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只是个炮灰》 一、炮灰气质初显 庄子的《逍遥游》中有这么一句话: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她大概是穿越到那个名为“朝菌”的东西上了吧。 何以见得?因为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死了。然后她又穿越了,穿越到一个新生儿的身上。 这一次比上一次好点,活了十天。虽然还是有点短,不过足够她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她叫承诺,刚刚步入高中生涯,却不幸遭遇车祸,穿越了。别看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可名字并不能证明一个人是否是主角。她从来都不肯相信自己也会有成为主角的那天,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她有个姐姐叫承奕,性格开朗大方到可以称之为豪爽了,而她也是在人见人爱的姐姐的光环下长大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了,所以父亲并不是很喜欢她,这大概是造成她性格内向的主要原因吧。 小时候还经常被其他小孩说是没妈的孩子,虽然每次姐姐都会把他们赶走,但对她的影响也不小。初中喜欢上一个男生,而她却成为那个男生与自己朋友的牵线使者,这是对她打击最大的一件事。 抛开过去的女二生活,回想一下那仅有几天可怜时间的转世生活吧。 第一世她虽为朝菌,但却以独特的视角观察了她最害怕的蚂蚁和一位从她身边经过的白衣仙人。 卒。 第二世的这个婴儿好像是皇宫里一位妃子的孩子,不出十日,她就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害死了。 卒。 她猜的没错,只要死了,她就会穿越,永无止境的那种穿越。这种设定应该不算是女n号,而是炮灰了吧。 第三世,她穿到了一个要被送去和亲的公主身上。 这个女人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只是皇上为了安抚边疆小国而联姻的冒牌公主。 在这之前,她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子,被跟微服私访的皇上一起来的十三皇子相中带了回去。由于皇上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加之一直爱慕十三皇子的丞相女儿的陷害,她被打入牢中。 十三皇子从未来看过她或者派人给捎过什么信,绝望的她就一头撞墙“自杀”了。 这是她能看到的记忆。 “玉和公主,时辰到了,该走了。”一旁的丫鬟提醒着。 她看了眼镜中自己额头上的疤,苦笑了一下,真是可怜玉和了。 没有人为她送别,包括这个身体曾经深爱的十三皇子。她坐上马车,无奈地叹了口气。 玉和也算是解脱了,倒让她来遭这罪。以这马车的速度,到达和亲地点少说也要一个月。这一路上什么也干不了,没有手机也没人陪,这种时候有本书看也是好的啊。想到这,她又一次叹了口气。 “公主不要难过,有奴婢陪着您呢。”马车外的丫鬟听到小主的叹息后,贴心地说。 这个女生对她倒不错,路上应该不会太寂寞。话说为什么要担心这么多?说不定哪天她就又穿越了。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马车还真是颠屁股,还不如现代的自行车呢,坐一个多月这个,腰不得折啊!玉和埋怨着。 “我们多久休息一次?”她问那个丫鬟。 “距离最近的客栈最少要两个时辰。”丫鬟规规矩矩地回道,“要是您觉得闷了,随时都可以停下让您下来走走。” 玉和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一望无垠的沙漠和漫天飞舞的沙土,叹出了今天的第三口气。 她现在宁可在马车上颠簸一个月,也不想在沙尘中行走。 等等,他们不会碰上沙尘暴吧?别告诉她这一世会命丧沙尘暴之中,那也太惨了吧! 二、被人暗算 玉和成功而又平安地熬到了第一个客栈,即便她没有要求休息,他们现在也必须停下,因为雨越来越大了。 也不知道沙漠中哪里来雷雨,不过看这又打雷又打闪的样子,估计雨到晚上都停不下来,看来可以休息一阵子了,玉和窃喜。 随行的士兵少的可怜,大家也都自己买自己的住房,根本没人理她这个公主,这倒很合她心意。 她先是观察其他人是怎么做的,然后才去要房间。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那个丫鬟一直跟她到房间门口,最后被她拦了下来。 “阿荼,你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这个丫鬟名唤阿荼,是被一个妃子抛弃的奴婢。 “可是总要有人伺候您啊。”阿荼执意要帮她更衣。 “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还没等说出“公主”二字,阿荼就捂住了她的嘴。 阿荼压低了声说道,“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公主,您的真实身份万万不能让别人知晓。” 也是,如果自己是伪公主这件事被那个小国的君主知道的话,先不管是不是会发动战争,首先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嗯,知道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这客栈连个镜子都没有,玉和费了好大劲才把头发完全散开。每天都要戴这么多发饰,脖子早晚会折掉的。她无奈地扭了扭脖子,这才缓解了酸痛的感觉。 床也是硬的,比皇宫里的还硬,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发呆。 只有她自己存在着的世界,周身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这种真切的孤独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虽然在之前的生活里她没有可以称为“闺蜜”的好朋友,但姐姐是真实的,爸爸也是真实的,委屈了还有人可以诉苦。果真是只有失去了才会去珍惜吗? “笃笃。”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烦躁的心绪,“小姐,您叫人点的饭菜做好了。” 难道是阿荼叫人送来的?玉和连忙跑去开门。送饭的是一位年迈的婆婆。她不敢多说,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接过饭菜就关上了门。 饭菜倒还不赖,一坛热乎乎的鸡汤、一盘看起来很好吃的藕片和一碗飘香四溢的米饭。玉和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果然阴天下雨的时候有热乎乎的汤喝最幸福!虽然比不上老爸的手艺,但还是让她感动到哭。现在只有阿荼对她最好了。 她并不知道不会有人毫无缘由地对一个陌生人好这个道理。饭才吃到一半,她就觉得晕乎乎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打起架来,没多久,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晕倒在桌子上。 一直呆外面偷窥着的阿荼试探着敲了下门,“公主,我是阿荼,我来给您送换洗的衣物了。公主?” 见没人回应,阿荼才放心地推门而入,把昏睡的玉和放到床上后半解开她的衣服,之后又把从袖中取出的蜡烛点燃,放到了桌子上。 “公主,你就好好享受吧。”阿荼看了眼蜡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蜡烛的火光映在她眼中,仿佛一团能燃尽草原的熊熊火焰。 直到看到蜡烛周围若有若无的烟气,她才回过神来,捂着鼻子慌忙地逃走了。 三、被救 那蜡烛燃烧后会散发出让人意乱情迷的气味,没多久,一个男人就闯了进来,动起了歪心思。 正当玉和面临着危险时,一个声音打断了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的行动,“折磨一个女孩子会让你很开心吗?” “谁?”男人猛地转头,一个蒙面男子正悠哉地靠在门上。 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对于陌生人的造访,男人十分不爽。 “你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话音刚落,蒙面男子就如同闪电一般冲向了那个男人,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胸口处插了一把匕首。 “你……”男人后知后觉地叫唤了一声,随后倒在了床上。 身下的玉和被这么一压,恢复了些神志。发生了什么?她被什么东西压着?好热,身上黏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玉和努力地想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根本不听使唤,视线也很模糊,不过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她想问问怎么回事,一开口却是酥到骨子里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蒙面男子把男人的尸体从玉和身上拖下来扔到地上,然后简单地弄了下她的衣衫,打横抱了起来。 此刻玉和身上有着独特的味道,蒙面男子一偏头,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愣了神。玉和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抱着她跳窗逃离了这个客栈。 玉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一处小型温泉里。 等等,为什么她身上没有衣服?发生了什么?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水很温暖,水面上还飘着花瓣,淡淡的花香令她心旷神怡……停!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醒得这么快?” 玉和闻声转头,一个身着印有灰色暗纹的白衣男子正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连忙下沉,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他皱眉。 什么?她应该认得他吗?“呃,我,脸盲……”她弱弱地说。 他当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在跟我装傻吗?看来你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玉和现在是半蹲着的状态,加上这热水泡得让她没了力气,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她就一头栽进了水里。 不是吧,这么快就又死了?下一次又会穿越到谁身上呢?不过,这淹死还真是个难受的死法啊,原本令她感到非常舒适的泉水一股脑地灌进鼻子里,又从鼻腔流入气管,又流进肺部…… 好吧,这其实是她自己脑补的,而之所以她还有时间去脑补,是因为有人救了她。 他把她捞上岸,然后双手撑在她耳旁,自上而下静静地看着她。 “咳咳。”玉和觉得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 “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一缕湿湿的发从肩上坠落,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到玉和的脸颊上,又滑到了耳边,痒痒的。玉和的脸腾地就红了。 这个男人,好帅,尤其是以这种仰视的视角去看更觉得撩人!最最重要的是,她没穿衣服!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脸红?”他用右手摸了摸她的脸,而后又向额头移去,“发烧了吗?” 他说的没错,玉和是发烧了。 四、原来是刺客 后来,她陆续在记忆中得知,这个男人名叫洛漠,而她则是叫洛莲,是洛漠收养并一手培养的杀手——也许在这个时代叫刺客更合适。 洛漠姑且认为洛莲是那次自杀未遂伤到了脑子失忆了。 “没想到你之前学会的东西全忘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个伪公主吗?” 陷害洛莲的人,正是对她还不错的阿荼。 阿荼之前伺候的那个妃子是她即将嫁过去的那个小国国主的女儿。阿荼奉妃子之命,想于途中毁她清白,这样,那个小国便有理由正大光明地与其他小国联手攻打这个国家。 那个十三皇子能遇到她,也全是洛漠的安排,而洛莲与十三皇子坠入爱河却不在他的安排之内。 那十三皇子也只是图个新鲜,野心极大的他回到皇宫就抛弃了她而选择了丞相的女儿。丞相的女儿说如果他派人杀了玉和就嫁给他,于是陷害她的人也有十三皇子,只不过他派过去的人提前被洛漠解决掉了。 顺带一提,洛漠效忠于五皇子,而洛莲原本的目的是刺杀十三皇子。 其实想害她的不只有他们,还有洛漠的青梅竹马兼同行吕婉如,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洛莲。 无论如何,洛莲失踪了,除了吕婉如,谁的目的都达到了,几个小国开始连夜攻打这个国家,而由于皇帝的昏庸无能,不出三个月便被小国一举灭国。 老谋深算的五皇子早就打好了算盘,私下同别国交好,战争一开始便逃到了别国,在受尽各种卧薪尝胆之苦后成功夺取了皇位,又吞并了那几个小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洛漠只让洛莲休息了一天就对她进行了魔鬼般的训练。 虽然她没有读到高三,但她感觉这一个多月简直比高三还可怕。每天天刚亮就起床跑步,跑半个小时后又要扎马步,还要学习骑马射箭等古代专用技能。第一天她差点累昏过去,过了好久她才适应了这种训练强度。 白日里还要读各种兵法,要牢记每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和国内各个势力的最新情况。最轻松的事大概要数每天睡前关于当下局势的讨论了吧。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杀手还要学这么多东西。 吕婉如是喜欢洛漠的,也向洛漠埋怨过他太宠洛莲这件事,每次洛漠都是一脸不耐烦地搪塞过去,再后来她就开始刁难洛莲,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没想到洛莲能平安回来,还像变了个人似的,更没想到洛漠对她越来越关心了。 一天,吕婉如找洛莲比箭法。“一人十箭,比谁射中的猎物多。谁若输了,就要加入‘百影’。” 百影是五皇子近期暗中组建的执行特殊任务的小组。 鬼使神差地,洛莲就答应了。 她怎么就这么冲动呢?看来这个百影她是必须加入了。 进入树林,吕婉如对她说了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装柔弱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原来洛莲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啊,突然间变得什么也不会的确非常不科学。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倒霉的洛莲为情而死,还让她穿到了身上。 这场比赛,她注定是输家。 吕婉如,十发皆中;洛莲,一发未中。 她自愿加入百影,而正式行动于三日后开始。 这一世的时光似乎所剩无几了。 五、陌生人 掐指一算,她来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只是一刻不停地训练。尽管如此,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一个合格的刺客,更何况杀人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 百影的任务是刺杀那些小国中真正的领导者,明日,他们的目标之一会出现在战场上。 洛莲此时正在跟另一个百影的队员住在一个帐篷里,而那个人正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你跑得快吗?”他突然问道。 “嗯?”洛莲被问得一愣,“还,还可以吧。”经过一个月的特训,她跑步的速度倒是提高了不少。 “洛大人说要我保护好你,你到时候只负责跑就好了。” “呃,谢谢你。不过既然我来了就不会逃走。”天哪,她在说什么! 他只瞟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意,只要不拖我后腿就行。”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只听声音就觉得他是个很可靠的男人。“那个,你叫什么?” 他的身体一顿,“将死之人的名字很重要吗。” “哎呀,什么将死之人的,说不定你命大呢?”这话说得连她自己也不信,“至少,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嘛。” 男人没回话,搭话失败。 洛莲叹了口气。也是,刺客的性格应该都比较孤僻吧。不过就在她对这个问题不抱任何希望并且开始在心里感谢洛漠时他突然扔出了三个字:“谭玖玦。” 读起来还蛮好听的,只是不知道是那三个字,洛莲下意识感慨。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吧……她也非常佩服自己那跳跃的思维。 偶尔有火光从帐篷帘的缝中闯进来,在两人的脸上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光亮。 她默默地想象着真正的洛莲会怎么做。肯定不需要这个男人的保护吧,或者来百影的根本就不是她,又或者根本不会乖乖地去和亲?一个女生做杀手,一开始一定会很不适应,那为什么不逃走呢?是逃不掉吗?还是洛漠强迫她的?不会啊,洛漠对她简直像对亲妹妹一样啊。 她还太小,还不懂有时一个结果是要经过很多步骤才成为了结果,短短一个月的集训并未让她的心智有所成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需要被人呵护,这一世呵护她的似乎是洛漠,又似乎不是。但是洛漠对她的好却让她初次尝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的确,洛漠对她的照顾超出了普通的哥哥对妹妹的照顾程度,有时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些许宠溺的。她明白,她不会在他身边待一辈子的,所以她不会去妄想要跟他在一起。 洛莲觉得自己像一只大象,能预知到自己的死期。在死之前没能再见洛漠一面,这是洛莲十分遗憾的事。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将死之时跟一个陌生人呆了一个晚上。 谭玖玦不会死的,因为她会替他去死,她已经做好了觉悟,如果他遇到危险,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冲上去保护他的。 洛莲抬头,愣愣地看着谭玖玦。真希望他能脱离这样的生活,平平安安地过完剩下的一生,也不枉她做这样的觉悟吧。 谭玖玦忽然站起身来,并没有在意洛莲慌忙收回眼神的尴尬神情,“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动。”他说着,在路过她时顺手把一直摆弄着的东西扔给了她。 原来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鸽子木雕。 六、他们还未相认 “哎,”她在他走出帐篷前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他微微偏头,“散散步。” 鬼才会相信一个马上要经历一场战争的人会有闲心出去散步呢。洛莲把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的木雕塞了起来,紧接着就跟了出去。 咦?人呢?洛莲出去之后却并没有看见谭玖玦。 果然他是要自己去执行任务了吗?不然为什么散步都走得这么快?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即便是洛漠下了令,他也不至于那么拼吧,而且,他为什么会给自己一个鸽子木雕?难道他们之前是认识的?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谭玖玦这个人啊?不行,她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西面,是敌人所在的方向,现在她只需要向西走就会找到他了吧。洛莲不敢想太多,悄悄绕过其他帐篷,匆匆向西赶去。 战乱之时,连白日里都不安宁,更何况是夜里了。洛莲把洛漠教给她的东西全部都忘记了,比如,夜里行动时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行踪。只顾着追上谭玖玦的洛莲完全没注意到黑暗之中早已有人盯上了她。 张弓,搭箭,瞄准,放箭。有着淬了毒的箭头的箭划破凝固了的空气,“咻”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听得真切,箭就自洛莲的背后刺入心脏,又从前胸刺出。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一开始你不会觉得痛,可是一旦你低头看见一支箭贯穿了你的身体时,痛觉神经的开关就像被突然打开了一样,疼痛感被瞬间传送到身体的每一个神经上,随后心跳开始有了减速的迹象,麻痹之感并没有像痛觉那样传递得很快。 黑夜加黑衣让她看不清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只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胸口流动。身子一软,洛莲就倒下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不过洛莲还是努力仰头去看向天空。原来死亡也可以是个漫长的过程啊,漫长到她竟然还有时间想些别的。是因为紧张么?她竟然觉得被射中心脏还不如被割破手指疼呢。 这次死得也太突然了吧,说好的要保护谭玖玦的,结果却先走了一步。本以为自己会拼尽全力保护住他的,嗯,就像电视剧里女二为了保护男主又挡刀又挡剑的那种保护,可是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连女二也算不上,所以,应该连主剧情都熬不到吧,亏她还给自己加了那么多戏…… 奇怪的是,临死之前,洛莲没有用一分一秒的时间去想洛漠。她最后想的是:天空好黑,星星好多。 洛莲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出现在主剧情上,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经历过战争。 历史向来是由胜者来书写的,可胜利这个结果的获得过程与失败并无两样。 一双手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一把剑又浸满了多少人的怨念,从来都无人知晓。寻常士兵家中妻儿的等待时长也许会由几年变为一辈子,而且有很大可能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只有什么大将军死后才会“万人哀悼”吧。 这一战虽然惨败,但谭玖玦却在身负重伤的状态下完成了任务。 他没能见到洛莲,以为她逃走了,回去复命时才得知她已经死了。国破家亡,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跟随洛漠同五皇子来到别的国家,但他从不关心五皇子的夺国大计,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洛漠的指令。 多年以后,五皇子成功了,谭玖玦成了大将军。那年,他三十七。 永远的三十七。 因为第二日,他便自饮了毒酒。 这些,她都不知道。 一、穿越到了桃花源? 在她失去意识的下一秒,她就被水给呛到了。什么情况?她在水里?要被淹死了?炮灰也不是用来这么死的啊喂! 没错,所以有人救了她。 上了岸后,她一顿狂咳,就差把肺给咳出来了。从鼻腔到肺都是火辣辣的疼,身上别的部位也都好疼,她一看,我的天,手臂和腿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衣服也破烂不堪。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些记忆的碎片零零散散地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喜欢上了当地一户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被公子的母亲赶走,之后又被一伙黑衣人追杀,被逼到了悬崖边,无奈只能跳崖。为什么会被追杀?而且为什么她附身的人的命运都这么惨? “喂喂,你就这么把我忽视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一个不满的声音说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源头。猜猜她看到了什么?一个男人正浮在半空中!她“哇”的一声叫了出来,“你是鬼吗?” 男人更加不满了,“有我这么好看的鬼吗?本大爷是这里的守、护、神!” 守、守护神? 通过十分钟的时间她了解到,这个守护神名叫悠然,原型是一头鹿,他守护的这个地方是一个类似桃花源那样的仙境,这个仙境是有结界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地闯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世叫什么,所以当悠然问她名字时她说她叫洛莲。 “真是奇了怪了。这河水有治疗伤口的作用,不过你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啊。”悠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说,什么能疗伤的圣水根本就是假的吧。”她十分怀疑,“你们都是些神仙,肯定能做到自我痊愈啦,这水可能只是加速了你们的痊愈速度吧。” 悠然突然凑了过来,仔细地打量起洛莲,洛莲也因此有机会观察起悠然来。一头棕褐色的短发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去摸一摸,皮肤很白很细腻,一双眼又大又有灵气,似乎能看见他眼中就存在着一片深蓝的星空。洛莲的脸不自觉就红了。 “你脸怎么红了?” 悠然的话让她回过神来。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一头鹿给迷到,也幸亏这头傻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她叹了口气,“可能是感冒了吧。话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啊?” 他摇摇头,“这样吧,我带你去见见榕,说不定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榕?那是谁?” “千年榕树精。” 洛莲一听,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的形象。她想站起来,无奈刚动了一下,腿上的剧痛就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也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不可能身上只有擦伤的。 “又怎么了?”悠然十分不理解一个人类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腿断了。”洛莲咬着牙说。 悠然叹气,“真拿你没办法。”说着,他恢复了原形,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示意她骑上去。 虽然她很好奇为什么悠然的两个角都没了,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断角上,张牙舞爪地爬到了悠然的背上。悠然缓缓起身,十分平稳地踩在河面上过了河,向森林深处走去。 如果他的角还在的话,一定是一对美丽而又强壮的角吧。洛莲只感慨了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景色上。 刚刚那条曲折的河像是一条分界线,这一边是森林,那一边是草原。 目光所及的树木最细的也就跟城市中鲜有的老树一般粗。抬起头,满眼的绿色让人心情舒畅。传入耳中的是回荡在树林间的各种鸟儿清脆的鸣叫声。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洒在更矮的草木和地上,留下斑斑光点,偶尔有光亮晃过眼睛,会让她想起在军营帐篷里的短暂时光。 也不知道谭玖玦怎么样了,希望他可以活着回来。 嗯?蝴蝶?半眯着眼仰头望天的洛莲的鼻子上突然落了一只蝴蝶。这里的蝴蝶竟然还有全红色的,还真是稀奇。 蝴蝶只停留了几秒就飞走了,洛莲也就没太在意。 二、榕树精竟是帅哥! 当洛莲见到那个榕树精之后,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什么千年榕树精?眼前的人分明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帅哥! 一袭由水绿色渐变到墨绿色的衣服,墨色的长发不受束缚地垂下,奇特的是头发的末端竟然是绿色的叶子!一双与悠然全然不同的眼,沉着而又深邃,这一点倒是很符合洛莲印象中的老爷爷形象。 不过很快,洛莲就被榕的本体所吸引。 千年的榕树。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之前也只是听说有一棵独木成林的榕树,可眼前的榕树似乎比那棵还要惊人。她估算不出这棵千年榕树的树干到底有多粗,不,应该是她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棵树干是属于这棵榕树的。它们看似独立,却又相互联系。 榕似乎对这种惊讶习以为常了。“悠然,这就是那位不速之客?” 呃,看来这个千年榕树精不是特别好相处呢。“不好意思闯进了你们的地盘,等我伤好了我就会离开这里的。”洛莲直白地回应道。 悠然把洛莲放下来之后又化作了人形。“榕,你有办法让她的伤恢复得快一点吗?” “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擅长治疗。”榕略微皱了皱眉。 “那也比我擅长吧。”悠然突然凑到榕耳边小声说道:“她的伤恢复得越快走得越早嘛。” 靠在树干上的洛莲并不知道悠然跟榕说了些什么,不过榕总算肯帮她疗伤了。 榕走了过来,用右手的食指抵住她的额头,一股奇特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了她的身体。 该如何形容这种力量呢?清爽而又温和,总之是有草木所特有的那种生生不息之感,好像自己也是一株植物一般。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困呢? 榕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的身体里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到底是谁的力量呢?他的力量似乎与少女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她身上的伤开始以肉眼可怜的速度恢复起来。 还没等到伤口完全愈合,洛莲就晕了过去,或许更确切一点,是睡了过去。 “你催眠她了?”悠然十分惊讶,榕不是会随便催眠一个人的啊。 “没。”榕收回了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并不慌张。“悠然,你还记得百味吗?” “百味?几百年前的那株仙草?”悠然努力地去想那不起眼的仙草。 “嗯。我在她身上感到了百味的气息。” 百味草,天界的仙草,因一小仙的疏忽而落入这个结界,在此处生长了短短三十年就被人带走了。三十年,对于他们来讲,不过是朝夕之间。 “可是,她只不过是个凡人啊。”悠然疑惑道。 榕盯着洛莲看了好一会,“的确是个凡人,可她体内也的确有百味的气息,而且,她好像被人下了蛊。” “蛊?”悠然细细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因为体内有百味的气息从而可以进入这个结界,那么这个下蛊的人……“难道,她是被派来破坏九婴的封印的?” 三、前世之梦 九婴,上古凶兽,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叫声如婴儿啼哭,有九头。据说是由伏羲所画的八卦阵中坎、离二卦所化,后被后羿射杀。 但毕竟不是有实体的怪物,所以时间一久,九婴还是会复活的。于是天帝就用榕的身体封印了九婴,并派悠然来守护这个结界。 悠然一改之前无害的形象,目光变得狠厉起来,“既然如此,她就不能再活下去了。”他幻化出无数锋利的树叶,只要他下手,洛莲瞬间就会没了性命。 一向沉稳的榕却在这时叫住了悠然,“慢着。” “榕,即便她解不开封印也会做些手脚,你为什么要护着她?”悠然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百味的气息?” 榕默不作声。他只是唤来些藤蔓缠在洛莲身上。 “你!”悠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个千年榕树精一旦固执起来,真的是无药可救 他“你”了半天,也只好暂时放弃了杀她的念头。“你自己看着办吧,等真出了乱子,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洛莲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孩子的模样站在一群尸体之中,周围的世界都是红色的,就像她见到的那只蝴蝶一般红,不过她并不害怕。 她转身,身后是一个一脸惊恐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小女孩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到。她只听到周围有个熟悉的声音跟其他人说:“都解决掉了。” 后来那个小女孩几经辗转找到一个人,恳求他教自己杀人。那个人就是洛漠。一年之后,洛漠执行任务归来时领回了一个小男孩,名叫谭玖玦。 原来谭玖玦与洛莲是认识的,亏她之前还去问名字,不过那谭玖玦竟也没有起疑心,这就很奇怪了不是吗? 谭玖玦算是洛莲的“同门师弟”,平日里洛莲待谭玖玦像是待亲弟弟一般,可是谭玖玦并不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正如她也从未将洛漠当作自己的亲哥哥。自谭玖玦杀了第一个人后,洛莲便鲜少动手了。 洛莲对十三皇子从未动过情,她与他寻欢不过是想要刺激洛漠罢了,那日自杀也是因洛漠的无动于衷而心寒。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洛漠,可洛漠似乎只倾心于自己的姑母。 洛莲本是林暄之女,姑母林兰是当朝皇帝的灵妃,因被人陷害而连累家族惨遭灭门,洛漠就是那日屠她全家的人之一。 洛漠之所以会收留洛莲,只因为他对林兰的愧疚——他与林兰本是青梅竹马,而他又是喜欢林兰的。有时洛漠会把洛莲当作林兰,所以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宠溺的。 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执行任务的前夕,洛漠的确找过谭玖玦。 “洛莲变了,又或者她已不是洛莲,这种变化对于她来讲算不上是好事。”洛漠说,“你又何必为一个陌生的她而冒险呢?” 谭玖玦只是单膝跪地,双手规矩地举在胸前抱拳,“如果这次任务能顺利完成,只求大人能放了她。”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强迫过她,她知道我也参与了那次杀她全家的行动,却迟迟未对我动手。如果你能带她离开,便走吧。” 原来并非是洛漠要求保护她的,而是谭玖玦自愿的。 真没想到洛漠竟能看出她不是真正的洛莲,可是转念一想,也是,原本的洛莲杀人不眨眼,而她可是从未见过血腥场面的人,那气场怎么可能相同呢? 场景又切换到洛莲遇刺那天。五皇子知晓了洛莲的真实身份,逼洛漠去处理掉洛莲。如若五皇子没有用狱中林兰的性命威胁他,他也不会下此毒手。 没错,那天放箭的人,是洛漠。 怎么会是洛漠? 四、幻境之中 榕最先察觉到洛莲的异样。 被藤蔓捆住的洛莲眉头紧皱,满头大汗,嘴里也一直嘀咕着什么,身体也有想挣开着藤蔓的迹象。 “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体内的蛊发作了?”见洛莲一副痛苦的样子,悠然不免有些担心。 榕倒是还像之前那般沉稳,“慌什么,见不得女孩子受苦?”他瞟了悠然一眼。 “你竟连我都要调侃?”悠然的嘴角抽了抽,“要不,你把藤蔓松松?是不是绑得太紧了?” 可谁知藤蔓刚松了一点,洛莲就睁开了眼睛,同时奋力挣脱了藤蔓。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直直地看着榕。榕的样貌渐渐与洛漠重叠起来。“洛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洛漠?那是谁?正当悠然心里刚生出这么个疑问时,洛莲已冲向了榕,用她前世仅学的一些功夫来对付榕,可是无论怎么打榕总是能被他躲开。 榕找准了时机控制藤蔓缠住她的腿,她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榕赶忙重新绑住了她。 被绑住的洛莲仍然疯了一般想要攻击榕,奈何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悠然后知后觉地问道。 “大概是梦魇蛊。”榕仍似之前一般淡定。他用手覆在洛莲的双眼上,心中默念着什么,数秒之后他说了一句“醒来吧”。待手离开双眼之后,洛莲已经恢复正常了。 洛莲见两个人都站得远远的一脸防备地看着她,很是诧异,“我,很可怕吗?话说你们为什么要绑住我?” 悠然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你说呢?突然间袭击榕的人可是你啊。” what?她袭击了榕?可是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啊?洛莲努力地想着,却只记得梦中漫天飞舞的红色蝴蝶。 “你做了什么梦?嘴里喊着的洛漠是你什么人?”还是榕靠谱,把话题引回正路上。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梦?”洛莲很是惊讶。她只跟他们说自己梦到了蝴蝶,还说洛漠只是她的哥哥。 榕才不会相信洛漠是她的哥哥,不然为什么她会这么恨洛漠? “血红色的蝴蝶?”悠然嘀咕了一句,“那不是幻境之妖吗?” “幻境之妖?”她一头雾水。好奇怪的名字啊,不就是蝴蝶嘛? “嗯,”榕解释道,“如果看到了血红色的蝴蝶,那就证明你已经进入它布置的幻境之中了。” “是吗?可是悠然载我进来时我就见到过啊,我还以为是你们这里的蝴蝶呢。”洛莲不以为然地说道。 什么?榕的表情一僵。“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我骗你们做什么?” “完了完了。”悠然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难道我们早就在这幻境之中了?” 幻境之外,一位身着血红色衣裳的女子正看着倒在榕树旁的三个人,嘴角挑了个神秘的弧度。 “是二姐!” “老二你终于来了。” “二姐二姐,快救我们出去!” 九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惊得森林中其他的鸟兽四下逃串,只有修为高一些的白虎赶了过来,“你是什么人?” “哼,区区一只小白虎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红衣女子一开口便压得白虎喘不上气,“若想活命,还是快些逃走吧。” 白虎呲了呲牙,低吼一声,向红衣女子扑去。红衣女子幻化作一群红色的蝴蝶四散开来,白虎扑了个空。蝴蝶又围到了白虎周围,纵然白虎伸爪拍它们也拍不到。本就是幻象,白虎又怎能赶得走呢? 待白虎晕倒在地,蝴蝶们才又聚了回来,化回了红衣女子的模样。 “二姐还真是找到了一副好身躯。” “那是自然,”红衣女子笑了笑,“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会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悠然气急败坏地吼道。 洛莲这下子可是有口说不清了,“我是被人追杀才来到这里的,并不是谁派我来的啊!”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悠然恨不得现在就解决掉洛莲,可是,眼下唯一能救他们的也就只有洛莲了,“如果你能带我们出去,我们就饶你一命。” “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该如何出去?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你们绑了起来,现在你们竟还想要我的性命?”洛莲觉得有些可笑,“原来神仙也可以胡作非为!” “安静。”榕被他们吵得头疼,“小丫头,你是这幻境的‘引’,所以你一定知道该如何出去。”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委屈得要死。这该死的穿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榕一挥手,聒噪不已的洛莲便昏睡过去。 “榕,你怎么把她弄晕了?” “悠然啊,你要过多久才能长长脑子啊!”榕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天帝为何会派你来守护这个结界。” 悠然被榕说得没脾气了。 “一切幻境皆由‘引’所造就,她说她梦里也出现了血蝴蝶,那便让她在梦中寻找她的‘引’吧。” 五、洛莲的梦境 “洛莲,醒醒。” 洛莲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她睁开眼,眼前却是模模糊糊的影像,隐约能看见一个女子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眨了眨眼,那女子的影像依旧是模糊的。她想问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时间紧迫,我先与你说着。”女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叫百味,是一株仙草,不过只能以血肉来培育。黎璆将我种在了你的心里,你体内的梦魇蛊也是黎璆下的,这蛊让你杀人无数,只为了让嗜血的我早日苏醒,却不想被当年九婴中逃走的一缕魂魄所利用……” 洛莲正听得一头雾水,那女子却离她越来越远,话都没讲完就彻底脱离了她的视线。 取代那女子的是满天血红的蝴蝶,它们一会聚成一团,一会又忽然散开。洛莲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那些蝴蝶噬咬着,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发不出一点叫声,只能白白地张着嘴。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些蝴蝶咬得连渣都不剩时,眼前的红突然呈旋涡状旋转起来,转得她头晕眼花。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是一片绿色。 身体能动弹了。洛莲缓缓坐了起来。 她正身处之前的树林中,只不过不见榕和悠然的踪影,榕树也没有之前她见到的那般粗。现在又是什么状况?那个叫什么百味的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心里被种入了种子?开什么玩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是她中箭的位置,而射箭的人,是洛漠。 她喜欢的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与他相识不过一个月而已,而她却在这里说什么喜欢他,很不切实际是吧? 他虽然很严厉,却在每日训练之后为她备好了食物和药,刚开始训练晕倒时也都是洛漠把她抱回去的。他偶尔还会带她去散步,给她买一些她觉得新鲜的东西。总之,他在她懵懂无知的时候给了她可能的机会,又在情根尚未扎稳之时生生打碎了她的幻想。 毫无理由的喜欢,就让它毫无理由地消失吧。 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洛莲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滥情了。不过当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被勒令去寻找走出幻境的方法。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身体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榕的功劳。 她站起身来,四下打量着。奇怪的不只是榕和悠然都不见了,森林里异常地安静,树叶也仿佛冻住了般一动不动,也许这种安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平静”吧。洛莲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迎接她直觉的实现。 身后有动静!洛莲被训练得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躲开了身后射来的箭。倘若那时她有现在的警觉,也不至于落得个被刺杀的地步吧。 洛莲想回头看看是谁放的箭,周身的场景却在回头的一瞬间变了。 错落的房屋取代了重重叠叠的树木,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正手执弓箭现在不远处。她们之间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子的眼里没有任何畏惧或不舍,有的只是果敢与狠厉,这才是一个刺客应具备的素质。 女子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他说,“杀了她,你就赢了。”女子得令后迅速向她放出了几支箭,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她来不及躲闪,只感觉有个人拽了她一把她才躲过一劫。 对面,是真正的洛莲和洛漠,这边,是假冒的洛莲和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谭玖玦。很明显,洛漠正在命令真正的洛莲去除掉假冒的洛莲。 “这两个,你能对付哪个?”谭玖玦问。 “……你觉得呢。”开玩笑呢吧,让她这个半吊子上阵? “那就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打不过就跑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那你自己小心点。”她退到后面,找了个位置躲了起来。 真正的洛莲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赤手空拳地摆好了架势,谭玖玦也卸下了腰间的刀,活动起筋骨来。 六、榕的梦境(上) 周身突然泛起雾来。 榕只不过是愣了下神,悠然和昏睡过去的洛莲就都不见了。他自知在幻境之中无能为力,索性静静等待着接下来会出现的场景。 雾由淡变浓,又渐渐散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百味。 “榕,你可还记得我?”百味朱唇轻启,很是好听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入榕的心中,“好怀念那时的光景啊,你当初为何不肯放过我?如果你选择救我,是不是就不用愧疚这么久呢?” 榕默不作声。 “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如我们仔细回忆一下?” 百味在结界中度过了她最快乐的时光。 “咦?谁把这草刨出来了?” “它不是这里的草,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悠然好奇地盯着百味,“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根草呢?” 她才不是普通的草呢!百味很想大声抗议,可惜她没有力气了。 “估计是搬运仙草的小仙失手弄掉了吧。先把它种下来吧,它离开土太久了。”榕小心翼翼地把百味种到了自己身边。 “榕,我觉得,它,很好吃哎!”悠然的目光一刻都不离开百味,不过他的眼神里充满着的是对食物的渴望。 榕:“……” 悠然被榕粗暴地赶走了,“十日之内,你都不要出现在方圆一里之内!”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百味就“活蹦乱跳”起来。“谢谢你。”她说。 “原来你还不能化成人形啊。”榕看着百味草在风中“花枝乱颤”着,便放心了许多。“天上的仙气那么浓,想来你年纪应该不大。” 她没敢告诉他真相。她是由血肉培养出来的不祥之物,若不是这土地之下的极邪之物,她是活不下来的。那极邪之物致使这片土地几乎寸草不生,只有离榕树比较近的位置才长有些植物。这榕树倒是不受影响,百味暗自想道。 “你身上的仙气也不淡啊,在你身边我应该很快就能化成人形了吧。” “傻孩子,天上的仙气要比我弄百倍呢。”榕笑着拨弄着百味。 “谁是孩子啊!”百味不满地用叶子打了榕一下,“不过你是天上的树吗?是做了什么错事被罚了下来吗?” “那倒不是,我是嫌天上的仙气太浓,自愿来到这里的。” 百味可不信,哪个神仙会嫌仙气太浓?不过她也没再细问,“你可真好玩。” 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觉得他好玩,“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老古板吗?” “你很老吗?”百味见他还是少年模样,很是好奇,“你今年多大?” “大概五百岁吧。”榕坦言道,“不过在天上的那二百年里我生长得极慢,所以看起来比较年轻。” 百味活了也有三、四百年了,也没比榕小多少。其实百味不太喜欢算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因为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养她的人用血延续的。 一年之后,百味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来接她。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挺喜欢这里的。 “我说,怎么还没人来找你啊?难道天上那些老家伙们没一个发现你不在了?”悠然百无聊赖地躺在树干上问道。 “我这么一株普通的仙草,怎么可能有人注意呢?”百味打着哈哈,“不过话说过来,一直都想问你来着,你为什么没有角啊?” “啊,这个啊,应该是二百年前吧,我在凡间遇到了一个病重的女人,就用我的角做药引救了她。”悠然说得倒是风轻云淡。 “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百味打趣道。 “唉,你个小丫头,还知道什么是喜欢啊。”悠然毫不介意她的打趣。 “当然,我早就不是小丫头了。” 榕敲了下百味的脑袋,“现在不怕他吃你了?” “哼,估计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吃我。”百味冲悠然皱了皱鼻子。 “也就榕护着你。” “那是,榕比你高千万倍!哪像你,那么凶!” “那也叫凶?那是我的本能好吗!” 榕觉得看他们天天吵吵闹闹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聊。 他知道悠然的事。 那个女人是天界看守镇魂柱的神仙,因私自放走了锁在上面的凤凰而被罚下凡间,经历人生六苦以后魂飞魄散。悠然为了救她,不惜割断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角,让她重返天界,他也因此被罚了过来。 不过榕以为,即便这个结界像是个流放之地,至少也应该流放来一些有用的人吧,不然如果有朝一日九婴冲破了封印,也不至于只有他一个人能派的上用场。 一日,沉睡的九婴被百味的力量给唤醒了。它告诉百味,只有解除封印,榕才能重获自由。 草木成精,虽一开始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但是可以离开的距离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的,然而纵使榕有上千年的修为,他也离不开这个结界。 百味答应了九婴的要求,以身体承载九婴的力量,她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白日里她强颜欢笑,黑夜里独自承受着承载九婴之力的痛苦,为了不让榕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隐藏体内的气息。 本来只需五十年她便能将九婴释放出来,可是才过去三十年,那个人的出现就打乱了她的计划。 那日,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正常,天是晴的,万里无云的那种晴。 榕正和百味下棋。一子落地,百味就没有了周旋的余地了。 “你的棋艺怎么就没有进步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赢了还不开心?”百味打了个哈欠,“跟你在一起久了,才发发现你真的就是个老古板哎,没事就知道下棋。不玩了不玩了,反正每次都是输。” 他刚要说教几句,却突然感觉到有人闯入了结界。“你等一下。”榕说完起身,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味也觉出不对劲来,这熟悉的气息,是他? “百味。”那声音很是生气。一个穿着白衣、有着强大气场的男子从天而降。结界内开始刮起大风,被风卷起的树叶和沙尘遮住了结界内的晴空万里。 百味暗叫不好,急忙躲到了榕的身后。榕十分不友善地问,“你是什么人?” “风神黎璆,前来将百味领回。” 七、榕的梦境(下) 榕回头,“你认识?” 百味用非常小的声音回道,“不认识。” 黎璆的眉头皱了又皱,很显然他还是听到了百味的话。“百味,我没听错吧,你说你不认识我?” 躲在榕身后的百味似乎是因为有人撑腰,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些,“就是不、不认识!” 榕感觉得到,百味有些怕黎璆,即便黎璆真的是养她的人,她也不愿意回去。“我看你还是请回吧,擅自闯入这个结界的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后果?”黎璆冷笑,“依我看,我的‘擅自闯入’反而是个好事呢,是吧,百味?”不愧是养她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百味的不对劲。 百味的心里咯噔一下。 黎璆见榕一头雾水,便“好心”解释道:“百味她吸收了九婴的力量。” 什么?榕震惊地看向百味,“他说的,可是真的?” 百味低头不语。 “是该说你道行太浅没意识到呢,还是该说百味法力深厚藏得太深呢?”黎璆嘲笑道,“所以现在,你还是要护着她?” 榕还是没有从这个事实中缓过神来,“真是没想到啊,”他喃喃道,“我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你,竟然是……” “没有,我没有。”百味下意识地否认,但后面的话说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当初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待在你身边的,我是……” “够了!”榕十分冷静地打断她,“将九婴之力还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榕,你听我解释。”百味拉住榕的胳膊祈求着。 “不必解释了,如果你不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榕非常决绝地回道。 他对她很失望,也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自己会轻易的留下百味?为什么现在他还不动手了结了百味?为什么……他要赶她走? 可是这些为什么都不能让他听她解释? 百味知道自由对榕有多重要,因为榕每天都会听过往的鸟兽讲它们的所见所闻,那时,他的脸上写满了向往,所以,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即便榕误会了,她也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百味不管不顾地念起了咒语。 黎璆周身的风渐渐平静下来,那是被百味的气息所压制而造成的。他不能出手,不然百味会魂飞魄散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她与九婴的魂魄互换后解开封印了。 天知道榕是有多舍不得伤害百味,可是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九婴倘若重现于世,那世人便要遭殃了,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他在设法困住九婴余下的魂魄的同时,引来了天雷。天雷通过他的身体,劈向了正在施法的百味。 黎璆想去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天雷生生中断了施法过程,却也击碎了百味的魂魄。 榕没想到自己已经削弱了天雷,百味却还是被伤到了,而且被伤得如此严重。 可他没有出手相救。 是黎璆拼尽全力凝聚了还未完全散去的魂魄。百味变回了种子。 黎璆将种子带走了,又把它种在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并施了法,只要百味重生,他就会苏醒。 躲在树后面的洛莲突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她看到了榕和百味的故事。 看到最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榕树的叶子几乎一瞬间变枯,风轻轻一吹,就脱离了枝干漫天飞舞,与百味零碎的魂魄交相辉映。 白了发的黎璆抱着百味,而榕则低垂着眼眸,默默地站在旁边。 “既然爱她,又为什么要伤害她?”黎璆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把百味带走了。 她看着榕落寞的身影,忍不住想去抱抱他,可是才刚向前迈出一步,周身的场景就又变了回来。 “洛莲,快跑!”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手就被一个人拉住了。 是谭玖玦。 他拉着她向前狂奔,身后追着的是真正的洛莲和洛漠。谭玖玦发现洛莲的眼圈红了,喘息之余他问,“你哭了?” 她没法否认,只能点点头。 在逃亡的过程中,她突然瞥见一只血红色的蝴蝶,又想起榕说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梦。 只有找到“引”才能走出梦境。 可是到底什么才是“引”? 很快他们就被逼到了绝境,面前是悬崖,身后是两个要下杀手的人。谭玖玦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而她根本对付不了其中的任何一个。 她直视着洛漠的眼睛,可他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舍。难道他连她的样貌都不在意了吗?他连迁就都不想迁就了吗?她又该不该去求他们的饶恕? 谭玖玦竟在此时笑了出来,那笑容让她慌乱的心平静下来。“看来只能选择跳下去了。”他说得轻松,“怕吗?” 她苦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那好,我陪你。” “为什么?”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们要的是她的性命,不是谭玖玦的,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不该为她受伤,更不该跟她赴死。因为这样,会让她舍不得离开这个梦境的。 “因为我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谭玖玦一字一句地说。 护你一世周全。 洛莲苦笑。她不是洛莲,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 真正的洛莲向前迈了一步,“小玖,不要再闹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不是洛莲。”谭玖玦后退了一步。他拉起身边人的手,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这个人不是洛莲,她也不是。他要守护的那个洛莲早就为了洛漠死在了囚牢之中,没必要的,真的没必要的。 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了谭玖玦的手,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下了悬崖。 反正也是梦境,她不会死在梦境中的吧? 八、梦境的引 其实哪怕只是梦境,她还是很害怕的。真实的失重感让她难受得要死,这可比什么跳楼机要刺激多了。眼睛没办法睁开,或许是风的缘故,又或许是她不敢直面即将迎来的未知结果。 总是听说,人死之前会经历一系列走马灯,若是说前几次是因为死得太快来不及,那这次还没有走马灯就属实是有些不科学了。难道说在梦境里真的不会死?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吧! 如果此时会出现走马灯的话,她都会想起什么呢?是自己的爸爸、姐姐,还是做蘑菇时只有一天的奇妙经历?是被杀害之前“母亲”的怀抱,还是同洛漠相处的短短一个多月的时光? 如果时间够长的话,她应该会都想个遍吧。你看,现在她下坠了这么久,不也还没着地么?就这么一会,她就已经把从自己出生的经历回想到了现在的经历。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人——谭玖玦。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他们没见过几面。 风刀割般划过她的脸颊,同时也吹散了耳边的声音,可她还是听清了有人在说什么。 那人说,“洛莲,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木鸽子吗?” 木鸽子?她刚想转头看看是不是谭玖玦,高速下坠的身体却突然摔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 软绵绵?云彩? 她顾不得多想,侧身滚到了地面上,揪着地上的草就吐了起来——不过也只是干呕了半天,估计是肚子里没什么食物,什么都没吐出来,却也舒服了一些。 待呕吐感缓解了一些,她才揉着胃打量起周围的景色来。 咦?这条河好眼熟,好像是她最初被悠然救起来的地方。她所在的这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河对岸是树木茂密的森林。 从这边看去,就更能觉出“独木成林”的壮观了。 她不禁想起刚刚看到的榕和百味的过去。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榕树上秃秃的树枝才长出了叶子,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才会枝干生枝干,一点点占据了整片土地。 一定是很久很久吧,久到她这个炮灰不敢想象。 “啊——” 正当她想站起身四处走走时,一声尖叫突然从她头顶上传来,紧接着,一个木鸽子掉到了她脚边,再然后,一个女孩掉到了河里。 瞧着这女孩的衣着,洛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一模一样。 这个人是……她自己? 很快,一头鹿就赶了过来,将那个女孩从河中捞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现在看到的是自己刚来这里时的景象? 她不停地挥着手,还喊着悠然的名字,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就好像自己变透明了一样,悠然根本不理睬自己的呼唤。 猛然间,她才想起来她这是在梦境之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像,她的任务也是要找到“引”。 可到底什么才是“引”啊。 正当她一筹莫展、在河边一趟又一趟踱步的时候,她踢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只木鸽子。 虽然她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谭玖玦给她的那一只的长相与做工,但她莫名其妙地认为这个就是谭玖玦给她的那一只,而且是十分肯定地认为。 木鸽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解开梦境的“引”? 她刚想蹲下去捡起木鸽子研究一下,身体就又突然间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吸力,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摆在她的身后,还将档位开到了最大。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种空间换来换去的穿越了! “榕,如果你选择救我,是不是就不用愧疚这么久了呢?” 再次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榕还是有些心痛的,不过他好歹是活了千年的树精,现实与梦境还是分得清的。 他苦笑道:“你不是百味,因为百味是恨我的,而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恨意。”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又或者说你根本不了解情。情可以让人疯,让人狂,让仙成魔,让魔成仙。它什么都可以改变——至少在认识你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情,没有让你改变一丝一毫。”