越今日无意冒犯,还望门主莫要怪罪,所有惩罚,阿言愿代他受过!还望门主成全!” 风乂冷哼哼笑了一声,只说了一个字:“好。” 此次事态严重,门主并没有却没有施以太严重的惩罚,因是我代为受过的缘故,门主只罚了我二十大板,却也能叫我在床上躺几天的了。 回去的时候是别人将我抬回去的,我趴在床上,抓着枕头,大夫过来查看伤势,给了我一瓶外敷的药粉。 我这儿没有服侍的丫鬟,自然也无法上药,我只能望着药瓶干瞪眼。 莞尔,有只手将这瓶子捞了去,拿在手中假装把玩着。 我甚是恼怒,心想着是谁如此无礼,回头却看见傅韵。 他望着手中的药瓶,眸中平静如水,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转过头,继续趴着,看着前方,“我心甘情愿。” 身后的傅韵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给你上药吧。” “不要!”我老脸一红,甚是别扭的拒绝道。 话音刚落,我忽然感觉臀部一阵凉风吹过,我猛然回头,只见傅韵已经掀开我的衣裙。 “啊!” 我抱起枕头盖在脑袋上,假装自己没看见。 “你你你你……”我结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个字,傅韵轻笑出来,“你想说什么?” 实在捂的闷热,我拿开枕头偷偷透了口气,又盖上。“你你你不许说出去。” “呵。” 傅韵这一笑,我心里更是没底了。 “知道了。”他说。 我松了口气。 裤子黏在伤口上,不好脱下来,傅韵用剪刀一点点裁开,又小心翼翼的把布料一点点的揭下来,即使如此,依旧疼的我把手咬出血来。 傅韵替我上完药,处理完毕,轻轻地给我盖上被子。 白天的委屈消散了些许,我沉默了一会儿,见傅韵要走,心中有些许不舍,连忙说道:“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走到门口的身影微微一顿,昏黄的烛光铺洒在他的身上,傅韵缓缓转过来,轻轻笑了笑:“早点休息吧。” 我目送他远去,难受的揪紧被子,抽泣不成声。 白天他大声质问门主,凤逆在何处之时,心痛亦如现在这般。 千年之前,凤逆故意杀了苏与,所以傅韵现在是为了她报仇么? 是么…… 自己好像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一连几天都是傅韵过来替我上药的,外面渐渐传出一些暧昧的流言蜚语,不过他倒是对此不甚在意,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把自己关在小黑屋的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什么能够惊动他的了。 伤好之后,风乂门主给我们下达了任务。 任务内容是刺杀洛国的大将军。 这次任务相对棘手,所以派了傅韵和我同行。 临行前的一个晚上,暗器房内我收拾着东西,傅韵坐在房门口的板凳上,用布擦拭着跟随已久的唐刀。 外面月光皎洁,凉风习习。 我回头看见他的侧脸,在银辉之下显得温柔如水。是啊……房越原来也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男子,哪怕转世成房公子,一个杀伐决断的将军,对待身边的人依旧如此…… 他一直心事重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无法看透他的心思,沮丧的低下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现4 那一把唐刀,来来回回,他擦了半夜。 想必他的心思也飞到了更远的地方吧。我整理好这次路上必备的用品,整理完了之后又觉得没有必要,呆呆的看着包袱,苦笑着摇了摇头。 胡思乱想的时候唯有拼命的去找事情做,才能麻痹自己! 第二日启程,早晨,阳光明媚的我推开房门,傅韵已经站在外面等我了。“阿越。”我唤道。傅韵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我不知怎的,看着那抹微笑,竟真的以为房越回来了。 此去,山高水远,等到了洛国边境,约莫也要十日左右。 乂阁在各处都有分支据点,所以不用担心盘缠的问题。 一路快马加鞭,快到了洛国边境之时,天有不测风云,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毫无征兆。此时离集镇还有很长一段旅程,我们不得不停下找了一个山洞避雨。 山洞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我和傅韵一路小跑进了山洞,把马拴在山洞门口,然后自顾清理身上的雨水。 衣服已经半湿了。 傅韵掏出火折子,却已经湿透了。他想使用法术,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明明前几日还是有的…… 黑暗之中,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一惊,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见傅韵的脸,自然也不知晓此时此刻他是什么表情。听声音,他似乎发怒了。 “你是房越,是个凡人,自然是……” 话还没有说完,我听到一阵走路声。 傅韵已经忒自撇下我,自行向前走去。我暗暗叹了口气,十分失落。 “我带了打火石。”我跟上去,说道。话音刚落,脚底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我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地面皆是杂石,摔上去可想而知有多痛。 听到声响,傅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怎么了?” 我强忍着痛意,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滚落,可是他看不见。 “没……没事。”我极力装出自然的样子,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 我正低着头揉着胳膊,忽然听见傅韵向我走来的声音,一步一步的沙沙声,在黑暗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每一步每一声就仿佛踩在我的心上一样,我整个人都怔在原地,等待着他过来。 他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搂进他的怀中抱起来,如此近距离,我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我歪了歪头,轻轻靠进他的胸口。 山洞中有枯草堆,还是干的,想来之前也是有人在此过夜留下的。 傅韵用打火石点燃枯草堆,架上几根木柴,火光一点一点方法,如同温暖一点一点流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没想到白日里阳光明媚,晚上竟是这样的寒冷,又加上衣服湿了,我冻的瑟瑟发抖,坐在火堆旁还是觉得冷的厉害,抱着肩膀把头埋进去,这样能好一些。 “把湿衣服脱下来,傻么?” 我没说话,却是乖乖照做,打着冷战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火堆旁烤着。 可是还是很冷……而且刚才摔在地上打滚胳膊也蹭破了,现下脱下外套,衣服上浸出的红色格外显眼。 傅韵望着我的胳膊,哀哀叹了口气,微乎其微,他起身坐到我的身边,抬起我的胳膊搁置在自己双膝上,然后卷起衣袖查看伤口。 “嘶——你轻一点……”我倒吸口气凉皮,伤口碰上冰冷的雨水,腌疼的厉害。傅韵闻言,愣了片刻。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下手也没有多重……我只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想撒气或者……发泄一下罢了…… 傅韵一言不发,耐心替我处理好伤口,从怀里掏出药瓶给我上药,然后用刀割下一缕衣衫用来包扎伤口。 许是这雨夜绵绵,又或是我心里总惦念着他心中有着其他人,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我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抽泣。 什么话都没有…… 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话已经说倦了…… 莞尔,傅韵轻轻推开我,淡淡说道:“烤火吧。”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对待我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我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得到丁点回应,我收回目光,擦干眼泪。 山洞里只听得见柴火的“哔啵”之声同洞外呼啸的风雨。 心事重重的我自然是不能入眠,后半夜的时候就这样怔怔坐在那里,望着对面抱着唐刀靠在石壁上入睡的傅韵。 他的外貌和脾性与那时一样,不过那时的他爱笑些,也好相处一些,现在却是淡了很多。 我低下头,眨眨酸涩的眼睛,几欲掉下眼泪。 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爱哭,约莫是因为太想他了,真的太想他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灼热的,不由自主的喃喃念起:“水……” 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走到我面前来,好像是阿越,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说道:“你发烧了。” 我没说话,昏昏沉沉的又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之中感觉到阿越替我穿上了外套,然后背起我。 约莫是出了山洞,我感觉到阵阵凉风吹在我的身上。 阿越把我放下来,攀着我的肩膀晃了晃:“你醒醒,醒一醒。” 我慢慢睁开眼睛,阿越递给我一个水袋,我接过来咕噜噜喝了几口,感觉舒服了一些。 阿越拖着我上了马,然后绕到后面把另一匹马系上绳子拉着。整顿好了以后,阿越与我同骑一匹,我想,他约莫是怕我从马上摔下去。 我心中很是开心,抵不住困意,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安然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了。我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又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人,阿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会……不会又丢下我走了吧…… 思及此,我甚是惊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掀开被子,穿了鞋踉踉跄跄向门口奔去,恰好房门被推开,我同推门而入的差点撞了个满怀。 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阿越搂住我,问道:“你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方才那份紧张与不安随着他的再次出现烟消云散。我摇摇头,嘟囔道:“你不在,我害怕。” 阿越轻笑一声,拉着我进了屋,关了门,让我去床上躺好,我乖乖听话,这才发现阿越手上还端着盘子,上面放着一碗白粥与小碟咸菜。 “呵,我能去哪里。”他说。 听出他这句话是在自嘲,我咬着下唇不说话,就如此静静看着他给粥里添了一点咸菜,然后端着碗勺走过来,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口白粥,轻轻吹了吹,送到我面前。 我低下头,微微启唇,含下白粥。没有任何味道,我却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甜意直达心底。 吃完粥,我低低叫了声:“阿越?” 他答应的很快,我悄悄放下心来,目送他端着碗勺出去了。 没想到失去功力,我也会像普通凡人一样生病,我张开手掌,只余出一小部分功力,其他的功力皆被封印。 这样也好,如同前世一般,那时我同他还只是普通人罢了,没有那些纷纷扰扰,好……也好…… 在客栈修养了一日,我的身体已然大好,我提议赶快制定计划,早日完成任务,阿越望着我,复又低下头,没说话。 晚些时,阿越来到我房中,我看着他,阿越扶着脑袋,脸上露出很是困惑的表情,“阿言,我最近好像忘掉了很多事情……” 我心下一喜,却又装作没太听懂的意思,“忘掉了什么事情?”我试探着问道。 “我……我忘掉了什么……究竟忘掉了什么?”他忽然很是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急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劝说道:“阿越,你没有忘掉什么,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闻言,猛地甩开我的手,躲开好远,脸上露出怀疑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我。“不!很重要!那些事情对我很重要!她对我也很重要!很重要!”他吼出来,像是急切证明“她”的重要性,那些被遗忘的事情的重要性! 我的心再一次被一击即中,疼的厉害。 “很重要……” 我目测着阿越失魂落魄的反复念着“很重要,很重要”慢慢地走远。 忘了也好,不要再想了,就算你日思夜想的苦苦挣扎,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不会知道半点,不是吗? 这次的刺杀目标,洛国的将军,姓白,单名一个“宁”字。 太平盛世,永享安宁。 可惜,字未必如其人。 杀神白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平生打过将近百次战役,却从未输过,他的手上不止死去多少人,放眼看去,这天下英雄豪杰谁人能同杀神白宁相提并论? 虽说我和房越是“乂阁”的二把手,可是面对杀神白宁,却是不知胜算有多大。 白宁近日打了胜仗,将搬兵回朝,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回京都的路遥远需要五六日左右,这段时间总有下手的机会。 听闻白宁素来不按套路出牌,这次说不定不会和大部队一起班师回朝,或者会另寻他路,再者,据我拿到的情报分析,白宁这次会去路过的各州各县,虽然不知道做些什么,但是只要不在大部队里呆着,我们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我们游历到一个小县里,接到情报说是白宁早上抵达了这小县,我们紧随其后就来到这里,这个小县不大,白宁来了之后据说是去泛舟游湖了,我打算在码头那边等他,房越说他去别的地方看看,我由着他去了。 码头的人很多,我实在无聊的紧,四处乱转起来,顺便熟悉一下路线。有几个搬运的力夫正合力搬着一个大箱子,看起来吃力的紧,竟然需要几个成年男子合力。我的目光稍稍停留,便被旁边一只鸟吸引了去。 那个黄金打造的鸟笼放在货物的最上面,里面关着一只通体黄色羽毛的小鸟,额头居然有一个太阳一般的漩涡图案,很是奇秒! 我着魔一般飞身越过人群,落在高处。 “这只鸟儿,归我了!” 我说完这句话,心仿佛被一张大手猛然抓住,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我按捺住突如其来的一丝丝不安。 白宁许是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从船舱里走出来,我此前没见过白宁,通过他的画像才知道他原来还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十分年轻,长相是一种硬朗的俊美。 二三争执之下,他身后的白发少年便同我大打出手。 少年一头银发,想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身手丝毫不差于我,他的剑法快而凌厉,冷血无情,过了数十招之后我竟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几步,在他下一剑之前,连忙拱手道:“不卖就不卖嘛!怎么刀刀置人于死地,可没有这样的说法吧。” 白宁抬手,白发少年立马收手,将剑插入剑鞘之中。 我暗自松了口气,任务没完成,差点成了刀下冤魂。 白宁微微一笑,像我走来,“姑娘想要可以,可是说话未免不太尊重人,叫人听着实在是不舒服呢。” 我眉头一挑:“对不住了,这位兄台,我其实并无恶意。” 白宁一介杀神,战场杀人如麻,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怎么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心中不由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若是小姐真想要这个鸟,那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我微微一笑,“什么交易?” 白宁看向不远处的青山,一缕清风拂面而来,他说道:“实不相瞒,我近来被杀手盯上,若是小姐能护我安全,这玩物我自当赠予小姐!如何?”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交易,显然我血亏,不是吗?” 白宁不以为然:“以小姐的身手,我相信我会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家。” 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不知白宁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居然早有准备,现在他身边有了这么一个白发少年,刺杀他更加棘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现5 回去的路上撞上房越,他问我怎么低着头走路,我没说话,向前一步跌进他怀里,双眼一阖,不省人事。 我在梦境里看到苏与,又或者说苏渔,虽然来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只是性格上面的差异罢了。 现在就先称作苏与吧,我觉得我梦里这个更倾向于苏与。 黑暗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束光落在苏与的身上,她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双手被两条粗长的大铁链子锁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 我向前走了一步,感受到一股煞气。这股煞气现在还没有成形,不过也很是危险。 苏与缓慢抬起头来,她的面容没变,可是异瞳已经完全凸显,在黑暗中格外的明显。 那双独一无二,美丽到极致妖艳的异瞳把全部情绪隐藏的无影无踪,我透过那双异瞳,只看到了无尽的冷漠,没有生气。 “傅韵原来被你藏在这儿了,怪不得遍寻不到,呵呵。” 她说话了。 “那又怎样?”我说。 苏与又冷笑一声,冷冷的盯着我,嘲讽道:“你不会以为他爱的是你吧?纳兰言,你真错了。” 我想反驳她,却组织不出半句话,如鲠在喉! 苏与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在她的眼里就像一个透明的人。更何况,她存于我,我存于她,她中有我,我中有她。 “纳兰言,我今天和你赌一笔,就赌你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面色一冷,“你又何必那么自信!” 苏与讥笑两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自信,是事情的必然结果就是如此!因为………”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对上我的目光,继续说道:“你剥夺我幸福的权利,我自然,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会以一己之力摧毁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让所有阻挡我和林砚哥哥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炸雷响起,我猝不及防被吓一跳,从梦境中醒过来! 不知道为何,想到她梦里被禁锢在那里不能动弹的样子,我还是害怕了。 害怕她说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害怕她冲破禁锢! 想到这里,我立马默念口诀,在心口又加了三道封印! 我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去看见房越站在门口。我吓得呼吸一滞,不过随后我又放下心来,房越最近不记得自己傅韵的身份了,很多事也已经忘了,所以应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阿越!”我甜甜的叫了一声。 房越走了进来,问我:“好点儿了吗?” 见他没有问起刚才的事,我不觉奇怪,却又不能多想。 “好多了。” “嗯。”房越轻哼一声,垂首又道:“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就不要瞎折腾了。” “嗯。”我点点头。“今天我遇到白宁了,还和他收下的人打了一架……” 房越听完显得有些惊讶,短暂虚叹之后,说道:“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擅自行动了。” “知……知道了……”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白宁我会去跟进的。” 房越走过来,让我躺下睡觉,给我盖好被子。我望着他的模样,好想这一刻永久的定刻,我要把他狠狠地记住,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俗语的话又再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握紧拳头,眼中多出几分杀意。 回想起前世,如果不是门主把我生魂强行留住,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多出一个叫“苏与”的人,现如今房越的魂魄已然完整,苏与的灵魂我也要全部拿回来! 不知道什么缘故,自从加了封印之后,我常常感到不适,也于梦中见苏与,并无任何异常,她的气息也比往常虚弱许多,就算如此,却也是倔强得很,每次都要对我冷嘲热讽一番。 身体大好之后,我想起与白宁的交易,去找他,白宁见到我并不觉得意外。 彼时正在一家小茶馆内,外面天空灰蒙蒙的,下着蒙蒙细雨。我望着窗外的场景,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不属于我记忆中的画面,也是一个下雨天,“我”看着外面的人工湖和远处的山,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阿言姑娘?”白宁看我出神的样子,叫了我一声。 我惊醒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方才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叫白公子看了笑话。” 白宁但笑不语,挥手叫来一壶茶,“雨天听雨品茶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家的白茶甚是不错,你可以尝尝。”说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发少年走上前为我倒了杯茶。 我认出来是上次和我打架的白发少年。我接过茶,有些烫,我又给放了回去。“我这次是为了上次的交易。” “这么说想必是同意了。”白宁悠然自得的吹了吹茶,小抿一口。 “是呀。”我点头。 白宁看了我一眼,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我不明所以,心里猜想难道他知道什么,不过这种猜想是不成立的。我和房越的身份一向是隐秘的,也很少出任务,所以我们的存在鲜有人知。 “阿言姑娘还真是奇怪,丝毫不担心万一失败了,一无所有吗?” 我喝了口茶,道:“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会答应这桩交易?” 白宁但笑不语,偏头望着外面的湖面,“等我安全到京都,你自然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茶盏似乎不是那么烫了,我捧着茶杯,望着湖面上的一叶孤舟笑了笑。我可以让你安全到达京都,但是你能否再从京都安全的离开,可就是一件很难说的事。 后来那几日我就跟着白宁的小部队出发了,一行三个人,路上走走停停,也遇到不少杀手,不过都是一些战五渣,在我和白发少年的手下三招都过不了就死了。 看来白宁的行踪有不少刺客组织知道,他们派过来的“顶尖”刺客真是不堪一击,水平也不过就是我乂阁最末等的三等刺客。 路上经过一个名叫桃花村的地方,从没说过话的白发少年一改往日的沉默,提议要在这里歇息一晚,虽然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提出要在此过夜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是非常的奇怪。 我看了眼白宁,白宁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白宁的眼里常含笑意,却不能让人生出亲近之心,相反他的整个人配上那个浅笑,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们在这个桃花村过夜了,借住在一个老夫妻家里。老夫妻的儿子去参军了,就留下一对老人在家。 是晚饭时间,老规矩我出去看门,白发守在白宁身边。我抱着剑坐在枯井边上,伸手把玩着枯井边上的桃花树。桃花村不愧是叫桃花村,村里家家户户都中了桃树。 村里人烟稀少,就住了十几户人家,分散的也比较开。老夫妻的破房子门前是一片农田,还有一条小河。大晚上的哪儿来的刺客,话说人家还没有傻到在你吃饭的时候杀你吧。月黑风高夜,等你熟睡时再动手不是更好吗? “唉!”我叹了口气。 “主人叫你进去。” 白发少年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他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内力修为达到这个境界的少有人在,这偌大的天下能找出三个就不错了。 我虽然也能做到这样,不过我是吃过门主给我的药物,房越是能做到这样,他的内力修为深不可测,可是现在的房越也不是之前的房越啊,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我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白发少年,他站在月光之下好像有了月光的加持一样,更像是遗落人间的仙君,一头银白长发,一双宛若大海般的双眸深不见底,这几天走过来我发现他都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那天打斗的时候。 “哦。”我怕再看下去,会想到一个人。 我赶紧往屋内走去,短短几秒时间还是想起生生那双深蓝的眼睛。方才白发少年的脸在我眼中居然和生生的脸出现短暂的重叠。 回到屋内,立马被香喷喷的饭菜香气包围,我这才发现我有点饿了。 白宁正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吃着饭,我走了过去,看见餐盘里有一只大鸡腿,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拿,却被白宁打了一巴掌。我尴尬而又无语的收回手,“你找我干嘛?” “叫你进来还需要理由吗?” 我翻了个白眼,“白宁,你记住,我们是交易关系,并不是奴仆关系,所以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做其他事,懂了吗?” “坐下吃饭。”他说。 “好嘞!” 吃饱喝足之后我出去替换白发,却发现他不在,我在屋子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回屋内,意外发现他已经在屋里守着了。 我看着他,本想说话,但是他的眼神看向我,平静如水,我忽然就不知道说啥了。他一向悄无声息的,估计是在我出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屋内了吧。我这么想着。 好几天都没有看见房越了,而我在白宁身边又不能随便的走开,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真的好想他...... 白宁这次意外在桃花村住了两天,这个破村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知道为啥能让白宁停留两天。 我也实在是懒得一天到晚守着白宁,白天这会儿白发在那儿守着就行了,我觉得困了便出去偷个懒,找了一个高大的,看起来很好睡的树上去躺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树底下有动静,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树底下站着一个人,正是白发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放了一些点心,然后放在了树底下,站了好一会儿,走了。 等他走远,我从树上跳下来,捡了一块点心正要送进嘴里,房越走出来夺了过去,扔了回去。 我吓了一跳,看着他怔了好一会儿,“阿越……” “什么东西都吃,贪吃鬼。”房越拿出手帕替我擦干净沾了点心的手指。 “阿越,你怎么来了?” “看你乱吃东西就过来了。”他说。我没出息,听后觉得十分感动,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房越拿我没办法,只能任由我抱着。“阿越,没看见你的这几天我真的格外想念你。” 房越笑了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和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因为以前我总是在你面前故作坚强,然后你这个笨蛋真的以为我很坚强,所以我现在要做本来的自己,想要阿越一直一直照顾我,一直一直宠我。” 房越愣了愣,忽然就沉默了。这番话太过于理想,虽然房越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不现实,究竟是哪里不现实…… 我见他半晌都没有回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该起疑了,我先走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难受的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青青草地,身后那个人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我却不敢回头。 回到住处,大老远就看到一头引人注目的白发,我走了过去,白发少年偏头望着我,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暗自哼道,我还想问你去哪儿了呢! “去打了个盹儿。”我说。 “你这一觉睡的时间也是挺长的。” 我瞪了白发一眼,“要你管!” “我管。”他说了这么一句。 我无语到了至极,正想开口,只听见他又说道:“不管你有什么特殊目的,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主子玩心眼。” 开始我觉得这话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告诫的话了。 这时候我还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我却没反驳,迈开腿跑走了。 白发还站在原地,微微侧身看着我离去。 他的话很少,突然和我说这么多,想必是有特殊原因的,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甚至觉得他很烦。 见了房越一面之后,我心平静了很多,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在这桃花村住了两天我们又启程了,这次要经过一个大县城,这个县城出了名的鱼龙混杂,官府都管不住。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现6 白宁这次出行是隐藏本来身份的,给自己的假身份是一个有钱的布商,此次出行是出来考察行情的。 白宁一般出行,比如在大街上,这种惹人注目的地方,他是不带白发的,选择让我陪同在身边,主要是因为白发的一头白发太过惹眼了,走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要是为了遮盖白发而带一个斗笠,那更惹人注目了,想想就觉得很奇怪。 一般这时候我也不知道白发在哪里,我猜测应该是在暗处一直跟随吧。 到达县城里的时候,刚好临近中午,我们在客栈订了三间房,顺便吃了个午饭。这个县城还是很大的,虽然说是很乱,但是很繁华,白天在街上行走是一片安详平和的样子。吃完中饭,白宁去休息,他中午有午睡的习惯,我找白发,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站到我身后,抱着一把剑,一副冷若冰山的模样。 我和他说他守着,我出去玩,白发听完转身就走了,算是默认吧。我出了客栈,拿出红绡系在腰上,我和房越说过这是暗号,代表我想见他。系上红绡没过片刻房越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察觉到他脸色不对,连忙把他带到没人的巷子里。 前后看看,巷子无人,又远离闹市,而且这里光线昏暗,杂物较多,即使来了人也能及时躲藏。确定安全之后,我赶紧拉开他的衣裳,他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剑痕,鲜血浸透在衣服上,把衣服染成一片红色。 “啊......”我发出一声惊呼,却又不敢叫出声,怕引来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这鲜血淋漓的伤口难受的厉害,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药,包裹全都放在客栈了。 房越自顾自穿好衣服,道:“那个白发有问题。” 我愣了会儿,这才不敢相信的问道:“所以,你是和他打了一架?” “嗯。”房越淡淡应了声。 事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去据点处理一下伤口,白发的事情后面再细说。” 乂阁在这个县城的据点就是一个小茶庄,很不起眼,平时也没什么人上门光顾生意,我进门之后,看店的伙计先是冷了一眼,我亮出令牌,伙计连忙带我们去了后院。 茶庄老板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我没见过她,不过是在来之前查阅据点名单是看过她的画像,查香——她的名字。 当上乂阁据点的老板都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全能高手,除了不执行杀手任务,基本什么都会。当然也不是说他们不会武功,一般一等一的高手才能竞争据点老板的位置。我曾经也想竞争过,可是被门主无情拒绝了。 查香帮房越处理好伤口,嘱咐道:“你们是在执行任务吧,房公子伤的比较深,最近需要静养。” 没等房越开口,我立马站起来道:“你这几天就在这儿养伤,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匆忙离开小茶馆,回到客栈,白宁已经醒了,正悠悠然坐在窗前烹茶,白发也随坐在旁,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白发背后的那把剑上。 就是那把剑划在了阿越的背上! “你去哪儿了,回来怎么一脸怒容?”白宁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又继续低头耐心烹茶。白发也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的端详我许久,好像是打算从我脸上看出什么事情出来。 我敛了敛神色,走了过去坐在蒲团上,“没什么事呀,外面下雨了,淋了点雨有点恼怒。”说罢,我伸长脖子闻了闻空气中的茶香,惊叹道:“今日煮的什么茶?” “怎么阿言今日对烹茶也有兴趣了?”白宁取笑道。 “一直都很有兴趣,只是没说罢了。”我望着咕噜噜冒着白气的茶炉说道。“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白宁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拍着手掌说道。 白宁听闻,露出赞许的笑容,“好诗,意境了得,仿佛真能看见在那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煮上一壶芳香四溢的好茶,与二三好友屈膝畅谈,这样的日子真是十分惬意。”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这沾满鲜血的人生,怕是没有这样安宁的日子可以过了。 茶煮好了,就这点心,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咬了一口点心。 总是感觉到异样的目光,我凭着感觉抬头看过去,竟对上白发的侧脸,原来刚才一直都是他在盯着我。 白宁察觉到我和白发之间的微妙气息,哪怕本是不明显的,可是白宁是个心思细腻,有着极其敏锐观察力的人。 我今日回来的异常怕是一丝一毫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你们俩个今日发生了什么?”白宁举茶,好不悠哉的问道。 我就料到他会发问,所以提前想好了答案。我转头看着白发,他的一头银发高高束起,配上一银冠,肤色冷白,侧脸也是很完美。 “该问问这个白毛怪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白发抬起头来,对上我的视线,眼底一片冷漠,微微启唇道:“没有意见。” 我和白发各怀心事的喝完这顿茶,出了房间时候,我们同时回过头看向对方,随后转过身,背道而驰。 客栈后院的巷子里,一棵梧桐树伸展的树枝漫过墙头,白衣少年抱着剑,翩翩然落在墙头,衣袍在风中翻飞。 少年微微低头,白发发丝随风飘扬,雨停了,云层退散,露出本来的蓝天,少年一袭绝尘,与身后的湛蓝的天相得益彰。 少年的眼底永远一片漠色…… 就好像一阵风吹来,不含一点杂尘。 “你今天一直看着我的剑。”他说。 我站在墙下,抬头却也只能望见他那清晰的下颚线。 光线刺眼的很,我索性低下头,说道:“没有。” 白发跳下来,没有一点声音,正正的站在我眼前,我第一次正面看他,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有点没有退去的婴儿肥,稍显圆润。 “你和那个被我刺杀的男人认识。”他对我的话仿若未闻,又说他自己的。 很显然他是很肯定,所以都是以陈述的语气表达出,而不是疑问,现在说出来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反应而已。 我自然装出没什么反应。 “什么刺伤的男人?”我假装不知。 白发继续说:“你身上有药味儿,你没发现吗?” 我赶紧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并没有闻到。 房越上药过程中我一直在旁边,难免沾染到药味,不过回去的途中逢上天下雨,衣服淋湿了味道自然淡了,再加上本来就微乎其微的味道,淋雨之后就更没有了。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白毛怪怎么闻出来的。 “没有,怕是你的臆想吧。” “是不是臆想你心里自然清楚。”白发说完这句话就飞走了。 我眯起眼睛。没想到这个人的能力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不过他叫我出来,是没有打算告诉白宁的意思?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到了傍晚时分,街道上的小摊子全都撤走了,全本繁华的街道一下变得空荡荡的,天色暗下来之后,商铺也全部关门,连一盏灯都没亮着。 客栈老板也吹灭了店内的蜡烛,屋内暗下来,我坐在楼梯上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可把老板吓了一大跳。 “老板,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老板揉揉眼睛,努力看清坐在楼梯口的我,他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静悄悄的普通夜行的鬼魅一样。 “你们是外来的商客不知道,这桃花城到了晚上就非常乱,外面那群盗匪但见哪家还亮着灯或是开着门,就会硬闯进去抢劫一番,所以姑娘你晚上歇息时可要吹了灯。” 我心生一计,嘴上道:“有这等好事?” 呵。 老板此时此刻约莫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语气不由变得嫌弃万分:“这还是好事儿?这位姑娘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冷笑一声:“你无需懂我是什么意思。先回房了,老板。”我站起来,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 在楼廊碰到了巡夜的小二,他是专门看房间有无点灯的。 我从背后打昏了他,拖到黑暗的角落里。继续蹦蹦跳跳回到房间里,我开心的点上蜡烛,看那烛光摇曳,照亮房间,我小心翼翼端着烛台走到窗边,这样从外面看起来,这个亮光的房间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吧。 我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临睡前看了眼窗台边燃烧的蜡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被一阵巨大的声响惊醒,我从床上弹坐起来,竟看到房间的窗户被一个沉重的大石块砸得稀巴烂,北风呼呼的吹,蜡烛倒在地上,只剩下一点小火苗还在坚强的左右摇摆着。 我立马拿起剑,警惕的站起来,眼见从外面飞进来一只大铁鹰钩,抓住床沿,紧接着飞进来一伙面目凶恶,身形雄壮的粗老汉,个个手持大铁棒、狼牙棍! “哟,是个小美人。”一个身高约莫九尺的魁梧男人,右眼瞎了留下一个极其丑陋的疤痕,他皮肤黝黑,咧开嘴露出一口稀疏且黢黑的牙齿。他扛着一个大铁棍,此刻正色眯眯的看着我。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又唤醒了苏与的记忆,又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钻进了我的脑海中。 我看见一片竹林,一群夷人,还有满身献血的阿越…… 我痛苦的扶了下额头,很想尽快撇干净这些记忆。 所幸这些记忆也就是一晃而过。 我听见的冥冥中的一声冷笑,以为是晃听。 刚才的巨大声响吸引了白发,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边。 “哟,还有一个白面小生,老大,你好这口不是吗?”缺牙汉用胳膊捣了一下旁边的那位壮汉。 这群强盗发出一阵坏笑。 我假装害怕的退后两步,躲到了白发的身后,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厉害。” 大约是他与我交过手,也知道我的实力,又大约是我的演技太过于拙劣,白发冷哼一声道:“死到临头,还在装?” 我偷偷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咬牙切齿道:“谁死到临头了?” 我手上用劲儿可没省着,可是这家伙眉毛都没皱一下。我正疑惑着这个面瘫家伙是没有痛觉,谁知道脚上被人踩了一脚,痛得我都差点跳起来。 白毛怪!你给我等着! 我用力一推,把白发推向那伙土匪,那边一看白发陡然冲过来,全都举起手中的武器,现场立刻混乱起来。 白发对付他们这群壮汉,如鱼得水,那些个大铁棍,狼牙棒就没有碰到过白发的身体。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打斗,房间不大,这群人很难施展身手,打着打着,战场就往我这边来了,我正想拔腿就跑,被飞来的白发下把捞了回去,丢进人堆里。 我挥剑格挡住近在眼前的狼牙棒,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尖锐的的大钉子。 乖乖!这玩意儿要是打在我的脸上,我岂不是毁容了! 既然已经卷入里面,已经很难抽身离开,我只好应对起来。打着打着我发现白发不见了,我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对面的房梁上坐着,晃着两条大长腿,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我被一群大汉“暴打”。 这个家伙存心想看我笑话,我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逞的。 我抽出红绡,不过几招那群土匪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半死不活,抽搐着。 我满意的收招,白发飞下来,低头望着地上这群人,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说道:“你不善使剑,为何用剑?” 我一面卷起红绡,一面说道:“我喜欢,你管我呀!” “我自然不会管你。” “那你还问这么多?”我问。 白发正想说话,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老板带着一群伙计匆匆赶来。 望着一地上的人,还有被砸烂的窗户、楼梯,修缮起来可是一比不小的开销。 老板拍着大腿哭丧道:“倒霉啊!倒霉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现7 混乱的打斗声把客栈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阿三呢?阿三呢?”老板伸长脖子在围观的人中寻找起来,没过多久店里伙计拖着一个人过来了,掌灯的人把灯移近那人脸庞一看,竟然是守夜看店的阿三。 老板气的给他一脚,直接把昏睡的阿三给踹醒了。 这老板看着慈眉善目的,也忒凶了点,我不由掩面往后站了站,白发偏眸望了我一眼。 阿三昏昏然的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堆人围住他,再一抬头,又看见近在咫尺的老板,吓得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今夜你是如何守夜的?!怎会放人点灯,引来这些匪贼?!”老板指着地上那些土匪大声指责道! 阿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地上还真的躺着一群面目可憎的土匪! 他刚醒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现在看清地上的人之后,也是吓得不轻,连忙磕头解释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起先查看一遍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房间点灯的呀!!!直到我第二遍巡视的时候,不知道后面被谁打了一下,然后我后面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不信你们看我后面可有红印!!!” 见他说的这样恳切,老板心中不由多出几分怀疑,微抬下巴示意伙计去查看。 有人扒开他的衣裳查看可否有他说的红印,结果很失望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阿三颓然跌坐在地上,望着地面傻傻发呆,傻乎乎的喃喃道:“明明就是有人打昏我的……” 老板眯眼看了会儿在场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的,心中的疑虑也都解开了,他面上却是不发怒,反而拱手笑道:“多谢二位少侠解决小店一桩麻烦,不过实不相瞒,这群土匪很是不好惹,今后小店在这桃花城怕是开不下去了。今夜大家快些收拾东西天亮时早些离开吧,莫等明日另一伙的土匪赶来,大家可都走不掉了。” 白发没说话,略拱手,转身离开了。 我讪讪笑了笑,也赶忙退出了这里。 我跟着白发回到房间,他已经在收拾包袱了。我靠在门框上,说道:“真要跑路呀?” 白发头也没回,冷冷说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来解决这个麻烦,也可以。” 我差点被他这句话被呛死。我抱着剑回到房间,没想到老板在等我。 地上那些人的尸体已经被官府的人清理走了,房间里重新点上灯,老板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坐在凳子上,给我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应该赔偿我一些?” 老板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是我做的。 也是,在楼下的时候老板才和我说晚上不可以点灯,结果事发是在我房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从包袱里掏出一张银票甩手给了老板,老板看见银票上的数额,两眼冒光,原先满肚子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老板走后,白发刚好进来,他看了一眼经过他身边的老板,手里那白花花的银票格外显眼。 我坐在床上,抓起床被就擦着剑。 “你来干什么?” “走。” 我抬头审视着这个男人,这两日才觉得他的话变多了一些,现在又变回去了。 可恶! “主子非常生气,你惹出的麻烦最好自己解决。”白发又说。 我愤愤然背上包袱,跟上他的步伐。 出了客栈,正值深夜,冷风呼啸的吹,一点儿光线都没有,街道上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实在是太冷了,我缩起肩膀。 白宁走在最前面,周身上下透出的气息非常阴森可怕,看来是真的气到了。 白发走在我旁边。 街上起了雾,迷雾之中一身白衣的的他更显气质卓绝除尘。 “林砚哥哥……” 下意识的喊出一个不该喊的名字。 我又开始感觉有些恍惚,这具身体偶尔会出现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 白发疑惑的“嗯”了一声。 我摇摇头,“没事……” 心如刀绞的痛,只是因为叫了一声“林砚哥哥”。 就在这一瞬间,一尖锐而薄如蝉翼的刀片贴着我的脸颊飞了过去,直直飞向前面的白宁。 白发的轻功深不可测,只需一瞬已经截住刀片,甩在地上。 我转过身,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走出来一队骑兵队,为首的麻花辫小哥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正玩转着手上的刀片。 他的左脸颊抹过一片红色,形如叶状。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约莫才十八九岁。 街前,街后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真好,正好达到了我预想的效果。 我就是要借别人的手追杀白宁,惹出的麻烦越多越好! 白宁是个将军,身经百战,经历过的战争,杀过的人不在少数,眼前这点人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儿戏,他也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白发朝他扔去一把剑,我这才发现白发背上的的双剑原来有一把为了白宁准备的。 双方一言不发,无声的硝烟在这条寂静的街道弥漫开来。 猝不及防又是数十的刀片飞来,我挥剑全部格挡开来,刀片掉落在脚边。 小哥手上又多出下把刀片,不过这次竟是做成了一个隐藏式的机关,藏在了八尾鞭上,鞭子甩出去的时候,机关被触动,刀片就会显现,被鞭子甩到身上可是很要命的。 眼见一个鞭子甩过来,我慌忙旋身躲开,鞭子飞舞之处,竟打出几个坑洞出来! 我刚庆幸自己躲避开,谁知道这个家伙玩更阴的,竟使暗器偷袭我,我接连闪避好几个,刀片割碎了我的裙角。 没想到这群匪贼都是一群使暗器的高手! 剑我使的实在不好,白发接连帮我挡了好几个暗器,冷冷说道:“别逞强。” 我暗暗叹口气,抽出红绡飞了出去,轻轻松松截住所有的刀片,然后用力撒开红绡,把暗器全部反杀过去。 他们没有想到我这一招,好几个人中招,纷纷从马上掉了下去。 辫子小哥回头看着自己倒下去的兄弟皆是被自己的刀片所杀,顿时火冒三丈,咒骂了一句我没听懂的话,然后他踩马借力腾空一跃,一下子甩出数不清的暗器。 饶是速度再快,却也一下子抵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红绡被杀出几个窟窿,说明对面的人内力也不低,我落回地面,撞到了白发的肩上。他看起来还没有我这么狼狈,只是脸上多出一条红痕,冒出细密密的红血丝。 气死我了,没想到今天我也会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对方还是以少欺多! 不过好在我还没与使出全力,现在我就是想看看身边这位白发的实力究竟如何,看看他到底能抗多久。 饭馆白宁那边,倒是打的游刃有余,这个老东西不愧是个绝顶的心机狗,实力隐藏的格外深,之前我从没有看出来,今日算是了解的透彻! 辫子哥那边又不知道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忽然都像发了疯似的下了马朝我们杀过来。这是要近战干死我们呀,是手里的暗器不够了吗? 我这么想着,那群人已经杀到眼前,近照红绡又很吃亏,我只好握剑杀的他们不能近身。 白发的剑使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那群土匪根本都碰不到他的一根头发。 辫子哥远远的站在后面,退居到一个高处,一身黑衣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看准了那个匆忙应对的红衣少女。 “试试。”他把玩着手中的弩弓。这是他最近新淘来的玩意儿,稍加改进,杀伤力更大。 辫子小哥蹲在树上,举起手中的弩弓,对准了红衣少女,可惜目标总是动来动去,有些不好瞄准。他倒是不着急,耐心的等待。 终于,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立刻摁下开关,弩箭“嗖”的射出去。 “躲开!!!”白发率先发现这发暗箭,他立刻抽身过来尽力阻止,却被“战场”拉了回去。 “砰”! 弩箭贯穿了我的肩膀,我直接被弩箭带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闭上眼睛…… 苏与的回忆又冲进我的脑海里…… 回忆中,凤逆那一掌置之死地的掌,此时此刻真的好像打在我的身上,不过不是背上,而是肩上。 真真真是倒霉透顶……这次玩大了,还能活着吗?真没意思…… 我吐出几口血,嘴里一片血腥味儿。我气的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手刃那个放暗器的家伙! 我勉强站起来,用出十二分的力量,一剑杀死涌过来的四五个土匪。 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我感觉我现在直翻白眼,痛得都快要过去了。 我体力不支跪在地上,苦苦支撑用剑支地。 “阿越,阿越……”我痛得哭出来。