百味围着榕慢悠悠地转起了圈子,手从他的胸前划到了肩膀,又从左肩划到了右肩,最后又划回了胸前。 她的声音中的的确确充斥着愤恨,这让榕有些迷茫。 “几百年了,我又何尝没有想要遗忘?可是我真的忘不掉。”她越说越痛苦,声音也逐渐失控,“无论遇见谁我都忘不掉你!而你呢?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心里只装着毫无意义的苍生,苍生又能回报给你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守了千年,只有我记得你!” 愤恨至极,她甚至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但却只是虚晃着,没有使一丝一毫的力气。 这一点他不可否认,但是,他并没有被她的言辞与行为迷惑,反而清醒地抓住了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漏洞。 “既然这么难过,又为何没有眼泪呢?” 是的,梦蝶不会流泪。榕眼前的人,不是百味,而是被九婴之中那个逃走的魂魄所利用的幻境之妖梦蝶。 此话一出,幻境就破裂了,掐着他脖子的“百味”随着幻境的破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名身着血色衣裳但面容清秀的女子立在榕的面前。 “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怪我。”梦蝶无奈地耸耸肩,“不过你竟能识破我的伪装。” 榕只犹豫了一瞬就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曾经无数次梦见,百味再见我时,将一把剑刺入了我的胸口。” “可你不能死,你若死了,九婴便回重现天日。” “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会杀了她。”榕的声音透着无可奈何的痛楚。 梦蝶摇摇头,“这不是你应该有的打算,既然你清楚她会恨到伤害你,倒不如在她苏醒前就了结了那个女人。反正她苏醒了,那个女人也活不了。” 榕沉默了。 “你好好想想吧。九婴发现我脱离控制了。”梦蝶的身形十分不稳定,“别让你守护的这千年白白浪费。” 待雾散尽,梦蝶已经消失不见了,悠然和洛莲都晕倒在地上。悠然的力量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上次黎璆来的时候就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他。 所以,他不能再犹豫了。 九、百味重生 洛莲醒来时就看见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表情严肃到让她有些慌张。她连忙找了个话题,“我知道怎么解开幻境了。” “找到‘引’了?”榕的声音僵硬得有些奇怪。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道。她突然想逃离这个世界,所以不想再跟他们有过多的交集,“你先把藤蔓松开,我去找‘引’。” 榕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走近了将她扶了起来。 洛莲有些生气,“都说能带你去找‘引’了,你为什么还要绑着我?” “你好像忘了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了。”榕冷冷地说,“我说过,你才是这个幻境中的‘引’。幻境之妖把你锁在了你的梦里,但现在你逃了出来,就可以解开这个幻境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才是“引”?那梦境中的木鸽子又是什么?尽管她没听懂他的话,但她却看出了他眼中的杀意,跟梦中洛漠他们眼中的情绪一模一样。这可不妙。 即使她早晚会在这个世界中死去,而死去大概也会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可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因为她的身体里养着百味。榕不能再伤害百味了,百味也不能再失去榕了。 一想到榕那落寞的身影,洛莲的心就好痛。是因为他与洛漠有几分相似吗? “榕,你是要杀我吗?”她淡然地直视着榕充满杀意的双眼。 虽然他很讶异为何这个女孩此刻会如此平静,但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是” “你知道吗,百味就在我身体里。”说到这时,她开始紧张起来。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杀了你。” 洛莲没有想到榕会这么说,“为什么?你们明明已经错过一次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选择错过?” 榕也没有想到她会知道他和百味之间的事,虽然他也不想杀百味,但他别无选择。“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他狠下心来说道,“至于你,就当是为了这天下献身了吧。” 说罢,几根藤蔓从他的身后伸出,每一根藤蔓上都长着尖锐的刺。他控制着藤蔓刺向女孩的胸口。 洛莲被藤蔓控制着,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刺过来。看似柔软的藤蔓却如同尖锐的箭一样兀地刺穿了她的胸膛,可她此时却觉不出疼痛来,只觉得心在抽搐,胸口闷得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一直流着。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洛莲想不明白,为什么榕会这么绝情,亦如洛漠。她明明不是百味,但这伤心的感觉确是如此真实。 为天下献身?天下又是什么?难道百味不是这天下的一部分?他选择守护大多数人,可又有谁能守护百味? 百味也只是想还榕一个自由,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她心心念念的人,为何不能站在她这一边去背叛全天下? 洛莲不懂,如若事事都要考虑别人,又有谁来考虑自己的感受呢? 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 是又要死了吗?看来,以后再也不能付出感情了,不然,受伤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谭玖玦的面孔。真是奇怪,第一次走马灯想到的竟然是那个认识了一天都不到的人。可能是因为在梦中谭玖玦同她说要护她一世的缘故吧,她突然觉得能有个人守护着自己是个极其幸福的事。 眼皮好沉…… “哈哈哈——”狂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榕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也就是转头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就又变了。悠然依然紧皱着眉头倒在地上,而本该被杀掉的洛莲的胸口却长出了一株嫩芽,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榕的瞳孔骤然缩小。他,还是没能阻止百味的重生。 与此同时,天上的某个角落,将自己囚禁在山洞中的黎璆苏醒了。 “我的百味,你终于醒了。”黎璆喃喃道。 可他的表情却是那么悲伤。 嫩芽迅速生长着,很快就将洛莲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住,不一会,待嫩绿色褪去,百味就已经完全占据了洛莲的身体。 “榕。”百味的声音很轻很轻,“榕,许久不见,我还是那么爱你,我还是,那么恨你。” 幻境彻底碎裂,整个结界的植物都枯萎了,榕树林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机勃勃了——九婴正在消耗榕的力量,而百味正在消耗榕的心神。 纵使榕不想见到黎璆,此刻他也希望黎璆能赶来,他一个人撑不住的。 “没想到你还会有重生的一天。”榕隐忍着心中的欣喜,面色冷淡地说着。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还多亏了黎璆的帮助,不然我不可能重生得这么快。”百味自嘲般说着。因为黎璆为了助她重生,将变回了种子的她种到了现在这副身体的心里,还下蛊命令这副身体滥杀无辜。 这完全违背了作为一个神的原则,即便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也不会开心。 “这么久没见,你竟长这么大了。”百味走向榕树干,用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稍一用力,就有碎裂的树皮从树干上脱落下来。 伴随着树皮的脱落,逐渐有泛黄的叶子落了下来,其中一片还落在了百味的头上。她仰头,落叶从她头顶上滑落。 树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脱落。 百味收回了右手。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她转过身,笑着问他。 榕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百味也没想真的等到榕的回答,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我可是想你想得很呢,你若是回答说不想我,我会伤心的。” 她又瞥到了一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悠然,于是走过去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脸。没有反应。 “悠然比你勇敢,各种意义上的勇敢。”百味突然冒出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只是可惜了。” “榕,我只想听听你的回答,如果是否定的话,虽然会伤心,但我就有理由去做一件事了。” 榕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从未。” 听到这个回答,百味反而松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十、魂飞魄散 “百味,你不是恨他吗?那就杀了他。” “是啊,百味,他可是将你伤透了的人。”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蛊惑道。 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也出现在他们面前,轻声细语地劝说着,“百味,杀了他,就可以为曾经的自己报仇了。” 红衣女子的身边围绕着一群血红色的蝴蝶。她伸出手,就有一只蝴蝶落在手背上,再往前一推送,这只蝴蝶就飞向了百味。 它扑闪着血红色的翅膀,在空中轻轻旋转着,绕着圈往百味身边飞去,却在距百味不到一米的时候被她一掌击碎了。 “休想控制我。”百味冷冷地看向红衣女子。 这个九婴中的“二姐”,竟然被这个眼神给吓出一身冷汗。她现在才意识到,眼前的百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他们利用的柔弱小草了。 百味没再理会九婴,只是直直地看着榕,眼里的悲伤慢慢凝聚成泪珠,溢出了眼眶。半晌,她才又开口,声音竟有了一丝颤抖,“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倒不如让他永远待在这里。” 她回答的似乎是九婴对她的劝说,又似乎是她心底的怨念。 这完全出乎了榕的意料,“你要做什么?”他突然慌了。这个丫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百味的本体疯狂地生长着,又细又长的枝芽埋入地中又生长出许多新的枝芽。这些扎进土地的枝芽正在快速地吸收着九婴的力量。 本来,百味草就是生长在战场的植物,因煞气太重而被下令灭族,只有她被救了下来。这样一来,吸收了九婴之力的百味就成了世间的至邪之物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从地底传出,回荡在空荡荡的榕树林中。那个红衣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帮你重生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不!难道你不恨他吗?” “我爱累了,也恨累了。”百味疲惫地说,“我也不想苟活于世,我现在已经天地不容了,倒不如临死前做件好事,让天上那帮老家伙们知道,他们口中‘煞气太重’的百味一族,也不是无恶不作的。” 她本能趁眼下天宫的防守薄弱去血洗天宫,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可是她清楚,仇恨只能换来仇恨,倒不如将这仇恨在她身上终结。 风从榕树林吹过,带来了树叶和泥土的气息,这气息百味再熟悉不过了,只可惜以后再也没机会感受它了。 只是今次这风中的哀嚎声甚是煞风景,百味的眉头皱了又皱,手上吸收九婴之力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红衣女子冲上前想要阻止百味的行动,可是还未接近百味,就被榕给拦了下来。 这个九婴之魂占据的身体,是没有实体的,寻常的方法是困不住她的,榕只能用咒术创立一个封闭的空间将她困在其中,又无限缩小空间的范围,逐渐将这个九婴之魂逼散。 碎裂的九婴之魂很轻易地就被百味给吸收了。 百味终是吸尽了九婴之力,所有绿色的枝芽都变成了暗红色,她的双眼也猩红无比。 “你不是要守护这苍生吗?好,我来替你守护。来,杀了我,就像你刚才在幻境中做的那样,杀了我。”百味冲着榕张开双臂,露出了柔软的脖颈和刚刚被刺穿过的胸脯。 刺穿的伤口没有愈合,而是被暗红色的嫩芽覆盖着,仿佛是被不停流出的鲜血浸染过一般,时刻提醒着榕刚刚是如何对待她的。 榕没有丝毫的犹豫,真的如幻境之中那般再次将藤蔓刺入百味的胸口。 你知道心碎的感觉吗? 不仅仅是伤心后的心碎,还是被刺入的肆意生长的藤蔓碾碎心脏的心碎。 百味死撑着不让自己摔倒,即便是没了力气,也还倔强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血从微微翘起的嘴角流下,“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你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我能接受黎……黎璆,是不是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所有暗红色的枝芽都在一瞬间枯萎、粉碎。她的心早已死了,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吗?百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百味——” 是谁在叫她?黎璆吗?到最后,还是阿璆最在意她。 “如果……还能有来生的话……”她来不及看黎璆最后一眼,只留下半句话,就彻底地魂飞魄散了。 如果还有来生的话,阿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百味并没有真的将榕锁在结界里,榕也不是真的忍心杀她。只是因为她成全了他,所以他也必须成全她。可即便没有了结界,榕还是留在了原地。 这棵老榕树孤独地守着这里,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这一处也很少有神仙拜访,陪伴他的,只有路过的鸟兽,和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野花。 悠然死在了梦境中,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而黎璆,开始游走于世界各地。他要寻找百味散去的全部魂魄。 他一直是个孤独的神,是百味给了他生活的意义,他不能没有她,哪怕在有生之年寻不全,他也不会因此留下遗憾。因为他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么小的百味,独自一人站在同族的尸体旁边,倔强地忍住了眼泪,无措而又哀伤的双眸望向着他,而他则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自那一刻起,她的模样便永远地刻在了他的生命里。 她用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问,“你是来消灭我的吗?” 而他回道:“不,我是来守护你的。” 一、初见黎璆 承诺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极美的星空。 目之所及的天空像一张墨蓝色的盘子,有人用画笔点出了一颗颗小小的闪烁着的星星,又用大片的色彩渲染出了银色的星河。这在现代的城市里是不可能看到的,可她此时并无心思去欣赏美景。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刻。她看了眼胸口,发现那里有一块疤。穿越之后伤疤也不会消失吗?那这是哪一次留下的?她皱了皱眉。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谁?承诺下意识地抬头,同时绷紧了身子,这是在她还是洛莲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说话的是一红衣女子。 “不必紧张,我们见过的。”红衣女子的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可能你不记得了,我叫梦蝶。”说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绕着她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承诺努力回想着,“你是……幻境之妖?” 梦蝶点点头,“我看过你的记忆,发现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还发现,你每一次转世都会带着上一世的东西,比如你的那只木鸽子,再比如我。”她不紧不慢地讲道。 “我的记忆?你不是幻境之妖吗?怎么能……”承诺更加惊讶了。 “那是世人对我的了解。其实我还可以窥人记忆、制造梦境。” 承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将我们困在幻境中?还有,榕他怎么样了?百味呢?” “我被当年九婴逃出的一缕魂魄控制。它想解开封印。百味觉醒后吸收了九婴的全部力量,后来被榕杀死了。”梦蝶简单地陈述了事实。 没想到,榕还是亲手杀了百味。承诺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明明她都没经历过这些事啊。 梦蝶叹了口气,只一挥手,承诺就昏睡过去。“原来这一世,你是一只小狐狸。”她看着草地上缩成一团的毛茸茸的小东西,渐渐化作了纷飞的蝴蝶群,飞入了承诺的梦中。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逃来逃去?”百味十分不解。 “因为,我们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存在。”女人的眼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其实她不是百味的妈妈。每一株百味草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而百味是百味一族最后的成员。百味草是生长在战场上的植物,以血为食,煞气极重,所以天兵才一直追杀他们。 可是他们总是逃不掉的。百味一族拼尽全力才护得了她的周全。 百味记得,妈妈临走时对她说:“孩子,不要心怀怨恨,是战争造就了我们,所以我们的生命也终于战争,这是天命。答应我,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忘了我们,忘了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呵,天命。百味心里清楚,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天命,只不过是强者欺凌弱者罢了。本来她打算努力变强后为族人报仇,可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想法。 待天兵天将都撤走后,百味才从全族人设下的结界中冲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整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仿佛她的族人们从未存在过一样。要真是血流成河她反而能接受,可她的的确确亲眼见到了屠杀的场面。 一株株草枯萎地堆在地上,那是百味全族的尸体。 就像不会有人对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普通野草心存怜悯一样,有些修为的草精在死亡后也是一棵棵没人注意的野草,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 更何况他们还是以人血为生。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神出现在她面前——确切地说,是浮在她面前。 “你是来消灭我的吗?” “不,我是来守护你的。” 那一袭白衣与战场上的血腥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了她生命中最无法忘怀的景象。 怎么会有这么圣洁的人?干净得百味就连触碰都不敢触碰,生怕自己会弄脏他的一袭白衣。 这个眼中从来只有鲜红的百味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其他的色彩,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眼眶中溢出了泪水。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即便是见了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也即便是刚刚自己的族人被全部杀掉,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这一次见了他,眼泪却跟断了线似的流个不停。 神从空中落下,看着百味混杂着眼泪的脏兮兮的脸,皱了皱眉,“你哭什么。” “我……我控制不住,可能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吧。”百味仰着头一边哭一边说,这样子好笑极了。 词汇浅薄的她,当时只会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他,若是多会些词,她肯定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三天三夜。只可惜,后来虽然学了不少华丽的词汇,却逐渐对他的容貌没那么大兴趣了。 神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笑了,蹲下身,想用白白的衣袖擦去百味脸上的污垢,却被百味下意识躲开了。 “会弄脏你衣服的。”百味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 白白的衣袖又往前前进了一步,“你这个样子,委实有点狼狈。” 神的声音十分好听,百味只听进去了一个字就被迷晕了头脑,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心跳声被神一下不差地听了去。大脑空白的她愣愣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也任由他用袖子擦自己的脸。 “跟我走吧,我会保护好你的。”神又一次说。 这下百味听进了他的话。“为什么……要保护我?”她疑惑地看着神。 明明自己是那样一种生命——嗜血,残暴,为他人所鄙夷,为自己所怨恨…… “每一种生命的诞生,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可是我们却能选择如何活下去,为什么而活下去。你难道不想找到活着的意义吗?” 神向她伸出了手。 她鬼使神差地跟他走了。后来她知道,他是天宫里的老风神,跟他同龄的神大多都不在世了,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二、身份暴露 黎璆将百味的本体偷偷带回了天宫,每日以自己的鲜血供养。可天宫的仙气很重,这根本不利于百味的生长,所以,每当人间发生战争的时候,他就会带百味去观战。 黎璆在面对满是鲜血的战争时面无表情,这让百味十分好奇。有一次她问起来,黎璆给出的答案是:“我第一次参加战争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诞生于战争之中,自是知道战争的残酷,而黎璆却参加过无数战争。那种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从身边消失的感觉是最不好受的,怪不得他性格这么孤僻。“阿璆,以后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黎璆先是一愣,随后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好。” 天宫里所有的事务黎璆都鲜少参与,所以每日他都是在教百味一些法术,然后百味为他沏茶、酿酒。黎璆这里的好酒可真不少,她经常为了讨一口酒喝而跟他撒上半天的娇。 “黎璆黎璆,我想喝桃花酒。” “我一共就酿了十坛,每一坛都酿了千年,如今你一来就给我喝的只剩下一坛了!” “哎呀,再酿嘛,谁让你酿的酒那么好喝。” 黎璆酿的酒,口感好,年头久,外人花多少代价都求不到,百味却将它当水喝,他能不心疼么?不过心疼归心疼,黎璆还是把最后一坛桃花酿拿了出来。 原来黎璆的府上是没有什么植物的,唯一植物便是一盆小小的翠蓝色的桔梗花。黎璆很是宝贝这盆花,轻易不让外人动它,还天天查看它的生长状况,土稍微干一点就要用水润湿,就算是土壤有些实了也不肯抓只蚯蚓来,只是亲自给松松土。 百味也问过这盆花的来历,黎璆却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不告诉就不告诉,反正现在黎璆不仅要照顾这么盆桔梗花,还要照顾她的本体——百味草,只要不过分偏心,她是不会过多计较的。 但是整个院子里没个花花草草装饰一下,总是显得很冷清,于是这些年里,百味陆陆续续从凡间挖回来不少的植物。府前栽了两棵梨树,后院栽了几棵开白花的杏树,又围了一圈花圃,花圃中种满了白色的小雏菊。 后来黎璆嫌弃百味挑的花花草草都太过素气,就又栽了些茑萝和木棉花。红色的花一开,庭院中才显得热闹些。 百味对于白色的执着,就是来源于与黎璆的第一次相见,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清一色的白。两个穿白衣的人,白色的雾蒙蒙的天,再加上白色的花,是有点过于乏味,倒也不怪黎璆嫌弃。 再后来他们从凡间捡了只受伤的小麻雀回来。小麻雀受仙气的影响,也逐渐修炼成仙。一日,黎璆的老友前来拜访,相中了这只小麻雀,便将他给带走了。突然没了聒噪的小麻雀的庭院又冷清了下来。 不过,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总是有事情做。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凡间那一场战争。百味能在天帝的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都是黎璆的功劳——他用自身强大的仙力盖住了百味身上的煞气,可那场战争,却让她暴露了。 黎璆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奋不顾身地冲上了战场,替一位女将军挡了最致命的一剑。这一剑,让本是收敛法力下凡的他几近丧命,本来护着百味的仙力也悉数散尽。 “百味,快逃……”这是黎璆昏迷前最后的一句话。 可百味又怎么会逃呢?她发疯了般冲过去扑在他身上,“黎璆,你可别吓我!” 那女将军也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何战场上会凭空跳出来两个人。她一边拼了命不让敌人靠近,一边对他们喊道:“你们快走。” 又是满世界的红。 百味自打出生,见的就是这种颜色。可不一样的是,今次的血在黎璆的白衣上竟是如此刺眼。 她第一次讨厌起红色来。 她没有听那女将军说了些什么,只是集中意念,吸收了战场上的所有怨气,刹那间,百味的双眼就变成了血红色。这双充满戾气的眼仿佛来自冰冷的地狱,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护着你,不过既然是他想做的事,我便必须帮他完成。”虽是对那女将军说的话,可百味的目光始终在黎璆的身上。“这场战争,你们将会胜利,你将会平安归去。” 百味用了一半的力量去改变战争的局势,之后便在女将军面前消失了。 她带黎璆回到了他的住所。很快,天兵天将也赶到了。她没工夫理他们,只设了一道黎璆教她的屏障就开始为他疗伤。 为什么黎璆会不顾一切地去救那个女将军?这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也许她永远也没机会知道了。 面色苍白的黎璆紧皱着眉头,痛苦的样子让百味十分心疼。她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他的嘴突然动了一下,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于是俯下身去。 “阿冉,阿冉……”他一遍遍地叫着这个名字。 阿冉是谁?她从未听他提起过,但她没空去想。 因为黎璆与百味的力量是相斥的,所以百味需先将自己的力量凝聚起来,再用剩余的力量来转化属性。治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黎璆的命才被保住。 屏障一撤,天兵们就立刻闯了进来。现在的百味十分虚弱,可她不能让他们把黎璆带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黎璆逃离了他们的住所。 他们暂时逃到了一座荒山上。等黎璆醒来时,百味已经化不成人形了。那里的环境并不利于百味生长,但纤弱的茎依旧顽强地支撑着寥寥无几的叶子。 黎璆见到百味的样子,慌了神。他即刻割破手腕,血液让百味恢复了些精神。她虚弱地说:“阿璆,你身体刚好,别让我白忙活了。” “傻瓜,我是神,是不会轻易死掉的,你这么拼命是做什么?”黎璆心疼地责备道。 “可是,我害怕,怕你有一天离我而去。” “怎么会呢?你会一直陪着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璆主动回了天宫,向天帝请罪,同时请求天帝放过百味。天帝看在他是资历最老的神之一,又提出了解决办法,才答应了他。 黎璆的办法是将百味封印在荒山上,并且用自己的性命守护。 三、转世成了小狐狸 后来,天界召开了每五百年举行一次的大型会议,几乎所有在外的天兵天将都会被召回参加会议,就连黎璆也不例外。 没人会将注意力再放在这么一座小小的荒山上,所以黎璆将她从设下的结界中放了出来。 终于自由了,百味伸了个懒腰。对于她来说,这个荒山可比天宫更适合生长。 她去了趟凡间,没能赶上战争之时,便四处逛了逛。 她听到了一个新生儿响亮的啼哭声,也见到了一个垂暮老人临终前的不舍与不甘;她近观了一对新娘子和新郎官的拜堂,也远望了曾发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她见证了一个妙龄少女的应年许嫁及笄之礼,也目睹了一个穷苦书生的金榜题名高中之时。总之,凡人的生活就是那么简单的几样。 可是黎璆不在,做什么都没意思,百味只跑出去一天就又跑回来了。 夜晚,她靠在树干上,呆呆地望着天空,试图想象着黎璆此刻在天上在做什么。 许是在与什么道德天尊谈经论道,来一番酣畅淋漓的辩论;也许是在与那天帝老儿商讨什么天界的新规,收拾那些存有异心的神仙;又许是被一些年轻的神仙缠住,不是被请教各种仙法,就是被表白自己的心意。 “黎璆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百味百无聊赖地嘟囔着。越是这么想越是无聊,百味索性直接在草地上打起滚来。 “这么无聊的吗?”一个声音在她正上方问她。 “当然啊。”百味回答完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她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只蝴蝶,还是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她好奇地坐了起来,盯着蝴蝶问道:“你是妖?来这里做什么?” 蝴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妖,也是仙,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在天上参加会议,实在无聊就神游下来了。”它转了一圈后落在了百味的头顶。 一听这个人在天上,百味就精神了,“黎璆他在吗?” “黎璆?那个老神仙?我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开会?”蝴蝶见百味有些失望,便又跟她闲扯道:“我听说过你的事,天天都待在这里是会腻的吧?” “不会啊,有黎璆在怎么可能会腻呢?”只要提起黎璆,百味就会特别开心。 “你跟那个人真的很像。”蝴蝶扇了下翅膀。 “那个人?”百味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名字,“阿冉?” 蝴蝶很惊讶,“你知道?” 百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无意间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看你的样子,是知道些什么吗?” “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点而已。” 百味的好奇心被彻底地勾了起来,“你快跟我讲讲嘛。” “小红毛,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这个欣喜至极的声音吵醒了承诺。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被奔向自己的庞然大物吓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本能地站了起来想要逃跑。 那个庞然大物三步两步就冲过来抱起了她。 承诺下意识想说“放开我”,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连串的“吱吱吱”,这可把承诺吓得不轻。 庞然大物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毛茸茸的脖子上,狠狠地吸了口气,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不放”。 这一吸,承诺算是彻底清醒了。她看着空中挥舞着的毛茸茸的爪子,愣住了,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到一个动物身上了。 就在承诺被箍得快要背过气时,庞然大物终于松开了手,她再看去时,这个人眼里竟然噙满了泪水。 “小红毛,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吸着鼻子。 “吱吱吱吱。”——你是谁? “从不记得我了?”男人瞪大了双眼,“我是阿白啊!你不会失忆了吧?”他开始剧烈摇晃起承诺来。 再这样下去,承诺是真的会死在这个男人手里的!那么这一世即将成为她最快狗带的一世!倘若她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将穿越的故事一笔一笔地写下,然后恶狠狠地将这个男人从头到尾数落一遍。 “吱!吱吱吱!”——你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 男人这才停了下来。毫不夸张地说,他因为太过激动,甚至完全忘记了小红毛受了伤。他赶忙对她的身体进行了个全面检查,最后只发现她的后腿骨折了。 就连承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腿骨折了,在意识到后,她不仅觉得骨折的地方疼得锥心,还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像要散架子般的酸痛。怎么每个她穿越上身的人都要受点伤呢? 男人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小狐狸的断腿上,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骨折处,又逐渐传遍了她的身体中,不出多久,断了的骨头就被接好了。 承诺轻轻动了动腿,发觉没那么疼了,浑身上下的酸痛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觉得疲惫得很。她仰躺在地上,任由男人揉着自己的肚皮。 嗯,倒是蛮舒服的。 看着自己的尾巴,承诺猜测自己也许是只小狐狸,再看男人的衣着,大概依旧是在古代的世界吧,只是一个大男的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等男人玩够了,又轻轻地抱起小狐狸,“小红毛,我们回家吧。” 承诺在他的怀中打了个哈欠,随意地点点头,然后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她又做了个梦,这次的梦是关于这只小狐狸的事。 小狐狸名叫炽空,是只普通的赤狐,被一个和尚抚养长大,在和尚死后四处流浪,后流浪到涂山附近,被九尾狐族族长涂成意收留。 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名叫涂慕之,是涂成意的第三子。涂慕之上头,有一个叫涂簌簌的姐姐和一个叫涂逢之的哥哥;涂慕之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名叫涂悠悠,另一个名叫涂芊芊。 不知为何,涂成意会接纳炽空,还为其赐名为涂笙笙。自此,这只野狐狸便同一群九尾白狐生活在了一起。 四、和尚与涂山 他是云游四方的和尚,在途径一处荒山时,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小狐狸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它的妈妈死在了它的旁边,周围也不见爸爸的踪影,和尚看着可怜,就收留了它。 狐狸是肉食动物,但和尚不许它吃肉,虽然勉强渡过了哺乳期,但不出一个月,它就因为饥饿而逃走了。 没有人教它捕食技巧,所以一开始它只能抓一些小的昆虫果腹,运气不好时一天只能吃些杂草。慢慢地,它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来总结捕食技巧、积累捕食经验,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它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捉到了一只小老鼠。 有了个好的开头,它能捕到的食物也越来越丰富,包括陆地上跑的兔子、水里游的鱼和空中飞的小鸟。 它觉得离开和尚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这种想法才生出没多久,小狐狸就后悔了,因为它在捕食时误触了猎人设下的陷阱,捕兽夹死死地夹住了它的后腿,痛得它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了,它还躺在原地。看来这个捕兽夹是废弃掉的,不然自己恐怕早就被猎人带回去剥皮剔骨炖汤喝了。 它没办法挣开捕兽夹,哪怕只是动一下都是钻心地痛。如果和尚在就好了,就算没办法帮它打开捕兽夹,之前也可以去喊人来帮忙。 因为是在森林深处,它仰头望不到天,只能看见层叠着的树木的枝丫,风一吹,树叶晃动,这时它才能借机透过叶子间的间隙看见一丁点夜空的颜色。 它本以为它会命绝于此,却在第二天天亮时迎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尚! 和尚发现了它,也认出了它,于是匆忙赶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出了它。看着小狐狸平安无事,和尚松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自此之后,小狐狸就再也不离开和尚半步了,和尚也准许小狐狸吃肉了。 白日里小狐狸就跟着和尚四处游历,入夜后,和尚会寻一处安全之地落脚,吃过斋饭后,还要念上一个时辰的经文才肯入睡。小狐狸在旁边陪着他,虽然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却也静静地听着。 就这样,一人一狐度过了数个夏花秋雨、冬雪春风。终有一日,和尚感知到了自己寿命将近,于是,他将手中的一串佛珠戴在了小狐狸的脖子上。 “炽空。”和尚叫着他为小狐狸取的名字,“你可明白何为‘空’?” 小狐狸疑惑地动了动耳朵,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和尚倒也没指望一只狐狸能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放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当因缘不具备时,事物就消失了,此之谓‘空’。炽空,你我之因缘,短如白驹过隙,待我离去,这因缘就断了。今后的路,要你一人走下去了。” 那一夜,和尚说了这么一段话后便打起坐来,小狐狸实在是熬不住了,就趴在旁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它是被一缕刺眼的阳光给唤醒的。醒来时,它惊讶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人的模样,拥有着人的双手和双脚。 自己这是……成精了?看来跟着和尚混还是有点好处的。可就当她想告诉和尚这个好消息是,却发觉和尚已经坐化了。 耀眼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悉数洒在了坐在石头上的和尚的身上。他的表情很是安详,仿佛已经悟透了人生,走得不留一丝遗憾。 小狐狸张了张嘴,尝试着发出修成人形后的第一个音阶。 “不……不,二,尘。” 这是和尚在见到小狐狸后为自己取的法号。 一百年后,炽空误闯入了涂山,遇见了一只特别好看的白狐。它的毛白得发光,屁股上长着九条尾巴,这让从不知道还有九尾狐这么个种族的炽空觉得十分新奇。 白狐见了她,在嗓子眼里发出低沉的叫声:“嘎咕嘎咕呜呜。”——你是谁?为什么要闯入我们的领地? 狐狸形态的炽空用同类的话回答它:“嘎吱吱吱咕噜。”——我只是路过,并没有恶意。 自从修成人形后,炽空就总能想起和尚每日念诵的经文,虽然依旧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像和尚了。在山里遇上只要攻击自己的老虎都能跟它讲上半天道理,要是老虎不听她的,也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所以此时此刻,炽空用着相同的办法解决问题。她先是向这只白狐解释下自己没有恶意,若是它还将自己认定为入侵者,那就跟它讲讲道理,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之类的。一只小小的狐狸可比老虎要好对付多了,实在是软的不吃,那就直接变成人形捉了它。 可让炽空没想到的是,这只九条尾巴的白狐竟然先她一步变成了人形。 “倒是只有趣的小狐狸。”化为人形的白狐饶有兴趣地走向炽空,“脖子上竟还挂着串佛珠?是从哪里偷来的吗?”说着,就要从炽空脖子上取下那串佛珠。 炽空见状,赶忙化作人形护住了佛珠,“这才不是偷的,是不二尘送给我的!话说,没想到我还能找到同我一样能化成人形的狐狸。又话说,你怎么会有九条尾巴?” 白狐目瞪口呆地盯着炽空,一张嘴巴张得老大,指着她的手指也抖了抖,对于她的后半段话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你……你你!” “我怎么了?”炽空一脸的疑惑。 “你都不知道用法术变一身衣服吗!” 突然有一天,涂成意见自己的宝贝二儿子抱着个红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回了洞府。出于好奇,他叫住了他,“慕之啊,你怀中的是何物?” “回父王的话,是只红色的小狐狸!我想养它!” “来来来,让为父看看你要养的狐狸有什么特别之处。” 涂慕之将怀中的炽空展现给涂成意。 涂成意沉吟了片刻,便决定同自己的儿子夺一夺这个小狐狸,“慕之啊,我打算认这只小狐狸做干女儿,并且为之赐名涂笙笙,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中秋特辑:承诺送月饼 今天是中秋节,承爸爸破天荒地买了个豪华的月饼礼盒,几乎涵盖了市面上的所有口味。除却一些奇特的肉馅月饼和自家吃的,剩下的就都被承诺拿走了。 承诺先是通过自己的白玉项链穿到了第一世,也就是那个朝菌不知晦朔、只活了一天的悲惨第一世。 那棵曾经守护着她的树已经成精了,虽然修成的人形远不如榕好看,但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小正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深得承诺的心。她给他的月饼是草莓味的。 她又去天上找到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白衣仙人。白衣仙人正与自己的小徒弟下棋,承诺不好打扰,就委托看门的小仙将橙子味的月饼交给他。 对于这两个人她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是偶然通过梦蝶的幻境得知了他们的事,然后有所感慨。但毕竟是穿越的开始,多多少少还是要意思一下的,所以她挑了两块自己平日里只喜欢吃上一两口的甜腻口味的月饼给了他们。 然后承诺又通过一瓣桃花瓣穿越到了第二世,也就是成为了宫斗牺牲品、只活了不出十日的悲惨第二世。 她的“母妃”已经老去,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她还是活到了最后,并且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名义上的弟弟也已经娶妻生子了,承诺扒拉手指头数了数,算上弟弟的妻子和孩子,她一共需要拿出四块月饼。其中给弟弟一家三口的月饼分别是豆沙、椰蓉和板栗的月饼,给“母妃”的是枣泥月饼。 可惜“母妃”的牙口已经不怎么好了,一整块甜腻腻的月饼也吃不完,承诺只喂了她一小块枣泥馅的,剩下的她便放到了“母妃”院中的花圃旁边——“母妃”养的那只花猫早就死了,就埋在了这花圃之中。 跟花猫道别后,承诺又去了丞相府。当年的谋士之子现在已经成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他如今也已年过四十,膝下却没有个一儿半女,听说同自己的妻子也是终日相敬如宾。 承诺无意改变故事的结局,只是将花生馅月饼用绳栓在了丞相府的府门上。 承诺又通过木鸽子来到了第三世,也就是那个成为了半吊子刺客、活了两个多月的悲惨第三世。 当年的五皇子已经另起炉灶在别地称王了,洛漠却在本应享受荣华富贵之时选择了辞官,在一个山沟沟里过上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生活。她给他带的是五仁的月饼。 她又来到了谭玖玦的墓前,为他奉上了青红丝的月饼。也只有在他的墓前,她才有空隙说上几句话。 “谭玖玦,真的很抱歉,之前我没有记得你。也真的很抱歉,那个鲁莽的我白费了你的好意。我看电视剧里面,古时候给人上坟好像一般都会准备几杯酒,也没注意敬的是谁,总之是要有两三杯洒在地上的,最后祭扫的人还要将一满杯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摔碎。我手头没有酒,不如就以这月饼代酒吧。” 说着,承诺将青红丝的月饼掰成了两半,两三口就给解决掉了。 五仁的和青红丝的月饼是承诺的最爱,若真要分出个高低来,她还是更偏向于青红丝的。 第四世,是梦蝶带她去的,也就是那个成为了百味复活容器、活了小半年的悲惨第四世——没错,是小半年,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当初承诺知道时也诧异了好久。 榕还是默默守护在原地,承诺很轻易就找到了他,然后塞给了他一块芝麻月饼。 悠然就被葬在榕树旁边,承诺也给他带了份月饼,哈密瓜馅的。绿绿的,看起来也比较像青草,嗯,他应该会喜欢的。 黎璆就没那么好找了,天知道他找百味的魂魄找到哪里去了,无奈,承诺只好把为他挑的蛋黄莲蓉月饼放到了风神府,并且暗自祈求不要等月饼变质了他还没回来。 她到达每一世时都是夜晚之时,天上的月亮也都如从黄色彩纸上一起减下来的圆一样又大又圆,还很明亮。 虽然身为一个现代人,身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月亮上也自然不会有嫦娥和月兔、吴刚和桂树,但每逢中秋佳节,看着月亮,她还是会想象着那些神仙的故事。 哎,也不知道她穿越过的那些世界中有没有中秋这么个节日,有的话,又有没有吃月饼这个习俗。若是没有的话,他们肯定会惊讶于她为什么会送给他们月饼吧?不,或许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月饼呢。 想到这里,承诺忍不住笑出声来。由于着急同爸爸和姐姐过节,除了跟“母妃”和谭玖玦待的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丢丢外,其余的她只塞了月饼就走了。 她把这几个人可能产生的惊讶表情都想了个遍,觉得最好玩的可能就是黎璆的反应了。他要是真的回来晚了,看到发了霉的月饼还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会不会好奇心泛滥想咬一口? “承诺,来吃饭啦!”门外,承奕扯着嗓子喊道。 “好嘞,来了!” 承爸爸做了顿丰盛的晚餐,三素四荤,这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着实是有点奢侈了。 “爸,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啊?吃不掉多浪费。”承诺心疼地说。因为桌子上有一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估计她今天会吃撑了。 “哎呀,过节了,必须吃点好的。快尝尝,看看你们的老父亲我手艺有没有超差。”承爸爸得意得仿佛不是在征询两人的意见,而是对自己的厨艺信心满满。 “好吃,爸做的都好吃。”承奕没等吃呢,就先夸上了。 只有承诺十分认真地尝遍了所有的菜,装模作样地品了又品,才“慎重”地点了点头,“嗯,不错,老爸的手艺这么多年竟然没退步,还真是个奇迹。” “那可不!” 在这个团圆之时,他们一家三口是团圆了,也不知道每一世的他们是否也同自己最亲近的人一起赏月。 承诺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也都能有个圆满结局。 五、阿白的怀抱 承诺醒来时,发现好多俊美的面孔围着自己。 天……天哪,这都是什么神仙!跟这些面孔比起来,洛漠的颜简直可以用“凡夫俗子”这个词来形容了。 “笙笙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几张面孔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关切地问。 承诺想了想,认出这个人就是收养炽空的涂成意。可是要怎么称呼呢?爸爸?父亲?父王?算了算了,不加称呼了。“嗯,已经好多了。” “那你还记得我不?”另一个较年轻的男人问。 这个好像是……大哥涂逢之?“认、认得啊,你是大哥啊。” 另一个女人长吁一口气,“呼,吓死我了,我们还以为你失忆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是涂家老二涂簌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小的女生拍着胸脯说道。 这个大概就是老四涂悠悠吧。在场的只有四个人,少了涂慕之和涂芊芊。 她还没梦到“自己”为何会受伤,要是因为说话多暴露了可就坏事了,于是承诺拿出了看家本领——装病。 “哎呦,突然感觉头有点疼,我想休息一会。”承诺捂着脑袋,装得十分逼真,反正在家想请假时,都会跟姐姐来这么一出戏。 “啊?怎么回事?快让大哥瞧瞧!”涂逢之说着就要用法力探探笙笙的情况。 妈呀,这可不行,在现代若是去了医院尚还有一口咬定的机会,这要是用法力查探,肯定会露馅的。 这样想着,承诺演得更用力了,“不行了,头真的很疼,不过我想再睡一觉就好了,就不劳烦大哥了。”说完,她就顺势躺回床上,盖好了被子,驱赶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真的没……”涂逢之还是很不放心,但话之说了一半就被涂成意给拦下了。 “逢之啊,看来她是真的累了,我们就让她休息一会吧。” “啊,好吧。”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涂逢之也只得作罢。 “我们走吧,别打扰笙笙了。” 待脚步声渐远,承诺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呼,总算是都走了。 刚才的梦境只讲到了炽空被涂成意收养的事,却没讲到炽空为何身负重伤,而且,那个和尚给她的佛珠去了哪里?这个东西炽空应该是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如今却为何会不见了? 众多的疑问萦绕在承诺的脑海中,扰得她脑袋疼。她真就要打算再睡一觉,试图再做一次梦,好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她眼睛刚闭上不到一分钟,睡意都还没酝酿出来呢,就被一个人给吵醒了。 “小——红——毛——” 一听这种叫法,承诺就知道来者是涂慕之。 穿着红色衣裳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小红毛,听说你醒了?” 承诺心一横,决定就此装睡到底。 涂慕之看出来她是在装睡,于是二话不说就将她拽了起来。 “二哥,我要睡觉。”承诺不情不愿地闭着眼挣扎。 “二哥?你怎么了?伤到脑子了?你以前可从不肯叫我二哥啊!” 完了,到底还是说错话了……难道按照这里的习惯,应该叫他三哥?不对,看他的反应,她犯的应该不是这种错。承诺努力地回想着梦中的场景,试图找到炽空对涂慕之的称呼,可惜想了个遍都没找到。 就在她准备放弃挣扎,向涂慕之坦白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时,一句话突然钻入了她的脑海中:我是阿白啊! 对了对了,他叫炽空小红毛,炽空叫他阿白,这样看来并无不妥。 “我……我就不能偶尔换下称呼嘛?好了阿白,我是真的困了,想睡觉了。” “哦好,那我抱着你睡,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睡!” “呜呜呜,可是你以前都会吵着让我抱着你睡的啊。” 一个狐狸用这么好看的脸来卖惨?眼睛里还闪烁着泪光?他是个演员吧,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又不是亲兄妹!真不知道炽空之前都是怎么想的。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既然穿到了这只小狐狸的身上,那就只能按照小狐狸的习惯生活,而且,大家都是狐狸,又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想着,承诺妥协了,任由涂慕之抱着自己躺在了床上。 涂慕之的怀抱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在他怀中,她的困意总是会被轻而易举地勾起来。 不都说狐狸身上都会有股奇怪的味道吗?为何她觉得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啊对,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有点区别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唉,想那么多干嘛?快睡快睡,还要去梦梦前因后果呢。 没一会,承诺就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声向涂慕之传达了这个消息。 涂慕之摸了摸小红毛的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次,她遇见了梦蝶。 “梦蝶,之前的梦是你让我看见的吗?”承诺问她。 “是的。”梦蝶点点头,“我的存在与能力不受时空的限制,可以助你了解每一世宿主的记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穿越吗?” 梦蝶淡淡地笑了笑,“不知。但是事出必有因,这种事是不会莫名其妙就发生在你身上了。一般穿越都是需要媒介的,你是通过什么穿越到第一世的?” 第一世……她变成蘑菇的那一世?媒介?她是出了车祸才穿越的,难不成撞她的那辆车是媒介?好像不太可能,看小说里,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什么配饰之类的,可出车祸时她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啊? 承诺较劲脑汁地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挫败地摇摇头。 “我只能看到你的第一世,却看不到你穿越之前的景象。”梦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她又细数了承诺穿越的几个媒介:“你从第一世到第二世的媒介是一块白色玉佩,从第二世到第三世的媒介是一瓣桃花瓣,从第三世到第四世的媒介就是那只木鸽子,从第四世到第五世的媒介则是我。” 承诺只记得那只木鸽子,前两个白色玉佩和樱花瓣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还想继续问下去,梦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 “今后,你会慢慢想起来的,”梦蝶的身影渐渐消失,声音也渐渐远去,“这一次,你先将这只小狐狸的故事看完吧。” 六、涂慕之吃醋了 炽空以涂笙笙之名在涂山同涂家生活了几百年。后来,三姐涂芊芊说是要去凡间报恩,就不见了踪影,一晃就是十年。 涂成意不放心老五,便派涂慕之去查探情况,涂慕之就带上了涂笙笙一起。 涂芊芊要报的恩,是救命之恩。要报恩的人,是一个名为陆知寒的凡人。 据闻徽熙国是这中原七国中国力最强盛的一国,如今却因政乱犹如一盘散沙。 他们去的那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傀儡皇帝的立后大典上,有刺客欲谋杀皇帝,却被新后以自身之命救下。荆王陆知寒也在那立后大典之上。 在去看涂芊芊的路上,涂笙笙好奇心泛滥,先拽着涂慕之去了立后大典,也因此,他们目睹了刺杀的全过程。 涂慕之认出了席间坐了两只鸟,还是两只不同寻常的鸟,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问涂笙笙:“小红毛,你认得那两人吗?” 涂笙笙摇头。 “他们便是凤鸟与凰鸟。” “嗯?是被天界通缉的那两只鸟吗?” “没错。” 这件事涂笙笙还是有所耳闻的。那凰鸟在凡间历劫之时解开了混沌的封印,造成了历时三十年的雾涿山之战,后这场大战以混沌的力量不足退到魔界收尾。 雾涿山距涂山甚远,战火未殃及涂山,他们九尾狐一族便没有插手。当时涂笙笙好奇,就拉着涂慕之偷跑到了雾涿山附近。 整个雾涿山都被混沌的威压所覆盖,就连涂慕之在这里也施展不开法术,就更别提涂笙笙了。涂笙笙虽可化为人形,但法力却微乎其微,当初能变出一身衣服都算是天大的进步了。 也是由于这威压,天界的神仙实力大削,不然以混沌目前的状况,根本敌不过十万天兵天将。 那时的场景,真可谓是生灵涂炭,涂笙笙至今都无法忘却,就连现在在回想时她都回下意识说句“阿弥陀佛”。 “你这只狐狸,怎么天天把这么老气的话挂在嘴边?”涂慕之敲了下涂笙笙的脑袋。 “哎呦,父王都不说什么,就你天天说我!”涂笙笙揉着脑袋气鼓鼓地说。 “你还说,要不是父王他横刀夺爱,你早就是我涂家的二儿媳妇了!” “哼,谁要嫁给你啊!” “你喜欢我,又为什么不嫁给我?” “你这只臭狐狸怎么这么自恋!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正在他们玩闹时,涂慕之突然发现那个凡人皇后的灵魂在她死后并没有在体外凝成灵体,而是化作金色的碎片飞入那凰鸟手中的一颗珠子内。 这是怎么回事?凡人的灵魂是没有金色的。 那个舞娘装扮的刺杀皇后的刺客也服毒自尽了,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看着这凄惨的场面,涂笙笙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整个宴会都乱套了,可陆知寒仍坐在原位面不改色,涂慕之一下子就猜出来这些事都是他策划的。他虽然是个凡人,涂慕之却始终觉得他不同于普通的凡人,或许是哪个神仙转世? 神仙转世,虽没了仙气,但气势是印在骨子里的,无论成为凡人还是堕落成魔,都抹不去。 忽地,涂慕之感觉到有仙气逼近,应该是什么神仙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的都不应该再待下去了。 “小红毛,我们走吧。” “哦好。”虽然涂笙笙没事就跟涂慕之吵闹,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因为她也感知到了仙气。 虽说仙与妖的关系没那么僵硬,但大多数仙都是瞧不起妖的,为了避免生事,他们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等这些神仙离开了,他们才又回到徽熙国境内。 进入荆王府时,他们正看见涂芊芊正在教一个小女孩学绣花。几经询问后他们才得知,这小女孩并不是涂芊芊的孩子,而是一位朋友暂留在这里拜托她照顾的凡人小孩。 又嘱托了几句,他们就回去了。 回到涂山后,涂笙笙就变回了狐狸的形态趴在涂慕之的胸口处。 她不解地问:“阿白阿白,你说三姐她图啥呢?那个凡人也不像是喜欢三姐的样子,她又为何要嫁给他呢?” 涂慕之正仰躺在草地上,胳膊枕在脑袋下,惬意地半眯着眼睛,懒懒地回道:“芊芊不是说要报恩么。” 她又问:“报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大概救命之恩是需要的吧。” 得到这个回答后,涂笙笙认真地想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应该嫁给不二尘?” 这是涂慕之在涂笙笙口中第二次听到不二尘这个人。他倏地做起,身上的小狐狸没反应过来,一骨碌地掉了下来。 “阿白,你干嘛突然坐起来?”涂笙笙抱怨道。 涂慕之却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她:“不、二、尘、是、谁?” “将我养大的一个和尚啊。” “和尚?”涂慕之一脸嫌弃,“他们不娶妻不生子的,你嫁给他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嘛,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不二尘他救了我的命,我嫁给他不是应该的吗?” 涂笙笙还在心里纳闷着,怎么阿白突然不高兴了? 涂慕之恶狠狠地说:“不行!不许嫁给他!你只能嫁给我!” 被涂慕之给说了,涂笙笙好不委屈,“你那么凶干嘛?那和尚早就死了,我也没有报恩的机会了,再说了,你我是兄妹,我怎么嫁给你?” “又不是亲兄妹。你若真心想嫁给我,我就去同父王说,让不认你这个养女就好了。” “不想,我干嘛要嫁给你?” “你竟然说不想?好,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涂慕之整整三天没理涂笙笙。 涂慕之怎么可能不生气?他都要气炸了!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要嫁给一个秃头和尚?他是自私的,很自私,十分自私,非常自私,哪怕那个和尚已经死了,但他依旧受不了涂笙笙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不过谁让他喜欢她的,本来他打算不理她一个月的,结果这三天涂笙笙一直缠着他,他一个心软,就原谅她了。 “阿白阿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涂笙笙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了不生了,但你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啊?父王和大哥也不行吗?” “……他们当然除外。” “那未来的二姐夫、四姐夫、五姐夫呢?” 涂笙笙问的十分认真,一点都不像是明知故问的样子,涂慕之差点没被气吐血了。他咬着牙回道:“以后我不让你提的你都不许提。” “哦好。”涂笙笙一口应了下来。 七、飞升上仙 怎么又梦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承诺扶额。但她好歹是明白了,现在抱着自己的狐狸精是喜欢炽空的。 涂成意会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那又为何要认炽空为养女? 好麻烦好麻烦,真的好麻烦,她现在宁愿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做那些让人头疼不已的数学题,都不想再在这里根据一些没头没脑的梦来猜东猜西。 对了,如果自己直接说出事实呢?她又不是像小说里一样做什么系统任务,所在的地方也是住着妖怪的涂山,说出来也不会被当作异类烧死吧?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自己真的会被当作异类处死,她也完全不用担心,按照目前的规律,她肯定会继续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里。 要不,干脆直接坦白? 涂慕之还在睡。承诺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涂慕之。” 他哼唧了一声,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是抱着她的手臂的力气却加大了些。 承诺叫他的声音又加大了些:“涂慕之,醒醒,我有话跟你说。阿白,小白,大白!” “什么事啊,我还困着呢,再睡一会。”涂慕之一边嘟囔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突然,山洞外传来一声惊雷,吓得本就提着一颗心的承诺一哆嗦。这里的雷都这么震耳朵吗?她刚才差点被吓昏过去。 涂慕之也被这雷声给惊醒了。他连忙坐起身,跑到山洞外去查看。 承诺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只见整片天空漆黑一片,灰色的云厚厚地叠在一起,偶尔有亮光一闪而过,才发现灰色的云之上依旧是灰色的云。原来现在不是夜晚,而是层层的乌云遮住了阳光。更稀奇的是,此刻竟然没有一丝的风,近处的树枝也如同被固定住般没有丝毫的颤动。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大概一场暴雨即将降临了吧。承诺没多想,转头看向涂慕之,后者的表情却是十分凝重。 “怎么了?”承诺问他。 涂慕之皱眉回道:“这是天雷,看样子有谁要飞升上仙了。” 竟然和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飞升上仙要经历天雷吗?那不得被雷劈死?不对不对,神仙妖怪应该没那么容易死。但就算不会死,也应该会很疼吧?怎么会有人赶着飞升上仙呢? 承诺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往涂慕之身后躲了躲。 涂慕之叹了口气,“这天雷,怕是那个飞升上仙之人的劫数,竟比其他人飞升上仙时的天雷要多出两道。走吧,咱们进去,施一道屏障就听不到这雷声了。” 说罢,他揽过承诺的肩膀,带着她回到了洞穴之中。 果然,屏障一施,承诺就听不见滚滚的雷声了,心中的不安也消去了大半。 她决定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便拉着他坐到了床上。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承诺说得十分认真,“你一定要相信我。听完后,也请对我下手轻一点。” 涂慕之很少见她说话时的表情如此严肃,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也就敛了笑意,“我向来都是相信你的,也从不会对你出手,你且说吧。” 承诺深吸了口气,盯着涂慕之那双勾人的眼,郑重其事地说:“那你听好了,我,不是涂笙笙,也不是炽空,更不是你的小红毛。你的小红毛已经死了,而我是从别的时空穿越过来的,只要现在我死了,便会穿越到下一个世界。” 涂慕之眨了眨眼,很显然他还在消化着这句话。但还没等他理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便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 天雷冲破了他设下的屏障,像是被谁召唤一般跨越了曲折的穴道,钻入了深深的洞穴之中,直直地冲向了承诺。 “闪开!”涂慕之大喊着推开了承诺,前三道天雷悉数劈在了他身上。 承诺被他推倒在地,余下的两道天雷转了个弯重新瞄准了她。已受了三道天雷的涂慕之没来得及再去保护她,就痛得昏倒了。 光的速度极快,若不是空中留下的一道亮色的残影,承诺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完了完了,这下逃不掉了。 这次死得倒是离谱——被雷劈死。不过也好,不是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么,早一点到达下一个世界,也许就能离回家更进一步了。 这样想着,承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按照小说中的剧情,女主若是遇上了这种情况,多半会半路冲出来个男主或者男配或者亲人来扛住伤害,可自己只是个炮灰,有涂慕之替她挡了三道天雷已经算是积了八辈子德了吧? 两道天雷齐齐地劈向承诺。即便是闭着眼,承诺也感觉到一抹亮光冲向了自己。 她初觉得身体要被撕裂一般——不,也许说是撕裂都太轻了,应该是被扔进高温油锅里反复煎炸,不炸得外焦里嫩都不罢休。 她痛得直发抖,可求救声和哀嚎声却一直卡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都放不出来。抖着抖着,她又觉得半边身子麻麻的,另半边身子已经没了知觉。 这样磨人的的感觉持续了很久,久到承诺都麻木到要习惯了。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随着微风四处飘摇。 电光火石之间,她瞧见另一个自己正身处一处昏天暗地的场景之中,一道光射向一个秃头和尚,然后那个自己奋不顾身地冲到那和尚面前,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再然后她就变回一只小狐狸,从高空坠下。 她又向下看去,下面是云,一眼看不到底。 很快,她就得到了别的信息:在混沌冲破封印的三百年后,天地间至邪之气凝聚成形,开始四处掠夺,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天界携手魔界、妖界、冥界一同讨伐至邪之气。 之前救她的那个和尚,是冥界的地藏菩萨的历劫之世。 很快,她的视线就模糊起来,脑子也混浆浆的,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心底回响: 你是炽空,也是涂笙笙,今后更是炽空上仙。你要忘记过去,以新的身份生活。 她的过去……是什么? 八、地藏菩萨救炽空 冥界。 地藏突觉案几上的佛珠有所异动,定睛一看,一共一百零九颗珠子,除了主珠,其余一百零八颗都泛着柔和的金光。 谛听也感知到了什么,犬耳动了动,但硕大的虎头依旧懒懒地趴在地上。 他从案前站起,拿起桌上的佛珠,大步向门口走去。 “老金。”谛听突然出了声,“你要去见她?” 地藏身形一顿,大方承认:“是。你的后辈飞升上仙了,你不去瞧瞧?” “不去,懒。”谛听从喉咙中挤出这三个字。 “好,那我去了。” “等等,你要将她带回来?” “她若想跟我回来,我自是不会阻拦。若是不想,我也不会强求,” 见谛听没再说话,地藏才又重新迈开步伐。在踏出门槛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化作一团烟雾,转眼就不见了。 狐狸洞内。 涂慕之被劈得变回了原形,涂笙笙也是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若是五道天雷都砸在她身上,不,哪怕再多一道,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就又丢掉了。 涂成意已为涂慕之治好了伤,但他短期内是没办法再化成人形了,而涂笙笙已飞升上仙,他们一窝子妖没一个人有办法救她。 涂逢之完全没有想到涂笙笙修的是仙道,他一开始就以为涂笙笙只是修为不精而已。“父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父王,飞升上仙为何会有五道天雷?而且,这天雷的威力……实在是比飞升上神的天雷的威力还要强百倍。”涂簌簌也紧随其后抛出了疑问。 涂悠悠也一脸焦急地等待着父王的回答。 飞升上神的天雷,涂簌簌曾有幸见过。他们的母后,原已修为诡妖,却突然转修了仙道,还一跃飞升成了上神。因越过了小仙和上仙之位,所以母后当日一共历了十三道天雷。可是现在比较起来,母后所历的天雷,威力还是远不及今日的天雷。 涂成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们实情,“你们还记得笙笙之前脖子上的那串佛珠么?” 三人齐齐点头。 “那串佛珠,没记错的话是地藏菩萨的。笙笙原本修的也不是仙道,而是佛道。她的父母是妖,所以她出生便也是妖,但自古就没有妖身成佛的道理,所以,她受了佛的天雷劫,升的却是上仙。” 成为小仙要历一道天雷,飞升上仙是三道,飞升上神是九道。若要做个比较,那大概就是成佛的五道天雷等同于九次飞升上神的共八十一道天雷。 而成妖,是不需要历天雷劫的,他们只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即可,因而妖道也被称为自然之道。 “成佛……”涂悠悠喃喃道。 想要做佛并不容易,他们不仅每隔三百年要去凡间品八苦,还要每隔五百年历五道天雷劫。由上仙飞升至上神至少也需几千年,在此期间,若每五百年承受五道天雷劫,涂笙笙能受得住吗?飞升上神之日,她又要历多少天雷劫? “父王!”涂簌簌突然惊道,“笙笙的魂魄正在飞散!” 一直在想事情的涂成意回过神来,连忙用法力困住散去的魂魄,但他也没办法再进一步帮助她了。 “要是,母后还在就好了。”涂悠悠浅声叹气。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关键人物出场了, “我来接我的小狐狸了。”此话说得逍遥洒脱,沉稳的嗓音又显得这人单纯只是来接自己养的宠物一般。 涂悠悠寻声望去,这个大名鼎鼎的神仙身着墨绿色的僧袍,手持一串长长的佛珠,迈着稳重的步子走入了狐狸洞中。 来者正是地藏。 涂成意见他来了,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你要是再晚来一会,笙笙就小命不保了。”语气中竟带着些许的疏离。 地藏没同他计较,而是走向蜷在床上的小红狐狸,只一挥手,就破了涂成意设在涂笙笙身上的屏障。他将佛珠圈了三圈,套在了小红狐狸的脖子上,一下子就锁住了她的魂魄。 这样一来,涂笙笙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几百年前那场与至邪之物的战争中,涂成意要留在涂山保卫子民,涂悠悠也留了下来,涂芊芊那边陷入了困难之中,涂簌簌前去帮忙,涂家就只派了两个儿子出战。本来涂笙笙也是要留在涂山的,可她趁乱跑去了战场上,也不参战,只是偷偷看着。 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不二尘!她本想上前帮他,可还没来到他身边,就见一束光从他背后刺向他。 腿比脑子快的涂笙笙想都没想就用自己不精的法术飞了过去,刚刚好替他挡下了那一击,她也因为这一击变回原形,坠入凡间。 直到战争结束,涂慕之才知道涂笙笙不见了。他疯了一般四处寻她,没日没夜地寻了十日,才在凡间的一处荒山里寻到了她。 当涂笙笙被抱回时,涂成意就发现那串佛珠不见了,稍加猜测,他就知道是地藏将那佛珠取了回去。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涂笙笙的父母,是涂成意的好友,也是青丘本家的狐妖,因犯了错,被抽去了法力,只能重新修炼。在看见涂笙笙的第一眼时,他就认了出来,这才顺势收养了她。 越到后来,涂成意越为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感到庆幸。因为他推算出涂笙笙命中定有一情劫,且劫数与涂慕之和地藏皆有关联,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儿子。可是涂笙笙也做了他几百年的养女,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是有感情的,此刻的他希望凭借父女之前的联系,将涂笙笙留在身边,好好保护她,不让地藏接近她。 “多谢菩萨对小女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整个涂山都会牢记在心。”这句话表面上是在道谢,实际上则是在赶人走。 地藏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们妖对她的恢复不会有任何帮助。”他也直言回道,明摆着是要带她走。 涂氏三兄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但都很识趣地没有参与这场硝烟味十足的的对话。 九、蝴蝶和梦境 炽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昏暗的房间,而自己此刻则是狐狸的形态。 发生了什么?好像自己历了五道天雷劫,又有三道都让涂慕之给扛了。涂慕之呢?他怎么样了?这里又是哪里? “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以你的身子骨扛不住那五道天雷呢。”一个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如此说道。 她转头,发现一只白色的大狗正趴在自己的身后,“你是谁?” “谛听,你的前辈。”大狗懒懒道。 “谛听?谁给你起的奇奇怪怪的名字?” 大狗一听,登时就跳了起来,“奇怪?你竟然没听过我的大名?” “这个名字我是听过,但它是只神兽名字,你这只狗就……”炽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摇了摇头,“配不上”三个字没说出来。 谛听差点被气吐血了,“我说你这只小狐狸怎么就眼瞎成这样,非要我现出原形你才认得吗?” 说着,他的身体逐渐变大,狗头变成了狮头,额上长出了角,犬身变成了龙身,犬尾变成了狮尾,四只狗爪也变成了麒麟足。 这个样子,炽空还是认得的,“嗨,你早变成这个样子不就好了?”她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想要化作人形。 怎么会这样?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化成人形,全身的法力好像也都被抽走了。 “老金把你抱回来时,能留住一条命就不错了,你还是好生休养着吧。”仿佛是为了气她一般,谛听很轻易地化作了白发少年,很轻松地抱起了她,“嗯,手感还不错,怪不得老金这么想留住你呢。” 老金是谁?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被一只神兽摸来摸去?虽然涂慕之也总这么干,但是她就是很生气谛听这么做。 “放开我!” 谛听并没有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揉起了她的大尾巴。揉着揉着,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谁呢?” 什么意思?她不就是炽空吗?若是问名字的话,她倒是还叫涂笙笙。再抬头看去,炽空却发觉原来抱着自己的白发少年突然化成了纷飞的蝴蝶群,血红色的蝴蝶绕着自己翩翩起舞。 炽空越发的糊涂了。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 “你到底是谁呢?” 又有人这样问她,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低沉。 周围的场景也开始扭曲起来,眼尖的炽空发现只有案几上的佛珠没有被卷入这扭曲之中。 蝴蝶一直围着炽空,缠得她心烦意乱。她用尾巴甩了甩,却怎么都赶不走它们。 “你到底是谁呢?” “是谁呢?” 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问着她。她明明就是炽空啊,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呢? 红色的耳朵背了背,她呲牙,想回答这恼人的问题,可她一个音阶都发不出来。 只有那串佛珠没有受到影响,是不是拿到它就能离开这里了? 炽空努力同蝴蝶与声音做着斗争,拼了命地一点一点向案几移动。 马上,就能拿到它了。 就在炽空终于费尽心力移动到佛珠前并要叼起它时,她又听到一个十分空灵的女声问她:“你真的是炽空吗?” 这声音一出,其余那些乱作一团的声音就都平息了,整个扭曲的环境中只回荡着这么一个声音。 炽空咬了咬牙,还是毫不犹豫地叼起了佛珠。 霎时间,周身的一切都如同被砸碎的镜子一般碎成无数块,每一块碎片中都有着一些画面。 一些炽空无比熟悉的画面。 一块碎片中,一个一身白衣、仙气飘然的神仙在一片草地之上慌张地寻找着什么,最终,他在一颗枯萎的蘑菇旁边找到了一块白色的玉佩。 一块碎片中,一只花猫趁着夜深之时来到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熟睡着的女娃娃旁边,收了利爪的爪子轻轻覆在了女娃娃的额头上,一阵微弱的光过后,她的额头上便留下了三瓣桃花瓣的印记,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 一块碎片中,一个男人正在教一个女孩射箭。而目标则是一个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的活生生的人。女孩毫无惧色,面无表情地拉动弓弦,再松手时,箭便刺入那人的腹部之中。 一块碎片中,一个男人正割破手腕,鲜红的血珠从伤口处迸出,一滴连着一滴滴入一盆栽着瘦弱小草的土壤中。小草因为血的滋养又绿了几分。 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呢? 由不得她多想,就有一股力量将她吸入了那串佛珠中。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桌腿旁边多了一双脚。她抬头,看清了这双脚的主人——不二尘。 “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以你的身子骨扛不住那五道天雷呢。” 这句话怎么如此耳熟?好像是,在刚才的梦境中听到过?炽空回头,见一只白色的大狗正趴在她身后。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趴地的姿势,还是离她的距离,都同梦境中一模一样,就连周围房间的格局、物品的摆设和昏暗的环境也同梦境中不差分毫。 她脱口而出:“谛听?” “哦?”谛听打起了精神,抬起脑袋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末了,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赞赏,“不错嘛,这种形态的我你都能认出来,不愧是我的后辈。” ……怎么好像在刚才的梦境中,谛听觉得她认不出他这个形态就是她能力不足呢? “老金啊,我认可这只狐狸了。” 谛听口中的老金慢悠悠地回道:“什么时候,我的狐狸也需要你来认可了?”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十分和缓,听得出来他并没有生气。 他批着公文的手停了下来,笔被放在了笔架上。一双眼轻瞟向炽空,嘴角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行行行,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谛听说的十分敷衍。他的头又重新趴在了地上。 “老金?什么老金?他不是不二尘么?”炽空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搞不懂眼下的状况。 “不二尘?哈哈哈,老金,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谛听狂笑,“原来那么多次你都是偷偷去看她的啊。” 十、炽空去了申林苑 然后谛听就因为欠嘴,被地藏强行变成了巴掌大小。他不停地蹦跳着抗议,甚至还不满地吼叫,但因为身形的缘故,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 “我已经不叫不二尘了,我叫地藏。”地藏将身份之事一笔带过。他将案几上写了字的纸端起来瞧了瞧,又抖了抖,然后仔细地对叠起来,抬手隐了去。 “地藏?”炽空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谛听确实是地藏的坐骑,不二尘也的确是坐化了,如此一来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不二尘是地藏的历劫之世。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是地藏?那个德高望重的菩萨?” 地藏只回了她四个字:“如假包换。” 那这里肯定就是冥界了。地藏虽然是神,却常年居于冥界,为的就是感化罪孽深重的鬼,助他们重新做人。 炽空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涂慕之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地藏言简意赅地回道,“我要去天界一趟,炽空你跟我来吧。” “我不要去天界,我要回去照顾阿白。”小狐狸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绝了。 一旁的谛听可乐坏了,“哈哈哈,老金,没想到你也有——汪汪、汪汪汪?” “你很烦。”地藏出手封住了谛听的语言能力。 “汪汪汪汪,汪汪!”——老金你太不够意思了! 地藏装作什么都听不懂,起身拿起案几上一个半开半闭的莲花形状的铜座上的佛珠,又走到炽空身边,如之前一般将佛珠套在了小狐狸的脖子上,然后嘱咐道:“以后这串佛珠,你要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 炽空一看,这佛珠正是梦中的那一串,也是最开始不二尘给她的那串。浅褐色的菩提珠被把玩得发亮,淡淡的香气直往炽空的鼻腔里钻。她最喜欢这种味道了。 “它怎么会在你这?”炽空很是惊讶,她还以为佛珠被自己给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我还想问你呢,之前那场大战你为何会在场?”地藏琥珀色的眼眸轻轻扫向她,那语气似是在……埋怨? 炽空自觉理亏,只能小声解释:“呃,我偷跑出来的。” 地藏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 小狐狸就这么屁颠屁颠地跟他走了。 谛听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狂吠:“汪汪汪!汪汪呜汪!”——喂,老金你快给我解开! “放心,半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在消失之前,地藏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炽空还没来过天界,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地藏菩萨。” “菩萨好。” “给地藏王请安。” 几乎所有人见到地藏都会和善又恭敬地行礼,只有一个人见到他张口就是一句调侃:“咦?菩萨何时换了新宠?往日里,谛听可是跟你跟得紧啊。” 调侃地藏的是一位青衣神仙,炽空见他周身仙气浓厚,想来应该也是什么大神仙吧。 “青莲,”地藏这次是带着笑意叫出这人的名字的,“看来观世音平日里也不少宠你啊。” 这笑容中掺了半不满,也掺了半无奈。 名唤青莲的男仙嬉皮笑脸地拜拜了一下,“大士不宠我宠谁?正如菩萨你不宠这只小狐狸和谛听宠谁?” 地藏被这番言论说得没脾气,“观世音怎么就化出你这么个莲花仙?” “我怎么了?不比你们都喜欢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雾隐好多了?” 地藏藏在袖中的左拳攥紧了又松开了,忍了又忍才没有一个冲动将他变回原形。能把一个心态平和的菩萨逼成这样,青莲也是个人才。 “雾隐那是稳重。算了,不与你贫了,记得代我向观世音问好。” “好,那青莲就先告辞了。菩萨再见!小狐狸再见!” 炽空疑惑地看向地藏,等待着地藏的解释。 一向少言少语的地藏如今却却费力给炽空解释起来:“那雾莲,是世间第一位莲花仙,一千年前才飞升为上神,而刚才的青莲,是观世音点化的座下莲的一片莲花瓣,生而为上仙。” 怪不得。她记得地藏在天界的地位不低,从之前一众小仙对他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既然青莲敢在地藏面前贫嘴,那就必定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的。 地藏带她来到了一处仙府,府门上的匾额刻着遒劲的“申林苑”三字。他们虽一起进了大门,可正厅炽空就不许进了,地藏说有要事要单独同这申林苑的主人商量,她只能到后院去逛逛。 申林苑的后院之中养了不少奇珍异草,大部分炽空都不认得。她好奇地这嗅嗅那嗅嗅,嗅得猛了,不同的花粉掺杂在一起,呛得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一朵花摇曳着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兽?” 说话的这朵花一共有六瓣菱形的花瓣,其中三瓣是赤红色的,另三瓣是冰蓝色的。花蕊如同蝴蝶的触须般又长又卷又柔软,齐齐垂下,倒为这神秘的花朵添了些许娇羞的色彩。 炽空老老实实地回道:“地藏菩萨。” “地藏?那老家伙身边不是常年跟着一只谛听犬么?” 老家伙?那个莲花仙也就罢了,怎的这朵花对地藏也如此的不敬重? “你又是谁?”她的语气不那么友善了。 “我是浮生若梦,幻境之花。我的花香可以让一切生物产生幻觉。”花朵骄傲地说,“你刚才吸入了我的花香,肯定会出现幻觉的。” 听它这么一说,炽空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晕的,眼前的场景开始重影了。一只血红色的蝴蝶飞入她的视线之中,随着重影的加深,逐渐变成了两只、四只,甚至是更多。 “不过也只是会出现幻觉,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最严重的也就是会昏睡一阵子。看你刚才的状况,应该是要昏睡个两三天的。好好睡一觉,争取做个好梦吧。” 那花说了一大堆话,后半段炽空无论如何都听不见了。耳边开始响起“铃铃铃”的奇怪响声,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十一、梦境中的谷祺安 “承诺,起床啦。” “快起来,已经七点了!” “承诺!要迟到了!你再不起来姐姐就先走了!” 谁啊,吵死了。炽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扑通。 “哎呦,好痛。” 疼痛让炽空完全清醒过来。她这是,在哪里? 白色的墙壁,星星图案的吊灯,深棕色的学习桌,蓝色的床,蓝色的被,自己身下灰白色的瓷砖。好眼熟啊, 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一个留着短发、穿着校服的女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拉起她就往卫生间跑。 “快点洗漱,我给你梳头。” 炽空看着镜子里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生,虽然有点蒙,但还是乖乖地洗脸、刷牙。 女生又将她的校服丢了进来,“快穿上,早饭我给你装好了,来得及就上课前吃,来不及就下课后吃,千万别再因为上课时吃东西挨批了。” 炽空又乖乖地照做了。 “爸,我和承诺先走啦,饭菜在锅里,记得热一热再吃。” 不出十分钟,炽空就被女生拉出了家门,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坐稳了,姐姐要飙车喽。”说罢,女生踩着脚踏板倒轮了一圈。踩到合适位置后,左脚猛地一蹬,右脚猛地一踩,自行车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炽空紧紧地搂着女生的腰,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一件一件从自己的视线里划过。就连这种感觉都无比熟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未开门的小商铺,低着头玩着手机匆匆行走的路人,日趋变秃的行道树,铺满了落叶的红色砖石路,以及离学校越近就越多的穿着相同校服狂奔着的学生。他们在朝阳的光辉中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为悲凉的秋风,添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大爷,早上好!”女生一边减速一边同看门老大爷打着照顾。 “哎,早上好。”老大爷和善地回应。 自行车稳当地停到了学校的车棚旁。炽空跳下自行车,深深地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气。 女生熟练地锁好自行车后,拉着炽空疯狂往教学楼跑去。她上到三楼后松开了手,独自继续向楼上跑去。 炽空隐约记得自己的教室是在307,于是试探地往那边走去。 她在307的门口遇见了一个男生。男生高高瘦瘦的,鼻梁上还架着个黑框眼镜,土土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肥肥大大的,但也出乎意料的有些养眼。 男生原本望着窗外的目光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收了回来,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走着的女生。 “要上课了。”他好心提醒道。 炽空都走到他面前了,才意识到这个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加大了步伐,几步就迈进了教室,与此同时,上课铃也打响了。 老师早就站在讲台上了。“承诺,你下次就不能早点?快回去。”她严厉地说。 炽空小跑着来到全班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看到桌角处贴着标签,上面写着“承诺”二字。 “好了,在上早自习之前,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老师用手指敲了敲讲台桌,“可能有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班级要转来一位转校生。” 消息刚说出来,班级就沸腾了。老师早就意识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于是再一次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一次敲得要比上一次用力些,“安静!都给我安静!” 同学们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进来吧。”老师对门外的人说。 男生走了进来。 有个女生没忍住,叫出声来。老师一个目光扫去,女生就捂住了嘴。 “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男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了秀气的三个字:谷祺安。 “这是我的名字。我的爱好是打篮球和唱歌,希望在未来的三年里可以和大家成为好朋友。”男生简单地介绍着自己。 “好了,你就坐到承诺旁边吧,就靠窗户倒数第三排的那个空位。”老师随意指了指承诺旁边的空位。 男生走了过去。 虽然他剪了个寸头,还架了个眼镜,但是广大女同胞们还是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于是她们都向炽空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好了,语文课代表出来领着朗读课文吧。”老师交代完早自习的任务后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出了教室。 语文课代表走到了前面,“全体起立,大家把语文书翻到第43页,《琵琶行》。” 大家散漫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翻着书。 还是有不少女生看过来的。坐在谷祺安身后的男生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这个姓氏好少见啊。” 谷祺安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我叫王思宇,以后一起打球吧。”王思宇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好。”谷祺安礼貌地回握。转过身,他又向炽空伸出了右手,“你叫承诺?” 炽空愣了一下,她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一下,炽空也只好握了上去。 在握住他手的一瞬间,炽空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凝固了,环视了一圈,她发现大家都停住了手上动作,而且都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所以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 她感觉到谷祺安手上的力量加大了些。为何他还能动? “承诺,你不记得我了吗?”谷祺安透过镜片盯着炽空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问她。 “我应该记得你吗?”炽空皱着眉问他。她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谷祺安握得紧,就算是用力也抽不出来。 谷祺安的表情告诉炽空他很失落,“承诺,为何你总是不记得我?” “哗啦”一声,一阵风穿过窗户,吹得了原本凝固了的窗帘飞扬了起来。 “炽空。” 一个声音回荡在整间教室之中,炽空无法辨别它的来向。 空间开始震荡起来。 谷祺安却在这时选择松开手。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同整间教室一起旋转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炽空这才想起来,这大抵是梦境,是那朵花香味的致幻作用。 “炽空。”那声音又一次响起。 紧接着,她就被黑色的漩涡吸了进去。 十二、奇遇女鬼 “炽空。” 炽空睁开眼,视线中出现的第一张面孔是地藏,紧接着她又看见了一张眉目间写满了春花秋月的陌生面孔。 “你总算醒了,我都怕地藏拆了我这申林苑。”那人扇着手中的一把不知道用什么叶子做的扇子,浅笑着说道。 “白华。”地藏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何时如此多话?” “还不是看这小狐狸太可爱?”白华掩面,遮住了愈来愈浓的笑意,“好了,既然已经清醒了,那二位便请回吧。”很明显的赶人意味。 炽空此时还晕乎乎的。她虽记得自己刚刚是中了那花的幻境,却并不明白幻境中事物的含义。 地藏附身抱起了小狐狸,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申林苑。 一路上炽空都试图弄明白那幻境的含义,可她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幻境中的一切都与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不同,可自己好像很了解那里,什么自行车啊,什么转校生啊,若是同不二尘说,他会不会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 “不二尘,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地藏本来想纠正称呼的,但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还算顺耳,就放弃了。“问吧。” “你说,世界上只有我们生活着的这一个世界吗?”一句话说完,炽空自己都觉得有点蒙,于是她赶忙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除了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其他世界的存在?” 地藏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你觉得呢?” 炽空没想到不二尘会狡猾地反问,在仔细思索一番后,认真地回道:“嗯……有的吧。” “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 “不然谁会没事想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你有听过人间有个庄周梦蝶的故事吗?”地藏又问她一个问题。 炽空摇头。 地藏缓缓地说出一段拗口的话:“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炽空仔细听着,仔细想着。这话说的与自己的情况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庄周是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而自己在梦中依旧是自己。可是是蝴蝶还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可以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那么现在的自己也可以是那个自己梦境中的自己。 ……好像有点乱。 说白了,也许就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才是梦境呗。 会是梦境吗? 炽空抬头看了看不二尘,他的下颌以一个非常完美的角度呈现在她面前。这个抱着自己的人,也是梦境中的事物吗?之前的十几年的时光,都是虚假的吗?还有那个陪了自己几百年的涂慕之也是梦吗? 炽空现在非常迷惑。 她又往不二尘的怀里钻了钻,想借此忘记这些让她头疼的杂乱无比的想法。 地藏轻笑,“想不通就不想了。” 菩提子的香气让她的心平静了些,她在鼻腔里小声哼了两声。 “这一来一去也约摸有半个时辰了,谛听身上的法术也应该解除了。等一下我要去地狱一趟,就让他陪着我去吧,你乖乖在房间里等我。” “好。” 两个人都不在,炽空无聊地趴在地上打着滚。 在以前,不二尘身边只有她自己,就算是听那些无论如何也听不懂的经文也没这么无聊;再往后一些,也有涂慕之天天缠着自己,那就更别提“无聊”二字。何时会有现在这般境地? 话说这冥界她还从来没有来过,不如趁着没人约束,偷跑出去看看? 嗯,可以。 炽空这次依旧是腿比脑子快,才刚想到这个想法,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走到门口了。 冥界阴森森的,屋子里点一支蜡烛都昏沉沉的,整个走廊里更是漆黑一片,这要怎么走呢? 正当她犯愁时,墙壁上突然亮起了光,小珠子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给了漆黑的走廊一个展现面貌的机会。幽暗的光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在最远处交汇成小小的一个光点。 炽空想都没想,就顺着亮光往前走去。 这冥界还是有够吓人的,空旷的空间里总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声,好像有水滴低落的声音、风吹进缝隙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声? 她吓得毛都竖了起来,想回头时却发现身后不知为何已经没了路。 什么情况?见……见鬼了?呃,在冥界见鬼好像还是蛮正常的事……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怕鬼?鬼不过是人死后的灵魂,就是长相可能有些奇特而已。再说了,自己好歹也成仙了,是不怕这些鬼怪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一闭上眼,她面前就会浮现出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披着黑色长发、面色惨白、吐着舌头还翻着白眼的标准女鬼形象。 “嗷呜。”她夹紧了自己的尾巴,强迫着自己睁开双眼,好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旦真的有鬼出现,一定要第一时间将他们击退。 女人的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好像能听见湿哒哒的脚赤裸着走在石砖上的声音。 是水鬼吗? 脚步声停下了。 炽空屏住呼吸。 一道长长的影子从拐角处投射进来,不过很快,影子就消失了。 可是为何没有听到脚步声? 炽空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果不其然,自己的面前突然有一滴水落下,然后接连又落了两滴。 她根本不想抬头! 可是那个鬼似乎不想放过她,一连串轻飘飘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滑出。 “呵呵呵~” “啊——”炽空闭着眼就来了个海豚音式尖叫。 紧接着,一个黑影就狼狈地从炽空的上方滚落下来。 “你要吓死我啊。”女鬼被吓得心有余悸。她堂堂一个鬼魂,竟然被一只小狐狸吓得快丢了魂,这要传出去不得被笑死? “别叫了别叫了,我不过就是吓吓你至于么。”女鬼嫌弃地说。 “你先把头发撩起来,把舌头收回去,再把眼珠子摆正了!”炽空胡乱地说道,“不然我是不会停止尖叫的!啊——” ……这狐狸脑子里想的都啥? 十三、法器和幻若之境 女鬼费了好大力气才让炽空相信鬼没有那么毁形象然后睁开了眼睛。 诶?这女鬼,还蛮好看的?没穿白衣,也没穿红衣,身上着的是一袭干干净净的浅黄色襦裙,一点湿过的痕迹都没有。也许是常年不见光,她的皮肤很白皙,却不是那种病态的惨白。脸上的各个器官也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顶着两梢柳叶眉的一双杏眼搭配着架着小巧鼻梁的樱桃小嘴,整个一小家碧玉的形象。 竟然还有这么有人气儿又美丽的鬼。炽空都有些看呆了。 “你就是地藏养的那只狐狸?”女鬼好奇地看着她。 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不错嘛,地藏那老家伙都被你给收服了,厉害厉害。”女鬼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听说你已经飞升成上仙了,为何还保持着原形?” 直接说是修为不精,只被两道雷劈成这样会不会被嘲笑……炽空决定换个说法。“我在历天雷劫之前就受了重伤,伤未痊愈便受了五道天雷,这才落得如今这副模样。”说完,她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道?”女鬼震惊极了,“飞升上仙不是只需要三道吗?怎么到你这变成五道了?” “呃我能说我修的不是仙道吗?我修的大概是佛道。” “佛道?”女鬼更加震惊了,“我从未听过会有除了神和人以外的种族会成佛啊。” “所以我是受了成佛的劫,升的却只是上仙。”一想到这里,炽空就犯愁。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妖,修的是佛道,也一早就明白或许有一日自己会承受着五道天雷,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上仙,这样可太不划算了,倒不如当初直接选择修仙道呢,就算是顺其自然地成为妖也好过现在。 “那还真是可怜。”女鬼一脸同情地看着炽空,突然,她看见炽空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小狐狸,你这佛珠是地藏的吗?” 炽空用爪子抓了抓它,“是啊。” “这可是地藏唯一的法器啊,他竟肯将它送给你?” “啊?很重要的东西吗?那我一会就还给他。” “还什么?这已经变成你的了呀。” “我的?” “对呀,这佛珠已认你做了主人。” 炽空用爪子将佛珠从脖子上弄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它。 “佛珠对佛家人十分重要,他们有时会误入幻若之境,只有依靠佛珠才能走出。而你这个则更不一般,它甚至能分清何为虚幻何为现实。”女鬼娓娓道来,看样子对佛珠无比了解。 “幻若之境?那是什么?” “它是一个虚幻的境地,但身处其中反而会以为幻境才是现实,现实才是幻境。有不少佛家人就是因为被困在幻若之境走不出来而圆寂了。” 炽空突然想起之前那个重复的梦了,是佛珠指引她回到现实,那个就是幻若之境吗?那刚刚在申林苑的梦也是幻若之境吗? 不管它们是不是幻若之境,自己都成功地从中走出来了,这便是好事,追究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奇怪的,一只普通的鬼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炽空本想问问那女鬼到底是谁,可一抬头,眼前哪还有什么鬼影?再回头时,身后结结实实的墙壁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如等不二尘回来问问他吧,他肯定知道这女鬼是谁。于是炽空叼起佛珠,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一进屋,她就看见不二尘正端坐在案几前,头也不抬地问她,“去哪了?” “出去闲逛来着。”炽空跑到地藏身边乖乖坐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都过去一天了。”地藏依旧是头也不抬地说,炽空能听出来他语气不善。 “一天?”炽空惊叫道,“不能啊,我出去不过才一个时辰左右。” 趴在另一边的谛听插嘴道,“你可是碰到了什么人?” 炽空将刚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这是碰到鬼王了啊。”谛听毫不在意地说。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挠了个痒,换个方向又趴了下去。 谛听现在是真身状态,因为昨天被地藏弄得自信心严重受挫,所以他要维持这个状态一阵子了。 “鬼王?”哇,听这称呼,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 谛听听出了炽空的诧异,“不用惊讶,她才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不过是个特别的鬼而已,背后还有冥王这个大靠山,平时最爱捉弄人了。” “是。”地藏接道,“她还捉弄过谛听,捉弄得那叫一个狼狈啊。” “老金,能别拆我台不?” “不能。” 谛听泪奔。 “不二尘,那一世你可是误入了幻若之境出不来才坐化了?”炽空忽然这样问道。 地藏沉默了,因为他无法否认。 掌管幻若之境的百目蛛曾找过他,说只要从幻若之境中走出,过了这最后一关,他就能功德圆满地结束一生了,可惜他没能走出来,反而困在其中近十年。 短短十年内,在那幻境之中,他一直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在做和尚的时候,他没有尝尽人生八苦,在成为平凡人时倒是尝尽了。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 幻境中,他娶妻生子,又妻离子散,最后孤独终老。 他爱自己的父母,却终有一天会与他们分离;他爱自己的妻儿,却无法护他们周全;他一生清贫如洗,只是希望天下不再有百姓挨饿受冻,却最终被奸人所害,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只要最终,这些磨难他都能看得开,那么便能功德圆满。只可惜,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开一点,也就是这一点,让他这次的历劫失败,被反噬了法力,以至于在那场大战中实力不济,最后还是被炽空给救了。 在幻境中,他爱的人,是炽空,娶的人,是炽空,与之别离的人,是炽空,最后恨他入骨的人,还是炽空。 无论重复几遍,他依旧是放不下炽空。最终,还是谛听救出了自己。 这场幻境他不愿再想起,如今那一幕幕却又在脑海中重现。 如果当初那串佛珠没有赠与炽空,他是不是很轻易就会从中走出来? 他不知道答案。 “真的是如鬼王所说的那般?”炽空追问道。 “不是。”地藏平静地回答,“不过是正常的死亡而已。” 一旁的谛听听到这话,没有多说什么。 十四、不能说的梦 夜半时分,炽空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不过是个凡人女子,身上穿着艳红的衣裳,头上顶着重重的金钗,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这大抵是凡人女子出嫁之日才会有的装扮吧。 “小姐,您今日可真好看。”身后为她装扮的丫鬟夸赞道。 “是吗?”炽空看着铜镜中有些模糊的映像,微微蹙眉。 她不喜欢颜色这么鲜艳的嘴唇和衣服。倒不是讨厌红色,而是觉得一般人穿红衣用有些俗气,自己也不例外。啊,倒是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涂慕之,一个是涂笙笙,他们两只明明都是白狐,平日里却最爱艳红的衣服。 “是啊,也只有小姐您才配得上徐公子。” 炽空发现那串佛珠正摆在妆奁旁边,只要拿着它就能走出梦境吗? 那个丫鬟以为自家小主子在看妆奁里的一根银簪,便讨巧地问,“小姐,您要戴上这根簪子吗?这可是徐公子送给您的第一份礼物呢,徐公子若是看到了,必然会很开心吧?” 原来是梦境中她未来的夫君送的。精致的银簪上嵌了一颗浅葱色的玉珠,是个素气之物,与今日这满头的华丽自是不相匹配的,但她还是同意了,“那便戴上吧。” “是。” 炽空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串佛珠。既然是大喜之日,那且先过着吧,她这样想道。 “翠竹,怎么样了?”门外,一个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女声喊着问道。 “好了好了,都收拾妥当了。”翠竹也喊着回复。 “那快请小姐出来吧,这良辰吉日可耽搁不得。” 于是,炽空头上就被盖上块红布,然后在翠竹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外走。 周围好不热闹,除了大家的祝福,还有震耳的鞭炮声。 她只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着自己迈过许多的门槛,跨过燃着干稻草的火盆,走过鞭炮燃过后留下的染红了街道的软软碎屑。 在旁人的引导下,好不容易过了许多繁复的礼节,脱离了喧嚣不已的人群,终于闲下来的炽空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长吁了一口气。 在涂山,即便是身为涂家长子的涂羡之,娶个妻也没这么麻烦。凡人的生命一共就那么短暂的几十年,却还要花费不少经历来举办婚宴,真是好生奇怪。 她掀开红盖头,呆呆地看着摆着两根红色喜烛、一小碟花生米、一只银色的做工精良的小酒壶和两半匏瓜的红木桌子。也不知道梦境中这个夫君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他一会进来时是不是也会着一身红衣?那样的话就肯定没涂慕之好看了。反正她活的这几百年间,从未见过有人比涂慕之更适合红衣。 想到这里,炽空突然记起涂慕之还为她挡了三道天雷呢。虽然不二尘说他没事,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一看,毕竟名义上他还是自己哥哥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等梦醒了就去吧。 炽空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原本她手中是常拿着那串佛珠的,闲着没事就会一颗珠子一颗珠子地捏着玩,突然间手中没了东西,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早知道带出来好了。 百无聊赖之际,她吃起了桌上了花生米。她不爱吃那深色的花生软皮,平日里都是涂慕之一颗一颗拔好了递到她嘴边的,现在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小碟里的花生米已经下去了一半,桌子上的软皮已经堆成了小小一座山,她的夫君还是没有来。她吃得有些渴,便从酒壶中倒了些酒喝。 照理说,跟着酒量极好的涂慕之混了几百年,她的酒量早不似当初那样一口就倒了,可现在不过才几口,怎么头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阿白。”她胡乱地叫着,“这酒怎么这么烈啊。” 若是涂慕之在身边,他肯定会嫌弃地说“你这酒量真是有够差的”,但依旧会耐心地扶着她回去休息。 又一口酒下肚,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是梦境的缘故吧,她的酒量变得那么差?炽空伸出手,想让谁扶她去床上休息,可她知道整间房里只有她一人,这也只是一个习惯罢了。 她本没希望真的有人来扶她,手在空中乱挥了一阵,打算等挥累了她就自己回床上去,却在要收回时手被一个人握住了。 “醉了?” 听声音是个男人,嗓音浑厚又清澈,本应该是那种责备的话语,听起来却格外的温柔。 炽空点点头。 她被男人扶到了床上,栽楞着倒了下去。但她脑子里还记得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于是硬撑着坐了起来,想瞧瞧来者是谁。 “你是……我的夫君吗?”她看着穿着红袍的男人,口齿不清地问。 “是啊,我的小娘子。”男人宠溺地揪了揪她的鼻子。“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喝。” “可是你已经醉了。” “那就更不差这一口了。” 在经过她的允许后,男人起身去倒酒。 炽空甩了甩头,想要精神一些,毕竟这合卺酒可是个重要的步骤,要嫁人,这礼节一定要做全套的。 男人将其中一半匏瓜递给了她。 两个人拿着匏瓜的手臂相互交错,匏瓜穿过彼此的臂弯后被端到自己的嘴边。他们现在基本上是脸对着脸,距离极近,炽空因此得以用模糊了的视线好好观察了他一番。 浓密的剑眉下,长长的睫毛在光滑的皮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但丝毫遮不住他眼眸中几近溢出的爱意。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般坚毅,一双红润的唇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他们一同抬起了手中的匏瓜。 直到酒完完全全落入肚子里,炽空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这,这不是不二尘么? 她一下子就被吓醒了。醒来时,她正靠在谛听庞大的身躯旁,并不见不二尘的踪影。 她怎么会梦到不二尘?梦中他竟还是她的夫君?这个梦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会被赶走的吧? 十五、涂慕之有难 炽空同地藏说她要回去看看家人,地藏同意了。临走时,地藏叮嘱她一定要妥善保管好那佛珠,无论何时都不能与佛珠分开。 炽空应了下来。 在踏入涂山地界的那一瞬,她突然记起来与阿白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那时她也是以一只狐狸的形态跑进来的,不知阿白会不会也变回狐狸形态来迎接她。 可是都快走到自己的狐狸洞了,却还没人来迎接她。难道阿白伤得很严重?可为何不见其他哥哥姐姐,连父亲的踪影也没见到?在之前,即便是阿白带着她不告而别几个月,再回来时父亲都会跑出来迎接的。 可是出了什么事? 炽空慌忙改变方向,往父亲的洞府跑去。在接近洞府时,她能感觉到父亲和吧白还有大哥都在洞府之中。 “父王!阿白!大哥!我回来了!”炽空一边喊着一边往洞府中跑,却在途中突然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 怎么回事?是屏障? “父王,您为何要设这么一道屏障?”炽空冲洞府中大喊。 没有回应。 她的法力还未恢复,连人形都化不成,又怎么可能冲破这层薄薄的屏障? “大哥,你也在里面对不对?阿白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快放我进去啊!” 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炽空咬牙,打算以肉身硬闯屏障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拐角处最先露出的是一片浅灰色的衣角。 出来的人是大哥涂逢之。看得出来他很疲惫,原本应该板板正正束好的发现在凌乱至极。 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你走吧,笙笙,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这句话惊得炽空瞪大了双眼,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你……是在赶我走吗?这里是我的家啊,我为什么永远都不能回来?” “你……”涂逢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你走吧”。 炽空没理会大哥奇奇怪怪的话语,“阿白他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他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你不要打扰他了。”涂逢之的目光有些闪躲。 炽空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谎言,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表现。 “若是要静养,为何不回自己的洞府,反而留在父王的洞府?大哥,你就告诉我吧,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你赶我走,是不是父王的意思?可我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啊,为何要赶我走?” 涂逢之沉默了。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的。可如今,自己那个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却因她受了重伤,甚至很有可能……父王还说,如若不断了慕之与笙笙之间的联系,即便这一次成功脱险,日后也必定会再次因她有性命之忧。所以,执意要赶她走的,不只有父王,还有他自己。 他狠下心来,“你若是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涂逢之决绝的眼神,炽空猜出来这不仅仅是父王的意思。是在责怪阿白因她而重伤吗?是啊,她同阿白,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兄妹关系,他又又何义务替她挡天雷呢?只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见上他一面。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你们要赶我走,我无话可说,但求你,让我见一见阿白吧。只见一面,自此之后,我便再也不回踏入这涂山半步。”她苦苦哀求道。 看着她可怜的模样,涂逢之还是心疼了。“笙笙,不是我执意不让你进,而是慕之他被困在幻若之境了,父王去救他,可已经过去三日了,还没出来。此时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幻若之境?他怎么会被困在幻若之境中?炽空急忙说道:“我可以救他!这串佛珠,可以引人走出幻若之境!”她抓了抓自己脖子上的佛珠。 涂逢之记得父王说这串佛珠是地藏菩萨的,佛家人偶尔也会进入浅层的幻若之境,都是靠自己的佛珠从中走出,地藏菩萨的这一串,应该也有这种能力。 他这才松了口,“那你来试试吧。” 涂逢之刚撤去屏障,炽空就冲了进去。 涂慕之以狐狸的形态蜷缩在床上,父王则端坐在一旁,双眼紧闭,面颊上的汗不停地落下。 “大哥,你能帮我进去阿白的梦境吗?” 涂逢之点头。他手做结印,默念咒语,轻而易举地就开启了涂慕之的梦境。 涂山狐族,拥有可以随意进入幻若之境的能力,涂山之中,也设有进入幻若之境的大门,所以说他们一族是幻若之境的守门人也不为过,但也仅仅是守门。 他们从不轻易进入幻若之境,因为幻若之境内太过凶险,只要困在其中超过十日,魂魄便会与肉体彻底分离,也就是会面临着死亡。 炽空被涂逢之送入了涂慕之所困的梦境之中。 梦境中,依旧穿着一袭红衣的涂慕之飘浮在半空中。炽空环视了下周围的景象,感觉这里应该是那场大战发生之地。 那个至邪之物以一个长着六个蛇头的狮身鹰翼鱼尾的怪物形象显现出来。 “你是涂未离的孩子?”那怪物问他。 “是。”涂慕之毫无惧色。 炽空知道,涂未离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母后。 “她死得很壮烈,至死都不肯打开幻若之境的大门。”怪物怪笑道,“又是何必呢?耗尽法力也不过只困了我几百年。” “即便是耗尽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我们也一定要将你彻底铲除。”他冷声道,随即毫不遮掩地释放出自己的妖气。 “不愧是涂未离的孩子,有志气,不过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你这点力量,远不及你母亲,但我很欣赏你。你同你父亲不同,他只知道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畏首畏尾,上一次他不也是这样躲在涂山里么?不然你母亲也不会孤军奋战至死了。” 涂慕之妖力聚增,他怒视着怪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冲了上去,一把剑从他手中显出形状,剑尖直指怪物众多头中的一个。 炽空看出来这个怪物是故意激怒他,他根本打不过它!她想要去阻拦,可无奈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拦着她。 十六、神灵与神社 就在涂慕之的剑即将刺入怪物的一个头时,怪物却突然变了样。 “阿白,我好害怕。”它狡猾地变作了炽空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 果不其然,涂慕之的剑停住了。“小红毛,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很担心你,就偷偷跑出来看你了。”怪物用炽空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近。 他收起剑锋,一把拉过她的手,“快回去,这里十分凶险。”说着,就要送她回涂山。 这么明显的幻术,阿白怎么会看不破?炽空在一旁急得要死,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该死,究竟是什么在束缚着她? 假炽空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她趁涂慕之不注意,夺过他手中的剑,“看来,你真的很爱她。” 下一秒,剑就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涂慕之的心脏中。 不要—— 炽空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痛。那剑仿佛也刺入了她的心脏,她感受得到涂慕之的痛,也感受得到他的不可置信。 被深深信任的人所伤害,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炽空总觉得,她以前也经历过这般的绝望。 画面突然变换起来,遮天的云飞速退去,太阳、月亮和星星在天空中交替着划过一圈又一圈,眨眼之间,周身的景象就变成了涂山之内。 炽空这才意识到,这里只不过是幻境,涂慕之不是真的被杀了,而她也变成了人形。 这次的梦境是在涂山,他又会梦到什么呢?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阿白在哪里,一定要在再次遇到危险之前救下他。 炽空站起身来。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定了定心神后,下意识地朝涂慕之的洞府走去。 她有感觉,会在洞府之中找到他。 越往洞中走去,她就越能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小红毛,既然父王认你做养女,你就得叫我一声哥哥。” “不要,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那总得有个称呼吧?” “你没有名字吗?直接叫你名字不就好了?” “不行,你不能直接叫我名字,那样显得咱们两个一点也不亲近。” “谁要同你亲近啊。”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对我态度好一点嘛。” “我是被你强制抱回来的!会点法术就了不起了?” “我不管,反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狐狸!” “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炽空记得,这是她来到涂山的第一天。当时还不会法术的她是被阿白强制变回原形抱回去的,结果半路遇见了阿白的父亲,他二话不说就收养了自己,还赐给了自己名字。 “有你这种哥哥还真是三生不幸。” “你肯认我做哥哥了?” “是啊,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怎么办。” “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你管呢。不过我是不会叫你哥哥的,我要叫你……叫你阿白!” “好好好,阿白就阿白。我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 这句话涂慕之还真就做到了,他一直以来对她就像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教她法术,带她满世界溜达。就算是她不小心打碎了母后送给他的玉镯,他也只是笑着摸她的头安慰她。 真的是三生有幸。 通往府内的路好长好长,炽空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不过这既然是在梦境中,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洞府内的对话又变了。 “阿白,我今日在后山发现了一个神社,那是供奉什么神灵的啊?” “你能找到那个神社?” “对啊,就在后山。” “父王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这个神社只有我们家的人才能找到,看来她是认可你了。” “她?她是谁?” “既然你能找到,那我便告诉你吧。她就是神社供奉的神灵,是超越神族存在的真真正正的神,幻若之境的主人。那个神社,其实是进入幻若之境的入口,而我们涂家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这个入口。” “幻若之境?那是什么?” “一个独立于我们这个世界之外的境地,里面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们平常做的梦就属于最外层的幻若之境,而从我们守护的入口中进入,身处的便是真正的幻若之境了。” “好神奇!我想进去看看。” “不可以,幻若之境十分凶险,如果在其中迷失了自我,有很大可能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所以,阿白是不小心从梦境中坠入了内部的真正的幻若之境了么? 神社…… 炽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匆匆往洞府外跑。 