我好想你,阿越,你快来呀! 能不能不要我?!!! 阿越!!! 我真的非你不可!!! 求你看看我,求你别丢下我!!! 阿越…… 我真的迫不得已的,迫不得已杀你的…… 其实我们都要死啊。 我是打算假意杀你……可你怎么不信我…… 呜呜呜…… 难受啊,痛苦啊。你怎么从来都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门主要杀你,我想救你,我想以命抵命…… 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如同百年前的那个黑夜一样,房越不可置信的看着刺进他心口的匕首,而握着匕首的人是我。 那个匕首刺得不深,不会催命。 做了机关的匕首,看起来刺得很深…… 可是他不知道,只一心认定我要杀他,认定我背叛了他…… 好痛,好痛。 阿言真的很喜欢房越,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 “阿言,是我错看了你。” 百年前的时候,他说这段话特别平静。可是我的内心已经再也无法平静,波涛汹涌。 泪水夺眶而出,我却没辩解,因为门主的耳目在旁边。 你看看我啊,看看我的眼泪……不是因为不舍吗?不是因为痛苦吗…… 也许你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对我也仅仅是止步于喜欢……而不是爱啊…… 血越来越多,在地上汇聚。 我分不清这个血是现实,还是回忆中的血。 阿越对我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拔出那个匕首,献血涌出,随即自刎于我面前…… 那一刻,我感觉世界崩塌了! 碎了! “阿越!!!”我不管不顾的嘶吼出来,嗓子几乎哑了。 阿越像一个凋零的花朵,凋零在我的眼前。 他倒在了我的面前,手垂落在身侧,匕首掉在旁边。 献血流满了他的颈项。 “阿越,阿越,阿越。”我跪下去,不知所措的摇着阿越的身体,可是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的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却有泪水。 “阿越……”我颤抖着哭出来,看着自己满手鲜血。 “是我杀了阿越,是我,是我啊……啊!!!” 那一刻,我疯了,彻底疯了,抱着阿越渐渐冷掉的身体疯狂的大叫。 阿越死了,我的灵魂好像被抽走了一样! 阿越死了,他走了,他终于解脱了,独独留下我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痛苦懊悔,每天生不如死!!! 疯癫之中,我拿起那个沾满阿越献血的匕首,选择了自刎…… 我心满意足的倒在阿越的怀里。 “阿越,黄泉路上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我抱紧阿越的身体,以为这样就能在黄泉路上找到他,以为这样就没有人再把我分开。 …… “阿越……”我再也支撑不住,只听到“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我也跟着倒下去,脸上一片泪水。 这段记忆很是痛苦,我是一直封存的,可是终究有一天要拿出来…… 阿越回来了,阿言,你别哭了…… 这辈子你不要再伤害阿越了…… 我又看到了苏与,我知道这又是幻境。 我向来活的很清醒,除了对阿越这回事上。 我想我现在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不过还没有死否则怎么会看到苏与,想来是白发他们救了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现8 “真是废物呢。”苏与嘲讽我。 我笑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怎么还有心情来笑话我。 “看到你和房越前世的结局真是大快人心,真是自作自受。”苏与仿佛很是开心的笑出来。 我懒得搭理她,盘腿坐在了她对面,现在从这里出去就会被巨大的、痛苦的回忆包围,我不想经历这些。 “你有什么可开心的。”我白了她一眼。 苏与道:“看到你们痛苦我就十分开心。” 我很是不屑道:“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 “呵呵,我并不认同。转世之后我们就是两个人了,我有我的思想,你也有你的人格。”苏与说。 “别忘了,生命是我给的。”我又说。 苏与发出一声冷笑,“这点倒是不错,不过,你已经收回去了,现在的我每世都活不过25岁。”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摊开手耸了耸肩膀,表示十分无奈。 听到外面的声音,好像是桌椅移动的声音,又或者是其他。 我明白我要醒了,该回去了。 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回到现实世界,巨大的疼痛把我拉扯醒,脑袋昏昏沉沉的,肩上的伤口疼的几乎要了我的半条命。 我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方才听到声音的桌椅那边,果不其然,白发和白宁坐在那里。 喉咙干涩的厉害,充斥着血腥味。我想起我当时跪在地上,血从嘴里一直往外滴,连同前世的记忆,那血……几乎是弄混了,还以为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的手不经意搭在额头上,发现烫的厉害,想来是发烧了。 真是没什么力气。 “白……” 想叫白毛怪过来,他们在那边不知道小声交谈着什么,没注意到我这边已经醒了。 刚发出一个字,喉咙里跟火烧的一样,实在是叫不出来。 “咳咳。”我嘶哑的咳嗽了两声。 他们总算是听到了,齐齐向我走过来。 白宁坐在了我床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嘀咕道:“还没有退烧。吹雪,你去把大夫找来。” 吹雪? 吹雪是谁? 不会是那个白毛怪吧……我整这么想着,就听到了关门声,看来真的是那个白毛怪,“吹雪”这个名字真有意思。 迷迷糊糊中我抓住白宁的手,以为是阿越来了,我摇晃着头道:“疼,好疼,难受。” 白宁的手上都是老茧,阿越的手心也是。前者是因为场面带兵打仗,后者是因为常年练武。 可是白宁的手很温暖,握起来很温暖,而阿越的手冰冰的…… 不是他,我昏昏沉沉的撒开手。 白宁无奈的叹了口气,替我理好额间的碎发,就如此端端看了我良久。尔后,看了看我的手,又默默拉住指尖,放在手心轻轻握着…… 吹雪带着大夫推门进来,看着白宁握着我的手,微微一愣,随即装作没看见,引着大夫去给我把脉。 白宁退居一旁,双手交叠,方才拉着我的那只手紧紧握着。 吹雪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做言语。 他这个人向来心思敏锐,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无法逃脱他的观察。 大夫把脉之后,沉沉叹了口气,吹雪有注意到白宁那一闪而过的微乎其微的紧张。 “大夫,如何?”白宁问道。 吹雪观察他,虽然表面依旧一派镇定自若,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实则内心深处起了一丝小波澜。 吹雪复又望向床上昏睡的我,思考般的看了许久。 “这位姑娘伤的实在是太严重了,五脏六腑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开了药之后还不见退烧的迹象,这个老夫真不敢保证,老夫再开一贴方子,每日这么喂着,且看这位姑娘能否靠自己撑下去吧。” 大夫将新的药方交给了吹雪,吹雪送他离开了客栈,回来看到白宁坐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 他沉默着关上门,退了出去。 “后面一段时间似乎都是这样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你看,雨后的天空是多蓝,就连吹过的风也是这样温柔。 熬过了寒冬,春天就不会远了……” 吹雪望着那角檐、蓝天,不知怎的想到了这段话。 记忆中是一个笑容甜甜的小姑娘对他说的,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他探出手去,感受着那温柔的风吹过指尖。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反正感觉自己睡得身上都臭了。有时候感觉身上好热,出了一身汗,有时候又感觉身上好冷,冷的我缩起身体。 有时候睁眼看见的是白宁,有时候睁眼看见的是白毛怪,他们一个看起来一片温和,一个看起来一个冷若冰山。 我更喜欢冷若冰山的那个照顾我,因为更像是林砚哥哥(兴许是苏与的意识在作怪,但是已经不重要,我现在只想赶快好起来去找我的房越。) 说到底,更多的时候,是白宁在照顾我,给我擦脸,擦手,喂药……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又很奇怪呀。 不知道房越的伤好了没有…… 大概是很多次在睡梦里叫过阿越的名字,有一次白宁在我半睡半醒的时候问我“阿越是谁?” 我脑袋不清醒昏昏沉沉的情况下,怎么会知道怎么回答,就是很木讷的喊着“阿越,阿越啊。” 许久,我听到白宁叹了口气,他说道:“你叫吧,如果叫他的名字能让你挺过来的话。” 我沉沉睡过去…… 在睡梦中又很奇妙的见到了傅韵,看见他在“啾啾啾”的唤狗,我笑出了。 就是因为他奇特的叫狗方式,我才能认出来傅韵就是房越的转世。 至于他为何和我一样生魂分离没有投胎转世,这个我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我一个人。 我爬坐起来,被子滑落了,睡了不知道多久,我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 “吱呀~”推门进来一个人,我转头看过去,是白宁。 他看见我醒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快步走过来,把我塞回被窝里。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大声质问道:“你干什么啊?” 白宁坐在了我旁边,自然的拉起我的手,墩墩教导道:“你伤刚好,不能吹风,在床上好好躺着吧。” 什么鬼?!!! 我惊恐的抽回手,心想着这家伙是不是人设崩了!!! 我回想起来病中的点点滴滴,仔细一想吓得不轻。“我想洗澡,难受死了,窝在床上腰都快断了。” 我嗷嗷直叫,白宁赶紧出去叮嘱厨房烧水。 他出去之后,我松了口气,刚放下的心,听见门又被人推开,立马又提了起来。 我偏头一看,是白毛怪,我叹了口气。 “听主子说你醒了,感觉如何。”他本想走过来,却又突然止住了脚步,皱了皱鼻子,退后了两步,同我保持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我身上的酸臭味儿……我自己都闻到了,没想到白宁居然一点儿都不嫌弃。 “感觉还不错呀!”我坐起来,试着左右活动手臂,刚动了一下,听到骨头“咔哒”一声,我痛呼一声低下头去。 吹雪憋着气走了过来,捉住我的胳膊上下摸了一下,确定了问题所在,拽着我的手臂“咔咔”转了几下,痛的我嗷嗷直叫。 没想到,疼会疼,效果还不错,就这么好了。 他赶紧退回安全地带,松了口气。 我活动着手臂,感觉舒坦了不少。 “我睡了多久呀,我都不记得了。”我随口问了一下。 “一个月吧。”吹雪说道。 “啊哈?一个月?”我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嗯。” 竟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不知道房越怎么样了,他应该知道我这边的情况吧。不行,我得赶紧去见见他。 热水烧好了,洗澡水的温度也兑的刚刚好,我迫不及待脱掉衣服爬进浴桶里,感受热水包裹全身的感觉,真的是舒服到了极点。 我坐在浴桶里,思考着怎么抽身去见房越。 不知道这一个月没见,他知道我这边的情况之后有没有担心我,应该担心坏了吧…… 我得赶紧去和他报平安! 用香皂洗干净身上多日以来积累的污秽,我赶紧穿好衣服,盘算着今晚半夜的时候出去。 后半夜等他们都睡着了时候,我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往据点去。 心想着房越应该赶来了最新的据点吧,他的伤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 等我到达了最新的据点,敲门进去,问了据点的老板,没想到意外没有见到阿越。 我失望至极的回去了,重新躺在床上,傻傻的看着房顶,一夜没睡。 睁眼到了天亮…… 耽搁了一个月,我们又重新启程了,为了照顾我,换成了马车。 吹雪在外面驾车。 车内就剩下我和白宁。我坐在角落里,抱着腿呆呆的盯着地上,半晌才眨一下眼睛。 为什么阿越不在,阿越还在查香的茶馆里吗?他的伤还没有好吗? …… 一堆不好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涌入我的大脑,其中最可怕的一个想法就是——“阿越他不要我了。” 他跑了,丢下我了。 我抱紧自己,害怕的闭上眼睛。 白宁看到我的不对,放下手中的书,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儿晕。” 白宁听闻,或许真以为我头晕,叫吹雪停下马车,在路边的树下支了桌子,铺了布,我们席地而坐,稍作休息。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到口中,才发现是茶,还以为是酒。 我十分扫兴的放下茶盏。 心中不由起了一丝愤恨,愤恨我的爱为什么永远都不得回应! 不行!阿言,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你对阿越的感情是不求回报的? 不求回报?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厢情愿的喜欢就很好。 废物! 感觉自己脑中有两个声音在吵架,吵的不可开交,我头疼欲裂,我抱着脑袋,用力的捶打,“好疼呀!谁来救救我!好疼啊!” 我几乎疯狂的行为领到了他们,白宁逮住我的手,不给我捶打脑袋。 可是真的好疼呀。 疼的我都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了,吹雪的面孔也变得好模糊。 我想要挣脱白宁的禁锢,奈何他的力气太大了,又加上我疼的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大病初愈的我根本没法和他们对抗。 “白宁,你放开我,我真的好疼,求你了!” “不行!” 白宁一口拒绝了我。 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我干脆一头撞进白宁怀里,逼迫他撒开我的手,可是失败了。 吹雪见状况不妙,从后面打晕了我。 立马清静了下来。白宁松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望着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阿言姑娘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吹雪说。 白宁皱起眉头。 过了良久,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沉声道:“改道去云栖谷吧。” 吹雪稍显意外。本来他们没有跟随大部队,而是选择绕远路考察各州县,是奉了皇上的指示。而现在,白宁却为了一个半道跳出来的来历不明的姑娘而改变行程。 如果皇上怪罪下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白宁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去质问为什么,而是默默点了头。 半路改道去了云栖谷,又是绕了一大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京都。 吹雪不喜欢京都,此次绕路对他来说再好不过,至于后果什么的,也不用他来承担。 可是没过多久,阿言姑娘就醒了,醒了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醒来之后,总是反复查看自己的身体,行为怪异。 吹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外貌什么的都没有变化,只是那双眼睛竟好像变成不同的眸色,仔细一看却发现没有变。 他疑虑更深了。 醒来之后的阿言也不说话,没坐在马车里面,反而选择坐在外面。吹雪注意到她总是时时刻刻紧握着手中的剑,然后一言不发的盯着外面的风景。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现9 天差地别的变化,让吹雪甚是疑惑。 “阿言?”他试着搭话,偏头看了一眼阿言,结果阿言没有搭理他,看都没看一眼。 吹雪继续专心赶路。 “不用去云栖谷,直接去京都。”阿言冷不丁的开口。 吹雪勒停了马。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掀开车帘,白宁沉声道:“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阿言冷声道:“我已无大碍,去京都。” 突然一时间比谁都着急去京都,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白宁和吹雪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吹雪只好掉头往京都的方向走。 白宁轻笑出来:“阿言,你若是想要尽快得到那只鸟,也不是不可。” 听完这句话,吹雪察觉到阿言抖了一下,心下猜测难道她急着去京都真的是因为想要尽快得到那只鸟吗? 阿言下意识皱起眉头,手紧紧抓着剑,脸色惨白,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额头上渗出细密密的汗珠。 “噗。”阿言蓦地呕出一口血来,顺着嘴角流下。 她挥袖擦去血迹,眼里突然多了浓烈的杀意,但是很快就掩饰干净,她打开水袋,喝了口水,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 阿言仰头靠在车厢上,眼睛向上看,阳光透过树林直直照射,着实有些刺眼。 她抬起手挡在面前。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什么阿言,她是苏与! 一直以来的伺机而动,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冲破阿言打下的禁锢,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按道理来说,这具身体就是她的,是纳兰言占据了她的身体,并她的魂体拷起来! 纳兰言占据之后,这具身体就渐渐发生了变化,面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变成了第一世的模样。 苏与可不喜欢这张脸,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她只要在纳兰言身上的那生魂,应该还给自己了! 苏与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腕。 这手腕,曾被手铐日日夜夜的铐住,只要一挣扎就会刺破的皮肤,鲜血横流。 刚开始的时候,那几天她拼命挣扎,天真的以为挣扎以后就能逃走,直到手腕被手铐割破,皮肉外翻,几乎能看见那白骨森森,她虚脱的放弃了挣扎。半死不活的坐在黑暗中,开始平静的接受第一世的回忆,纳兰言和房越的回忆…… 【前世回忆:纳兰言和房越】 她们是乂阁门主收养的两个孤儿,是门主细心打造的两把利刃,是乂阁的顶级刺客。 随着年龄增长,房越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离开现在这种打打杀杀、不得安宁的日子。 在刺杀白宁这个任务之前有一个任务,是房越带着一个一等刺客去执行的,但是房越没有和一等刺客配合好好执行任务,而是不知所踪,一度把那个一等刺客陷入死亡境地。 虽然这个任务成功了,但是那个一等刺客受了重伤。 门主知道了这件事,自然是按规矩惩罚房越,派人出去抓,愣是找了三天才找到了他。 原来是房越想要退出乂阁,但是乂阁的规矩就是除了死亡,否则无法离开乂阁。所以房越才想着趁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逃跑,不过失败了。 他想要退出的心思闹的人尽皆知,按规矩就是处死! 阿言得到了消息之后去找房越谈话,想要劝他回心转意,收回退出的想法,好好和门主认个错,门主没准看在多年的情分少会网开一面。 彼时的房越正被关押在乂阁的地下水牢里面折磨,门主下了死命令,除了他谁也不能进去探望房越。 所以不出意外,阿言被拒绝在水牢外面。 她害怕失去阿越,他们从小就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同病相怜。在阿言的心里,房越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这辈子她都不能失去这个“亲人”,她本来就一无所有,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房越就是她的一切,生命的全部。 她对他的感情建立在亲情之上,但是更多的是男女之情。 阿言喜欢房越,这是整个乂阁都知道的事情,唯独房越这个笨蛋自己不知道。 这个笨蛋想要离开乂阁都不想和她说,出了事也宁愿自己扛着。 阿言感觉到很落寞,甚至很生气,生房越的气。 可是当她听到房越出事,她还是为了房越奔走不停。 纳兰言找到了门主,苦苦哀求,哭的嗓子都哑了,可是门主始终没有改变主意。 她在门主的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风吹日晒雨淋,但是一想到房越还在水牢里面被折磨,她觉得自己这些煎熬不算什么。 门主动怒,斥责她怎么也和自己作对,还是为了一个叛徒! 跪了一天一夜之后又被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本来以为纳兰言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带着伤,又继续跪在门主房间门口。 她一身红衣沾了血,变成了暗红色。 又继续跪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直接休克了。 门主嘴上虽然说对她失望至极,可是听到她休克,却是比谁都要着急,亲自把她救了回来。 其实房越本应该直接死刑的,但是因为阿言的求情,执行的日期一拖再拖,门主最后还是动容了,答应可以给房越一条活路,但是他用不可以离开乂阁。 房越是个懂情理的人,阿言对他的好,对他的帮助他都会铭记在心。 哪怕这次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阿言为了他受尽折磨救他一命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却更多的是——迷茫…… 活着又如何,却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着,依旧是生在乂阁,死在乂阁。 从水牢出来之后,他去看了眼阿言。 说实话他是不想去的……心里总觉得膈应着什么,兴许是愧疚,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 但是他还是去了。 远远地看了一眼,站在窗外,看着她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床纱挡住了,模糊了她的面容,房越看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站在窗外静静看了会儿,就走了。 自此这件事之后,阿越就常常躲着纳兰言,总是不让她找得到,他就是感觉不敢面对她。 不敢面对他的好,更多的是不敢面对她对自己的感情。 他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阿言对自己的感情,他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的是一个笨蛋,居然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那么自己对她又是什么感情呢? 房越曾在垂钓的时候好好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对她吗?说不上来。 从小到大一起的陪伴,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可能就是很喜欢,但是还没有到爱的地步,相比较阿言对他的感情,自己对她的感情真是不值一提。似乎更多的是停留在了表面上…… 后来门主再也没有给房越派过任务,算是养了一个闲人在乂阁。房越每天就是出去钓鱼,或者鼓捣一些新武器,也不练功了。纳兰言只知道他每天都是无所事事的模样,去抓他也扑了个空。 主要房越做事向来没有什么规律,比方说,他今天在这个荷塘钓鱼,明天就不在这儿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钓鱼。 纳兰言有的是耐心,反正就慢慢等着他。 养伤期间,门主也不会给她出任务,所以她每天就是去蹲点,她相信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能蹲到! 上天不负有心人,连续蹲点半个月,终于在某个午后,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房越提着一个木桶,扛着一根钓鱼竿,来到鱼塘边,正准备席地而坐,开始垂钓。 结果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他下意识想要逃跑,谁知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纳兰言换了身素白的衣裳,一头墨黑的长发随意梳起一半,留下一半垂落在后背。 她插起腰,紧紧盯着这个几月未见的男生。 房越的嘴角多了胡茬,一身黑衣,打扮随意,不复从前那般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 纳兰言心头不免吃惊,望着房越那双仿佛浸着一滩死水的双眸,她的心沉到了极点。 “阿越……”她喃喃叫出来。 房越放下桶,重新盘腿坐在了草地上,给鱼钩上了饵,甩进河里,然后就弓着背坐在那里死气沉沉的望着河面。 看起来好像是在看鱼线的动静,实则早已经神游四方。 纳兰言看得出来。 他的心约莫早已在那天飞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现在坐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纳兰言托起长裙,也坐在了他旁边,捧着脸望着水面。 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她满怀期待的等待她的少年郎钓到鱼儿一般…… 她陪同他从午后坐到了满天星辰。 夜幕降临,房越收竿回家,今日没有钓到一条鱼,难得一见。 提着空空的水桶,背着星辰,踏着夜幕回家了。 他的心乱了,在纳兰言到来之后…… 所以今天的他一无所获。 纳兰言跟着他回家了,他现在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了,住在了一个远离乂阁的破茅草屋里。 进入屋内可以用“一览无遗”“家徒四壁”来形容。 “……”纳兰言看了这样糟糕的环境,本来想说话,却又默默闭了嘴。 兴许这就是阿越自己的选择,她没有权利去说些什么。 房越全程都好似当做她不存在,自己忙着自己的事。 劈柴,烧锅,煮饭。 饭好了,他拿着碗盛了一碗,就这自己腌制的咸菜吃完了一碗饭。 然后,烧水,洗锅,刷碗。 填饱了肚子之后就开始洗澡。 兑好洗澡水,仿若无人般,他当着纳兰言的面脱下来衣服,正准备脱下裤子,纳兰言面红耳赤的捂起眼睛,“啊”的一声跑了。 至此,房越才有了点反应,他停下脱裤子的动作,愣了半晌,约莫是确定纳兰言已经走远了,他才敢回过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外。 此后的日子里,房越也不再躲着纳兰言,纳兰言也总是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他。 不过她和房越说话,房越依旧还是不搭理她。 不过没关系,纳兰言根本不怕这点小挫折。 她就每天黏在房越身边,黏着呀~ 开始还只是走在他的身边,后来发现自己无意间的触碰,房越也没有什么反应,她高兴坏了。 终于有一日,她再三思索之后,一把拉起了房越的手,还是那样冰凉凉的,不过她好喜欢。 她认真的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还研究了彼此的指纹,手纹,反正怎么弄,阿越都不会生气。 纳兰言凑近房越,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可惜他没什么反应,纳兰言失望的低下头。 就这样拉着手,也很满足,纳兰言知足了。 有时候牵手啊,有时候她感觉玩累了就趴在阿越的背上,或者捏阿越的肉脸玩,揉一揉,看一看,纳兰言笑的直不起腰。 她其实在心底坚信阿越是什么都知道的,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儿不想开口,不想搭理她,应该是为了上次自己自作主张求情而生气吧。 “不过没关系,随你怎么生气好了。”纳兰言捧着他的脸笑嘻嘻的说道。 再后来她就干脆把东西都搬了过来,住在房越的茅草屋里,自己动手稍加修缮了一下,好歹下雨天终于不再漏雨了。 她偶尔在家等待房越回来,给他做饭吃,可是房越从来不吃她做的饭菜,所以后来纳兰言不做,就等着阿越回来做。 他们在茅草屋前开辟了田地,用来种一些蔬菜瓜果什么的,茅草屋后面呢就养殖一些鸡鸭鹅,这样的务农生活满足而快乐。 可是更多的是因为阿越的存在而快乐。 他们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睡觉,阿言睡在外面,阿越睡在里面。 阿越总是背着她,可是这也阻挡不了阿言抱着他睡觉,每晚都如此。 抱着他就算了,有时候流哈喇子都流在了房越的衣服上。 就这样了过了半年多,纳兰言不满足就这样抱着房越睡觉。 她有一天等房越睡熟,偷偷爬到房越的正面,仔细端详他好久,然后把他推正躺着睡,又这样撑着下巴看了好久。 她忍耐不住,撅着嘴巴凑了过去,想要在阿越睡着了时候偷偷一亲芳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现10 越来越近……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就快要亲上时,房越慢慢睁开了眼睛。 彼此的视线对上时,纳兰言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房越脸上,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感觉,有了许久未见的光彩,温柔的,淡淡的…… 目光下移,房越的视线落在了阿言的唇上…… 纳兰言没想到房越会突然醒过来,他明明已经睡熟了,看来是刚刚自己搬动他的时候弄醒了他。 “阿……阿越……”纳兰言尴尬的叫了一声。 此时此刻她是处于房越正上方,手臂撑着身体防止掉下去,真就“吧唧”一下亲到了。 没想到偷亲被发现,纳兰言心想着,房越现在不过是个“呆子”,真亲他一口也不会怎么样。 这么一想,纳兰言鼓起勇气,埋头亲了下去。 柔软的触碰,她能感受到房越身体的轻颤。 纳兰言也没有什么接吻经验,全凭感觉。 笨拙的啃了半天,她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微撑起身体,再一次和房越的视线对上。 心脏漏了一节拍。 “阿……” 越…… 后半个字被吞进了口中。 手指穿过秀发,房越反客为主,一把把纳兰言重新捞回怀中,重新吻了上去。欺身压上,握住纳兰言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纳兰言忘记了动作,她被巨大的欣喜所吞没。 这阵子以来所有的主动都得到了回应,她开心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阿越,阿越……”她在心中默念。 闭上眼睛开始回应房越的吻,跟着他的节奏游走…… 手不自主环上他的颈项,抚摸他坚强有力的后背。 每每跟在阿越后面的日子,她总是盯着阿越的后背发呆,心想着,这个男人的后背怎么这么好看,这个背沟怎么这么绝美。 她扒拉过他的背,靠过,抱过,却唯独没有像今夜这样抚摸过…… 纳兰言搂的更紧了,房越感受她的举动,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这一夜他们最终还是突破了那一条底线。 …… 纳兰言抱着被子,面色潮红,她偷偷看了眼旁边躺的笔直的房越。 他正望着房梁,目不转睛,一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阿越?”纳兰言试探着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房越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纳兰言沮丧的缩进被窝里,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阿言才不是爱哭包! 她又重新探出头,继续望着阿越的侧脸。 房越的侧脸可真好看,是她见过的人中,侧颜最最好看的人! 纳兰言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过了会儿,她抓住了他的手,开始在房越手心画文字。 【阿越】 这是她在房越手心写下的两个字,她写完之后,抬头看了看房越的反应,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阿言】 又写下两个字。 “阿越和阿言的名字要写在一起,哪怕百年之后,也要刻在同一块墓碑之上。”纳兰言郑重其事的说道。 房越眨了眨眼睛,可是纳兰言没有注意到。 这段日子以来,房越都在审视自己对纳兰言的感情。 从开始的愧对她,不停地躲避,直到他被抓到,逐渐变得释然和解脱吧。 然后他就开始不停地思考,每天都在思考,思考该怎么做,该怎么面对。 纳兰言闯入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生活。 前院的满园蔬菜,后院的小家禽。 无人叨扰的娴静生活,曾经也是他想要的啊。 他那时候就想离开乂阁,去看遍天下,最后再隐居在山林之中,找一个温柔可人的妻子,日子都这样慢慢过去了。 晚年再看儿孙承欢膝下,也是再幸福不过的吧。 房越就是很厌倦从前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他真的活够了,那种听人摆布的感觉,真的真的再也不要经历了! 所以他才想要逃得远远地。 现在,他的理想生活实现了一半不是吗? 他一直无法跨过心中的那一堵愧疚的墙,方才纳兰言吻上来时,他整个人心乱如麻…… 这个笨蛋什么也不会,就这么在他嘴巴上干啃呀啃,嘴唇都被她啃破了一个伤口。 这些日子,这些夜晚,她躺在他身边拼命的造作呀,今天终于可以一起“报复”回去了! 吃抹干净之后,他又迷茫了。 他想好要和纳兰言过一辈子了吗?自己能给她未来吗? 这个姑娘就像一条小虫一样,一直在他身边拱来拱去,还在他的手心写字,还说百年之后墓碑之上要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一起的话…… 真的是…… 五味杂陈。 房越反握住她乱动的小手,侧过身把纳兰言拥入怀中,埋头吸着她的秀发,声音低沉道:“好呀——” 听到这两个字,不觉间,纳兰言哭湿了衣衫…… 回忆到这里,苏与定了定神。 既然如此,房越不是已经不做乂阁的任务了吗,后面怎么会和纳兰言一起去刺杀“杀神白宁”? 这一番回忆起来,着实有一些伤神。 苏与抱着剑,闭眸休息。 天黑了马车才晃晃悠悠进了城,相比较桃花城,这座城晚上的夜市实在是热闹极了。 先找了间客栈住下来,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怎么吃饭。苏与没什么心情用膳,只想着这里的据点在哪儿。 刚夺回身体,一些东西还需要慢慢的适应。 想了好半天,她终于想起来了,立马朝据点赶过去。 吹雪也跟在了后面,苏与可没有时间管他。 他现在就是要找到傅韵,把他带离这里。 虽说目前还没有找到破解这里的法子,但是总能找到的。 一脚踹开据点的大门,苏与亮出令牌吓退了那些上前的人。 据点老板匆匆出来,她冷着脸问道,“房越在哪儿?” 熟悉的身影推开人群向她走来,苏与看着傅韵,还是认识的那一张脸。 “傅……”差点儿叫出的的真名,幸亏及时止住。 苏与正了正神色,“阿越,我带你走。” 她现在也不确定傅韵是否和她一样还记得从前的事情,所以试探性的喊了一下本来的名字,但又不想暴露,所以只说了姓。 但是看傅韵的反应,似乎没有听出来。 难道他不记得了吗? 苏与在心里猜测。 先不管这些了,先把他带走最重要。 房越走了过来,面容逐渐清晰,他自然的拉上苏与的手。 苏与面色微变,还有这不大适应现在的身份,她不能挣脱,挣脱的话才比较奇怪。 她扬起笑脸,看着房越的眼睛:“阿越,我带你走。” “好呀。”房越也看着她笑。 两个人出了据点,吹雪等在门外看着他们,一头白发在风中拂动。 苏与同吹雪相见无言。 她现在毕竟不是阿言,若是阿言现在被吹雪撞见,恐怕会感到十分局促不安吧。 经过身侧时,吹雪微抬下巴,目视前方,问了一句:“阿言想走了吗?” 苏与驻足,眯眼笑了笑:“既然你问的是阿言,那我自然无法作答。” “嗯……”吹雪淡淡应了声。 苏与拉着房越离开了这里。待他们相伴走远,吹雪转过身,看到了站在角落里默默观望的白宁。 就这样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却没有阻止。 这个地方好大,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能离开这里。 一个能重现从前的地方,且这场景里的每个人,任何事物都是不受控制,有着自己想法的。遵循大自然的发展规律。 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就算是幻境,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而且这样的幻境根本不存在。 苏与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所以现在要去哪里呢?”房越歪着头问道。 苏与回过神,愣了会儿……对啊,去哪里呢? 没有任何的头绪。 突然,她想起一个地方,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 就是那个锁起来的院子。离码头不远的那个院子,她和小林砚躲起来的那个院子。 想到这里,她再也按耐不住,拉着房越就往回跑。 开始他们看到的是蒂落的回忆片段,总之都是同一个码头,没准能在那里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就是在那个院子里,苏渔被夺去了身体。 返回去太麻烦了,苏与抽出剑,念咒放大了剑身,拉着一脸懵逼的房越跳了上去。 御剑飞行,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来,之前每每都是林砚哥哥带着自己,保护自己的周全。 赶到码头,那里还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码头的人惊呆的看着他们从天而降,还以为是神仙降临人间。 苏与这时候可不会避嫌,总而言之这里都是虚假的东西。 她收了剑,拉着房越去寻找那个小庭院,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巷子里弯弯绕绕的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那个院子。 苏与站在门口看着大门上生锈的铁锁,干脆一剑劈开了,她迫不及待的跑进去,“林砚哥哥!” 冲进院落里,却失望的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院落。 冷风萧瑟。 苏与叹了口气,看着角落里的枯草堆,仿佛还能看见她和小林砚坐在上面,她哄着小林砚睡觉的样子。 房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也一直念叨着一个特别熟悉,但是想不起来的名字。 “林砚……是谁?”房越疑惑的问道。 苏与冷冷看向他,这个充满杀气的眼神着实让房越的心“咯噔”一声。 眼前的“阿言”让他倍感陌生。 按理来说,他们都是“受害者”,苏与低头擦干净眼角的湿润,吸了吸鼻子,冷声说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房越语塞。 苏与抬起头来看着他,“傅韵,你也应该记住,你是傅韵,一个能给自己人生做主的的傅韵,而不是受人摆布的房越,你懂吗?” 房越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而这些话无疑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也想过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受乂阁摆布,无法给自己做主。 为什么现在的阿言能一语说出他心中所想?就好像窥探了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谢婉儿……和房公子究竟怎么样了?” 房越又是一愣,“谢婉儿……婉儿……” 他的眼神逐渐放空,似是真想起什么事来,喃喃说道:“都死了……” “被谁所杀?”苏与又问。 “被谁所杀……我……我不记得了……”房越痛苦的捂起头,蹲在地上。 苏与知道这种痛苦,也不愿意看他这样受苦,只好蹲下来安慰道:“不记得就不要再想了。” 房越点点头,此时此刻他变得像个小孩一样。苏与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细心说道:“你现在就一直跟着我知道吗?傅韵,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我是真的。” 傅韵,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我是真的。 这话落尽房越的耳里,他怔怔看着苏与。 这里一切都是假的,唯有我是真的。 这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一直萦绕不去。 “阿言,那接下来去哪里?”房越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之间有点儿害怕现在的阿言,害怕她眼里浓浓的杀气。 “杀人。”苏与笑言,说的特别轻松。 房越整个人都傻了,咕叽叽道:“为什么要杀人?” “这世上阻挡我幸福者,都该死!”苏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房越看着她眼底几乎要吞没别人的杀意,下意识揪紧衣服。 眼前的绝不是纳兰言,绝不是纳兰言! 他坚信。尽管如此,眼前这个“阿言”有着再强大的杀气,也绝对不会伤害到他,因为她说了。 房越吸吸鼻子,笨拙的问道:“杀谁?” “乂阁,阁主!还有……很多人……” 房越垂首,“听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他们都该死。” 苏与握紧手中的长剑,大步向外走去,房越跟在她的后面。 现在的“阿言”,不再爱穿那一身红色罗裙,却独爱那一身白裙,清雅绝尘…… 同记忆中的某个人好像,好像……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现11 【回忆:房越和纳兰言】 自从那一夜的放纵之后,纳兰言变得更加放肆了,亲亲抱抱不过就是最简单的常事。房越也任由她放肆,后来有一天阿言发现房越偷笑,她惊讶的扒拉过房越的脸,看见他嘴角上扬,更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纳兰言眼眶立刻红了。 好像捂暖了一座大冰山。 “你在笑,你在笑哎!”纳兰言尖叫道。 房越撇开脸,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在偷笑。阿言又给他掰了回来,“我的阿越在偷笑,在偷笑,哼!” 她开心的几乎要飞起来,抱着房越不肯撒手,在他的嘴巴上啃呀啃。 他们的感情像火山爆发,长久以来的积蓄,一瞬间的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每天都要在一起,一起看日出,一起去钓鱼,一起看日落,一起睡觉,周而复始,过了一年之久。 好景不长,纳兰言被门主召集了回去。 房越是不悦的,他的私心是不愿意阿言再回去的,可是纳兰言门主对他们有养育之恩,总而言之应当报答。 不仅是因为“乂阁”的存在,再一次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还因为,房越总觉得门主对纳兰言有一种别样的感情。 或许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又或者是其他,那种一种让房越感觉非常不适的竞争感! 他怕纳兰言就此一去不返,可是所幸,没过几天纳兰言就回来了。 尽管她装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房越还是看出来了她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愁云惨淡…… 房越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为她做什么。 某一日,日落山头,他们肩并肩坐在山头看日落,纳兰言把头轻轻靠在房越的肩头。 “阿越,我要离开一阵子。” 房越闭眸,他早明白这天会到来,他沉吸一口气问道:“门主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就是……”纳兰言折了一只狗尾巴草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金色的霞光铺满他们的身体,房越偏头看着纳兰言低眸思考的模样,落寞至极。 “就是一些很简单的任务啦。”她解释道。 “那你怎么说还耽误一阵子?”房越疑惑。 “嗯……就是任务比较多。所以耽误时间比较长……”纳兰言看了眼房越的眼睛,又很快低下头,她怕房越看穿了。 她这个小动作房越岂会没发现,良久,他才说道:“去吧。” 纳兰言害怕他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发怒,也没有回乂阁找麻烦。要知道现在的安逸生活来之不易,也是多亏了门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多希望房越能够明白,不过还好,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还不错。 不过有他现在这句话,这让纳兰言瞬间心安了不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心安很多。 她就怕前面“打仗”,后院起火了。 因为房越的“罢工”,阁中重新晋升了一位,作为和纳兰言的同伴。而房越也被降级成最低等的刺客,任务也变得更多。 他不在,这些任务也没有人做,更不会有人去分担,纳兰言便自告奋勇的担下了这任务,一次性做完了两个月的任务量,独自一个人! 这样就能换来两个月短暂的平静的时光。 再说这个新伙伴,是个极其风、骚、浪荡、之人,动不动就对纳兰言进行言语上的“挑衅”,说话便如那最低等的专做皮,肉生意的窑子里的人一样,满口粗鄙污秽之语。 每每如此,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打乱了她的心绪,纳兰言忍无可忍的用剑划烂了他的嘴。并嘲笑道:“你不是酷爱侮辱女子吗?过两日便把你发卖到那最下等的断袖馆,让你在里面好好享受享受。” 乂阁谁人不知她纳兰言地位尊崇,就算是这样,也总有一些不长眼睛的人对她出言不逊! 在外奔波一月以后,纳兰言风尘仆仆的赶了回去。所幸房越平安无恙,她在这漫长的一月里,总害怕会失去房越,没有什么理由。 是夜,月光温柔如水。 没有点蜡烛,不大的小屋里仅仅凭着月光看清。 雾气缭绕,浴桶里两个未着寸缕的人拥在一起。 纳兰言静静靠在房越的怀里,房越低头抚摸着她身上的深深浅浅的刀疤,如此触目惊心。 一时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带着阿言一起逃离乂阁的掌控是不可能的,该如何呢?他摸着那伤疤,感受那轻微的摩擦感,他的思绪再一次走远。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纳兰言见他一直摸着那些伤疤,不以为然道:“都是一些小伤,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房越说。 纳兰言本来还笑嘻嘻的,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不出来了,她知道房越说的是真心话,但是这个真心话还引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和言语。 果不其然,房越说出了她这段日子以来最害怕听到的话:“阿言,我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又重新开始了。阿言,我真的十分厌恶恐惧现在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我也不想你也是这样,你懂吗?” 纳兰言望着他,温柔的眸子仿若能滴出水来,她伸手挽起房越鬓角的碎发替他掖至耳后。 “阿越,这就是我们的命不是吗?” “呵?”房越显然不认同,脸上露出十分轻蔑的表情,轻皱了下眉头,勾唇道:“这是我们的命?谁说的?谁规定的?” 纳兰言张了张口,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的命是门主救的,所以我们不过是在还命罢了。” 她以为房越会打断她说话,然后会生气恼怒!可是都没有,房越依旧是冷冷的笑,眼里的光变冷了,他轻哼一声:“阿言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替他卖命,早已经还清了。” 纳兰言再次沉默了,真的还清了吗? “阿言,你真是被他蛊惑了。”房越失望的摇摇头,站起身,带起一阵水花,出了浴桶,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只剩下纳兰言一个人,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她眼眶红红的,看了眼房越离开的方向。 怎么好像,阿越离开了,水也冷了…… 纳兰言憋气钻进水里,阿越的话在她耳边不停地回放。 说真的,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清了门主对她的恩。 她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大概从记事起她就在路边讨饭,说白了就是一个叫花子,小乞丐。 那时候还很小,脸上每天都脏兮兮的,头发又脏又乱,像一个鸟窝一样。头上都要绑一个破布条,据说是他们这个丐帮的标志,这样就可以区分其他丐帮。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她有一天跟着一个断腿的老乞丐在街上讨饭,她依旧穿着那么破烂的衣裳,衣服上面都是补丁,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她都怀疑这衣服她从刚落地就穿到了现在,反正没有其他的新衣服。 就那一天,她碰到了门主,门主那时候才十几岁,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少年郎,意气风发,帅气极了。一蓝一红,两个人走在街上,穿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有钱人,或许是王亲贵族也不无可能的。纳兰言那时候饿了好几天了,因为那年闹饥荒,平常百姓都过的穷苦,街上都是难民,竞争压力很大,有钱人也见不到几个。现在大街上出现这么两个“招摇”的公子哥,那些乞丐都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就好像猫看到了老鼠,谁人都想得到一点施舍。 纳兰言先是被这壮观的场面看傻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捧着碗跑了过去。 可是人太多了,她这么瘦小的身板哪里挤得进去,她拼命用力的拍打,都没有任何用。 门主和鸿城被乞丐和难民围得水泄不通,那时候鸿城是个暴脾气,哪里能忍受的了这样的画面,当即把围着的人全都打倒了。这样的场面,六七岁的纳兰言只在话本里听说过,第一次碰到。以前也遇到过一些武器高强的江湖人,而像眼前这两个人这么厉害的,却是没有见过。 不仅如此,鸿城还恶作剧一般的把鼓鼓囊囊的钱袋扔了出去,任凭那些乞丐难民一哄而上的去争抢。 纳兰言看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心底不由生出一个想法——眼前这两个人是个财大气粗,武艺高强的主,跟着他们没准也能成为像他们这样的人。 此时此刻纳兰言完全忘记了自己乞丐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现在很饥饿,她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跟他们走,跟他们走。 一身蓝衣的门主也发现了她,难得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纳兰言被他的笑容迷的不分东南西北,立刻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鸿城发现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布丁,脏兮兮的,看着恶心的要死。他想都不想,一脚踹开了跑来的纳兰言。 “哪儿来的叫花子!”鸿城十分嫌弃。 那时候的鸿城也不会想到自己若干年之后也会喜欢一个像叫花子的小妖怪啊,也不会想到现在这个小叫花子以后会为他求情,对他苦言相劝。 “咳咳。”纳兰言捂着疼痛的胸口慢慢爬起来,破碗摔在地上,碎片割伤了她的手臂。 纳兰言好像没发现一样,爬起来之后又像他们走了过来,那眼神别提有多坚定! 鸿城略微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这个小叫花子白白挨了他一脚之后还能站起来,真佩服。 他又想来一脚,却被门主阻止。纳兰言跑进门主怀里,抱着他的双腿,仰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对这个萍水相逢的蓝衣男人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门主丝毫不嫌弃的捏了捏她的脸,这让纳兰言感觉十分温暖和感动。 一旁的鸿城显得无语至极:“风乂,你不会想把这个乞丐带回去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风乂斜睨他一眼,问了一句:“怎么了?” 鸿城不敢相信的皱起眉头,背着手默默走开了。 纳兰言就这样被带回了乂阁,在那里她吃得饱穿的暖,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比起从前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鸿城偶尔会来看看她,那时还惊叹一句:“这丫头洗干净了还是个美人胚子,哥哥愿意等你长大,然后娶了你。” 说完这句话,鸿城就被风乂踢了出去。 风乂对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总是悉心教导她读书识字,从来不会发火。 就以为纳兰言认为自己独享门主一个人得宠爱时,风乂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男孩,那时纳兰言来乂阁有了一段时间了。 这个小男孩就是房越,纳兰言的名字是门主起的,房越的名字是他亲身父母起的,据说他父母是在饥荒中活活饿死的,把找来的丁点食物都给了房越吃……总之十分心酸。 风乂看到他在街头和别人打架,小小年纪力气大的厉害,速度也异于常人,就把他带了回来培养。