在这个幻境中的涂山,她是否还能找得到那个神社呢? 在穿过重重树林之后,一个小小的石像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这个小石像是一只蜘蛛的样子,只要见到它,就证明那神社离自己不远了。 几步之后,她果真见到了那个神社。 一颗巨大的树木之下,是一个小小的木质房子,里面放着一尊木雕,雕的是一只上半身是女人人身的蜘蛛,它的背后还生着一对蝴蝶翅膀。阿白好像说过,这尊木雕雕的就是那个神灵的形象。 她不知道如何开启幻若之境的大门,更不知道如今身处幻若之境中,这里的一切还是否有存在的意义。 她只是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尊木雕。 “神灵啊,阿白说,我既然找得到这里,那就证明我是被认可的。” “神灵啊,涂氏一族守护着幻若之境的入口,你又为何要将阿白困在这里?” “神灵啊,我应该如何将他救出去?” 她虔诚地闭上双眼,祈祷能听到神灵的回复。既然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那个超越了神族存在的真真正正的神,一定听得到她的诉求。 她紧张地摸着脖子上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捏着。 就在她以为无望之时,一个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你真的想救他?” 炽空不敢睁眼,只是用力地点头。 “你可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摇摇头。 “他已经在幻若之境中困了九日了,再过一日,他的魂魄便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炽空急忙问道:“可有什么办法吗?” “待到明日,你便有机会救他出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见死不救。一切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她虽疑惑,却不敢多说什么。 又等了半晌,她没再听到那神灵的话,于是偷偷睁开了眼。 除了一只越飞越远的血红色的蝴蝶以外,她再没看到任何生灵。 十七、炽空的父母之死 炽空在涂慕之的梦境中度过了难熬的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她就醒了。 日光慢慢给天空带来了光明,它驱散了山中的寒意,世间万物都渡了层金黄。 炽空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的这个过程。若是以前那个不二尘在,他定会将这光看做是希望的象征,而倘若是阿白,他只会为今天是个大晴天而开心。 像这样晴朗的天气可委实是不多见,阿白见了一定会欢喜的,只可惜…… 她猛地摇头。不,不要气馁,神灵说今日是最后的机会,等阿白脱险了,一定会遇见比这还要好上一百倍的大晴天的。 就在她这么摇头的一瞬间,身边的场景就又开始变化起来。天空中的明亮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逼退,整个世界又重新回归到黑暗之中。 紧接着,星星在夜空种不断地改变着轨迹,因为速度过快,在如同画布般的黑色夜空上留下了奇妙的痕迹。 圆如玉盘的明玉却一直未改变位置,如同看破红尘之人淡然地注视着世界杂乱无章的变化。 时间在改变。 当所有星尾的痕迹都消失后,这个改变就停止了。 炽空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之中,四周的场景她感觉无比熟悉,也许是过去曾经同阿白来过这里? 一声细微的呜咽声从矮灌丛后传来,她赶忙跑过去查看。 原来是一只红狐狸在生小宝宝。 “我的孩子,母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红狐狸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仔细看去,身上竟有几处毛因血的浸染而粘成了一簇又一簇,是受伤了? 炽空又听见远处有打斗的声音。虽然她十分想上前帮忙,可她现在已经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无法改变阿白的梦境的,所以她又跑去打斗处,想要看看发生了些什么。 “涂慕之,你已经成功地将我们逐出了青丘,夺走了我们的修为,已经一百年了,你还想怎样?”一个背朝炽空、伤痕累累的男人提着一把剑与涂慕之对峙,可他现在已连将剑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涂慕之依旧是一身红衣。褪去了往日里的笑意的精致面庞上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狠厉。“还想怎样?当然是要为我母后讨一个公道。你们害死了她,就必须要拿命来偿还!” “当年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你一定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吗?” “不,不是我逼你们。既然你们当初背叛了我母后,就应该想到终有这么一天等待着你们。” “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原谅,那我,愿意付出我的性命,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儿。” “放过他们?好啊,我答应你。你死后,那把剑就送给我吧。”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那个男人丢掉了剑,张开了双臂,任由涂慕之出手取走了他的性命。 到底是什么恩怨,竟让涂慕之下比狠手?炽空惊得捂住了嘴,因为不二尘的影响,她对这种杀戮的行为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厌恶,即便她很想站在涂慕之的立场为他找借口。 男人倒在地上,变回了狐狸的形态。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些什么:“我的女儿……我还没有为她取名字。就……就叫她,狐梦生吧,梦境的梦,生命的生。求你,将这个名字告诉阿瑜……” “好,我一定转告。”涂慕之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地上的剑。 炽空这才看清,这剑正是涂慕之常用的那把。原来是从别人那处抢来的么? 涂慕之提着剑找到了男人口中的阿瑜,也就是炽空之前看到的那只在生小宝宝的红狐狸。 她看见了涂慕之手中的剑,心下一凉,“你将他怎么样了?”本是质问的语气,却由于生产之后的虚弱,生生减了大半的气势。 “他啊,死了。”涂慕之说得轻巧。他抬起剑,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真没想到你们都被夺走了全部法力,短短一百年就能修炼到如此境地,竟能伤我几分。” “你!” “不要激动,我答应他了,放过你和你的孩子,所以你们是安全的。” “未离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孩子!” “你不配提我母后的名讳!若要说起冷血无情,你们夫妻二人,岂不是要更胜我一筹?” 阿瑜怒极反笑,“哈哈哈,我们冷血无情?错了,真正冷血无情的人是你父王,如若不是因为他,你母后也不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涂慕之就将剑刺入了她的胸口。他握着剑的手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害我母后,还想侮辱我父王?” 炽空从未见过这样的涂慕之,他那一身红衣,此时让她开始误以为其实是鲜血染成的。 他没有遵守对那个男人的诺言,杀了阿瑜。 那种厌恶感又加深了。炽空不得不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在手中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 涂慕之看了眼刚出生的毛还没干的小狐狸,将剑从阿瑜体内拔出,转而指向了它。 难道他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吗? 他犹豫了。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骇人的表情逐渐褪去。他看着小狐狸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你的名字是狐梦生,记住了。你的父亲希望你能活下去,你不要让他失望。” 他转身离去。 天又亮了,经过薄薄云层的削减,阳光柔和地洒了下来,落在了浑身是血的红狐狸的身上,落在了刚刚出生的瑟瑟发抖的小狐狸的身上,也落在了离去的涂慕之落寞的背影上。 炽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还没从厌恶感中脱离出来,手中的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来的人竟然是不二尘? 不二尘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救下了它的性命。 自此,炽空才突然间明白,那只小狐狸就是自己,而被涂慕之杀害的男人和红狐狸,则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十八、犹豫 炽空终于明白为何那个神灵说她有可能选择见死不救了。弑父杀母的仇人,她该不该救? 虽说她从未见过父母,也不是由父母抚养长大的,但是血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也是,她在涂家也生活了三百多年了,比起她来,大哥和父王更愿意舍弃她来保全涂慕之。 那三百年多年的经历,她真的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吗? 画面转换,她又来到了父王的洞府内。涂慕之正跪在涂成意面前,浑身是血。 “错没错?”涂成意问他。 “没错!”涂慕之咬牙回道。 涂成意看着被自己打得伤痕累累的儿子,真的是又气又心疼。“你啊,你!怎么就不知悔改?” “明明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不过是为我母后讨回公道,也算是错么?” “你母后……”说到这里,涂成意迟疑了,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儿子真相。良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留什么了。你现在就去将他们的孩子抱回来,也算是唯一能做的补偿吧。” 其实涂慕之对待那只小狐狸也是于心不忍,所以他乖乖地回去寻了,到却并没有看到它的踪影。 他失望地拖着受伤的躯体回了涂山。 “父王,我能没找到小狐狸。” “没有找到么……”涂成意失望地闭上双眼,喃喃道,“景逸,是我对不起你。” 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睁开双眼看向涂慕之,“那孩子可有名字?”目光之中竟还带了些许期待。 “有。”涂慕之没有隐瞒,“狐景逸为它起的名字是狐梦生。” “梦生,狐梦生。”涂成意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转而笑了起来,“生生,也许我们有缘会再见。” 笙笙……原来涂成意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狐景逸的孩子? 炽空看着涂成意和蔼的面庞,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为何他知道会再次见到她?狐梦生这个名字,又代表着什么吗? 但是很快,另一个更大的疑惑就将它们挤得无影无踪:涂成意这些年来对她的好,是不是出自于愧疚呢? “知道了这些,你还会救他吗?”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在见到说话之人前,炽空先看到的是成群的血红色的蝴蝶。这个蝴蝶,她在神社前见过,这个声音也似曾相识。 血红色的蝴蝶聚集在一起,它们逐渐融合成一个红衣女子的模样。她是炽空见过的除了涂芊芊之外穿红衣最不艳俗的女人。 长长的睫毛扑闪的时候像极了蝴蝶的翅膀,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却很奇怪地给人一种无法表达的柔和感,圆圆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棱角,婴儿肥得恰到好处,不会给人一种很胖的感觉,高挑的身材的确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是……神灵?” 红衣女子笑而不语。 炽空当她默认了。她又问道:“神灵,你是否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 红衣女子点点头。 “你方才问我,知道这些之后还会不会救他。”炽空苦笑,“我也不知道。” 这次,红衣女子开口了,“一方面,他是杀你父母之人,另一方面,他又是陪伴了你三百多年的哥哥,所以你才犹豫不决,对吗?” “是的。” “那你想知道为何涂慕之会对你的父母恨之入骨吗?” 炽空下意识摇头。她害怕,害怕如果真的是她的父母做错事在先,她就更没办法面对涂慕之了。 “你要逃避现实吗?” “我……”炽空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此刻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在逃避现实。 “不二尘,他没有教你要如何选择么?”红衣女子给了她些许提示。 不二尘?她好像确实总是听历劫时的那个他在面对怨念极深之人时劝诫什么要放下怨恨。 那时,还是只小狐狸的她过得十分惬意,并不明白什么是怨恨,也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被怨恨蒙蔽了双眼。她没有机会问何为怨恨,如今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若说她从来都不羡慕别人都有父母,那是假的。不二尘虽照顾她,却无法替代父母陪伴她,所以,在涂成意收养她的时候,她高兴极了,以为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名义上她也有了个父亲,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事实上,所有人都待她如真正的亲人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现在就连怨恨都不敢做到极致。怨不能顺心,恨不能彻底,又何来放下怨恨一说呢? 她非常痛苦。 红衣女子又突然岔开了这个话题,“你知道吗?我们其实见过面,只不过你不认得我了。” 这句话十分耳熟,思绪混乱的炽空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是在那个花给她制造的幻境之中,那个转校生也如此说过。 她迷茫地看着红衣女子,“我们,曾经见过?” 红衣女子笑了笑,“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解开幻境都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找到幻境的引。”她的身体从衣摆开始一点点分裂成一只只血红色的蝴蝶,“等到你记起我并找到真正的我时,幻境自然会解开。” “那么,炽空,祝你好运。”这是红衣女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纷飞的蝴蝶群排成一排,呼啦啦地飞向了远方。 神灵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炽空深究,幻境就又发生了变化。她惊觉,这里是昨天涂慕之被杀的那个场景。 涂慕之浮在半空中,持着那把不属于他的剑与怪物对峙。 等一下,他会冲上去吧?那个怪物,也会变成自己的模样吧?他还会手下留情吗?炽空脑子乱乱的,心也揪成了一团。她紧紧捏着手中的佛珠,努力地想做出选择。 接下来的情景果真同之前一模一样。 就在那怪物变成了她的模样时,炽空手中的佛珠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 对了,那个鬼王好像是说,这个佛珠能助人走出幻境,此刻的反应,是不是表示她有机会将涂慕之救出去? 十九、最后的选择 涂慕之冲上前去,那怪物也变成了炽空的模样。 “阿白,我好害怕。”依旧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语气。 她必须做出决定,倘若是救,必须现在出手,倘若不救…… “小红毛,你怎么会在这里?”涂慕之停住了。 炽空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要救他!是他害得你没了父母! 却也有另一个声音劝说道:你此行不就是来救他的么?倘若现在不出手,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很担心你,就偷偷跑出来看你了。”怪物向前移了一步。 马上了,马上,怪物就要夺过剑刺入他的身体了。 炽空看着泛着光的佛珠,内心依旧摇摆不定。 “快回去,这里十分凶险。”涂慕之收回了剑。 炽空突然想起,涂慕之是有家人的,他有父亲,也有兄弟姐妹,如果他死了,他的家人会很伤心吧? 她在想什么?她本来也应该有家人的,是涂慕之夺走她应有的生活! 可倘若,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做了过分到涂慕之恨之入骨的事在先呢?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她手中的佛珠突然说话了,“炽空,问问你的内心,你是真的不想救他吗?” 这声音,是不二尘? “你若真的恨他,就不会犹豫。”那声音又说道。 是啊,若是真的恨,就不会犹豫。亏得她以为是他们一家对自己的照顾让她不敢恨,其实自己打心底里就没有恨过他吧? “去吧,只要你杀掉那个怪物,你们便可脱离幻若之境了。”声音循循诱导着她。 不二尘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力量,温柔得让她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她在恍惚中看见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她身处一片星河之中,夜空中布满了闪烁的星,脚下也如此。尽管星星闪着光,却无法将整片世界彻底点亮。 炽空低头,原来自己正站在水面之上,怪不得身下也是星空。她竟然能站在水面之上? 她好奇地踮脚踩了踩,发现脚并不会深入水面之下,而是会被水面软软地弹起一个轻微的幅度。她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也完全不会掉下去。涟漪从她走过的地方生出,打着旋慢慢向外扩散,相近的涟漪彼次交错又融合,打碎了水中星空的映像。 炽空还在水面中看见了自己和阿白。映像中的她没有选择救阿白,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瞬间,她哭得十分凄惨。虽然听不到哭声,但是那悲恸的表情她看得十分真切。 原来,自己是真的不希望阿白死。 满世界的繁星仿佛都在哭泣,它们的光闪烁着消失了,漆黑的世界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炽空向不二尘表达了谢意。 她紧握佛珠,奋力冲上前去。这一次竟然没有莫名其妙的力量拉住她,用力过猛的炽空没控制住力气和方向,一下子扑到了涂慕之身上。不过也好,这样正方便她拿到那把剑。 涂慕之见另一个涂笙笙冲了上来,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炽空来不及同他解释,抢在怪物之前夺过了那把本属于她父亲的剑,手轻轻一挥,锋利的剑刃轻易就将怪物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正如不二尘所说的那样,在怪物被劈开后,整个空间发生了扭曲,怪物的伤口处形成了两处黑洞,将扭曲的空间里的一切都吸了进去,她和涂慕之也不例外。 在被吸入黑洞中时,她压抑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的那个小小的内心世界,所有黯淡了光亮的星星都在陨落。 现在,她终于不欠他们什么了,这三百多年的时光,持续了三百多年的联系,也终于断了。现在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她的父母与涂慕之,隔着一份恩怨,她不可能忽视。 她突然想起不二尘曾经同她说过的一句话: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放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她的名字,预示着她这一生都要与身边的人断因离缘么? 她父亲,为她取名狐梦生,又是有什么别的含义么? 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本体中。 涂成意本来是要将涂慕之从幻若之境中拉出来的,怎料无意间陷入了幻若之境的夹缝中,苦苦挣扎,无法脱身,如今涂慕之被成功救出,他也因此脱险了。 涂慕之还睡着,不过他已经脱离了幻若之境,没有性命之忧了,眼下也只是普通的睡着了而已。 涂成意擦了擦满脸的汗,长舒了口气。在探了探涂慕之的情况后,他放下心来。 待趴在一旁的小狐狸变成人形之后,涂成意才看见她,“笙笙?”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一直被困夹缝中,并没有帮助涂慕之,他本以为是涂逢之出手救出了涂慕之,如今看来……涂成意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涂逢之,后者点了点头。 竟是她将自己的儿子救出来的吗? 炽空满脸泪水。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苦,也从未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到地老天荒。她不想在涂成意面前哭得不成样子,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她想问自己父母的事,想问自己名字的事,但她还是无法开口。 神灵说得对,她在逃避现实。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走了。 现在,也只有不二尘那里能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 炽空飞奔回冥界,冲进地藏的房间,抱着他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谛听看见这一幕都愣了,这这这,冥王还在场呢啊! 谛听守在一旁,只敢偷偷用余光观察着眼下的局势。老金好像也不生气,冥王也是。不不不,也许是他眼拙了,这个冥王向来面无表情,从来都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能仅仅因为他没有发怒说些什么而判断他没有生气。 半晌,冥王终于甩出了一句话:“看来,本王这是打扰到你们了。” 地藏点头。 他家主人向来都如此“目中无人”…… 好在这时,鬼王赶来了。她是在半路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狐狸往这边跑才跟来的。 “哎呀,璇冥,我正有事要找你商量,快跟我来。”鬼王二话不说就将冥王拉出了房间。 要说这冥王活得还真有点憋屈,老金不怕他,鬼王缠着他,他又拿这两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谛听叹了口气,认命地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二十、沉溺梦境(一) “不二尘。”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以后不想叫涂笙笙了,也不想叫炽空了。我找到我真正的名字了。” “好,那你叫什么?”地藏顺从地摸着她的头发。 “狐梦生。” “好,梦生。” “不二尘,你说,我是不是再没有机会去见……涂慕之了?” “你若想见,随时差他来就好。” “啊?”狐梦生惊讶地抬起头。她白皙的小脸被泪水混得十分狼狈,但她全然不自知。 地藏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我是冥界最大的神官,涂氏又守着幻若之境的大门,随时叫他们来问些事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妈呀,不二尘这官职还挺大?涂氏一族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妥不妥。”狐梦生疯狂摇头,“不见了,俗话说得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如不见。” “嗯?仇人?” 不二尘疑惑的语气让她疑惑不已,“你不知道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地藏反问。 她这就更加懵逼了,“在幻若之境中,你不是还给我提示了么?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一说完,地藏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他看了眼她脖子上的佛珠,“你去了幻若之境?” “是。” “可是这佛珠引你出来的?” “是。” 他的目光紧紧黏在佛珠上,狐梦生被看得发毛了,赶忙取下佛珠递给了他。 “鬼王说这是你的法器……”她看着他的脸色小声说道。 “鬼王没告诉你这佛珠已经认你做了主人了吗?” “呃,告诉了,但是吧,你也算是他的上一任主人,这佛珠也是你历劫时赠与我的,我现在理应在过问下你的意见。”说完,狐梦生咽了口口水,等待着不二尘接下来的反应。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既然赠与了你,我就不会再讨回来。你好生收着它吧。”地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次,我和冥王商议事情的时候,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不二尘,你要去哪里?” “地狱,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这个不二尘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本来以为能有个人抱着哭一会,他还走了。也罢也罢,反正只是想找个地方哭而已,他走了更好。 于是,狐梦生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起来。 “笙笙,醒醒,起来吃饭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呼唤着她。 嗯?不二尘回来了?自己这是哭着哭着睡着了吗?狐梦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长着头发的不二尘。 她一下子就精神了,莫不是她在做梦?梦的还是那天的延续? “看来昨晚累到你了,为夫亲自为你穿衣。”她的夫君正用不二尘的面庞说着暧昧的话。 狐梦生下意识低头,自己竟然……嗯,看样子她离上次那个梦应该只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她完美地避过了关键的一晚。 好险。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现在这个状况就已经都羞耻的了,怎么可能再让他帮自己穿衣服?用的还是不二尘的脸…… 狐梦生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此刻热到发烫了。 “好,不取笑你了,我去为你买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狐梦生点了点半个露在外面的头,直到他走出房间,她才将下半张脸从被中露出来,然后贪婪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她从未觉得空气是如此地重要。 趁着人不在,她赶忙穿好衣服,坐在桌前梳理起头发来。看着妆奁中大大小小的首饰,狐梦生欲哭无泪。她只不过是一只狐狸啊,哪里会戴凡人这么复杂的东西? 所以在不二尘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同头发做着斗争。他笑着放下手中的一包桂花糕,上前从她手里拿过木梳。 “怎忍心让娘子亲自动手呢?为夫来为你梳!” ……完了,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真正的不二尘? 不过她夫君的手还真是巧,几下子就将头发束好,他又从中挑选了一支看起来并不显眼的小金钗戴在了她的头上。 狐梦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现在的样子可比上次顺眼多了,没有胭脂涂在脸颊和嘴唇上,取而代之的是平和与素丽。 她这个夫君叫什么?她又该怎么称呼他呢?郎君?不不不,这她可真叫不出口。 “笙笙,来吃桂花糕吧,早饭他们还在做,我刚催过了。”不二尘拆开了桂花糕外包装的油纸,轻轻取出一小块送到了她嘴边。 狐梦生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乖乖地想开了嘴。 嗯?好吃!她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好吃的桂花糕!用舌尖轻轻一抿,方块状的桂花糕就被碾成了粉末,再轻轻一嚼,香甜软绵就占据了她的整个嘴巴。 她不争气地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糕,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意思。 不二尘笑着一块又一块地将桂花糕喂入狐梦生的口中,很快,一整包桂花糕就被吃光了。他一口都没吃到,只能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些许粉末。 狐梦生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走吧,我们去给父母请安吧。”不二尘笑着扶起她。 哦对,好像凡间是要在大婚后的第二日早上给夫君的父母请安。可当狐梦生打开门后,她傻眼了。 这太阳,这阳光,现在怕不是午时了?这么晚去请安怕不是要被岳父岳母给教训?狐梦生偷瞄了眼不二尘,可他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满或者紧张。会是对好说话的岳父岳母吗? 她路上一句话不说,默默地跟着他来到一间房内。越过屏风后,她看见了两个牌位,走近一看,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徐氏堇传之位”和“莫氏之位”。 哦对,上次好像听给自己打扮的丫鬟说自己嫁的是徐公子。他又说要来给父母请安,所以这两个牌位是他父母的?那上一次拜堂时他们拜的是谁? 不二尘此刻的表情十分严肃,狐梦生也不敢多问什么。她被不二尘拉着跪在地上。 “父亲,母亲,这位便是觉清的结发之妻胡慕笙。” 原来他叫徐觉清。 二十一、沉溺梦境(二) 待拜完之后,徐觉清又带着她去了偏厅,桌上已摆满了饭菜。 她不敢问,如果自己应该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再问的话岂不是会暴露自己不是胡慕笙的事? 桌上的菜很丰富,有荤有素,荤菜有鸡有鱼有猪蹄,素菜有四季豆、白菜、土豆丝。 由于受到不二尘的影响,她除了必要的肉,不会再吃别的荤菜,所以即便是徐觉清细心地将挑出鱼刺的鱼肉夹到了她的碗里,她也是一口都没动。 “怎么,娘子平日里最爱吃鱼的,今天可是身体不适?”徐觉清关心地问。 ……怎么偏偏这个胡慕笙还最爱吃鱼?狐梦生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个理由来,想着想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蠢了,这里只是梦境啊,吃鱼肉不算犯戒吧? “没,就是在想……在想我好像落了个东西在娘家。”狐梦生扯出个理由来,随后就将碗中快堆成小山的鱼肉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是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不急的话明天回去时取,急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取。” “不急不急,明天取就好。吃饭,先吃饭。” 不得不说,徐觉清对胡慕笙真的太好了,就差像喂她桂花糕一样将饭一口一口喂在她嘴里了。 狐梦生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梦,太反常太离谱了,她现在只想像上次一样被什么给吓醒。 吃完饭,他们又去后院散步。看着府间的大小,徐觉清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胡家大概也不差,毕竟凡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之前那个小丫鬟也说只有胡慕笙配得上徐觉清。 后院还不小,院中心一共有五块小花圃,每个花圃中栽种的花都不同,狐梦生不认识花,一个名字都叫不上。方方正正的院子四周还栽种着不同的树木,有两边的树木是绿色的,另两边的树木都开着或白或粉的花,狐梦生也都叫不上来名字。 徐觉清指了指一边的绿树,笑盈盈地说,“笙笙,这边是你最爱的梅树,我特意从皇上那里讨要来的。可梅树只开在冬季,这春夏秋冬也不能没了色彩,所以我就又种了些桃树杏树和桂树。” 若是拿两朵小小的黄花来让她区分哪个是桂花她可能真的做不到,但她好歹知道桂花是黄色的,所以,现在盛开着花朵的两遍应该是桃树和杏树了。 徐觉清十分有兴致地讲起花草来,“说来也有趣,桃花开花时是有叶子的,杏花却不是。杏花先开花,后长叶,等叶子长得差不多了,这花也就掉光了。” 徐觉清说这话时的语气藏着一丝丝落寞,狐梦生虽不懂,但也不问。只不过是梦境而已,她一直这样劝慰道。 最中间的花圃四角摆放着四个大缸,走近一看,缸中尽数铺着大大的叶片。这个她知道,是荷叶,季节到了会开荷花,是为数不多生长在水中的花。 “世人皆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徐觉清的手搭上缸沿,探头看了眼缸中的荷叶,“人们啊,总是赋予这些花花草草别样的意义,殊不知那都是人们自己内心的映像。比如我,我不喜欢荷花,不觉得荷花冰清玉洁,我喜欢的是杏花,我就觉得杏花冰清玉洁,有错吗?” 狐梦生听得迷迷糊糊的,不就是一朵花吗?哪来那么多冰不冰清玉不玉洁的说法?但她还是附和着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梅花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形象呢?”徐觉清将问题抛给了她。 “梅花么……”狐梦生仔细思索了一番,“它生长在雪天,但我不觉得它可怜。也许寒冷才是它的天地,只有在雪中它才能显露出最完整的美。” 这可不是她瞎编的。她曾在雪天看过梅花,光秃秃的枝干上没有一丝绿意,只有不同于白雪颜色的花朵绽放于枝头。她当时就觉得,只有雪是属于梅花的,也只有梅花是属于雪的。 “对吧?世人也说梅花傲雪而立,代表着遇到困难不屈服,可他们没有想过,梅花与雪,本就是天生相配的,为何梅花的盛开就代表忍受着雪的寒冷不屈服呢?” 狐梦生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絮絮叨叨了半天,徐觉清才反应过来。他拍了拍脑袋,“你瞧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怪无聊的。” 狐梦生连连摆手,“没有啊,一点也不无聊。哎,不过你刚刚说你不喜欢荷花,那你为什么还要种它?” 徐觉清摊了摊手,“因为我喜欢吃莲藕和莲子啊。” ……她竟无言以对! “笙笙,这院子太小,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外面逛逛?” 嗯,虽然比起涂山来小的不是一点半点,但他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吗!这院子已经赶得上寻常人家的五个大了!以前同不二尘化缘之时,还有好多人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呢。 善哉善哉。 虽然内心戏十分丰富,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好。”她应下了徐觉清的提议。 他们先是逛了几家布料店,徐觉清为她挑了几种料子做衣服。不得不说,徐觉清的审美还挺正,挑的几种料子她都比较满意,摸起来手感还不错。 而后他们又去了戏楼。在二楼的雅间上,他们将楼下伶人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狐梦生哪里看得懂这些?她只觉得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嗓音十分好听。 “不二尘,我听不懂……” 狐梦生吃着盘中的瓜子,百无聊赖中想问问下面唱的是什么,却无意间叫出了这个名字。谁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后就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不由分说就将她吸了进去。 狐梦生猛地睁开眼。 自己,这就醒过来了?之前那个神灵说,无论在哪个世界,想要离开幻境都需要找到“引”,那么,“不二尘”这三个字就是那个所谓的“引”吗? 她环视了下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看样子不二尘还没过来。 这样的梦……她还会再做下去吗?梦中的一切,为何会如此真实? 狐梦生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既然人都不在,那她就去凡间玩一趟。反正她现在不能闲着,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记起那个痛苦的事实。 二十二、沉溺梦境(三) 在人间玩了没多久,狐梦生才觉出哪里不对劲来。 自己在梦境中,竟然能清醒地思考? 这么多年了,她也不是没做过梦,也做过不少奇奇怪怪毫无头绪的梦,可她在梦中从来都只是不受控制地行动,从未思考过对于梅花的印象这种复杂的问题。 而且,真的太过于离谱了,为何偏偏徐觉清长了一张同不二尘一模一样的脸呢? 自己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在梦中成为了他的妻子? 狐梦生被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到了。她疯狂地甩头。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现实世界中,不二尘是冥界的地藏菩萨,终其一生的诉求便是渡尽天下之仇怨,平尽天下之邪念。 而自己呢,不过是只小小的狐狸仙,虽说历了佛的天雷劫,可她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佛。佛不是不杀生么?自己因为本能也会吃肉食。这样不端不正的佛,比起地藏来真是不能再不入流了。 这样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即便是在梦里,也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虽说梦境是幻若之境的最表层,但普通的梦境也会像幻若之境一样需要“引”才走得出来么? 狐梦生真的是越发糊涂了。 关于幻若之境,最了解的莫过于涂氏了吧,可是…… 算了算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必这么在意。狐梦生在心里自我劝解着。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彻底放松下来了。她走在凡间的集市,瞧着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玩意可以拿回去玩一阵,不然要自己终日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冥界,迟早会疯掉的。 她挑了几本带插图的书,又买了些果子。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一个卖饰品的摊位,除了挂在身上的,最多的就是戴在头上的。 众多的头饰中,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个。 “这个怎么卖的?”她拿起那支簪子问道。 商贩看了看她,觉得看样子像是个有些钱的人,于是伸出了一根手指,“一贯。” 她二话不说就付了钱。 这支簪子,同梦境中的那支有些相似,就是银色的、出嫁时丫鬟给她带上的说是徐觉清送给他的那支。这支是不是纯银的她就不知道了,但上面也镶嵌了个玉色的珠子,簪顶也雕了一朵莲花的形状。 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为一只野狐狸为何还要买这些凡人的玩意,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明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世界。 可她就是想买。 她摸了摸头上高高竖起的发髻,摸索着将它插了上去。 走了没几步,她又发现了一家卖衣服料子的店。以前她的衣服都是由二姐涂簌簌负责的,现在她也该自己考虑这个问题了。 于是,她又进了这家店。 “老板娘,有颜色鲜艳一点的布料么?” “有的有的。”老板娘马上取出几块布料,“这些是时下卖的最好的几款,小姐你看有没有相中的啊?” 狐梦生平日里穿的都是素气的烟青色,但看到梦里的自己穿了些鲜艳颜色的衣服,看起来还不错,她就打算换一下穿衣风格。 挑来挑去,狐梦生指了指其中一块印着梅花的鹅黄色布料,“就这一块吧,样式随意。” “好嘞,小姐,大概三日就能做好,三日之后来取便是。” “多少钱?” “三两银。” 狐梦生大方地掏出了钱,量完尺寸后就离开了。 她身上的钱都是以前同阿白到人间装算命先生赚的,一共也没多少,这次出来一趟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本来她来凡间就是散心的,买完了要买的东西,狐梦生又到街里小巷转了转。 走到半路,她看见了一家戏楼。在梦里,她和徐觉清不是也去戏楼看戏了么?只可惜她看不懂,他们也没能看完。 怎么出来散散心,这一路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梦里的事?狐梦生有点气恼,许是因为环境的问题? 不行不行,不能再任由自己想下去了,得赶紧回去找些事情做。 二话不说,她就飞回了冥界。 不二尘和谛听都已经回来了。 “之前怎么哭成那样?出什么事了吗?”出于对后辈的关心,谛听问道。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狐梦生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怪难看的。”谛听直言直语。 ……很难看么? “谛听,没有你这么对待后辈的。”地藏轻训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地藏不说话了。 拜托,本来她心情就不怎么好,他们还这么打击她?狐梦生恨不得,恨不得…… 唉,算了,本来她想的是“恨不得将这屋子砸烂”,可她现在除了这里根本没有去处,人家好心收留她就好不错了,她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狐梦生深吸一口气,心里将偷学来的几句静心咒胡念一通,果然,心绪平静了些。 “今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么?”地藏抓住了关键的问题问。明明离开冥界之前还因为重伤只能维持原形,去了一趟涂山竟能化成人形了,也不知道她在幻若之境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还好啊。”狐梦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对啊,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她入幻若之境前还是原形呢,怎么出来就是人形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不二尘。 地藏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狐梦生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蹲下。” 她很听话地蹲了下去。 地藏抬手,用右手中指抵住她的眉心,一番查探后,他发觉她的神识发生了些变化。 在这之前,她的神识是不完整的,所以一直以来她的法力都十分微弱。但现在,她的神识在一点点恢复。 地藏收回了手,“看来,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起,你便同谛听一起跟随我去地狱吧。” 一听说要去地狱,狐梦生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还从未去过地狱呢,如果能帮不二尘劝诫恶鬼,那也算是报答收留她的恩情了吧? 报恩……她忽然想起那时跟阿白说报恩时的场景了。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那不二尘于她不也算有救命之恩么? 那这么说来,如果那个梦能继续做下去,也算是在梦中报恩了吧? 嗯,那一定是个报恩的梦。 二十三、沉溺梦境(四) 既然是报恩的梦,狐梦生做起来就毫无压力了。白日里,她跟随不二尘去地狱报收留之恩,夜里,她就在梦里报救命之恩。 几次下来,她已经摸清楚在梦里待多久再醒来比较合适了。她一直没去取那佛珠,只是约摸着时间快到了轻念句“不二尘”就可以走出来了。 慢慢地,在梦中,他们两个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孩名叫徐衡,是个小小年纪就十分深沉的小古板,动不动就来句之乎者也,搞得她头痛。 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自己同徐觉清之前的关系。“觉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 徐觉清也一直十分宠她,“好,这就去给笙笙买。” 每当这时,徐衡就会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自己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如胶似漆感到无奈。 因为梦里的时光太过美好,她也越来越嗜睡,即便是到时间了,她也磨磨蹭蹭不愿意用“引”醒来。 “老金,你不觉得,小狐狸最近很反常么?”谛听担心地问。 “嗜睡一些而已,反常吗?”地藏毫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老金都觉得没问题,他就不必多操心了。 纵使地藏嘴上不在意,但他看着睡着的狐梦生的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丝担忧。 究竟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狐梦生一日比一日搞不明白这个问题了。究竟是狐梦生是现实还是胡慕笙是现实? 梦境与现实的混淆,让她白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时她突然想吃桂花糕了,想遣个人去买,可身边除了不二尘就是谛听,自己还身处阴沉沉的冥界,哪里吃的到?这时,她便会主动进去自己的梦境里,同徐觉清撒娇,讨要桂花糕吃。 终有一日,狐梦生彻底忘记了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她一个人待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喝着闷酒,喝得多了,觉得没有阳光很烦躁,就想出去走走。 她以前从不喝酒的,自从知道自己父母之事,她有意无意就会用酒来消遣时光。 歪歪斜斜地走到了门口,门外的走廊依旧是黑黢黢一片,狐梦生只一挥手,就点亮了墙壁上的光亮。 虽然在冥界待了也有一阵子了,但她此刻混浆浆的脑子里完全记不得要怎么走出去,她只能瞎走。 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撞到了一个人。抬头,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可她很熟悉,一个名字从她口中脱出:“觉清。” 她撞到的人正是地藏。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地藏的心猛地一揪。 狐梦生,胡慕笙,原来不是巧合么? 狐梦生软软地倒在地藏怀中,“觉清,屋子里好暗,你扶我去外面好不好?” 地藏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身子,身体却整个僵住了。 “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他冷声问。 狐梦生仰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觉清啊,怎么了?” 她的眼仿佛被一层浓浓的水雾所覆盖,而水雾之后,是大片大片闪亮着明亮星星的夜空。 地藏的心颤了颤,但随即,他向后退了一步,也松开了扶着她的手臂,她一个没站稳就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这么一摔,她算是彻底清醒了,酒醒了,梦也醒了。 “不,不,不二尘?”狐梦生吓得话都说不顺了。 地藏此刻的表情简直冷到不能再冷了,比最深层的地狱带给她的寒冷都多,狐梦生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以后,不许再叫我不二尘,我的名字是地藏,而你,应该尊称我菩萨。” 狐梦生简直是脑子抽筋了才会顶嘴,“可谛听不也叫你老金么?” “嗯?”地藏将这个疑问词的声音提高了些,那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狐梦生立马认怂,“是,菩萨。” 地藏甩了甩袖子,没再理她,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狐梦生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看着不二尘远去的身影。 怎么做个报恩的梦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行不行,这个梦不能再做了,在梦中她都以身相许十年了,这恩情也该报完了。 于是乎,她决定以后不再进入那个梦境了。 地藏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涂山问个明白。 照理来说,地藏菩萨亲自前来,身为涂族族长,涂成意理应亲自迎接,可现在迎接他的只是涂家老二涂簌簌。 “原是地藏王菩萨。不知菩萨前来,有失远迎。”涂簌簌依着佛家的里双手合十拜了拜。 地藏也回了礼,“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令尊清修。” “家父早就在等菩萨您了,请随我来。”涂簌簌引他来到了涂成意的洞府。 地藏不客气地坐在涂成意旁边,茶水沏好了,两个人谁都不肯先说一句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 一壶茶见底,终是涂成意耐不住性子了,“咳咳,不知菩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哦?我本以为你会先问她。”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狐梦生。 涂成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当初,是他在地藏要接走狐梦生时加以阻拦,也是他下令将她赶走的,地藏这个问题自然是让他很难堪。 好在地藏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此次前来,我有一事想问一问这守门一族的族长。” 一听是来问关于幻若之境的事,涂成意收回了心神。“菩萨有何问题尽管问,涂某一定知无不答。” 抛开狐梦生这层关系,地藏较于涂成意,还是位高一级的。 “不知,在幻若之境中,可有时间这个概念?”地藏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涂成意摇头,“没有。” “那这是否意味着,过去的人可以在其中窥得未来,未来的人也可以在其中找寻过去?” “可以这么说。幻若之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其说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不如说它的时间是混乱的。身处其中,看见的既有可能是现实,也有可能是虚幻。即便是对于我们来说的虚幻,在幻若之境中也算是现实。” 这样说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二十四、沉溺梦境(五) 也许,她在梦中误入了幻若之境而不自知,同时,现在的她同过去于凡间历劫的不二尘经历的最后一场心劫时所处的时间与空间都相同。 原来那不是幻境,竟是现实么? 于幻若之境来说是现实,于他们二人来说也是现实。 神仙素来是有三魂七魄的,可是地藏丢了两魄,这便是他历劫未成的反噬。他丢失的两魄,一魄被留在了幻若之境那个永恒的梦中,一魄附在了那串佛珠之上。 这是不二尘的决定,而不是地藏的决定。 她也会沉浸在梦境中不愿出来么?不,她终有一天会经历那一天的,她定然不会在一个伤心的梦境中徘徊。 有办法,改变梦中的现实吗? 他琢磨着措辞。 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磨砂图案,略粗糙的手感经由手指感知,就好像此刻有人将胡慕笙这个名字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刻在他心里一般,不疼,但感觉得十分清晰。 涂成意看出地藏还有问题要问,就先忍下了问狐梦生近况的冲动。 良久,地藏摸着茶杯花纹的手指松了力。 如何改?他现在已失去了两魄,若再涉险闯入幻若之境,估计自己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而且就算是谛听,这一次都未必能将他救出来。 不如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吧。她做何选择,是她自己的命数。 经过一番思索后,他说出了不轻不重的三个字:“无事了。” 既然无事了,那涂成意也打算拉下老脸问问狐梦生的近况。可就在他要开口时,涂慕之闯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到,“菩萨,菩萨,小红毛在你那里吗?” 随后,一个穿着红衣的男人就闯了进来。 “慕之,不得无礼!”涂成意呵斥道。 幻境中的一张脸同涂慕之的脸重叠起来。原来是他? 他定了定心神,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做出了决定,“我和你父亲刚好说到这里。那小狐狸太过聒噪,过几日我就会将她送回来。” 这样,最好不过了,因为在梦中,他伤了她,而最后保护她的,正是眼前这张面孔。 涂慕之怎么不想小红毛回来?只是,他记得自己在幻若之境中的经历,也听父王说是小红毛将自己救了出来,那么她看到那些也是必然的了。她还愿意回到杀了她父母的人身边吗? 肯定不愿意。 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杀了她父母,正如当初无论因为什么,她的父母都害死了自己的母后一样。 既然自己都无法原谅,那又怎敢奢求他她会原谅呢? 涂慕之犹豫了。 涂成意却替自己的孩子做出了选择,一口回绝了地藏,“她已不是我涂家的人了,不必将她送回。” 涂成意终是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子。 “父王!”涂慕之下意识想驳回涂成意的拒绝。 地藏抬眼看了看涂慕之,又看了看涂成意。想必,这涂成意一早就算出了狐梦生命中注定要历的情劫了吧?只是涂慕之还不知道。 他也算得出狐梦生的这一情劫。他的劫数早已在那场虚幻之梦中度过了,原以为狐梦生不会再同自己有何瓜葛,所以才将她从涂山带走。可谁知,她与他的劫,竟就是那一场梦。 而她与涂慕之的劫呢? 罢了,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自己的劫难还需自己度过。 “慕之,为父已经做出了决定。再者说,你以为笙笙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吗?”涂成意的语气明摆着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涂慕之哑然。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看出来狐梦生就是那只小狐狸,还将她抱了回来。 是的,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后悔为自己的母后复仇。 地藏本想着到时候直接把狐梦生送回来,接不接就是他们涂家的事了,所以此刻也没有再同他们耽搁。 “我要问的事已经得到了答案,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地藏起身,拂了拂衣袍上莫须有的灰尘后,阔步向外走去。 涂成意也起身相送,只留下涂慕之一人在洞府内。 “小红毛,小红毛,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或者你不知道那些事,该有多好?”涂慕之喃喃道。 当晚,涂慕之也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寻些什么,只是一直走,不停地走。 忽而,他顿住了身形,因为他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他惊喜地想要上前,却发现她的身边早已有了陪伴她的人。 两人依偎着走入一家戏院,恍惚间,他看清了狐梦生身旁之人的脸——这个人不是……地藏菩萨? 他就这样从梦中惊醒。 为什么,他会梦见狐梦生与地藏在一起了?不可能,地藏的心从来不会放在儿女情长上面,他们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样安慰着,涂慕之放宽了心。 第二日,许久不见的涂芊芊终于回来了,一脸失意的样子。 涂芊芊报恩的那个凡人原来是个狠角色。他是以凡人之躯修炼成仙的罗晏上神,天界第一个凡人战神,亦是本应该早已灰飞烟灭的第一任天神瑞曦的转世。这样一个人,她涂芊芊又有什么资格死皮赖脸地待在他身边报恩呢? 无论是她的凡人夫君陆知寒,还是觉醒后的瑞曦,他的眼中都只有白魅。 是身为源神的那个夜蛇白魅。 两个失意的人在一起,没有最丧只有更丧。他们兄妹俩把大哥的所有藏酒都搬了出来,一坛子一坛子地喝。 其实涂芊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三哥因何愁苦,但有一个人能陪自己喝喝酒说说话也挺不错。 “三哥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为何偏偏爱上了一个根本触碰不到的人?”涂芊芊郁闷道。 “你三哥我更倒霉。我爱上的人触碰得到,可却再也没机会了。” 涂芊芊从始至终都知道三哥喜欢的是那个被收养的小狐狸,“哎?对了,此次回来怎的没见到笙笙呢?” 说到这里,涂慕之愁苦地叹了口气,仰头就干了一坛子酒。 “你三哥我,做了件对不起她的事……” 二十五、当年的真相 当涂芊芊得知涂笙笙就是他们杀母仇人的孩子的时候,内心也是五味陈杂的。 她吞下一口酒,一骨碌咽下去,一个没注意噎到了。待那口酒平顺下去后,她叹了后气,“怪只怪这造化太过弄人么?” “芊芊,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他。” 涂芊芊自嘲地笑了笑,“后悔,当然后悔,那时,我倒不如直接被那群除妖师捉了去,倒不可能有性命之忧,顶多也就是受受皮肉之苦罢了,又怎会因他忧伤这许久?” 半晌,她又问,“那三哥,你后悔吗?”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后悔,我后悔当初将她抱了回来。” 他们后悔的,都是相遇,若是没有相遇,便不会生出这许多麻烦事。 “不过这么久,我倒也明白了件事。”涂芊芊拍了拍涂慕之的肩膀,“爱这个东西,从来都强求不得。得不到,只能放下。三哥你还是趁早想开一点吧。” 这话说的透彻,可即便是她自己,在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陆知寒的一举一动。 涂慕之知道自己的妹妹做不到,他也做不到,说这句话的人绝大多数当下都做不到。 “一切全部都要靠时间么?”涂慕之认命地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两个穿着红衣的人又变得沉默起来,只有酒才能解他们此刻的愁肠。 等涂逢之回来后,真是又气又心疼。气的自然是自己的酒被喝得一滴不剩,心疼的也自然是自己这两个弟弟妹妹的爱而不得。 他们涂家这五个孩子中,只有他一人跟自己的妻子修成正果了。老二涂簌簌,万年铁树不开花,老三老五受了情伤,老四就更别提了,她竟然喜欢上了一只兔子,人家兔子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下午,涂逢之的妻子白凛从娘家青丘回来了。她看见洞府中不省人事的两人,正正经经吓得不轻,“逢之,他们这是出什么事了?父王可知晓?” “喝多了而已,不用太担心。父王知道他们的情况,但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情伤这个东西,还需要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想明白啊。” 知道他们没事,白凛这才松了口气。她听涂逢之说了,涂笙笙就是害死涂未离的那两只狐妖的亲生女儿。 当年那件事其实另有隐情。白家是青丘狐家的一个分支,白凛在嫁给涂逢之之前曾无意间偷听过他们的对话。 涂笙笙的亲生父母狐景逸和狐瑜是正统的狐家子孙,涂未离也是,他们在一定意义上还算是远房表亲。 涂未离受了十三道天雷直升为上神一事曾在青丘引起不小的轰动。就如同大部分神仙都瞧不起妖,庞大的青丘狐妖一族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所以她原本的狐姓被剥夺了,无奈只能从了夫姓。 她改修仙道是有原因的,因为一场梦,她预见了邪气修成正果的那一天,而有能力将它暂且压制的,也只有能打开幻若之境大门的涂氏一族。 妖道与那邪气相生,纵使涂未离妖力强大,也无法完全克制,所以她直接修到了上神之位。 那梦境还说,这邪气会在天界一位重要的神回归时彻底成形,然而也只有那位神能彻底消灭它,所以涂未离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地拖延它成形的时间,直至那个神归来。 涂未离找到了那团尚未成形却已经十分强大的邪气。她拼尽全力将它封到了一个小匣子里,又将匣子送入了幻若之境。 她早就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了,她会被邪气侵蚀,如果不加以阻拦,日后她便是最大的隐患,于是她找到了狐景逸狐瑜夫妇,嘱托他们一定要及时控制住她。 他们是为数不多对这个修成上神的狐仙十分友好的本家人,于是答应了。 这便是白凛所偷听到的。至于后来,既然是狐景逸和狐瑜杀了涂未离,那就极有可能是他们控制不住被邪气入侵了的涂未离,才不得已下了杀手。 后来,他们帮助涂未离的事情败露,被狐族族长剥夺了全部妖力,逐出了青丘。 白凛知道所有事情的缘故,但她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的打算。因为她不知道,在涂未离拼尽全力之时,他们的父亲涂成意在做什么。 这件事,由她一个外人来说总归不好,就看涂成意打算什么时候同他们讲清事实了。 地藏刚回到冥界,就将狐梦生变回原形,拎起来就丢出了冥界。 “哎?不二——地藏!菩萨!你这是做什么?哎,你别走啊!” 无论狐梦生如何呼喊,地藏头也不回,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回了冥界。 她这是……被抛弃了?她好像没做错什么啊。难不成之前的火气还没消?可是这改口也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嘛。 狐梦生真是有苦都没地方说啊。 这下可好,她又无处可去了,看样子只能四海为家了。那又怎样?她之前又不是没流浪过! 呃,可是之前还有不二尘陪着自己啊,这次是真的自己一个人了。想到这里,狐梦生颓然地叹了口气。 唉,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好好想想应该去哪里。 她的父母都姓狐,自己也姓狐,她也曾听说青丘的本家就是狐姓,难不成自己不是只野狐狸?不如去青丘瞧瞧? 一不做二不休,她这就往青丘的方向走去。 她本来就习惯用狐狸的状态生活,在涂山也经常如此,也只有在冥界,在地藏手底下,才会被要求一定要以人形示人,现在她能随心地生活了,也算是好处吧?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还好她的捕猎技巧还没生疏,也饿不到她。 这几日,她都没有再做那个梦了。都被赶走了,那这个报恩的梦也是时候停止了。 就在她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也就在她即将抵达青丘的时候,那个梦又出现了。 梦中的时间,不知已过去了多久,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一场没有硝烟的夺嫡之战给打破了。 二十六、伤心的梦 徐觉清的母亲莫氏,是当朝的仪妃。她本是徐觉清之父徐堇传的结发妻,但因为貌美而被皇帝强行夺走,据为己有。 皇帝为了彻底断绝仪妃对徐堇传的念想,彻查徐家,徐堇传私吞官粮一事被查,后被赐死。 当年徐觉清年仅四岁,皇帝心软,放过了他,他便由远房亲戚抚养,也就是结婚那天他们夫妻二人拜的父母。 仪妃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儿一女,儿子排行老六,女儿排行十三。 