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纳兰言进乂阁和房越进乂阁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当女儿来养,后者是培养杀手。 后来给房越制订学习计划的时候,纳兰言央求着也要学,风乂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本来指定了鸿城来教的,这在乂阁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但是随着纳兰言的加入,风乂决定亲自教。 从那时候开始,就意味着他们——房越和纳兰言以后会是乂阁的两把最尖锐的利刃! 关于房越滋生出离开乂阁的想法是有源头的,纳兰言也查清楚了。 是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房越带着一个三等杀手,碰到一个小姑娘,也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算是种下了一颗种子。 那个任务中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房越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就被姑娘的外貌吸引了,空闲之余他就跑出去和她厮混,那姑娘给他灌输了很多他没有过的思想,总而言之就是“自由”之类的,由此埋下了祸端。 房越后来还经常和她出去玩,常有联系,纳兰言嫉妒的紧,想要杀了她,却又下不了手。 第一百四十章 重现12 纳兰言嫉妒她能和房越无所顾忌的谈笑风生,而自己不可以。 人家并没有任何过错,只是给房越讲了一些更为前进的思想,她纵使再生气,也没有理由去杀她。 但是必须要断开联系! 纳兰言威胁她,逼她离开了房越。房越知道之后,没有想象中的冲她大发火一番,就是有一阵子没有理纳兰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郁。 估计那会儿开始就计划逃跑的事情了吧。 算起来也有几年了。 “要是早点儿发现就好了。”纳兰言常感叹,追悔莫及,总以为早点儿纠正,房越就不会做出后来的事。 可是怕也怕,怕这是命中注定。 回忆终。 纳兰言钻出水面,水已经冷了,她出了浴桶,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去了房间,房越背对着她,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纳兰言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抱着他的腰,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后背上,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做任务就是了。” 房越轻叹口气,“阿言,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纳兰言何尝不知,这根本不可能。 “阿越,算了吧,现在的生活也未尝不可。”纳兰言她真的累了,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东西。 连日来的劳累,终于可以在今天得到充分放松。纳兰言闭上眼,很快沉沉睡去。房越却是睡不着的,他转过身来,动静放到最小,尽量避免惊醒阿言。 他望着纳兰言的睡言,怔怔看了良久。 其实他是真的担心,可惜她不知道,也不会明白。这件事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他现在已经是真的爱上了纳兰言,如果说,这是她想要的生活,他便赌一把,为了她,放弃那些“山高水长,了无牵挂”的日子,已然不可能。 回忆到这里,苏与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她问身旁的房越,“房越不是不再受乂阁的指使了吗?为何后来又去刺杀白宁?” 房越露出很迷茫的表情,对于这些事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心口总有点微痛的感觉。 苏与看着他那迷茫的模样,也不再多问,继续探索回忆下去…… 本来是不再接任务的房越,在理解和支持纳兰言的想法之后,也算是相安无事的过了一阵子。 纳兰言总是每两个月执行一次任务,任务时长都是一个月,然后就回来了。 正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事情并不是百分百绝对的,难免出现一次失误。 故而,纳兰言没按规定的那一天回到他们的家。 房越当然着急,却还是耐心等待了一天的时间,因为他相信纳兰言,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 那是相当煎熬的一天,房越在家来回踱步,时不时跑到她回来的路上看一看,到了中午时也没有看到人影,他又告诉自己,乂阁门主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儿伤害。 就这样,又崩溃的等到了晚上。 他还没有看到纳兰言回来。心中隐隐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再也等不及了,冲回屋里拿出封存已久的剑,紧紧握在手心,就火速往乂阁冲过去。 毕竟他还是乂阁的人,身份摆在那儿,尽管他杀气腾腾的冲进了乂阁,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鸿城把他拦在门外,房越想要发火,但是极力忍住了,保持最大的清醒,低吼出来:“纳兰言回来了没有。” “早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鸿城轻飘飘的语气,让房越火冒三丈,但他依旧极力忍耐!!! “何时?”他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午后。” 房越蓦地抬起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质问道:“下午你们才派人过去找?你们的心可真大啊!” 他气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调头就往外跑。 夜色浓重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幸好,幸好他让纳兰言每次出任务前把任务单都列给他,这样找起来方便多了。 他急匆匆从马圈里拉了一匹马,骑上马冲进浓重的夜幕之中。 “纳兰言,我就不应该过于相信你!相信你会自己回来!” 房越找了一夜,终于在找到了她。 纳兰言正拖着脏兮兮的裙子在路上走,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房越一看见她,眼睛一亮,急不可耐的跳下马,差点摔跤。他急忙奔向她,纳兰言也看见他,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笑容。 “阿越!”她张开手臂跑了过去。 两个人抱在一起,房越赶紧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不意外的没有大伤口,就是一些小伤口,这也让他心疼的厉害。 他擦去纳兰言脸上的泥沟,捏了捏她消瘦的脸颊,带着责问的语气,问道:“你害我很担心知道吗?” 纳兰言点点头,小声解释道:“路上出了点小事故,马被山贼射死了,这儿离县城又远,我只好走路了。” 房越查看了一下路线,很是无奈道:“不是说走官道回来吗?” 纳兰言揪着他的衣角,鼓起腮帮嘀咕道:“我只是想要早点回来见你……所以才抄的近道,谁知道遇到了山贼……” “下次别这样!”房越叹了口气。 纳兰言用力的点头,她看房越看起来也很是疲惫,想来是找了她一晚,真是抱歉。 两个人在路边坐了一会儿,吃了点干粮和水,让马儿也吃饱喝足休息好了,等天色蒙蒙亮,往回赶。 “阿越,我等会儿还要回一下乂阁。”她说。 房越明白这些规矩,完成任务之后都要回乂阁报道一下。他表示理解,陪着纳兰言回了乂阁。 他没进去,他讨厌看到门主对纳兰言嘘寒问暖的样子,门主在他的眼里,就是情敌。 但是纳兰言曾好多次和他解释,不是这样的,他才不听。 在里面耽搁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 纳兰言出来以后,房越下意识问了一句她和门主交谈了些什么东西,纳兰言只说“没什么东西”,就不愿意再多说几句了。 平时纳兰言什么事情都不会对他隐瞒,唯独这次隐瞒,房越不得不怀疑是和自己有关…… 他也没问了,逼得太紧也不好。纳兰言想说出来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的。 久别重逢之后的巫山云雨。 房越问出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阿言,为何这么多次了,你还没有怀上咱们的孩子。”说着,他转过来,伸手摸着纳兰言的肚子。 纳兰言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阿言应该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大概是缘分没到吧。” 房越“唔”了一声,若有所思。“我还是很想有一个咱们的孩子,这样生活就充实了。” 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出少有的孩子气。 就是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神态与语气,特别像一个小孩子。 纳兰言痛在内心,不敢告诉他,她有偷偷喝汤药,所以不会怀上孩子。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门主也不会允许她有孩子的。 而且门主这两年来因为别的事情,无暇顾及乂阁,所以有一些事务都交给了鸿城和她,所以她不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撒手不管。 门主究竟在忙什么,纳兰言也不清楚。 中间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 苏与自行略过,终于回忆到了重点。 房越发现了纳兰言每次事后喝的药,他本身也懂药理,捡起药渣闻了闻,就知道这是避孕的汤药。 他自然也明白纳兰言为何这么做…… 他突然怀疑,究竟是门主在她心里更重要,还是自己??? 不,可能乂阁和门主都比他重要的多! 一颗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生根发芽…… 后面纳兰言也不出任务了,开始着手打理起乂阁,鸿城在这时候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和门主大吵一架,跑去了南方,直接不管了。 所有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了纳兰言一个人身上,她回去他们小屋子的日子,屈指可数。 有时候房越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怨妇…… 他去乂阁找纳兰言,但是根本见不到她的身影,偶尔见到了,她也是在忙碌。 连抽空回家了,她也是在惦记乂阁的事。 房越逐渐失望,却也不说,那时候的他,总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这一点还是挺讨厌的。他自己也明白。 可是他就是不想说。 两个人的关系一度冷淡到了极点,纳兰言也没有发现。 在这里,苏与不得不嘲笑这两个人真是半斤八两。 好在门主回来了,纳兰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回去的日子也变多了,当然对房越隐瞒的事情更多了。 两个人关系破裂是在,白宁任务的那一次。 门主答应她,只要完成这最后一次任务她就可以接手乂阁阁主的身份。 纳兰言当然不想这个的,她之所以这段日子为乂阁卖命,还不是因为想门主看在她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可以破例让她和房越抽身离开乂阁。 显而易见,纳兰言答应了这个任务,却拒绝成为乂阁阁主,而是换了一个条件—— 放她和房越离开。 门主开始是不答应的,在纳兰言的再三祈求之下,门主最终还是答应了。 房越知道了纳兰言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刺杀“杀神白宁”,纳兰言兴奋的告诉他,只要完成这次任务,门主就答应放他们离开乂阁,去过他们自己的逍遥日子,以后真的就是自由身了。 房越却不相信。 先不说“杀神白宁”这个任务有多棘手,白宁本人就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身边还高手如云,怎么可能就轻易让他们得手? 哪怕是房越他自己和纳兰言联手也未必能杀掉白宁吧。 所以这个任务的难易程度可想而知,几乎没什么把握完成。 再说了,门主会那么轻易的松口答应让他们离开?这绝无可能!尽管纳兰言总是再三和他解释,因为她苦口婆心的求门主求了好几天,再加上门主又不是什么坏人,所以就答应了。 房越笑她,这句话也就她自己信。 可是这个笨丫头纳兰言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话,甚至满心期待的最后一个任务。 房越想来也是,到最后都逃不掉,他绝不可能让纳兰言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所以最后一次任务他陪同纳兰言一起去了。 一行三个人,另外一个人是门主派来配合纳兰言一起的一等高手。 这个任务是比想象中的要难上很多,光是解决白宁身边那个叫“吹雪”的白毛怪,就用了十几日,来回的拉扯战。 吹雪被除了以后,杀掉白宁也少了一层阻碍。 房越全程没出手,只负责暗中保护纳兰言。 任务途中,房越会以为有什么“大风暴”,但是没想到竟然安宁了小几日?房越却没放松警惕,果不其然,突然有一天,纳兰言回来就变得很奇怪。 彼时的任务还没结束。 房越发现门主派来的那个人刺眼的很,说是帮手,倒不如说是派来盯梢的比较准确。看来门主知道房越跟着来了,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因为有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的耳目,纳兰言没有办法告诉房越,门主想要杀掉他。 所以纳兰言想了一计,与其让门主的人动手,不如自己亲自动手,造成房越假死的样子,然后瞒天过海,等他们逃出这里,就可以天高海阔凭鱼跃,再也没有人管到他们了。到时候再换一个新的身份,她就可以陪阿越过他想要的日子。 但是执行一个计划之前就是和阿越“决裂”,这样自己就有了“杀人动机”,被怀疑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这不过是在赌阿越对她的信任…… 他们吵架了,关系一度冷到了极点,陈年旧事被泼了出来说话,房越质问她“选乂阁还是选他?” 选乂阁就等同于选了门主。纳兰言这才明白过来,房越对她的信任还不足够,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执行下去。 关于这个问题,纳兰言模糊了回答。 在房越心里这颗种子在那一刻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第四十一章 乂阁 再后来,故事的终章便是那样凄惨的下场。 可惜纳兰言临死前的梦想都没有实现,她的灵魂并没有追随房越的魂魄去往漫漫黄泉,而是被门主收走,她本意已经不想再回到乂阁,那里给了她生命,却也同时带给了她无限的痛苦。 门主第二次没有尊崇她的意愿,强行带走了她。 却也只是带走了生魂,其余几魂魄早已入了轮回,挽救不回来了。 再说房越如何进入魍魉局的,无从得知,恐怕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这事情想来会是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过往了。 再说现实世界之中,风乂座下的四大手,自与魍魉局结下不可解开的梁子之后,再也不曾出现在人世,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 唯有这两年,倒是寻得些蒂落的踪迹,却也是寥寥无几,无从下手。另外三人就更不提了……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这些都是林砚对她透露的,想来林砚哥哥也一直惦念着前世那段后悔莫及的过往,想要尽力去弥补罢了。 把这些回忆通通过了一遍,苏与觉得累极了。 她心里现在被仇恨填满,想要迫切的挣脱所有对她和林砚哥哥的“诅咒”,好让他们永生永世的在一起。 奔波了一天,累的厉害,找了间小客栈落了脚。 客栈不是很大,又开在荒郊,所以来往的客商不是很多。 一楼总共就五六张桌子,最里面坐了满满一桌子的人,正在吃酒喝肉划拳。 苏与握剑踏进客栈的那一刻,角落里的那群人就看了过来,眼里出现促狭的目光,勾唇冷笑一声,凑在一块儿低头私语,又继续划拳喝酒,说话的声音陡然比方才大了许多。 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苏与把剑搁置在桌上,招手叫小二过来,要了几道招牌菜同酒水。 房越问:“你饮酒么?” “嗯。” 纳兰言从不饮酒,他垂眸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阿言,所以阿言去哪里了?” 苏与微怔,抬眸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阿言,她不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若是说阿言与她的共同点,那就是她们对“爱”都同样执着,为了所爱之人可以不顾一切。 仅此而已。 酒菜上桌,苏与擦了擦筷子,自顾自吃起晚膳。房越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出来,苏与说道:“饿了就赶紧吃饭。” 房越“嗯”了一声。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享用晚膳,不过看起来房越的心事更为沉重一些。 他在想阿言,在想那个模糊的白衣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他,又不是他。 难道和近来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某些事情有关吗?房越喝了口闷酒,心中烦躁的厉害。不知不觉中,已经灌下大半坛的酒水,脸上已然浮现不自然的红晕,不过还算清醒,至少还能看得清楚眼前的事物。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意识越来越沉重,不由得伏在桌面上。 “咯咯,美人一个人喝酒呢?要不要哥几个陪你呀?” 角落里几个猥琐大汉突然笑嘻嘻向他们走过来,脸颊的肥肉随着走动上下抖动着。 “嗯?”房越勉强的睁开眼睛,寻声看过去。只见几个模糊重叠的身影越走越近,那些身影还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声。 这个情况不对,他们是冲这边来的。 房越支起身体,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他才反应过来,酒水里被人下了药,他赶紧看向苏与,只看到那熟悉的白影依旧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受到迷药的影响…… 苏与淡定的品酒,吃菜,完全不把围过来的几个猥琐男放在眼里。 其中一个男人不知死活把手搭在苏与的肩上,还不安分的乱摸着。其他几个人见苏与未有动作,也不发怒,还以为她是害怕了,更是肆无忌惮,其他几只咸猪手也立刻摸了上来。 苏与冷笑一声,搁下酒盏,五指慢慢紧握,随后一拳砸在桌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刻把几个登徒浪子震飞了,纷纷砸在地上,弄的满地狼籍! “妈的!”摔在地上的猥琐男立刻爬起来,他是他们里面最能打的一个,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欺负到头上! 他一脚踢开脚边四分五裂的桌子,气势汹汹的大步向苏与走过去。 本来只是想让这小娘子乖乖让自己爽一爽罢了,看来是不能容下她了!必须杀了她!好出这口恶气! 从来未曾像今日这般在各位弟兄面前丢脸,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现在心里哪里还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只想一刀把苏与给劈成两半! 他低吼一声,提着大刀飞冲过来。 苏与拍桌而起,抽剑行云流水般一剑格挡住他的动作。他心下一惊,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生生接下他这一刀,要知道一个成年男子也很难接下来! 他心中更是恼怒,后面还有好几个弟兄看着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刀,却还是未能让苏与动弹一步。甚至,她的脸上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吃力的微表情。 而反观自己,额头已经布满豆大的汗珠!手腕也隐隐颤抖起来,他几乎快要撑不住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简直是怪物!!! 苏与看向他的右手,就是这只手,方才差点摸到自己的胸。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留着了! 苏与稍一用力,他的大刀就被震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咻”的剑光划过,一只断掉的手臂还有喷溅而出的血迹洒向空中,那猥琐男看到自己的右手断了,发出凄厉如同杀猪般的惨叫!!! 震耳欲聋,小客栈都快要被这尖锐刺耳的声音贯穿! 苏与冷漠的抬剑,剑指剩余几个人,每个摸过她的人都逃不掉!一一被砍断了手臂! 客栈顿时鲜血横流,断臂横生,尖叫声不断。 昏昏沉沉的房越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幕,想要做点什么,却苦于不能动。 阻止吗?这是不可能的,那些人简直死有余辜! 苏与转过来把剑指向客栈掌柜和店小二。如果没有他们的暗中配合,酒水里怎么会有迷药。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黑店! 而此刻,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着实可笑至极! 在酒水端过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就在那一刻布下结界,谁也无法从这里离开。 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此刻这对狗东西怕是早已经抱着包袱跑的不见人影了。 苏与提着滴着血的剑慢慢走了过去…… 客栈老板早已经吓得尿裤子了,拱手不停求饶道:“与我无关呀!!都是被他们逼迫的!!女侠饶命!!”说着,开始拼命磕头,磕的“咚咚响”。 小二也跟着用力的磕头求饶! 两个人磕的满头血,看起来似乎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般!苏与却毫不在意,挥剑毫不留情砍了他们的脑袋。 那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如同滚皮球一样从他们僵硬的躯体上骨碌碌滚到苏与脚边。 苏与露出嫌弃的微表情,唯恐脏了鞋子。用剑挑了那掌柜脑袋起来,扔给那群土匪。 土匪虽是杀过人,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吓得嗷嗷直叫,晕了过去。 苏与冷哼一声。走回桌位,继续吃饭菜,不过吃了一口,又给吐了出来。 “有些凉了。”她淡淡开口,搁下筷子。 房越实在没什么力气,挣扎着勉强碰到苏与的衣袖,想说什么话,却开不了口。 苏与斜睨着他,站起来拎着浑身软绵绵的房越往二楼客房走去。 随意踹开一个房间,门上的铁锁链对苏与来说不过如同一根头发丝一样。 她把房越扔到床上,然后转身就走了。 房越拍了下疼痛的脑袋,再也撑不住了,倒了下去,昏昏睡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真真是头痛欲裂。房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了床。他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去找苏与。 听到院落里有动静,他趴在栏杆上一看,原是苏与站在大水缸旁边,拿着剑在水里搅动着。 从房越这个角度俯视,看不到苏与此时此刻的神情,不过房越看着那一缸渐渐变红的水,却是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是复杂。 他下了楼,在楼梯口就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包围,他扶着栏杆,捏紧鼻子,飞快跑下楼梯,冲到院子里。 苏与还在那里洗剑。 昨天杀了那么多人,她的身上竟然未曾沾染到一滴血,依旧如此干净。 看见他来,苏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洗剑。 房越走过去一看,其实那把剑已经洗的很干净了,可是不知为何苏与似乎很是执着的去洗它。 换了缸水,继续洗。 看着苏与这个样子,房越本来想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道。房越不明白,为什么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心底的声音没有再回答了。 洗了三四遍,这才停止了。 房越正想说话,只见苏与又坐下来,拿布擦着剑身,反反复复来回擦着。 这样的动作,让他想起他也这么做过,一把剑来来回回擦了半夜。 其实,是那时的他心很乱,在想东西,在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 这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傅韵,你应该知道这个。”苏与突然开口,声音清脆。 房越愣了愣。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傅韵,你应该尽快清醒过来,而不是沉迷于你‘房越’这个虚假而一文不值的身份。” 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了,已经完全记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了。 “嗯。”除了应一声,他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的。 苏与把剑身擦的雪亮,拿起来看了看,阳光照射到剑身上,折射出一道光。 房越忽然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了,就是这把剑,他问的就是这把剑!!! “你的剑和以前不一样。” 苏与点头:“当然不一样,这是一个特别的人,送给我的特别的剑。” “是谁啊?” “林砚。” 又是他,房越在心里犯嘀咕。 正想着出神,忽然有一个冰凉凉的东西贴上额头,房越抬眸一看,呼吸一滞,苏与闭眸,伸手探着他的额头。 房越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也没有很烫啊,一切正常。 苏与睁开双眼,收回手,眼眉低垂,似乎在想着什么东西。她退后了两步,又坐了回去。 房越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苏与道:“你的情况同我不一样,你已经完全的融合,只是傅韵的神识被覆盖了,需要一段时间,你才能记起傅韵的记忆。” 房越又哑口无言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苏与皱眉,低声念叨道:“这可怎么破解……强行唤醒吗?” 房越痛苦的蹲下来,他是房越,是傅韵,为什么这么复杂,他就是他自己,谁也不是!他是完整的自己!!! 苏与拍拍他的肩膀,汇聚一股力量进入房越的身体,帮助他尽快回忆起他究竟是谁。 苏与知道眼前的房越就是房公子,也是傅韵,其实不论是他是什么身份,他对自己有恩,在她的心里,他也是除了林砚之外一个很是重要的存在。 其实融合了多好,若是像房公子那样活着,未免太痛苦了,苏与也不忍心看下去。 因为种种事情的原因,苏与认为自己足够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若是有一天,他记起所有的一切,苏与相信他会选择傅韵的身份。 因为这是最轻松,没有痛苦的身份。他那么恣意骄傲的人啊,会为了自由豁出一切,而不是会为了情情爱爱而选择困住自己。 因为选择了第二项的下场,无一不是悲惨万分,不得善终的。 “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苏与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腕。 如同千百年前,房公子在将军府碰到苏与,拉着她高兴的跑进将军府一样,他和她,同样的一阵悸动…… 第四十二章 乂阁2 苏与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太确定。 凭着记忆赶回乂阁,谁知道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一派萧条之景,仿若几年没有人住过一般! 苏与愤恨的一剑劈断了乂阁的招牌! 碎成两半的木牌掉在地上,扬起呛人的灰尘。 “咳咳。”房越捂住口鼻,挥开灰尘,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厚重的蜘蛛网和灰尘不像是一天两年能形成的,最起码好几年才能有如此景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跨过木牌,向里面走去,曾经这个大擂台,曾经在这里,纳兰言和他比武,底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那不过是…… 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房越站在台上,蓦然回眸看着苏与。 “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了千百年了。” 苏与望着他笑了一下。 这里的确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不过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在这里不便多说。房越继续环顾四周的景象,从大到小,事无巨细,一一过目。 “这里是一个被复制的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房越更加确定的说道。 之前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现在想起来了。 他明明就自刎死了,为何如今突然活了,而且脑海里的记忆片段也是断断续续的,接不上。 苏与早都知道了,若有所思的笑了两声,喃喃念道:“复制,复制品。”这些词汇在古代可是没有的,所以昨天她做的已经起了效果,相信用不了多久房越就会记起他傅韵的身份。 “是啊……的确是一个复制品呢。”苏与微微抬首,眯起眼睛看着那栋破败的楼阁。她缓缓伸出手,不过一瞬间,乂阁在她面前立刻化为乌有。 一阵风吹过来,房越抬起手臂挡住。等他放下来的时候,他晕了晕,转头问苏与:“你怎么把它变没了?” 苏与背着手,脸上依旧挂着那么恰到好处的笑意:“不过就是一场幻象罢了,再如何看也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 “你如何得知?!!!快给它变回来!” 苏与无奈,再一次挥袖又把楼阁变了回来。“你看我如此轻松做到,别人依旧能如此。” 房越一边往楼里走去,一边说道:“你复制的不过是复制别人复制好的东西罢了,也许他开始复制的时候,难上千倍百倍!” 此话说的,细细一想,竟然很有道理。苏与认为这句话有很大的可取之处,默默记在心里。 房越推开乂阁的大门,也没用多大力气,年久失修的木门直接倒在地上,碎的七七八八,扬起一阵灰尘。 实在是太呛人了,房越眯着眼睛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还好现在是白天,阁内光照充足,还能看清楚东西。光线从四面八方的镂空的窗户里照射进来。 乂阁总共四层,他们现在先在一层慢慢查看起来。 一楼几乎一览无余,除却桌椅,还有墙上的字画什么的,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苏与大略扫了一遍,和记忆中的乂阁对比,发现除了一些装饰品的消失,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房越查看的明显要比她仔细的多,不怕脏的一点点细细查看。 这地方实在是没有地方落脚,她干脆抱着剑站在那儿,闭眸假寐。 一圈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去了二楼。二楼原先是类似于现代开会的地方,有一张大桌子,还有一个隔间,房越自己在这个隔间里曾经同鸿城大吵一架,因为自己要离开乂阁的事,但是差点儿把桌子都掀了。 往事一幕幕的从脑海里过一遍,有欢笑也有无奈。房越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他会“死而复生”,再世为人呢。 二楼转了一圈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继续往上去三楼,三楼是一个情报室,汇总所有消息的地方,有一面巨大的墙柜,墙柜上都是一个个小格子,里面专门用来放情报的。 门主曾经设立两个人来管理这些,纳兰言也管过,她同其他人不同,她有特权,可以随意打闹,每每有熟人来取情报,她总是要同人家嬉闹一番。若是换成其他人是这样,早就被门主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棍了。 呵呵呵,她自进入乂阁就是与众不同的。 房越回忆起这些,淡淡笑出来。 门主对他们收养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门主是真的把她当做了亲女儿,而自己也真的只是培养一把利刃。 还好,他在进入的乂阁就非常明白这一切:利刃就是利刃,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用钝了,就可以扔了。 不过他就是没耐心等人家用钝了,就想跑路罢了,反正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纳兰言根本不会理解,因为她不会有这种结局。房越在乂阁的位置凌驾于普通一等杀手之上,又低于门主,但是又掌握很多情报,再加上天生反骨,只要一不受控制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 房越把小格子一个一个抽开检查,这些格子原本外面都是贴了纸条,写上区域,对应的。现在大部分的纸条都不见了,就算有纸条的,也是破破烂烂被灰尘掩盖,无法辨认。 他在抽到第19个格子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一个纸条,他小心翼翼的拿起纸条,打开一看,细细吹去上面的灰尘,纸面浮现四个字: “杀越留言。” 房越的心猛的一抽,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个情报,但是当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他还是心痛了一下。 “这张纸条怎么会在这里?”房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张纸条应该在纳兰言手上才对,这个任务由她执行,且也成功了,为何纸条会在这里? 房越百思不得其解。 苏与适宜的走过来,拿过他手上的纸条一看,冷笑道:“你现在还想不明白吗?” 她看完之后就把纸条拍在房越身上,转身走到了露台上,眺望远方。 “嗯?”房越甚是不解,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我误会阿言了吗?” “岂止是误会,那简直是天大的委屈。”苏与说。 房越不自觉的收紧手掌,心跳也快了一些,难道一直以来这就仅仅是一个误会?是自己错怪了阿言啊。 房越站在苏与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艰难的开口,“既然你知道所有的一切,不妨告诉我。” 苏与撇嘴,那个误会解开或许是一件好事,不过房越受到的打击可不会小。 “你确定要听吗?”苏与再一次问他。 “听!”房越答得非常快,丝毫不犹豫,他想知道,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误会了阿言的意图。 是他自己要听的,苏与只好随了他的心愿,把事实一字不落的说出来:“长久以来你都误会了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门主给她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她并没有接,否则这张纸条就不应该还在这里,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 所以她不是真的想要杀你,那天刺进你身体里的短刀,也不过是一把可以伸缩的机关刀,故而是不致命的,她在刀上淬了假死的药物,本来是想让你假死蒙混过关,可惜你还是不够信任她,让她的计划付诸流水,甚至,你还用最残忍的方法让她生生世世都活在你的阴影里无法走出去。” 房越听的潦潦倒,怔怔退后几步,猛的吐出一口献血来,手中的纸条被染成红色。 苏与转过身,脸上露出悲悯的表情。 “阿越……” 听到熟悉的声音,房越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苏与,眼眶很快的红了,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过脸颊。 “苏与……”他还是很清醒,他不敢看向那张相似的脸,别过头去。 苏与定了定心神,方才被纳兰言的神识干扰了一下,所以才情不自禁叫出了“阿越”这个名字。真是好险,看来她也知道了误会全部都解开了,现在应该心安一些吧。希望她早点儿放弃那些还能与房越长相厮守的愚蠢想法! 房越扶着桌沿喘气,心口堵的厉害,他好想大声痛哭出来,却还是用力的压抑着。背过身,泪水早已经模糊视线,垂直的滴在地上,开出一朵小泪花。 他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着,房越擦掉眼泪,却又涌出来更多,好像怎么也停不下来,哭的停不下来…… 苏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房越大口喘着气儿,喉咙嘶哑的厉害,他难受的几乎晕厥,心也痛得厉害。 缓了许久,他才能勉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扶着桌沿,站直身体。把小纸条折叠的工工整整,放进了靠近心口的地方,然后一步一步的向四楼走去。 他没有提出要见阿言一面么?真是出乎意料。苏与想,也好,这样是最好的,说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跟着房越去了四楼。 四楼是乂阁最重要的存在了,这里算是风乂的办公室吧。风乂酷爱收藏美酒与书,所以四楼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 不同于其余三楼一览无遗的空旷景象,四楼还保存完好,所有的书都还在,同记忆中比较陈设也几乎没有移动过的迹象。这里更像是封存起来一般,所有的都没动,等待它的主人回来,难道风乂还会回来吗? 苏与想。 这里东西繁多,看起来也更加相对于费时间。 房越始终不敢回头看苏与,或许是怕想起阿言吧。苏与也识趣的不在他面前走动,干脆去了别处瞎转悠。 三面墙壁都是书柜,摆满了许多书,数不胜数,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本。苏与在里面看到有人世间消失已久的独物,相对来说价值连城,意义更是非凡。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些老古董。 这么大的藏书阁,难道会没有暗室吗? 这么想着,苏与把眼前的书柜挥手轻松移到别的位置,露出后面的墙体。 她走了过去,伸出手细细抚摸墙面,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并没有发现暗门的痕迹。 兴许是不在这一面墙? 她退回去,把书柜移回原来的位置,又开始查看起其他的书柜,非常意外的发现,所有的书柜后面都没有暗室。 真是奇了怪了。 她看向风乂的座位,那里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画,苏与走了过去,收了画扔在桌上,然后用剑敲敲墙面,是实体声,也没有暗室。 难道是在地下吗? 苏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木地板,说起来,方才上来的时候,通往四楼的台阶确实比其他层都要多。 苏与蹲在地上,曲起手指敲了敲,确实不是实体的声音。风乂是个魔,本来也不是凡人,所以人家几本穿墙就过去了。 苏与也穿墙来到隐藏的暗室,稳稳落在地上,暗室没有窗户,所以没有一丝光线,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苏与的眼睛在晚上能看清东西,看起来也不妨碍。 她四处看了看,这里就一张桌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画和毛笔,堆在地上,同楼上的整洁有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与走到桌子上,看见了桌上敞开一幅画,上面画的是一个红衣少年骑在马上射箭。看起来挺眼熟的,是鸿城吗??? 画下面还有别的画,苏与继续看下面的画,画的还是这个红衣少年,这一次是正面,红衣少年挠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确实是鸿城没错。 苏与又查看了其他几幅画,大部分画的是鸿城额额日常,有几幅画的是纳兰言,有她小时候小脸圆嘟嘟的样子,也有她长大的时候。 甚是无聊的几幅画。苏与很是不屑,“没想到风乂居然是个双性恋,真没看出来。” 她又四处看了看,找一下有没有楼梯入口什么的,好让房越下来找一下,暗室隐藏的秘密自然比上面多多了。 苏与找到了折叠的楼梯口,对应的必然就是入口了,她不费力气的“嘭”的打开了,从楼梯上爬了上去,吃了一嘴灰,头发和衣服上也没有幸免。 “咳咳。”苏与呸了几口,房越看她突然消失,又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着实有点小小的惊吓。 第四十三章 乂阁3 苏与弄的灰头土脸的,房越看了忍不住笑出来。“这底下是什么?”房越放下手中的书卷,问她。 苏与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这底下是风乂的密室,你去查看一下。” 房越明白过来是她嫌脏不愿去查看,看破不点破,房越颔首,道:“待我看完这上面,便去看看。” 看到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照进乂阁内,苏与站在露台上眺望外面。四下皆是矮楼低阁,未有这乂阁之上能将这城中之景,一览无遗。 傍晚和清晨是最忙碌的时候,纵横交错的街道之上行人也变多了。 房越总算把这几个书柜和大大小小的事物全都翻了个干净,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类似于书信什么的。 他累的坐在地上,歇了会儿。 缓解了疲惫,他忍不住看向苏与,此刻她正盘腿坐在露台上,地上垫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件衣服。 她坐在那里,橘色的天际面向她,影子斜斜的投在地上,高高束起的头发,发尾几缕青丝随风飞舞。那把剑就这样静静的搁置在她的脚边,房越盯着那把剑出神。 这把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仅仅是因为与一个特别的人有关,所以才很特别吗? 房越不敢想的太深,又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苏与旁边坐下来,偏头看去,苏与双眸紧闭,原来是在打坐么?! 找了一天的东西,他实在困的不行,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靠在苏与的肩上,沉沉睡了过去,连他自己也是不知的。 苏与缓缓睁开眼,并没有立即推开他,任他靠着。 “就当是阿言给予你最后的几分温存吧,以后就忘了她吧。” …… 房越再次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他一睁开眼,便看见了漫天星辰。 夜风吹的好冷,他清醒了许多,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了门柱上。 他有点懵,梦中依稀感觉自己靠在了苏与的身上,难道是做梦吗? 话说,一醒来又没有看到苏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刚睡醒,一时间还不想动。房越托着下巴,目光呆滞的看着漫天星辰发呆。 “给。” 苏与突然出现,房越又被她吓到,她几乎是瞬移出现的!!! 房越接过她递过来的热乎乎的大包子,咬了一口,是香喷喷的肉馅儿的。 原来是去买包子了,说起来了真的有一些饿了。 “吃完了快些去找。”苏与说。 “干嘛啊!这是在命令我吗?!!”房越不开心的把手里的包子大口大口啃干净! 苏与难得露出发自真心的浅笑,歪头看着他,调皮的说道:“怎么啦!就命令你怎么啦?” 都怪苏与的笑容太有感染力,房越也跟着笑出来了,“我可不敢,保证遵从命令!” 苏与抿唇笑出来,别过头去。 吃饱喝足,房越拿着一个点燃的下了暗室,苏与并没有跟下来。 他并不知道这里有个暗室,不过想来阿言应该是知道的,毕竟门主那么的信任她。 房越看见桌上的那些画像,表情复杂,默不作声的还是仔细检查完毕了。 看看桌子的抽屉里面,也没啥东西,他到处翻找,最后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的后面,找到一个暗格。 这个暗格做的格外隐秘,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伪装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层伪装,很难发现。房越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心细! 想当年在乂阁他也有意向转行去做情报来着……虽然最后都被拒绝了。 房越用衣袖拂去小盒子上的灰尘,凑近蜡烛边上,借着光亮一看,盒子上面还有一个小金锁。 没有钥匙,他可打不开。 他捧着盒子除了暗室,把盒子交给了苏与。苏与查看了一下,用剑劈开了这个小锁,竟没有伤到这盒身一分一毫。 房越忍不住拍案叫绝。苏与不以为意,只道:“其实你也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会做到?”房越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随意摆了摆手,去打开盒子。 苏与凑过去一看,印入眼底的是一捧桃花瓣。 这捧桃花瓣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捏紧拳头,这盒子突然就“嘭”的炸开了,毫无征兆,房越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天知道,他这两天已经被吓到多少次了。 桃花瓣纷纷扬扬撒向天空,又纷纷落下。房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感觉苏与很不对劲儿,自看到这桃花开始,她那双异瞳陡然明显无比,房越这才确定了自己上次真的没看错,苏与的的确确是与众不同的异瞳! “这桃花有什么不对劲儿吗?”房越不懂就问。 苏与努力沉下满腔的怒气,低声说道:“鸿城的。” 上一世自己的死和鸿城脱不了干系,可以说有很大的一份“功劳”!!!是他和凤逆联手把自己推进了无穷无尽的绝望深渊,凭什么他还想复活??? 风乂,你想救他吗?复活他吗?这绝无可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尽管风乂上一世本无意杀自己,说白了,多半是因为自己是纳兰言转世的缘故,否则早就痛下杀手了! 鸿城同纳兰言都是他心里十分重要的人,所以他才因为要替鸿城复仇而派出座下的四大妖怪,但是并没有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因为他要为了妖界的安定,妖界妖怪的生活而负责。 千百年来的平静来之不易,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就去破败千千万的幸福! 所以派去四大妖怪,只是为了顺水推舟做个样子,这样好让鸿城心安。再者,那个半人半妖的丑陋女妖怪,夺去鸿城的心,凭什么呢?鸿城就是因为认识她,而不再同他亲近。 这才是风乂最为痛心之处! 房越拾起地上的一瓣桃花,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他好像在这零星的片段里看到了苏与和一个白衣少年。 鸿城……怎么死的…… 他居然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说起来,在这里似乎还见到过鸿城一次。 所以…… “所以你在这里见过鸿城吗?”苏与问他。房越点点头,是见过一次的。苏与眉头轻挑,“这么说这里的鸿城是假象,风乂等人是否也是假象呢?万一是真实的呢?故而他才丢弃这里,匆忙逃脱?” 不得不说,苏与这个想法太大胆了,竟然怀疑这里的风乂是真的。 苏与又说:“百年前凤逆正处于闭关状态,却自损一百年的修为,出山只为了杀我们。现如今已经过去数百年,他们是否已经脱离妖道,位列仙班了呢?” 面对苏与的再三发问,房越无从解答,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苏与知道他不知道,这些不过是说给他听罢了。这些都是乂阁的机密,房越是不可能知道的,门主把纳兰言当做亲女儿对待,所以这些秘密他都会告诉纳兰言。 而苏与知道这些也不过是继承了纳兰言的记忆,但是一些太过机密的事情似乎是被纳兰言给封存起来了,她也无从得知,如果她真的知道了的话,她早就破除了从这里出去的方法了。但是偏偏那些记忆已经被纳兰言封存起来,根本就找不到蛛丝马迹,而且纳兰言也不会告诉她的,纳兰言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苏与现在在心里十分痛恨纳兰言,因为前世他人的阻止,这一世好不容易她和林砚哥哥终于要修成正果在一起了,却又受到了千般万般的阻拦,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了,她几乎快要疯掉。她要把他们通通都杀掉一个不留。 想着,她眼里似乎有血潮翻涌! “风乂,你就可怜兮兮抱着你的一抹幻影思念去吧!!!” 如果当初风乂没有派出那四大杀手,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可他就是为了那所谓的平衡,所谓的面子,几乎是扭转了每个人的命运。 如果说苏与的猜测是真的话,那么风乂和这个制造这个世界的人是有着紧密联系的,否则他不会知道苏与已经重新夺回了她的身体,并要杀掉他们,他们才这样快速的跑掉,无影无踪!而他们现在一定在暗中看着这一切,他们掌握了苏与所有的行踪,甚至可能连他们的想法也知道。 兴许,现在的苏宇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透明人而已。 这也就是苏与为什么想让房越赶快清醒恢复他“傅韵”身份的原因,因为傅韵魍魉局的身份,他能更多地知道妖界和仙界的一些重要信息,还有能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有他手上有这些资料,而现在苏与需要迫切的从傅韵手上的这些资料里面,找到一些很重要很关键的信息,破除这里的诅咒,回到原来的世界,找到林砚哥哥。 苏与不知道这个世界流逝的时间是否和外面的是一样的,她也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感觉应该过了很久很久了,她不知道林砚哥哥是否已经逃出去了,还有,林砚现在是否一样一样在找他,还有生生,明朗,明数,他们究竟是怎么样了?好想让这一切赶快恢复平静。 苏与几乎癫狂,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杀掉所有人,杀掉所有人,杀掉所有人!!!而这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她,每天都要提醒她。苏与从清醒过来之后这个声音就一直反复在她的脑海里回响,从来就没有离去过,只是之前并没有让她觉得多头痛,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渐渐的习惯了,至少可以做到忽略,但是当她今天看到这些桃花瓣,把所有的事情联想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个声音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作祟,横冲直撞,好像要控制她整个人,把她整个人魔化。 头疼欲裂! 苏与疼昏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所有的人都在。前世的人,今世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也通通在场,她像疯了一样着魔了一样杀掉了所有人,鲜血横流,汇聚成河,里面包括了林砚哥哥。 血河从她的脚边流淌过,把她的鞋底都打湿了,那些鲜血像长了手一样,从她的鞋底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上,拼命的往上爬,拼命的往上爬,像无数只的大手,想要把她狠狠的,狠狠的拖到地底下。 苏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很恐惧,她想要阻止自己,但是完全不受控制,!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的扑通扑通飞快,声音格外清晰。额头上冷汗密布,她擦了把头上的汗水,紧张的握拳。 一时间都分不清楚现实与梦,房越过来着急的问她怎么了,她却猛的把房越打开,像一只受伤的惊弓之鸟。 “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好可怕的梦!!!林砚哥哥,我好害怕!!!”苏与“哇”的哭出来。 房越并没有怪她推开自己,反而坐到她的旁边,耐心的安抚她,轻轻的把她抱进怀里,苏与搂着他爆哭,哭的不停。 因为突然之间分不清现实与梦,苏与都不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是房越还是房公子,又或者是傅韵。 但是她总觉得这个是房公子,就当是房公子吧。其实房公子在苏与的心里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一样,如果那一年没有他的话,他是不会找到她的林砚哥哥的,说真的,打心底的去感激房鹤鸣! 哭了好一会儿,把房越肩头的衣服都哭湿了,苏与才慢慢的抽泣着停下来,不哭了。 “房公子,这里是梦,还是现实世界啊?我好害怕。”苏与擦了擦眼泪,眼睛都哭红了。 房越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叫自己房公子,但是应该是在叫自己吧。他十分耐心,而温柔的说道:“这里是现实世界,你不要怕了。” 苏与还是低低抽泣着。 第四十四章 乂阁4 房越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现在的这个“阿言”,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强大而神奇的存在,不会是那个会躲在他怀中像一个小白兔的阿言了。 现在的房越感觉自己在“阿言”面前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永远隔着一道门。 “你梦到什么了?”他问。 苏与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出方才的梦境,她的眼神里都是惊恐,往日藏着的那些杀意也都不复存在。 “我梦到我杀了好多人,好多人我把他们都杀了,包括亲近的人我很害怕,因为我不想失去他们,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们的,可是我把他们都杀了,在那一刻我都感觉自己要死了。”苏与太害怕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些了。 房越抿了抿唇,说道:“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太可怕了,傅韵,你能感受吗?”苏与躲进他怀里,“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等自己缓过来,缓过来就好了。” 房越闭上眼睛,他没有去推开,什么一小会儿,如果你愿意抱我抱到永远的话……都是可以的…… 可惜你心里有别人…… 苏与缓了半个时辰,才放开房越。现在才能分的清楚现实与梦境,在她迷茫的时候,她只需要抓住一样活生生的东西,她才会觉得真实。她很庆幸现在有一个人能在她的旁边,而且还是一个熟悉的人,虽然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当。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两个人都不觉得困,坐在露台上一边赏月一边分析这里是怎样一个世界。 苏与首先和房越说起自己的是如何进入这里的世界的:“我是被一个叫蒂落的人带进来的,她好像是个小妖怪,我刚开始进入的那个世界似乎是她的梦境意识,她把我带到了一个码头上,就是吹雪和纳兰言打架的那个码头,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不过那个世界和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毕竟我个人猜测她那个是由梦境所制造的一个意识世界,所以全都是虚拟的,里面的人也都是虚拟的,怎么说呢?我和里面的人说话他们是看不见我的,你当然听不到我说话只有蒂落能看得到我。” 说实话,房越听她说的并不是太懂,苏与所说的东西似乎已经超出了它的认知范围。但他还是耐心的继续听下去了,没准能从里面知道一些什么东西。 “所以后来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他问。 苏与回忆,道:“说一个你肯定想不到的一点就是,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居然碰到了小时候的林砚哥哥,他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见我,他是能看见我的,而且他和我一样是实际存在的,所以我也不太能弄懂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但是我要带着小林砚哥哥一起逃离这里,我们两个就跑呀跑呀跑,跑到一个小巷子里面,嗯,主要是因为逃不出去,所以我们就躲在了一个院子里面。” 房越听的更云里雾里了。“后来呢?” “后来纳兰言就找来了这里把我强行带走了,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林砚哥哥是什么情况,不过或许以他的能力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吧。我醒来之后就发现我的身体被别人占据了,已经不受我自己的控制,而夺走我身体的人,就是纳兰言,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我,这是本来的我,我已经夺回了我自己的身体。言归正传,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个虚妄而漆黑的空间里面,并且被大锁链靠着,怎么都动弹不了,好几次我想挣脱,都差点儿死在里面。” 房越早就猜测她不是本来的阿言了,所以现在听苏与道出实情还是能勉强接受的。 “在这个虚妄的空间里度过了一段日子,我开始回忆起了所有的前生今世,记起了所有的回忆。所以我也弄懂了纳兰言究竟是谁,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三番五次的来找我,我通通都想明白了。是纳兰言把我锁在这里的,我也不懂那个虚妄的空间是什么地方,不过我猜测应该是属于她的意识世界吧,纳兰言有时候能进来看我,我总是与她吵架,我不过是在蓄势待发,因为在那里我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我的身体里面慢慢的累积,慢慢的蓬勃成长,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因为这股力量爆发出来,我会借这股力量重新夺回我的身体!如此,我便开始了慢慢的筹谋,在又一次争吵之后,我渐渐趋于平静,那时候她刚好给我加了一层封印,所以我让她以为是因为封印使我更加的安分!可惜事实并不是如此,我只是装给她看罢了,!后来我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有一天她受伤,奄奄一息,身体虚弱被心魔所倾入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我明白我的机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房越有些难受,他知道苏与说的阿言受伤是什么时候,就是被箭差点射死的那次……他知道…… 苏与继续说:“如此,我就夺回了自己的身体,并拥有了她全部的记忆。可是她太过于老奸巨猾,居然把我最想要的信息给抹掉了,我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出不去!我恨她,明明我们就是一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个人,为什么她要这样子对我呢?”苏与想不通,说到这里她有点生气了,手指不自觉一点点的收紧。 房越问道:“你觉得阿言会知道么?” “当然!是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所以她一定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她也一定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阿言……她被你怎么样了?” “被我关起来了!想一想她当初如何对我的,我现在就如何对她的,而且我现在反击只会千倍百倍的去反击,让她生不如死,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对,不能让她永远消失,我让他忘掉自己阿言的身份,我让她把我的生魂还给我!” 房越看着她的样子,怔怔说道:“你入魔了。” 苏与原本过激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平静下来。她并没有反驳,大方承认,边点头边说道:“是呀!我入魔了!强者能主宰他人,而弱者只能被他人主宰!” 强者能主宰他人,而弱者只能被他人主宰。 房越不可否认这句话是对的!唯有强大,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能让我和阿言说说话吗?”房越说。 苏与盯着他,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现在不行。”她拒绝了。 “嗯……”房越也猜到是这个答案,平静的接受了。 既然苏与这么说,那就意味着答应他,同意他和阿言见最后一面,所以一时半会儿她都不会拿阿言怎么样。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说起来今天在这乂阁耽误了一整天,并没有什么大收获,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风乂想要复活鸿城。 这个消息对于苏与来说简直是一文不值,因为就算风乂最后能复活鸿城,苏与也会把他们全都杀掉的。 就算黄泉路上,也不会让他们如意相伴! 再说了,鸿城如此痛恨风乂,也更不会见他一面,兴许不用自己动手,鸿城怕是会自刎吧,想到这里,苏与不由觉得十分痛快! 乂阁着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再找的了,不得不说复制它的人实在是太过于细心和狡猾了,想必就算有秘密也被抹去了吧。 万千假象之中混着几个真实,想想还是挺刺激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正当苏与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房越的记忆恢复了。 他终于记起自己是傅韵了,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与急切的问他,他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傅韵晃了晃脑袋,表示记得不太清楚了。“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一个柴房里呀,然后纳兰言进来了,后面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想不起来了,估计是被人抹去了什么记忆吧。” 苏与无言以对。“那你和林砚哥哥进入藤蔓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傅韵脸上露出难为的表情,抓了抓脑袋,“老实说,我现在才记起自己傅韵的身份,这三世的记忆全都混在一起了,实在是太乱了,你让我理一下,而且这时间也过去很久了。” 苏与容许他慢慢整理头绪。 过了会儿,傅韵才说道:“我和林砚进入藤蔓城之后就走散了,自然是被人恶意的打散的,嗯,那伙人的目的吧,很明确就是让我和林砚分开行动,你不要问我他们是什么身份,因为我们压根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傅韵摊手,打断了苏与接下来想问的话。 恢复房越的身份之后,脑袋都变灵光了很多。 “你们不是来藤蔓城找明朗的吗?难道也没有任何线索吗?” 傅韵摆手:“你要知道从藤蔓城这块就是特别特别乱,咱们魍魉局想插个人手进来,都直接被杀了,这一块就更别提有什么线索了吧。原先是安插的线人在这里面的,埋伏了很多年,不过非常可惜唯一,那几个线人在我们进来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联系都联系不上,更别提他们手上的那些线索了,反正我们是一个都没得到。” 苏与不禁更加发愁,她突然想到一个事,急忙拍傅韵的大腿,彼时他们正坐在乂阁的露台上,因为没有头绪,所以暂且在这里住下来了。 傅韵被她拍的嗷嗷叫,连忙打开她的手,这小丫头片子,打人还挺疼的。 “我突然想起来,明数曾经和我说过,他做梦梦到明朗被一个黄衣女子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这个黄衣女子我猜测应该是蒂落!” 傅韵喝了口热茶,“虽然存在双生子有心灵相通这一点的传说,不过这个可能性吧,咱们还是要相信科学的吧……” 苏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拜托,你们这个身份存在本身就不科学了好吗?你们本身就是个仙侠故事!!!” 傅韵被她急于纠正的模样逗笑了。 “那如果真的是蒂落的话,她为什么要把你绑起来呀?把你带到这里。”傅韵不解。 苏与说:“这点忘记和你解释了,纳兰言之前和蒂落是有很深联系的,蒂落曾经是她的助手,可以说是她俩关系匪浅吧,所以蒂落知道我是纳兰言的转世,她就想要让我恢复纳兰言的身份呀,但是她似乎并不知道纳兰言其实并没有死。而纳兰言也一直都知道蒂落在苦苦寻找她。” 以上虽然是苏与的个人推理,不过这个可能性也是达到了99.9%,否则已经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傅韵若有所思。“所以她算是弄巧成拙之下,让纳兰言把你带到了这个虚幻的世界?” “没错!” “而且,纳兰言自己也留在了这个世界,想要复活房越,所以这个世界是纳兰言和某个不知名的人共同打造的。” “你和我想的一样!!!”苏与显得很兴奋,果然,傅韵记起来一切就太容易了!说话都容易沟通了许多。 “既然这一切都是纳兰言打造的,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傅韵不觉好笑。 “你觉得她会那么轻易的告诉我们吗?本来她都要复活你都要复活成功了,愣是被我给打断了,现在恐怕恨我恨的要死,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轻易出去呢?再说你现在是傅韵的身份,她根本不可能会说了。” 傅韵勾唇,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那我可以装成是房越嘛!” “这不可能的,我不相信。”苏与摇摇头,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她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突然出现的你,你懂吗?” 傅韵轻微皱眉,莞尔,明白了苏与话里的意思。 第四十五章 无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傅韵说。苏与半信半疑看着他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会给她一个机会出来,到时候就看你了。” “嗯。”傅韵浅笑着,苏与看着他“人畜无害”的和善模样,不得不说有点小心疼他。任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吧,自己也是用了很久,这还得多亏林砚哥哥的陪伴,否则很难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傅韵捋清楚杂乱的回忆,他们在谈放纳兰言这回事。 苏与抽空的时候去看过纳兰言,相比较纳兰言对她而言,自己对纳兰言的“待遇”可以称得上是好的太多的! 若不是房越说想要见她一面,再加上她这里还有自己想要的很多的秘密,否则早就夺回生魂了。 当初她囚禁自己,只用了一副手铐,现在自己当然要双倍还给她! 贴心的无偿赠予她颈铐、手铐、脚铐,每天都要用电击折磨她一遍去消耗她的意志! 阿言被她折磨的半死不活,现在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不对,这样形容是不对的! “你本来就不是人,更不是鬼,你就是个怪物而已,你就是个,苟且偷生的,怪物。”苏与背着手,在阿言面前来回走动着。不得不说,她现在非常享受这种虐待的快感,百分百双倍的报复,让她感觉身心愉悦。 阿言跪在地上,几乎是锁链吊着她,才能让她免于贴着地面。 苏与是故意这样设计的,她是不会让纳兰言被折磨之后还能这么舒舒服服的睡在这个地上,她就应该被吊着!手腕被手铐卡住,磨呀磨出血,知道皮肉外翻,露出白骨,那才叫一个痛快啊!因为当初纳兰言就是这么对她的。 她跪伏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着,苟延残喘的样子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阿言明白苏与在讽刺她没有随房越一起死去的事情,说到底,这个能怪到她的头上吗?她得知自己没死的时候,比谁都要痛苦! 好多次,她都要偷偷去寻死,可是都被门主抓住了,门主不允许她死,门主说这条命是他给的,他不让她死,她就坚决不可以死!!! 真是造化弄人…… “阿越怎么样了?”纳兰言不打算和苏与解释,毕竟她肯定是知道的,她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出气口罢了。 再说,当时逝者已逝,生者就算再悲痛,却总有一天要面对他故去的事实。 门主帮她重塑肉身,改变了一点容貌,让她重新见到了阳光,还特许她去黄泉寻找房越。 也是这个时候,纳兰言才发现门主并不是人类,而是魔界中人。 重塑肉身之后,纳兰言也只有靠着不断地修炼才能维持肉身永不腐烂,所以在门主的邀请之下,她和门主进行了双休,她的修为进步飞快。魔界妖界再难寻敌手,而因此,纳兰言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呵呵…… 她是找到了房越,却发现他也同样少了一个生魂。纳兰言自然明白没有生魂就意味着短寿,而且不完整的魂魄就是不完整的房越。 她一开始怀疑是门主做的,还和门主大吵了一架。可是门主说这并不是他做的,纳兰言知道门主鲜少撒谎,也更不会对自己撒谎。 纳兰言再一次崩溃了,因为对于她来说,转世之后的房鹤鸣和房越是两个人,没有太多的共同之处。 房越是一个活跃可爱的人,而房公子确实冷冰冰的,寡言少语,两个极端吧。 寡言少语的房公子和“沉默期”的房越有些相似之处,但是那个并不是真正的房越。 从那时候她就开始追查房越的生魂去了哪里,由此结识了冥界界主,准确来说,是由门主牵线搭桥才认识的。 纳兰言也很惊讶,魔界和冥界向来没有来往,门主是如何和冥界界主相识的,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 她肉身重塑之后,原先是没有异瞳的,可是在和门主还有冥界界主都双休之后,她的异瞳就出现了。 【异瞳者,必与两界通。】 纳兰言以前也听过关于“异瞳”的传言,但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直到她自己成为了异瞳的拥有者,她才知道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且也知道了,异瞳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得到。 不得不说,着实有些……离谱…… 言归正传,她在冥界界主那里并没有得到关于房越生魂的消息,渐渐地,她就不得不放弃了。 所以她后来开始关注着房公子,毕竟也是房越的转世。 她想让房鹤鸣这短暂一生能够平安喜乐的度过就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被一个低劣的地妖缠上,而且喜欢上了她。 纳兰言不能接受,她能预知到这个地妖后面会给房公子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纳兰言曾经和房公子打过一次照面,是在他偷袭军营的那一晚,纳兰言曾偷偷尾随他,被他发现了,还向他射了三只飞镖。 再后来,纳兰言在暗中推波助澜,让房公子知道了谢宛儿的真实身份,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并没有离她而去!这简直是大大出乎纳兰言的意料,她以为房公子会将谢宛儿扫地出门! 那时候面对这个答案,纳兰言不得不悲叹自己并不了解房越,更不了解房公子。 说起来,有一点很奇妙的是,房越的转世居然碰到了自己的转世——苏与。想来这个就是两个人冥冥之中的缘分,可惜,这个缘分来的太迟了! 在各自都有所爱之人的时候,他们相遇了,真不是时候。 纳兰言发现苏与根本没对房公子产生一点男女之情,而房公子竟然会动心,却选择了隐忍不发,他为了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又加上不想让苏与徒增烦恼,到了死,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 即使在面对苏渔,记起一切的时候,他也没有说。 纳兰言真的不明白。她真的不理解,如果房越和房公子有着共同之处,那么他们在“表达爱意”这一方面是否都是选择藏在内心呢? 最终,纳兰言还是没能做到护他一生平安喜乐的承诺。 房公子战死沙场…… 纳兰言以为他会选择转世,没想到这个傻男人居然愿用八百年的时光换守护谢宛儿一世,助她改过自新。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纳兰言气吐血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好像是很悲痛为什么房越没有这么用情至深的对自己……自己真的好失败…… 就算再生气,纳兰言还是选择去了冥界说情,否则冥界怎么会那么轻易的答应房公子的无理要求,一切不过都是纳兰言在暗中打点。 纳兰言以“阿言”的身份接近了房公子。 看着他在火中被灼伤的眼睛,纳兰言哭的不能自已。 她后悔了,后悔当初怎么就仅仅是让房公子知道谢宛儿妖怪的身份,她应该直接派妖界的小妖怪们把谢宛儿折磨致死! 纳兰言嫉妒这个女人,嫉妒她能得到房公子那么真诚的爱!!! 其实她在冥界打点之后,冥界不会有鬼欺负房公子的,毕竟都知道他是一个有背景的人,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过纳兰言还是不放心,她要亲自去黄泉陪房公子八百年,让他感觉这个漫长的八百年不是那么难以度过…… 要说那时候的房公子真真是“不成鬼样”,从火海出来之后,仅仅是烧坏了眼睛,这也是纳兰言偷偷护着他的结果,否则他的身上早就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了。 房公子一开始很沉默啊,不爱说话,人死了,心也死了,死气沉沉的。纳兰言看到了那个特殊时期的房越,所以她发誓一定要带房公子走出来,故而,她就不停逗他笑,还偶尔吃他豆腐哈哈,这一点完全是出于私心。 一边治疗他的眼睛,一边带他走出“困境”。 事实证明,纳兰言做到了,房公子逐渐变得开朗起来,还会同她打趣了,天知道,她当时都差点儿激动的死掉! 对于房公子要去人界守护谢婉儿,这件事既然已经成了事实,不能改变了,纳兰言也只有随他去了,不能再劝阻些什么,毕竟事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呢,也不可能一直守护着他的,所以就只能教他一些防身之术,好让他在人界可以保护好自己。至于能不能保护好谢婉儿,这个她就管不了了。 800年的时间说长也很长,说快也很快,对于而言,时间都变得不重要了。 800年的时间走到了终点,房公子终于要离开黄泉,去到人间。 纳兰言纵然心中再多不舍,却也不能阻拦他。只能任由着他去了,而自己也不敢出去见他最后一面,说实话是生气吧是真的,气都不想再看他。看他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纳兰言真的要气的快疯掉了。 可是气性再大,也难以规避口嫌体正直。 纳兰言偷偷的看了一眼房公子离去的背影,从心里祝愿他愿望达成…… 可是……造化弄人…… 纳兰言不想提这段痛心事,她再一次看见房公子死在自己的眼前,又是和这个谢宛儿脱不了干系! 不过幸好,谢宛儿已经魂飞魄散,这个结局甚得她意。 再说房公子魂体消失之后,纳兰言本来想补救一下的,却没有找到,房公子的魂体凭空消失了。 自己当初赠予他的蓝玉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纳兰言觉得不合理,所以她很快想到,房公子的魂魄可能会有心人收走了,和那个消失不见的生魂结合了也说不定! 这么说,她又能再一次见到房越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纳兰言再一次变得极度疯狂,所以她又着了魔一样的到处寻找…… 然后,找到了傅韵。 苏与一脚提醒她,纳兰言迟钝的醒过来,刚才她把所有的经过都回忆了一遍,回忆中有些片段还是很美好的,她不经意露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苏与被这抹不该出现的笑容,刺痛了眼睛,她变出长剑,一剑刺入纳兰言的肩膀。 “啊!”纳兰言吃痛的叫了出来,她痛得直发抖。 苏与又把剑毫不留情的抽出来,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你说现在好不好,房越爱上你的时候,你被囚禁在这里,而他现在不知道我是苏与了,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的,我很感动呢!” 阿言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些又能怎样呢?“你不要你的林砚哥哥了吗?”阿言反问。 “我要啊!”苏与大方承认,“不过这不妨碍我会折磨房越呀,我就要你看着他痛苦,看着他饱受折磨,这样我才开心啊!”苏与歪着脑袋,用最甜的笑容,最甜的声音说出这段话。 阿言知道她不会折磨房越的,毕竟他也是房公子,阿言不相信苏与能这么狠心。 “不信是吗?”苏与继续甜甜的笑嘻嘻着,扬手变出一个自己刺伤房越的片段。 这个片段是自己让傅韵配合出演的,当然是假的刺伤,不过为了让效果逼真一点,苏与可费了不少时间。 画面一闪而过,虽然很短,但是阿言清楚的看到房越被苏与刺伤。 她赶紧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纳兰言告诉自己现在一定要冷静再冷静,不能被虚假的幻象所迷惑! 这一切一定都是苏与制造出来的幻象! 苏与现在夺走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所以可以说是所向无敌,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自己虚弱无比而无法反抗的原因。 那天没躲开那一箭,就是因为苏与在暗中已经大部分吸收了她的修为,所以她才没有反应过来那把箭直直的射向了自己,否则也不至于会重伤。而这些她一直都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加了那层封印的缘故,她以为法力突然变弱是正常的。真是失策,失策啊!!! “是不是骗你的,你以后就知道了。”苏与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吐息。 第四十六章 因 阿言躲开头,深怕苏与碰到自己。她记得苏与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性情大变,实在是捉摸不透! 苏与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回到乂阁里,傅韵拿了本书在看着,她背着手,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发现他在阅读人间的男女情爱话本小说。 苏与忍不住笑出来,傅韵连忙把书藏起来了,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藏到哪儿去。反正都被发现了,他干脆不藏了,气呼呼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都没有声音。” “方才才回来的,见你看书看的认真,便不忍心打搅你。”苏与略显俏皮的说道。 傅韵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摊开书继续看起来,嘴里嘟嘟囔囔:“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没想到你竟然有偷窥别人的欲望。” “我可没有,你不要胡说!明明就是你看的太入迷了,没有听见脚步声。” 傅韵“呸”了一口,说道:“你走路没声音你不知道吗?!” 苏与不承认:“我又不是飘着来的,如何没有声音。” 傅韵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骂她,但是偏偏又骂不出口,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非常无奈的吐槽:“你呀!真真是被林砚宠坏了!” 苏与笑容一僵,随即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了!林砚哥哥就宠我,你嫉妒呀?” 傅韵气的要跳起来打她,刚举起书,苏与就立刻一跳三步远。 扔出去的书砸了个空气,傅韵看着苏与嘚瑟的不行的样子,气的坐在地上叉腰瞪着她! 这个丫头,等回去以后,要让林砚好好教导教导教导她! 掉在地上的书似乎掉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苏与收起笑容,伸出手,书册和那个掉出来的东西飞到了她的掌心。 傅韵看到她拿起那个薄如蝉翼,还有点透明的“纸张”。 怪不得他刚才在翻看的时候没有发现,这样一个比纸张还要薄的东西夹在书册里面,谁能发现! 苏与细细阅读上面的字迹,结果发现写的是古代的文字。她承着上一世的记忆,也未能认全这些文字,看到这些字是远在她出生之前的。 “傅韵,你来看看能否读懂?”苏与把东西递给他。 傅韵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三列文字,从右至左阅读。说实话他以前研究过古文字,不过没两天就不感兴趣了,他做事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的,如果林砚在的话,想来会看得懂吧。 傅韵原本以为自己也看不懂,没想到这些文字他竟然都认识!看来是第一世的文字,所以自己才认识的。 他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来纳兰言,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在硕大的月亮之下,一曲红绡随风拂动,那个身影真的妖艳至极! 苏与发现他盯了半天,心思却飘远了,眼神空洞,她抬起脚踩了他一下,突如其来的痛觉立马把傅韵拉回现实。 “你在想什么?”苏与明知故问的问道。她看傅韵刚刚的微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韵这次倒是没那么生气,一字一句念出上面的话:“事以至此,恩已净,从今往后再无瓜葛,幸识纳兰。吾等欲往闻人家,在此告知。” 念完。 苏与不禁十分疑惑,“闻人家是谁?” 傅韵一边卷起纸张,一边说道:“你难道知道‘幸识纳兰’是什么意思?” 苏与冷笑一声,微微歪着头,用手戳了一下他胳膊,“你不会以为这个‘纳兰’指的是纳兰言吧???” 傅韵儒了儒嘴巴,没说话。 苏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吃味了,如果纳兰言知道的话,应该会开心死吧! “你这个笨蛋,这个‘纳兰’指的是风乂,风乂原姓‘纳兰’,所以指的当然不是纳兰言!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苏与显得有些吃惊。 傅韵点点头。 苏与却摇摇头,显得有些失望,“傅韵哥哥!房越他不知道这个很正常,因为风乂不信任他,。而你,傅韵,身为魍魉局的副局长,居然也不知道敌人的本命,这种过失,是否可以定义为严重的不负责任?!” 傅韵再也忍不住了,喷了一句:“你放屁!” “噗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呀!!!”苏与笑的前仰后合,跟着傅韵离开的步伐,“你居然会骂人,说脏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韵听的头疼,干脆捂起耳朵,心里没由来的十分烦躁! 苏与捂起嘴巴,不笑了,转而问道:“所以,闻人家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傅韵坐在风乂曾经坐的那一把椅子上面,看着手上的线索陷入沉思。 纳兰指的是风乂,这封书信落款也没有名字。信中提起“恩”,这个“恩”是什么恩,写信之人如何报答的? 风乂除了对我和纳兰言有恩,还对谁有恩? 苏与靠在桌沿边上,拿过那个纸张研究着。“我想说,这个纸张很特别,你能认出这些文字,并不是因为你是傅韵的记忆,而是房越的记忆,所以这个古文字是处在房越那个年代的。” 傅韵看了她一眼,苏渔虽说不笨,但是反应没有这么快,所以现在是苏与的性格决定了大部分。“是这样的,没错。”傅韵承认。 苏与点头。拇指和食指夹住纸张,轻轻磨搓,“这个质地非常的光滑,而且不会透墨,且又薄如蝉翼,以房越那个年代是造不出来这样的东西的。而且这个东西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判断是纸张,还是其他的。如果说是纸张的话,以当时的人类技术不可能造出这样的东西,所以这个东西并不是人类的,故而……只有一种可能,是魔族,妖族,或者是冥界的产物!!!” “不可否认你前面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最后的冥界是怎么回事??”傅韵发出疑问。 “嘿嘿!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咯!”苏与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她当然不会说纳兰言和两界界主双修的事情,傅韵要是知道了会气到倒地不起吧,头上好大一顶绿帽子!不过如果这个能让他和纳兰言之间那仅剩一点的温存感情破灭的话,苏与是不介意说出去的。 这个事情后面再说,苏与会让它在该它发挥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傅韵无语,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追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东西。 “你快想一想,魔族和妖族之间有什么联系?”苏与引导着他。 傅韵托着下巴,拿起一支毛笔转着,“这个还用想吗?妖界之主本身是魔族中人,这点联系还不够吗???” “不够,你再想想其他的,光凭这一点,无法判断出是谁给他写的信。” 傅韵又想了想,说道:“和他有关系的人多着呢,说不完的。” 苏与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想捶死他,行举起拳头,却又放了下去。“你再好好想一下,捡一些重点妖怪来说吧!这个是一个关键的线索,没准能让我们找到从这里出去的办法,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傅韵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暗下去,他托着下巴,继续思考道:“鸿城,云起,紫嫣,九尾,凤逆……” “九尾,凤逆?是那个四大座下杀手吗?”苏与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嗯。”傅韵说道:“你怀疑是他们写的?” “是的呀!他们最有可疑性了!”苏与走了起来,说出自己的想法,傅韵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当时为了给鸿城报仇,所以派出他们几个人,当时凤逆等人在修炼,为了此事出关,损失了一百年的修为,这不是还恩吗?否则谁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啊!故而,事情完成之后,凤逆等人全身而退,还写了这封信给风乂,说明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帮他办事,然后再说明了,他们换了个地方修炼去了,闻人家,并把地点告诉了风乂,从这点出发也是让风乂不要担心。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傅韵愣了一下,道:“你说的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缺陷,但是你说的这个恩又是什么恩呢?他们报的又是什么恩呢?我觉得需要这点需要解释一下,也需要解释清楚了,才能更合理的把这件事情衔接起来!” “对于究竟还的是什么恩这件事儿,我也不太能解释清楚,根据我脑海中很模糊的回忆来看,似乎是他们之间有些渊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既然这点渊源是存在的,那么解释起来也是合理的。而且功成身退之后,林砚也曾到处寻找过他们的踪迹,都没有寻找到,你不觉得这点很符合吗?” “嗯?”傅韵还是有点儿疑惑。 “闻人家是一个连你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不是很神秘吗?所以查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没准儿他们就躲到了这个闻人家里面去修炼去了,你们找不到,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你不觉得这个很奇怪吗?而且这个解释也非常合理。”苏与耐心的说道。 对于这一点傅韵不可否认,苏与说的没错,当时凤逆杀了苏与之后就消失了,林砚为了报仇疯狂的去寻找他们4个人的下落都没有找到,仿佛凭空消失了一半,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傅韵印象太深了,因为他也参与了寻找,这4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踪迹。 他们一度以为凤逆等人是去了“众生灵”,但是想一想又不太可能! 众生灵是何等神圣的存在,不可能会让妖怪流窜进去的。而且众生灵是一个超脱六界的存在,又很难寻觅到出入口。若不是魍魉局史书中记载了这个地方,并加以解释与描述,傅韵很难相信众生灵的存在! 【众生灵】一个能看到未来,看到过去的神奇地方!六界之内的所有事物,在众生灵都是透明的!而且他们能轻易扭转六界所以时间点发生的任何事情! 听起来十分恐怖! 傅韵想象不出来,六界之内还能出现第二个“众生灵”,而且这个地方还叫“闻人家”,实在是笑话! “我知道一个叫众生灵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超脱六界的存在,但是六界之内的人是很难进入的,而且书中从未记载过他有过出入口,难道说这个人人家是和众生灵一样的存在,不过他是在六界之内吗?” 苏与第一次听闻“众生灵”,“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存在,那不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人所说的,高维生物!高维生物看低维生物如同看一个果冻一般,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傅韵也读过人类的一些科学刊物,所以也明白苏与所说的高维生物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这个闻人家会不会是这个人仿造众生灵的一个仿造品?”苏与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傅韵心惊,“不无可能!” 两个人难得意见一致。苏与点点头,“所以我们在这里的所有举动他都是知道的,没准儿现在我们手中拿的线索也是他故意扔给我们的。” 傅韵明白苏与所说的“他”是谁,是制造这个地方的人,没准他此时此刻正在看着他们讨论。“不过难道闻人家指的就一定是现在这个世界吗?我觉得不一定吧,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呢?”傅韵又问。 “我也不知道,推理着推理着就突然推理到这儿了,总觉得可能跳过了些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推理是正确的,或许【闻人家】指的不一定是现在这个世界,但是意思是差不多的。”苏与说。 “其实我也觉得闻人家指的不是咱们现在这个世界,但是你得出的结论可能是对的,不过中间咱们应该跳过了些什么东西,直接得出了这个结论。现在咱们最主要的是先去打听一下这个闻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历比较好!如果按你所说,这个线索是他故意抛给我们的话,那关于闻人家他也会抛出一定的线索给我们的!”傅韵说。 第四十七章 因2 “这个闻人家的线索会隐藏在哪儿呢?从何找起呢……”苏与想了会儿。 傅韵继续转着毛笔,“出去打听打听吧,总之是不可能藏在这些书里了。老套路玩多了,就没有意思了。” 苏与并不这么认为,“你凭什么认为人家不会故意为难我们,把下一个线索又藏在了这几千册的书中,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巧合,线索刚好就在你随手拿的一本书里,依我看,是被故意放进去的。所以接下来他可能会继续刁难我们,把线索放在书册里,让我们一本书一本书的翻看!” 傅韵听的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这么变态的想法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真会折磨人,我愿意称你为种花家折磨第一高手!” 苏与忍不住笑出来,“这就折磨啦?我还有更绝的法子。” 傅韵来了兴趣,笑道:“你说说看。”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把第二个线索放在书册里,然后让他们去找,等他找到藏有线索的那本书时,再使个坏,把线索转移到另一本书里面。这样的话,他们找到吐都找不到!” 傅韵忍不住拍手称绝,“你真是个天才,那他们找不到线索的话,就不会找了呀!” 苏与摇摇手指,“当然不会,他们会继续找,因为我会告诉他们线索就在书里,如果找不到,他们就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所以,他们会继续找,一直找到死!” “这个世界上真会有这么蠢钝如猪的人吗?”傅韵不禁反问。 苏与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拒绝参与这场游戏,给予线索者不过是想在这场探索游戏中找到胜利者那一种操盘的快感和掌控欲望罢了,如果猎物不听从安排,那么这场游戏将会变得索然无味!” 听完这番话,虽然不得不承认有几个可取点,但是其中的漏洞还是很大的。苏与继续反驳:“猎物不动,作为游戏的掌控者,执行者,当然有几百种方法让这场停滞的游戏重新运转起来!” “呵!”傅韵低头冷笑一声,“如果一把烧毁藏有线索的所有书册呢???” 苏与语噎了一下,因为她没有想到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去把主权掌握到自己的手里,因为她一直都用游戏掌控者的思维去思考这个游戏如何进行下去的!所以没有从猎物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傅韵所言不无道理。她收起嘴角轻蔑的笑容,“那这场游戏会变得更有趣。” “如何更有趣了?”傅韵表示自己不理解,猎物都不愿意将这场游戏进行下去了,如何会变得更有趣??? 苏与搬来一把椅子,十分潇洒的坐了上去,架起二郎腿,与傅韵面对面坐着,她在桌子这一面,傅韵在桌子那一边。 “这时候身为游戏掌控者的我,自然会扔出相应的筹码!”苏与说。 傅韵问:“什么相应的筹码?” 苏与:“自然是让猎物感兴趣的筹码了,然后迫使他把这场游戏继续下去。”她显得自信满满。 傅韵倒是挺镇定的,支起额头,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如果猎物是一个无欲无求,毫无筹码的人呢?” “傅韵,你觉得可能吗?身为六界中人,怎可能做到无欲无求?” “你说得对。”傅韵显然是从猎物的角度和苏与辩论的。 “所以,这场游戏,注定是游戏掌控者赢了!”她一甩手,似乎是有意说给那个暗中掌控全局的人听的。 “不,是猎物赢了。”傅韵否定了苏与得出的结论。“既然你说抛出筹码,迫使猎物继续将游戏进行到底,从这一点来说,你显然是为了玩弄这个猎物而创造了这个游戏,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猎物配合游戏一直进行下去,所以你针对的也就是猎物,故而,猎物一死,游戏就仅仅是一个游戏了,失去了任何意义,不是吗?”他懒懒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望着苏与。 苏与再一次无话可说,甚至不会理解这种“荒唐”的想法,她真的觉得这个想法十分不可取! “你怎么可以因为游戏玩到了死胡同,就不想把游戏进行下去,试图自杀呢?你在烧毁书册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小部分的主动权,你可以充分利用这部分主动权!” 傅韵摊手,表示道:“这一小部分意义不大,只是更改了游戏机制罢了,虽然掌握了短暂的主动权和控制权,但是纵观全局,后面依然会把自己带到另一个被动的局面,就像你说的,你可以扔出筹码,甚至,可以制定一个全新的游戏规则,而猎物只能被动的接受!” 苏与扶着额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有一些的生气,大概是真真切切被这场论战带入进去,而此时此刻,自己就是那个游戏掌控者! 作为游戏掌控者,她当然不可以接受猎物死亡这件事!傅韵说的没错,这场游戏就是为了这个猎物所打造,所以猎物一旦死去,这个游戏将毫无意义!作为游戏的掌控者,她坚决不能让猎物死去。 苏与抬起头来,说道:“既然作为游戏掌控者,我能掌控游戏,当然也能掌握猎物的生死!” 傅韵忍不住嗤笑:“你拿什么掌握?在这个游戏里面,最难掌握的就是猎物的生死!” “我不认同,时时做到监控,如何不能避免猎物死亡的发生?!!” “苏与!你不是神!”傅韵一语中的,打破了苏与自以为的完美无缺的计划!“就算是神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的监控吧,除非你找好几个轮班制,就算如此,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没有一点失误的发生,所以……是猎物赢了。” “猎物死了,也并不代表是猎物赢了,只能说明,这是一个平局!”苏与不服气。 “其实就是猎物赢了,你刚才过于激动的反应生动的表现了游戏掌控者在面对游戏失控时候的反应,猎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他自己的选择,遵从了他的意愿,对他来说是满足的,而你输了,输在没能做到百分百的掌控,甚至输的一塌糊涂!” 苏与再也无力反驳了,她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去反驳了。这是一个死局,彻彻底底的死局,除非能复活猎物,可是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凄惨吗?” “凄惨吗?我不觉得,对于游戏掌控者来说是个悲伤的结局吧。” 苏与眨巴眨巴眼睛,她需要重新思考一下问题的关键,“猎物得到了两次主动权,一次是烧毁书册,一次是杀死自己!” 傅韵点头,“苏与,我们现在是猎物,我们应当更多的从猎物的角度出发去看待这个问题。虽然我说的这个结局,是在猎物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选择,但是还有一种解决方法。” 苏与看着他,眼中露出迷惑的目光,“什么……” 傅韵试图引导她,不能让她一直从游戏掌控者的层面去想着怎么折磨猎物,而是要面面俱到,两方面都要考虑到,才能破解这个死局! “苏与,我们现在就是猎物,和我们刚刚讨论的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对于现在这个游戏掌控者来说,我们是两个猎物,两个猎物为了避免死局,也为了避免你说的寻找藏在书册中线索,这个死局,我们现在应该????”傅韵用一种迫切的眼神看着苏与,希望她赶紧展开猎物角度的思考,做出自己的选择。 苏与恍然大悟,她看向四周陈列的书柜,上面有成百上千的书册,喃喃道:“为了避免找线索游戏,我们应该避免这样情况的发生,所以要烧毁书册……掌握主动权……”逼迫游戏掌控者扔出筹码,或者另一个找线索的方式。 后面这一句话苏与没有说出来,而是放在心中,傅韵通往心知肚明,明白她后面要说的东西。 正说着的时候,书柜燃起熊熊烈火,大火凶猛的吞噬着那些可怕的书册。 没有了这些书册,就能解决死局! 是苏与放的这把火,这把火来势汹汹把破败的乂阁烧的一干二净。 在黑夜里,火光冲天,附近民居的百姓都被惊动了,自发的配合官府的人来救火。 而始作俑者,苏与和傅韵正站在人堆里看着热闹。 “好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了。”苏与望着被火焰吞噬的乂阁,摊开手表示很无奈。 傅韵松了口气,这个承载着他所有不愉快的地方终于消失了,还是自己亲手毁灭了它。“这是一个新的开始,线索无处不在。”傅韵这么说着,拉住一个前去救火,手里还端着水盆的百姓,问道:“打扫一下,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如何起火了??”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破楼在这儿很多年了,也没有走水,今个儿好端端就走水了,也是见了鬼了!” “那这个以前是什么地方?”傅韵问。百姓回答道:“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地方,叫做乂阁,已经破败几十年了。” “哦,多谢~” 方才那个百姓的回答还在耳边回荡,“已经破败几十年了吗?”傅韵觉得时间线不对,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绝对不会超过一年,怎么会已经过了几十年??? 苏与也觉得十分奇怪,“难道时间线被推移了吗?我的意思就是,我们本身没有变化,变化的是这个世界,掌控者把时间线往后拉了几十年!所以我们见到了几十年后的乂阁。” “可是我们一觉醒来,这附近都没有很大的变化,唯一变化最大的不就是这个乂阁吗?”傅韵说。 苏与想起自己在关于云国的那本历史书上看到过关于洛国的短暂记载,只言片语,说的是洛国曾一度经济发展遭遇瓶颈期,发展一直停留在某一个现状,所以,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呢?! 苏与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傅韵听,他也同意了这个解释。所以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周围都没有任何变化。 “掌控者拉动时间线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苏与不明白。 这点傅韵也想不通,“兴许他有什么特殊目的吧。” 两个人没再继续往下细想,因为也想不到任何答案。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把乂阁烧成一个废墟,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才慢慢熄灭。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高楼! 乂阁的消失,顿时觉得这个城中的风景都开阔了许多,风都流动的更快了些。 苏与和傅韵开始着手打听“闻人家”的存在,但是显而易见,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打听到的。 在京都一直问不到结果,这就说明了“闻人家”并不在京都,所以打听不到。苏与决定离开京都去别的地方打听,至于去哪里打听,这个就一路南下,随缘好了。 关于一个问题,苏与一直没弄懂,她问傅韵,在桃花村的那天,为什么阻止阿言吃那个点心。 彼时,他们正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边树木郁郁葱葱。傅韵背着手,想了想,“因为那个是祭品呀,是给死人的祭品。” 苏与吓了一跳,庆幸当时的阿言没有吃,吃祭品那得多晦气呀! “是给谁的祭品?”苏与问道。 傅韵随手折了一支路边的狗尾巴草,手里总是要拿一些东西才习惯。 “这个你要问问吹雪吧!你问我,我可不知道。” 苏与惊道:“吹雪都死了几十年了,我怎么问呀,去阴曹地府问吗?再说了,去阴曹地府问,那也问不到呀,人家说不定都转世投胎了,都不知道几岁大了。” 傅韵哈哈哈:“谁和你说吹雪死了?” 苏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当年阿言不是已经把吹雪解决了吗?” 傅韵摇摇头,“没有呀,吹雪其实没有死。” 第一百四十九 番外 邺国刺客篇(吹雪) 人间绝色公子哥爱上普通女孩子的故事,自卑的女孩子都快听听呢! 在傅韵震惊的目光中,苏与不知道从哪儿端出一盘瓜子,开始嗑着瓜子,喝着茶,听吹雪讲故事。 傅韵咽不下这口气,毅然决然的加入其中,他怕苏与一个人吃不完这盘瓜子,主要…… 【吹雪的回忆】 “我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与他们不同,所以更像是一个怪物,我曾经怀疑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丢弃的吧。” 苏与吐了瓜子壳,在心里暗暗吐槽,你应该肯定一点,不是怀疑,自信一点,用肯定的语气,你就是这个原因被遗弃的。 “我从记事起,就在一个山上的道观里,道观里就我和师父两个人。约莫是这座山太高,或是我们的道观太破了,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不过这样也好,师父说他喜欢安静,故而来此清修,香火虽少,却图了个清静。成人冠礼之前,我从未下过山,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仅仅通过一个每个月给道观送菜送米的伙夫描述,他每次来的时候都要给我讲许多山下的有趣之事。” 忽然听吹雪用这般苍老的沙哑之声说着小时候的事,苏与心中很不好受。自己也会老去,而林砚会永远是年轻的模样……“你后来难道吵着要下山吗?”苏与插了一句。 “不是。”吹雪摇摇头,“我这个人向来无欲无求的,或许是受了师父影响的缘故,纵然那个伙夫把山下的世界描述的多么有趣和生动,我也不曾为之所动。每日清晨起床做早课,打扫道观,练武,也是过的十分充足。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苏与也想起了师父,没有离开长镜阁之前,她的生活和吹雪竟然意外的相似,现在想想,竟然是如此的怀恋,并未觉得无趣。把日复一日的生活过成有趣的样子也是一种本事。 “后来你是为何下山的呢?”傅韵问道。 吹雪回忆道:“师父让我下山历练。他说山下的世界能让我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所以我就下山了。” “师父同我说,让我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便可,所以下山之后我便四处游历起来。在道观里的时候风景单一,每日见的也都是相同的风景,故而若是说山下有什么吸引我之处,那可能便是不同的风景吧。” “我从这个国度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国度,见到了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也见到了人世间的千姿百态,尝到了酸甜苦辣。” “等等。”苏与打住他,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连忙问道:“那你是如何维持生计的呢?毕竟在山下的生活总需要钱财嘛!” 吹雪笑了笑,苏与觉得这年龄段的他爱笑的多,不知是为什么。 “实不相瞒,临下山前,师父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专心游历,莫要为了钱财而烦恼。那笔钱大概也够我花个半辈子吧,省吃俭用的来说。总之我这个人向来是无欲无求的,所以靠着那银子也是花不完的。” “厉害!你师傅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老来的时候才会得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山上这么一个冷清的道观里来清修,然后捡到了你,带着你这个小徒弟一起修炼!”苏与一边说一边点头,显然十分肯定自己的说法。 