这些许年,仪妃一直忍气吞声,暗中谋划,想要干掉皇上为自己的夫君报仇,也想要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自己也好正大光明地将真正的大儿子徐觉清接到自己身边。 自从父亲被杀的那日起,徐觉清就注定只为复仇而活。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谁知有个女人闯进了他的生活中。 他想将世间最好的都给她,也尽量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甚至为了她,他都要断了复仇的念想。 是他那不甘心的生母,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讲自己的痛苦与家族的屈辱,还拿胡慕笙的命来威胁,他不得不继续实施复仇大计。 多年的悉心谋划,炸药终于被一点小小的火星所引爆。朝中乱作一团,仪妃凭借着在朝中的势力和多年来在宫中磨炼出的手腕,轻而易举便废了皇后嫡子的太子之位。 仪妃的野心太大,她要牺牲的也很多,自己的女儿命丧黄泉,还牵连得徐觉清妻离子散。 徐觉清只顾得复仇,又或者说,他是希望这场无声的战争尽早结束,所以在胡慕笙遇到危险时,选择了放弃她。 狐梦生被仇家抓住,关入大牢之中,受尽了折磨。 无论是胡慕笙,还是狐梦生,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成功逃脱而感到欣慰,也无所谓自己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狐梦生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狱卒都有些看不下去的,可是仇家还不满足,试图在她为数不多的完好无损的皮肤上留下更多的伤痕。 在她受尽折磨之时,她的夫君又在哪里? 徐觉清此时,正同仪妃一起站在大殿之上,徐觉清同母异父的弟弟正坐在龙椅之上。 不仅仅是夺嫡成功了,老皇帝也因长久地饮仪妃为他特制的加了慢性毒药的茶水而卧床不起。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狐梦生死命撑着,倔强地不肯从梦中醒来。 这个梦,好真实,她痛得都几乎昏厥了。除了身上的疼痛外,最磨人的莫过于心中的痛了。 这种心痛,她以前好像也体会过,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那帮人打累了,便再次将她投入牢中。狐梦生趴在地上,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她的目光涣散,连近在眼前的枯草垫都看不清了。 “觉清……觉清……”她的嘴张了张,微乎其微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传出,其实她自己都听不清这两个字,只是凭借着直觉一遍一遍地念着。 她呀,现在除了徐觉清之外,已经没有依靠了。 如果她在梦中死去,是不是就会彻底解脱?那样的话,徐觉清也会不复存在吧? 不知为何,她知道死亡临近的感觉,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可是徐觉清还是没有来。 或许在徐觉清眼中,只有复仇? 时间是个不知疲惫的家伙,一分一秒都不肯停歇。到最后,狐梦生的心里只剩下自己的孩子了。 徐衡……她的孩子,梦境若是消失了,他是不是也会消失?不,她不能死,也不能醒,那可是她和徐觉清的孩子,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样想着,狐梦生的意识清醒了些。既然无人可以依靠,那她便靠自己。 所有流失的力量都在慢慢流回。既然是她自己的梦,那梦里的一切必须由她来决定!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很慢很慢,因为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她一定有机会逃出去的。 牢狱上方高高的小小窗口,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迎了进来。光斑正好落在狐梦生面前。她想起来,以前那个不二尘总是将阳光看做希望,属于她的希望是不是也即将来临? 命运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一个人进来救了她。 “笙笙!”那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在狱卒打开牢门后冲到伤痕累累的狐梦生身边。 狐梦生失望极了,因为来的人并不是徐觉清,但同时她也惊讶极了,因为来的人竟然是涂慕之。 怎么,就连在梦中都躲不开他吗?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狐梦生就彻底昏了过去。 在昏倒之前,她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轻轻念了三个字:不二尘。 很轻易地,她就醒来了。 醒来后的狐梦生大口地喘着气。她这一次睡了有多久?一天还是两天?她不记得了,因为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她只记得自己挨了多少道鞭子。 整整一千零七道。 她变成了人形。看着自己光滑的皮肤,这才后知后觉地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开来。 为什么,她又进入了那个梦?为什么,梦境中的一切都令她无比心碎? 不过是梦境而已,她依旧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连着串落下。 狐梦生蜷缩着靠着一颗大树坐着,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 是不是只要不睡觉就不会做梦呢?她天真地想,然后真就打算一直都不睡觉了。 与此同时,居于涂山之中的涂慕之也醒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连续着的梦了。每一场梦里,狐梦生都与地藏恩爱无比,他们甚至还生了一个孩子。 可谁知,那地藏竟然为了复仇而抛弃了她,他再也无法旁观下去,这才冲入大牢之中救下了她。 狐梦生被折磨得哪里还有个人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就算是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也一点都不夸张。他气得发抖,想去将地藏暴揍一顿,可他还没行动,就被活生生地从梦中挤了出去。 回到现实世界后,他的气也没有消。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拦着自己,他恐怕早就冲到冥界去为狐梦生讨个说法了。 努力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后,他开始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真的是梦吗?它又是谁的梦? 二十七、司徒慕登场 幻若之境实在是个太过于神秘的地方,除了居住在其中的源神百目蛛,几乎没人能说出它到底是什么,到底包括着什么。 涂慕之虽然是守门一族的一员,但是他对此也一概不知。 都说梦境是最表浅的幻若之境,可它在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真正的幻若之境,但又无人能说出二者之间的区别。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进入的究竟是梦,还是更深层的幻若之境。 哎,对了,是梦还是幻若之境,去问一问这狐梦生和地藏便知。每个人的梦境都是独立的,即便有时两个梦境会彼此交叠,但由于每个人的心境都是不同的,纵使是完全相同的原因,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 原本涂慕之打算即刻起身前去冥界,可另一个想法让他动摇了。若真的是幻若之境……那便是他们两人的幻若之境了吧?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么?本来他就没资格再去见狐梦生了,他现在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干涉他们之间的事呢? 左思右想,他还是放弃了。说不定他们现在过的好好的,根本不希望他去打扰。 消极的想法让涂慕之失落不已。大哥家的酒喝完了,于是他又拉着涂芊芊去了人间的酒馆喝酒。 狐梦生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她现在困得要命,全凭着自己坚定的意志支撑着。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去问问那个神灵应该怎么办吧。 狐梦生改变了方向,转而向涂山走去。 希望去的时候涂慕之和涂成意都不在,狐梦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要是遇见了,该多尴尬啊。 不知道是不是神灵听见了她的祈祷,自从进入涂山之后,没有一个人来找她。兴许是他们都不想理自己了吧,狐梦生自嘲道。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标志性的蜘蛛石像,又沿着路一直走下去。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棵覆了半边月色的巨大的树和它身前竖着的神龛。 她做着同那一天相同的动作:蹲下身,闭着眼轻轻抚摸着那个神灵的木雕。 “神灵啊,我们又见面了。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我所看见的,究竟是梦境还是幻若之境?” 她依旧捏些佛珠,紧张地等待着神灵的回复。 许久,神灵都没有出现,回答她的只有吹过树林的阵阵风声。 狐梦生不甘心,她继续问道,“神灵啊,您既然已经认可我了,为何此刻又不肯现身呢?”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风声。 狐梦生失望地睁开双眼。 神龛里的木雕,神灵紧闭着双眼,手中执着一把折扇,身后的蝶翼半闭合着,蛛身半趴着,给人一种慵懒但却高高在上的感觉。 虽然模样与梦境中所见不甚相同,但毕竟只是个木雕,长得不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既然神灵不回话,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那她便在这里等着吧,总有一天会见到神灵的。 心情稍一放松下来,汹涌地困意就将她卷入其中,携着她又一次潜入了梦境。 狐梦生睡去后,那个红衣“神灵”现身了。月光尽数洒在她的红衣上,原本炽热的颜色此刻也添上了一抹冷清。 她看着狐梦生皱起的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狐狸,你再给我些时日,我马上就能将你从这幻若之境中救出去了。” 当狐梦生睁眼后看到了涂慕之时,她就明白了自己这是又回到那个梦境中了。她本想早些解脱,可念了几遍“不二尘”都没有反应。 这个“引”失效了? 不慌不慌,还有办法的,她还有那串佛珠。 见狐梦生醒了,那个男人赶忙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问她,“怎么样,好些了吗?” 狐梦生点了点头。 额头确实也不烫了,烧是退了。男人松了口气,随后又关切地问:“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狐梦生这才觉得喉咙干得发痛。她又点了点头。 男人马上端了杯水过来,扶起她,慢慢将水喂入她口中。 即便是在梦境中,涂慕之对她也是这般好…… 润了润嗓子后,她试着发出了声音,“谢、谢谢。” “你没事就好,大夫说你这伤还要静养个半月,在此期间你先居住在此处吧。”男人接过水杯,转身将它放到桌子上。 狐梦生得空观察了下自己居住的地方。屋子很大,床沿的悬帘似乎都是用丝绸做的,末端挂着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珍珠。红木衣柜上都雕着精美的花纹,就连刚才盛水的水杯都是玉石做的,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 “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牢狱之中?” 男人的背影一顿,“是你夫君托我来救你的。” 一听说是徐觉清,狐梦生的心情立马好了一半,“觉清他人呢?可还安好?”连声音都带上了些欢愉。 这是她在梦中养成的习惯,只要提起徐觉清,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心。而且,这也证明徐觉清心里还是有她的,不是么。 男人的声音里倒是带上了些不欢愉,“他很好。” 狐梦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于是连忙道:“还是要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的。不知公子是哪户人家?姓甚名谁?日后有帮得上忙的小女子定会全力协助公子。” 听狐梦生这么说,男人的嘴角勾了勾,但他没让她发现。“司徒慕。你想报恩?” 他又倒了一杯水,转过身后,那抹得逞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 狐梦生点头。 “救命之恩,自当……”他故意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地说,“以、身、相、许。” 还在喝水的狐梦生没绷住,一口水全喷他脸上了。 “对对对,对不起。”狐梦生慌忙道歉。 谁能想到,在梦中,这个顶着涂慕之的脸的男人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这一口水要是不喷出来指不定会呛死自己! 司徒慕额角的筋跳了跳。怎么,在幻若之境中,让她嫁给自己还这么为难? 没错,这司徒慕正是涂慕之本尊,而他也同地藏确认了,这不是梦境,而是幻若之境。 地藏告诉他,这个幻若之境是他曾经历的心劫,在心劫中他将狐梦生伤得彻底。 既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他在幻若之境中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地藏伤了她,那便由他来守护她。 二十八、母子重聚 眼下的局势非常乱,徐觉清在宫中最中心的位置,他们要解决各种棘手的问题,狐梦生自然是没办法见到他的。 在仇家闯入他们府宅时,狐梦生让自己的孩子徐衡从后门溜走,自己留下来打掩护。如今不知道他的下落,狐梦生忧心得很。 司徒家在朝中不站党派,因而深得老皇帝信任。虽得信任,但旧时处处遭别家挤兑,若非司徒家主司徒靖为人品行端正得没人挑得出毛病来,他们家早就完蛋了。 持中立态度的好处就是,新皇帝对他们家也比较信任。虽仪妃在朝中也有些势力,但终究不过是些不好掌控之人,外加其他党派之间明争暗斗,此时若不选择与司徒家打好关系,那仪妃这些年来也算是白活了。 司徒慕利用得天独厚的条件,很快便帮助狐梦生与她的孩子相聚了。 “娘!”年仅七岁的徐衡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奔了进来。 “衡儿!”狐梦生冲上前一下子就抱起了自己的儿子,还抱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 放下徐衡后,狐梦生就开始查看起自己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伤来,“衡儿,这些天怎么样?受没受委屈?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徐衡摇头,“没有,娘,孩儿过得很好。” 他身上除了脏了点,确实没什么外伤,狐梦生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倒是娘,你怎么受伤了?”徐衡用小手轻轻碰了碰狐梦生脸上的伤口,“疼吗?” “唉,不小心摔的,都快好利索了。”狐梦生撒了个小谎。 “对了,是这个叔叔救了你,还不快谢谢叔叔?”狐梦生指了指他身后的司徒慕。 徐衡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叔叔相救。” 这小娃娃还挺可爱的,只可惜不是他跟狐梦生的孩子,唉,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司徒慕暗自叹气,可他怎么会表现出来?“只说一句谢谢吗?啧啧,看样子你父亲没有教导好你。” 一看他开始为难起自己的孩子来,狐梦生一下子激了,“司徒慕,你还想怎样?” 不过是在梦里当了回妈,这火气怎么就这么大?司徒慕瘪瘪嘴,“不怎么样,反正又不是我的孩子。” 而后,他又小声嘟囔道,“孩子妈懂得报恩就好了,我也没指望能从一个小孩子那里得到什么帮助。” 狐梦生想着今后还有麻烦他的地方,也就暂且忍下了他的种种行为。她调整好心态,摆出一副笑脸来,“司徒公子,不知我们何时吃饭呢?” 说着,她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响了。 “叫我慕慕。”司徒慕继续将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不要脸精神发扬光大。 她狐梦生才不是如此之没有骨气的人! “咕噜~” …… “慕慕。” 耻辱,简直是耻辱!她竟然因为食欲而屈服了!罪过罪过。 这两个字让司徒慕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哼着小曲就去吩咐厨娘给做些吃食了。 他不会真的是涂慕之吧?狐梦生有一瞬间产生了这个错觉,毕竟在现实世界,他也总是这么捉弄她,也总是会得手。 但转念一想,以涂慕之的性格,肯定不会帮她找回徐衡的。这个错觉很快就被她给否决了。 或许是自己此刻需要一个依靠吧,所以梦中才会出现涂慕之的身影。 啊,她与徐觉清之间,最开始不是只是要报答不二尘的救命之恩么?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了感情……狐梦生苦笑了下。 本就不是十分亲近的人,只是她单方面依靠不二尘罢了,不二尘却未必把她放在心上,毕竟对于他来说,她只不过是只狐狸。而涂慕之,是她真真切切可以放心大胆依靠的人,是在她遇到危险是会奋不顾身救下她的人。 如果自己遇到危险了,不二尘会来救自己吗?答案想当然是否定的,这场梦不正揭示了这个答案么?她可以奋不顾身地为身为地藏菩萨的不二尘挡下致命一击,而自己面临的致命一击,恐怕只有涂慕之肯来为她挡了。 正如历那天雷劫之时。 她又要开始逃避现实了吗?她想要为徐觉清解释吗? 正当她内心五味杂陈之时,徐衡拽了拽她的衣袖,“娘,你怎么了?” 狐梦生收起复杂的心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娘亲我啊,想你爹了。” “爹爹他怎么样了?可有危险?” 她摇头,“你爹爹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去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们,我们要耐心地等,知道吗?” 徐衡听话地点点头。 在他心目中,他娘亲与爹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间再没人能比他们彼此更相配了。他爹爹也最宠娘亲了,比宠自己还要宠娘亲,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中十分多余。 没人能让他们分开。 是的,没人能让他们分开,除了他们自己。 想必狐梦生自己也察觉到了,自此之后,她对徐觉清的信任越来越淡,感情也越来越淡。 闲下来时,她又念了几遍“不二尘”,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如果能找到那手串就好了,可是胡家在纷争中没能幸存。一家老小杀的杀,卖的卖,流放的流放,恐怕只有她一人还留在京城中吧。 想当初,胡慕笙也算是京城中最恣意的女孩了吧,如今却落得这副田地,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笙笙,放风筝去不去?”司徒慕一边往这边跑扯着嗓子喊道。 眼下这时候,也只有司徒慕能有这闲情雅致放风筝了。 “我是有夫之妇,别叫得这么亲密。”狐梦生嫌弃道。 “徐夫人。”司徒慕改口了,不过这语气也不怎么正经,“要去放风筝吗?” “不放,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狐梦生没好气地回道。 “那不知道徐衡小朋友要不要放风筝啊?”司徒慕早就找到了对策。 果不其然,提到自己儿子,狐梦生消了脾气。“衡儿,去不去放风筝?” “去!”徐衡非常干脆地回答。 计划成功了!司徒慕为自己的机智而窃喜。 二十九、另行娶妻 徐觉清看着面前堆成山的公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个弟弟,年方十四,且先不说玩心太重,就说能力这方面,是万万没办法仅凭一己之力来打理公务的,所以他被自己的母亲勒令来协助弟弟。 因为分隔太久,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十分陌生,眼中再没了记忆中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算计与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 也许,她也想过放弃,但是逐渐被权利迷昏了眼,又或许是踏出一步就无法回头,只能随着暗流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是否,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他明明只想,与自己的妻儿平平淡淡地度过余下的时光啊…… 门外传来了杂乱脚步声,徐觉清收回了心绪。 “觉清啊,是娘。”门外的人轻轻敲着门。 徐觉清赶忙起身去开门。 “不知这么晚了,母亲找觉清可是有什么要事吗?”徐觉清扶着母亲坐到了椅子上。 “无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仪妃——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后——如此说道。 徐觉清发觉,自己母亲的额前的发已经染了些白色。没想到,这一别二十多年,再见面时她竟已经开始变老。 徐觉清为母亲倒了杯清茶奉了上来。自混乱之后,他们母子二人还从未像这样单独相处过。 太后接过茶杯,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愣了神。 “母亲?怎么了?” 在听到徐觉清的话后,太后才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无事。”而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徐觉清看得出来,那是一抹苦笑。 太后将茶杯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觉清啊,这些时日,多亏了你,娘才能熬过难关。” “母亲说的是哪里的话?觉清惶恐。” 短短的两句对话,他们二人便知,过去那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明日,我便让轩儿下旨,封你为齐王。”太后的语气很是强硬,她不希望他拒绝。 他不想要功名利禄,但他不能拒绝。现在,是自己的母亲权力最大,只要她下令,胡慕笙便会有危险。她现在在司徒府中,而司徒府也的确是个最佳的傍身之处。 “是。”徐觉清顺从地回应,“多谢母亲。” “等封了齐王,你便将衡儿接过来吧。”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她可以接纳这个孩子,可她不想要一个没用的儿媳,“我看,殷家那个名唤兰夕的丫头温婉可人,不如……”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徐觉清急忙打断她的话:“母亲,您知道的!我与笙笙十分恩爱。” “恩爱?”太后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严厉,“恩爱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倘若她胡家没有倒,我兴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她没有资格入住你的齐王府!” “可她毕竟是孩儿的结发妻!” “我也是你父亲的结发妻!” 话说到死胡同了,太后的身躯微颤了一下。 她已经尽量避免去想那个人了,可是一见到自己的孩子,他的面孔就会浮现在脑海之中。 世间恩爱人,恩爱几何多?黑发久别离,白发人未还。虽得共枕眠,不得浮生怨。来世若相见,只求生生伴。 没有徐堇传的每一天,都是难熬的,可熬着熬着,她便也习惯了。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再也得不到续章了。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这样能缓解内心那个本该早就痊愈的伤口又一次带来的疼痛。 如果当初,堇传的权力再大些是不是就能保护好自己了呢? 太后也许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已经陷入一个怪圈里了,她觉得只要拥有了权利就拥有了一切,包括感情。 “觉清,只有娶了殷氏女,才能稳固你的地位,才能在这混乱朝堂中活下去,并且保护好你弟弟。”太后缓和了语气,说的好似真的是为了他好一般,除了最后一句话。 他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母亲凭什么就认为他会接纳这个弟弟? 好,退一万步来讲,让他接纳弟弟,可以,但是让他娶别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母亲,这是我的底线。”徐觉清坚持道,“我的妻子自始至终都只有胡慕笙一人,母亲若是要殷家的势力,将殷兰夕娶来做妾便罢。” “你!”太后被气到了,她伸手指着不成器的儿子,“这件事由不得你做主。你若乖乖娶了殷兰夕,我便能饶了那个胡慕笙,若不肯,哼,你自然是知道后果的。” 徐觉清缩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又是这个威胁,无奈的是,他的母亲现如今是有这个能力做到的。难道只有将母亲……徐觉清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用胡慕笙的性命相要挟,徐觉清只得隐忍下来,“是,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太后不愿再待下去,于是起身,向门口走去。毕竟再多待一分一秒,她脑海中的那个面孔就愈加清晰。 徐觉清轻声道:“母亲,你还记得父亲的模样吗?” 他低着头,看着拖在地面上暗金色袍角停下了。 太后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没办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觉清双手抱拳行礼,声音恢复了正常大小:“恭送太后。” 太后眼眶中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叫自己母亲了,而她也再听不到有人叫自己辞儿了。 莫氏,名辞。 徐氏,名堇传。 世间再无徐堇传与莫辞,有的只是这大岚王朝的太后莫迟行。 她任由泪痕留在脸上,推门而出。即便被人看到自己在哭,有又何妨?无人敢置喙。 待送走太后后,徐觉清慌忙找出纸笔,给胡慕笙写了一封信,又托人给送到了司徒府。 信送到时,胡慕笙已经睡下了,司徒慕想将信代收下,送信的人因遵从着徐觉清的命令,没有给,愣是在胡慕笙门外等了一夜。 于是第二天一早,胡慕笙出门就收到了那封信。通篇读完后,她整颗心都凉了。 手上薄薄的纸仿佛千斤重,直坠得她手臂发麻。脑袋嗡嗡作响,是她死命撑着才没有一下子晕过去。 他要娶别人了。 三十、与儿分别 胡慕笙看完信的内容后一言不发,将自己关进了屋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 司徒慕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上了早朝之后,他就懂了。 徐觉清他怎么敢这么对狐梦生!司徒慕是真的很想当场就上去给他一拳,可是他不能。 既然是幻若之境,那境中的一切便都是真实存在着的,一切都是有逻辑的,他身为司徒慕,是绝对不能对现如今的徐觉清动手。哪怕是踏错一步,他便会死在幻若之境中。 没错,如果不是幻境彻底结束的死亡,都会造成本体真正的死亡。 不行,他一定要忍下去,他还要保护他的小红毛呢。 下了朝,他便匆匆回了府。 “笙笙她现在怎么样了?”刚一进府门,他便向下人打听。 “回少爷的话,胡姑娘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入,就连徐小公子也不许。” 司徒慕连忙走向她的屋子,在门外轻轻敲着门,“笙笙,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李管家说你一早没吃饭。” “不饿。” “我从宫中带回了点点心,你多少吃点吧。” “不爱吃。” “那你爱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你走啊,不要烦我!”门内的狐梦生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我就在门外等你,等你想到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就去给你买。” 司徒慕说到做到,他真就一屁股坐在胡慕笙的门口等着。 胡慕笙用宣纸将屋子里所有能透出来光的地方都糊上了,整间屋子漆黑不已。这样,她就以为自己还待在冥界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里,不二尘迟早会回来的。 她简直是疯掉了。 胡慕笙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只要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寒冷了。 只是,身下是冰凉的地面,背后是冰凉的墙面,她若不起身,怎么会感觉不到寒冷呢? 她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就全部都是过往那些美好的时光。 “觉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 “好,这就去给笙笙买。”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这句简单的对话来。 芝麻糖,她想吃芝麻糖了。不知道司徒慕走没走,他应该不会真的在门外等吧? 胡慕笙爬了过去,双手放在门板上。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司徒慕?”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刚好被靠在门上的司徒慕从门缝中听了去,“怎么了?是想好吃什么了吗?” 竟然真的没有走? “我想吃城西的那家甜仁铺的芝麻糖。”她小声说道。 “好,我这就去给你买,你等着。” 胡慕笙感觉门板颤了颤,紧接着响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真的去买了吗? 抚在门板上的手直直坠下,胡慕笙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想吃那芝麻糖,有人给她买,可是那个人却不是徐觉清。 他就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好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最后一面,哪怕他们之后再无任何瓜葛,她也想亲口对他说: “觉清,我爱你,我不恨你,祝你与殷兰夕,百年好合。” 他们之间,有正正经经的开始,也应该有正正经经的结束,不是么? 不多时,她听见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司徒大人,想必您应该知道我们此行是来做什么的吧?” “自然是知道的。” “素来听闻司徒大人遵守法纪,明白事理,还望大人给我们一个方便。” “请吧。” 谁来了?他们要做什么?胡慕笙趴在门上仔细听着。 “不要,你们放开我,我不要离开娘亲!” 是徐衡! 胡慕笙想都没想,身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冲了出去。 “放开我的孩子!”她冲到卫兵面前,将徐衡一把夺过。 徐衡紧紧抱着她,哭着大喊,“我不要离开娘亲!” 领头的看见这一幕,似乎已经料到了,并不惊讶。 “这位便是齐王的救命恩人吧?过去的齐王为了报恩,允了姑娘一个孩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孩子终究是流着齐王的血脉,还请姑娘谅解,将孩子交给我们。”那人轻车熟路地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胡慕笙瞪大了双眼。救命恩人?允来的孩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是谁同你们这样说的?我与徐觉清是拜过堂的夫妻!” “大胆,齐王的名字也是你一介小小的民妇可以提的?快将孩子交出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呵斥道。 一旁的司徒靖于心不忍,便蹲下身耐心地劝道,“姑娘,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对于孩子来说,在齐王那里可以得到更好的招抚,总好过在司徒府躲一辈子。” 司徒靖的确明事理,胡慕笙是徐觉清安排来躲避的,太后也要拿捏住这个人,所以他才收留了她和她的孩子。 齐王是太后的孩子,这徐衡就是太后的孙子,在宫中自然会得到更好的照顾,而她也不必再忧心太后会对她出手,两全其美。只是他又何尝不知,要母亲主动离开自己的孩子有多难。 “姑娘,凡事要往好了想,你们母子二人日后定会有团圆之时。”司徒靖又如此劝道。 司徒靖说的有道理,若是继续跟着自己,衡儿一定会有危险,他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肯定不会薄待他的。胡慕笙犹豫地看着徐衡哭花的脸颊,心疼不已。 可她终究需要作出决定。 于情,不忍,于理,又不能不忍。 最终,她狠了狠心,将徐衡推了出去。 “娘!你为什么要离开衡儿啊,娘——” 卫兵们很快就将徐衡带走了,哭喊声也逐渐远去,最后连一丝一毫都听不到了。 是梦,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她就能解脱了。 胡慕笙只能用这样的话来骗自己。她双目失神,身体僵直着从地上站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司徒靖眼看着胡慕笙路都要走不稳了,赶忙上前搀扶。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为什么连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暂居此处的房屋主人对自己都这么好呢? 胡慕笙努力挤出一个正常一点的笑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司徒靖的搀扶。 “司徒大人,民女想单独待一会,还望司徒大人成全。” 司徒靖闻言,收回了双手。 她就这样晃悠着走回了那间漆黑的屋子里,关上门,将明媚的阳光一丝不漏地隔绝在外。 三十一、梦蝶现身 司徒慕回来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往常,只要他回来,徐衡就会出来迎接,可现在…… 还是把孩子带走了么? 笙笙! 司徒慕冲向胡慕笙的房间。这一次,他没有问,直接闯了进去。 胡慕笙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躺在地上。 他停住脚步,轻轻将身后的门关上了。她竟然遮住所有的缝隙不让光透进来,竟然将自己困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房间里。 他抬脚,想走过去安慰她,可是下一秒就被定住了。 “别过来。”胡慕笙的声音异常平静。 是定身术?胡慕笙怎么会术法?难道她在幻若之境内不仅仅是个普通的人类? 许久没听见脚步声,胡慕笙偷偷抬眼,司徒慕竟然就这样抬着一只脚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也没想到因为心烦在心里默念的一句定身咒竟然生效了,这还是谛听闲来无事时教她的。 她可以在梦境中使用法术么?那这就好办了。胡慕笙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匆匆跑了出去。 司徒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跑过,却无法阻止。他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一旦失败,幻若之境会将她吞噬掉的! 怎么办?他偏偏还解不开这定身术。 正当他急得焦头烂额之时,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他警觉地问。 红衣女子笑笑,“我是那个灵魂的朋友,她无意中陷入了幻若之境中,我要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司徒慕打量起红衣女子来。她的周身围绕着三两只从未见过的血红色的蝴蝶,艳红色的衣服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发亮。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片未知的世界,神秘而又深邃。 “你是笙笙的朋友?我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他的戒备没有因为女子的貌美而放下一丝一毫。 红衣女子摇摇头,“我是百味的朋友。” “百味?那是谁?” “就是你口中的笙笙,胡慕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因为一些意外,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现在以胡慕笙的身份活着。” 这话说得司徒慕是越来越糊涂了。百味到底是谁?胡慕笙难道不是狐梦生吗? 她挥了挥手,很轻易地就将司徒慕身上的定身术解开了。 这个女人,能在幻若之境中行动自如,到底是什么身份? 红衣女子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是你们那个神灵给了我自由行动的权力。” “哪个神灵?源神百目蛛?” “没错,正是他。” 司徒慕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可是至高无上的源神啊!竟然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境地内随意走动? 梦蝶的确见过百目蛛了。 在百味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进入了百味的梦境,无意间闯入了幻若之境。 “你是谁?”一个十分慵懒的声音问道。 梦蝶找不出声音的来源,只觉得这个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身为幻境之妖的她知道,自己这是跌入哪个幻境了。 “梦蝶,幻境之妖梦蝶。”梦蝶毫无保留地自报了家门。 “哦?幻境之妖?”那声音停顿了片刻,梦蝶猜是声音的主人在打量她,“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她也不遮掩。 四周的浓雾渐渐散去,一个袒露着胸膛的男人从雾中走开。 “真是稀奇,我最多也就见过过去的人与未来的人在幻若之境中相遇,却从未见过从别的世界来的人,你是头一个。”男人的眼中透露着惊喜与惊讶。 “梦蝶已自报家门,不知阁下是……” “百目蛛,源神百目蛛,你也可以叫我……”男人认真地想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烬墓。不好意思,已经万万年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要记起来还真是有点困难。”他抱歉地笑了笑。 “哦对了,一般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看在咱们两个蛮投缘的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男人突然靠近,将食指压在了梦蝶的唇上,低声说道。 梦蝶点头。 聊了几日,两个人逐渐熟络起来,因都与幻境有关,所以他们的共同话题也比较多。 百目蛛也知道了百味的事,同梦蝶一起暗中观察着他们。 就在百味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时,原本应该还有几百年才到的天雷劫突然提前了。 就在那天雷冲破了涂慕之设下的屏障后直直冲向百味时,时间静止了,整座涂山都陷入了幻若之境中。 也就是说,在天雷劫劈向他们却又未劈到之时,现实的时间就停止了,再之后的事,对于他们来说的便都是虚假的。 可对于幻若之境来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无法被抹杀的。 原本一开始,梦蝶丝毫不担心,因为百味毕竟是能走出自己设置的幻境的人,可是越到后来她越担心,因为这幻境十分诡谲。 诡谲到什么程度呢?就连活了万万年的烬墓都从未见过。 烬墓看出了梦蝶的焦急。“你想帮她吗?” “想。” “我可以给予你在幻若之境中自由行动的权力,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若是不慎落入缝隙之中,怕是连我也救不了你了。毕竟我也不是这幻若之境真正的主人。” 就这样,梦蝶有了能帮助百味的机会。 “具体的你无需得知,快去救百味吧,现在只有你能救得了她。” 百味不能冒然插手百味的梦境,不然其中的人都可能陷入危险。 司徒慕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追了出去。那个女人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世界都崩塌了,他也要守护好他的笙笙。 也无论那女人说怎样莫名其妙的话,笙笙就是那个笙笙,独一无二的笙笙。她才不是什么百味,也不是什么涂笙笙,更不是什么狐梦生。而他,此刻也仅仅是作为司徒慕活着。 既然是在幻若之境中,那便抛弃过去的一切,让他们重新开始。 看着司徒慕渐行渐远的身影,梦蝶的心放下了些。 百味,你一定要从中走出来。 三十二、幻境坍塌 胡慕笙跑到了宫门口,一个定身咒就定住了守在门口的守卫。 他们所在的幻若之境,是由历劫时不二尘所构造出来的。在不二尘的构造中,这个世界是个凡人的世界,是不允许存在法力的。 每一个幻境中都可以有其他人参与,这是总的幻若之境的规则。参与其中的人,又必须遵守每一个小的幻境的规则,而胡慕笙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破坏规则。 一旦达到极限,幻若之境就会吞噬掉破坏规则的人——除非幻境的制造者改变规则。 所有试图接近胡慕笙的人都被定住了,她毫无阻碍地在宫中穿行。 可是整个宫城那么大,她应该去哪里找徐觉清呢? 既然可以使用定身咒,那么她一定可以使用别的法术。胡慕笙尝试着使用狐族特有的迷魂术,从一个侍卫口中问出了徐觉清的所在。 “嘭”的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了,徐觉清抬头,在看清来人后手中的笔一个没拿稳,掉了。 墨汁在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笙笙……” 胡慕笙是狂奔过来的,她大口喘着气。待气息喘匀后,她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只要这第一步迈出了,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仿佛有千斤重的脚抬起,跨过门槛,落在前方。她一步一步向徐觉清走去。 见到了又怎样?质问他为何要抛弃自己?质问他为何说是为了报恩才允了她一个孩子? 每迈出一步,胡慕笙都在这样问自己。 从门口到案前,她走了整整十三步。 胡慕笙站在案前,眼神中满是哀怨,她的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还是徐觉清先收回了目光中复杂情绪,冷冷地问她,“你来做什么?” 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了,她会看不出他细微的表情么?他定是有苦衷的,即便她想好了应该问什么,他也不会认真回答的。 所以她对他,也使用了迷魂术。 “觉清,你……还爱我吗?” “爱。”徐觉清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你为何要抛下我?” “是太后,用你的性命威胁,逼我娶殷兰夕。” 原来这便是实情。胡慕笙看着他只能藉由迷魂术才能对她敞开心扉的样子,心疼极了。她一挥手解开了迷魂术。 被迷魂术控制的人是不知道被控制期间发生了什么的,所以徐觉清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就是单纯来看看你。”胡慕笙故作轻松地笑笑。 正如胡慕笙能看出徐觉清的细微表情,徐觉清也能听出胡慕笙的隐藏情绪。 对了,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等徐觉清发问,胡慕笙就又对他施了定身咒,同时也封住了他的语言能力。 她转身,倚靠着桌子,望着门外的风景。 入秋了,家中的桂花也应该要开了吧? 这小小的院落,除了落叶就是黄叶,看不到任何生机。 这只是觉清的暂居之所吧?等他与殷兰夕完婚,便会另造一座齐王府?不知道新家会不会也种些桃树杏树桂树梅树,他还会不会种些不喜欢的荷花却只是为了吃莲藕和莲子。 一阵风吹过,又有些落叶投入了冰冷地面的怀抱。 想了些有的没的,胡慕笙才开口:“你知道吗,我本是来报恩的。 “在你还是那个和尚的时候,你救下了身为狐狸的我。我便想,我之所以会梦到你,就是为了报恩吧? “这场报恩的梦何时才能结束呢?是我自己认为恩情太重,十几年的相伴都报不完吗? “可是无论报完与否,我都要结束这场梦了。 “我很感谢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也很感谢你让我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跟现在相比,我竟然觉得阿白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点也不过分,我根本不恨他。 “可是我为什么会恨你呢?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啊。 “你曾经跟我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太过疯魔了,才会将梦境当做现实来过。 “所以,我决定结束这个梦境,结束这个错误的开始。” 胡慕笙自顾自地说着,也任由自己的眼泪自顾自地流着,反正她现在背对着徐觉清,只需要控制好声音不让它颤抖就好。 徐觉清听着她的话,一头雾水,可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胡慕笙不知道的是,这个不是梦,而是幻境,而且是不二尘的幻境。她违背了规则,幻境的裂缝越来越大,很快便会将她吞噬。 司徒慕终于赶来了。 “笙笙!” 他能看见,胡慕笙的背后,梦境的缝隙犹如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她整个吞掉,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发觉。 他应该怎么救她? “司徒慕?”对于他的到来,胡慕笙很惊讶。他不是被她给定住了么?在梦里定身术只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么? 她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虽然自己的狼狈早已被他悉数看去。 “也罢,你来了也好,虽然你也是梦中的人,但是看在我为了找一个依靠而幻想出你来,我也理应告诉你的。我打算结束这个梦境了。” 缝隙继续扩张着,可司徒慕一动也不能动。该死的,她竟然又施了定身咒,这一次还封了他语言能力。 “只是……梦醒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徐衡了。”胡慕笙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闭上双眼,在内心呼唤着那串佛珠。既然已经是她的法器了,那便一定会回应她的呼唤吧。 被遗落到不知何地的佛珠感受到主人的响应,全身泛起了微弱的金光。 “炽空,我这就来找你。”那佛珠说道。 胡慕笙感觉手中一沉,睁开眼,佛珠果然就静静地挂在自己的手上。 “炽空。”那佛珠用不二尘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她苦涩一笑,“带我出去好吗?” “好。” 缝隙终于张到了最大,它向前一扑,眼看着胡慕笙就要被完全地吞入其中,那佛珠泛起的金光却突然将她包围,眨眼间她就消失不见了。 幻境就要坍塌了。 还好,还好胡慕笙她逃了出去。被定住了无法脱身的司徒慕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三十三、重回幻境 这一次醒来时,依旧是黑天。按照以前的经验,在梦中待了那么久,现实中大概已经过了八天了。 狐梦生揉了揉僵直了八天的身体。 八天了,他们不可能没发现自己,只能证明他们根本不想理会自己。 她仰头望天,“阿白啊,难道我们只有在梦里才能正常地见面么?” 叹息归叹息,她还是很庆幸自己可以从梦境中出来的。 狐梦生低头看着脖子上挂着的佛珠,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最大的那颗,试探性地叫了声:“不二尘?”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但那佛珠竟然真的说话了,“我在。” 狐梦生静默了一瞬,“你一个佛珠怎么还能成精?” 佛珠无语,“首先,物品也是可以修炼的,不过更多的是机缘巧合,其次,我不是佛珠成精,我是不二尘的一部分,附到了这串佛珠上而已。” “你说你是不二尘?”狐梦生怪叫道,“可是不二尘不是……” “是,不二尘的确是地藏的历劫之世,这一点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可是,我们又是不同的存在,你应该能感觉得到的。” 这么一说,狐梦生真的是举双手赞同。她也总觉得历劫之后的地藏变了样,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不二尘了。 “可是,你说你是不二尘的一部分,那现在的地藏……”岂不是不完整? “是的,现如今的地藏,缺失了两魄,一魄就是我,另一魄,则是那个梦境中的徐觉清。” 她皱眉,“你说,徐觉清其实不是幻想出来的人,而是地藏的一魄?” “没错,那个不是梦境,而是幻若之境,不二尘的幻若之境。” 那时,虽然谛听硬闯幻若之境,将地藏带了出来,但身为不二尘的他始终是被幻境所牵绊,有一魄执着地留在了其中,经历着无数次轮回,无数次分分合合。 无奈的是,每一次,他们都不能走到最后。 是命么?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那个原来是不二尘的幻境?狐梦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问它,“你可是能识别现实与幻境?” “是。” “你见到那个叫司徒慕的了?” “见到了。”佛珠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主动回答了,“他不是幻境中的人,他是现实世界的人。” 所以,他其实真的是……涂慕之?狐梦生疯了一般跑向涂慕之的洞府。 还未到洞口,狐梦生就看见了五姐涂芊芊。原来五姐回来了。 “五……”话刚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被驱逐出涂山了,再叫五姐不太合适,于是连忙改了口,“芊芊姐,涂慕之他是出什么事了么?” 涂芊芊脸上的焦急,想让她忽略都难,一定是涂慕之出事了。 “是啊。”涂芊芊赶忙牵着她的手往洞府里走,“我们能感觉到你在涂山之内,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请你一定要救救三哥,他又陷入幻若之境了。” 她就在神社那里啊,他们怎么会寻不到?不过这已经不要紧的,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救涂慕之。 狐梦生匆匆跟着涂芊芊走到了洞府中。 涂家所有人都在。 涂成意,涂逢之,白凛,涂簌簌,涂悠悠,涂芊芊。 “笙笙!”涂逢之似乎是看见了希望一般,赶忙将狐梦生拽了过来,“你快救救他!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幻若之境了,再多一天他都会被永远困在其中。” 由于心急,涂逢之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捏得狐梦生手腕生疼,可是她没有说。 涂成意也期待地看着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她。 他们当然进不去,因为涂慕之这一次陷入的是不二尘的幻境。 “你有办法再一次进去吗?”狐梦生问脖子上的那一串佛珠。 “你费尽力气才从中逃出,如今还想再进去吗?”佛珠问她。 狐梦生没有犹豫,“想。” “好,只要我在你身边,只要你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出来。” 佛珠说着,周身泛起了金光,狐梦生便在金光的笼罩之下又一次踏入了幻若之境。 她看得出来,涂成意的目光中也带着歉意,是抱歉自己为了亲生儿子而舍弃了她么?还是抱歉他的儿子杀害了她的亲生父母? 还是应该像在幻若之境中那样,有正正经经的开始,就要有正正经经地结束,等出来,她一定要同涂家的所有人做一个正式的道别,不再留下任何遗憾。 狐梦生闭上双眼,任由金色的冰冷的光将她的魂魄与身体剥离,再强硬地塞到幻若之境中去。 本来司徒慕以为自己会命丧幻若之境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幻境的主人,也就是徐觉清,竟然为了胡慕笙改变了幻境的规则。 徐觉清找回了应有的记忆,他看着正在破碎着的幻境,凄冷一笑。 “这一次,我还是伤了她么?” “徐觉清。”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一个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徐觉清皱眉。这本应该是他的幻境,除了炽空以外,怎会有旁人进来? 看来地藏说的没错,现在的不二尘还不认识自己。司徒慕耸耸肩,“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很快,我们便会葬身于幻境之中。” 幻境在坍塌,是因为炽空不知为何突然可以使用法力了吗?深陷幻若之境这么多年,不二尘对于它也算是了解了一些。 当初这个幻境在设立时,是不允许法力存在的,只要他改变这个规则,幻境就不会坍塌,只不过改变规则的代价极大—— 被会被永远地困在其中,困在轮回之中。 但是徐觉清还是选择如此。 被永远困在其中又如何?回到了现实,他无法同胡慕笙长相厮守,倒不如在这幻境中,困上永生永世。 他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改变了这个幻境的规则。也正是因此,后来谛听来救他时,他才无法完全脱身,只能割下一魄在幻境中轮回。 司徒慕也得以捡回一条命。不过他算了算,即便没有命丧此刻,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只要在幻若之境中待了超过十日,他便会被彻底困住。 三十四、吻 狐梦生回到幻境中时,已经是春天了。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混乱了。 街上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心急的草也已经冒出了大半。可惜了,今年没有吃到糖葫芦。狐梦生一边走一边惋惜。 她现在应该去找司徒慕,可是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府宅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走。 拐了几个弯,她突然看见了一家挂着刻有“齐王府”匾额的府邸。 齐王府。 徐觉清的新家。和殷兰夕的。 她站在府邸门口愣愣地看了半天,直到大门有被打开的迹象才匆匆逃走。 不知道距离那天过去了多久,还是不要碰见的比较好。 狐梦生没有使用迷魂术,而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京城逛了个遍,最终找到了司徒府。 以前她和徐觉清住在城南,她的活动区域也基本上就在南边那一片,而司徒家在城北,刚刚好相反。 她伸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一位老翁,狐梦生隐约记得他是司徒家的管家。 “胡小姐?”他看着狐梦生惊奇地叫出了声,“竟然真的是您?快快请进,司徒大人在等您。” 这什么情况?司徒靖怎么知道她会来?狐梦生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进了门,随管家的指引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内,一个人正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狐梦生虽然看不见那人的正脸,但是只一个背影,她就知道这人是涂慕之。 原来管家口中的司徒大人是司徒慕。 管家默默地退了下去。 “司徒慕。”她十分肯定地叫着他的名字。 男人转身,“笙笙,我终于等到你了。” 司徒慕的下巴上,竟然蓄起了小胡子,狐梦生看到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白,你怎么会这么老——成。” 她本来想说“老”,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改成了“老成”。 “我等了你七年。”司徒慕欣喜地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竟然已经过去七年了吗?狐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回抱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狐梦生好奇地问。 “这个是地藏的幻境,我去问他了,他说你还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你去问他了?” “嗯。” 他都知道了啊,不论是她口中的“不二尘”就是地藏,还是在幻境中她与地藏曾经相爱。 “哎对了,你怎么会进来?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没办法出去吗?”狐梦生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抱了好一会,司徒慕终于舍得松开了。他习惯性地揉了揉狐梦生的头。 “许是因为上一次经历过幻境,所以一不小心在梦中迷失了道路,不慎掉入了地藏的幻境吧。 “我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救你。 “本来一开始总是会被莫名其妙地从幻境中挤出去,可是后来就不会发生这种现象了,可我自己也出不去。” 司徒慕一个一个回答着狐梦生的问题。 “你都不知道,现实世界中已经过去九天了,再拖下去你真的会被彻底困在这里的。” “才九天吗?我以为早就过了时间出不去了。”司徒慕故作轻松道。 “你家里人都要担心死了,我进来就是为了将你带出去,我们……” 狐梦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慕打断了,“你就不担心我么?” 狐梦生想都没想就答道:“不担心我为什么要来救你?” 司徒慕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呐,笙笙,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下去吧,我继续做我的司徒慕,你继续做你的胡慕笙。” 只要他还是司徒慕,她还是胡慕笙,他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恩怨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狐梦生瞪大了双眼,“涂慕之,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竟然想要在这里生活?” “在这里生活不好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司徒家现在已经是朝中势力最大的家族了。”司徒慕骄傲地挥袖,仿佛现在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一般。 的确,看司徒慕一身华丽的衣服,司徒家的确今时不同往日了。 司徒靖主家时,全府上下奉行勤俭之风,平日里无一人穿华服,无一人戴贵珠,府中的装饰大多是圣上恩赐的,华贵的是不少,但同时廉价的也不少。怎么轮到司徒慕主家时,风气都变了呢? 司徒慕的眼中,已经满是对这个世界的餍足,这七年,他已经迷失了自我么? “阿白,你清醒一点,这里是幻境,不是现实!” “是,对于现实世界来说,的确是虚假的,可是对于幻若之境来说,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你难道能否定你爱徐觉清吗?”司徒慕说这些话时有些生气。 胡慕笙爱徐觉清,这也是事实,是他无法忽略的事实。 “既然你能在幻境中爱上他,为什么就不肯在幻境中尝试着爱上我呢?”说到这里,司徒慕的目光黯淡下来, 原本在司徒慕提起徐觉清时,一股火突然窜了上来,可当她听到下一句话时,突然有些心酸。 在遇见徐觉清之前,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好不容易懂得了,又被伤得痛彻心扉。她知道徐觉清是迫不得已才伤了她,可她却是主动选择伤了司徒慕。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强求不来。 司徒慕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告诉我,胡慕笙真的爱徐觉清吗?又或者说,狐梦生真的爱地藏吗?” 司徒慕的目光太过炽热,狐梦生下意识撇开了目光。 司徒慕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直视自己。他继续逼问道:“你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狐梦生还来不及回答,嘴就被堵上了。 司徒慕是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狐梦生平生第一次被吻。 她虽然已经同徐觉清走过了十年的光阴,他们之间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但是她每一次进入幻境之时,都完美地错过了关键时刻,所以可以说,除了搂搂抱抱,她与徐觉清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了。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么? 三十五、最后的报恩 司徒慕吻得很认真。他将自己的心意完全融入到这个吻之中。 狐梦生只觉得这个吻很轻很温柔,也很熟悉,熟悉到此刻她的眼泪竟不由自主地落下。 有人,也曾这样吻过她? 她平生很少哭,但是最近却哭得特别频繁:在得知涂慕之杀了自己父母时,她哭了;在自己被遗忘在牢狱中受尽折磨时,她哭了;在徐觉清抛弃自己时,她哭了;在自己的孩子被夺走时,她哭了。 怎么现在被亲了她也哭了? 好悲伤的感觉,悲伤到她已经忘记将他推开了。 一吻过后,狐梦生愣愣地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可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也记不起究竟是谁了。 “傻瓜。”司徒慕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一次将她拥入怀中,“哭什么?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所以,留下来吧。” 最后一句话,让狐梦生从朦胧的悲伤感中回过神来。 “不可以,我们不应该活在幻境中。”她推开司徒慕,十分坚定地说。 “为什么不可以?是因为……徐觉清么?因为有他在这个世界里,所以你感觉很痛苦?” 司徒慕说的她无法反驳,但是她很清楚,这不是主要原因。 “阿白,我在幻境中生活了十年,我承认我的确曾经想过永远生活在这里。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徐觉清呢,是他让我断绝了这种想法。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轨迹,我们不属于幻境,所以在幻境中我们无法得到我们真正想要的。 “同样,幻境中的人也只属于幻境,他们没办法来到现实,即便是真的有天大的神通出来了,他们同我们一样,不会幸福的。” 这一点,狐梦生也是想了好久才想明白。 无论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他们都是那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假如他们互换了,蝴蝶将会是不快乐的蝴蝶,庄周也将会是不快乐的庄周。 “所以,阿白,我们一起回去吧,纵使前方有无数的困难等待着我们,可那才是我们的世界。”狐梦生拉着他的衣袖,耐心地劝解着。 司徒慕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终于是放弃了想要自此生活在这里的想法。 他擦了擦狐梦生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都听你的,我们回去吧。” 看司徒慕终于想明白了,狐梦生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等回到现实世界,她也必须要直面她过去曾逃避的事:她父母的死因。问清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离开涂山,继续流浪。哦,对了,流浪之前,也一定要去同地藏好好道别。 “把手伸出来。” 司徒慕乖乖照做了。 狐梦生把从脖子上摘下的佛珠放到了司徒慕手中,然后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不二尘,请带他出去。 那佛珠也在她内心回应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我一定要将地藏的那一魄给解救出来。 ——那你保重,另一个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 佛珠发出的金光慢慢将司徒慕包裹在其中,司徒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要行动已经来不及了。 狐梦生放开了他的手,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被带了出来。 涂慕之醒来时,家人都围在他的身边。 “三哥,你可吓死我了!”同涂慕之最亲近的涂芊芊最先扑了过去。 涂慕之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他身边躺着的,正是狐梦生。 “是啊,你可担心死我们了,”老二涂簌簌也如此说到。 涂悠悠站在涂簌簌的身后,偷偷看着狐梦生。同样关注着狐梦生状况的,还有涂成意和涂逢之。 狐梦生没有醒来。 涂慕之静静地看着狐梦生的睡颜,一言不发。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不说话了,就连扑在他怀里的涂芊芊也不闹腾了。 盯着狐梦生看了好久,涂慕之才对他们说:“九天,九天一过,我就去找她。” 涂慕之当然知道狐梦生要做什么。 地藏曾同他说过,他的一魄附在佛珠上,一魄困在幻境中,而且照他所说的来看,目前幻境中存在的还是他的本体,没过多久,谛听就会进来将他救走,再之后,就是那一魄被留在幻境中。 她应该不知,那一魄被留在幻境中,是作为改变幻境规则的代价,她是救不出那一魄的。 涂慕之大抵能猜到,她冒险要救出那一魄,一半是因为感情,一半是因为恩情,所以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不如到时间了他去接她。 等将她接出来了,一定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是以兄妹的名义,而是以夫妻的名义。 听到自己儿子如此说,涂成意知道,他们的劫还是来了,无论如何阻拦,都来了。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地度过劫难。 “慕之啊,你……”涂成意刚想说自己可以帮他,话却被白凛打断了。 “不如我去吧。”白凛自告奋勇。“我去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化解他们的劫难,不是么,父王?” 涂成意没想到白凛会突然提到那件事,“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是的,不过,白凛还有一事不知,还望父王告知。” 由于涂慕之离开了,这个幻境便发生了些变化。 胡慕笙变成了司徒慕的妻子,司徒家变成了武将世家,司徒慕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旁人都道,司徒夫人是个无情之人,自己的夫君死了,竟然没掉一滴泪。 她当然不会难过,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因为涂慕之脱离了这苦海。她现在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等着谛听进来救走不二尘,然后她就可以将被留下来的那一魄救出去。 将这两魄完完整整地归还给地藏,她就真的再不欠他什么了。 与此同时,在这个不二尘缔造的幻境之外,梦蝶正与幻若之境真正的主人对峙。 这个真正的主人,是世界之源,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正它缔造出了源神。 “渺小的生灵啊,竟妄想改变幻若之境的规则?” 三十六、亏欠 涂成意万万没想到白凛竟然知道当年的事,他原以为那件事会被尘封在自己的心里,再无人知晓。 “父王。”白凛屈膝,恭敬地问道,“请恕白凛冒昧。母后她,怎知自己一定会被邪气侵蚀?她已升为上神,只是把未成形的邪气关进幻若之境中,理应不会出现问题。” 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邪气侵蚀,不然也不会冒风险回青丘拜托狐景逸夫妇。这一点,是白凛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 狐未离是白凛的恩师,她的法术都是狐未离教授的,最初认识涂逢之,也只为了了解狐未离的情况。只是在好久之前,白凛就独自外出闯荡去了,涂家并不知道狐未离还有她这么个徒弟。 涂成意神色复杂地看着白凛。他隐藏真相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想让恩怨在自己这一代了断。可是眼下,再隐瞒下去未必是好事。 他默默思索着,该从何说起。 “未离她,是在幻若之境中预见了未来。”涂成意还是说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在幻若之境中,狐未离看见了未来。她还见到了传说中的源神百目蛛,如世人所传的那样,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你竟然看到了这样的未来。”百目蛛很是惊讶。她以为只有自己能看得到。 “这样的未来,真的会发生吗?”涂未离看着满世界的生灵涂炭,无法相信。真的是满世界,就连涂山也难逃一劫。 既然她能看见,那么她就是命定之人吗?百目蛛打量着眼前的狐妖,眼珠转了转。 涂山是幻若之境的入口,所有要嫁到涂家的外族人,都需要得到百目蛛的认可,狐未离嫁过来时也一样。 “狐未离,”百目蛛叫着狐妖的名字,“你想拯救这个世界吗?” 狐未离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 “是的,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狐未离的目光十分坚定。 看来当初她没有看错,狐未离是值得托付的人。 百目蛛虽然生活在幻若之境中,也总是能看到现实世界的未来,但是她无法将看到的告诉别人并寻求他人的帮助,她自己也不能出手。一旦她改变了现实,那么未来将会发生无法预见且无法改变的灾难。 这一次,既然狐未离看见了,那就有改变的机会了。 百目蛛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灾难的源头,是世间的至邪之物。第一任天神,行使了禁忌之术,那至邪之物便产生于此。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至邪之物只有第一任天神才可以对付,但是距离他回归还有一定的时间。如果能将它困在幻若之境中,便能抑制它的生长。 “可它的气息与妖道类似,你无法从根本上压制它,除非你改修仙道。” 神也是会死的,他们死后不像凡人一样,可以入轮回,他们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真正的魂飞魄散。作为资力最老的神之一,第一任天神理应早就灰飞烟灭了,为何还会回归?是禁忌之术的缘故吗?狐未离暗自猜测着。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她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狐未离马上就要修到魔神之位了,可她还是决定半路改修仙道,而且一定要尽快修到上神之位。 青丘之人讨厌修仙道,所以自己会被同族的人讨厌吧?不,不只是讨厌,如果真能成功修成上神,恐怕自己会被剥夺狐姓。不过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狐未离一口应了下来。 “你只有七十年的时间,我有一方法助你尽快修成上神,只是副作用比较大。” “无妨,源神大人尽管说,狐未离一定会守护好涂山。” 百目蛛给出的方法,也是会产生邪气的。邪气一旦生成,无法消除,而且与施术人合为一体,无法分离。 但是为了保护涂山,保护自己爱的人,她必须如此做。 从幻若之境中出来后,狐未离将一切同涂成意说了。涂成意不同意,甚至想代替狐未离,可是她说,他是涂山的主人,涂族的族长,是要守护幻若之境大门的人,他一定不能牺牲。 狐未离不肯做丝毫的退让,一意孤行地按照百目蛛的方法来修炼,短短六十年,她就修成了上神之位。 果不其然,青丘剥离了她的狐姓,又将她永久逐出了青丘。 在去寻找邪气之前,狐未离偷偷去青丘找了狐景逸夫妇。他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除了他们,别的人她都信不过。 她拜托他们,在自己将邪气关入幻若之境后,将她封印起来。 可狐未离没想到的是,在将邪气锁到匣子的时候,它趁机钻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同化了她体内的邪气,也同她连为一体了。 邪气无法分离,无法消除。狐未离努力压抑着体内的邪气,将装有邪气的匣子成功地送入了幻若之境。 狐景逸夫妇赶到时,眼见事已至此,也只能选择联手杀了她。 以上便是全部的事实。 “未离使用了禁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对我们涂家的影响不好,所以我选择将这件事彻底隐瞒下来。景逸和阿瑜也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涂成意看着狐梦生叹着气。 是他们涂家对不起狐梦生。 涂慕之知道真相后,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错事了。他愣愣地看着狐梦生,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的想法。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白凛内心无法确定是否是恨的感情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身为涂未离的孩子,原本母亲应该是保护世界的大英雄,却无缘无故被杀,换做是她,她也会恨到想要杀了狐景逸夫妇。 谁都没有错,结果却都犯了错。 白凛直视着愧疚无比的涂慕之,“我去将狐梦生带出来,之后,你们的恩怨就得由你们自己解决了。” 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涂慕之也这么觉得,因为如果再一次让他进去那个幻境,恐怕说什么他都不会想再出来了。 也好,让他们将一切都说清楚,他欠她的,也要用一生来偿还。 “好。”涂慕之苦笑着说道。 三十七、地藏走出幻境 胡慕笙不知道现实世界中过去了多久,她只是耐心地等着,等着谛听进来将地藏救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胡慕笙终于等来了那一天。 为了避开徐觉清,她草草为司徒家选了个家主就躲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子居住。 她看天生异象,便有感觉谛听就要来了。胡慕笙带了些盘缠,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到了京城。 京城最近人心惶惶,都传言齐王爷要夺取皇位,皇上就将齐王请入宫中,日夜监视。 她想同人打听些什么,可大家都不敢多嘴,看着她的眼神也像是看怪物一样。 胡慕笙利用隐身术潜入了皇宫中,又似上次一般用迷魂术问出了徐觉清的下落。 她悄悄进入了徐觉清所在的房间,仗着隐身术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一切。 这么多年,徐觉清也老了。他俊俏的面庞上爬上了岁月的痕迹。只是那骨子里的儒雅劲依旧没有褪去,放在同龄人之中,他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幻境中的时光也是时光,她对他的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都慢慢被磨平了。只有报恩这件事,她依旧记得,丝毫没有被忘却。 觉清,很快,你就会解脱了,谛听会将你救出,而我,则会补全你的魂魄。 徐觉清此时正在读书。一阵风吹过,穿过未关的窗户,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他起身将窗户关上,又重新点燃了蜡烛。 屋外狂风大作,门窗都被刮得咯吱作响。一场暴雨即将来临了吗?徐觉清皱着眉看了看窗外的漆黑一片,心中如此想道。 胡慕笙能感觉得到,这个幻境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马上,这个幻境就要结束了,那么多年的虚幻经历也即将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曾发生过什么。 徐觉清,她曾深深爱过的人啊。胡慕笙此刻好想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五官深深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等出去了,就再没机会见面了。地藏应该早就认出了自己,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她不能。 幻境中的事,于现实世界来说是虚幻的,可于她来说,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她既已决定面对一切现实,不再逃避,就必须连她与徐觉清之间的事一同承认。 原本漆黑的天空突然露出一抹亮光。应该是谛听来了。 胡慕笙突然意识到,幻境是真的真的要结束了。她解除了隐身术,凭空出现在了徐觉清面前。 自从徐觉清改变了这个幻境的规则后,一切都改变了。 胡慕笙自始至终都没有同徐觉清成过婚。他和胡慕笙还有司徒慕三人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原本他们二人是自小定了娃娃亲的,可是徐觉清被爱慕自己的殷兰夕算计,“夺取”了殷兰夕的清白,他与胡慕笙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司徒慕和胡慕笙成婚了。司徒靖死后,司徒慕主家,后司徒慕被人暗算,战死沙场,胡慕笙就失踪了。寻找多年未果,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所以,徐觉清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她。 年少时的喜欢,他从未忘却。那感情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徐觉清虽与殷兰夕成婚,却从未碰过她,这么多年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倒是收养了个男孩,起名徐衡。 胡慕笙的凭空出现,让徐觉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笙笙。”他轻声叫着那个名字。自他“背叛”了她之后,她就不允许他再叫她笙笙了。可既然是幻觉,这样叫又有何妨? 胡慕笙颤抖着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向他的脸庞靠近。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皮肤。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真实的触碰感让徐觉清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你真的是笙笙?”他的脸上带上了些喜悦与不可思议。 胡慕笙点点头。 “我寻了你这么多年都没寻到你,我以为你……”徐觉清哽咽了。他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那个自己最爱的人。 在现在徐觉清的记忆中,有的只是年少的相伴,可在胡慕笙的记忆中,有的却是长达十年的相互照顾。 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记忆,可他们此刻又都拥有着相同的感情。 难以言表的感情。 胡慕笙就像刚才想的那样,轻抚着徐觉清的脸颊。每一道纹路,每一寸皮肤,都在她的指腹上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触及眼角时,她轻轻擦去了泪痕。 徐觉清突然觉得,他们不像是年少时就分别的人,反而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她的手背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痕,徐觉清不知道,这是在牢狱之中那一千零七道鞭打中的一道留下的。 他看着那道伤疤,丑陋地留在那双曾经所有人都很羡慕的白皙的手上。因为多年乡下的生活,原本细嫩的手也添了粗糙,在他的脸上划过,留下了真切的摩擦感。 这么多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天空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裂缝中刺目的白光也越来越多地倾泻进了幻境中。 “觉清。”胡慕笙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马上,我们就会分别了,彻底的分别。我不希望你记得我,我只希望你能忘记我。” 徐觉清的目光中染上了一丝慌张,“笙笙你在说什么?这一次我不许你离开!”他捉住了胡慕笙的手腕,死死地握着,不肯松开丝毫。 谛听已经进入到幻境中了。 胡慕笙慌忙挣开他的手,慌忙转身离去。 “笙笙——” 身后,是他声嘶力竭的呼喊。 胡慕笙就躲在不远处,看着谛听闯到徐觉清的身边,然后将曾经的记忆还给了他。 他变回了地藏,回身看了看胡慕笙的藏身之处,终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毅然决然地同谛听走出了幻境。 就在进入天空那个巨大的缝隙之时,一缕魂魄没能成功走出,被留了下来。 只要这缕魂魄还在幻境之中,幻境就不会消失。但是因为这一改变,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那缕魂魄成为了徐觉清,胡慕笙还是胡慕笙,司徒慕却不是那个司徒慕了。 三十八、白凛进入幻若之境 现实世界的第九天,白凛准备进入幻境中将狐梦生救出。 由于这个幻境是不二尘的,不二尘是过去存在的人,所以她只能从幻若之境的大门进入。 因为同样得到了百目蛛的认可,所以白凛自己也是可以抵达神社的。她也可以自己打开幻若之境的大门,所以当涂逢之说要送她的时候,她拒绝了了。 “放心,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不要忘记,我比你大了整整三百岁。”白凛拍了拍涂逢之的肩膀,“这多出来的三百年可不是白活的。” 涂逢之脸色一沉,“你又拿年纪说事,不过三百年而已。” “你看看你,又是这幅死样子。”白凛亲昵地揪了揪他的脸,“叫你平日里多笑笑你也不听,唉。” 涂逢之觉得自己丈夫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于是拍开了白凛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了她一口,“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要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来看待,偶尔也多依靠一下我。” 不得不说,虽然涂逢之刻板严肃又无趣,但是有时候他说的话还是蛮戳她心窝子的。 “好啦,我先走了,乖乖在这里等我,尤其是要看好慕之和芊芊。” “我会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白凛独自走入了森林中。 她的师父,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样的决定呢?以自己一条命换回大部分人的性命,即便是白凛,她亲眼见到那样的未来,也无法做出同样的决定。 短短六十年就修成了上神,她的师父究竟经历了多么痛苦的修炼过程? 她不敢想象。 景逸叔叔与瑜阿姨也是非常好的人,他们生前对她十分照顾。 所以,无论是哪方面的原因,此时此刻由她去救狐梦生都是最佳的选择。 走到那小小的神龛面前,白凛注视着百目蛛的木雕像,在心底默默问着她。 至高无上的神啊,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呢?为何偏偏,涂慕之会爱上狐梦生呢? 至高无上的神啊,你是否也常会有这样的困惑:明明每个人都没做错,为何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半晌,白凛终于动手打开了幻若之境的大门。 神龛后面的遮天大树粗壮无比的树干裂开了缝隙,缝隙慢慢扩大,直至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形。缝隙内是一片刺眼的雪白,白凛半眯着眼,阔步走向其中。 现实世界的短短九日,在幻境中却已过去了五个轮回。 当下的轮回,胡慕笙嫁给了徐觉清,可他们还是无法修成正果。 胡慕笙已经没心思考虑感情问题了,她一心只想救出这一魄,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一轮回中,徐觉清在母亲来找他帮忙时,拒绝了,他说只想和胡慕笙平安过完一生。 莫辞虽恨,可她不忍心伤害她和徐堇传的孩子。最终,即便是没有徐觉清的帮助,她和她的另一个儿子还是夺取了王位。 她想将徐觉清接到身边来,可是他又拒绝了,依旧是同样的理由。莫辞便将儿子对自己的冷淡归结为是胡慕笙的错,她让现如今的皇帝将胡慕笙抢了过来。 莫辞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让曾经在自己身上上演的悲剧重演。 胡慕笙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便没做任何挣扎,任凭皇帝将自己接入宫中。 皇帝在见到胡慕笙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她,刚入宫就被封为了贵人。 徐觉清为了时时能见到胡慕笙,就答应了母亲的要求,被封齐王,准许时常进宫来看望母亲。 太后将殷兰夕许配给了徐觉清,两人多年也未生一子,只领养了个儿子,取名徐衡。 这五个轮回中,每个轮回都在发生着相同的剧情,可无论徐觉清选择如何做,他就是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与胡慕笙平安又平凡地度过余生。 胡慕笙一直都在等,只要是幻境,总会有漏洞的,而只要漏洞一出现,他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在漏洞出现之前,她先感知到有人要进入这个幻境了。 其实胡慕笙不知道外面已经过去了多久,如若十日已过,自己怕是要永远留在这里了,即便找到了漏洞,也救不出地藏的魂魄,所以,能有人进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进来的会是谁呢?涂慕之么?貌似除了他,也没人肯来救她了。 可胡慕笙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是曾经的大嫂。 白凛在变幻莫测的幻若之境中艰难前行。她必须保证不会掉入缝隙中,不然就算有九条命她都出不去。 要怎样在不知边际的幻若之境中找到一个小小的幻境呢?狐未离曾告诉过自己,名字是最好的指引,所以此时她只需带着法力念着狐梦生的名字,便会得到方向。 走了许久,名字的力量越来越强,白凛知道自己就快到了。 弥蒙的雾气中,她看见了两个身影。再近一些,她发现是一个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争论些什么。 烬墓一早就感知到有人从大门进入了幻若之境,而梦蝶则是在她靠近之后才发觉有人来了。 “这不是白凛么?”烬墓用慵懒的嗓音说着。 梦蝶回身,一只露着耳朵和尾巴的狐妖就站在身后。 没办法,在幻若之境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白凛,她无法化成完整的人形。 “你认识我?”白凛很是吃惊,“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幻若之境中?” 烬墓现在是本身的形象,也怪不得白凛认不出,不过他懒得再伪装了,“吾乃源神百目蛛,这位是吾之友,幻境之妖,名唤梦蝶。” 这语气容不得白凛怀疑,她连忙行礼,“见过源神。” “你可是来救狐梦生的?”烬墓问她。 “是。”白凛低着头回答。 “狐梦生想将幻境中的那一魄也带出来,可她根本不知道,那魄是地藏曾经改变规则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烬墓一伸手,一只精致的酒杯就出现在手中。 他轻抿了口杯中的酒,继续说道:“如果她不肯放弃,你有办法将她带出来?” 三十九、打破幻境 胡慕笙见到来者时,很是惊讶:“大嫂?” 一身青衣的白凛从天而降。 “你要将地藏的魂魄也带出去?”白凛没有叙旧,直入主题,因为天空上的裂缝无时无刻不在缩小。 胡慕笙没想到就连大嫂都知道这些事了。她没有否认,“是。” 白凛没告诉她真相,反而拉着胡慕笙找到了地藏的那一魄。 徐觉清此时正在教徐衡功课。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徐觉清读者书上的内容,“衡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徐衡努力地动用着夫子教给他的知识,看着书上的字慢慢理解。 “将敌人全部降服而不动用武力,才是最高明的。”徐衡嘟囔着,“难道百战百胜不是最好的吗?” 徐觉清摸着徐衡的脑袋解说道:“百战百胜固然是好的,可倘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得胜利,岂不是更好?” “不费一兵一卒?如何能做得到?” “这便是我们要学习的。一场战争下来,不仅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更会影响国家的发展。所以,国家之间,要尽最大的可能去避免战争。 “公主和亲、上交贡品都是避免战争的方法。不过这只是国力弱的国家才会做出的选择。我们的使命便是让我们的国家强大到不需要任何手段来避免的战争的程度。 “可在此之前,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徐觉清讲到这里时,苦笑了一下。 年少的徐衡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一知半解地点点头,“我记下了,爹爹,我们的使命就是让这个国家变得强大,对吧?” “衡儿真乖。”徐觉清将徐衡抱过来放在腿上。“今日先学到这里,爹爹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胡慕笙在屋外看着他们,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楚。 白凛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凛眼神中的鼓励给了胡慕笙勇气。她推门而入,不顾他们二人诧异的目光,冲过去将徐觉清拉了起来,“跟我走。” 徐觉清脸上的惊讶无法掩饰,“良妃这是做什么?” “闭上嘴,跟我走。”胡慕笙不管不顾地呵斥着。 徐觉清竟然真的就不说话了,乖乖被她牵着走。 “爹爹!”徐衡稚嫩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可即便如此,胡慕笙都没有停下脚步。她狠着心没理会徐衡,将徐觉清拉出房间,然后跟着白凛往天上飞去。 徐觉清一看自己飞上了天,被吓得不轻。“笙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慌张地问。 “我来带你出去,脱离这个牢笼。”胡慕笙说这话时,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的模样。 终于啊,她等了五个轮回,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只是出去之后,一切真的就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 天上的缝隙小了一大圈,而且缩小的速度还在加快。他们也加快了飞升的速度。 等飞到了缝隙口处,白凛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拦下了他们俩。 “怎么了?缝隙马上就要关闭了。”胡慕笙不解地问。 白凛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就将徐觉清应有的记忆还给了他。 在拿回记忆之后,徐觉清意识到了什么,可是白凛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推出了幻境。 徐觉清回头,看见白凛用嘴型对他说:带她走。 “大嫂,你怎么不出来?快点,缝隙马上就要闭合了。”胡慕笙催促道。 徐觉清明白了白凛的意思,沉重地点点头,然后拉着胡慕笙就往外走。 “你干嘛,嫂嫂她还没有出来。”胡慕笙好像觉出不对劲了,拼了命想要挣脱徐觉清的束缚。 徐觉清一用力,胡慕笙就没了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拉走。 “大嫂!你为什么不出来?大嫂——” 胡慕笙最后看到的,是白凛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缝隙闭合了。 不要,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胡慕笙发疯了般挣开了死死握着她手腕的手。 他们现在正处在大的幻若之境中,威压压得她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就连手都有即将变成爪子的迹象。 她的眼睛染上了一抹猩红,一咧嘴,牙齿都尖锐了起来,“你为什么拉我离开!”她恶狠狠地问。 “刚刚那个是你大嫂?” 她默认了。 看样子她还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代价来改变幻境的规则,不,她也许连他改变了幻境的规则这件事都不知道。 不让她知晓这些才是最好的么? 不等徐觉清解释些什么,胡慕笙就疯了一般跑回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打开幻境的裂缝。 她该怎么做才能像大嫂一样将幻境的裂缝打开? 可笑的是,虽然她像大嫂一样都被神灵接受了,可她从未得知有关幻若之境的任何事。涂氏从未将她当做真正的一家人。 胡慕笙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决定用蛮力击碎幻境的外壳。 她已经修成上仙了,再也不是那个没有法力、什么事都需要依靠别人的弱小狐狸了,她也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任性牵连其他人了。 救那缕魂魄是她的决定,即便应该接受惩罚,也不应该是大嫂。 “大嫂,你等我,我这就救你出来。”胡慕笙在手中凝聚出一团力量,然后奋力射向虚无的方向。 胡慕笙此刻正在破坏着幻若之境的秩序,幻若之境要对她进行制裁了。 雾气中渐渐擦出了电光,电光越积越多,越积越大,最后凝成了一道道雷电劈向了胡慕笙。 一道,两道,三道,雷电的数量越来越多。 胡慕笙咬着牙,手上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 这些雷与她那天经历的天雷劫想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个声音飘忽不定地在她耳边响起,“放弃吧,你无法改变命运。白凛用自己交换了徐觉清,成为了改变幻境规则的代价,你救不出她的。” “闭嘴!”胡慕笙怒吼,“我不信命!我一定要将大嫂救出来!” “你这是公然蔑视幻若之境的秩序!”那声音听起来也生气了。 “我不管,再来一千道雷也无法阻止我,就算是幻若之境,我也要给你劈开来看看!” “你竟然妄想打破幻若之境?哈哈哈,真是笑话!”声音怪笑道。 四十、毁灭的代价 之前地藏曾说过,狐梦生一开始法力微弱得几近没有,是因为她的神识不完整,而缺失的神识,是被困在幻境中。 不二尘的坐化,那一缕留在佛珠中的魂魄,虽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得了人形,却也带走了部分神识,这部分神识便是最初徐觉清遇见的胡慕笙。 在真正的狐梦生进入幻境之时,不二尘已经轮回了八世了,只不过每一世都无法完成心愿,也正是因此他无法走出幻境。 狐梦生所参与的幻境,是第九世,规则改变后的幻境,是第十世。谛听正是在地藏在幻境中的第十个轮回中救出他的。 狐梦生在幻境中待的时间越长,她的神识就越完整,神识越完整,她的力量恢复的就越多。 她的亲生父母本就是十分强大的妖怪,被剥夺所有妖力后,短短一百年的修炼便能伤到涂慕之,由此可见,狐梦生应该有着极强的修炼天赋。 所以此时,狐梦手中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她甚至主动吸收雷电的力量,以激发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电光跳跃在她的尾巴上、皮肤上、发梢间,与身上明黄色的华丽服装相互映衬,倒觉得这电光是自她身上发出来的。 她的脚底逐渐升起一股风,风旋转着自上而下包裹住她,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风盾。原本插满了华贵头饰的发也因此散落下来。头饰落下,不知掉到了何处的虚无。 徐觉清赶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狐梦生手上青筋暴起,眼球也泛起了红色血丝,看得出来她现在正处于一个非常艰难的境地,可是她不肯停止。 神灵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帮助我。 神灵啊,我愿用自己的永世被困来换取大嫂的自由与平安。 狐梦生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这时,她心底突然传来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你为何不祈求神灵给予你力量去打破幻若之境呢? 这个声音,是神灵! “只要能救大嫂,我什么都愿意付出!”她焦急地说。 徐觉清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他想阻止她,可是风盾让他无法靠近。仅仅是一缕魂魄,他现在实在是太弱了。 哪怕是永远的死去?神灵问她。 永远的死去?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地藏、再也见不到涂慕之了?狐梦生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是的,哪怕是永远的死去。”狐梦生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虽然她的力量几乎全部恢复了,可是她竟然无法击碎幻境的外壳,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裂缝都没有出现,这让她十分沮丧。 “认清现实吧,小姑娘,仅凭你的一己之力,连一个小小的幻境外壳都无法劈裂,更何况是整个幻若之境呢?”那个声音嘲笑道。 神灵在她的心里告诉她,只需要默念一句咒语,她便能实现她的愿望。 狐梦生照做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拗口咒语,但当她读完后,突觉体内涌现出一股奇特的力量,手上的力量也被放大了百倍,巨大的光柱自她手中射出,竟真的将幻境的外壳给击碎了一个小小的裂缝。 狐梦生不敢大意,继续使着全部的力气来开启缝隙。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打开幻境?这不可能!”眼见缝隙越来越大,那声音变得害怕起来,“你是怪物!” “怪物又怎样?如果能保护身边的人,就算是变成怪物也在所不惜。”说这话时,狐梦生的嘴角翘了翘。 原来是生命的力量,狐梦生终于意识到了那咒语的作用:将生命力转化为法力。 很快,她就会死去吧,彻底的魂飞魄散。 在她的努力下,幻境不仅被打开了,而且整个外壳都碎裂开来——她摧毁了这个幻境。 只要幻境被摧毁,曾经为了改变幻境规则而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不会再有人被困在这个幻境中了。 狐梦生收回力量,周围的风盾也消失了,但是雷电还是不知疲倦地劈向她。 她没心思想别的,只觉得此刻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了直觉。忽然,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包围了。 是徐觉清,冲了上来护在她身边,替她挡了这些道雷。 不知怎的,狐梦生突然想到佛珠里的不二尘对她说,徐觉清会保护好她的。他是真的保护了自己。 狐梦生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白凛不知道为什么幻境会消失,但是她看见了身体正在变透明的狐梦生。 “笙笙!”她飞奔过去,伸手设了一道屏障,挡住了那些雷电。 “笙笙,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白凛慌忙握住她的手,想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惜的是,她只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 “大嫂,幻境没了,一切也就结束了,还得麻烦你将地藏的这个魂魄带出去,连带着那串佛珠一起还给地藏。” 狐梦生的声音微弱得白凛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听见,“好。你撑着,我们这就出去,父王、地藏,他们都能救你,你一定撑着!”说着,她就要扶起狐梦生走出幻若之境。 狐梦生摇摇头,“没用的,这是救出你的代价。对了大嫂,你记得要告诉涂慕之,我不会恨他,让他不要带着愧疚活着。” “好。我来其实就是告诉你真相的。”白凛忍着悲痛将事实全部告诉了狐梦生。 “原来,我的父母没做什么错事,真好。”这口气狐梦生终于舒了出来。 涂慕之错了吗?没有。她的父母错了吗?也没有。狐未离错了吗?更没有。 所以你看,现实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世间没有那么多奇迹,狐梦生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死亡的后果,正如狐未离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死亡的风险。 她就这么在徐觉清与白凛的面前,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狐梦生的魂魄碎成无数碎片,碎片又碎成无数的尘埃,散落在万千世界中。 狐梦生消失后,那些雷电也随之消失了。 徐觉清失魂落魄地跟随白凛出了幻若之境。 这些天,涂慕之一直在自己的洞府里守着狐梦生的本体。第九天了,他的大嫂一定会进去将她救出来的。 一晃眼,清晨的太阳就挂在了天空正中央,再一晃眼,太阳就只留下了几缕若有若无的光亮。 天黑了。 不知道大嫂会不会遇到危险?不知道她能不能救出狐梦生? 涂慕之此时就像幻境中的胡慕笙一样,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目光片刻不狐梦生的本体。 等等,为何他能感觉到……狐梦生的生命在流失? 四十一、默许 白凛带着地藏的魂魄回来了,她径直走向涂慕之的洞府。 涂逢之也在洞府中。 狐梦生已经彻底没有生命迹象了,涂慕之只是目光呆滞地抱着她,抱着一具早已冰冷的身躯。 “慕之……”白凛虽开了口,但是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涂逢之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白凛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洞府。她不能在涂逢之面前哭,因为他此刻也肯定很伤心,但他在弟弟面前也要坚强。 白凛抹了抹眼角的泪,大口呼吸着,试图调整内心汹涌着的悲伤。 狐梦生在涂家生活了三百年了,白凛嫁过来仅仅两百年。这短短两百年的时光恍若白驹过隙,过去同狐梦生一起生活的记忆历历在目,她又怎么会不难过? 命运给了狐梦生美好的曾经,又让她背负了不应该承受的痛苦。过去越是美好,就越衬得此时命运的无情。 狐梦生本应该是天底下活得最肆意的小狐狸的…… 她已经很久没流过泪了,此时却无法控制眼眶里的水,它们不受控制地挤了出来。 逢之和慕之现在肯定更难受吧,一个是将狐梦生视作亲生妹妹,一个是将狐梦生视作心尖上的人。 一定还有父王,将狐梦生视作亲生女儿的涂成意。他此刻没有出现,是不是因为也不想让人看见他在流泪呢? 白凛又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总算抑制住了想不停流泪的冲动。整理好情绪后,她又重新走回洞府之中。 被救出来的那缕魂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涂慕之怀中的狐梦生。他在自责,如果他能早些看透世间事,这些事便不会发生了。 为何看不透呢? 不过,自此之后,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他总有一天会看透的,毕竟困住他的牢笼已经不在了。 他要永远铭记,是他最爱的这个人救了他,他也要永远铭记,是他害死了她。 徐觉清不愿再看她,不愿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唤出佛珠中的魂魄,与那魂魄融为了一体。 烬墓倒是很喜欢看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别人,这会让他这个活了万万年的神仙觉得,自己还活着,自己身边的事物也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来自虚幻的幻若之境。 所以他告诉了白凛交换代价主体的方法,白凛的牺牲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看,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狐梦生也并非真的是孤身一人没人爱没人宠,只不过她没有意识到而已。”梦蝶如此说道。 他们刚刚争执的就是会不会有除了涂慕之以外的人奋不顾身地前来救狐梦生。 “好吧好吧,是你赢了。”烬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那小姑娘的事我不管了,你随便吧,若真的能救出她,便救吧。” 他的意思,是她无论做什么都不再阻拦。 “你真的答应了?”梦蝶欣喜地说。 “当然,我可是源神,从不食言。我先回去睡一觉了,祝你好运。”说着,烬墓就消失在了浓浓的雾气之中。 既然整座涂山都陷入了幻若之境中,那么这个幻境的规则同现实的规则就是一样的。只要在狐梦生死亡后的那一刹那将她散去的魂魄一丝不差地再聚合,那便能做到狐梦生既死亡了,又没有完全死亡。 梦蝶教给了狐梦生将生命力转化为法力的咒语,又在魂魄散开前成功地聚拢了它们,重新将它们凝聚,所以狐梦生此刻,是游魂状态。 狐梦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她竟然恢复了意识。她这是……还在幻若之境中吗? 周围的雾气遮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摸索着前行。 不一会,她突然在浓雾中看见了一团红光。那红光越来越近,等它移动到跟前时,狐梦生才发现原来是只血红色的蝴蝶。 血红色的蝴蝶,难道是神灵来了?狐梦生四下张望,可是满眼依旧是一片雾蒙蒙。 “神灵?是你吗?你在这里吗?”她大喊着。 梦蝶见到了幻若之境真正的主人——世界之源。 “渺小的生灵啊,竟妄想改变幻若之境的规则?” 而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同狐梦生说话的那个声音。 世界之源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感情,它只是一个意识体,它为世界设定了规则,便没人能违背这个规则。 现实世界由它掌控,幻若之境亦是。 狐梦生在历天雷劫时,想要保护涂慕之,所以在不二尘幻境中的那部分神识感知到了她的内心想法,与本体产生了共鸣,同时也将整座涂山拽入了幻若之境中。 梦蝶说的没错,无论是哪个世界,离开幻境都需要“引”。但若想让整个涂山脱离幻若之境,则需要献祭。 狐梦生的“死亡”,便是献祭,这是梦蝶耍的小聪明。 因为不是真正的死亡,所以世界之源并不认可这个献祭。 面对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创世主,梦蝶并不慌张。 “并非是梦蝶想要改变幻若之境的规则,而是这个规则主动被改变。”她微微一笑。 “哦?规则主动被改变?此话怎讲?”世界之源饶有兴趣地等待着答案。 “我与那魂魄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世界的规则应该只对这个世界的人生效才对,可是我和她如今却都被规则束缚,岂不是规则被改变了?”梦蝶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而只要它被改变了,我便会有再次改变它的机会,不是么?” 这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世界之源都无法反驳。 它也不恼,“许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要不要做一个交换?我放了涂山,放了那魂魄,你也省了不少力气,代价是你留下来陪我,怎么样?” 梦蝶摇头,“我不属于这里,不正如同幻若之境中的幻像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存在一样么?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那个世界的。” 眼见留不住她了,世界之源叹了口气,“烬墓也应该蛮想有个人来陪他的,既然你不愿,强扭的瓜也不甜。你随意吧。” 它只留下一句跟烬墓一样的话之后就离开了。这便是默许了梦蝶的行为,但同时也表明,他们只会袖手旁观,即便是遇到致命的危险也不会出手帮忙。 那又如何?百味,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梦蝶握了握拳,坚定地向虚无之处前行。 四十二、找回记忆 “神灵?是你吗?你在这里吗?”狐梦生迷茫地问。 这种血红色的蝴蝶,只有在神灵出现时才会出现。可是眼下除了这蝴蝶,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蝴蝶飞向她,穿过她虚无的身体,向她的身后款款飞去,鬼使神差地,她也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雾气渐渐淡去,狐梦生能看清周围的景色了:夜晚,月亮只留下了一条弯弯的线,地面上长满了柔软的野草,仔细听还能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场景了。 再往前走去,狐梦生能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正在一棵树下面打着滚。 引着她的那只血红色蝴蝶向那少女飞去。 “这么无聊的吗?”那蝴蝶竟然说话了,还是用神灵的声音说的。 狐梦生好奇地躲在离那个少女最近的一棵树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 “当然啊。”少女坐起身,“你是妖?来这里做什么?” 蝴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妖,也是仙,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在天上参加会议,实在无聊就神游下来了。”它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少女的头顶。 “黎璆他在吗?”说这话时,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期待。 “黎璆?那个老神仙?我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开会?”蝴蝶又说:“我听说过你的事,天天都待在这里是会腻的吧?” “不会啊,有黎璆在怎么可能会腻呢?” 这个叫黎璆的神仙一定是这个少女很重要很重视很喜欢的人吧,自己天天跟不二尘和涂慕之一起,无论在哪里,都从不觉得无聊。狐梦生暗自想着。 “你跟那个人真的很像。” “那个人?”少女愣了一下,“阿冉?” 蝴蝶很惊讶,“你知道?” 少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无意间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看你的样子,是知道些什么吗?” “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点而已。” “你快跟我讲讲嘛。”少女哀求道。 “好吧。”蝴蝶答应下来。 他们口中的阿冉,是一只桔梗花妖。黎璆在凡间遇到了她,就将她带会了天宫做自己府中的侍女。 正所谓日久生情,阿冉喜欢上了黎璆,但黎璆毕竟是资力最老的神仙之一,活了几千年早就对感情不感冒了。 正所谓日久无情也生了情,几百年的陪伴,黎璆那颗冰冷的心也被捂化了,他开始尝试着对阿冉敞开心扉。 但世事向来无常,阿冉的本体后来被黎璆魔界的旧仇劫去了,黎璆赶到后,阿冉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找到了阿冉的本体,将自己的神力注入了桔梗花中,这才救下了她,但是她此刻也只是一朵普通的桔梗花而已。 听说,黎璆因为此事大发雷霆,灭了旧仇全族。 “桔梗花……”少女小声重复着。 “可距那时也过去快一千年了,那桔梗花始终没能重新修炼成型。”蝴蝶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也是个可怜之人。狐梦生也跟着叹了口气。 少女突然起身,化作一团光向天空飞去。 那血红色的蝴蝶又飞回到狐梦生身边。它围着她转了几圈,再回过神来时,狐梦生就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是在神仙的一处府宅中吗?院子里栽着只开红白两色花的植物,虽然它们长的都还不错,地面上也没什么灰尘,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这府宅没人居住。 冷清之气可是遮不住的。 之前那个少女跑了进来,闯进屋子里,拿起了窗边的一盆翠蓝色的花。 “阿冉,是你吗?”少女轻轻触了下那花的花瓣。 原来这花就是桔梗花啊,好漂亮。狐梦生感慨道。 少女捧着花往外跑,狐梦生也跟了上去。 少女来到了一处仙气极强的地方,将桔梗花放到了地上,随后开始施法。 狐梦生能感觉得到,少女身上的气息十分诡异。她只能借助环境中浓郁的仙气来削弱体内的邪气,然后将净化后的力量注入桔梗花内。 眼看着就要把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其中了,那花终于有了反应。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经过。身体虚弱的少女本想带着花躲开,却一个不小心从天上跌落,那盆花则被留在了原地。 巡逻的天兵看见了那盆花。 “哎?这盆花,好像有点眼熟。” “可不么,这是黎璆上神的那盆花。怎么会在这里呢?” “别管那么多了,快送回去吧。” “好好好。” 天兵们拿走了桔梗花。 就在少女掉下去的那一瞬间,狐梦生看清了她的样貌。 为什么,她们会长得一模一样? 随着少女的下坠,狐梦生也感觉到自己在下坠,无数的白云与自己擦肩而过。可再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其实还站在幻若之境中,依旧是浓雾缠身。 血红色的蝴蝶依旧在她身边飞来飞去。 刚才的是幻境吗? 又有奇怪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咦?谁把这草刨出来了? ——它不是这里的草,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天上?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根草呢? ——估计是搬运仙草的小仙失手弄掉了吧。先把它种下来吧,它离开土太久了。 ——榕,我觉得,它,很好吃哎! ——十日之内,你都不要出现在方圆一里之内!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她应该从未听过啊?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 狐梦生觉得头很痛,胸很闷,她努力地像驱赶走脑海中的声音,可无论如何都赶不走它们。 ——你是什么人? ——风神黎璆,前来将百味领回。 ——所以现在,你还是要护着她? ——真是没想到啊,我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你,竟然是…… “够了!”狐梦生大喊,“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声音没理会她的大喊,仍在继续。 ——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倒不如让他永远待在这里。 ——你不是要守护这苍生吗?好,我来替你守护。来,杀了我,就像你刚才在幻境中做的那样,杀了我。 狐梦生蹲下身,痛苦地抱着头。 恍惚间,她看见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无数的藤蔓如利剑般刺了过来,准确地刺入了心脏。 那神灵的声音适时响起,温柔地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不要抗拒,百味,试着接纳它,试着接纳你的过去。” 狐梦生的头痛竟然真的缓解了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画面中,那男人操控藤蔓刺入自己的胸口,自己不肯倒下,倔强地仰头望天。这时,一个小小的白点出现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 白点越来越大,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人喊了句什么。 狐梦生只听见,画面中的自己说了句:“如果……还能有来生的话……” 四十三、幻境破碎 无数的记忆碎片一点点被无形的双手拼凑了起来。 她记起来了,她不是狐梦生,可她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了。 她记得,她曾变作一棵蘑菇,也曾成为初生的婴儿;她曾当过刺客,也曾在心脏里将养了一颗种子。 她不是狐梦生。 这些天的悲欢离合,全部发生在幻若之境中,待脱离了幻若之境,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她对地藏的爱与恨,对涂慕之的愧疚与怨愤,也会像梦境般消失不见。 都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她身体脱了力,跌坐了下去。脸上凉凉的,她知道自己这是流泪了。 倘若真正的狐梦生经历了这些,会怎么做呢?肯定不会哭得像自己这样狼狈吧。 红衣女子现身了,她认出了她,“你不是神灵,你是梦蝶。” 梦蝶蹲下身,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梦蝶,我究竟是谁?我不是洛莲,不是百味,也不是狐梦生,为何那些感觉却如此真实,仿佛我就是她们一般?”她哭着问梦蝶。 梦蝶的声音有种治愈人心的力量,“你虽不是她们,但是你经历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能说,你没爱过地藏吗?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你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 “可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我说过,事出有因必有果,命运选择了你,一定是有道理的。”梦蝶温柔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好了,很快,涂山就会从幻若之境中脱出,到时你就要穿越到下一世了,不去跟他们告个别吗?” 她茫然地看着梦蝶,“可我不是狐梦生……” “不,此刻的你,就是狐梦生。”梦蝶坚定地说。 最终,她还是听了梦蝶的话,前去找她想见的人了。 梦蝶看着她踉跄的背影,皱了皱眉。虽然能记起曾经穿越的记忆,却不记得自己原来是谁了么? 只可惜,梦蝶也看不见她的过去、她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或许有朝一日,她会记起一切的。 狐梦生失魂落魄地出了幻若之境中的“幻若之境”,来到了涂慕之的洞府之中。 大哥和大嫂都在,大嫂平安无事。徐觉清也与佛珠中的那缕魂魄融为了一体。涂慕之正抱着她的躯体不肯放手。 狐梦生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徐觉清最先看见了她,“笙笙?你没死?”他的声音又惊讶又惊喜,同时也夹杂了些许的愧疚。 就连什么人都不理、什么话都不听的涂慕之都抬起了头。 “笙笙?”白凛回过神来,四处找寻着,“在哪里?” 可她什么都没看见。不仅她如此,涂逢之也没看见。 但是涂慕之看见了,“小红毛!” 他脸上挂着泪痕,再配上震惊的表情,别提有多好笑了。狐梦生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笑容配上满脸泪痕,也十分好笑。 白凛和涂逢之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他们确定了彼此都看不见狐梦生。 涂慕之终于肯放下那个冰冷的躯体了。他站起身,大步朝狐梦生走去,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料,却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现实就摆在那里,可是他不愿相信。 徐觉清明白了,严格意义上,狐梦生已经死了,可是客观地说,她又没有死。他在一旁适时地解释道:“她此刻,是游魂状态。” 收回了那一魂魄的徐觉清,具有了分辨幻境与现实的能力,他明白,现在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幻境。 狐梦生无奈一笑,“我来,是与你们告别的。以前总是说,正正经经的开始,也一定要正正经经的结束,我做到了。” 她退后了几步,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下心情后说道:“涂慕之,我,不恨你,又或者说是,从未真正恨过你。可是你的心意,我无法接受,请你不要为我伤心,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痕。 “对了,记得向哥哥姐姐还有父王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人,我狐梦生很庆幸能遇见他们。” 涂慕之放下颤抖的双手,问了句,“那你庆幸遇见了我吗?” 狐梦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狠狠地点头,“庆幸,十分庆幸,遇见你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有你这种哥哥还真是三生不幸。 ——好好好,阿白就阿白。我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 听到这个回答,涂慕之笑了, 狐梦生也笑了。虽然过去不属于她,但她知道了,也经历过,更体会过,遇见他,不仅是过去那个狐梦生三生有幸,现在的这个狐梦生三生有幸。 她擦了擦泪,转身与徐觉清说了起来。 “不二尘,我此刻应该叫你不二尘的。谢谢你曾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狐梦生了。你曾为我赐名炽空,也同我说过何为‘空’,还真是一语成谶。我与你没有缘,与阿白也没有缘,与世人皆无缘,来这时间走了短短一遭,竟什么都留不下。 “等你补全了地藏的魂魄,你便不再是不二尘了吧?也好,世间再无不二尘,也再无炽空,再无徐觉清,也再无胡慕笙。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等你见到地藏后,可不可以告诉他,幻境不过是幻境,我从未爱过他?这样,也好让他快些忘记我。” 徐觉清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你知道吗?‘空’这个字的意思,并不是我曾说的那样,那是我框你呢。不过眼下,你也应该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他的目光黏在狐梦生的身上,一刻都不肯离开。他能感受得到,他的本体正在赶来,他一定要用最后这一些时间来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中。这样,以后的一千年、一万年,只要想她了,他便能轻易在梦里梦到她。 狐梦生也察觉到了,他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崩塌。 徐觉清此时也是魂魄的状态,那么她应该触碰得到他吧?狐梦生鼓起勇气走向他,然后,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这个幻境中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因为不想亲眼看见他们从自己眼前消失,所以狐梦生紧紧闭上了双眼。 她能感觉到,唇上那没有温度的温度正在消失,直至最后一丝不剩。 四十四、回归现实 冥界。 地藏突觉案几上的佛珠有所异动,定睛一看,一共一百零九颗珠子,除了主珠,其余一百零八颗都泛着柔和的金光。 谛听也感知到了什么,犬耳动了动,但硕大的虎头依旧懒懒地趴在地上。 他从案前站起,拿起桌上的佛珠,大步向门口走去。 “老金。”谛听突然出了声,“你要去见她?” 地藏身形一顿,大方承认:“是。你的后辈飞升上仙了,你不去瞧瞧?” “不去,懒。”谛听从喉咙中挤出这三个字。 “好,那我去了。” “等等,你要将她带回来?” “她若想跟我回来,我自是不会阻拦。若是不想,我也不会强求,” 见谛听没再说话,地藏才又重新迈开步伐。在踏出门槛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化作一团烟雾,转眼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涂山内的一切都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涂成意一直待在自己的洞府中。原本得知狐梦生死了的他,躲回洞府中偷偷抹着眼泪。可没过多久,他就觉出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洞府外雷声滚滚,这是狐梦生历天雷劫那天的景象。 他匆忙跑出洞府,只见得天空被层层乌云遮住,一丝缝隙都没有,电光在云层间跳跃着,一声声响雷仿佛将涂山都震得颤了又颤。 又有人要历成佛的劫了? 涂逢之和白凛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身处自己的洞府之中了。 “这是……什么情况?”白凛迷茫不已,“刚刚我们不是在慕之的洞府里么?他们都去哪里了?” 外面的响雷同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二人也急忙跑出去查看。 “这个天象……”涂逢之沉吟了一下,随即,他便有了些思路。 “是笙笙历劫的天象?”白凛顺着他的话猜测着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正在重新经历那一天。”涂逢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凛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之前的经历,其实都是在幻若之境中?” “恐怕正是如此,你还记得当时天空的西侧曾有一股力量传来么?虽然微乎其微,不过你我都是察觉到了的,而神社就在西边。” 那时,的确有一股力量从幻若之境的入口处传来,若不是看见天雷飞向涂慕之洞府的方向,他们也不会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那他们,岂不是有危险?”白凛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向那里跑去。 若那是幻境,狐梦生就还有活着的机会。狐梦生曾用自己的性命救了她,那她如今也要保护好她。 涂逢之也紧随其后,奔往涂慕之的洞府。 狐梦生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死,但紧接着她也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时间又回到历天雷劫之时,他们原本是在睡觉,却被雷声给惊醒。 涂慕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发现狐梦生并没有死,而且就坐在他身旁。 “小红毛!”他激动得抱住了她,“太好了,原来你没事!原来都是梦啊!” 狐梦生哑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那些其实都是真实的。 “咳咳,你抱得太紧了。”狐梦生假装咳嗽了几声。 果不其然,涂慕之赶忙松开手臂,“抱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雷声越来越响,她就要经历作为狐梦生的人生中最后一场劫难了,然后,她就会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去。 