吹雪为自己添了茶,饮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道:“这倒不是,这钱是师父攒了一辈子的,其实师父一直都在这山上清修,不过年轻时也是在山下游历过的,最后还是回到了道观。” 苏与“唔”了一声,继续嗑瓜子。 “后来来到了邺国,这是一个被称之为“刺客国度”的国家,扬名在外,我很是好奇。下山之后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过手,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是如何的,说起交手的话只跟师父打过几次,我从来都打不过他。” 苏与在心里暗暗惊叹,吹雪本身就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实力居然丝毫不输于纳兰言和房越,甚至可能会比他们更好一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开挂一般的存在!可以说就是武侠小说中的金手指男主吧!!! “不过师父和我交代过,也不要轻易和别人动手,所以在来邺国之前,没有和别人交过手,来了之后,一战成名,可以这么说。但是一战成名之后,话说,真是惹来了不少麻烦,故而我又躲了起来,躲到了村子里面,也就是在那儿遇到了喜乐。” “喜乐?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吗?”苏与问道。 “嗯!”吹雪说到这儿,他的笑容更加深了,连着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许。 可能这个就是最真挚的爱情吧!苏与默默想着,眨巴眨巴眼睛,唉,想念林砚哥哥了,感谢林砚哥哥的出现,让自己相信了爱情的存在!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了四个字——‘在下吹雪’!她听着,愣了半晌,然后说了一句‘我叫吹牛’。”吹雪捧着茶盏“噗嗤”笑出来,扶着额头,陷入了甜蜜而有趣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吹雪’这个名字是师父帮我起的,他说我的头发就像冬日里的白雪一样,而且他也是在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冬天里捡到我的。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苏与吐槽了一句:“也可以叫雪见哈哈哈哈。” 吹雪一个古代人自然是不知道她说的雪见是谁,说道:“这也是个好名字,不过我更喜欢我现在的名字,吹雪。” “平安喜乐,我想她的名字是出自这里。喜乐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特别特别普通,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几次相见之后,我就注意到了他,她在我的脑海里挥抹不去,就好像烙上了一个印记,怎么也都粉饰不掉。渐渐地我就想靠近她,她从来不嫌弃我这一头怪异的白发,还说我简直是不想这个尘世的人,我对她说,她其实也不像这个尘世的人,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答不上来,我就感觉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问题,脱离了这世俗。她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托着下巴,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一个小月亮,眼角下的那个泪痣十分夺目,我几乎被她吸去整个心!从那之后,更是忘不掉她,拼了命的想要靠近她。” “她出生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有一个弟弟,自然是叫‘平安’。她的父母是一对非常温柔、勤劳的夫妻,也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对他们兄妹都一样的宠爱,所以喜乐才能拥有这么可爱善良的性格。” “喜乐的父母也知道了我,起先还因为我的白头发而感到十分诧异,以为我是什么坏人,不允许喜乐和我来往。不过在了解我的身世之后,对我生出几分怜悯之心,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再故意阻止我和喜乐来往。” “似乎是连她的父母都看出来我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可是这个小笨蛋并不有看出来。故而,我迷茫了好长一段时间,思考这个小笨蛋是不是喜欢我,如果喜欢我,我就向她提亲,如果不喜欢我,我就闭嘴不谈,怕她知道我对她心存爱意之后便对我刻意疏远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打探一下喜乐的想法。” “在这儿,我想到了一个人,那是喜乐的弟弟,平安。我从镇上买了许多小孩子爱吃的点心,询问平安,他的姐姐对我是何感觉。平安那时候才三岁,一个小孩子,啥都不懂,结果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还被他套了话,问我是不是喜欢他的姐姐。我说,是呀!他拿着点心吭哧吭哧的跑了,回到家就扯着大嗓门的和喜乐说——‘姐姐,吹雪哥哥喜欢你!’喜乐当时在做饭,听到这句话,起初还不相信,假装生气的骂平安,让他不许胡说,平安舔着麦芽糖,摇摇头,说:‘这是吹雪哥哥亲口和我说的,没有骗姐姐。’我在门口站着,紧张万分,等着喜乐的反应,却听到惨叫一声,我紧张的立马冲了进去,喜乐站在灶台边抬着红红的胳膊,我捧起来一看,原来是被热油溅到了,我吹了吹。喜乐的耳根快速的红了,她把我推了出去,还说不给我进来,我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想起她胳膊被烫伤了,我又飞快跑到城镇上给她买了烫伤药,送了过去。想起她的叮嘱,却又不敢进门。” “忙完农活的喜乐父母回来,看见我蹲在门口,这太阳底下,晒的我晕乎乎的。他们要带我进门,但是我想到喜乐说不给我进去,我便不敢进去,要得先征得她的同意,喜乐父母一听当时就乐了,先是进了屋,然后问了一下喜乐的意见,说是喜乐同意我进去了,我这才进了屋子里,顿时感觉凉快了许多,然后把从镇上买来的烫伤药给了平安,让他交给喜乐。” 虽然确实真是一个平平无奇,而且很平淡的故事,但是不知不觉听着就觉得引人入胜,听着听着苏与都忘记嗑瓜子儿了。 “我和喜乐后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还多亏了他弟弟平安误打误撞的就这样替我表白了心意,而且喜乐也是喜欢我的。喜乐父母也并没有反对,我便向他们提出了要娶喜乐,但是他们为此感到有些担忧。我并不明白担忧何处,喜乐父母如实告知说,因为我现在并没有经济来源,就算是用师傅给的钱也只能过上大半辈子,而且以后是两个人生活若是有了孩子,开支只怕会更大。我听到这儿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只是担心我以后不能给喜乐更好的生活,我想这也是不能坐等吃山空,可是我身无长技,也不知该做什么好。” “好在手头剩了一些钱足以经商,我便开始学习去经商,约莫是我可能有经商之道吧,生意渐渐也就做大了起来,攒够了钱可以娶喜乐,接下来靠着这个小店铺生活,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苏与听到这儿已经开始担忧了,后面肯定是不好的故事,按照严谨的老套路来看,后面肯定是要开始虐男女主的,然后虐的死去活来,死去活来,大结局才能在一起的那种。 而且对于现在这个言情故事,男女主大结局都没有在一起,女主在这样的花季妙龄就已经走了。苏与甚是不忍心,但是又特别特别好奇,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了,不由自主的揪紧了傅韵的衣裳。 “结果谁知道后来突发变故,店铺经营不下去了,我便及时收手了,卖了店铺,回到了桃花村,准备造个新的大房子,把喜乐一家都接过来。” 好了,接下来肯定是故事的虐点,苏与已经开始害怕了。虽然她自己的故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但是她见不得别人得不到好的结局。 “新房子造起来,我和喜乐也拜了堂,正式结为夫妻。我想着许久没有回道观了,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父,然后带他下山来走一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师父也能和他住在一起,但是想来师傅是不会答应的。” 苏与不由自主地咬紧了衣裳,她大胆猜测吹雪回去之后,师父会不会死了,道观也破败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心灰意冷地下了山,结果自己的新家也被人抄了,老婆也死了,全都没了,一无所有,为了复仇,所以他才跟了白宁…… 傅韵被她咬的疼了,皱着眉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为什么突然咬着他的手臂不放? “我回到了道观,师父依然在清修,几年未见,他的白发又增了许多,不过身体依然硬朗。我同他说了我娶亲的事情,他十分高兴,我邀请他同我一起下山,不过师父拒绝了。” 第一百五十章 番外 邺国刺客篇(吹雪) 苏与听着松了一口气,还好剧情并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那种悲惨剧情来进行。不过接下来要看春雪回到新房里,是否也是这样一幅平态之景呢。 “师父询问了一些我在山下的见闻与心得,甚是满意,叮嘱我要好好对待妻子。此行见师父安好,我便安心下了山,回到了家中。” “谁知家中被洗劫一空,值钱的的东西全部都被抢走了。不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但见家中之人并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很多。喜乐和我说桃花镇上来了一群匪贼,占镇为王,每到晚上的时候就会烧杀强掠,官府也无能为力。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桃花镇的情形变得一团乱。” “你没想过要带着喜乐一家搬离这里吗?”苏与问道,如果换做是她,绝对不会再住在这个地方。 “想过,所以我提出要带他们去往云国建立一个新家,他们虽然不舍得这住了很久的桃花村,可是邺国已然不再安全,喜乐一家也只能同意了。” “云国地大物博,隐居在山林之中,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再好不过的。” 邺国和云国离得太远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所以才会发生意外?苏与这么想着。 “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喜乐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无法形容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吹雪叹了口气,笑容淡了一些。 没听说吹雪有孩子啊,看来这个孩子也没了……苏与和傅韵面面相觑。 “因为喜乐有孕,不能长途奔波,故而我们为了安全考虑,暂且留了下来,打算等喜乐把孩子生了之后再去云国。桃花村离城中还有段距离,想来受影响会小许多。既然决定暂时不走了,又加上后面需要大量的银两,做生意是做不了了,我用余下的钱,一部分给了喜乐,一部分买了一把弓箭,打算去山上打猎,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因为一去山上就要去几天,我不在家,喜乐父母就代为照顾她,我再三叮嘱他们晚上要早点熄灯休息,关紧大门。就算如此,还是不是很放心,我便在家门口布置了一些机关,以防万一,然后就上山打猎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喜乐的父亲在山上砍柴,摔了一跤,找了许多大夫来看,也看不好,不治身亡了,没过多久母亲也随之去了。你难以想象连续失去两位至亲的痛苦……”说到这里了吹雪停了会儿,看向窗外。 苏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透过方形的窗户,外面就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树叶在春光里被风吹动,空气里好像有油菜花的香味。 茶冷了,傅韵添置了水,重新煮茶。 吹雪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在一个冬天,外面下着好大好大的雪,喜乐要生了,大雪封路,很不好走,我跑进城中找稳婆,她们都因为雪大拒绝了,我出了高价才请到了一位稳婆,因为路很难走,稳婆走的很慢,我实在是等不及了,背着稳婆一路跑了回去。稳婆看了喜乐的情况,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问我是保大还是保小。喜乐难产了,孩子和大人只能二选一。我果断选择了大,我要喜乐,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她没了,什么都没了。可是喜乐坚决不同意,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可能以后再也无法生孩子了,所以她坚决要保小孩。阿言,你会理解这种有苦难言的感觉吗?我真的很害怕失去她,我说‘我只要你,孩子不重要。’可是,喜乐铁了心的要保孩子,我那一刻真的崩溃了,我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依她,可是这次真的做不到。” “所以后来是保了大人还是小孩?”苏与咬着胳膊,她不知道,这不是她的胳膊,而是傅韵的。 “小孩……喜乐执意如此,我拗不过她,答应了……那是我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决定,哪怕喜乐以后恨我,打我,我都应该保她,而不是听她的话。”吹雪说的十分无力。 确实很无力,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身心俱乏吧,突然一堆糟糕的事砸在头上,原本天大的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从吹雪的描述来看,他对那段过往不愿意过多的侧重,说的过于轻描淡写,表达的更多的是悔恨。 “她死了,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她说想埋在那个树下,因为小时候喜欢在那树下玩耍,感觉到很开心,以后葬在那里也会很开心。她给我留下了一个儿子,我儿子出生的时候也是一头白发,连睫毛都是白的。出生三天之后,也死了。” “……”苏与松开胳膊,“生病死的吗?” 傅韵趁机收回胳膊,躲过一劫。 “不是,就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没有了呼吸。或许是他不属于这个地方吧。”吹雪说道。 苏与感叹,何其悲惨的一生。“你后来回到道观了吗?”苏与猜测这种绝境,应该会回到道观吧。 “嗯,回去了。” 总算让苏与猜对了一点,“师父还在吗?” “师父不在了,我回去道观,什么都没了,道观塌了。我在一堆废墟中找到了一副白骨,我把他埋葬了,入土为安。” 估计是师父的骨骸吧,这才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家、亲人,什么都没有,真的孑然一人,了无牵挂。 “我后来就下了山四处游历,没有钱了就打猎去卖,攒了些钱就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如此往复过了几年。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就认识了白将军,跟在了他后面。” 故事说完了,苏与不由扼腕叹息,傅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 “阿言,这次你们来,不单单是为了看我吧。还有什么事儿吗?” “是的,想向你打听一个事,你走遍五湖四海,可曾听闻过闻人家这个地方?”苏与问。 吹雪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忆中似乎有点印象,他想了一会儿,说道:“闻人家并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一个姓氏。” “姓氏?”傅韵有些惊讶,没想到连日以来他们找错了方向,“闻人家”并非一个地方,而是一个“姓氏”,难怪打听不到。 “闻人家是一个隐居在山谷中的大家族,我也是无意中和他们交过手知道的。那个冬天,猎物都躲起来了,找起来十分困难,我不由就走深了,在深山谷中碰到了两个人,他们的打扮非常的奇怪,都是披头散发一身白衣,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山中的雪怪,没想到是人,他们也发现了我下意识的冲过来杀我,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只好保命,打斗过程中有一个木牌从他们身上掉下来了,我看到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闻人’。只是一顺他们又立刻把木牌拿了回去,但我还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因为这个姓氏很稀少,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我同他们打了个平手,然后不知为什么他们就匆匆离去了,一身白衣在雪林中穿梭着,很快就消失了,也难寻踪迹,我没有再深追究,总觉得深追究下去,或许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便走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如此一说,看来这个就是我们要找的闻人家,我们找到了!!!”苏与显得很兴奋。 不知不觉中这里的故事线也回归到了前世纳兰言和房越死之后的样子。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真正的路线发展的,而不是“重现”! 傅韵就没有那么激动,还是很冷静的问道:“那你还记得这座山在哪儿吗?” “记得,不过我只能把你们带到当初我碰到他们的了,那个地方至于他们逃跑之后的路线,我可就不清楚了。”吹雪说。 傅韵说:“嗯,想来那个地方离他们的根据地应该不是很远,应该能找到。” “行,现在便出发吧。”吹雪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苏与看了,实在于心不忍!吹雪一大把年纪了,走路也不太方便,让他跟着实在是太过劳累了。苏与一把摁住他的肩膀,“你这身体也不方便进山,还是把路线画给我们,我跟阿越自己去找一下吧。” “也好。”吹雪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跟着他们进山也只会拖累他们,而且一旦与闻人家的人交起手来,自己也就是一个大大的累赘。 取来纸笔,傅韵研磨,吹雪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上路线,“那个地方地势比较复杂,你们可千万不要走错了,若是走错了,可能要过个好几天才能从山上走出来。” “嗯!放心吧,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迷路呢,你就不要担心了!”苏与自信满满! 吹雪把画好的路线交给了苏与,她拿过来一看,直接都看傻了,那个路线弯弯绕绕扭扭曲曲的,别说要去找的话,这看都看着都头晕了。“哎呀,这个也太过于复杂了吧,阿越,你快过来看看能不能看得懂!” 傅韵接过来了一看,眉头一皱,“确实!” “若是你们觉得有困难,让我带你们进山也是可以的,可就是不要嫌弃我偷了你们后腿了。”吹雪笑道。 苏与赶紧摆摆手:“嫌弃自然是不会嫌弃的,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罢了,进山确实不太方便,你还是在家安心休息吧,等我们事成归来再来看你。路线说是复杂了点,不过我和阿越慢慢的找,总是会找得到的,而且再说了,我们两个人哪有那么笨嘛!” 傅韵收起路线图揣进怀里,冷哼了一声:“什么我们俩?你应该说你一个人笨,你可不要拉我一起!” 苏与气得想踢他一脚,可是被他躲开了。两个人吹雪的小房子里转圈追赶打起来。 “好了好了,你俩不要打闹了,天黑了就不好进山了。” 两个人停下来,苏与抱拳,严肃道:“告辞了,今日多谢你,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吹雪微微点头:“有缘再见。” 两个人往山上走去,苏与走的很快,一蹦一跳的,傅韵都跟不上。 总算在天黑之前上了山,山上特别冷,两个人就找了个背风点,烧火取暖。傅韵拿出上山路上随手采摘的几个野果子递给了苏与。苏与接过来,“你在哪儿弄的?” 傅韵用衣袖擦擦野果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不是很难吃,“随手摘的。” 两个人继续现金了两句,“感觉你和吹雪看起来挺熟悉的。”苏与咬了一口果子,问道。傅韵答道:“不过是不打不相识,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罢了。其实他比我强多了,如果再继续练习,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 苏与不大相信,“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力有极限,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纳兰言和房越,纳兰言是吃了辅助的药物,而你已经是接近极限,吹雪顶多和你旗鼓相当,怎么会超越你呢?” “真的。”傅韵肯定。苏与笑笑没说话,吃完野果,在地上铺了一件衣服,就这么睡了过去。野外就是睡得不太安稳,夜里醒了好几次,给火堆添了点柴,这才觉得不是很冷,还听到了狼嚎之声。反正就是这么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傅韵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苏与醒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 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傅韵用尘土洒了上去,防止有火星。两个人研究了一下路线,继续前行。因为他俩没有带干粮和水,所以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一些野果子或者说野兔什么的,就顺手抓了一下。 这个时节山上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苏与在这里真是吃到了两辈子都没吃到的各种野果子,有一些真的是很难吃,但是为了保持体力也只能勉强的咽了下去。走了两日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圈。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衣鬼魅 夜幕降临,还没有到吹雪所说的那个地点。苏与本来是想用御剑飞行的,但是这个山里面树木众多,御剑非常困难,更何况她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就这七拐八拐的能把她绕晕了。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明天中午应该能到。”傅韵把烤好的兔子腿递给了苏与。“嗯!快了!”苏与结果大兔子腿,高兴的啃了起来。只要找到闻人家,就能找到凤逆等人,大仇得报,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可以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苏与吃饱喝足就躺在火堆庞睡着了,傅韵倒是没有什么睡意,坐在那里,想着一路上来经过的曲折。先从自己和林砚进入藤蔓城寻找明朗开始,是不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还是机缘巧合呢? 纳兰言想“复活”房越是不假,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傅韵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睡着的苏与,火光在她熟睡的容颜上跳动。如果没有苏与,可能纳兰言所做的一切都成功了,而现在的自己也忘记了魍魉“傅韵”的身份……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虽然也有一点的可惜。 说不上来的可惜罢了…… 傅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头枕着双臂躺了下去,漫天星辰映入眼帘。 不得不说,现代的人间很难看到这种美丽的星辰,一到晚上,天上都是黑漆漆的。 魍魉局倒是能看到这样的星空,不过他现在很少回魍魉局去了,因为任务的大部分中心都集中在了人类世界。 傅韵不由伸出手,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呵,我真是个傻瓜。” 算了,不数了,赶紧睡吧。他放下手,闭上眼睛,许是真的累了,他很快沉沉睡去。 入了魍魉局以后,他很少再做梦,有时候还真是会怀念做梦的时候。 又是天刚蒙蒙亮,苏与就醒了,她打了个哈欠,眯眼瞧着天边刚露出的鱼肚白,她傻傻微笑着看了好一会儿。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真想和林砚哥哥一起去山上看日出,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和林砚哥哥一起去完成。 继续赶路,按着路线走,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是这里。”傅韵指着地图的终点,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错,吹雪说过北面山坡高一点,他们现在的地方是一个下凹口。 现在他们确实站在一个下凹口,脚底下堆积了厚厚的落叶。苏与看了下周围,与他们一路看过来的风景没什么区别,“如果有这个山谷的全貌图,就好了,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吹雪说他们往东边的方向走的,我们可以看看东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理位置。” “你不是会御剑飞行吗?飞上去看看不就得了。”傅韵说。要不是他现在的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就自己飞上去看看了。 苏与摇摇头,“这里的树枝繁叶茂,我技术不到家,很难轻松绕过那些树枝飞到上面。” 傅韵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树高枝叶繁茂,树枝伸展的错综复杂,确实很难飞上去,就算飞上去,也要半天,再说了,能不能找到还是一回事。闻人家既然选择在这里隐蔽,自然会考虑到这些因素,地理位置是一回事,这树林覆盖什么都看见,必然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的。想了想,傅韵也打消了这个想法。“那我们往东面找找吧。”他说。 东面连着北面的山坡,非常之陡,爬起来很是困难,走一步滑一步。傅韵在前面用剑插进土里,然后回头拉苏与,两个人手把手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苏与忽然想到,刚才怎么不直接飞上来,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好大劲。果然,不怎么用御剑飞行都快忘记自己会这个技能了。 “方才就应该直接飞上来的,咱俩居然都忘了,真是累死我了。”苏与倒在落叶堆里,歇了好一会儿。 傅韵笑笑没说话,打开水壶喝了口水。 缓了一会儿,苏与坐起来,“感觉好了休息好了,继续赶路吧。”她站起来,把身上的落叶拍了拍。傅韵看见她头发上还沾了两三个,她自己还没有发现,便走过去给她拿下来了,苏与也不知道。 往东面一直走,山势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有些路段十分难走便御剑飞行,折腾来去之间,体力消耗的一干二净。后面的时候,基本全靠走路了,走走停停的。直到又走到了天黑,还是没看到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苏与以为他们往东边走应该会看到一个峡谷,可能闻人家就藏在这个峡谷里,然后他们进了峡谷,再稍加搜索一番,也不至于一点踪迹都没有。 现在看来,真的是苏与想多了,别提什么峡谷,连一条地缝都没有看到。 这三日的风餐露宿真是折磨的透透的,苏与觉得这么找下去不是一个法子。 “傅韵,要不然怎么分头行动吧。这片地方这么大,我们就这么找,还不知道找到猴年马月,分开找可能性大一点。” 傅韵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若是我们其中一人找到了,该如何联系呢?” 这个问题可真是把苏与难住了,如何联系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她摇摇头,没有通讯工具的年代,怎么传信? “啊,我想到了。”苏与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傅韵问道:“什么办法?” “画着地图的那一张纸呢?给我。” 傅韵从怀里把那张纸掏出来,递给了苏与。苏与拿过来,把它叠成了两个千纸鹤,然后割破自己的手指,各滴上一滴血。“来,你也滴一滴血。” 傅韵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在这个千纸鹤上滴上他们两个人的血,再注入法力,成为他们的沟通工具。如果他们其中一个人找到了闻人家的位置,就把这个千纸鹤放出去,去寻找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就知道了。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傅韵割破手指,在千纸鹤上滴了血。苏与把两个千纸鹤捧在手上,在心中默念,对千纸鹤注入法力。 注入法力的千纸鹤会煽动纸翅膀,身上也冒着淡淡的紫色的光晕。 苏与把其中一只给了傅韵。“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分开行动,我往东边,你往北边。” 傅韵望着手心停驻的千纸鹤,点了点头。 注入法力之后的千纸鹤就像活物一样,除了不会说话之外,会自己动,会跟着主人飞。他把千纸鹤收进怀里,到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天亮以后两个人就分开走了,傅韵叮嘱她多注意安全,苏与说:你也是。 一个人走非常无聊,傅韵在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聊聊天。苏与在路上随便捡了一个树枝,一边走一边乱划拉起来。 她有时候在地势开阔的地方也会御剑飞起来,然后到能达到的最高的地方四面都看一看,可惜依旧一无所获,可以说这个山上的风景都差不多的。 差不多的?苏与灵光一现! “不会是幻境吧,和云沂把我关起来的那种地方差不多,就是一种假象?!!!难不成我现在看到的都是一种假象?这是闻人家布置的,故意让人找不到的?!!” 苏与觉得这个答案非常有可取之处!她拔剑,在剑中注入法力,这样一剑挥出去,百分百能破除幻境,前提是这个地方真的是幻境! 这么想着,苏与旋身一剑劈了出去,剑光一闪而过,四周树木哗啦啦的一棵接着一棵的倒了下去,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苏与收剑,看着周围的树都被砍断了,却没有其他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光线变好了一点。 “居然是真的!”苏与失策了,可是她并不恼怒。周围的树都倒下了,这证明她可以御剑飞到最高处可以看见整个山谷的全貌。 有失必有得! 苏与御剑来到最高处,风大的差点儿把她吹了下去。她环顾了一下整片群山,被植被覆盖,要是山上有人走动,那也是看不见的。 她发现东北方向有一个地势较低的山谷,苏与御剑飞去,看着挺近的地方,实则飞了好一会儿。她本来想直接下去,不过似乎比较困难。她在山谷上空飞了一会儿,她听见山谷中回响着水声,寻声而去,却见一个小瀑布,水流从山洞流出,山顶是一片植被,若不是被这水声所吸引,恐怕很难发现这里有瀑布。 且瀑布两边都是高耸险峻的悬崖,也没有人会往悬崖底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吧。 苏与停驻在瀑布上空好一会儿,御剑着实耗费体力,她觉得有些累了,正准备找个容易下去的地方休息,谁知到眼角的余光瞥见瀑布那边闪过两个白点,只需一瞬,等她回头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苏与不确定。 不过她敢肯定,方才一定是没有看错的,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既然没有看错,那么刚才那两个一闪而过的白点是什么东西? 如果说是动物,那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动物可以拥有这么快的速度。要是说是人,那修为也是高到了一定的境界,故而也可能是人、妖、魔等等。 【明日再来蹲点吧。】苏与这么想着,方才那两个如果是人,想来是来瀑布之旁取水的。 苏与找到一个落脚点,生了火,拿出剩下的野果随便对付了一下。她靠在树上,翘着二郎腿,想着明天是否要告诉傅韵。 “算了算了,还没有确定呢,把他叫过来也没有用,等我确定下来,再说也不迟。”苏与自言自语的叹气摇头。 第二天她继续御剑在原来的地方蹲点,想来他们应该每天都来取水吧,要是不是的话,只能后面连续几天都在这儿蹲点了。 还好,上天不负有心人,可没有让她多等两天,同昨天那个差不多的时间段,他们又来取水了。 这次苏与看清楚了,一清二楚,是两个身穿广袖白衣、披头散发的人,没有看到脸,因为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异于常人,两个人提着水桶飞一样的来了,又飞一样的走了。苏与都怀疑他们接到水了没有! 先不关心这个,看他们的身高与消瘦的身形,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苏与火速跟了上去。两个白点在树林里穿梭的速度之快,再加上树木遮挡,几乎给苏与造成了一种错觉,他们是空间跳跃的跑着的。 跑着跑着其中一个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突然回头看了眼天空,可是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刚才明明感觉有人在跟踪…… 他把自己的感觉说给了旁边的少年听,旁边的少年却笑着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哪有人跟踪我们还在天上。” 他觉得听的也挺有道理的,便没有再多想,只是心中还存着一些疑虑。 “你可不要回去的时候跟别人说感觉今天被人跟踪了,你要想一想几十年前师叔们被人发现是怎样被掌门惩罚的?” 他一愣,回想起老师给他们重现当时的处罚的场面,确实过于血腥好恐怖!他打了个冷颤,决心闭口不言! 刚躲过一劫的苏与,正偷偷庆幸。幸好刚刚自己躲的快,不然肯定就被这个小孩发现了! 那小孩的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上只有两个黑色的洞和一个画笔勾勒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这个面具配上他们的衣服装束看起来十分恐怖,就像一个白色鬼魅。 苏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那个面具。她深吸口气,着实吓得不轻。 还是跟丢了,都怪那个小孩警惕性太高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能有如此的警惕心。 下次再想发现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不过虽然弄丢了他们的踪迹,但是看到那群小孩往南跑,看来当年吹雪是被误导了,或许他们并不是住在东边,而是故意引导吹雪去东边,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息。 第152章 白衣鬼魅 这次小孩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往南方向跑的,所以这个方向是正确的,自己并没有被误导。首先确定了方向,接下来就好找许多了。 苏与重拾信心。 本以为后面会一帆风顺,谁知道山中的天气变化无常,竟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这让苏与猝不及防,她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小山洞,勉强能够通行一个人。 天还没黑,距离太阳落山也还有好几个小时,但是林子里已经很黑了,乌云盖顶仿佛下一秒天就会塌下来一样。 那大雨哗啦啦的和断了链子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还伴随着阵阵雷声。 苏与抱着肩膀蹲在洞口,就像一个落难的破落户一样,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一块干的地方,溅满了泥土,一双白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被泥土包围。 这个山洞太小了,又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苏与便没有再往里面去,可是随着雨越下越大,那些飞溅的泥珠都蹦到了她的脸上。 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加上这大风大雨的吹在身上,苏与冻的直发抖。她只好往洞里多走了走,幸好她这异瞳晚上能看得清楚。 苏与弓着背往里面走,这山洞窄小,也只能弓着背走。不过走了小一会儿之后,空间逐渐变大了,背可以直起来了,颇有《桃花源记》那个意思。 行至最里面,豁然开朗,中间有一不规则圆形的水潭,山洞的最上面正往下源源不断的滴水。 这里面十分潮湿,无处能安坐。找了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角落,苏与把外袍脱掉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靠着墙壁休息。 虽然这里十分潮湿,但是温度比外面高一些,没有风吹雨打的也好受了很多。 不知道傅韵那边情况如何,想到这里,苏与拿出千纸鹤一看,千纸鹤还扑棱扑棱的扇动着翅膀,她松了口气,重新塞进怀里。幸好没有被雨淋到,否则这个千纸鹤就废了。 她靠着石壁休息,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总是反复出现那张奇异的怪面具,反反复复出现的次数多了,就显得十分恐怖。 苏与从梦中惊醒过来,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戴着白面具的人。可是她的心脏依旧“噗通”跳的飞快,苏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仅仅就是一个梦罢了,不要总是去想。 惊魂未定,苏与坐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等心跳平复趋于正常,她才站起来拿起铺在地上的衣服向外走了去。 又穿过那个狭窄的洞口,终于挤了出去。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终于停了,整个林子一碧如洗,看起来都清晰了许多。 苏与走了出去,发现外面泥土还是很泥泞,她又不得不退了回来。估计自己也就睡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太阳还没有落山,雨也刚停,反正等会儿太阳也快下山了,等明天天气好了,再继续赶路吧。 苏与这么想着,谁知道后面几天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的天气。苏与简直炸裂,被困在这个潮湿的山洞,又饿又难受。 没办法,她去山洞中间的池子里看一下有没有鱼什么的,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苏与如同蔫了的气球,歪歪倒倒继续回到角落里坐着,一天一天数着日子。 三天后,天气终于转好了,这三天,早已经把苏与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愣是喝着洞中的水熬了过来。就这个体力,是没有办法再御剑了。 苏与顾不得地面还没干,踩起来依旧很泥泞。她必须得出去找一点吃的,不然得饿死在这儿。一路上看到能吃的野果,她就抓过来迫不及待往嘴里塞,突然有食物进了肚子的感觉,真的是太幸福了!饿了这几天,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东西,她吃了两成饱之后就停止了进食,选择把野果都摘下来,用衣服兜起来装着,背在肩上。 体力恢复了一些,她开始往南走,久违的太阳出来了,光线照进了林子里,苏与觉得看见阳光是如此的美妙。 在路上又看到野鸡,她立刻抓了过来,找了个湖边清洗干净,然后烤了吃。水足饭饱,再充分休息一下,总算恢复到了常态。 她走到那天跟丢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苏与站在原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她被发现的地方。是自己飞的太低了,所以被发现了,可是飞太高了,就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 苏与正扼腕叹息,忽然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她没有选择立刻看过去,而是用眼角余光观察到左后方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假装没发现,站起来,四处瞎转转,然后不经意猛然回头,树后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苏与飞的跟了上去,她速度很快,立刻就确定了白影的行动轨迹,跟了上去,看着前方那个在树林中来回左右穿梭的白色背影,飘逸的长发随风浮动,双手背在后面。那个身高与身形苏与很确定就是那天回头看到自己的那个人小孩! 绝对不能放跑他! 苏与用尽最快的速度跟上去,然而白影的速度也不慢,但是跟她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而且白影对这个树林是非常熟悉的,总是在她快要追上的时候,几个闪身躲避,很快就能拉开一段距离。 每次都在快要抓上的时候,然后被一棵树横档!苏与气的不轻,拔剑一挥,强大的剑气,把这里的树全都夷为平地! 树木一个接着一个地方倒下,现在的情况显然出乎意料,白影逃跑的背影显得有些慌乱了。 或许他就不应该来这里查看情况,也许如果他不来这里查看情况,就不会出现现在这一幕。而且他们的家族隐藏的那么深,纵然是要找,也是很难找进来的,说不定后面这个变态女子都找不到。 他后悔莫及,而现在面对后面这个女子的穷追不舍,他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就在苏与快要抓到他的时候,白影突然回头,手心多出一个白色的光球,朝她发射过来。 距离太近,躲避不及,白球很快把她包裹。 苏与发现自己忽然落在地面,剑也回到剑鞘里,方才被她一剑挥断的树木现在却齐齐整整的恢复原态,林子里很安静,几声悦耳的鸟叫声传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早已经身经百战的苏与岂会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点小把戏她早就领教过了。 “不过是一点小幻境,你也想困住,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苏与冷哼一声,随手一扬,轻松破了他的幻境。 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空荡荡的样子。站在原地的小少年痴傻傻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他的幻术修炼得还不到家,不过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破解了?连他的师兄都对他的幻术予以赞誉,说他小小年纪,幻术能比同龄的孩子要修炼的好的多。 今天就这么轻易的被破解了吗? 也许他就不应该小瞧这个女子,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会一些雕虫小技的御剑之术罢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小瞧她,她能在那么快的情况下就能躲避自己的发现,显然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大意了! 今天看来是逃不掉了,就算逃掉了,回到了家族里面也难逃一死,恐怕会落得和当年师叔们一样的下场! 他不过才十几岁…… 苏与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不知是气的发抖还是害怕的发抖的小少年,冷嘲道:“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小少年没说话,悄悄握紧拳头,后背绷得笔直! “你这个幻境做的一点儿都不好,换进你的世界一看就是假的,要做就做得逼真一点,姐姐我经历过的幻境比这个不知道高级太多,若是把你丢到我经历过的那个幻境里面,你怕是这辈子都出不来吧!”苏与笑了笑,她说的自然是云沂的那个幻境,不知道那个幻境是谁为他而制,总之和这个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就好像是王者玩家与青铜玩家的区别吧。 小少年听到她说她也经历过幻境,不由得松开拳头,抬起头来。苏与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似乎特别震惊。她故意打趣道:“怎么了?你真不会想要体验一把吧?!” 小少年无语,撇开头,不说话。他心里在想的是,家族目前到现在并没有人出去过,掌门说“织幻师”这世间仅他们一家,独门绝技!家族百年来的规矩就是——不踏入人间半步! 他们家族也不与六界有任何瓜葛。 所以这个女子怎么会入过幻境?!这不可能! 苏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而不语。转而说道:“关于我为什么会入过幻境呢?我觉得吧,我也无法解答你,毕竟我不知道那个幻境是谁制作的,不过我另一个朋友知道,可他现在不在,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现在把他招来一试可以的。” 招来?什么?招魂吗? 小少年觉得她说的不靠谱,认定她现在就是在欺骗自己,或许她解开幻境,不过是因为刚刚自己操作的过于着急,幻境不稳定,所以才被她轻易给解开了! 苏与见小少年不为所动,明白了他压根就是不相信所说的话。 眼前这个小少年的穿着打扮都和吹雪所描述的是一致的,不过苏与观察了一下,她并没有看到吹雪所说的木牌,不过现在已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证明这个就是闻人家的人!或许木牌只是没带在身上,或者藏起来罢了。 “你不相信是吧,那我现在就把我的朋友招过来咯?”苏与望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小少年依旧不为所动,看来还是不相信。苏与冷笑一声,反正现在都确定了,把傅韵叫过来刚好,省得他少走弯路。 苏与把千纸鹤从怀里掏了出来,那千纸鹤在她的手心里挥动着纸翅膀扑棱扑棱的就飞了起来。“去找傅韵,把他带到这里。”苏与对千纸鹤说道。 那个千纸鹤居然点了点头,然后扑棱着他的纸翅膀就飞走了。 小少年震惊的望着那个千纸鹤,据他观察,这明明就是一个纸做的千纸鹤,是如何能让它自己会飞,还会点头,简直如同一个活物一样。 苏与满意的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走的千纸鹤,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下信了吧,小鬼!等我朋友过来,让他给说道说道。” 小少年被惊到不敢动,他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女人了,眼前这个女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现在好害怕这个女人不会杀了他吧?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她在这附近想找些什么,不会是想找家族在什么地方吧? …… 想到这些,小少年抖的更厉害了。 苏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他微微抬头看着苏与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觉得甚是恐怖,她的异瞳,异瞳…… 他在古书上看到过: 异瞳者,与两界界主通。 这个女子,究竟是人?是妖?是鬼?还是魔? 小少年被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他想跑路,却被苏与按着肩膀,迈不开脚步! 就在这时,苏与又突然拔剑,他都一度以为这个女人现在就想杀了自己。 谁知道她对那把剑说了句话:“去接傅韵!” 然后那把剑就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苏与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暂且不会杀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朋友走的太慢了,去接她一下罢了,很快他就来了,你耐心等待一下。” 暂且不会杀他,那还不是会杀他。小少年已经害怕的双腿发软……师兄曾经说他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织幻师,他自己还没有实现他的远大抱负,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而且到了时间点自己还没有回到家族,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也会难逃一死! 横竖都是死! 第153章 闻人家 苏与拉着浑身僵硬的少年坐在了倒塌的树桩上,等待着傅韵的到来。“想必你应该很好奇我经历过的幻境吧,那我便说给你听好了。”苏与把困在幻境被一堆枯骨围攻的过往仔细的说给了他听,一点点细节都没有漏下,甚至添油加醋,渲染了幻境的环境是多么的逼真可恐怖。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小少年的反应,面具下的表情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肢体反应也说明了他现在十分震惊。 “你知道你的幻境和我说的这个差在哪儿吗?”苏与问他。 不出意外,小少年并没有回答她,还是依旧沉默着。 “你不会是哑巴吧你?”苏与故意使用激将法,想要刺激他开口说话。 可是这小少年拳头攥的紧紧的,手都红了,还是不肯开口说话,看来是个硬骨头,不好啃呢。 苏与会心一笑,继续说道:“你的破绽在于你的幻境重复的是之前的光景,并不是被我破坏之后的光景,如果说是破坏之后的光景,我倒是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了呢。试问一个被破坏的地方,怎么可能一秒就恢复了原状呢?” 小少年攥的拳头忽然就松了,紧绷的身体也轻松了。 他舔了舔嘴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可是你所经历的环境也不现实。” 是独有的少年音,却是如此低沉。 “重点是让人感到恐惧啊,恐惧掩盖了所有的理智。”苏与说。 小少年说:“不得不承认,这个织幻师确实很厉害。” 苏与看着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赞叹的话,真是哭笑不得。 “所以,你们族中可有这一号人物?”苏与随口问了一句。 小少年冷哼一声,答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达到这种境界的,在我们族中比比皆是!”他很是不屑! 苏与眉头一挑,发出质疑一问:“哦,是吗?那你达到这种境界需要多少年呢?依我看你的天赋平平,恐怕这辈子都达不到这种境界吧?!”她啧啧嘴。 这段话把小少年气炸了,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休要胡说!我可是我们族中最有天分的小弟子!你这个无知的女子,不明白情况就需要在这里胡编乱造!” 看来是真的戳中气点了,苏与掩唇憋笑,“行了行了,我是个外行人,你说得对。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苏与拉过他的手腕,让他重新坐在自己的身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炸毛的小猫一样?!”苏与偏头看着他,有一说一,这个小孩还是挺可爱的,不知道长得怎么样,说实话她挺喜欢小男孩的,不过林砚哥哥以后肯定会喜欢女儿。但是以后一次性生个龙凤胎,儿女双全,岂不快哉! “什么小猫!你这女子!”小少年气的转过头,背对着苏与。 “你快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长得好不好看!”苏与笑着说道。 小少年一听到要摘他的面具,吓得立刻就要跑调,苏与给拉了回来。他不肯转过身体,生怕苏与摘了他的面具,苏与笑着问道:“你们该不会不给摘下面具吧?那你们家里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面具都一样,怎么认得出来谁是谁呀?” 苏与故意这么套路他,想要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这女子,我早都说过了,你不懂的就不要乱说!”小少年非常不耐烦,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去,太阳快要落山了,若是再不回去,族中肯定会起疑!“能否速速放了我,我现在也不想听你的那位朋友说那个人是谁了,我现在只想快些回去!” 苏与看了眼半沉的夕阳,猜到了他们家族估计天黑就会关门,而且规矩非常严格,如果是迟了,恐怕要惊动他们。 打草惊蛇可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儿,苏与打算放他回去。 “放你回去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苏与说:“这附近是否有个叫做闻人家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小少年的身体微乎其微的抖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是由于苏与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上,所以还是明显的感受到了。 “不曾听闻。” “好吧!”苏与故作失望松开手,“那你先回去吧,唉!” 小少年很惊讶,她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放了他。即使明白她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再过不久就关门了,他必须要在此之前赶回去! 小少年疯狂的往回跑,也顾不得苏与有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眼,苏与站在原地笑着望着他,并没有跟上来。 小少年火急火燎的跑回了闻人家,那个同他一起去打水的伙伴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他,远远的看见他跑回来,激动的跳了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啊?去哪儿了?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伙伴连忙拉着气喘吁吁的他往房间走,小少年被他拖着进了房间,伙伴关上门。 小少年这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几缕碎发沾了汗水贴在脸边。 他赶紧倒了一口水,仰头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怎么样,今天看到那个跟踪你的人了?”伙伴问道。 小少年摇摇头,没有一丝犹豫。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坚决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朱琳后面会被发现的话,那受惩罚的也只是他一个人,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分的危险。 伙伴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跟那个人打了一架呢,我就说没有吧,你就是多心啦!咱们每天都去那里打水,从来都没有碰到过人,为什么就那天碰到了呢?而且你今天去不是说没看到吗?所以说那天肯定是你的幻觉,可能是个鸟在天上飞吧!” 小少年放下水杯,擦了擦嘴,冲他微微一笑。 如果真的是只鸟就好了。 “既然没有碰到人,那你怎么搞得满头大汗的?”伙伴问道。 小少年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不过是在路上碰到了狼群,嗯,着实吓到我了。” 在那女子旁边,莫名有一种压抑感,她的异瞳实在是可怕! 小少年感觉十分疲惫!伙伴叽叽喳喳的还在他旁边说了个不停,他全都没有听进去,闭上眼睛,想着女子口中所说的那个织幻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他们闻人家的族人吗? 如果不是他们闻人家的话,那这个天下还有第二大的家族吗?怎么从未听掌门说起过? 小少年不经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从小老师就教他们,这辈子都不可以离开闻人家,有违祖训者,当场处死! 在今日之前,小少年从未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任何的好奇,老师说外面的世界特别恐怖,坏人很多。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他们不应该这样固步自封,只活在自己觉得安全的世界里。 想着,小少年沉沉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傅韵见到千纸鹤便匆匆赶了来,只见到苏与一个人坐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地上戳着什么。 看着周围的树木全都断了,而且端口整齐,想来也是苏与的杰作,不过这也说明她可能在这边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人呢?”傅韵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除了苏与之外的人。 “我放他走了。”苏与说。 “你可确定了身份?”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 “所以你现在想打算怎么办?”傅韵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来是自有办法。 苏与撂下树枝,站起来说道:“我在他身上放了追踪的东西,所以现在咱们也知道了去闻人家的路线,嗯,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明天再去也不迟,今天晚上先吃饱喝足,睡饱了保存体力,明天恐怕是有一场大战吧!” “嗯。”傅韵垂眸,若有所思。 “很快咱们就知道这场游戏的答案了,”苏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场游戏的答案吗?猎物会赢吗?如果不是游戏掌控者抛出的这个线索,他们也不会进行到游戏的下一步。 傅韵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定,现在只能说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毕竟现在离闻人家也挺近的了,他们不敢晚上再用明火,以防打草惊蛇。还好苏与这里有之前烤好的鸡肉,分了些给傅韵,再吃了些野果和水,便抓紧时间休息了。 许是太兴奋了,其实这一夜苏与都没怎么睡好。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要是找到了凤逆,应该怎么好好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一想到凤逆等人在自己剑下苟延残喘的样子,她的异瞳不知不觉间更妖异了。 她醒的比以往更早了,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反正无事可干,她便找了个高处去蹲着日出。 傅韵醒来之后看见苏与不在身边,刹那间有一丝的慌神,但是仔细一想,她应该不会随便行动。在周围找了一圈,发现她蹲在一个小山坡上看日出。 傅韵提着唐刀走了过去,静静站在她旁边。 苏与捧着脸,问道:“傅韵,魍魉局的日出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是的啊。”想起魍魉局的温柔日出,傅韵的眸中多出了几分温柔。 苏与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开心的笑出声。 两个人又静静欣赏了一会儿,时候到了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昨日那个小少年离开的时候,苏与在他的身上塞了一点破布料,这个破布料是她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在这个破布料上是以小法术,就能短距离的追踪到。 苏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那个破布料在小少年身上,他行走的路线。 他们按照路线来到那个地方,并没有看到什么门,可是小少年昨天到了这之后踪迹就消失了。 苏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幻境,闻人家这么擅长织幻,周围肯定会布置幻境来迷惑别人的。 苏与拔剑直接一剑破了这幻境,眼前慢慢出现一个台阶、门、围墙。 “果然是一些烂把戏!”苏与直接一剑劈开那大门,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庭院里的人都被惊动了。他们齐刷刷的看向门外,门外果然站着一黑一白,一男一女。 那个女子的一双异瞳格外瞩目。 苏与抬头望着门上挂着的匾额,笑了笑,念出上面的字:“闻人家。” 庭院里的所有人都警惕的盯着他们,苏与把剑插回剑鞘,走上台阶,望着这一院子的白衣黑发。 他们应该在练功,所有的人都没有佩戴白面具,看来是只有出去的时候才会佩戴。 小少年听到这动静,眼皮跳了一下,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赶紧跑了出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昨日那个苏与,此时此刻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想来就是她所说的那个朋友。 小少年赶紧低下头,生怕苏与认出自己,不过今日自己没有戴面具,估计也认不出来吧。 小少年不做声的退到角落里,赶来的伙伴看到闯进来的两个人,大吃一惊,却也不敢多说话,偷偷拉了拉小少年的衣袖,使了使眼色,可是小少年假装没看见。 一切都一目了然。 苏与注意到角落里低着头的小少年,从他刚刚匆忙跑出来的那一刻,苏与就认出了他,虽然他没有戴面具。可是那个布料还在他身上,苏与感觉到了。 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苏与也没有打算拆穿他,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复仇,更不是为了大开杀戒,她只是想找到凤逆等人。 “叫你们的老大出来和我说话!”苏与高声说道。 无人应答,下一秒,所有人都戴了白面具,齐刷刷持剑冲了上来。 苏与拉着傅韵飞到围墙上,底下的人一时呆住了。 “我这次来不过是为了找人,你们何必大开杀戒,你们把你们的掌门人叫出来,我需要与他谈话,想来我需要的答案你们这些弟子也不会知道。” 第154章 闻人家2 “我无意与你们交手,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她之所以躲开,完全是不想出手罢了,这次因为私人恩怨,并不愿意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如果闻人家非要保凤逆等人的话,那别怪苏与无情了。 闻人家的弟子听她这么说,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答。一个个的看起来就跟个哑巴一样,这让苏与感觉到非常不快! 她眯着眼睛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一个腰间系着红色腰带的人,他的腰带与他人的不同,想来身份也不同,应该是这里面身份较高的人。苏与想了想,提剑指着他,道:“你,出来。” 被点名的男子怔了一下,尔后处变不惊的走了出来,身边的人都让开了一条路。 “你来告诉我,你们掌门人去哪儿了?我今日只是来找个人,不是来寻衅滋事,自然也不是有意冒犯。想来你们闻人家是不愿意和我们山下之人有着过多的接触,故而隐于山中,故布疑阵。我此次寻来,花了不少功夫,个别行为可能不太妥当,还望海涵,我本意并不是坏的。”苏与拱手,算是道歉。 傅韵听着头疼。一剑都给人家门都劈断了,还说自己不是寻衅滋事,这个阵仗怎么看着都像是来打架的吧。 “你是何人?”闻人殿问道。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穿着脏乱,但是那双异瞳便足以说明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是人似妖却又似魔,可那手上的剑,却又带着仙家的气息,实在是令人费解。 气势汹汹的一上来就质问族长去了何处,难道会是族长的世仇吗? 可是已经有百年之久了,他们闻人家没有再见过山下之人了,何来仇人之说? 难道是和族长收留的那个人有关系? 闻人殿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估摸着差不多是对的。当初收留那个人时,就会猜到后面肯定会惹来麻烦。 “我啊!我就是个普通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七街苏小白,是也!”苏与瞎扯了一个名字。 可不能说出真实名字。苏小白的名号名不经传,他们肯定没听说过,可是【七街】可是赫赫有名的六界通商处,想来就算是再闭不出户,也该听说过吧。 七街?闻人殿自然是听说过的,虽然说他并没有去过。 那里可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 族中无人和七街有过联系,除了那时候收留的那个人。 苏与观察他的神色,十分微妙,看来是知道一些什么东西。“阁下已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了,现在换做我问阁下了,你们掌门人在哪里?” “无可奉告。” 掌门人最近刚好静修,根本不见任何人,可偏偏这时候发生这等大事! “软的不吃?你是想来硬的吗?”苏与是不愿意动粗的,和我交起手来,他们恐怕都不是对手,何处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后面这段话苏与可没有说出来,以免火上浇油。 能和平商讨解决的事,何必动粗呢? 闻人殿也想到这方面,他的本意是不愿意如此的,可是族长的行踪本来就是不能透露的。 “闻人之地,岂容你撒野?” 小少年旁边的伙伴突然高声说道,小少年暗道不妙,本来气氛还没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是因为这一句话,闻人子弟几乎都拔剑蠢蠢欲动。 小少年赶紧悄悄拉了拉伙伴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苏与看了过来,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你说什么?闻人之地,不容我撒野?”苏与冷笑一声,这句话让她十分不悦!“我可并未撒野,不过坏了你一个门罢了,若是你觉得不舒服,我大可以陪你这门。”说着,苏与随意一扬手,那四分五裂的门顿时恢复如初。 在场除了傅韵和苏与本人,其他人全都看呆了。 令破碎的事物恢复如初,这是怎样一个修为,看来不容小觑。 闻人家自六界人界驻扎,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足不出户,自然觉得这种小把戏很厉害。 闻人殿敛了敛神色,面容沉了几分。 “既然你是来找人的,我们应该和平商谈为好。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闻人家怕了你,而是为了双方考虑,到时候弄得两败俱伤可不好。”闻人殿说道。 “说的是!两败俱伤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到时候闻人家再想要恢复往日的宁静可就不太可能了。”苏与拉着傅韵轻松跃下围墙。 闻人殿轻皱眉头,这个女子把点把握的太好了,对于闻人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安静不为世人所知。如果打起来,势必会打破这种局面。 “姑娘请移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关于姑娘想知道的事,我可能知道。”闻人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苏与满意的向前走去,周围的闻人弟子纷纷退让。 小少年看着经过身旁的苏与,吓得微微颤抖,这个女子真的进来了,她是如何破解外面那些族长亲自布下的幻境?那些幻境是连族中的一些师兄们联手都无法破解的,她的实力究竟有多深? 待苏与走远之后,小伙伴才明白过来小少年那天说的都是真的,还是真的看见了! 两个人急匆匆的跑回了房间,小伙伴看了看有没有人跟上来,然后赶紧关上门,回头低声质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小少年点头,毫不隐瞒,“我那天不是和你说了吗?可是你都不相信!” 小伙伴崩溃的抱着脑袋坐在地上,“所以说这个女子也是你引来的?你那天出去那么晚回来,根本不是因为遇到了狼群,是因为遇到了这个女子?!!!” 小伙伴的反应总是迟半拍,到现在才全部反应过来,他可笑自己居然被朋友骗到了现在。“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呀?”伙伴不明白。 小少年站在那里,双拳紧握。“我说了,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的危险,如果后面不幸被发现,我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伙伴摇摇头,“言叶,我们是朋友,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名为言叶的小少年抿了抿唇,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不能连累你!” 伙伴庭之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族中肯定会追查下来的,到时候……可能瞒不住……” 言叶走了过去,蹲在庭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你最好就装作不知道,如果后面真的会被查出来的话,我一个人出来顶罪,反正这个女子是我引来的,如果那天我不出去的话,可能她都不会找到这里。” 一说到这里,闻人言叶被沉重的后悔感包围! 庭之扶着额头,实在是头痛的厉害。“也怪我,太笨了,反应太过迟钝!如果那天我相信你说的话,或许我们能一起面对这个事情也能阻止这个事情的发生。” 言叶摇摇头,“不不不,我们不能阻止这个女子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和她对抗。” 庭之听着一恼,打开言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言叶,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想的太简单,他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总是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简单!言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苦笑了两声。 “总之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不可让第3个人知道。”言叶说道。 庭之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 虽然这个朋友笨了点,不过嘴巴还是挺严格的。言叶相信他的承诺。 再说闻人殿那边领着苏与和傅韵进了议事堂。堂正中挂着一幅鱼戏荷花图,堂下两边摆着桌椅。闻人殿让他们坐下来,然后自己绕去后厅沏了壶热茶过来倒了两盏给了他们。 苏与可没心情品茶,接过来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开门见山道:“你们掌门人究竟有何事儿?” “实不相瞒,族长近来正在清修,一概不见任何人。”闻人殿捧着茶盏吹去茶上的浮沫,抿了一口。 “居然这样不凑巧!”苏与半信半疑,天下哪有这等凑巧之事?! “本来族长的行踪是不可以向外人透露的,但是依我看姑娘是不问到也不会死心的。” 苏与虚假的笑了两声,“阁下还挺懂我的嘛!言归正传,阁下似乎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说到正题了。 闻人殿放下茶盏,正了正衣裳,说道:“姑娘找的可是噬神门者?” “正是!” 闻人殿低头笑了,看来他当真没有猜错。 苏与看他笑,不由一头雾水,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你可知道他在哪里,我找他有事!” 闻人殿收了笑容,表情转换可谓是教科书式演技。“这个我可就不清楚了,这属于闻人家的机密,怕是只有老一辈的人知道。” 苏与眯起眼睛,脸色变了。这个人是在跟自己打太极吗?“那你可知道族中还有哪些老人知道?”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趁现在自己还愿意跟他耗下去。过会儿自己没有耐心了,就休怪她翻脸不认人。 “怕是只有族长知道。”闻人殿说。 苏与冷哼一声,笑道:“这么重要的事你都知道,为何不知道他的行踪?” 苏与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我只是听说过罢了,关于他在哪里,我确实不知。” 苏与站起来,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那让你们的族长出来和我说话!” 闻人殿脸色也不好看,“族长在清修,概不见客!这位姑娘你未免也太没有耐心了吧!” “什么清修不清修,你觉得我有时间在这里等着那死老头清修出来吗?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多一份危险,恐怕我还没等到那个老头出关,我就横死在这里了吧!” 闻人殿又笑了笑,这笑落进苏与眼里真是十分扎眼。这个人就像个笑面虎,笑里藏刀,可见的心机可怕! “若是姑娘执意要找那个人,多等几日又有何妨?” 他的话无疑不是在拖时间。 “几日是几日?你说的是几日?”苏与顺着他的话说一下去。 “再有二十日族长就可出关,姑娘何不在此落脚住上二十日?”好像这二十日在闻人殿的口中就特别的短。苏与着实气到了,一直没说话的傅韵这时候开口说话了,“你觉得妥当吗?”他问闻人殿。 闻人殿喝了口茶,勾唇一笑:“有何不妥?” “大家都不想撕破脸,我想不用我明说。” 闻人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就开始威胁上来了。“我说了,我闻人家从不怕事!若是两位没有耐心等待,大可离开,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闻人家可以既往不咎,不过你们出去的时候可不要到处乱说。” 这话着实把苏与逗笑了,她握着的剑的手都在咯吱作响。“你们闻人家从不怕事,难道我苏小白像是怕事的人吗?” 气氛一时间到了冰点! “那烦请二位耐心等待!待族长出关。” 看着闻人殿这不痛不痒的模样,苏与气的直咬牙,恨不得给他一剑,让他长长记性! 傅韵看得出来苏与此刻很生气,也明白她想急切结束这场游戏的愿望。他拉了拉苏与的衣袖,苏与明白他的意思,隐忍不做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等族长这二十日,希望到时候族长出关可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傅韵说道。 闻人殿见他们妥协,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这就让人为两位安排客房。” 苏与目送闻人殿出去,愤恨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个闻人殿闭口不谈能不能给我们答复,一直在打太极,实在是可恶至极!依我看,就算等到族长出关,我们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到时候恐怕是会被群起而攻之,这二十日足够他们准备对付我们的东西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充足利用这二十日找到族长清修的地方,强行带他出来。” 第155章 闻人家3 苏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如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闻人殿把他们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的那种。领他们来的弟子说闻人家没有外客住的客房,故而只能让他们暂时委屈住在弟子住的房间了。 苏与虽有不悦,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几日在山中跋涉,没有洗过澡,实在是难受的很。在这儿洗了个干净的热水澡,换了一身这边准备的衣服,舒坦了许多。 傅韵也洗漱完了,穿了这边准备的衣服,一身白袍。话说苏与还没有见过他穿过黑色以外的衣服,今日得见了。 苏与上下打量着他,绕着他转了一圈,赞许的点点头,“你穿白衣也挺帅嘛!” 傅韵笑出来:“毕竟颜值摆在这儿嘛!” 两个人继续唠嗑了会儿,聊着聊着就困了,苏与打着哈欠就睡着了。 到了深夜,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苏与醒了过来。她虽然睡的快,却是浅眠,一点点的动静就容易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窗户那里跑过一个黑影子。速度很快,苏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穿好鞋子,悄无声息的拿上剑,穿墙走了出去,来到走廊上,她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人。她御剑贴着地面升起来,向屋后飞了过去。 她的轻功还不能做到走路没有声音,故而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只好飞到屋后。她察觉到屋后有气息流动,苏与来到后院,果不其然,看到一个白影子正在贴着墙根不知道干什么。 她双手背在后面,飞了过去。 白影子拿着一沓符咒,拿刷子在符咒的背面刷上一层米糊,然后贴在了墙壁上。 苏与定睛一看,原来是真火符咒。 这个瘪三竟然知道普通的火烧不死他们,竟然下血本搞来这么多的真火符咒。 “咳咳。”苏与轻了两声,那白影回过头来,看到苏与,吓得叫出声,一屁股跌在地上,倒退了好几步。 苏与望着他的脸,想起来他是站在小少年旁边的那个人,那天打水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庭之看她飘在空中,吓到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苏与跃到地面上,收剑插回剑鞘,她走了过去,揪住庭之的衣领把他给提了起来。 “切。”苏与望着他手上的真火符咒,冷哼一声,一把拿了过来,捏成一团灰烬,从指缝中流失…… 苏与拖着他回了屋内,傅韵还在睡着,苏与觉得没道理,方才这孩子的尖叫声那么大,按道理傅韵应该听见了,为何他还未醒? 看来这房子里面被人动了手脚。 苏与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燃烧的蜡烛上,她隔空取来蜡烛台一看,竟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迷香。原来是在这上面动了手脚,怪不得傅韵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苏与无奈的摇头,把蜡烛吹灭,随手扔了出去。然后在抽屉里找出一个新蜡烛,确认没有迷香,这才放心点上。 她把小孩扔在地上,对于这种想杀她的人,她可不会客气。庭之痛醒了过来,看见近在眼前的苏与,吓得魂不附体。 苏与蹲下来看着他,“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闻人殿?” 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苏与如同的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样,庭之吓得腿都软了,一点劲儿都使不上,站也站不起来,更别提跑路了。 迷香的劲儿过去了,傅韵悠悠转醒,脑袋疼的厉害。他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晃了晃头。 “没……没……” 殿师兄根本没有让他来杀他们,就算要杀他们,怎么可能会派自己这么一个菜鸟过来。 庭之想把后面这段话说出来,可是就结巴了,怎么都说不出来。看着苏与一步步逼近,他一点一点的崩溃了。言叶说的没错,这个女子他们惹不得! “没?那这么说,是你自己想杀我???还是说你和你的小伙伴商量好的??嗯???” 一听扯到言叶身上,庭之急了,说话立刻利索了——“和言叶没有关系!是我,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注意!” 苏与冷笑一声,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抽了张椅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胳膊随意的搭在了椅子上。 压迫感没那么强了,庭之松了口气。他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时候他才发现他手上的真火符咒全都不见了,一张不剩! 他立刻翻找起来,什么都没有找到。 苏与抽出一张符咒,捏在指间,微抬下巴问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庭之一看她手上的真火符咒,心顿时凉了。自己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的真火符咒,全都被她拿走了,一张不剩。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你把它还给我!”庭之伸手就要,苏与反收起符咒,捏在手心。嘿!就是不给! “你先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否则你就别想拿回这个。那么多符咒,可就剩这一张了。” 看了半天戏的傅韵这才看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地上那十三四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也敢自己一个人过来刺杀他们?! 当真是有勇无谋。 “是我自己要来杀你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庭之非常激动的说出来! 苏与想了想,把符咒还给了他,说道:“不管是你一个人还是说其他人派你来杀我的,这都没有关系,就算你们来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我都不怕。” 看来苏与并未相信他说的话。 庭之接过符咒,反复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任何损坏,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这符咒是谁替你画的?”苏与很是好奇,这个真火符咒和闻人家所修炼的幻术可是两个专业,这个小屁孩是如何学会的,而且还毫无错处。 “我自己画的。”庭之的语气突然傲娇了几分。 苏与笑而不语,反问其他:“你可知道你们族长去哪儿清修了?” “我怎么会知道!这等机密的事情,你过来问我,是不是太可笑了?”庭之突然变得十分嚣张,苏与白了他一眼,“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庭之噎住,咳了两声。 “好了,你可以滚了!”苏与随手一扬,门自动打开了,显得异常诡异。 庭之护紧胸口的符咒,像个螃蟹一样,贴着墙壁蹭呀蹭呀蹭的蹭了出去,走到门外飞一样的跑了。 门又自动关上了。苏与站起来称了个懒腰,“今天晚上可真是不得安生。” 傅韵问道:“这孩子为何想杀我们?” “估摸着是他事情败露吧,我能找到闻人家和这两孩子也脱不了任何关系。闻人家规矩森严你也看出来了,若是让他们家的掌门人知道我们是被他俩引来的,他俩怕是也性命不保了。想要先下手为强,杀人封口也是正常的。”苏与喝了口水。 “既然是这样的话,以后晚上就由我来守夜吧。”傅韵想了想说道。 “你一个人守夜太辛苦了,以后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咱俩轮流着来。”苏与放下水杯。 “也行从今往后,咱俩还是得多注意才好,以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与点头,她也怕自己白密而一疏,毕竟人不可能会有百分百的精力放在一个事情上面。 索性下半夜还算安稳,终于安静的睡了一觉。 庭之逃命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许是关门的声音吵醒了言叶,他爬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上的被子也滑落到了一旁。 “你去哪儿了?这大晚上的?” 庭之锁好门,蹬掉鞋子赶紧钻进了言叶的被窝里。言叶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像是在地上打滚一样。他捏着庭之脏兮兮的衣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跑到哪儿去了?衣服上为什么这么脏?” “言叶,那个女人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庭之后知后觉的才害怕起来,像刚才他还那一副嚣张的口气和那个女子说着话,那个女子居然没有杀他,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言叶这个人打小就聪明,反应又快,听他这么说差不多也猜出了他究竟去干了什么,因为这几日,自打那个女子进了闻人家之后,庭之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一直说着要什么先下手为强,先下手为强,看来他肯定是去刺杀那女子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就恼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擅自行动去刺杀她?” 庭之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没有成功,我被她发现了,我制作了那么多的真火符咒全都被她抢走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庭之就感到十分的懊悔,那些真火符咒是他花了一天的时间赶制出来了自己的手都写得痛了。如果不是自己被她吓晕了的话,那些真火符咒也不会被毁掉! “你疯了不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言叶气得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庭之揪紧言叶的衣服,呜呜咽咽的哭出来:“我知道真火符咒可以杀掉仙神,她既然不是普通人的话,真火符咒能对付她的,为什么会被她发现,我明明在那种里面放了迷香!言叶,这个女子真的是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庭之越想越害怕! 言叶听他这么说,更是火冒三丈!“你以为这女子是什么人,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吗?你怎么能想着用这些普通的方法去对付她呢?她又不是傻子,庭之,你的脑袋能不能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的简单啊?”有时候他真想打开庭之的脑袋,看一下他脑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怕她抖出这个秘密罢了,要是被族中之人知道了,我们两个是会死的,难道你不知道师叔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庭之一想到惩罚的画面,就害怕的直发抖。 “那你知道你今夜没有成功,反而打草惊蛇了吗?而且如果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到时候全都知道是咱俩把他引来的了!你做事真的有想过后果吗?庭之?”言叶着实气的不轻。 庭之听他这么说,吓得赶紧擦干眼泪,“你说的是真的吗?” “难道还是假的吗?”言叶无语! “那可怎么办?”庭之爬坐起来,十分慌乱。万一那个女子真的说出去了怎么办? “你是怎么回来的?”言叶上下打量他,发现他只除了衣服有些脏之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而且看他这个生龙活虎的样子,那女子也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她放我回来的呀,我也觉得好奇怪,我明明都要杀她了,可是她却放我回来了,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歪心思。”庭之气呼呼道。 言叶听的直摇头:“人家说了只是来这里找个人罢了,你却想着要杀了她,这无疑不是与人结下梁子吗?她既然放你回来了,想来也是不想对无辜之人下手罢了。”言叶只好这么安慰他,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真的是有什么算计,不过他也猜不到。 为了不让庭之自乱阵脚,他也只能这么骗他了。 庭之果然头脑简单,听他这么说居然就信了。 言叶说道:“以后发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提前与我商量一下,在你的心里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 庭之听他这么说立刻急了。扒着言叶的肩膀,坚定的说道:“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不过就是怕拖累你而已,所以才不跟你商量的。” 言叶拂开他的手,撇开头,故意说道:“依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今晚的行动你就应该提前与我商量一下,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是怕连累到你吗?”庭之急道。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管你成功与否,你都会连累到我!”言叶说道。 第156章 闻人家4 庭之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听到言叶这么说,他震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可怎么办?那个女子会不会揭发我?”他慌了,开始联想到女子放他回来,可能是想借师兄们的手对她施以惩罚,并不想亲自动手。 言叶无奈的摇头,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她放你回来自然不是为了想要杀你,肯定是别有用心,但是她的目的我们谁也不知道。” 不是为了杀他就好!庭之松了口气,他真的很怕死。 这一夜真是够闹腾的,言叶说道:“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庭之听了,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擅自行动了!” 言叶嗯了一声,“睡觉吧。”他吹灭了蜡烛,躺回了床上,现在的他毫无睡意,倒是庭之倒头就睡,好像刚才受到惊吓的不是他一样。言叶看着屋顶,眼前浮现苏与的模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闻人家立了规矩,每日都有晨练,苏与一大早打折哈欠推开门,就看到满院子的白衣服在练剑。她清醒了许多,靠着门站着看了会儿,暗暗嘲笑不过是一些三脚猫功夫。 来了人说是带他们去用早膳。苏与舒展了双臂,点点头跟了上去。 那人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像现代公共食堂的地方,场地很大,有一部分弟子已经在用膳了。看见苏与等人进来,都齐刷刷抬头看着,目光不善。 苏与装作没看见。 那人领着他们去了单独的隔间,隔绝了外面那些人,傅韵觉得舒坦了许多,落了座。苏与还以为有什么自选餐啥的,傅韵找他,你以为是现代社会吗? 反正古代人的早餐无外乎就是一些白粥配咸菜或者是馒头啊,包子啊之类的,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不像现代社会的早饭五花八门的也很丰富。 苏与也并非是什么挑食之人,这几日吃的野果让她十分想念人间的米饭,现如今吃到了,便觉得十分满足。 那领着他们的人说他们二位可以在外面走一走,但是活动的范围有限,不能走太远。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派人在暗中跟踪他们的,不会让他们四处乱走。 苏与飞到屋顶上坐着,看着底下院子里的人练剑。她自己想做什么,她自己知道,傅韵想做什么她可就管不了了。 反正她负责吸引火力和制造混乱,傅韵的轻功好,这儿恐怕没有他的对手,便让他四处转转就好了。 或许应该说第一天应当低调一点,不过苏与做事向来大胆,没有什么低调不低调的。 她爬上这屋顶刚坐下来没多久,便有人过来呵斥她。 “你这女子谁让你爬上这屋顶的,快些下来!”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拿着一个破扫把指着她,见她没反应,气的直跳脚。 苏与撇了他一眼,装的什么都没看见。她才没功夫理这破老头儿呢,有本事上来抓我呀! 老头子气的吹胡子瞪眼,退后了两步,把扫把扔了上来,还被砸到苏与,便被苏与打了回去,砸在了老头的头上。 这可不怪她,这老头反应太过迟钝了,如果可以躲开的话,明明就砸不到的。苏与可不是故意的。 老头“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捂着额头。练剑的弟子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过来查看,看到老头额头上被扫帚砸出的伤口,不由民愤四起,都开始咒骂起苏与。 苏与跳起来,站在屋顶上,望着底下围聚的人说道:“明明是这老头子先动手的,怎么反而责怪起我来了,你们未免太不讲理了吧!不分是非黑白!” “若不是你失了规矩,爬上屋顶,苏先生会找你麻烦吗?苏先生对你好言相劝,让你下来你却不听!”其中一个弟子说道,其他人纷纷附和,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 苏与笑道:“那也不是什么动手的理由,亏得你们还尊他一声:苏先生,真是笑死我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苏先生怕是当不上先生二字吧?” 苏老头本来在装死,听到这句话顿时火冒三丈,“强词夺理!你这粗鄙女子必有可恨之处!” 苏与又笑了,“尊称为先生的要求可真低,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当先生,我自然也可以。你们也可以尊称我为苏先生是也!” 弟子们炸开锅了,这番话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你下来与我们一较高下,输了的话立刻滚出闻人家!”其中有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说道。 苏与嗤之以鼻,以她看,说出这种话的人,多半是没有脑子,既然着急寻死的话也是可以的。 关键这番没脑子的话,居然也有那么多的人应合,苏与不禁为闻人家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我接受这个挑战,不过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苏与飞回地面,苏老头在弟子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手还捂在额头上。苏与见了笑出来,讽刺道:“不过是破了皮儿的伤口,至于这样一直捂着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严重呢,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还是不怕的吧?不知情的还以为苏先生是女子呢,这般身娇体弱。” 这拐着弯儿骂他是个女人。苏老头几乎要被气到吐血,当即放下手,怒指苏与,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苏与轻蔑一笑:“方才说要挑战我的那位弟子,麻烦你速先站出来。” 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从人群里走出来,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苏与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普通就是看了一眼你都觉得没什么印象的普通。 苏与闭了闭眼睛,非常无奈。 “你们都往边上站一站,省的等会儿伤到你们!”普通男高声说道。 苏与附和道:“是的,你们都往边上站一站,这样大家都能看清楚,看清楚等会儿眼前这个人会输的有多难堪!” 普通男的普通脸一瞬间扭曲了,他握紧手中的剑,明明恨不得立刻冲上来,但还是依着规矩抱拳,然后提剑刺了过来。 还没有近身呢,就被苏与一个旋身躲开,紧接着一脚踹飞了,飞得老远撞到了在北边的树上,然后像个麻袋一样掉在地上,口吐鲜血,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与拂了拂衣袖,高声道:“下一位。” 很快下一位不知好歹的选手上场了,又是一个眨眼功夫,被苏与踹到了北边的树上,依旧像个麻袋一样掉在地上,拱了两下,没有爬起来。 接二连三,北边树下堆积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在苏与的手下坚持不过两秒,有的人呢也能坚持个五、六秒,反正实力参差不齐的。 直到有一个人站出来,唯有他,拿着的剑同别人不同,剑身通身雪白泛着光泽。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同林砚十分相似的面容,可以说有八分相似。气质也十分相近,微表情亦是。 苏与的心颤抖了一下。 “在下闻人寻,承让了。”他拱手道。 苏与晃神,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礼,不过周围人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觉得她十分傲慢。 只有言叶察觉到她的不同。她看闻人寻师兄的眼神很不一样,好像是很震惊,难道她要找的人就是闻人寻师兄? 这也没道理呀。 她昨天有说过,她找的人只有族长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可是闻人寻师兄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特殊。 两个人很快过招了,言叶看的目瞪口呆,闻人寻师兄虽说是这里所有人当中天赋最高的,他曾经一度以寻师兄和殿师兄为榜样,不过以苏与的实力,不应该与寻师兄打的不分上下呀。 言叶觉得不对劲儿,他又往前挤了挤,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苏与是有意让着寻师兄的。 闻人寻也察觉到了,剑身碰撞之时,他盯着苏与的眼睛,问道:“你为何要让着我?” 苏与没答话,换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是当年师父交给自己和林砚的,所以林砚知道这套剑法的破解剑法。 她怀疑这个闻人寻就是林砚,所以用了这套剑法来试探。 这套剑法走势非常严谨,很难破解。 一番试探下来,闻人寻被打的节节后退,毫无招架之力,在差点刺到他喉咙的时候,苏与及时收剑。 闻人寻微微喘,息,自甘认输。“我输了。” 苏与没有看他,手背在后面,嗯哼了一声。 闻人寻觉得有些奇怪,从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这个女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众人见苏与对闻人寻的态度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而且也并没有把他踹到树上。 连他们这里面最厉害的寻师兄都没有打过她,其他的人更不敢上了。 苏老头看着苏与这般嚣张的模样,恨不得自己上去,但是自己这一大把骨头了,肯定是打不过的,而且看她这实力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闻人殿听闻这边的动静来了,苏与觉得不该呀,这边动静这么大,他不应该过了这么久才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他去追傅韵了。结果跟丢了,然后又听说了这边的事,又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赶来。 闻人殿看到这里一片乱哄哄没有秩序规矩的样子,真是气的不轻,又看到北边树底下那群被揍得鼻青脸肿蠢弟子,当即都要发作出来。但是他极力忍住了! 那苏老头一看见闻人殿。就立刻跑去告状,添油加醋的把苏与说了一通。 闻人殿堆出一张假笑脸,耐心的听完苏老头说完,越听脸色越不对,连笑容也装不出来了,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明白苏老头说的差不多是实情,不过也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他先把苏老头哄走了,然后才有经历处理其他人。 “你们一个个的成何体统,规矩都忘了吗?今日竟敢当众打群架,嫌不嫌丢人?依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该狠狠的罚!从今往后早课的时辰提前一个时辰开始,时长加长一个时辰!今日参与此事的全部弟子,全都给我罚抄祖训100遍,明日一早交给我!” 苏与听的眉头一挑,这个惩罚着实太狠了,罚抄100遍,怕是今天一晚上都不用睡觉了吧,而且明天早上又得提前一个时辰起来,真是酸爽。 驱散了所有弟子,只剩下闻人殿和苏与两个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问。 苏与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想做什么呀,明明是他们挑事在先的。苏老头说的话你不会也信吧?那老头说的话10句有9句都是假的!” 闻人殿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苏与笑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呢?我又不是神人,能够看透你心中所想!” 闻人殿悄然握紧拳头,“你的那位朋友呢?” “唉,我的那个朋友呢,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少在那儿给我装糊涂!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吧,你在这边挑起事端吸引我的注意力,他去那边悄悄查探!” 苏与撇嘴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朋友是个人,不是动物,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也管不着他,再说了这个事端并不是我挑起来的,是你们家的弟子先挑起来的,这是重点,希望你不要不分是非黑白。再说了,你好像也并没有被我吸引到注意力吧,你知道姗姗来迟的样子是刚从茅厕出来吗?” 苏与气人是最有一套的!闻人殿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临走前,又说了一句:“我希望今后的事不要再发生了,既然你想找到那个人的话,你就应该在这里同我们闻人家的弟子们和睦相处!” 这是在威胁她?可惜,苏与从来不吃这一套!这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她了,好巧不巧,闻人殿精准踩雷,他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 第157章 临近傍晚,傅韵才回来了。苏与着急问他怎么样,傅韵摇摇头,说是今日去的地方不多,什么也没有查到。 “听说你和闻人家的弟子们比了一场?”傅韵也是回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讨论的。 “没什么啦!都是一群小菜鸡。”苏与无所谓道。“我饿了,咱们去吃晚饭吧。” 傅韵也没有细问,苏与拽着他往食阁走。现在是饭点,路上遇到成群结队的闻人弟子。走到食阁门口,苏与同闻人寻撞了一个正着,傅韵看见闻人寻的脸,小吃一惊,可是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偷偷打量着。 这个人同林砚长的有八分相像,特别是鼻子和嘴巴,眼睛差点意思,眼形虽是相同,可是古人常说,画皮难画骨,所以像归像,但是并没有林砚眸中的那种冷意。 苏与也很意外,居然这么巧。傅韵见她见到这个男子竟然并不多意外。 闻人寻眸光闪了闪,淡淡笑了一下,先走了进去。 傅韵跟在苏与后面,两个人直接去了隔间。经过其他桌位的时候,傅韵察觉到方才那个同林砚很像的男子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刚坐下,傅韵便问道:“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苏与抽了双筷子,一面擦一面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自己也奇怪着呢。这天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 傅韵点点头。 苏与又道:“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林砚哥哥的,所以我便试探了一下,结果不是。”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可不要被迷惑了。”傅韵提醒道。他怕这是游戏掌控者抛出来的一个陷阱,引诱苏与上当的。 毕竟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些我知道,我自己自然会留意的。” 既然她这么说了,傅韵知道,苏与是不会轻易食言的。 出了食阁,苏与说她有事要去做,然后便走了。傅韵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蹦蹦跳跳的去找了闻人寻。他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苏与心里又打什么小算盘。 闻人寻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苏与对他露出一张灿烂的笑容。他起初有些诧异,脸颊甚至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苏与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你看见我,脸红什么?” “啊?没……没有……”闻人寻慌忙别过脸,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居然有些发烫。 “好叭,那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嗯。”闻人寻点点头,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苏与,他现在的神态同和苏与比剑时是完全不同的,比剑的时候,他是一个自信满满、镇定自若的人,而且风度翩翩,很有礼貌。现在却像一个羞涩的小少年,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是来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今天可实在是太无聊了,明天我要找些乐子。”苏与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问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起来也不会令人怀疑。闻人殿望着她的异瞳,虽然十分奇怪,可是竟然觉得十分好看。苏与的相貌本就好看,又加上这天真无邪的表情,真是令人有些心乱。 他的脸又有一些发烫,他低了低头,头发挡住了脸上的红晕。“后山有瀑布和温泉池。” “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苏与确实没想到,在这山中居然还有温泉池,着实不错。“那我明天便去这温泉池里泡一泡澡。” “……”闻人寻一听,脸更红了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把泡一泡澡,这种话说给他这个男子听。 “不过你没有令牌,是不可进去的。”闻人寻提醒道。 “令牌?什么令牌?”苏与轻皱眉头。 “就是……”闻人殿刚想说,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子声音——“寻师兄!” 他回过头,闻人容若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寻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与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冲出来打断他们对话的女子,看这脾气火爆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容若师妹,你怎么来了?” 闻人容若没有回答他,冷哼一声,眼光直直的射向苏与,语气不善:“你是想从寻师兄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我何时打探什么消息了?你少在那血口喷人!”苏与最看不惯这种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骂的人,还以为自己多厉害了吗?给她脸了吗? “我大老远的就看到你在和寻师兄说话,这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让你的那位朋友在闻人家找东西!然后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你现在又把目光投向了寻师兄,我说的没错吧?!”闻人容若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实在是令人看不惯! 苏与身高比她高出半个头,就算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的时候,也是自带压迫感的。 “我的朋友做什么不是我指示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至于我刚刚问了你寻师兄什么问题,你可以问问你的寻师兄呢?”苏与白了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闻人容若回过头问闻人寻,见他还盯着苏与离开的方向,目不转睛,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寻师兄,这个坏女人刚刚问你什么了?” 闻人寻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她问我这里有什么好玩地方的罢了。” 闻人容若皱眉:“真就如此简单吗?” 自从刚才闻人容若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时候,闻人寻就已经不悦了。容若师妹对他倾慕有加,闹得人尽皆知,有一段时间还让他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讨论对象,这件事本身就让他非常反感,而今天她又冲过来打断了他与苏与的谈话,更是令他心生厌恶。 “真就如此简单。”他就这么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然后就先走了,把容若一个人留在原地,也没顾她。 容若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她自己也不差啊,为什么寻师兄就看不上他呢,同她说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可是刚刚他和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就笑得那么开心。 殿师兄说过了,说他们两个人来者不善,目的不单纯,让他们加以防范,可是看方才的情形,寻师兄明显就把殿师兄说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容若可不会相信她只是想找一个玩的地方,那么简单。 这个女子的目的一定不是这样! 回到住所,苏与关上门。傅韵一直在等她,“你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苏与走到床边坐下来,抬头问道:“你今天有去后山看一看吗?” “后山去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傅韵仔细一回想。 “有温泉池?” “是有。” “那这就很特别啦!” “有什么特别?”傅韵疑惑。 “我可以去泡澡呀!” “……” “不过我听说去后山需要令牌,你觉得会是什么令牌?”苏与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去后山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泡澡后山需要令牌进入的话肯定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难道是吹雪所说的那个刻着闻人二字的令牌吗?”傅韵说。 苏与点头,她也觉得是这个令牌。“那今天晚上我便去偷个令牌来玩玩。” “就算偷到令牌又有何用,闻人家的人看到我们俩的脸肯定会认得出来。” “易容术呀。”苏与率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傅韵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显然有些不相信。 苏与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没有了房越身上的几分深沉,多了傅韵身上本该拥有的活跃。 她不禁感到高兴。 “话说你不会连易容术都不会吧,你现在的法力恢复的怎么样了?”苏与问道。 傅韵叹了口气,“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吧,易容术我倒是会一点,不过我也没试过。”他啧啧嘴,显得有些为难。 “那你现在啊要不到我身上试一下???” 傅韵下意识后仰,“你这么相信我吗?我可都没这么相信我自己。” “那能怎么办,现在只有这一个方法了,不能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快些快些吧,可不要再废话了!”苏与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那你想变成什么个样子?总得想个人脸吧?” 苏与想了想,眼前浮现闻人容若那张吃人的脸,她就简单叙述了一下容若的长相,让傅韵自由发挥一下。 傅韵咳咳咳,闭上眼睛想象那张脸大概长什么样子,然后看着苏与闭上眼睛,他真后悔自己为啥答应!直接把易容术交给苏与,让她自己慢慢琢磨去好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试一下了。 第一下,直接给变成了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傅韵手抖了一下,趁苏与没反应过来,赶紧又变了一次,第2次倒是给她变成了个女人,不过变成了一个相貌奇丑的丑妇。 傅韵面露难色,这也太丑了吧,丑的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就在脑海中构造了一下苏与所描述的长相,默念了好几遍。苏与感受到他迟迟没有动作,她还以为给她变好了呢,兴致冲冲地冲到了镜子面前一看,吓得差点儿破口大骂出来。 “傅韵!!!” 穿透杀伤力惊人!傅韵捂起耳朵,赶紧解释道:“失误!失误!!!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与捂起脸,回到位子上坐下来,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技术也忒差了点儿,能不能靠谱点儿你?” “我都说了呀,我有没有试过!第1次失败几次是正常的啦,你要有耐心好不好?”傅韵叹了口气。 “行行行啊,我有耐心,我有耐心,我有耐心等你等你等你!!!”苏与郁闷的闭上眼睛。 傅韵又试了好几次,反反复复的,一点点的修正好。 这易容也是一门消耗体力和耐力的活儿,傅韵看着眼前这张脸,差不多就是苏与要的那个效果。他擦了把头上冒出的汗珠,说道:“好了,你去照镜子看看吧,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苏与睁开眼睛,冲到镜子面前一看。镜子里面是完全一张不同的脸,陌生的脸,同容若有九分相似,这已经完全足够了,没想到傅韵单凭她的口述也能复刻容若的相貌,真是厉害! “傅韵,你可真是个小天才!”苏与捧着镜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完全一张不同的脸长在自己的脸上。 傅韵觉得很累,却还是笑了一下。 “这个能保多久呀?”苏与对着镜子摆弄,问道。 “估摸能到明天晚上这个时候吧。” “行吧,明天咱俩的任务互换一下,明天你呢就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我呢,就是查探军情!” “可是你明天不在,他们照样会去找你的,怕是不容易。”傅韵道。 苏与想了一下,这么说也是。要是明天他们看不到自己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到时候四处搜索之下发现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容若,那可就麻烦了。 苏与放下镜子,看向自己的剑,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默念口诀,把剑变成了一个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傅韵惊了,“你会这个却不会易容术?” “嗯呀!不会易容术不是很正常吗?”苏与理所当然的点头。 傅韵晕,这个幻物术可比易容术难多了。 “明天就由它装一下我。你可要注意一下哦,它是不会说话的,你要看好了。”苏与提醒。 傅韵支着下巴看着复刻的苏与,沉默不语,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像个机器人。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好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苏与松了口气,躺到床上。 “可是你没有令牌,你确定你能进去后山吗?”傅韵问道。 “嗯?光靠我这张脸不行吗?”苏与侧过头看着他,见傅韵端详着假苏与。 “那你明天试一下吧,希望一切顺利。”傅韵也说不清楚。 苏与笑,“这个容若长得也不差,想必在闻人家也是一个有名的人物,我觉得靠这张脸成功刷过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她自信满满。 傅韵道:“但愿如此。” 第158章 翌日一早,趁着他们都去练习织幻课的时候,苏与往后山溜达去了。幸亏她早都把弟子们每日上课的流程摸了一个通透,闻人容若此刻正在上幻术课,所以不会和她撞到一起。傅韵给她说了去后山的路线,所以很轻松就找到了后山的入口。 这个后山没有其他的入口了,都被围起来了,只有这里独独留了一个门,平时都是有人看守的。 如果说后山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应该没有人看守才对。既然有人盯着,那就说明肯定有猫腻呀! 苏与在暗中观察了一小会儿,门口站着两个弟子,这么会儿是没有见其他人进来的,估计着都在上课,所以苏与想看他们令牌是什么样子是看不到了,本来想仿造一个,计划泡汤了。 如今看来只能刷脸了。 她走了出去,装的非常自然,走到门口假装不经意的撩起头发,守门的弟子看的眼睛都直了。 “容……容若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苏先生命我来后山取些泉水,他用来另作他用。”苏与端着架子,仪态得体。 “原来是这样,容若师姐辛苦了。”那守门弟子点头哈腰的,就这么把苏与放行了。被容若的脸迷的七荤八素的,一时间也忘了令牌这回事。 以前后山是没有人看守的,可以自由出入,如今来了两个外人,殿师兄就派人守住这后山,不让那两个外人混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他们两个呆瓜也没发现任何异常,还在那儿兴奋的谈论着闻人容若。苏与冷笑,闻人容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你们?真是痴人说梦。 经过昨天那事,苏与看得出来闻人容若是喜欢那个闻人寻的。可是那个闻人寻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典型的她爱着他,他又爱着不知谁。 唉!世间感情之事,最是复杂。 苏与来到那瀑布边,这个瀑布很矮,算是一个小型的。流下来的水汇聚到了这一汪水潭之中,水面上雾气腾腾。 她蹲下来,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冰凉凉的。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闻人寻所说的温泉池。 苏与站起来继续向其他地方走去,没走太远,就看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温泉池和水潭有一处水沟连接,交融。 四周树木葱茏,环境安静,的确是一个泡澡的好地方。现在这个点,后山也没有人,她脱了衣服,赤脚进了温泉池。 温泉池说深也不深,说浅也不浅,岸边较浅,中心较深,琢磨一米八、九的深度。苏与走到池中心,泉水没过头顶。她浅到水底查看了一下,睡下模糊不清,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她回到水面换了口气,准备再下去查看一番的时候,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向她这里靠近。她警觉的回到岸上,飞速的穿好衣服,弄干了头发。 用竹筒装了水,拿在手上。 守门的两个弟子其中的一个匆匆往这边赶来,看到苏与正端着竹筒蹲在温泉池边打水。 他松了口气,叫了一声:“容若师姐。” 苏与回过头来,看到是他,装出一副微微惊讶的样子,温柔的问道:“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弟子赶紧挥挥手,“这倒不是。我是看师姐进去好一会儿没出来,有些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苏与那叫一个郁闷……竟然是因为担心她而跑了过来,狗腿子可真能献殷勤。 “我没事,不过是苏先生还让我找个东西,你先回去吧。” “先生让师姐找什么,可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若是让殿师兄看到了你不在守着,怕是要责怪于你呢。” 那弟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多谢师姐提醒,那我就回去了。” “嗯。”苏与目送他走了,自己紧接着去了那边瀑布后查看了有无隐藏的山洞,结果很是失望的发现并没有。 正想着去水潭下看一看,结果手刚触碰到水就缩了回来。 这水太冰了,这要是下去还不冻死。 苏与打消了想法,估摸着在这里面待太长时间的话,外面的那两个人就要起疑了,她还是快些回去去别的地方查看一番吧。 闻人家就是存在于一个隐秘的山谷之中,四面群山环抱,高山阻隔,悬崖峭壁的很难攀爬,所以也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苏与转了一天,日落之时,她走到一片开垦好的农田里,田里刚好有几个人在劳作。苏与一眼就看到了闻人寻。 他挽起衣袖,拿着水瓢盛了满满的水,撒向蔬菜田中。夕阳铺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恍惚之间,她以为那是林砚。 她和林砚……真的没久没见了…… 有人注意到她,喊了一声“容若师姐”。苏与回过神来,匆忙扒拉了下头发,怕闻人寻注意到这边。别人察觉不出她不是容若,闻人寻能察觉出来。 她和傅韵想的一样,这个闻人寻的身份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与赶紧走了,快到时辰了。她加快脚步离开了,没有理叫她的人。 闻人寻抬起头来,看到容若匆匆离开的背影,没作理会,继续低头浇水。 回到屋内,傅韵还没有回来,苏与坐在镜子前面,等着那脸变回了她原来的样子。 傅韵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带着那个假苏与进门,手上还拎着一个篮子,装着水果。 他放下篮子,假苏与变回了一把剑,重新落进苏与手上。 “今天可有查到什么?”傅韵啃着苹果。 苏与叹息着摇摇头,说道:“倒是没查到什么,不过我觉得那个水潭底下肯定有东西。” “何以见得。” “我把周围全都逛了一遍,除了山就是山,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我原本以为在瀑布后面会有一个山洞,但是并没有,可能是在水底下。所以我查看了一番,而那个温泉水底下并没有东西,嗯,所以可能是在那个水潭底下。” 傅韵点点头,继续啃着苹果。 “你今天没有露出端倪吧?”她问道。傅韵笑出来,“我今天一天都在他们这个食堂里面,我告诉你啊,他们这个食堂里面好吃的是真的多!害!我到现在还撑着呢!” 苏与翻了个白眼,“敢情你这一天都在食堂泡着吃东西???” 傅韵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那她呢?”苏与指着手中的剑。 “她呀,让她自己四处逛逛了。” 苏与差点倒下去,幸亏抓住了桌子。“你可真行!”她不由拍掌叫绝。 “你没惹出什么事儿就好,我明天再去那水潭底下查看一番。”苏与道。傅韵啃完苹果,把苹果核扔出窗外,“还是我去吧,就你这轻功还要给你变个脸才能混进去,太麻烦了,我去的话神不知鬼不觉。” “也是。你行,你来!”苏与也这么觉得。 傅韵笑了笑,没说话。 他只是知道那潭水冰冷无比,还是他下去比较好。虽然有了纳兰言的修为,可是苏与这幅躯体毕竟是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的。 两个人又继续商量了明天的各自分工之后就歇息了。 苏与早上醒来的时候,傅韵的床榻上没有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唐刀也带走了。苏与想着他是想趁天还没亮潜入后山更为方便吧。 去食阁吃完早饭之后回来的路上打算去找闻人寻,既然这个人的出现有意义的话,那就要挖出来用处才行。苏与正打算去找,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容若给粗鲁的拽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苏与一头雾水。 闻人容若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回过头对苏与恶狠狠的说道:“昨天是不是你装成我在闻人家大摇大摆的乱走???” 什么时候大摇大摆的乱走了?她可没有,她还是很低调的。 苏与不承认:“你少在那胡说,谁装成你啦,你有毛病吧你!” 她转头就要走,却又被容若拉扯住。 “除了你还有谁?这里还有谁?有这种能力,到底有什么目的?!”容若逼问道。眼前这个女人让她很有危机感,总觉得她会对寻师兄做些什么。 苏与定住,回过头来,甚是不耐烦道:“我来的第一日便说过了,我只是来自找个人罢了,是你们殿师兄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难道你以为我愿意在此多做停留吗?” 听她这么说,容若下意识松了松手。关于这件事他确有耳闻,却不知今是殿师兄让她留下来的。“你要找谁!”她问道。 苏与哼了声,“你们掌门人,我知道的人只有他知道在哪!” “……族长他在清修……”她本来不想说,可是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应该是知道的,否则殿师兄就不会让她留下来了,留下来不过就是为了等族长出关吧。 “你知道这个,真了不得。”苏与眉头轻挑,显得有些意外。“那你知道他在哪儿清修吗?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们殿师兄说需要我等二十日。” 容若放下手,道:“二十日是骗你的。” “嗯?”苏与突然警觉起来,“这么说闻人殿竟敢骗我!” “族长最起码还要一年。” 苏与冷笑出来,眼中杀意尽显,“那你可知道族长在哪儿清修?” “这个……”容若咬着下唇,很是纠结,苏与看她这个神情,确认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你快些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绝不可以打寻师兄的主意,离他远一点!”容若严肃的说道! 苏与眉头舒展开,“这个很简单,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接近他。” “好,那我告诉你。族长就在后山的温泉池下,那温泉池下有一个密室,入口在温泉池往北走的树林里,你会看到一个奇怪的石头立在那里。将那个石头向左扭转三圈,再向右边扭转两圈,就可以。” 苏与半信半疑,这个容若看起来也不是个恋爱脑那么简单。她说的会是真的吗?就如此轻松的说出来了? 虽然半信半疑,可是苏与依旧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这次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容若点头。 两个人作别,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遇到了寻师兄,苏与有留意容若还在暗中跟踪自己,她忽略了寻师兄上来问好,直接走开了。 闻人寻有些怅然若失。 躲在角落里的容若看到他的表情,气的直咬牙心中暗道,这次还不让你苏与死个透彻吗? 因为心中还存着怀疑,所以苏与并没有马上去到后山找那个机关,她还是想等傅韵回来同他商量之后,两个人再想一个办法。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半夜都没有见到傅韵回来。 苏与不知怎么想到了纳兰言执行任务回来迟的那个夜晚,房越急的一夜没睡,急于奔走,找了他一夜。 要不要再等等? 傅韵这么晚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就不回来,甚至都没有给一个消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不会这么晚回来。 苏与没办法像房越那样等待和信任,她提着剑冲进夜幕之中,直奔后山。 后山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那两个守门的弟子子可真坐在地上,抱着双臂呼呼大睡。 苏与悄无声息地,跨过他们两个直奔水潭。 她来到水潭边,水面静静的,岸边也没有什么遗留的物品。苏与顾不得那么多,纵深跃入水中,冰冷的水包裹了她,她勉强在水下睁开眼睛,憋着气往潭底游了过去,潭水很深,越到底下越浑浊,就算她晚上能看得清东西,但是在这浑浊的水下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肺活力也不是很好,十分勉强的在支撑着,她反反复复到水面换气,再继续潜水就这样往复了十几次,她才在水潭底下找到了傅韵,身上的笛子。 这个笛子,她就见过傅韵拿出来过一次。 第159章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遗失在这里的,别欢对他意义非凡。所以他是故意想要告诉我,这个地下有东西吗? 不过这里没有看到任何入口呀,傅韵是怎么进去的??? 苏与捧着别欢失魂落魄的回到岸边坐着,衣服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身后忽然多了许多嘈杂的脚步声,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比,苏与微微侧过头,闻人殿带着一大帮的弟子举着火把匆匆赶来! 苏与收起别欢,忽而站起来,转过身,手上多出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闻人容若的身上。 此时此刻,这个恶毒的女人正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中了她的圈套! 苏与可没有这么笨!早就防备着,岂会真的去闻人容若所说的地方自寻死路!这一切怕不是她和闻人殿两个人联手设下的圈套! 听说闻人寻和自己说后山最好玩,故而顺着藤给自己下套,或许,连闻人寻都是这圈套中的参与者。 苏与恍惚笑出来。 众人不知她为何死到临头了还在神经发笑! “苏姑娘,我早已叮嘱过你们二人,不要在闻人家随意走动,为何你们不听呢?” “坐以待毙的是傻子,你不就认定了我这一点所以下圈套设计我吗??” 黑夜之中传来她的冷笑之声,十分诡异。 “若是你无心,又怎会被我利用?”闻人殿说。 苏与独独面对着这举着火把的众人,她杀意已决。“我本无心,不过还是被你设计罢了。骗我什么再过二十日族长就会出关,说些哄骗我的话,就以为我会相信了吗?” “我自然知道你自始至终都不会相信,所以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苏与真觉得十分可笑,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人把有心利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够无耻的!“所以你根本没有打算帮我!只是想拖住我,然后杀了我!” 还好!她早就知道!得亏她有先见之明! “不错!可惜你现在知道的太晚了!”闻人殿一声令下,众人提剑杀了上来。 苏与无所畏惧,她挥剑冲了上去,剑光横扫而过,那些人纷纷如同倒退的海浪一样哗啦啦的倒了一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惨叫连天! 闻人殿看着这一幕,立刻明白过来,这样根本是打不过她的,也根本无法近身!他咬牙,心中一横!族长不在,其他的长老也都在闭关。闻人家中现在能管事的只有他一个人,既然把权利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就有责任对同门弟子负责! 如今对付这个麻烦的女子,只有一个办法! 闻人拿出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个金色的珠子,一旁的闻人容若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个金珠子是缩小的幻境,只有等级很高的幻境才能制成这样的珠子,而且越难的幻境,制成的珠子光泽也会更漂亮! 殿师兄现在这颗珠子,光泽度上乘,是他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制成的,其中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 闻人容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颗珠子,以前只是听闻闻人殿师兄自制了一个,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可惜是这样一个场面!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看全,那颗珠子就被抛到空中,闻人殿双手合十,默念口诀。 飞在空中的金珠子迸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苏与的异瞳倒是不惧怕这样的光,她看着那珠子,觉得不对劲儿,闻人家善于织幻,这无疑不是在释放幻境! 苏与提剑劈了过去,想要中断施法,闻人容若见状立刻挡了上去,苏与来不及收剑,那剑光生生劈断了她的手臂!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闻人容若惨叫一声,左臂空空如也,血流如注!闻人容若昏了过去。 施法的时候是不可以被外界干扰的,闻人殿原本不应该被旁边的情况打扰,可是看到闻人容若的左臂被砍断了,他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苏与可顾不得这些,她现在最重要就是打断闻人殿,看准机会,苏与一剑劈碎了金珠,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漫天金光顿时消失! 因为被打断施法的闻人殿遭受了反噬,硬生生后退了数步,呕出一大口鲜血! 苏与落回地面,剑指闻人殿,“凤逆究竟在哪里!快些说出来,否则我就杀光这里所有人!” 闻人殿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单膝跪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迹,他抬起眼皮,瞪着苏与:“我、不、知、道!” “我不会同你讨价还价,我只问你一句,凤逆究竟在何处,既然你说你不知道的话,那我就一个一个的杀掉这里所有的人!你最好快让你们这里知道凤逆在何处的人立刻站出来给我答案!!!” 毋庸置疑!苏与这次是下定了杀心! 她不得不承认,刚才看见鲜血的时候,她内心有一些跳动的兴奋! 闻人殿大口喘着气,没有说话。 苏与看着他,边点头边笑道:“很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抬手,离得最近的那个弟子自动飞了过来,苏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个弟子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拼命扒拉着苏与的手,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他嘴里还呜呜咽咽的哼着:“师兄,快……快救我……” 苏与见闻人殿还不为所动,干脆数起倒计时,“3,2,1……” 话音刚落,只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那个弟子就歪着脖子,四肢垂落,苏与松开手,那个弟子普通破布一样倒在了地上。 闻人殿看着这一幕,心口痛得更加厉害。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 “苏与,你这个毒妇!”他咬牙切齿的骂出来! 苏与一听,眉头扬起,不怒反笑,“毒妇?闻人殿你这么说我不太好吧,害死我的可不是我哦,是你呢!” 她说着,手里又多了一个人,这次倒是没着急使力,给这倒霉鬼一次求饶的机会,“还不快向你的好师兄求求饶,让他放过你!” 谁知这个是个硬骨头,竟然不肯开口求饶,反而辱骂她!“师兄说的没错,你这个毒妇,我是不可能出卖闻人家的!” 苏与轻皱眉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五指一收,慢慢的将这人活活掐死。她,最讨厌硬骨头了! 这种人杀起来太快实在是便宜了,她就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掐住他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收紧,一点一点的夺走他的空气,让他呼吸不了窒息而死,才是最好的! 一连杀了好几个硬骨头,苏与都觉得晦气!看着堆积在脚下的尸体,苏与一斜眼,直接一脚给他踢到了闻人殿的面前。 闻人殿强壮镇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怎么样?还没有考虑好?”苏与有些不爽了,这个人嘴巴怎么这么紧,她心想,是不是没有杀对人,没有杀到那个对他最重要的人?! 苏与看向旁边晕倒的闻人容若。回想起方才,自己不过不小心砍掉了容若的手臂,闻人殿的反应就那么大,口诀都念不好了,看来这个闻人容若对他很不一般呢! 苏与提剑走向躺在地上的闻人容若,走到她旁边,用剑尖抵住容若的喉咙,偏头看向闻人殿,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不要消遣我的耐心!这次如果你还是选择闭口的话,那我可就要杀了她了!” 闻人殿看着她拿着剑指着毫无还手能力的容若,怒火攻心,咳出一大口鲜血!苏与瞅着他这个大反应,看来自己这次是猜对了! “3,2,1——”她又开始了死亡倒计时,闻人殿急了,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他抬头看去,是闻人寻。 “慢着!”匆匆赶来的闻人寻立刻制止。苏与顿了一下,看向闻人寻,反问道:“怎么,你也要凑这个热闹对吗?” 闻人寻紧了紧手掌,站在苏与三步开外,说道:“我曾经梦到过你!” “什么?!”苏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怎么忽然扯到这个!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说,我曾经梦到过你!”闻人寻鼓起勇气,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四目相对之间,他又说道:“我曾梦到我们两个站在渡口边,江风好大,我要登船,你求我不要丢下你。” 苏与的心猛然收紧,这个不是自己和林砚才知道的事情吗?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虽然他和林砚长得十分相似,但是苏与早都确定过了,他俩并不是同一人,为何这个人会知道? 闻人寻看得出来她听到自己说这些的时候,是很惊讶的,虽然她极力隐藏!闻人寻很善于观察别人的微表情,他下定决心继续说道:“我还梦到我们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我是短头发,我们走进了一个地方,我还给你买了一个套在手指上的铁环,你还心疼说很贵。” 这个是戒指店。 苏与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儿,就快要被他说动了!这不行! “我还梦到……” “够了!”苏与冷声呵斥道,移开视线,突然调转方向,剑指着他的心胸膛! 苏与愤愤然:“你以为你说几个胡编乱造的梦,我就会相信你?想要跟我打感情牌吗?” 闻人寻看着她,如此冷漠决绝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寒。他启唇,平静道:“这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你是我梦中的那个人。我知道说出来很奇怪,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 “那你为何要今天说出来?是为何呢?你有什么特殊目的?”苏与的心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捏紧,呼吸困难! 剑抵住闻人寻的胸膛,刺破皮肤,渗出红血丝! “我只是不想让你犯错……”闻人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苏与一瞬间清醒了,她刚才被迷了心智,林砚哥哥绝对不会这样说的。苏与笑了:“我犯什么错?我究竟犯了什么错?需要你来阻止?请你搞清楚状况,现在犯错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的闻人殿师兄!” 闻人殿哑口语言。具体情况他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闻人殿师兄设计在先,确实不对。可是苏与也不应该以屠杀来要挟! 他还想开口说,苏与不耐烦的吼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闻人寻却没有听,“我要说!苏姑娘,你住手吧!” “滚开!”苏与收剑,狠狠推开闻人寻!如果不是这个人同林砚哥哥有着几分的相似,他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饶了他。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苏与再次指向容若,大声说道:“最后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闻人寻想过来,却被苏与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件事与你无关,闻人寻你要是再掺合一下,休怪我不留情面!” 苏与根本没打算让闻人寻掺合进来,也不想杀他,所以才定住了他。 闻人寻有口难言…… “3,2,1……”这一次她的倒计时不再拖延,格外决绝,闻人殿还是没有回应,苏与变了个花样,砍断了容若的右腿! 巨大的痛觉把容若拉扯清醒,她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右腿,惨叫声回荡在山谷的上空! 闻人殿看着这一幕,几乎快要疯了! “你确定你还不说吗?我现在不想杀她了,我要把它做成人彘!”苏与想起这个绝妙的主义! 人彘,意味着砍去四肢! 容若一听,绝望的惨叫道:“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苏与一脚踢开她,看着她像个死蛆一样滚到闻人殿面前。 “想死呀!可没那么容易!” 容若残缺的身子看起来是如此恐怖,她再也受不了了,彻底疯了!嘴巴里一直嚷嚷着:“杀了我,杀了我!” 闻人殿痛心的看着这一切,曾经他最骄傲的师妹,富有美貌和智慧,如今却惨遭这样的打击! 发疯的容若一把,抓住闻人殿的衣领,拼命的拉扯,嘴巴里一直叫着“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第160章 暴风雨 闻人殿泣不成声,哆哆嗦嗦的举起剑,犹豫了一下,然后怒吼一声,一剑插入她的胸口杀死了疯叫的容若。 闻人寻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断然没有想到闻人殿师兄会亲自动手! 鲜血四溅,喷到了闻人殿的脸上,他松开剑,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 安静了,没有那刺耳的尖叫声了。 苏与甚是满意,一边鼓掌,一边道:“没想到你会亲自动手,作为师兄,你真的是相当称职,为了所有的弟子考虑,殚精竭虑,真真是大家学习的典范呢!” 其余的弟子无不惊恐的盯着闻人殿,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师兄竟然会杀了容若!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再也无法维持他那虚伪的冷静,大声怒吼出来。 苏与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甚至,有些愉悦。她的语气很轻快,“大错特错,我想要的结果不过就是找到凤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不惜罔顾无辜之人的性命!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你却用自家弟子的鲜血去隐藏一个外人?如果你早一点交出这个外人,让我带走,那些弟子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为你枉死!闻人殿,你当真一点都不愧疚吗?”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巧舌如簧,颠倒黑白!”闻人殿一边咳,一边愤愤的骂道。 “你骂,你接着骂!你再多骂一句,我就多杀两个人!”苏与道。 闻人殿一下噎住,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苏与同情的摇摇头,“我的耐心已经耗完了,最后一次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她走向众弟子,这下她可没有耐心一个一个的收拾。闻人殿急的向前爬了两步,倒在地上。 剩余活着的弟子都都见识过了这个女子的可怕之处,见她提着剑面带杀气的走过来,一些不堪压力的弟子纷纷恐惧一边后退,一边的叫出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苏与定住脚步,冷笑一声:“不想死的就说你们族长在何处!” “这……” 明明很怕死,却在回答问题上犹豫了,苏与无法忍耐,提剑正要刺去,在距离眉心只有一指节距离的时候,他快速交代了:“就在这水潭之下,有一个密室,族长就在里面清修!” 果然和苏与猜想的是一样的!“这密室如何进去!” “这个我不知道,这个只有殿师兄知道!”那人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苏与瞅着他这怕死的样子,不像说假的,而且这等机密的事情,需要高层才会知道吧! 苏与收剑,她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闻人殿,并没有再问他,这个人是个犯贱的硬骨头,打死他他也不会松口的!而且十分冷血,从他刚刚亲手结束容若的生命就可以看出来。 苏与走到水潭边,静默了两秒钟,然后看了看手中的风花。既然不肯告诉她密室如何进去,她就劈了这里,让潭水倒灌这密室,逼出里面的人! 这么想着,苏与用尽十分灵力一剑狠狠劈了下去,耀眼而巨大的剑光划破山谷上空,大地剧烈颤抖起来,碎石滚动,水潭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水面出现一个大漩涡,潭水灌溉了进去! 闻人寻冲破定术,向前走了一步,看着苏与竟将这地面生生劈开!!! 今晚他受了太多的冲击! 潭水倒灌进去的一瞬,突然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打回来,两个人从这潭底飞了出来,苏与死死盯着那两个人,她发现傅韵也在其中,不过似乎不太对! 那个黑影把傅韵扔给了她,苏与飞身而上,接住傅韵之后旋旋落下,傅韵浑身湿透了,昏睡不醒,苏与扫了一眼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可是一搭脉搏,却是很是微弱…… 苏与心中一沉,有了一种许久没有出现过的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那黑影,原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单手负在身后,不怒自威!他一出现,后面那些弟子就齐刷刷的跪下了,异口同声道:“族长!” 苏与警觉的看着这不好惹的老头,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傅韵。她不知道傅韵下去之后经历了什么事,不过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肯定和这个死老头脱不了干系! 傅韵的修为早都突破鉴开顶阶了,所以实力可想而知,可是竟然会被这个死老头打成这个样子,外表看起来一点伤口没有,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要不是一探脉搏,苏与都要被骗过去。 “无意打扰!我是来找凤逆的。”她知道,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说什么都覆水难收,恐怕会有一场大战,这个死老头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的。 “不请自来,是为擅闯,擅闯闻人者,死!”如同古老的磬钟浑厚的声音响起。 苏与冷笑,“挡我路者,也死!” 她根本不害怕眼前这个老东西,一出场就装了一个大13。为什么要害怕,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罢了,要是她这次真死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林砚,难为他再要寻自己一世。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猖狂!本尊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黄毛小丫头!”说着,手上运起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通体都带着电光,光芒格外耀眼。那光芒照映在他脸上,显得面目异常狰狞! “老东西还自称为本尊,真是贻笑大方!”苏与放下傅韵,把别欢放进他怀里。 她站起来,握紧风花剑,飞身而上,想打断老头子施法,谁知道这家伙已经甩手把光球打过来,明显就是故意等她接近了,距离短,飞过来不容易躲开。 苏与旋身险险躲了过去,一般人躲不过去,她可不是一般人。裙角还是不小心被烧掉一点点,苏与感觉十分晦气,刚落地,又有数十个小光球打了过来,苏与一一轻松躲了过去。 这个老头的技能跟没有技能冷却时间一样,可以连续发射,苏与只顾着躲闪,距离在方才躲闪那个大球拉开之后,她就再也无法近身了。 “少跟我耍这些垃圾玩意儿!”苏与举剑格挡住一个小光球,紧接着源源不断的小光球飞来,根本打不完! 苏与快速把剑打出去,设了一个保护罩,暂时可以抵挡一会儿,她快速念咒,风花分裂成无数个,在空中画成一个圈,然后交叠着飞向老头。 漫天的飞剑和小光球在空中碰撞,光芒四射,几乎照亮了整个山谷,亮如白昼。 两个人悬在半空之中,一左一右博弈,灵力的抗衡。苏与操控这万千之剑从四面八方涌向老头子,“死老头,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些把凤逆的下落说出来!” 老头子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底下的众弟子哪里见过这样万剑归宗的景象,高端的对决,真是让他们看待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 “小小把戏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老头冷喝一声,刺眼的光芒自他身上汇聚,然后砰的一声巨响炸裂开来,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除了苏与和这老头,其他人都被吹飞了起来,可见这股强风威力之大! 这光芒迸发开来,万剑随之四散,飞向四面八方,看起来不受控制。老者得意的笑出来,猖狂的笑声在山谷回荡,苏与不慌不忙,本体之剑没有消失,那永远都能掌控! 看似不受控制的小剑,在这一瞬间突然又汇聚起来,变成巨大无比,猛的刺向老头,苏与跟在后面推波助澜,倾尽全力推进,老头惊慌去顶,却被这强大而恐怖的气息压的节节后退,老头不堪重负,嘴里吐出一口一口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白衣服! “死老头,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为了一个外人你没有必要搭上全族的性命!”苏与也是好言相劝,可是这个老头听不听的进去可就不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早就作出选择了,只有傻子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豁出全族的性命。 这个死老头即使被逼了半条命,却还是咬紧牙关,死也不说,只一味抵抗!苏与眉头一皱,“难道凤逆许过你们什么好处吗?值得你这样为他拼命?!” 除了这个,苏与想不到其他的。 老者被打回地面上,不停的吐血。苏与收了剑,翩翩然落回地面,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的。 她走到老头子的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口吐鲜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不过是想留你一条狗命,让你告诉我凤逆的下落,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老者气愤的瞪着她,可是现在他身负重伤,却也拿眼前这个女子,没有什么办法。 苏与现在真是烦透了闻人家这一族,一个个的都是些硬骨头,好言相劝也不听,打死也不听,真不知道该怎么针对他们! “既然你不肯回答这个问题,那我便换个问题问你!”苏与退后两步,抓了闻人殿过来,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样轻松,一路拖到了老者面前! “你告诉我,傅韵怎么样才能醒!你要是不说,我就一剑杀了你最爱的弟子!”说着,风花已经架在了闻人殿的脖子上。 今晚她杀了多少人,可是风花剑上未曾沾染上一丝一毫的血迹。 闻人殿恢复了些精神,说道:“族长,弟子不怕死!” 苏与不耐烦的一脚揣在他的胸口上,闻人殿倒在地上,蜷缩起四肢,痛得都发不出声音,张着嘴巴,两只眼睛直翻白眼!鲜血就跟泉水似的,咕噜咕噜的从他嘴巴里冒出来。 老者见不得这场面,痛心的别过头去。 “说不说啊你?”苏与一脚踩在闻人殿的胸口上,“老东西,我告诉你,我现在再用力踹上他一脚,你这宝贝的的弟子就算是药仙来了,也是救不活他的!” 老者这次犹豫了一下,苏与正要使劲儿,他赶紧制止道:“我说!” 苏与哼一声,把这老东西拎到了傅韵的旁边,让他跪在地上。老者从怀里拿出一颗金珠子,苏与仔细一看,这个和闻人殿那时候拿的是差不多的,不过现在这一颗更为通透,光泽也更为漂亮,想来是更高级的幻境。 怪不得傅韵的身上没有伤口却一直醒不过来,原来是这老东西把他困在了幻境里面,让他走不出来。 金珠子收走了幻境,傅韵得醒。苏与赶紧抢过金珠子,一剑劈了个稀碎!省得这个老东西后面再拿这个东西对付他们! 傅韵刚醒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自己怎么回到了外面,谁知天边突然起了雷光紧接着一声炸雷,在山谷之上响起。 显得异常诡异和不对劲。 老者咯咯咯笑出来,对苏与说道:“你不是一直要找凤逆吗?他来了,他来了。” 苏与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很是不爽,一脚给他踢到闻人寻旁边,“少在那儿给我装神弄鬼,他来了,难道我会怕他不成?!” 一想起上一世,她的内心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何来惧意? 哪怕赌上她这条命,她也叫凤逆一起活不成! 傅韵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臂,可是苏与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双目一直盯着天边。 她似乎有入魔的预兆,傅韵想要赶紧唤醒她,可是凤逆已经驾着黑腾腾的电云由远及近,黑夜中的魔鬼,同样带着腾腾杀气! 地上的风花开始咚咚作响,傅韵根本拉不住苏与,她一看见凤逆出现,就像一个离弦的弓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苏与!”傅韵嘶声喊道,可是那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曾回过头! “妙呀,妙呀!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躲不开的永远也躲不开!” 傅韵回头,原来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在说话。 “你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他上前两步。 老者捋着胡子,神秘兮兮的笑啊笑,没有回答他。 第161章 凤逆 说完这句话,周围所有的闻人家弟子都像碎片一样被风吹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闻人寻。傅韵早都知道这里是幻境,所以并不奇怪他们的消失,反而闻人寻没有消失,让他觉得很奇怪。 闻人寻亲眼看着他的同门师兄弟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姿态消失了,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傅韵狐疑的盯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些破绽! 按照他们之前的分析,闻人寻难道就是抛给他们的诱饵? 仅仅凭着那极为相似的面孔吗? 雷声不止,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苏与飞身而上,凤逆看见她的脸时,眉头皱了一下,“纳兰言?” 苏与一剑刺来,还没近凤逆的身,便被他一个雷电齿鞭缠住,狠狠把她甩了出去。那电光顺着剑身爬上她的手臂,电的苏与手臂一阵发麻,剑都拿不稳了掉在地上哐当一声,苏与也摔了下来。她捂着胳膊,手止不住的颤抖。 傅韵扶起她,发现她的手臂通红一片。凤逆落在地上,持着雷电齿鞭嘲讽道:“千方百计的找我是为了报仇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和你的小白脸魍魉局的走狗这辈子也无法成双成对在一起的。” 小白脸?走狗? 他怎可这么称呼林砚? 苏与捏紧拳头,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现在恨不得撕烂这妖怪的嘴!她重新站起来,提起风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这次她学聪明,用衣服裹了手,这样的话雷电齿鞭只要不打在她身上,根本就伤不到她。 两个人又继续交战纠缠在一起,苏与的速度很快,齿鞭的速度不过是她的三分之一,近战起凤逆便不再占领上风。齿鞭与风月碰撞间,带出点点火花。 若是在百年之前,以苏与现在的实力去对抗那时候的弑神门者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凤逆闭关修炼之后,实力大增,苏与想要杀掉他,却是非常困难的。 他实力再强也没有办法阻止苏与使诡计去暗算他,装模作样的落于下风,然后变出另一把风花飞快的向他的腰部偷袭而去,凤逆反应及时,一个旋身躲避开来,却还是被逼迫表层皮肤。 苏与勾唇一笑,魅惑至极,指尖划过他的颈项留下三道血痕,然后五指一收,一拳打去,凤逆一拳对上,两股力量碰撞震得手臂发麻。凤逆被这力量打的节节后退,他看向苏与的手,才发现她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带着短刺的指环。他暗道卑鄙无耻,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被戳了四个血窟窿,指缝间都是血。 苏与甩甩手,指环发出悦耳动听的铃铛之声,她下巴一抬,眉飞色舞,道:“怎么样?还喜欢吗?” 凤逆气的几欲吐血,他抬眸眼里都是杀意。说实话,他本来不想杀他的,他很明白这一切。苏与实力大增是从何得来的,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包括那个傅韵,站在苏与身边,他也知道傅韵的真实身份了,就是那个让纳兰言日思夜想的男子,千百年来一直在找,如今看来是终于找到了。只不过她想要成为从前的纳兰言看来是绝无可能了,她那么强的一个人,竟然会被苏与这个凡人夺回身体。 若不是因为纳兰言,他早就痛下杀手了。可这小姑娘竟然使阴招,实在是可恶至极,他不能在顾着纳兰言了。 “喜欢用剑么!今日我就陪你玩玩!”凤逆直起腰杆,手中的雷电齿鞭收紧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剑身冒着紫色的闪电,霸气无比! “比剑我可不会怕你!”