可是她,不想。从她穿越过来之后,还未曾见过地藏,见过那个在幻境之中她深爱的人。 狐梦生趁涂慕之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时,默念了句定身咒。 由于神识完整了,她也拥有了一定的法力,定身咒理应生效了。 涂慕之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小红毛,这,怎么回事?是你施了定身咒?” 狐梦生没有反驳。 涂慕之慌了。现在这个无法动弹的状态唤醒了他记忆中的恐惧:好像在梦里,她也施了定身咒,然后独自跑走了。 “你为什么要施定身咒?快解开,小红毛你快给我解开!” 狐梦生苦笑了一下,“你可别怨我。” 她伸开双臂,给了被定住的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白,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啊,别惦记我,记得到时候找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娶了,你们五兄妹只有大哥结婚了却还没个孩子。”狐梦生拖着时间絮叨着。 “什么走了?你要去哪里?”涂慕之明明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他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我啊,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流浪。”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笑着说。“正正经经的开始,也要有正正经经的结束,现在我已经同你正式告别了,那么我也该走了。” 狐梦生松开手臂,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了。 她最后留在涂慕之记忆中的,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小红毛!小红毛你回来!我不许你走你听到没!”涂慕之只能徒劳地大喊着,因为这定身咒是佛家的定身咒,他无法解开。 他不要,不要再与她分开! 狐梦生独自走到了后山的神社附近。 这既是她的天雷劫,那这天雷只会瞄着她自己。大哥大嫂会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肯定会赶来救她的,可她不能再牵连别人了。 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迹?救她之人必定违背天命,而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只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等待着天雷降临就好了。 “笙笙。” 狐梦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 说话的是地藏那困在幻境中许久的一魄,是不二尘,也是徐觉清。 魂魄状态的徐觉清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徐觉清低声说道。 狐梦生很想说,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炽空,但是她忍住了,毕竟上一次要说出真相时,一切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她也失去了自己曾经的记忆。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这一次面临死亡,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还特别坦然,是因为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了吗? 见狐梦生不说话,徐觉清又说了下去,“笙笙,你曾在幻若之境中问过我吧?问我爱不爱你。我当时的回答是爱?” 他无奈地笑笑,“怎么办啊,我只有在幻境中才说得出这话。身为出家人,不得动凡心,身为菩萨,亦不能动凡心。” “可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如若不说,我会后悔的,地藏也会后悔的。” “所以,笙笙……” 四十五、奇迹 “嘘。”狐梦生及时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指了指天上,“你能看见吧,第一道天雷就要凝聚成了。” 徐觉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他没再提起这话题,只是静静看着天雷的形成。 然后它降落了下来。 即便是一缕魂魄,可终究是地藏的一部分,菩萨,说些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她才拦住了他的话。 能在幻境中听到,即便是使了迷魂术,她也满足了。 雷以极快的速度落下,这一次狐梦生没有闭眼。 自从第一道雷降落后,她的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是强光晃的吧?又或许是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她将目之所及的元素组合成映像? 感觉倒还是没变,酥麻感很快便占据了整个身体,接下来就是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逐渐失去知觉。 狐梦生挣扎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动着几近毫无知觉的右手,移到了自己的心脏处。 那里,有一块疤,是曾经狐梦生救地藏时留下的,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道从地藏身后袭向他的光。 那道光贯穿了狐梦生的心脏,这才得以让她钻了空子,穿越到这具身体之中。 这颗心,也曾被洛漠的箭刺穿过,也曾被榕的藤蔓刺穿过。 再见了,徐觉清。 再见了,阿白。 再见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地藏赶来时,漫天浓密的乌云已经散去一半了,天雷劫已经结束了。 地藏的心突然闪过一丝悲痛,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顾不上打招呼,顺着佛珠的指引来到了涂山的一片树林之中。 远远的,他看见了一抹红趴在草地上,正如他曾是不二尘时,第一次见到炽空一般。 只可惜,今次的炽空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 自己的那一缕魂魄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红色的小狐狸。 他们本就是一人,无需多言,地藏便能感受到这魂魄的感受。 原本,他还有一缕魂魄寄居在佛珠内,可是刚刚,它的主人狐梦生历劫之前虽然有反应,但是,主珠并没有亮,想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这两缕魂魄已经汇合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地藏没有经过徐觉清的同意,就将他吸入自己体内,补全了自己的魂魄。 刹那间,所有的记忆都涌现出来。 地藏也如自己的魂魄一般,默默地看着地面上小小的一团。 最后,竟然是她解救了他,将他从永无止境的牢笼中救了出来。 若以前,她认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此刻,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们两不相欠了。 地藏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决心将这段微不足道的过往彻底忘怀。 还有这佛珠,它的主人已死,珠子上便也都出了裂痕。这是只属于炽空的法器,除了她,不会再认别的主人了,所以它此刻也选择了死亡。 地藏尽量不去看她,弯下身,把属于她的东西放到了她的身边。 “觉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地藏猛地回身,找寻了半晌什么都没找到,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幻觉。 是啊,是幻觉,人死了尚能入轮回,即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历了地狱,也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他们神仙妖怪,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那种死亡。 回不来的。 地藏自嘲般摇摇头,想要离开涂山。 突然,他又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地叫着:“爹爹?” 这一次并不是他的幻觉,叫住他的是一个小男孩,模样跟幻境中的那个徐衡分毫不差地重叠了起来。 “你是,爹爹吗?”小男孩又问了他一遍。 谁说世间没有奇迹? 徐衡他,摆脱了幻境的诅咒,来到了现实世界中。 这是只属于徐觉清与胡慕笙的奇迹。 “爹爹,你怎么哭了呀。”小男孩大着胆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拽住了他的一角。 地藏别过头去,目视前方,仿佛这小男孩在说谎、他根本就没有哭一样,“我不是你爹爹。” “你怎么会不是我爹爹?”小男孩固执道,“世间不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爹爹是徐觉清,但我不是,记住了,我不是你爹爹。”地藏绝情地将袍角从小男孩手中拽了出来,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爹爹,爹爹!”小男孩穷追不舍。由于地藏走得飞快,他必须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不要跟着我。” “可是我无处可去啊,爹爹怎么忍心抛下衡儿?” “我说过,我不是你爹爹。” “那总得有一个称呼吧?不是爹爹是什么?” 地藏再没说一句话,不过却也默许了小男孩一路跟着他,然后在他耳边絮叨叨些有的没的。 直到走到冥界的入口,地藏才开口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叫我师傅。” 小男孩惊喜极了,立马叫了出来,“师傅,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你还是我爹爹。” 这话地藏接不上来了。 回到房间内,谛听本以为能见到自己的后辈,却不料看见地藏带回来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不一般,他非人非鬼,非仙非妖,非神非魔。能辨识万物的谛听,头一次有了看不出人身份的时候。 “老金,这小孩子哪里捡的?好生奇怪。” “哇,大狗狗!”徐衡看见谛听后,跑过去抱住了大他好多的谛听。 ……他可以吃了这个小孩么? 地藏径直走到案几前,拿出一张纸,然后提笔想要写些什么。思索良久,才一边落笔一边说道:“这孩子是从幻若之境中出来的,非虚亦非实。” 幻若之境?还是老金亲自领回来的?谛听大概有了个猜测。这件事还是不提为妙,不提为妙啊。 谛听也不多嘴,任由这小男孩揉着自己的白毛,只是趴回了地上,懒懒地闭上了眼。 要写的东西写完了,地藏拿起写了字的纸,抖了抖,然后仔细地对折起来。做完着一系列动作之后,他觉出一股熟悉感。 只愣了一下,他就收回了心神,“谛听,你好生照顾他,我去一趟天界。” 他有些事要去天界的申林苑同白华仙人商讨。 “好。”谛听依旧是懒得从嗓子眼里蹦出了这么个字。 一、歧儿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环境中。应该是穿越到下一世了吧。 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梦蝶?” 她没能等到回答。 又是孤身一人了吗? 上一世的事仍历历在目,她觉得胸口处闷得慌,就想起身活动一下。 刚一起身,就有个东西掉到了地上。她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串佛珠。 她想起来,梦蝶曾跟她说,穿越是需要媒介的,那么穿越到这一世的媒介就是这串佛珠么? 她弯腰捡起了它。 看着被把玩得微微发亮的菩提珠,闻着淡淡的香气,她总能想起过去的事。不过好歹有个熟悉的物件在身边,就留着它吧。 当她将佛珠一圈圈缠在手腕上时,才发现哪里不对劲。平日里只需要缠五圈,现在竟然要缠八圈,而且,自己的手好小。 是穿越到一个小孩子身上了吗?这小孩子也太瘦了吧,身上除了骨头几乎就剩皮了。 她身处的境地是一间漆黑的狭小屋子,不过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旧无比的桌子,就再无别的大物件了。她刚刚也是躺在一堆潮湿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茅草堆上。 正当她想离开这间屋子出去看看什么情况时,屋子的门先一步被打开了。一个极美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看呆了。 这女子的美,不同于涂家狐妖的样貌俊俏,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美。 一双桃花眼中总是含着笑意,上挑的眼角又平添了几分疏离感。 两弯柳叶眉,端端正正地架在眼睛上面,弧度哪怕增一分或减一分都配不上这双美丽的眼。 鼻梁不怎么挺拔,但填在这张鹅蛋脸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倘若去隆个鼻,恐怕就会毁了这盛世美颜。 嘴唇有些厚度,应该是涂了胭脂,鲜红如血。嘴角天生上挑,即便不露任何表情,配着这双眼也仿佛时常笑着。 一颦一笑皆柔美,一举一动亦温雅。 这样的女子,应是人间绝色。 女子款款向她走来,“你得救了。他们说你叫歧儿?” 她胡乱点点头。 “想来你也无处可去,不如同我一起吧。”女子微微一笑,向她身出了手。 她仿佛着了魔一般,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交付给了这个陌生女人。 女人领着她来到了一家戏院。 戏院里的小厮都叫这女人姬姑娘。 走了许久,她们遇见了一位老嬷嬷。“姬岚啊,你去了哪里?” “我去将故人的孩子接过来了。”姬岚轻轻拍了拍身后小女孩的肩膀。 老嬷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小女孩,“年纪刚刚好。” 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老嬷嬷就收回了目光,转而同姬岚说了起来,“李家公子早就到了,就等着你了,快去收拾吧。” 今日,李家公子包下了戏院,只为让姬岚为他一人唱戏。 “知道了,我这就去了,这孩子就麻烦杨嬷嬷了。”姬岚将小女孩交给了嬷嬷,而后不紧不慢地向楼上走去。 嬷嬷牵起小女孩的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歧儿,就是她这一世的名字吧。也罢,既然她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也不想被过去所牵绊,她就接受这个名字吧。 她怯怯地说,“歧儿,我叫歧儿。” “随我来吧。”嬷嬷和蔼地说。 嬷嬷领着她来到一间偏僻的屋子里,然后差人打些热水送来——原来是要给她洗澡。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原本就不怎么白的皮肤上也黑一块灰一块的,再看看眼前垂下的头发,杂乱、枯黄,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身体的主人好像也挺惨的。 她任由嬷嬷摆布,用了整整两大木桶的水才算洗得像个正常人, 嬷嬷又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她穿上。只不过本应该是合身的衣服,穿到了她身上,反而肥大了不少。 “太瘦了。”嬷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屋外突然响起乐曲的声音。曾去过戏楼的她听出来,这是要唱戏了。 穿好衣服的她颠颠跑出去,扒着栏杆向下看。 一楼的正中间架着个舞台,一个女人化着浓妆,顶着沉重的头饰,穿着华丽的衣服在舞台上唱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个男角,脸上也化着夸张的妆容。 再往旁边一看,一个穿着深绿色衣服的男人正坐在舞台前的第一排,专心而投入地看着台上的人。 嬷嬷也走了出来,同她一样扶着栏杆向下看,“姬岚是京城里有名的旦角,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看她的一出戏。只可惜……” 接下来的话,嬷嬷没有说出口。 像姬岚这样长得好看,嗓音还好听的女子,怎会没人爱慕呢? 台上搭戏的男角如此唱道:那一日过营把帐讨,他说道长安城有一个王氏宝钏。他无钱便把妻来卖,将大嫂卖与了当军人。 姬岚接着唱了下去:啊啊啊……狠心朗强盗。手指着西凉高声骂,无义的强盗骂几声。我为你不把相府进,我为你失了父女情。既是儿夫把我卖,谁是那三媒六证的人? 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么? 她在前几世都未曾听过这出戏,然而她却知道唱的是什么故事,想来应该是在她原本的世界中听过。 王宝钏为了嫁给薛平贵,不惜与父亲断绝关系,然后薛平贵却又娶了西凉的代战公主,将王宝钏抛在脑后。眼下这一出应该是薛平贵收到血书后赶回来见王宝钏的情节吧。 “那李家公子最爱看《武家坡》这段戏了,每次包场姬岚她都要唱一出。”嬷嬷无聊地絮叨着,“只可惜公子的一片心意了,姬岚她早就将芳心许给了他人。” 这嬷嬷也曾是这戏园的戏子,与姬岚一样,年轻时也是红极一时的角,只可惜,时间夺走她骄傲的一切。 所以在看见年轻的姬岚时,才会如此感慨吧。 她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台下的表演。嬷嬷只看了一会就走了,没有管她。 这一晚,一共唱了三出戏,除了这薛平贵与王宝钏的,还有贵妃醉酒和桃花扇的。 结束后,姬岚没多看那李家公子一眼,径直退场。李家公子起身,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注视着姬岚一步一步走下舞台。 她揉了揉蹲得发酸的腿,慢吞吞地下了楼。 李家公子手执一把折扇,向大门走去,他们二人刚好撞见。 她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二、失忆 她就被安排在之前洗澡的那一间屋子里居住,有小厮为她端来了饭菜。 也许是饿了太久,一开始还没什么胃口,可是吃了几口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将桌上的饭菜都吃完,然后再吃上两碗饭。 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一定要节制。这个身体应该有好久都没吃饭了,如果一口气吃太多,会被“撑死”的。 虽然说,她死了之后会继续穿越,不过撑死这个死法实在是有些…… 一言难尽。 就在她收拾完准备睡觉时,门被敲响了,“歧儿,是我。” 是姬岚,她的声音特别有辨识度。 于是她赶忙跑去开门。 姬岚说,她是歧儿父母的好友,只不过很久之前他们就分开了。后来听说他们遇险了,便托人去解救,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他们。但是她听说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便又想方设法打听这个歧儿的下落,这才有了今日的相遇。 在姬岚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场景。原来这个小女孩的父母遇到了山贼,丢了性命,而歧儿被他们抓去,想要做山贼头头家儿子的童养媳。估计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才一直饿着她。 正当姬岚想接着说下去时,她却突然消失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消失,因为她看见姬岚的身体像是跟别人视频但是信号不好导致人的影像产生波动一样,一格一格的那种消失。 这又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个男人闯了进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她还是认出这人正是今日包下戏院的那个李家公子。 这样一来,她也看清了他的正脸,竟与洛漠有些许的神似。 李家公子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外跑了起来。 “哎?这是去哪里?干嘛跑得这么急?”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无比震惊。 难道这副身体的主人应该认识这个李家公子么? 李家公子一边跑一边解释道:“我叫李然,是国家公安网络虚拟世界特别行动组的警察,你别怕,我马上就救你出去。” 这又是什么鬼情况?国家公安?特别行动组?这里不是古代么? 正当她一头雾水之时,整个空间都回响起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机械的声音:“警告警告,发现病毒入侵,发现病毒入侵,请376号治安员前往f区坐标(281,43,93)的《戏中人》进行处理。” 这声音更加剧了她的疑惑。 抱着他的李家公子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他知道她不是歧儿?不过,这一点不是她主动说的,而是他发现的,只是承认事实,不会出现问题的吧? 于是她十分慎重地摇了摇头。 “记忆因为系统问题被遗失了么?”他小声猜测道,而后又问她,“你还记得什么?” 她依旧摇头。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所以只要不是她亲口说出事实,她就不会再失去过去的记忆了? 李然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啊。这可就头疼了,这女孩不记得的一切,他还要在这里帮她找回记忆才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很快,就有一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肥大的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他的脸。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刀刃上跳跃着紫色的火苗。 “376号治安员已赶到,请系统确认目标。”那男人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那个机械音又一次响起,“病毒占据了角色李延峰与蓝歧,就是你面前的这两个人。” “收到。”说着,男人挥舞起手中的镰刀来。 该死的,竟然这么快,李然暗暗骂道。他将女孩放在地上,“你等我一下,解决完就带你离开这里。” 李然启动了另一个系统的管理员权限,“零,进行身份验证,启动最高级别的武器使用权。” 另一个女性化的机械音回应道:“身份验证,李然,id,识别验证通过,已启动最高级别武器使用权。” 随后,李然就从空气中凭空取出一把机械感十足的长剑来。 我的天,这又是哪门子展开?她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脑子根本转不过劲来。 她刚从上一世穿越过来,还来不及悲伤就被一个极美的女子给救了,然后将这身体收拾干净之后看了一晚上的戏,紧接着那女子就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了,再然后,一直爱慕姬岚的李家公子出现带她逃避莫名其妙的追杀,这李家公子还说自己是警察。 这么跳跃的剧情,她真的跟不上啊喂! 李然二话不说,提剑就冲了上去,同拿着镰刀的陌生男人打了起来。 呃,一身古代的装扮却拿着机械感十足的长剑,真的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等等,李然刚才说他是国家公安什么特别行动组?网络虚拟世界?这里其实是网络的虚拟世界? 这时,她手腕上的佛珠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它又一次说话了,只不过这次不是不二尘的声音,而是同之前那两个声音一样的机械音。 “主人,你可以使用定身咒逃脱。”佛珠如此说道。 定身咒?这不是上一世的概念么?在这个网络虚拟世界也管用? 佛珠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为她解答,“在进入这一世之后,我便具有了这一世的设定。我同那把剑一样,属于网络虚拟世界的道具,只存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我的功能便是,制造可能域。” 这个“制造可能域”又是什么鬼?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脱身的好。她在心里默默念起了曾学会的为数不多的咒语。 果然被定住了。只是,被定住的不只有黑衣男子,还有李然。 “制造可能域?”黑衣男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后,他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染上了些杀戮的气息。 李然当然明白黑衣男子口中说的这个特殊词组的意思,他也怀疑起一个小女孩的身份来。 “抱歉主人,我的可能域范围出现了差错,请让我调整一下。”佛珠说着,做出了些调整,然后李然就被“解开”了定身术。 李然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走向女孩。还不等他问些什么,佛珠就先他一步说:“请先带她离开这个世界,稍后我会为你们解答所有的问题。” 李然想了想,同意了。他领着小女孩来到了一处大门前,然后将手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零,请让我们脱离这两个宿体。” “收到。”零回复道。 三、虚拟世界 经过这一人一手串的轮番解释,她总算是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这一世并不是穿越到那个名叫蓝歧的小女孩身上,而是穿越到一个名叫辛溯的22岁女大学生身上。 脱离了小女孩的“宿体”的她,目前也的确是一个20多岁少女的样子。而李然,现在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的模样。 现在的时间,是公元2148年,科技飞速发展,网络的虚拟世界向大家敞开了大门。 能制造出一个完美的虚拟世界是非常困难的,曾经也有几家大公司尝试着自主研发,可基本上制作的都是“非现实”类虚拟世界,也就是说在这类虚拟世界中,现实世界中的许多规则是无效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制作出了“现实”类的虚拟世界。这个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几乎没太大差别。 值得一提的是,虚拟世界与vr不同,它由是无数的数据堆砌而成的世界,人们利用仪器将自己的脑电波与虚拟世界连接,便可以在虚拟世界中活动。 这款虚拟世界一经问世,就掀起了一股虚拟世界的狂潮,该公司的市值短短一个星期就达到了3亿美元,第二年便在纽约交易所上市。 起初这个虚拟世界只能构建出基本的现实世界,渐渐地,他们又开发出一款适用于虚拟世界的射击类游戏《幻境战线》,也同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没过多久,他们又联合世界着名大导演制造了世界第一部虚拟电影——整场电影都是演员的意识虚拟形象在虚拟世界拍摄的。 后来,这个公司又尝试着制作出以第一人称视角参与剧情的乙女向恋爱游戏,又一次赚得盆满钵满。 时至今日,该公司已经虚拟化多部小说和影视剧,并为其中每一个角色安装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的“智能脑”。人们可以选择想要体验的任何角色,然后进入剧情中,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为故事中的人物书写结局。 身为辛溯的她,刚刚所在的就是一本小说《戏中人》的剧情场景中,那个名为姬岚的女子是小说的女主角,现实世界中的某个人正在体验着这个角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退出了虚拟世界。 至于辛溯本身,就比较惨了。她本来是在玩那款《幻境战线》的游戏,结果一时不注意中了子弹,还刚巧遇上了bug,使她的意识脱离了控制,这才游离到了那个名叫蓝歧的虚拟角色上了。 由于这个《戏中人》的私人虚拟空间是属于姬岚“扮演者”的,它被设定成只有“扮演者”一人可以以“外来者”身份行动,所以李然才会带着病毒侵入这个世界,霸占了李家公子这个虚拟角色。 意识脱离控制,也就代表着人体本身会进入“假态脑死亡”状态,只要中途不断开连接,也就是不拿下脑袋上的那个仪器,再将游离在外的意识拽回自己的脑袋里,就可以再度“复活”。 可是整个虚拟世界有上万亿个数据单元,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回大脑的路,谈何容易? 所以国家公安虚拟世界部门临时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组,前来营救辛溯。 虚拟世界部门早在虚拟世界火爆的第二年就建立了,第三年甚至还建立了虚拟世界的相关法律,因为在虚拟世界的为所欲为,会导致很多意识出现问题,大众的心理问题也也越来越严重。所以虚拟世界部门的主要内容就是,管理虚拟世界的秩序。 他们可以利用另一个名为“零”的系统进入这个虚拟世界,并且不受公司的控制。 这个虚拟世界本身也有些维持秩序的数据角色,比如刚刚那个“376号治安员”,只不过这个秩序,紧紧指的是虚拟世界的规则。 李然利用病毒硬闯私人虚拟空间违反了虚拟世界的规则,所以虚拟世界的总系统“盖亚”才会派出治安员前来肃清病毒。 听完这么一大段长长的设定,她的脑袋都要晕掉了。 这个虚拟世界好像跟上一个世界的那个幻若之境有些类似,它们都拥有“规则”,身处其中的人不能打破“规则”;它们又都拥有无数个不同的“场景”,即彼此不同又都是属于它们每一个小的空间,大概类似于集合和子集的关系? “所以,我现在是丢掉记忆的一团……意识?”她费力地尝试着用一句话来理解目前的现状。 “是的。”李然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虽然她无法理解,不过总算是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手上的佛珠是哪里来的?”李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它。 “这个,半路捡来的。”她总不能说她是从上一世带来的吧?不然他肯定以为自己不仅仅是丢失了记忆,还弄坏了脑子。 “你知道它的用处吗?” 她摇摇头。 佛珠打断了李然的提问,“你说你的名字是李然?你的任务只是将辛溯安全送回,至于我的事,你目前没有权限知道。” 佛珠这一番话,根本不像是一个由虚拟数据构成的虚拟道具能说得出来的话,这不得不让李然好奇起佛珠的来历。 “零,你能对它进行分析吗?”他命令道。 “很抱歉,我无法对它进行分析,它的数据过于复杂。”零坦诚地说。 竟然有零这个几近万能的系统解析不了的数据? 算了算了,正如那佛珠所说的,他的任务只是营救辛溯,这佛珠的事,先往后放放。 “零,将目前的情况传回,同时尝试对整个虚拟世界进行搜索,看看能否找到跟她波动相近的意识。” “好的,李然警官。” 零将目前的状况以及请求传回了现实世界中。 坐在电脑前的郑源接到了零的信息。 “你好,郑源警官。”零十分客气地打着招呼。 “他找到被困人员了?”郑源靠在椅子上懒懒地问。 “是的,辛溯的意识游离到了一个私人虚拟空间内,李然用病毒强行闯入,救出了辛溯,但也因此惊动了盖亚,盖亚派出了治安员,所幸他们都没有大碍。” 冰冷的机械音说着,控制着电脑,将一张拥有虚拟世界特有形态的地图呈现出来,“他们目前就在这个区域内。” 一听说惊动了盖亚,郑源忍不住爆了粗口,“就知道李然这小子会闯祸。” 虽说国家公安有权力控制虚拟世界,但这毕竟是国外公司的产品,惊动总部总归是不好的。 “还有一点,郑源警官,辛溯的意识并不完整,她失去了记忆。” 这话可是让靠在椅子上的郑源彻底精神起来了。这件事不是他和李然能解决的,他必须去找那个人。 四、奇怪的数据包 为了营救辛溯而组成的特别行动组一共有四名组员,除了李然和郑源外,另两名分别是朱丽叶和布朗。 朱丽叶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女孩,她这个名字是她那个喜欢读书的老爸起的,源自几百年前莎士比亚的一个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正是因此,朱丽叶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她的“罗密欧”。 布朗是朱丽叶的搭档,是一个智能机器人。大体上它是个人类的形状,有头有脑有胳膊有腿,因为安装了智能脑,基本上可以像人类一样进行机器人特有的思考活动。但是它没有像拟人机器人一样安装逼真的皮肤,拥有逼真的面孔。 朱丽叶原本是国家公安机器人秩序管控部门的一员,在这个部门工作的人都会搭档一个智能机器人,专门处理与机器人有关的案件。因为布朗在数据方面十分“擅长”,所以才被调来这个特别行动组。 顺带一提,机器人的名字都是它们的搭档给起的,朱丽叶因为喜欢吃布朗蛋糕,所以给机器人起名布朗。 郑源找到了他们,两人一机器人来到总部临时拨给他们的房间里商量对策。 零将基本状况复述给朱丽叶和布朗之后,又说出了李然的方案:在整个虚拟世界中搜索与辛溯脑电波波动相似的意识体。 “他简直是个疯子加笨蛋。”朱丽叶是这么形容李然的。 “我赞同这个观点。”布朗附议,“若是将这个虚拟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一遍,就算是用超脑(目前为止世界上运算速度最快的量子计算机,峰值运算速度达到了每微秒1000亿次)一刻不停地搜寻至少也需要十天的时间。” 郑源也是一位资深程序员,他也深知这种方法耗时耗力,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方法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十天么?可是上头要求我们五天之内必须救出辛溯。”郑源犯了愁。 “她的意识体没有其余的痕迹了么?”朱丽叶问道。 “并没有。”零如实回答。 (所谓的“意识体的痕迹”,其实就是数据化的意识体在虚拟世界中行动留下的痕迹,类似于现在的数码痕迹。) 零又说道:“辛溯的手上有一个奇怪的道具,我无法分析它的数据构成。” 它将一张图片传到了虚拟屏幕上。图片中的女孩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它将佛珠的映像截下来然后放大了,紧接着旁边出现了一个数据栏,里面呈现的是零无法解析的乱码数据。 “布朗,连接零系统吧。”朱丽叶命令道。 “好的。”布朗答应下来,随后与零进行了交接,“零,智能警用机器人v–1303请求连接。” “收到,正尝试连接电枝(类似于人脑中的神经元,同时运用了无线链接技术)。连接进度,30%,47%,69%,100%,连接成功。” 布朗进入了零系统中,读取到了零从那个道具上扫描到的数据包。 数据包的类型不同,所使用的打开方式也不同。眼前这个数据包的类型是h,本来只需要用相应的方式打开就可以得到清晰的数据,可打开后的确是乱码的、无法解析的数据。 发明h的人,是一个名叫封诺的女科学家。她是中国科学院的一员,发表过无数篇极具权威性的论文,研究涉及量子力学、天体学、病毒学等诸多领域,在全世界都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奇人物。 只是大家都没见过这个传奇人物,有说她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奶奶,有说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更有说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女,甚至还有传言说她是变异人——毕竟从各个方面来看,她的确不像个普通的人类。 说到底,目前的机器人还只是人类的辅助工具,虽然能进行独立思考,可却不能解开人类留下的难题——比如眼下这次无法解析的数据包。 布朗冲着朱丽叶摇摇头,意思是它也无能为力。 朱丽叶皱了皱眉,“难道是虚拟世界对其进行了加密伪装?” 郑源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道具怎么样现在不重要,我们这个特别行动组成立的目的不就是解救辛溯么?” 郑源一说话,朱丽叶就想起了什么,“哎,对了,老郑,你不是个程序员么?你可以尝试着解析一下这个数据包啊?” 郑源摆手,“不解,又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只要是数据化的意识体,无论去了哪里,都会留下痕迹的,李然不就是根据痕迹找到了辛溯的意识体么?可为什么那些丢失掉的数据找不到任何痕迹?我觉得就是这个道具的问题。”她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这是她对自己的发言有着莫名其妙自信时的习惯性动作。 朱丽叶有着一头乌黑的天然卷长发,加上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庞和娇小而又凹凸有致的身材,让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以为她其实是个做工精致的拟人机器人。 郑源看着朱丽叶撩头发的动作,看呆了。他今年三十六岁,三年前就离婚了,至今还孤身一人,说实话,像朱丽叶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又有谁不会心动呢? 但很快,他就甩开心里的念头。真的是疯球了,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对着女孩“犯花痴”? 说到底,其实郑源还不算太老,毕竟李然只比他小三岁,今年三十三,依旧是单身状态,从未结过婚,好像也只有过两次恋爱经历。这样一比较,他即便再次坠入爱河,也不那么奇怪了。 只是这三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见惯了人情世故,见多了分分合合,郑源对感情也就没那么期待了。他只想找个三观合得上的凑合凑合过,毕竟他除了比较忙这么一个缺点外,有空时也会做饭做家务,另一半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也会尽量满足。 他上一个婚姻的结束,就是因为一个“忙”字。他的前妻实在是受不了突然半夜一个电话枕边人就消失,甚至一整年都见不到人还联系不上的情况。 郑源原本是中国维和部队中的特殊一员,离婚后,他就申请退出维和部队,来到了国家公安工作。 朱丽叶的一番话,听起来的确还蛮有道理的。郑源同意以那个解不开的数据包为着手点,寻找搜寻辛溯遗失的记忆数据的方法。 与此同时,零也开始利用最笨拙的方法开始一点一点在虚拟世界内搜寻。 而朱丽叶决定,将数据包的事报告给上级。 五、拟人机器人 一天前,辛溯家中的机器人最先发现了异常。 在现在这个时代,几乎家家都会有个拟人机器人,它们在外表上与人类几乎无异,这也得益于封诺博士研究的拟人皮肤。 一开始拟人机器人还只是个奢侈品,大家逐渐从拼智能车和智能房屋转变成了拼机器人。一个拥有逼真外貌的拟人机器人最便宜的也要三百万美元。 (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为1:6.54,货币购买力指数较2019年相比为45.73%,按照现在来说,这样一个机器人需要897.2226万元人民币。) 随着技术的发展,人们找到了廉价材料代替高端材料制作机器人的皮肤,天价机器人也逐渐平民化,虽然看起来没那么逼真了,但人们反而更喜欢这样的机器人。 辛溯家的机器人,是贵的那一类,还是辛溯中奖得的,免费的。当年辛溯抽到的时候激动了整整一个月。 机器人的外形应辛溯的要求,被设计成中国男人的形象,赠品除了日常短发假发,还配备了长发假发。一共三套衣服,两套日常一套古装。 辛溯给机器人起了两个名字,大名君洄,小名君君。“洄”字配的就是她这个“溯”字。 辛溯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转过一次学,转学之后,她怂恿君洄黑了新学校的系统,然后把他的名字输入到辛溯的转学证明中。自此之后,他们两个就天天一起上学。 不得不说,君洄不仅仅是外表逼真,还在感情甚至是思考方面也与人类没什么差别——他也安装了拟人情绪和智能。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接自己主人上下学的机器人就碰到了君洄,然后认出了他不是人类。这个机器人的主人是辛溯的同班同学,她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老师。 想当然地,辛溯被开除了。当地的学校都知道了这么个大名人,都不肯收留她,她的父母无奈,只能换掉工作,前往另一个城市。 辛溯平时最喜欢打游戏了,因为她觉得在虚拟世界中可以抛去过去的一切,重新来过。 《幻境战线》是她最爱的游戏,她的id名称叫“溯洄从之”,是z服有名的大神。她的最高战绩是在荒岛上只用了三分钟时间就清完了岛上除自己之外的全部37人。 这一次出现危险也正是在《幻境战线》的荒岛之上。有一个五人组盯上了“溯洄从之”,并且对她进行了围剿,她因为分身乏术,不小心被子弹击中了头部。 照理来说,在游戏中死亡,只会被强制撤离游戏区域,但是辛溯的意识体却莫名其妙地脱离了控制,游荡到了别的区域。 君洄最先察觉到了异常,他检查了仪器,发现并没有出现问题,辛溯的身体机能也还是正常的,有呼吸有心跳。 他又连接到辛溯脑袋上的数据传感器上,这才发现数据出现了异常。 君洄连忙同辛溯的父母说了这件事,同时他报了警。 因为数据传感器的特殊性,人们不能从外部强制摘下它,不然会造成记忆的错乱。 警方联系了虚拟世界的中国分公司,分公司表示应该是辛溯那边的数据传感器出了问题。经检测,才发现中枪后辛溯的意识体没有由原来的通道传回。理论上讲,意识体脱离本体超过五天,本体就会由“假态脑死亡”变成真正的脑死亡。 分公司那边开始远程对辛溯的数据传感器进行维修,结果修着修着,发现其实是系统出了问题,但是系统修复问题不归分公司管,他们也需要去与总公司进行协商。 救人要紧,于是国家公安部组成一个虚拟世界特别行动组秘密前去营救辛溯。 其实,君洄并不是普通的机器人,他的制造者正是封诺博士。他不仅拥有人类的情绪和思考,甚至思考方式要比一般人复杂,掌握的知识也远远高于大多数人。 君洄暗地里也试图救出辛溯。他利用“烟雾弹”的掩护,以确保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方法潜入了虚拟世界。 进入之后,他根据辛溯意识体的痕迹找到了一个私人虚拟空间内。他同时也发现有另一个人进入了这个区域。 很快,治安员也赶来了。君洄发现,那个来救辛溯的人,似乎对虚拟世界很是了解,而且能迅速适应陌生的虚拟空间,甚至能对付得了治安员。 打了几下后,他们的动作突然静止了,没过多久,只剩治安员还原地不动。那个人成功地将辛溯救走了。 趁着这个空档,君洄小心翼翼地前行,然后化作一串数据,悄无声息地占据了那个治安员的身体。 零帮助李然和辛溯的意识体脱离了那个私人虚拟空间,他们来到了一个空间夹缝中。 若是将虚拟世界理解为一个没有边际的庞大世界,那么每一个独立的空间就是一个个球状体,每个球状体即便紧挨着,也还是有缝隙的,这些缝隙则被称为空间夹缝。 盖亚所管辖的空间,并不包括空间夹缝,管辖空间夹缝的,是另一个系统卡俄斯。 盖亚和卡俄斯两套系统之间的信息交流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辛溯才能在空间夹缝中了解到现在的情况。 李然让零在整个虚拟世界中进行搜寻,但这无疑是最笨的方法。 “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失去的记忆。”佛珠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你知道?”李然怀疑地看着它。 “当然,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辛溯,不过,也是时候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了。”说完,佛珠就通过自己的力量,强行使李然与零的连接断开。 李然虽然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他又的确感觉不到零的存在了,“零,零,你还在吗?零?” 没有声音回应他。 这佛珠,竟然真的能切断连接?“你到底有什么意图?”李然脸色阴沉地问。 “没什么意图,我说过,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辛溯。你最好协助我们,不然,我就将你的身份告知外界。” 当佛珠提到身份二字时,李然突然明白了,“你是……” “你知道就好,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佛珠打断了他的话。 这世间,知道他身份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人了。 辛溯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又一次迷茫了。她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他们这一打哑语,她就又跟不上了。 “估计盖亚应该已经和卡俄斯交接完了,我们该去下一个空间了。” 佛珠的主珠上浮现了一串符号:t(235,110,1),这是那个空间的坐标位置。 六第一世的空间 李然轻车熟路地带着辛溯来到了佛珠提示的区域。然后,在这个区域,他们“偶遇”了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 这不正是之前那个治安员吗? 每个空间,除了正规的客户端入口,还有私密的管理员入口,黑风衣治安员正现在管理员入口等着他们。 李然下意识架好姿势,准备迎接随时都可能发动的攻击。 黑风衣治安员摘下了遮住整张脸的帽子,一张熟悉的面孔展露了出来。 黎……黎璆? 李然认出来,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治安员了。 他当然不是通过外貌认出来的,而是通过数据认出来的。尽管这个占据了治安员的数据做了掩护,但他还是认出来了——他几乎比这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更了解虚拟世界。 “你是谁?”李然警惕地问。 “君洄。”他简短地回答了李然的问题,然后他看向辛溯,“你还记得我……的样子么?” 辛溯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大概知道,这个治安员说的是这个世界的事,那么她就是不记得的。 他毫不在意地解释道:“我是你的机器人君洄,你喜欢叫我君君。” “君君?”辛溯念叨着这个名字。 突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站在讲台上,黑板上写着两个名字:辛溯,君洄。 “大家好,我叫辛溯,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君洄。”画面中,女生十分开朗地做着自我介绍。 这个男生长相秀丽,自带古典美男子的优雅气质,与眼前这个人的样貌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怎么说黎璆也是个神,样貌自然差不到哪去。 只是,看着画面,那个男生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啊,眼前这个人怎么会说是机器人呢? 而且,为什么突然会出现机器人这个设定! “他真的是你的机器人吗?”李然将信将疑地看着辛溯。 辛溯也很懵逼,不过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所以她底气十分不足地说:“应该是吧……” “不是应该,是就是。”君洄纠正道。 “不要纠结那么多了。”佛珠插嘴,“既然对我们没有敌意,那就是友军。当务之急是要找回辛溯的记忆,不是么,李然警官?” 佛珠的话意味深长,不过辛溯也只能听出来意味深长,却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味深长。 佛珠说的甚之有理,李然无法反驳,反正他的任务也只是救辛溯,越早离开虚拟世界越好。 所以,这奇怪的一行人在治安员身份的帮助下进入了这个空间。 这也是一个私人空间(区别于开放空间),不能以自己原本的身份在其中活动,只能依附在空间内的角色身上。 刚一进去,辛溯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往里拽,往不知何处拽。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等等,这个视角,高高的草,大大的蚂蚁,这不是…… 她穿越来的第一世?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很快,一个巨大的影子就投了下来。她依旧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只看得见他一袭白衣。 他走了过来,俯下身,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地上的一株蘑菇。 “是你吗,小蘑菇?”他低声问道。 在私人空间中,他们无法叫出彼此真正的名字,只能叫出彼此在故事中的角色的名字。 看来李然是依附到了那个白衣神仙的身上了。辛溯点了点“头”。 因为剧情的缘故,辛溯知道了这神仙的名字——伊鹭,本体是只白鹭。 不得不说,这名字起得也太潦草了。而且,自己这个炮灰角色,竟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不过,虚拟世界里面竟然有她穿越的第一世的场景,不,也可能是巧合而已,毕竟自己直到死了,都没跟这个神仙说上一句话。 不知道君洄和佛珠都依附在了哪个角色身上。 李然,也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伊鹭,小心翼翼地将蘑菇从土中挖了出来。 他带着她回到记忆中的府宅,弄了个花盆,将它种了下去。 此时的小蘑菇还只是小蘑菇,还未修炼成形,没有神识,只不过因为辛溯的附身才有了意识。 伊鹭给了她许多修为,助她在短时间内可以开口说话。 “你有看见……”辛溯本想说佛珠和君洄,但由于虚拟空间的规则,她无法说出他们的名字,只能以“他们”代替,“你有看见他们吗?” “不用管他们,你需要先找到你的记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找啊。那个……那个谁,它不是说它的存在就是帮助我找回记忆的么?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先找到他们两个。”辛溯弱弱地建议道。 伊鹭知道小蘑菇口中的“它”是那串佛珠。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它,“我没办法确认它在这里的身份,但我应该能找到……找到你朋友。” 他无法解析佛珠的数据,但是却可以解析并追踪君洄的数据。一番追踪后,伊鹭找到了他。 伊鹭捧着个花盆回到了小蘑菇最开始生长的地方。他指了指一颗巨大的树,“这便是他。扶汐。” 此时的扶汐也跟她一样,未修炼成形。伊鹭依旧是将自己的法力分给了他一些。 “没想到你们能找到我。”扶汐说着,摇晃了下树枝。 扶汐通过对数据的分析、分解和重构,很快便从大地之中获得了巨大的“力量”,然后幻化成了人形。 伊鹭知道他不一般,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一般,竟然可以小幅度控制私人空间内的数据。 “扶汐,你能找到她的记忆吗?”伊鹭问他。 幻化成人形的扶汐摇了摇头,“这个私人空间与其他的不一样,我虽然能控制一部分数据,但是无法对整个虚拟空间进行解析。” “看来只有那个……那个,知道她的记忆在哪里了。”伊鹭自言自语道。 佛珠二字就是说不出口。 辛溯的记忆中突然闪过“玉佩”二字。她记得,梦蝶提起过玉佩。她每一世穿越都会有个媒介,由第一世穿越到第二世的媒介就是一块白色的玉佩。 而且,她曾经在上一世的一个短暂幻境中,在一块碎片中看见了这个白衣神仙在这附近找那块玉佩。 玉佩应该是伊鹭的。 而且按照梦蝶所说的,如果将这里比作幻境,那么玉佩就是离开幻境的“引”。 “伊鹭,你的玉佩呢?” 七、记忆转存 李然调取了伊鹭的记忆数据,发现其中是有块白色的玉佩。 伊鹭翻了翻身上,并没有发现白色的玉佩。他又回想了一下,玉佩大抵是被他送给了一个小仙娥。 “怎么,玉佩是你们的定情信物么?”辛溯打趣道。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句话也不说,就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吧,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咳咳,”辛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既然知道玉佩在哪里,那么我们就去把它要回来吧。” “恐怕……要不回来了。”伊鹭非常沉重地说。 “啊?要不回来了?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记忆了?怎么就要不回来了?” “当然要不回来了。”一旁的扶汐冷哼一声,“那块玉佩是开启风洞的法器,那小仙娥要拿它去救被封印在风洞中的养父。” “那小仙娥的养父,是这个世界的大boss。”伊鹭补充道。 “不会啊。”辛溯反驳,“那小仙娥才不会打开风洞呢!” 如果,如果真的让她猜对了,那么她就有一定的可能认为这就是自己所经历的第一世,并且后续如果有相似的场景,她也可以认为是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 在碎片中,她看见,白衣神仙慌慌张张地在这附近找那块玉佩,而且也找到了。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是棵枯萎的蘑菇了。 如果自己真的是棵“朝菌”,那伊鹭来找玉佩肯定是今天之后的事。 他们二人怀疑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胡话,她不惜对天发誓,“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那个小仙娥是绝对不会打开风洞,而且,玉佩会掉落在这里!” 她现在就恨,恨自己没办法改变数据,不然,她肯定要向扶汐一样吸收力量,幻化出人形,然后竖起三根手指,还要把话说的铿锵有力。 这两个人的眼神中还是充满了不信任。 “你们!”辛溯简直要被他们给气死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虚拟空间就是辛溯穿越的第一世呢? 但不愧是辛溯的机器人,被附身的扶汐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你知道玉佩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吗?我试试能不能调整下时间。” 她摇摇头。 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棵蘑菇,摇头他们也看不见的,于是她赶忙补充道:“不知道……不过我能确定,一定是在今天之后!” 于是乎,扶汐入侵了这个虚拟空间的后台节点,将时间调后了一天。 “那你知道大概是白天还是晚上吗?”扶汐继续问。 辛溯回想了一下,碎片中,夕阳的余晖洒在了这片树林中,斑驳的树影投射在白衣神仙的背上。 “是日落之时!” 扶汐又仔细地将时间调整到每日的日落之时。 时间的推移,太阳和月亮的交替,深蓝的星空和蔚蓝的日空的变换。场景的转换让辛溯想起第一次去救涂慕之时的幻境。 那时候也是这样,斗转星移,日月轮换,只可惜最后看见的是伤心事。 只有每日日落之时他们是耐着性子过完的。 大概过了五六日,他们终于等来了那一天。 却不是玉佩掉落的那一天。 小仙娥还是打开了风洞。 漫天都是黑漆漆的乌云,这一天,他们没能看见美丽的余晖。 “这不可能!”辛溯下意识叫了出来。 又怎么不可能呢?应该说,这里怎么可能是她经历的第一世? 不过是个虚拟世界而已。 “伊鹭,你快去救她!”不知为何,辛溯此刻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伊鹭一定要去救那个小仙娥。 “你在说什么?”伊鹭奇怪地看着她,“从刚才开始,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很奇怪。” 不对,如果,他们真的按照自己的身份来活动,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如果真的如君洄所说,他是自己的机器人,那么他会无条件听从自己的话吧? “扶汐,”辛溯叫着君洄现在的名字,“我命令你,将时间调回最开始,然后,删除你和伊鹭记忆!” 这样,这个虚拟空间就只有她一个变量了,剧情的不受控制应该也会有所改变。 不知为何,她现在固执地认为,这就是她的第一世。 伊鹭十分诧异,“你要做什么?喂,扶汐,你不会真的听她的话吧?” 在听到辛溯的命令后,扶汐的目光黯淡下来,但他还是听从了她的命令。 他又通过后台节点将时间向前调,而后将伊鹭和自己的记忆转入临时储存区。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伊鹭来不及反抗,就只觉得自己的记忆被抽出,然后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移动到了天庭之上。 辛溯则从花盆中被移回土中,默默地在原地生长。 扶汐的力量被抽回,他的人形也被打散了,意识回到了大树中。 风和日丽的一天。 今日,伊鹭要将寻到的一块玉佩送给想要它的镜元。镜元居住在迷雾之森中间的沼泽中,他还需穿过层层的树林才能到达目的地。 迷雾之森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不知名的力量会压制所有种族的法力。伊鹭身处其中,既无法腾云驾雾,又无法变回原形飞过去。 迷雾之森中没有任何可以飞行的物种。 伊鹭是在一次与自己的死对头金雕的对抗中受伤,不幸从天上跌下,这才阴差阳错地掉到了迷雾之森中间的沼泽地。 也正是因此,他对居住在其中的镜元一见钟情。 他也曾听说过,沼泽地中住着的是一个犯了错事的仙子,具体是什么错未曾听说,只知道是个大错。 可是经过几天的相处,他觉得镜元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她不仅为自己疗伤,还送自己出了迷雾之森。 临走之时,伊鹭问她还可不可以再来见她,她说可以。 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坠入了爱河。 后来,镜元向他讨要一块玉佩,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偷了来。 尽管他知道这玉佩的恐怖力量,但为了讨镜元开心,他还是偷了来。 他都打算好了,偷完玉佩,就留在这里,同镜元一起过余下的时光。 辛溯看见了一袭白衣的神仙从自己身边走过,无论是角度还是时机,都同真实经历过的一模一样。 她能看见,伊鹭的腰间挂了块白色的玉佩。 应该就是这个了。 八、记忆碎片 伊鹭来到了迷雾之森中间的沼泽地。 “阿元,阿元,我来了!”他兴奋地跑向唯一的一间小木屋。 镜元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 远远地,她就看见伊鹭腰间佩戴了一块白色玉佩。 他竟然真的弄到了? 镜元真的是又惊喜又纠结。这玉佩应是被锁在了天庭的浣灵院内,他能弄来,应该也费了不少力气吧。 这玉佩本是阴阳一对,当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时,就可以开启风洞。 她的养父就被困在风洞之中,而她,当初也是因为同养父一同密谋谋反而被关在了这里。 本来,她的存在就仅仅只是为了救养父出来的。可当她遇见伊鹭后,她存在的意义,被改变了。 怎么就会爱上他呢?伊鹭肯定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离自己远远的吧。 本想就这样一直同伊鹭生活下去,不去管什么复仇大计,可有一天,她的养父给她托梦,命令她利用伊鹭将另一块玉佩取来,不然,他就会对伊鹭动手。 她的养父,即便是被困在风洞内,但是要对付一个小小的白鹭精,还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继续跟她有联系,伊鹭会有危险的。 所以她狠下心,让伊鹭去将玉佩偷来,并计划在这之后将他赶走。 “伊鹭,你来了!”镜元开心地跑过去抱住了他。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抱着他了吧? “阿元,我好想你。”伊鹭撒着娇,紧紧抱着她。 正当镜元琢磨着怎么开口时,伊鹭先她一步说了出来,“喏,这是你要的,我给你取来了。” 他从腰间把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了她。 锁在浣灵院的玉佩是阳,另一块是阴,就封在镜元的体内。 阴阳玉佩不能被毁坏,不然天下将陷入混乱之中。也正是因为她的养父将玉佩封在了她体内,她才没被一起送入风洞之中,也是因此,她才会被囚禁在这里。 “伊鹭,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等得来了这一样,我就可以脱离这里了。”镜元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一听说有东西可以让镜元脱离这里,伊鹭立马就同意了,“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取来。” “我要极北的边境之地里珂狸兽守着的玉回环。” 玉回环,的确可以解开迷雾之森的诅咒,但也的确能保护好伊鹭——它是她养父的死对头做出来对付她养父的。 “好,那你等我,我……半月之后,一定将它带回。”伊鹭信誓旦旦地说。 在他们短暂的告别之后,伊鹭就紧赶慢赶地前往了极北的边境之地。 沼泽地中,镜元正拿着另半块玉佩端详着。 玉佩上雕刻着纷繁的图案,她用手指摩挲着这些图案,感受着它们凹凸不平的触感。 它已经开始和自己体内的玉佩产生了共鸣。镜元努力地压制着体内的力量,她要拖延时间,直到伊鹭到达极北的边境之地,直到他能拿到玉回环。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辛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身边蚂蚁爬来爬去,度过了无趣的一天。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等太阳落山了,她就会死去吧。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去,她再一次体会到等待死亡的无奈。 她死了之后,会如同佛珠所说的那般找到遗失的记忆碎片吗?这个故事又会怎样发展呢?伊鹭和那个小仙娥最后有没有在一起呢?扶汐要多久才能幻化成人形呢? 辛溯想了好多好多,直到她的本身逐渐枯萎,直到她的意识彻底消失。 这几日,玉佩一直都想和镜元体内的另一半融合到一起,镜元也一直都在控制着。 “我亲爱的女儿,你难道不想救我出去么?”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呼唤着。 镜元不理会这个声音,专心与力量对抗着。 玉佩上的花纹是有意义的,镜元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花纹到底在讲述着什么。 如果能看到另一块玉佩上的花纹,她大概就知道花纹的含义了。 “我亲爱的女儿,你让那白鹭去取玉回环,真的是为了让自己走出这个迷雾之森么?” “好,就算是真的如此,你又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 “你怎知他不是在利用你?那白鹭的母亲,也被关在风洞之内啊。” “你应该有听过池菡这个名字吧?当年只要天变的女魔头。没错,她就是伊鹭的母亲。” “那玉回环,也是池菡做出来的,为了对付我而做出来的。等风洞一开,玉回环回到了池菡手中,世间就真的再无人能对付她了。” “但倘若你此时打开风洞,我尚有压制她的可能。” 镜元的养父一直在她的心里说着,诱导着,蛊惑着,这让本就疲惫不堪的镜元分身乏术,一个不小心,就让玉佩钻了空子。 不要,不要合在一起! 镜元拼尽全力斩断玉佩和自己身体的联系,强大的波动震飞了玉佩,还震得镜元身受重伤。 然后,这玉佩就刚好落在了一棵枯萎的蘑菇旁。 辛溯的意识悄无声息地转入了玉佩之中。 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怎么还能看到这个视角的世界? “炽空。”一个声音在辛溯身边响起,“我是佛珠。” 原来,佛珠的数据被依附在了玉佩中。 这玉佩之中也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而辛溯的记忆碎片也存在其中。 在佛珠的控制下,记忆碎片融入了辛溯的意识中。 她看见了辛溯的过去。 辛溯的父亲是个小提琴家,她的母亲是个医生。因为父母都很忙,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 虽然父母很忙,但是他们只要一闲下来就会陪着辛溯,所以她并不觉得孤单。她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自己一个人也不哭不闹,无聊时就看看书打打游戏。 她七岁时第一次接触了《幻境战线》,然后就深深爱上了这款游戏。 不得不说,辛溯的确是天才游戏少女。她借用母亲的账号,打出了账号战队的最好成绩。 而后在她十一岁那年,她得到了君洄。 九、玉佩 【亲爱的玩家_苏伊士运河_,请问您确认要参加这项比赛吗?】 “确认。” 【那么,祝您好运。】 辛溯能赢得机器人,靠的不光是运气,还有实力——只有打败测试服的一个带有巨大bug的boss,才有资格参与抽奖活动。 这个关卡,当年全球也只有不到五十个人通过。 四十八选三,辛溯又是最幸运的人之一。 主办方允许获奖者为自己的奖品设计外形。辛溯非常喜欢古代男子那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于是照着梦里的一张脸画了图纸给了主办方。 是的没错,就是在梦里,辛溯见过这张脸。 直到机器人被送回家的那一天,辛溯的父母才知道自己的女儿捡了个天大的馅饼。 