苏与一个刺剑刺去,直向致命之处,凤逆抬剑挡住,本以为会直接砍断她手上这把剑,没想到竟然没有伤到它分毫! 苏与这把剑是师父所赠,也并不是普通的剑,苏与自从有了灵力之后,就感知到这个剑身上本身就自带灵力。 傅韵看着他们打的难舍难分,四周草木皆不能幸免,他不能在这么观望着,傅韵拿出怀里的别欢。他记得当初他和林砚还是魍魉局的小喽啰之时,去救苏与,他和林砚的配合天衣无缝,才能一击击杀黑熊。 傅韵看了眼别欢,莞尔,放在唇边,吹奏出一首轻缓的曲子,凤逆是妖,自然吹奏的是对付妖的神曲。 傅韵看向凤逆,他们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会这样……”傅韵不明白。 苏与一面应付,一面喊道:“收起你那笛子,凤逆已经入魔,你吹的曲子自然是没用的!” 傅韵收起别欢,拔出唐刀,刀身映出一个金色的龙头。他飞身而上,加入战斗。天雷滚滚,凤逆借助这雷力,齿鞭力量大增,剑身恢复成鞭状,转了半圈划破空气,伴随着呜呜之声狠狠甩在他们身上,苏与举剑去挡,谁知这风花却被卷了去,随后一鞭子打在她的腹部,苏与向后跌去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吐出鲜血。 傅韵亦是如此,倒在她旁边大口呕出鲜血。 “你没事吧?”紧要关头,他关心的还是她有没有事。苏与站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没什么大碍。” 傅韵捂着腹部,站起来晃了晃,似乎有些不能站稳。苏与望着凤逆,风花和唐刀都被他夺了去,现在手无寸铁,只能赤手空拳和他对打! 凤逆毫不留情,也没有一句废话,又是一鞭子打过来,苏与一个空翻险险躲开,空中多了一缕碎发,她抓过自己的马尾辫一看,地上那一撮头发可不就是自己的。 凤逆又是两鞭子甩过来,这次打在了苏与胳膊上,空气中多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苏与忍不住低声痛呼出来,胳膊被抽的皮开肉绽,她连退数十步这才定住脚跟。灼伤的皮肉泛黑,带着灵力的辫子抽在这凡人躯体之上,以人类之躯是无法自行修复的,而且痛觉也被放大了几十倍。 苏与纵然得到了纳兰言的全部修为灵力,可终究是个凡人之躯。 她的左臂动不了了,所幸她并不用左臂使剑。苏与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她绝不认输!她看了闻人寻身上的佩剑,冲了过去一把夺了过来,握在手里感觉到不对,她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竟然是“雪月”!!! 林砚的佩剑! 苏与下意识看向闻人寻,他满眼都是心疼,在这一瞬间,苏与都困惑了,这个眼神同林砚哥哥的眼神是如此的相似。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这怎么可能!苏与不相信,可是这个佩剑确实是雪月,无疑!她正想开口说话,凤逆又是一鞭子袭来,苏与快速转过身,一剑劈断了雷电齿鞭! 凤逆震惊的望着被劈断的一节鞭子,这绝无可能!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苏与手上的那把剑之上,那把剑可不是魍魉局林砚的佩剑么!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风花的实力同雪月自然是相提比论的,雪月是同着林砚一起修炼百年的,而风月却未经打磨。 傅韵也认出来这把剑,他看向闻人寻,越来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这个人的出现,目的太明显了,明显就是冲着苏与来的。 如果说在这个幻境里面,前一段故事是对傅韵的折磨和考验,而这后半段,太过明显就是为苏与设置的关卡! 可是现在没有功夫去深究这些事,当务之急是解决凤逆! 闻人寻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不过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而这佩剑是自己出生之时就有的,那时候大家都说他是仙神转世,所以降生那一刻,这把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旁边。 这把剑来历不明,他也用不好,所以就一直封存起来了,不知道刚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手上,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为自己准备的,像是特意等着苏与来拿的。 有了雪月,苏与如虎添翼,加上傅韵,两个人渐渐地占了上风。 他们的战场一直在不停的转移,凤逆故意把他们引到高空,如此一来,自己能借助大自然的雷电威力,发挥到最大处! 又是一阵炸雷,苏与意识到不对劲儿,立刻挡在傅韵面前,变出万剑形成一个巨形的护盾,果不其然,凤逆又借助天雷对他们施以打压! 光柱冲像万剑护盾,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时间地动山摇,苏与、傅韵联手用尽最大的灵力去支持护盾,如果没有这个护盾,他们两个怕是要被光柱贯穿成筛子! 可是联合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却也被打的一直往下坠落,早知道现在离地面很远,如果他们不能控制自己下降的速度,这个高度掉下去无疑会当场摔成肉泥! 苏与艰难的看了一眼地面,地面出现一个圆形法阵,中间有一个五角星状。她明白这是必死无疑的法阵,如果他们摔进这个法阵,死后还能困住他们的魂魄,然后灰飞烟灭! 她恨啊!恨为何相爱的人总是受尽重重磨难,不能在一起……谁能告诉她是为什么啊…… 苏与几乎精疲力尽,为了抵住,她还是强撑起精神,鲜血从她嘴角不停的冒出来。苏与看向别处,迷糊之中看见远处的天边似乎出现一道裂缝,天外有天,天外的天空是蔚蓝色的。 这个幻境出现了裂缝! 苏与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了, 她内心一阵激动,刚想叫傅韵,却发现他们离地面的法阵越来越近了,那紫色的法阵像是夺命的牢笼。 “傅韵……”她喊了一声,傅韵抬起沉重的眼皮,他这千百年来的修为怕是要葬送于此了。傅韵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万剑护盾快要支撑不住了,剑数越来越少,一个一个回归到本剑。 苏与低头,找到傅韵的手,拉住他,然后说道:“相信我,就这一次,阿越……” 纳兰言? 傅韵心痛了一下。他看见“苏与”伸出手,万剑在她手中汇聚成雪月,一曲红绡自天边飞来,将他和“苏与”包裹住,躲避了一瞬间的冲击,把他们抛向安全的地方,傅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好像看见了那一曲红绡被光柱撕裂成碎末,飘散在风里…… “阿言……”傅韵伸出手,五指微微弯曲。眼角滚落一滴眼泪,他不受控制向后仰去,跌进空间裂缝之中。 他确定以及肯定,刚才拉住他的手是纳兰言,叫他“阿越”的是阿言…… 那个死心塌地爱着自己的阿言,自己最终还是辜负了她…… 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了,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一个叫“纳兰言”的女孩子深爱着他了…… 直到这一刻,傅韵才明白,原来他爱着的一直都是纳兰言,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自房公子的记忆回到他脑海里以后,他一度还模糊的以为自己喜欢苏与,直到后来,他记起了阿言,记起了他们前世的点点滴滴,他曾经为之困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感…… 甚至,他一度以为,房越也没那么喜欢阿言…… 直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 所以,阿言才会说,相信她,就这一次…… 他突然悔恨起来,为何曾经从来不相信她!为何自己总是很晚才记起所有的一切,就算记起所有的一切,也没有对她很好,也没有努力去弥补一切! 怪不得世人都说,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 他现在就是如此,失去阿言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阿言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如果自己早点儿恢复一切记忆,早点儿对她好,早点儿弥补,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这一切,也许也不会连累到别人…… 傅韵彻底崩溃了,他什么都没了…… 他的心就在刚刚那一刻,阿言和自己道别的那一刻被撕扯成碎片! 最后,都是她牺牲了自己,救了他…… 傅韵!你真的很没用!为何总是如此迟钝,为何没有能力去保护她,为何总是让她一个人流泪…… 傅韵!我真的好恨你,好恨你……我好恨我自己…… 第162章 大结局前奏 两个人遍体鳞伤的跌进一片半人高的草丛里,苏与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看见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天空,灰蒙蒙的,这景色和幻境里很像,她还以为自己在幻境里。苏与沉沉昏过去…… 天下雨了,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冰凉凉的。雨越下越大,地面坑洼之处很快汇聚了一个水坑。 苏与被这冰凉凉的触感打醒,眼皮动了动,她睁开眼睛,想要爬起来,动一下全身的伤口就撕扯的痛的厉害。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痕,苏与回头看见躺在身侧的傅韵,她艰难的爬过去,跪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脸,“傅韵,你醒一醒。” “咳咳……”傅韵剧烈咳嗽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眼睛都睁不开。苏与看他有了反应,露出欣喜的笑容,“傅韵,还好你没事。” 傅韵刚醒来,有些懵懵的,呆滞的看向苏与,一瞬间心痛如绞。 傅韵不说话,就这么一直望着她,苏与觉得很奇怪。 雨越下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没有办法,只能去前面的大树底下,兴许会好一些。 再说了,他们身负重伤,也走不远。 雾蒙蒙的天,灰调的景色,苏与艰难的站起来,把傅韵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树底下走过去。 红色的血一路拖延,将水坑染成淡红色…… 他们两个在树底下坐下来,这棵树足足有三人环抱之粗,巨大而茂密的树冠为他们挡了不少风雨。 苏与靠在树上喘气,刚才这短短的一路,已经让她的伤口重新崩开,疼痛难忍。 被雷电齿鞭伤到的胳膊,此时此刻也红肿一片,显然已经发炎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傅韵你知道吗?”她看着四周的环境,灰调的景色让她觉得不真实,植物本身的颜色也淹没在这灰调之中,让人觉得这里一切都是灰色的。 等了半晌,傅韵也没有回答她。 苏与看过去,傅韵面露痛色,嘴唇惨白一片,脸上也面无血色,手一直捂着腰部指缝中全是血,苏与慌忙拿开他的手一看,他腹部不知什么时候被刺伤了,鲜血直流。 苏与果断撕了一段布,尽量保持冷静的去给他包扎伤口。 这家伙,受了伤,也强忍着不说,自己硬抗着。 苏与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包扎好伤口,苏与道:“等雨停了,我去找找止血的草药。” 傅韵拉住她的手腕,气若游丝道:“你也受伤了,别去了。” 苏与淡然一笑而之,拂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还行。” 他明白,苏与要去做的事,她一定会做到,自己现在也是多说无益。 苏与重新坐回他旁边,苏与怕傅韵睡着,也怕自己睡着,即使说她现在真的很累。她不停地找话题: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苏与问道,她后来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出现在这里,凤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按照那时候的危急情形,他们应该无法安然逃出生天才是,可是现在他们好好的,不得不说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傅韵眼神迷离,他不愿意再提起纳兰言的名字,他害怕面对“后悔感”和“负罪感”。 苏与也没有多想,就以为他们是幸运罢了。 苏与又继续哗啦哗啦说着话,傅韵却没有精神再回答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慢慢靠在苏与肩膀上,迷糊之中,哼唧一句:“阿言,我好累……” 苏与没听清,只觉得自己也好累,她也没有力气再强撑着精神了…… 【藤蔓城】 苏渔消失了一个多月,同傅韵一样,如今是一点踪迹都找寻不到。再说林砚,突然回来,又突然消失了,过了小半个月又突然出现,说自己找到了苏渔和傅韵的踪迹。 林砚消失这阵子,回来之后表面看似没有变化,不过生生还是感觉林砚身上有某一种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让他说是什么变化,生生却不能具体说出来。 三岁大人也来到了藤蔓城,他本来在魍魉局坐镇,谁都没想到他也跑到了这里。解除封印的三岁恢复了大人的模样,变化之大,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稚嫩的脸赔上成熟的气质看起来总是有一些不太符合。 他说他这次前来,是为了公孙度。 生生不明白:“你不是说可以用那个布娃娃引来公孙度么?为何还追到了藤蔓城?” 三岁不慌不忙道:“她的那个傀儡偷走了布娃娃,她本人倒是没有来,我忘记了她还会操控傀儡,真是一个狡猾至极的人。” 三岁说他可以通过那个布娃娃追踪到公孙度的位置。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因为苏渔,傅韵,林砚,明朗的消失而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公孙度。 三岁也觉得事情分轻重缓急,遂同意找把他们找到再说。 先从明朗找起,他来藤蔓城最早,知道这边的情况也是最多的,或许他找到他就知道了苏渔他们消失的原因。 生生和明数附议。三岁做过神者,故而对找人这块儿业务格外熟悉,他从魍魉局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份藤蔓城的详细资料,这份资料是老旧了一些,毕竟是上一份守护神者所整理绘制,距今,已经过去很久了。 三岁看到这份资料,总是免不了想起那个如花似玉的女主,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有了这一份资料,再加上之前生生查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综合分析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明朗。 他确实如同明数所说,被绑在高台之上的十字架上,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这牢笼上空常年盘旋着乌鸦。 这个地方是藤蔓城关押十恶不赦之者的地方,藏在了十分隐秘的地底之下,几千年来,鲜为人知。因为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除了创造它的人,就是被关进这里的,被关进这里的,几乎不能活着出去。 明朗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不管怎么呼喊,都是醒不了。 明数哭的稀里哗啦,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当初要执意到这个地方来……如今弄成这幅模样,实在是看了痛心。 蒂落得知死狱的异动,匆匆赶来!她如今已经是藤蔓城崇高无上的一城之主,杀伐果断,怎能会让三岁等人从她手底下抢走人。 三岁的修为得洛白真传,洛白长老死后,把此生修为都给了他,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如今却是不能再隐瞒了。 说起来,纵观整个仙神二界,能和他对抗的人屈指可数。 蒂落是弑神门者,实力在四个门者当中也是排第二,可是在三岁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喽啰。 她自然是不敌三岁,两个人的对决几乎把这死狱翻了个底朝天。 蒂落被三岁伤成重伤。 临走时,生生在蒂落身上感知到一丝微弱的,苏渔的气息…… 他猛然回头,冷冷盯着她:“你对苏渔怎么样了?” 蒂落擦掉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起来,“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她如今也不在我的手上。” 明数听到“苏渔”的名字,怔怔转过头来,冲到蒂落面前,大声质问道:“你知道姐姐的下落?” “呵呵,我现在也很想知道她的下落。” 那天她失意被苏渔跑掉,她本来是离不开这里的,可是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她,蒂落也找了她很久,毕竟她是主人的转世。 明数逼问她,谁知道蒂落咬紧牙关,死也不肯透露半个字。生生一剑杀了她的心都有,三岁劝住了他,“若是杀掉蒂落,藤蔓城怕是又会兴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仙神二界也出了针对藤蔓城的治理方阵,派来的仙神也在路上了,这里,已经没有人再能威胁我们了!” 明数听三岁大人这么说,这才明白哥哥明朗来这里的真正用意…… 明朗救下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林砚回来了,回来之后发现三岁大人在这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公孙度在哪里?” 三岁大人很好奇,公孙度这个案子,林砚基本没插手,一直在交给他查。 “不知道。林砚,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三岁一来藤蔓城之后就听明数把藤蔓城的情况说了,林砚的消失、出现、再消失,实在是太奇怪了。 三岁也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林砚神色言论,不愿意提及,只说道:“快找到公孙度,苏渔傅韵在她手上。” 三岁迷惑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公孙度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了? 之前她还只是贩卖幻境和一些黑道妖怪打交道,如今演变的越来越复杂。 “还有,她根本就不是幻灵城的,我们一开始拿到的资料就是假的!她真实的身份是织幻世家——闻人家的弟子,一个屠尽家族所有人的变态!” 三岁听的几乎呕出来,什么血海深仇,竟让她屠尽家族所有人,那岂不是代表,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被她杀了? 何其变态! “你不要着急,我现在立马查公孙度的位置。”三岁安慰林砚,这个人表面上装出再镇定的样子,内心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他怎么知道苏渔傅韵在公孙度那里? 现在也顾不得想这些,三岁跑回房间,翻出包袱找到那个布料碎片,默念口诀,探寻着原主的气息。 他看见山顶,夕阳,火红的枫树林,还有一头黑发的公孙度蓦然回过头,露出她那一张惨败的脸。 三岁睁开眼睛,捏着眉心,细想这是什么地方? 他对藤蔓城不熟悉,而藤蔓城又这么大。三岁把自己刚刚看到的景象复述给他们听,生生说他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这座山根本就不在藤蔓城之内,生生也是在成为找不到人才去到城外看了看,没想到会这么巧合。 林砚比谁都着急,他一听之后就提着生生急不可耐的奔了过去。 火红的枫树林布满整座山,山顶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林砚杀气腾腾的来到她身后。 公孙度望着远处的风景,如同山水墨画,写意得很。 她呵呵呵呵笑出来,开口说话:“我等你好久了,林砚。” “少废话,苏渔在哪儿?”林砚握紧拳头。 “你既然知道他们在我这儿,想来是去众生灵了吧。” 她对他的问题,闻而不答,反而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 听到众生灵,林砚显得有些惊讶。一旁的生生并不知道众生灵是什么地方,不过他知道了林砚是去了众生灵才知道了苏渔的下落。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说给我听听好吗?”公孙度咯咯咯笑,宽大的广袖随风舞动。 山风好大。 林砚冷哼:“你这么热衷于打听别人的隐私吗?” 公孙度啧啧嘴:“并不是我想要打听,我只是知道去众生灵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很想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个代价一定很巨大吧?” 生生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他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因为一两句话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是那么的淡定从容。 “苏渔在哪儿?我最后再问一次!”他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他捏死公孙度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惜这个蚂蚁手上有他最想要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她现在只一心复仇,我劝你不要去打断她复仇。” “复仇?什么复仇?” “你还记得凤逆么!她要去杀凤逆,哈哈哈哈真是自不量力!!!” 林砚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苏渔,他闪到公孙度面前,猝不及防掐住她的脖子,“你是故意的!” 公孙度丝毫不在意,“我就是故意的,你大可以一气之下杀了我,杀了我之后你就再也找不到她。” 威胁他! 林砚怒从中来!三岁等人赶过来,带着刚刚清醒过来的明朗,他身体还很虚弱,不过一听说情况,就强调要跟着来,三岁只好带着他。 明朗道:“她身上……有一个金珠……姐姐,姐姐在……幻境里面……” 第163章 大结局前奏2 他明白一切原委,所以才硬要跟着来。公孙度看向明朗,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原来是你。” 林砚开紫眸,看见那金珠就藏在她的怀里。他闪到公孙度的面前,公孙度一掌打出去,两股力量碰撞,公孙度被震飞出去。她退后数十步,定住脚步。 比起修为,公孙度永远不会是林砚的对手!几个人把她团团包围,公孙度看了一下周围,忍不住笑出来,“对付我,至于需要这么多人吗?” 林砚不多说一句废话,几个人联合一起上去,公孙度手一挥,立刻凭空消失了。三岁扑了个空,他意识到,他们被公孙度算计了。 “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幻境,她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这里,所以设了一个圈套等我们!怪不得这一切如此顺利和简单。”三岁拿出曲观,很不幸,曲观在这里已经完全失效了。 林砚非常冷静,他已经吃够了幻境的亏,对幻境也总结出了一套结论。 幻境:虚幻神异的境况。 就像人的梦境,你在做梦的过程中并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么应该如何判断呢?可以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咬自己一口,感受一下有没有痛觉。或者从高层坠落,你可能会惊醒,也可能会进入下一个梦境。 所以破解幻境和梦境的道理大同小异,幻境也有突破口。至于这个突破口,每一个幻境是不一样的。 “玩一玩我为你们精心设计的幻境吧,很好玩的。”公孙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林砚向三岁借了曲观伞一用。 三岁不懂他为何会需要这个已经失效的曲观伞,疑问归疑问,还是乖乖的给了他。 林砚撑开曲观伞,走到悬崖边。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他看了一眼悬崖底,深不可见。他赌一把,就赌这幻境的闭口就在这悬崖之底,他借了曲观的用意就是在这儿,曲观是不会失效的,因为那里灵力低弱,一般出入口都会藏在一个人们都不会想去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唯一不想去的地方,便就是这个悬崖之底吧。 他撑着曲观跳了下去,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悬崖边上。三岁第一个冲到悬崖边,可是什么也没抓到,就看到林砚的背影极速坠落,跌进浓浓的迷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他这么做自有用意。”三岁反过来解释道,或许他能明白林砚这么做是为什么。 林砚平安落到地面上,悬崖之下是一片雾蒙蒙的森林,光线昏暗,他看着曲观伞身开始有了淡淡的光晕。 他心里暗喜自己赌对了! 继续往前走,曲观伞的光晕越来越明显,直到林砚走到一个井边,曲观伞的光晕达到了绝对的饱和。 他向井底下看过去,一个鬼东西飞出来,林砚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甩在地上,一脚踏上去。 幻境随之消失…… 此刻他们才是站在真正的山顶之上,林砚抓住了公孙度回去,抢到了她怀里的金珠。 这个鬼女人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你不知道破解方法,拿到了也没用!” 三岁性格相对来说算是不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时候会比较暴躁! 他把公孙度的头发一把揪住,迫使她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在作死么?” 公孙度就像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生有何惧?死亦无惧。” “好!”三岁骂不出什么话来,“我最喜欢别人威胁我了,喜欢威胁不到的那种样子。”三岁哼哼,拿过金珠,直接一拳打碎! 金光四射,金珠的碎片都掉在地上。公孙度先是疑惑,后是震惊,立刻叫出来,“你疯了不成!这可是传家宝!” 三岁道:“是你的传家宝又不是我的!” “难道你不担心金珠碎了,苏渔他们也会死哪?”公孙度试探着问道。 “我早都查过了,幻境的消失并不会对人造成直接伤害,所以我根本不担心!甚至,砸碎了金珠他们也能平安归来!” “切!那你怕是想多了!苏与和傅韵被凤逆打的都快死了,再想逃出来怕是很难了!” 林砚感觉很无力。他有一百种折磨人的方法可以让公孙度开口,可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金珠现在碎了,我也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了,能不能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公孙度轻描淡写道,“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幻境外面我又设了一层保护。” 三岁一拳砸在公孙度的旁边,砸出一个拳坑!他显然是想打公孙度的,可是极力忍住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入幻境?”一直未曾开口的林砚忽然问道。 “什么?”公孙度假装没听明白。 第164章 大结局前奏3 林砚重复一遍。公孙度沉默了会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个我真不知道呢,因为这颗珠子是闻人家先祖所炼制,不经过我的手,我怎么会知道?” 三岁不相信,冷嘲道:“你不知道还玩的那么得心应手!” 公孙度道:“这两者并不冲突。” 林砚捡起一块碎片,若有所思,公孙度看到,突然想到,“或许有一种方法你可以试一试。” “什么方法?”林砚问道。 “那就是用这碎片割破手指,沾上你的血,或许你的意识就能进入里面。”公孙度说。 林砚望着她的脸,想要看出一丝微表情来,可是这个女子心机太过深沉,心理承受能力也强的厉害,完全不会露出破绽。 明朗急着说道:“哥哥你不要随便相信她的话!咳咳咳咳……”他说完话猛地咳嗽起来,脸涨的通红。 明数也跟着着急,“是呀哥哥,这个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话里的可信度不高,你可不要轻易相信!” 公孙度又道:“我早都说了我不确定,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想罢了,所以信不信随你们!” 林砚望着手中的碎片陷入沉思,这是他进入幻境的唯一方法。 生生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突然抢过林砚手里的碎片,大家都震惊的看着他。 生生紧紧握着碎片,神情坚定,“还是我去吧,魍魉局不可一日无主!苏渔一直都对我很好,身为朋友,我也有资格去救她!” 林砚微微蹙眉。 生生握紧碎片,碎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手臂流下。生生突然感觉有些头晕,没站稳晃了一下。林砚伸手拉住他,猝不及防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三岁掐住公孙度的脖子,恶狠狠道:“这是怎么回事?” 即使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可是她还是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我……说了……意识会进入幻境……” “那林砚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跟着一起进入了罢了……”公孙度想要推开他,可是三岁的力气大的出奇! 明朗身上的伤口又崩开了,血渗透了衣服。他虚弱的问道:“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帮我们,为什么现在又改口了?依我看,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的确有目的呀!不过不是不可告人。呵呵。”公孙度承认的很大方,“凤逆也在这幻境里面,我想看一场免费的复仇戏码而已!”她嘴角噙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明朗一听到“凤逆”的名字,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明数抱着他,声音沙哑的吼出来:“要是姐姐与哥哥他们有什么意外,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公孙度道:“就凭你!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孩儿?” 明数气的涨红了脸,一向冷静克制的他,今天是第一次被激怒!他握紧拳头就要冲上来,三岁抬手制止了他! 明数无法咽下这口气,“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耍我们,我们不过是她的棋子!” 三岁冷声呵斥道:“回去!” 明数忍住泪水,怔怔退后两步! 他还是太年轻了! 林砚跟着生生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雾蒙蒙的森林里,这个森林里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都是灰色的一样,非常奇怪。 这里非常潮湿,而且一直下着雨,因为地上非常泥泞。林砚迈开修长的腿走了出去,走进这蒙蒙细雨之中。 他们就一直往前走,这个林子非常大,走了一个时辰都还在林子里。林砚在树上都做了标记,所以他确定自己没有在转圈,而是真的,林子就这么大,走不到尽头。 林砚全身都湿了,生生自然也没有幸免。 “小鱼!”林砚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没有回音,还是那样的安静! 他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任何回音,林砚开紫眸,看了一下周围,这个树林里没有一点其他活物的气息,可以说这个林子里连一只鸟都没有。 只有他和生生。 “分开行动。”林砚看了眼生生,生生点头。 魍魉局的人之间都会有特殊的感应,除非说不在一个空间,或者气息太微弱。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苏与把周围的山坡上翻了个底朝天,压根就没有看到草药,这里也没有的植物种类少的可怜,屈指可数。 可以说这里的景色就像是拼接出来的,走着走着就会觉得很熟悉,然后看一下旁边的树上有没有自己刻的印记,发现没有,这就说明自己并没有走回去。 没有找到草药,傅韵也发起高烧,高烧不退。苏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情绪一度崩溃,傅韵笑着安慰她,说是没事。 可是苏与看着他那没有血色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哭的稀里哗啦。 这里的雨一直下,一直下,就没有停过。 他们的衣服也永远都是湿的。 苏与也尝试着去找躲雨的地方,可是出了那片草地进了树林之后,这树林里除了树就是树,不用推断,可以非常肯定这里根本没有躲雨的地方! 她放弃了! 苏与的伤好的比较快,除了胳膊上的那个伤,留下了一个非常丑陋骇人的疤痕!她决定自己做一个小木屋,至少能躲雨。说干就干,她砍了一些手臂粗的树木捆绑起来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房子,屋顶铺上树叶,好歹不用再淋雨了。 苏与差点以为自己在玩野外求生节目,她说给傅韵听,傅韵难得笑出来,可是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苏与,你不要管我了,自己快些逃出去吧。”他认真的说道。 苏与摇头,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他!“我绝不会丢下你,傅韵。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 苏与走出小木屋,意外发现雨停了,她开心的叫傅韵出来看,傅韵出来一看,雨竟然真的停了。他望着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是雨停了。 这一切显得非常怪异!他和苏与一起大胆猜想过,这个地方的雨是不会停的,可是如今停了是怎么回事? 傅韵正思考着,忽然听到苏与一声惊喜的尖叫声,他抬头看见漫天桃花飞扬,美轮美奂,可是这个树林里没有桃花树,也没有除了灰色有颜色的东西,这个桃花瓣是粉色的,它的到来伴随着雨停,一切都何用意…… 第165章 大结局1 桃花瓣汇聚,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聚集成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一个半透明的人,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眼罩,咧开嘴笑死了,藏着杀意。 苏与认出来,这个人居然是鸿城,他不是早都死了吗? 鸿城非常高兴,“你没想到会再一次见到我吧!我说过,你们拆散我和黑熊,让我们不能相守一生,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不会忘了吧!” 鸿城充满报复性的笑容刺痛了苏与的眼睛,她握紧拳头。这天下怎会有人把自己的过错推脱到别人的头上,并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苏与反驳道:“明明是你们自己作恶多端,早应该想到会有不得善终的结局!你怎么会怪到他人的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我说是这样就是这样!还轮不到你过来教训我!”鸿城说完,又化作一捧桃花,同他死时一模一样。 苏与怔怔退后两步,那一捧桃花向她飞了过来,她左右避之不及,眼看着那桃花像藤蔓一样缠上自己的身体,然后渗透进四肢,颈项之间忽然疼痛无比,疼痛难忍,苏与一路跌跌撞撞的向水坑跑过去,傅韵在后面一直叫她,可是她跟没有听见一样。 苏与跑到水坑边,扯下衣领,颈项赫然多了一棵无叶之树! 这是前世鸿城临死前对他们的诅咒! 诅咒她和林砚的感情就像这无叶之树一样,生根发芽却永远不会开花结果! 一时间她几乎忘记了疼痛,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砸在水坑里。 又下起了雨,苏与跪在雨里良久,傅韵过来拉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傅韵跌坐在地上,震惊的看着她脖子上那个无叶之树,如今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四分之一的脸。 这个他曾听明朗说过…… 苏与握着风花站在雨里,沉默着的模样,格外不对劲儿,傅韵正想说话,却看见她背后缓缓多出一个黑影,傅韵偏头看过去,竟然是凤逆! 他已经追杀到这里了! 苏与已然发现他,回过头去,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下。 凤逆歪歪头,一甩雷电齿鞭!苏与左手持着雪月,右手拿着风花,紫色光晕与蓝色光晕的交织,风花和雪月第一次显现不一样的光芒。 师父似乎和她说过风花雪月本是同一把剑,机缘巧合之下分成了两把剑。 苏与低头看了眼,两把剑在她手中合二为一,剑身放大了一倍。她操控着风花雪月刺向凤逆,合二为一之后的风花雪月力量爆增,凤逆应付起来开始很吃力,再加上纳兰言的掺和,他被反噬了一下,受了伤。 纳兰言的消失,她曾经在两界界主身上汲取的灵力全都归苏与所有!之前虽说也是被苏与继承,可是并没有继承百分之百,可如今不一样了! 凤逆一个失误,就被风花雪月刺伤肩膀,他慌忙退后,风花雪月回到苏与的手上,苏与一言不发的握紧风花雪月向前一去,剑尖从凤逆的颈项间划过,可惜没有伤到要害,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渗出血丝。 剑光流转,雷电齿鞭和风花雪月交缠,苏与一个横扫,雷电齿鞭砰的一声断成一节一节的掉在地上。凤逆震惊无语,却也没有功夫顾及,他匆忙抓住风花雪月的剑身,想要抵住进一步的刺入,谁知道手刚碰到剑身,就感受到了皮肉撕裂的剧烈疼痛,他“啊”的一声叫出来,他不得不松开手,一看手心,皮肉外翻,已然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苏与又运剑,风花雪月贯穿凤逆的腹部,如同百年前他杀自己的位置一样,在同样的位置,苏与用剑贯穿了他的身体,并且残忍的搅动了一下,然后猛然抽出风花雪月。 血不停的从腹部涌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一个血河,四周的草木奇迹般的吸收他的血,绿色在草丛中蔓延开来,这里的一切突然有了颜色。 凤逆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直挺挺的跪在苏与面前,嘴角呜啦啦的吐着血,他用最后一丝仅存的力气艰难的抬头看着苏与,额头青筋暴起,“……魔……”他死前说了一个十分含糊的字,然后头一歪失去了呼吸。 死的时候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苏与挺直腰杆站在血河里就这么俯视着他的尸体,很久。 一阵风出来,半人高的草地随风摇摆。 傅韵站起来,望着苏与的背影。他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良久,苏与回过头来,原本清澈的异瞳居然变得十分浑浊! 苏与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杀气未减! 傅韵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有点不确定,苏与是不是想……杀他! 苏与走到三步开外,忽然定住了,提剑。 傅韵走不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忽然迈不开腿。 死就死吧,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傅韵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召唤。 他明显感受到了剑风拂过他的眉心,可是并没有落下来,傅韵睁开眼睛,林砚和生生挡在他面前! “林砚,生生!”傅韵惊喜的喊出来,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紧要关头见到他们。 “小鱼!”林砚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与,若不是他恰好赶过来,傅韵恐怕就要死在苏与手下了。 苏与微微一愣,放下剑,风花雪月也在此时分成两把剑,雪月自动回到了林砚的手上。 “她入魔了。”生生扶着傅韵,说道。 林砚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无叶之树,他几乎就要晕厥!这个诅咒已经跟随了他们两世了,阴魂不散!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小鱼,我是林砚,我是你的师兄。”林砚耐心的说道。苏与除了刚才第一次叫她“小鱼”有反应,现在却是没有了反应。 林砚向她走过去,苏与一剑劈了过来,他迅速躲开,抓住苏与的手臂,遏制住! 苏与挣脱不开,冷眼横扫,一个抬腿踢了过来,林砚躲过,苏与趁机一掌打在他的肩上,即便是这样,林砚也没有松开她。 两个人拉扯着来回交手一通,林砚绝不放开她。苏与又变出风花,顺势要砍断林砚的手臂,林砚不见有假,立刻松开了她。 “小鱼,你认真看看我的谁!”林砚说道! 苏与看向他,一双眸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她道:“林砚。” 原来她还是认得他的,可是为什么会杀他? 苏与又继续说道:“他们都阻止我和师兄在一起,我要把他们都杀了!” 林砚哽住,并不是认出了他,而是她就是想说这句话罢了。林砚看了眼死去的凤逆,回眸望着苏与,“没有人再阻止我们了,小鱼,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苏与的异瞳突然亮了,少了几分浑浊,这是一个好兆头,林砚刚欣喜,苏与的眸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小鱼,都是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一直注重工作,疏忽了你,是我的错!”林砚后悔不已! 苏与垂下手,好像很是失落。她的目光由地面上移到林砚的脸上,呆呆的问道:“你说,师兄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转世的我,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傅韵听到这道致命的问题,急的向前走了一路,差点儿跌倒,伤口太疼了,生生连忙拉住他。 苏与怎么犯了和谢宛儿一个毛病,总是计较自己的前生今世,犯得着和自己过不去吗? 林砚迷惑了,他不明白苏与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关于这个他早都解释过了。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不分彼此的。 苏与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直接说道:“我是苏与,是林砚的师妹,不是苏渔。” “……”林砚不知为什么,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抬头看看天,眨眨酸涩的眼睛,忽而低下头,笑了笑,“师妹……” 苏与为之动容,“你是说师兄更爱苏与多一点吗?” 林砚笑着摇摇头,他怔怔退后两步,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一种极度嘲讽的笑容,他说道:“好可惜,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 苏与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道:“不是。” “你迟疑了……”林砚无可奈何,“一直都是你,爱的一直都是你。” 苏与看了他两秒,忽然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林砚并没有躲开。苏与压抑他竟然没有躲开,她猛的抬头,对上林砚的双目,傅韵和生生奔过来扶着林砚,苏与颤抖着手松开剑,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她发现自己的手上沾上了林砚的血,她慌忙去擦,可是怎么擦都有一点。 “林砚!”苏与拉住他的手,林砚倒进她的怀里,苏与抱着他,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林砚说:“没关系,小鱼。” 苏与感觉他的头轻轻一歪,在自己的怀中失去意识。 她错了,错了…… 幻境如同碎片一般消失,许久不见的众人再一次团聚。公孙度望着苏与脖子上消失的无叶之树和林砚肩上的剑,冷笑一声:“竟然误打误撞破了鸿城的诅咒。” 多亏明朗在外面相助,否则幻境也不会这么快消失。没有人注意到公孙度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他们一行人回到魍魉局,这是苏与第一次来魍魉局,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 林砚、傅韵、明朗交给了医仙救治,想来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三岁安慰着焦虑的苏与,说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与道:“这次都怪我。” “与你无关,算是因祸得福。”三岁拍了拍她的肩膀。苏与点了头,没再说话。 医仙出来说,林砚的伤并不致命,故而没有伤及性命,所以加以治疗和休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傅韵和明朗的伤需要的时间更久。 医仙注意到苏与胳膊上的伤,皱眉道:“你怎么不说?” 苏与摇了摇头,医仙道:“这怕是会留下伤疤了。我给你开一个方子,尽量能让伤疤小一点。” 苏与没听进去,“林砚他……醒了吗?” 医仙道:“你说局主么!他还在睡,你若是想进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苏与咬着下唇似乎很纠结。医仙无奈,“你这个伤口要抓紧处理,快随我来吧。” 苏与又没听见,转身去了林砚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又轻轻的关上。 房间里很安静,她放轻脚步走到林砚床边坐了下来,望着他熟睡的样子。这是第一次看到林砚睡觉的样子……苏与心中百味杂陈。她忍不住拉上林砚的手,心想着应该不会惊醒他,谁知道刚握住他的手,林砚就醒了,看着她。 苏与窘迫,想要缩回手,林砚反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对视良久,无言,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在一起的时光加起来不过短短几十年,但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却早已胜过别人的一辈子。 苏与忽然就笑了,真心的笑出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等你。” 番外 藤蔓 边境【藤蔓】 与世隔绝的山中之地,被一片茂密的森林围住,明朗背着剑,在森林之中走了三天三夜。 他为了魍魉局以后彻底掌控藤蔓城,选择自己迈开这第一步! 早些时候也安插了眼线在藤蔓城驻扎了几百年了,如同七街一样。 这些仙者前辈在这里生活了最长的有三百年,早已经融入了藤蔓城的生活,也更善于隐藏自己。 明朗也费了不少功夫才联系到了其中一部分人。在一老者家中,从他口中得知藤蔓城被一个女子接管了,成为了这里的新主人。 藤蔓城千百年以来就没有过“城主”一说,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出了一个城主! 明朗对这个城主的身份十分好奇。 他在这里意外遇到了纳兰言,林砚曾经和他说过,苏渔的异瞳和这个女子脱不了关系。一直以来,他都不有机会去打探纳兰言的真实身份,如今得到了机会,明朗当然要一探究竟! 似乎近来发生的每一个大事情都和纳兰言有关。 明朗在跟踪纳兰言的时候,见到了公孙度! 那个贩卖幻境,来自幻灵城的织幻师,如今在这里。他记得三岁在到处找她,没想到这个家伙来到了藤蔓城。 直觉告诉明朗,纳兰言和公孙度都同时出现在这里,非常不一般! 果不其然,纳兰言和公孙度达成了一个交易! 公孙度手上有一个家族联手制作的一个幻境,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唯一的缺点就是金珠破碎幻境会消失。公孙度说她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自己也能织出这样近乎完美的幻境。但是这个幻境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她需要有人进去看一看。 纳兰言是想要“复活”一个故人,需要一个安静而且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公孙度的手上恰好有这种地方。 于是她们合作了! 至于她们的目标是谁,纳兰言又是为了复活谁,这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魍魉局的线人那边出了事,暴露了一部分人,明朗也被别人招供出来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匆忙跑路,那个传说中的城主下令全城搜捕他,明朗逃脱不掉,在被抓之前,尽力把消息传了出去。 明朗见到了城主,是一个爱穿黄色裙子的小女孩,个子不高,长的很可爱。明朗认出她,她就是弑神门者的一员! 这个女子得知他是魍魉局的人,也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所以并没有将他和其他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关在一个地方,每天折磨他,让乌鸦来啃噬他的躯体。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支撑着明朗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亲人,哥哥,弟弟,姐姐,还有魍魉局的伙伴们!他坚信他们能来救自己。 这个蒂落,神神叨叨的,有一天说,苏渔姐姐是她主人的转世,明朗非常纳闷,蒂落不是风乂的手下么!她的主人也应该是风乂,怎么会是苏渔姐姐呢? 直到后来,他被三岁大人他们救出来,回到魍魉局之后,查阅资料得知了纳兰言的真实身份,他才明白过来纳兰言和苏渔之间的联系,而纳兰言想要复活的人,竟然是傅韵! 这又是一段无人得知的过往…… 番外 甜甜林砚 “爸爸生病咯,小林林不可以打搅爸爸哦!”苏与抱着两岁的小林屿出了房间,三岁接过孩子,手里拿着一个高达模型哄着他。“林砚好些了吗?”他问道。 苏与摇摇头,“他吃了药退烧了,不过还没有醒。”她很是内疚,低头不安的握住自己的手。 三岁安慰道:“你不用太过自责,这是林砚的选择。” 苏与咬着下唇,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找我,他也不会失去神者的身份,沦落为一个凡人,现在体质又这么差,三天两头的生病,我实在是……” 三岁完全能理解她,不过现在事已经成定局。“苏与,医仙说了,林砚的体质以后完全能够改善好,所以你现在不用太过担忧。” 苏与沉默着点点头。房间里传出林砚的咳嗽声,苏与赶紧去看。她走到林砚床边,林砚抬手,苏与握住他的手,林砚微微一笑,很是安心。 “一个小发烧就让你成这样了,真的让我感到难受。”苏与叹了口气。 林砚道:“凡人总是免不了生老病死,何况生病。小鱼,你不用太过担忧,我很好的。” 苏与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喝。林砚喝了口水,四处看了看,问道:“刚听到你在和小林林说话,怎么不见了。” “孩子我交给三岁大人看着了。” “三岁来了?”林砚有些吃惊,苏与点头。“那让他进来,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苏与无奈,她明白林砚还是放心不下魍魉局的事情,三岁这次来了,肯定要问一堆。 苏与起身出去,叫了三岁进去,自己抱着林林在客厅堆积木。 透明的落地窗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夕阳西下,余晖落进室内,风拂动白纱窗帘,这一切无不静好。 回想起过去,她大学毕业以后,林砚就和她求婚了。那天在魍魉局,她说她等他,就是等他求婚。后来终于等到了,他们举行了一场正式而盛大的中式婚礼,亲朋好友都到场了。养母和她的新伴侣过的很好,很幸福,而养父也戒掉了坏习惯,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大招。 她和林砚住在人界的房子里,经营着一家书店。生活节奏很慢,恬静而美好。 魍魉局的工作都转交给了新上任的局主:傅韵。林砚也落的一身轻松,婚后两年,他陪着苏与走遍了大江南北,见到了太多太多美好且不同的风景。 过了两年,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林砚想要女孩,可是生了个儿子哈哈,林砚给他取名:林屿,结合苏与的名字。 苏与身上原先属于纳兰言的灵力也全部消散了,除了那异瞳,它的存在,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叫纳兰言的人来过,而她,深爱着房越。 三岁出来了,苏与收回思绪,三岁叫她进去,笑话林砚是个离不开苏与的大孩子。 推开门,林砚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夕阳的余晖在他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他微微回过头,在这暖色之中微笑,苏与捂着嘴巴,莫名感动。 “师妹,以后就算未曾同暮雪,我们也能同白头……” 是啊,以后他再也不用守着自己转世,再也不用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之前,那么痛苦…… 苏与走上前,轻轻抱住他……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