谁也不知道大奖获得者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孩,因为辛溯是用她妈妈的号打的。 五年后,辛溯成年了,她把她妈妈的号卖掉,还大赚了一笔,随后她就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个新号,起名“溯洄从之”。 君洄偶尔也回跟她一起玩游戏,但不是经常,毕竟他的数据跟一般人不一样,用的次数多了是会被发现的。 机器人都是要定期回收维修的,在君洄第五次维修完回家后,发现屋内乱成了一团。 “君君,我们要搬家了。”辛溯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对他说。 辛溯的母亲是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因为需要,她被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医院里上班。 “我需要帮你收拾些什么吗?”君洄贴心地问。 “我的东西我要自己收拾,你去收拾收拾你的吧。”辛溯客气地摆了摆手。 多年的相处,君洄当然知道她只是意思一下,于是他着手帮着收拾她的行李。 这么多年,君洄的衣服也添了一整个衣柜,毕竟他混在人堆里都不会被发现是机器人,辛溯没事就拉他出去玩,给他买衣服。 按照辛溯的说法,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换装游戏。 但是活了十几年的辛溯的衣服明显是君洄的三倍。他们一边收拾,一边挑挑捡捡。 “君君,这些都不要了,你帮我联系下旧衣市场,让他们过来回收一下。” 君洄又在其中挑出几件衣服,“我觉得这几件都还好吧,为什么要扔掉?” 辛溯头也不抬地回道:“款式太年轻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穿的成熟一点。” “可你才十七岁啊。” “十七岁也不小了好吧,起码在法律我是成年人了。” (现行法律规定,年龄在十六岁以上即为成年人。) 君洄摇摇头,偷偷比量了下她的身高,叹了口气。虽说已经是成年人了,辛溯的身高却还不到160cm,这让她在同龄人中特别没有存在感。 辛溯可从来不在意这种事情,高挑的身材,完美的脸蛋,又有什么用呢?能换来打游戏高超的技术吗?能换来一个逼真的机器人吗?能换来优秀的学习成绩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也是,除了身高不是太理想之外,辛溯确实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确实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现实生活中的性格实在是有些孤僻,没多少朋友,只有在虚拟世界中她才爽快得像个女汉子。 这一点也是让辛溯的父母头疼不已。 这是她打小养成的习惯,改不掉的。她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不用琢磨要用什么去讨别人欢心,有君洄陪着她就够了。 他们收拾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早,搬家公司的车就来了,君洄将他们的行李一样样搬到了车上。 司机误将他当成了家里的大儿子,还一直夸赞这个儿子不仅长得俊,还孝顺。 君洄也只是回以温柔的微笑,不作任何解释。 车厢门一关,记忆碎片的内容也就结束了。 玉佩中的空间是独立于虚拟空间的,二者的时间流速不同。 辛溯突然觉得自己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手掌心里。 捧着她的人正是伊鹭。 有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中涌出,一滴一滴滴落在玉佩上面。 不是冰冷的泪,而是温热的泪。 发生了什么? 手握剧本的佛珠向辛溯解释道:“那小仙娥的体内有另一块玉佩,就在两块玉佩将要融合之时,她强行切断了连接,这玉佩才会飞到这里。切断连接之后,她体内的力量却都被这一块玉佩所吸收,现在估计已经奄奄一息了。” “所以,伊鹭疯狂地找这块玉佩其实是为了救那小仙娥?” “没错。” 伊鹭此时浑身是伤,想来应该是与守着玉回环的珂狸兽打斗所造成的。 他找到玉佩后,疯了一般往沼泽地跑去。 伊鹭回来时,就发现镜元躺在地上,呼吸十分微弱。然后有个声音告诉他,镜元就快要死了,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那就是将之前他带来的那块玉佩融入到镜元体内。 只要有了这块玉佩,镜元就能活下来,再加上他刚抢夺过来的玉回环,镜元就能彻底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只是……他偷去玉佩和玉回环之事已被天庭知晓,现在的他,恐怕在这世上已无容身之所了。 等救了镜元,就让她离开这里,偷偷找个地方生活吧。如果能活下来,他就待在这里,反正天庭的人拿这里也没办法。 伊鹭就是抱着这样注定孤独一生的决心回到了沼泽地。 他并不知道玉佩的事,也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更不知道玉回环可保他性命,甚至能让他素未谋面的母亲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祸害。 他只知道,他要救镜元,他要给镜元自由。 辛溯仿佛看清了他的内心一般,感受着他的决绝。她蓦地想起了百味。 百味生来遭万人唾弃,可她不惜再背上一个罪名,也只不过是为了要还榕一个自由。 她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了,即便这里只是虚拟空间。 “佛珠,可有办法救他们?” “你真的想救他们?” “我想,而且,也只有我能救他们。” “哪怕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是的,哪怕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十、森林下的妖兽 迷雾之森之所以会压制住其中所有生灵的法力,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之下,封印着一个上古的妖兽。 这个妖兽可比镜元的养父覆天和伊鹭的生母池菡强大上百倍。 它已经在土地之下沉睡了几万年,如今两块玉佩的重新融合,让它逐渐苏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 它通过层层土壤,又通过种在土壤中的植物探查着地面上的情况。 正当它探查时,它发现了一棵奇怪的树。这树长了近百年,因为它的缘故,迟迟不能拥有神识,可现在这树却十分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神识。 它看得出来,这棵树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强烈的执念了。罢了,就将自己的力量分一点给它吧。 有了上古妖兽的一丝丝力量,大树很快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神识,而且,也能幻化出人形了。 他十分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土地之下封印着上古妖兽。 “扶汐,你替我看看这世间的模样吧。”妖兽同大树说道,“我已经几万年没见过光亮了。” 妖兽将自己的力量分给扶汐,同时,他们也拥有共同的视野。扶汐能看到什么,妖兽就能看到什么。 扶汐先是俯身,轻轻抚摸着本体前的一棵枯萎了的蘑菇。 在他的潜意识中,始终记着这棵蘑菇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活了近百年的大树,竟然对一棵只活了一天的蘑菇感兴趣。是因为这蘑菇的生命过于短暂吗? 只有一天的生命,如果他变成这棵蘑菇,他会怎样活呢?一定会努力地去将看见的一切牢牢记在脑海中吧。 他摘下枯萎的蘑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然后往迷雾之森的沼泽地走去。 妖兽没想到这棵树的执念竟然是一棵只能存活一天的蘑菇。同他们万万年的寿命相比较,这蘑菇实在是微不足道。 它开始跟扶汐一样思考起同样的问题来。可是扶汐能想出答案,妖兽就实在是想不出了。 它活得太久,久到几乎感觉不到时间这个概念了。大地之下的黑暗也让他十分迷惑,有时一觉醒来,它以为只过了一夜而已,可当它查看土地上的植物的时候,才发现,枯萎的已经枯萎了,生长的也长得又高又大了。 想了许久,它还是放弃了。因为就算是想,也逃脱不掉时间这个牢笼,不是么? 它又通过扶汐的眼看清了沼泽地发生的一切。 伊鹭将玉佩融入了镜元的体内,两块阴阳玉佩开始融合。 想当初,这阴阳玉佩还是妖兽造出来的。它在玉佩上雕刻的纹路,就是为了告诉后世如何毁掉风洞。 风洞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妖兽是在无意间打开的。它只知道风洞的另一端蕴藏着十分巨大的力量,那是连它自己都驾驭不了的力量。 万万年前,它的少主想去往另一个世界,为了少主的安危,它将玉佩一分为二,分为阴阳。阴的一块,交给了覆天一派,阳的一块则自己留下。 阳的那一块,可以单纯打开风洞,让人从这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阴的那一块,无法独自打开风洞,但一旦和阳融为一体,便可以让另一个世界的人通过风洞来到这个世界。 如今,眼看着玉佩就要在女孩身体里融合了,妖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用玉回环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 虽然玉回环就在这里,妖兽却不想夺过来。它习惯了孤独,习惯了黑暗,不想再去管人类那档子事了。 池菡其实是妖兽少主的曾曾曾孙女,玉回环也是妖兽教她制作的。而困着妖兽的封印,则是镜元的养父覆天下的。 这事要细说,一刻不停地说,还要说上十天半个月,妖兽也不想费力去想差不多快要忘记的记忆。 反正就是因为少主的失败,他们这方被视为反派,覆天那一派赢得了天下,成为了天下的主人。结果就是它被封印,池菡被送入风洞之中。至于覆天为何也会在风洞之中,妖兽并不感兴趣。 风洞就要开启了,池菡和覆天也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来了。他们应该见到了少主所要见到的另一个世界吧。 另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这个问题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玉佩被伊鹭融入了镜元的体内,阴阳之力开始融合。 辛溯和佛珠的意识也因此进入了镜元的体内。 辛溯看见了镜元初次见到伊鹭时的场景。 一天,一只白白的鸟从天上掉了下来,镜元以为它是误入迷雾之森受到了影响,于是用自己的力量救下了他。 养了几日,伊鹭恢复了些体力,变回了人形。 “哎,原来你也是神仙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只心智未开的鸟儿呢。”镜元捧了一堆的野果子回来,然后扔给了他一个。 “我当然是神仙。”伊鹭接过果子,一脸的嫌弃,“这里只有果子可以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那么挑。我看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别留在这里。”镜元啃了一口果子,口齿不清地说着。 伊鹭虽然嫌弃,但他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啃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说话:“不走,谁说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胸闷气短,头疼牙疼嗓子疼,翅膀还掉毛,走不了。” 镜元不是没怀疑过他的动机,但是相处了一个月,她觉得他人挺好的,也没什么坏心眼,也就慢慢地信任他了。 伊鹭装得也的确像只傻鸟。他来的目的当然不单纯,覆天说的其实没错,他接近镜元其实就是为了她体内的阴玉佩。 可是,伊鹭后来发现自己喜欢上镜元了。虽然俗套,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偷来阳玉佩,不过是为了帮助她取出她体内阴玉佩。他去夺玉回环,也不过是为了给她自由。 即便他知道,镜元其实是在利用他。 阴阳玉佩是伊鹭祖上养的一只妖兽制作的,伊鹭小时候曾有幸见过它们。他知道如何在毁掉玉佩的同时不影响现世的秩序,也下定决心在救出母亲之后就毁掉它。 哪怕粉身碎骨。 十一、融合 在镜元的体内,辛溯见到了那两块阴阳玉佩。 玉佩上刻着华丽的纹路,辛溯被它们所吸引,手指不自觉地触了上去。 一瞬间,一幅山河壮丽的景象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从未见过,因而也不知如何去形容。 天地仿佛刚被劈开一般,天不像天,昏昏沉沉,地不像地,雾霭茫茫。山峰的棱角无一处不是尖锐的,大海的边际无一处不是荒芜的。 除了震惊,她便没有别的表情了。 佛珠解释说:“这是阴阳玉佩刚被造出来时的场景,这个世界尚处于刚刚成形的时期。” “那现在呢?”辛溯呆呆地问。 “可能已经过去一亿年了吧。” 一亿年,那是怎样一种概念?不仅是作为只活了一天的蘑菇,还是作为一个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岁、目前只过了十几年的人类,辛溯实在是无法理解。 接下来,就有信息钻入了她的脑子里。一番吸收后,她意识到这是毁掉玉佩和风洞的办法。 她现在作为阳玉佩,需要和阴玉佩融为一体,然后霸占镜元的身体。 当玉佩和生命体融为一体后,它的本质也变成了生命体。然后,这个生命体需要亲自进入风洞,在风洞中将这个世界的大门和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同时封住。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这个生命体会被永久地困在风洞内,等待着他的将是比万万年更长久的时间,比妖兽经历的还要久的孤独。 伊鹭打算等待玉佩彻底融合、镜元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强行将玉佩和镜元剥离。等他的母亲从风洞中逃出,他便将玉佩送入风洞中,启动法阵,然后争取在风洞闭合之前逃出去。 是的,伊鹭并不知道,只有玉佩与生命体融合,才具有彻底关闭风洞的能力。 可现在,辛溯知道了。 “生命体?我不就是生命体吗?我这一世,就是蘑菇啊!”辛溯开心地蹦了起来,“不需要镜元的身体,只要阴阳玉佩融合,我便可以关闭风洞了!”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佛珠不解地问,“牺牲一个你,看起来很划算,可是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啊?” “这只是在虚拟空间里嘛,又不是真的牺牲。”辛溯含糊地回答。 “你真的单纯的以为这里只是虚拟空间吗?”佛珠反问。 这句话还真就问住了辛溯。 倘若她穿越的第一世,也上演了这样的故事,她没有穿越到下一世,而是意识依附到玉佩上,她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倘若她根本不是穿越来的,而是真真正正只存在与这个世界的一棵小蘑菇,她也会这样牺牲自己吗? 又倘若,她不是蘑菇,不是只有一天的生命,她可以活很久,可以看遍壮丽的山河,她又会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不知道,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倘若。 但是啊,她不想看见伊鹭难过啊,不想看见伊鹭和镜元分开啊。 正如她不想看见洛漠将洛莲视为替代品,不想看见榕伤害百味,不想看见地藏对狐梦生无情。 虽然她不是她们,但也曾做过短短一瞬的她们,也体会过她们的喜怒和哀乐,她们的感情真实地传达到了她的内心。 伊鹭和镜元,他们明明都想要保护彼此的。 思考了良久,辛溯给出了答案:“无论是不是虚拟空间,我都只是一个过客。既然是过客,为什么我不可以选择成为神明呢?对,就是神明,神明是最无私的,是可以拯救一切的。所以此刻,我是以神明的身份做出选择的。”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而且还笑出了眼泪。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就当我发神经吧。” 佛珠叹了口气,“就没有你这样的神明。算了算了,反正也只是虚拟空间,等故事结束了,他们的记忆也会被返回,我们好去下一个虚拟世界。” 就说话这么会功夫,阴阳玉佩已经融合成功了。 伊鹭用自己的力量将玉佩取出,与此同时,阴暗的天空被劈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飓风从裂口中呼啸而出。 这便是风洞。 妖兽通过扶汐的眼看见风洞被打开了,它也看见,玉佩已经不只是个死气沉沉的物件了。 玉佩有了生命。 镜元和伊鹭都没有死,那又是谁与玉佩融为了一体? 扶汐感受到了妖兽的疑惑,他说:“是小蘑菇,玉佩里面的生命,是小蘑菇。” 他捧着枯萎蘑菇的手微微颤抖。 扶汐知道,一定是她,虽然他只在她身后守护了一天,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竟然是那棵不起眼的蘑菇?妖兽饶有兴趣地看着扶汐手上的蘑菇,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竟然被一棵小小的蘑菇给拯救了。” 妖兽是真的笑了,整片大地都随着它的笑颤了又颤。 “小蘑菇,小蘑菇……”扶汐看着手上的蘑菇,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 “你们俩真是奇怪,一个只活了一天就拯救了世界,一个仅有一天之缘却偏要守护。果然是我活了太久,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么?”妖兽暗自摇摇头。 它又不能真正的摇头,不然整片大地都会被破坏掉。 “是你给了我生命,你能救她吗?”扶汐直愣愣地问妖兽。 “我?我又不是神明,救不了她。” “那要去哪里找能救她的神明?” 妖兽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愣住了。 神明?哪里有神明?要是有,它早就去祈求他救少主一命了。 但这么直白地说,恐怕这棵呆树会接受不了,好歹也算是它造出来的生命,多少还是会心疼的。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神明。每个人也只能由他们心中的神明拯救,别人救不了的。你啊,好不容易才能化成人形,还是先考虑考虑之后怎样修炼吧。”妖兽耐心劝道。 扶汐还是固执地发问,“怎么才能让自己内心的神明去救别人?” 这句话一问,妖兽气的差点起身给他一掌,忍了又忍,才没让这片土地遭殃。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不同你说了,我继续睡觉去!” 十二、池菡和覆天 另一个世界,一直等待着回去的池菡和覆天感受到风洞即将开启的迹象。 这个世界的大祭坛,就是风洞的入口。几千年了,这个世界的人都想打开风洞的入口,进入对面的世界。 只可惜,风洞是妖兽制造的,也只有它做的玉佩能打开。 作为从对面来的人,池菡和覆天都被关押在牢笼之中。 他们都明智地选择不反抗,而是默默地养精蓄锐,等待着回归的那一天。 因为临入风洞时,覆天将自己一部分力量和阴玉佩封入镜元体内,所以他偶尔还能与镜元联系,指挥她如何盗取阳玉佩,救他出去。 “覆天,你的计划要成功了。”池菡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我还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你没有被关到风洞里,恐怕我也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哼,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谢谢我吧。” 这个世界的人也发现了祭坛的异常,众多士兵被召集过来,等待着风洞的开启。 时机已到,池菡很轻易地就挣开了困着她的锁链。此时这里防守薄弱,最适合突击了。 他们都被关在水牢中,池菡本就是水属性,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太大影响,可对于火属性的覆天来说,又要同时兼顾另一个世界的布局,他没丢掉性命就已经很不错了,此时哪里还有力气挣来束缚? 池菡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水牢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覆天心里虽恨,但事实确实没有她的帮助,他无法逃脱。 终于,覆天放下了仇恨和面子,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求助:“救我。” “什么?”池菡非常大声地问,“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若是错过了这次,不一定还要等多久才能回去。他咬紧牙关,作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眼一闭心一横,大吼道:“请救我出去!” 池菡满意极了,“这才对嘛。” 她起身,轻易地松开了他身上的锁链,然后扶着他从水中走出来。 “一会的战斗,你肯定也出不上什么力,再加上刚才救你出来,我们就两不相欠啦,所以别指望回去之后从我这里讨到任何东西。” “你!” “你什么你,你应该不想让这个世界的人入侵我们的世界吧?” 覆天沉默了。抛下众多的恩怨,他也是想保护他们的世界的。 要说这池菡和覆天的关系,可复杂着呢。池菡的祖上,也就是妖兽口中的少主,同覆天的祖上是至交。池菡的母亲,也是覆天他们一族的,按辈分来讲,覆天应该算是池菡的三姨舅。 虽然搭上了点亲戚关系,但两人的血缘可差得远了,两人也只差了几千岁,因而…… 曾经相爱过。 神仙嘛,活那么久了,谁没点情爱史?池菡最后还不是和伊鹭他爹在一起了,还生了伊鹭? 只可惜,伊鹭生下来没多久,她就被关进了风洞,还是覆天亲手关进去的。 他们之间的恩怨不用细说想必大家也都明白了。 所以覆天刚进来的时候池菡还笑了他好一阵子。 池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祭坛,虚弱的覆天不甘示弱却又无能为力地踉跄着跟在后面。 池菡“女魔头”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得的,她经常将原本的世界玩得天翻地覆,如今想要认真地打架,以一敌百肯定是不在话下。 在这个世界,他们用不了自己原来的力量,但是池菡在这边带了这些年,也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构造,悟性极高的她也参透了些修炼的技巧。 这个世界的修炼是有等级的。他们在使用能力时,身上会发光,这些光就是判断修炼等级的依据。 绿色是最低级的,其次是蓝色、紫色、红色、黄色,最高级是白色。 池菡调整呼吸,调动起体内的力量。 她周身的光确实黑色的,这在这个世界是从未出现过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黑……黑色,这人是……怪物!”有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样?”池菡炫耀地看了覆天一眼,“我就说我很有天赋嘛。” 黑色代表着吸收,方圆百里的力量都被池菡汇集了过来。 压根不用出手,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就都倒地不起。偶尔有几个白光想对付她,也都无法接近她。 眼看着女魔头的力量越来越强,覆天赶忙上前阻止了她。 “池菡!够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入侵我们的世界了!” 风洞也在这时彻底打开了。 池菡听话地收手,毕竟现在回家才是最重要的事。她扶着覆天走到入口出,一跃而下。 结果却只有覆天掉入了风洞中,池菡被弹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池菡不敢相信,她再一次尝试着跳入其中,却还是同样的结果。 覆天见池菡没跟上来,便努力地同无规则的风做着抵抗,艰难地往回飞。 池菡急了,可即便她用吸收来的全部力量去攻击这个入口,还是会有什么东西不让她进入。 覆天看出了端倪,“池菡,将你吸收的力量释放出去!” 因为池菡是对面世界的人,她无法带着这个世界的力量通过风洞。 “啊?可是我只会吸收,不会释放啊!”池菡现在都要急哭了。 完了完了,这一等,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难不成让她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不要啊,她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啊! 覆天看着她不争气的样子,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急。他用力将手伸出入口,“过来,我带你回去。” 池菡二话不说就将手递了过去。 覆天的手发出了青色的光,这光逐渐驱散了池菡身上的黑光。 青色,代表的是消散。 随着黑光的消散,池菡也一点点进入了风洞内。 “这回,你又欠我人情了。”覆天不要脸地说。 “不欠,你就应该救我,要是没有我,你都挣不来锁链。”池菡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向风洞深出飞去。 飞了有一会了,池菡忽然看见迎面飞来一块白色的东西。飞进了,她才看清是块白色的玉佩。 这不是她祖上那只妖兽造的打开风洞的法器么? 不好,池菡突然想起了什么,冲身后的覆天大喊:“快走!风洞就要永久关闭了!” 十三、风洞关闭 伊鹭本来想等他母亲出来再进入风洞,可谁知手中的玉佩却自己飘了起来,然后化做一团光,笔直地冲向风洞里。 玉佩怎么自己跑了?伊鹭想都不想就要紧随其后。 双脚刚刚离开地面,他的身体就被什么给拽住了。伊鹭回头,发现是地面突然钻出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身体。 “你不要去。”扶汐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小蘑菇,不希望你死。” 伊鹭看了看缠住自己的藤蔓,又看了看不知从何而来的树妖,顿时就明白这是他做的手脚。 “你快松开我,我要去关闭风洞!”伊鹭一边挣扎着一边怒吼。 扶汐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小蘑菇不希望你死。” 扶汐小心翼翼地将枯萎的蘑菇放在了地上。随后他纵身一跃,朝风洞飞去。 他要去救小蘑菇。 “喂,你不要命了吗?快松开我!我可以关闭风洞!” 可恶,为什么这藤蔓缠得这样紧?伊鹭即便是使用法术,都没办法割断它们。 伊鹭当然无法挣脱,因为藏在地底下的妖兽也出了一份力。 不仅仅是因为伊鹭是它少主的后代,还因为扶汐的执念。 执念若无法化解,便会化为负担,负担一旦达到极限,就会转为灾祸。 “伊……伊鹭。” 一声微弱的呼唤让伊鹭回过神来。身上的藤蔓松开了,被放下的他飞速跑到镜元的身边,双膝跪地,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 “伊鹭……我没有……死?”镜元的声音十分微弱。 伊鹭激动得直点头,“傻瓜,你当然没有死,不过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要乱动。” 镜元仰躺着,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了天空上裂开的大洞。 风洞还是打开了吗?是伊鹭打开的?他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接近自己只是为了救他的母亲? 等等,是她眼花了?风洞竟然在一点点缩小?不行,她的父亲还没有出来! 一想到这里,镜元突然有了力气。她硬撑着坐了起来,“不能让它闭合。” 她本想操控体内融合了的一对玉佩,一番查探后,她才发觉玉佩不在自己体内。 镜元回身,死死地拽住伊鹭的衣袖,咬着牙问:“是不是你将玉佩取走了?你将玉佩放到哪里了?还给我!” 伊鹭沉默不语。他不能告诉她,玉佩在风洞之内,不然她一定会奋不顾身投入其中。 他施法将镜元困在一道屏障之内,决定亲自去找到玉佩。 “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放我出去!”镜元拼命敲打着屏障,却因为身受重伤,拿这薄薄的屏障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真的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我体内的玉佩么?”她乞求般看着伊鹭。 她想听他亲口说,他没有骗她,他对她是真心的。 可伊鹭还是不说话。 他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就不能再给她留下一丁点希望。可是,绝情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是说不出来。 末了,伊鹭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而他离开的方向,是风洞。 镜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伊鹭,你要做什么?你别过去,风洞就快关闭了!伊鹭!回来!” 镜元喊得撕心裂肺,可她唤不回伊鹭。 伊鹭不断地加快速度,想要赶在风洞关闭之前拿到玉佩,然后关闭风洞。 他扛过了风洞外强烈的飓风,飞入了风洞之内。 风洞内,没有想象中那般漆黑,但是却要比漆黑还让人觉得心慌。他不知道风洞到底有多大,也无法掌控飞行的方向,只能任凭杂乱无章的风将他卷来推去。 在风洞中,伊鹭无法感知时间,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他看见迎面飞来两个黑点。 随着距离的缩短,伊鹭看清了那两个黑点其实是两个人。再近一些,他又发现是一男一女。 那男人他认得,正是反叛后被关入风洞的覆天,那么另一个…… 容不得他多想,那女人就冲了过来,“傻儿子,你怎么还往风洞里钻?风洞马上就要永久关闭了,你快随我出去。” 果然是他的母亲吗?伊鹭来不及多想,就被池菡拽着往回飞。 风洞入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池菡拖着两个人,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不行,她不能放弃,她一定要活着回去。池菡咬咬牙,拼尽力气对抗着杂乱的风,尽最大可能沿着直线飞。 池菡是谁?她可是女魔头啊,区区一个风洞,区区杂乱无章的风,怎奈何得了她? 终于,在风洞关闭的最后一秒,她带着两人来到了入口处。 池菡靠着飞行的惯性,用力将手上的两人甩了出去,自己却因此被风往回拽去。 她也没想到,最后关头不小心松了下力就被风给捉住了。眼看着洞口就要闭合上了,她也没力气再挣扎了。 唉,没想到她一世女魔头,竟然还真败给了一个小小的风洞。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估计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太能活了,才弄了这么一出戏给她吧。 但到底池菡还是命硬的,风洞眼瞅着就要关上了,却突然飞来无数的藤蔓,将她快去拽了出去。 救她的人,是妖兽。 只可惜,它的眼睛不在了,它看不见池菡现在的样子,是否还是那副嚣张跋扈、蔑视天地的模样? 估计,它的眼睛以后也都不在了。除了扶汐,它不想再将力量分给别的任何人。因为它知道,世间再没有谁,没有哪个神识尚不完整的生灵,会有如此强烈又单纯的执念了。 真是可惜了这一双美丽的眼睛。 还处在悲伤之中的镜元本以为自己以后又将无依无靠,突然划破天际的三声尖叫又给了她希望。 “啊——” “啊——” 隔了几秒。 “啊——是谁这么没轻没重——” 妖兽控制着周围树木的枝丫,迅速铺成了柔软的树垫,准确地接住了从天上掉下来的三个人。 “哎呦,可摔死我了。”最后掉下来的池菡倒是最先埋怨起来。 默不作声地忍受着伤痛的覆天无奈地看着咋咋呼呼的池菡。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是这样,没个大人样。 镜元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树垫上的三个人,连眼泪都顾不得擦掉。 她的父亲回来了?伊鹭也平安无事。那么旁边这个女人就是女魔头池菡吗? 十四、碎裂 辛溯虽已下定决心,但是在进入风洞之后还是有一丝丝后悔。 这眩晕感,简直前所未有啊好吗!之前那些个空间转换,简直是小case好吗! 如果让她在“经历十次过去程度的空间转换”和“体验一次现在这种程度的风洞穿梭”,那么她宁可选择前者! 辛溯看着自己身边十分淡然的虚拟形象,不由得深深佩服起佛珠来。 “你,呕,我敬你是条汉子。” 佛珠十分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别问为什么它只是一串数据还能瞥她,她就是感觉到佛珠摆出了这个表情——“因为,我又没有,你们人类的感觉器官。” “不对啊,现在我们不是在虚拟空间里吗?为什么这眩晕感这么真实?”辛溯在眩晕的间隙中产生了疑惑。 在她印象中,她应该也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因为你们人类的数据是建立各种感官之上的,而我本身就没有感官这种概念,自然不会有眩晕感。” 辛溯突然觉得,单纯做一串数据挺好的。 飞着飞着,她就与两个人擦肩而过。她听见一个女人大喊着“快走!风洞就要永久关闭了!”。 奇怪,她还没施法念咒呢,这里又一眼望不到头,这女人怎么知道风洞就要关闭了? 佛珠看出了辛溯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这女人是伊鹭的妈妈,在这个世界被称为女魔头。这玉佩就是她祖上的一头妖兽做的,她自然知晓。” 哦,原来是伊鹭的妈妈。 “她也是白鹭吗?” “不是,她其实是乌荷拿金雕,大概长这样。”佛珠给她看了一张图片。 这……是金雕?怎么这么像长了只角的猫头鹰?不过体型倒是比普通猫头鹰要大好多。 辛溯不由得感慨:异世界的物种进化还得靠缘分啊。 好不容易飞到了风洞的中心位置,她开始尝试稳住身形。 “深呼吸,对,就是这个状态,保持住。”佛珠在她耳边絮叨着,活像个老太婆。 怎么说的像是她在生孩子?辛溯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佛珠估计也是皮够了,说话恢复了正常,“深呼吸,感受风的流速。你只有感受它、接纳它,才能控制它。” 辛溯照着它说的去做,用心感受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 果不其然,它们并不是真的杂乱无章,而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旋转。 “放松,尝试着去想象你与风融为了一体,你就是风,风就是你。”佛珠继续引导着。 辛溯依然照做了,然后她就发现,周遭突然静了下来。不仅仅是安静,还是平静。 她竟然真的,控制住了风? “现在,你可以念咒语了。”佛珠提醒道。 那串咒语像是看准了时机一般适时钻入了她的脑海中,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长长的一串咒语念完,辛溯都怕自己的舌头被弄打结了。 风洞两端的入口开始闭合,与此同时,辛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裂缝。 玉佩要碎了。她也要死了。 “佛珠,是不是我死了就自动从这个虚拟空间退出去了?” “是的。” “那他们呢?也要等死了才会出来吗?” “不,你让君洄清除了他自己和李然的记忆,赋予了他们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性,他们此刻不过是故事中的配角,只有你是主角,主角的故事结束了,这个虚拟空间就会暂停运转。” “我是……主角?” 辛溯压根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主角。要是哪个故事都有她这样的主角,那么一定是命运它想偷懒,草草地就结束了自己创造的世界。 玉佩上面的裂缝越来越大,辛溯觉得原本还受她掌控的风此时正在蚕食着她的身体,而且一定要扯碎之后再慢慢咀嚼。 “疼。”辛溯委屈地说。 “那你以后还会这样做吗?”佛珠问她。 她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样,就不会是别人来体会这痛苦了。” 佛珠恨不得骂她榆木脑袋,只知道一味地牺牲自己。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保护她呢? “小……” 辛溯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是风将声音卷向了别的方向,她没有听清。 “……咕——” 咕?鸽子?有鸽子飞进来了? “小——蘑——菇——” 好吧,这回她总算是听清了。 一个一身绿意的身影向她冲了过来,一把握住即将支离破碎的玉佩。 “小蘑菇,你不要,丢下我。”来者说话的语气像个刚刚学会说话的三岁小孩。 辛溯定睛一看,这不是扶汐么。 “扶汐?你你你,你怎么现在就成形了?还有,你怎么就跑进来了!” 扶汐依旧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话:“小蘑菇,你不要丢下我。”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手中残破不堪的玉佩,任由狂风撕裂着自己的身体。 “小蘑菇,扶汐来,保护你。”扶汐对着玉佩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想要牺牲自己救下伊鹭和小仙娥时,她没有哭,孤身一人闯入风洞中时,她没有哭,哪怕是刚刚强风要撕裂她的身体时,她也没有哭。 扶汐的这么一句话,却让她的眼泪瞬间落下。 “你看,这不是有人保护我么?”辛溯一边哭着一边骄傲地同佛珠说。 此时此刻,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啊,有扶汐在她身边,陪着她,保护她。 似乎,也曾有人这样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只不过她没有留意而已。 谭玖玦,说过要护她一世周全。 涂慕之,也说过要让她知道认识他是三生有幸。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洛莲,不是真正的狐梦生,但那些话,他们的的确确对她说过。 对身为一个自己都不是到自己是谁的她说过。 只是遗憾的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洛漠、不去爱地藏。 眼前的扶汐,也只不过是一串删除了记忆的数据而已,等到恢复了记忆,也不过是一个机器人而已。 一切都是一场梦吗?就当做一场梦来做吧。 “扶汐,说好了,你要一直保护我。”辛溯小声说着。 然后,扶汐和玉佩就都被风给彻底撕成了碎片。 十五、塔尔塔罗斯 佛珠说的没错,身为小蘑菇的她在故事中死后,他们三人就都脱离了这个虚拟空间。 “刚刚是……怎么回事?”李然很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他好像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是真的喜欢镜元?为什么这感觉如此真实? 君洄看着不知所措的李然,目光中的情感十分复杂。 李然也好,辛溯也好,他们都不记得了,只有他自己还记得。 这件事,三个当事人的确只有君洄记得,但是,作为手握剧本的道具,佛珠当然清楚一切。不过它并不打算说破,他们仨的事,还需要由他们仨自己去解决。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嘛,虽然它只不过是个道具,但是这点道理它还是懂的。 “什么怎么回事,我们快去下一个空间寻找记忆吧。”佛珠催促道,“超过五天,辛溯的本体就会彻底进入脑死亡状态。” “五天?”辛溯惊讶地叫道,“那么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了?” 君洄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 她这一世竟然只有三天的时间了?怎么着,想让她写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经过佛珠的提醒,李然才记起来他此行是要做什么的。他猛地晃晃脑袋,将刚刚的悲伤全部甩开。 调整好后,李然问佛珠:“下一个空间是哪里?” “z区(77,648,109)。”佛珠指出了方向。 “走吧。”李然挥了挥手,想要给他们带路。 君洄及时拦住了他,“你现在没有零的掩护,心情还这么差,你确定能带着我们躲过盖亚和卡俄斯,安全抵达目的地?” 君洄的态度让李然很是不爽,可他说的是不争的事实,李然无法反驳,“嘁,那你来。” 只见君洄收回拦住李然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圈内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辛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洞,“这个是什么?跟刚才的风洞有点像哎。” “量子信息通道。”李然意味不明地盯着君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不是我会,是我这副身体会。”君洄不想深究,说完话后就率先走了进去。 辛溯觉出这两个人的气场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她只能偷偷问佛珠,“佛珠,这个量子信息通道,是什么意思?” “类似瞬间移动的入口,就是能让数据信息迅速从一个区域快去传输到另一个区域。”渊博的佛珠尽可能用简单明了的语句解释。 “哦哦,懂了。”辛溯跟它比划了个“ok”的手势。 “跟上。”李然没好气地说。 “哦好。”辛溯连忙跟在他身后进入了黑洞。 郑源虽然接下了解开数据包的任务,但他知道,只凭借他自己的技术,是绝对解不开的。 能走上现在这条路,郑源必须要感谢一个人——封诺。 没错,就是那个神秘的封诺博士。 郑源小的时候就对计算机特别感兴趣,甚至算得上很有天赋的那种。六岁的时候就独自设计并完成了一款小游戏,并凭借着这个游戏获得了全国的冠军。 也就是这次比赛,让封诺注意到了这个小男孩。郑源的家里其实并不富裕,是封诺资助他上了大学,还给他提供最先进的设备和知识。可以说,郑源能有今天,离不开封诺的帮扶。 可虽说如此,郑源却从未见过封诺本人,两人也仅仅是通过电话,听声音,她应该不是年纪大的女人。 对于恩人,他不敢妄加揣测,也从不主动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毕业之后,他应封诺的要求,进入了军队,机缘巧合之下又成为了维和部队的一员。 他想要退出部队的时候还同封诺请示过,封诺只说,一切的事他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来过问她的意见。 决定了之后,封诺还给他写了封介绍信,将他介绍到国家公安工作。在这里工作虽然不比别的工作清闲,但还是要好过在部队里干活。 想想他也有好久都没联系封诺博士了。 夜深人静之时,郑源偷偷来到他和李然建立的秘密基地。这里的设备都是封诺资助的,ip也是隐蔽的,为的就是郑源在有事时可以联系上封诺。 郑源打开电脑,进入内部后台给封诺发了个邮件,邮件上大概讲了下他们遇见的这个棘手的事,又附加上今天复制下来数据包。 他和李然有时也会用这些设备偷偷黑掉国外一些商会的系统,不为别的,就想为国外媒体做点贡献。 现在李然不在,这些事郑源一个人做也提不起兴致。在等封诺回信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奇地进入了虚拟世界的官网。 不得不说,虚拟世界现在真是做大做强了,一个昨天刚刚上线的沙盘游戏,现在就已经有超过1亿的下载量了。 郑源正滑动页面时,突然屏幕一黑,一张巨大的诡异的笑脸就被投射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被人给黑了? 那笑脸旋转了几圈后,开口说话了,“欢迎大家来到虚拟世界,我是系统塔尔塔罗斯,是你们的新朋友。大家不要害怕,我只是来打个招呼,明天,我将正式与大家见面,让我们一起来期待美好的明天吧。” 一段没头没脑的话说完后,笑脸就消失了,屏幕也恢复了正常。 就在郑源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一封邮件传了回来。 是封诺的回信:现在立刻来安哲小区4单元4楼4号。 短短一句话,郑源却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他有预感,要发生一件事,一件天大的事。 他匆忙关闭电脑,拎起衣服就往外跑。 在他走后没多久,他的电脑就发出了“滋滋”的声音,接着,一缕白烟从主机通风口出飘了出来。 公交零点准时停运,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郑源只能叫个机器人便车,先回自己家里,然后又开着自己的一辆小破车前往安哲小区。 由于封诺身份的特殊性,每次与她交流,郑源都必须小心再小心,这次也是一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让他去那里,可还是要万分谨慎。 如今这个智能车普及的时代,大众几乎已经没什么隐私了,只要权限够,那么要查看人们的行车记录简直太轻而易举了。 郑源的车,破是破了点,但是好在能保护自己隐私。 不过也快了,两年之后,他这种无法被监控的车就要被强制性淘汰了。郑源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十六、封诺博士 郑源按照封诺博士给的地址找到了4单元4号。 4号楼4单元4号,听起来好不吉利的样子。看着黑漆漆的走廊,郑源下意识抖了一下。 是停电了吗?从进小区开始就看不见一点光。他不敢再想太多,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他听见门内有人说着什么,随后,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机器人,冰冷的脸着实吓了他一大跳,训练有素的身体差一点就自动飞起一脚。 “请进。”机器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柔和,也十分熟悉。 郑源一边走进去一边想着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在一顿左思右想右思左想之后,他猛地拍了下脑袋。 这声音,不正是封诺博士的声音么? 机器人轻轻地关上了门,“您就是郑警官吧。” “是我是我,您这个您用的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郑源慌忙鞠躬,“承蒙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帮助,郑源感激不尽。” “噗哈哈哈。”屋内传来了笑声,笑得十分张狂。 郑源不明所以,但又不敢多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一个少女从屋内走了出来,“你以为大名鼎鼎的封诺博士是个机器人?” 月光下,少女的皮肤白得反光。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挤出的泪,一身松松垮垮的吊带睡衣上印着一只小浣熊,一头微微凌乱的长发,还有脚上穿反了的拖鞋,无一不展现出一个刚刚睡醒的形象。 “难道不是吗?”郑源小心地看了眼机器人。 既然有传言封诺博士是变异人,那么这么高智商的传奇人物是机器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少女走到乱糟糟的桌前,随手拿起一袋开了封的薯片吃了起来。 机器人笑着说,“恐怕让您误会了,郑警官,我是封诺博士的私人助理absinthe。” absinthe是苦艾酒的意思,郑源仔细一看,这机器人的眼睛就是绿色的,跟绿色的苦艾酒很像。 既然这个机器人不是封诺博士,那么就是这个女生是?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打算介绍了,郑源也只能暗自猜测。 不过要是这女孩说她是封诺,估计他也是不会相信的。她虽然长得高,但是看脸觉得还是个小孩子,加上到现在为止的各种行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博士。 少女终于把薯片吃完了,她舔了舔手指上沾的调味粉,“刚才的你也看到了吧?” 突然间的提问让郑源没反应过来。 她解释说:“就刚刚那个,塔尔塔罗斯的笑脸。” 郑源一边暗自吐槽着跨度有点大,一边点头,“嗯嗯,看到了。” “absinthe,恢复电力吧。” “好的。” 一个下达命令,一个执行命令,很快,屋内的灯就亮了,小区里面也有了光亮。 原来小区停电是他们俩搞的鬼。 absinthe从二楼走了下来,此时的它已经是一副成年女人的模样。 “楼上收拾好了吗?”少女问它。 “嗯,都收拾干净了。”absinthe规规矩矩地回答。 少女冲他挥了挥手,“跟我来。” 现在,纵使他再不相信,他也大概知道这个少女就是封诺了。 郑源一边观察着房间一边跟着封诺上了楼。 absinthe已经开始收拾起一楼来了,桌子上的资料乱成一堆,旁边的地面上也都是些可乐啤酒之类的瓶瓶罐罐。偌大的客厅没有安放电视,中间空出来一大块,什么都没有摆放。 墙角处有一张小小的餐桌和一个高大的冰箱,窗台上只摆了一盆绿色的植物。吊灯是柔和的浅黄色的光,照得整个房间暖暖的,就连墙壁上以蓝色调为主的油画都填了些暖意。 这栋楼举架都很高,郑源估摸着除了他们正去往的小二层,地面之下还会有一定的空间。 上了楼,郑源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面积,估计得过百平了,这么大的空间,竟然摆放些一台巨型计算机。 封诺打开了电脑,然后在虚拟屏上操作着什么。 郑源轻轻地靠了过去。 在虚拟屏上,封诺调出了郑源发来的邮件,“这个数据包,是零复制下来的?” 零,国内顶级的虚拟世界辅助系统,也是封诺制造出来的。 “是的。”郑源乖乖回答。 “这就好办了。看来零它还是很聪明的,知道给一个数据包进行加密处理。”封诺夸赞着。 郑源此刻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毕竟面前站着顶级大神,他那里敢随意说话? 封诺开始对数据包进行解析,一番神操作之后,封诺的表情愈发凝重。 “看来,他们这是要行动了。”封诺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吗?”郑源弱弱地问。 封诺看着他一脸恭敬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不必这么紧张,我给了你很大压力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郑源连连摆手。 “你坐吧,我慢慢给你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封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解释,郑源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研发虚拟世界的公司heia,想要创造一个神的世界。 heia,按照顺序对应到希腊字母中,就是Θeoγoν?α,中文译名是《神谱》,由赫西俄德创作。它描写的是宇宙和神的诞生,讲述从地神盖亚诞生一直到奥林匹亚诸神统治世界这段时间的历史。 盖亚,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诞生于卡俄斯之后。卡俄斯原本是一条无边无际、充满黑暗的虚空裂缝,后被神格化。继他们二者后诞生的,还有地狱深渊神塔耳塔洛斯和爱神厄洛斯。 这四位便是世间最初的神。 除了爱神厄洛斯,剩下的三个名字都被运用到了系统的命名中。 封诺一早就觉得这个虚拟世界有些不对劲。她设计了两套系统,一套命名为“零”,被国家公安所运用,另一套命名为“空”,由她本人使用。 零一直以合法的身份暗自搜集着虚拟世界的数据,它在发生变故前,将搜集到的数据连同那个道具的数据混在了一起并进行了加密。 加密方式是封诺常用的,混杂的规律封诺也是了解的。零这么做,就是为了通过郑源将信息传递给封诺。 毕竟它既然成为了国家公安的系统,在正大光明搜集数据的同时,却不能正大光明地传送数据。 它搜集到的数据,足以印证封诺刚才的话——heia创造一个神的世界。 十七、被发现 郑源对零的表现很是吃惊,“您是说,它的所作所为,全部是通过它自己的判断完成的?没有人辅助?” 封诺肯定地回答,“是的,没有任何人辅助,完全是它自己的选择。辅助系统,一个名字而已。” 她唤醒了另一套仅供她自己使用的系统,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四周传来,“你好博士。” “你好,空。”封诺就像跟人类打招呼一样同系统打着招呼。 这个声音,不是那个机器人的声音吗?它们用的同样的合成音?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让合成音与人类的发音几乎没有差别?他所见过的机器人,只听说话就能听出来不是人类。 郑源是没有见过辛溯的机器人,不然此刻他就不会惊讶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样,还能与零取得联系吗?”封诺已经开始着手处理麻烦事了。 “很抱歉博士,我们失去了联系。” “那你还能进入虚拟世界吗?” “应该是可以的,虚拟世界外围并没有设置防线,需要我侵入其中吗?” “不,你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只是单方面设防吗?空,你尝试获取一下目前为止还在虚拟世界中的人数,哦对了,先同我汇报境内ip的数量。” “好的博士。” 郑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虽说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做事倒是特别有条理。她在指挥系统办事时,自己也没有闲着,不断地在虚拟屏上敲击着键盘。 不一会,空的任务就完成了,“博士,初步估计境内仍有2314人仍在虚拟世界内。” “郑源,伪装ip地址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郑源没想到封诺会突然这么问他,“我我,我会啊。” “空给他开个虚拟屏。郑源,你来将ip伪装下,空你负责协助他。” “好的博士。” 封诺说的利索,空回答得利索,只剩下郑源还在状况之外,“要,要我做做做什么?” “博士让你伪装ip地址。”空代替忙着的封诺回答着郑源的问题。它按照封诺的指示给他开了个虚拟屏,“有什么要求直说就好,不必客气。” 空当然也不闲着,它开始尝试查探全世界此时此刻仍在虚拟世界中的人的人数。 十分迷茫的郑源看着眼前的虚拟屏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被需要了?还是被一个大神给需要了?不行不行,他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工作! 拍了拍有些困倦的脑袋,郑源开始认真起来。 封诺先是做了个能引起连锁反应的病毒输送到虚拟世界中。没多久,国外的论坛上就出现虚拟世界无法登录的声音,她又开始着手编写另一个程序。 不出半个小时,那些声音就停止了,heia公司发表声明,说是游戏平台遭遇黑客攻击,不过目前已经解除危机了。 这种病毒,即便是智能系统加上顶尖的黑客,恐怕还要用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彻底消除。既然论坛上没有人声讨了,那就表明大家可以重新进入虚拟世界了,这个病毒被完全解除了。 这也进一步正式了封诺的猜想。 在神谱中,卡俄斯是虚空裂缝,病毒在本质上也不过就是一个个代码的排列组合,它们可以被卡俄斯所吸收,在理论上是合理的。 盖亚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创世神,也是能创造生命的原始自然力之一——土地,时至今日,西方人还会以“盖亚”来代称地球,这也正对应着每一个独立的虚拟空间都是一个比较规整球体这一特点。 塔尔塔罗斯是“地狱”的代名词,是地狱冥土的本体,那么这个系统主管的就是虚拟世界的封闭性么? 那么尚未出场却基本上可以确定一定会出场的厄洛斯,又代表着什么呢? 虚拟世界内。 三人一佛珠刚刚通过量子信息通道到达目的空间旁边的空间夹缝,佛珠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先不要进去。”佛珠拦住了他们。 “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君洄的面色十分凝重。 辛溯又看向李然,他的表情也不太好。 这是……又怎么了?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君洄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你们快走,我被系统发现了!” “该死的,怎么这么快。”李然低骂了一句,然后拉起辛溯就向别的区域跑去。 “哎?那君洄怎么办?”辛溯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向君洄。他正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你还有时间担心他?我们要是被抓住了,可是会被永远困在这里的。”李然说着,又加快了些速度。 君洄在痛苦之中抽空冲辛溯比划了个手势。只收回中指和无名指,拇指、食指和小指翘起。 辛溯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就被李然拉出了这个空间缝隙。 “佛珠,我们应该去哪里?”李然一边跑着一边问。 “你跑慢一点!”辛溯感觉自己的腿因为长时间快去运动已经没有知觉了,可李然却好像一点都不累,不知疲倦地拉着她跑下去。 “去零的聚集地吧。”佛珠计算了一下位置,然后说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r区,(67,84,12-547)。” “零的聚集地?”李然虽然疑惑,到还是往指定的区域跑去。 “是的,零,算是虚拟世界的内鬼吧,这些年来,它也打拼出了一片天地。” “等等,零是谁?”辛溯插空问道。 李然缓了口气后回答:“系统,一个系统,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 拜托,她短时间内接受了那么多信息量,能记住大部分的已经很不错了,还要记些细枝末节的?不过这话辛溯也就只在心里想想,因为现在她的嘴已经完全用来喘气了。 “没时间了,直走。”佛珠说着,开启了自己的能力“制造可能域”,“心里想着那个目标区域,我帮你打开量子信息通道!” 说着,一个黑洞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李然在心里想象着空间关系,然后闭上双眼,猛地冲入黑洞中。 辛溯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李然没有选择好目标区域,他们就有可能转移到最深处的空间缝隙,而且永远迷失其中。 十八、总部停电 所幸,李然没有掉链子,他们成功地来到了目标区域。 “每个坐标有1000个划分点,你还能再缩小一下范围吗?”这话是李然问佛珠的。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缝隙中,再多一个人都容不下的那种狭小。李然的双手撑在辛溯的耳边,他正尽可能地同辛溯保持距离。 辛溯则紧张地一动不敢动,即便刚刚剧烈运动过,却连喘气都不敢放开了喘,憋得她小脸通红。 相比较之下李然就比较放的开了,不管不顾地调整着呼吸,温热的气息刚刚好喷在辛溯的侧脸上,这让她的脸更红了。 “你这个位置稍微有点歪,你们不要着急,我尝试着测一下距离。”佛珠开始运转起来。 李然的气息都调整好了,辛溯还在费力地调整着。 “你体力这么差,现在还没调整过来?”李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辛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李然当然没看到她的表情。他好心地教她,“深呼吸,吸到底喘到底,这样很快就会调整好的。” “深呼吸”这三个字,瞬间让她想起佛珠之前说的话。完了,估计她以后都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不过正因为他这句话,辛溯心中的紧张才有所缓和。她按照他说的深呼吸,果真很快就不喘了。 见辛溯的呼吸有所缓和,李然又开始扯起别的来,“怎么样,找回些记忆来没?” 辛溯点头,“嗯,找回来了,君洄他的确是我的机器人。不过,他一个人留下真的没事吗?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说实话,这个世界辛溯到现在也没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构造。 “他啊,应该不会出事的。怎么说呢,总感觉那家伙有点眼熟。”李然的眉毛此时都皱在一起了,“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在……在以前,见过他。” 辛溯看不见他的表情,她面前是李然坚实的胸膛,由于距离太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 “见见见过?不、不能吧,你要是见过他,应该也会见过我,那、那你见过我吗?” 这一句话说的她活像个小结巴,辛溯恨不得给自己不争气的嘴巴来上一巴掌。 李然还真就认真地想了一会,“你吗?嗯,怎么说呢,的确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我也应该的确没见过你。” 一旁的佛珠听了这对话都要上火了。他们明明就是认识的嘛,一个不记得,一个刚穿越过来,还有一个死活都不肯说,佛珠表示它很急! 它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我已经同零联系上了,我这就辅助你同它进行连接。” “好。”李然也收回了思绪。他们很快就又要出发了,可要好好调整状态才好。 李然也是通过戴在头上的数据传感器进入虚拟世界的。他的身体就待在国家公安总部虚拟世界部门的执勤室里。 凌晨一点,塔尔塔罗斯的笑脸消失的五分钟后,国家公安总部的电力被人切断了。有人闯入了总部大楼。 虚拟世界部门的部长梁鑫今天没有回家,正好在浏览虚拟世界官网的他也看见了塔尔塔罗斯的笑脸。 电力被人切断后,他猛地想起他们部门的李然还在执行任务。虚拟世界部门的执勤室里一共有8台仪器,为了防止意外,它们都有连接备用电源。 停电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在他工作的近三十年期间,总部从未出现过意外断电事件,这一次,恐怕是人为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盯上了李然。 距离辛溯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两天了,外界都在持续关注,辛溯家长的情绪也很不稳定。 李然曾通过零向他汇报,虚拟世界的系统一直对他的行动进行干扰,明明有痕迹的指引,他却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好不容易找到了辛溯的意识体,却发现她的记忆丢失了,所以李然还要去找寻意识体。 早在这个部门刚成立之时,上级就明确说过让他们时刻留意heia公司的动向。此次的事件,他认为并不是公司所说的“系统出了问题”,加之李然的汇报,他越来越觉得heia公司有问题。 早前有国外媒体采访了公司的高管对于辛溯事件的看法,高管说他们一定会尽全力对系统进行抢修,并保证会向辛溯的家长支付一定的精神损失费。 那记者还如此问道:中国国家公安已经派出相关人员营救辛溯,此举是否会对公司的名誉造成影响? 高管看似随口问了那么一句:那个相关人员? 记者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李然。 高管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又给出了十分官方的回答。 梁鑫但现在都记得高管当时的眼神。 他赶忙往执勤室的方向走去。 虚拟世界部的位置比较偏僻,此刻走廊里空无一人。梁鑫能听见远处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应该是去恢复电力了。 他走到执勤室附近后放轻了脚步,慢慢向那里移动。 走到门口时,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他没有放松警惕,右手已经握紧了手枪,左手也已经向开关处靠近。 虽然停电了,但是这个房间的自动门也都是连了备用电源的。梁鑫在已经做好了迎接危险的准备后,识别了指纹。 门开了。 与此同时,来电了。 梁鑫的手枪也在这一瞬间举了起来。 在他的对面,是同样举着手枪的朱丽叶。 在看清来者后,朱丽叶放下了手枪,“吓死我了,原来是梁部长。” 梁鑫也放下了手枪,“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搭档呢?”他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别人。 “啊,布朗他被我放家里充电了。我不放心李然,就来看看。”朱丽叶将手枪收回了袋子里,“不过,怎么会突然停电?” “不知道。”梁鑫摊了摊手,“李然他没什么问题吧?”他向李然所在的仪器走去。 “没问题啊。”朱丽叶识趣地让出了位置,“他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梁鑫看了眼仪器上的数字,确认的确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他推了推眼镜,“怎么,还有事吗?” “啊?”朱丽叶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梁部长这是要赶人了,“没事了没事了,既然李然安全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梁部长。” 出了执勤室后,朱丽叶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精致的脸庞上透着一股寒气。 十九、拯救地球的女人 君洄这边。 “376号治安员,你似乎是被病毒给感染了啊。”一个情绪感十足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与之前无论是盖亚还是零、甚至是佛珠的声音都不同,而且有着很大的差异,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系统在说话。 即便是拿来与空做对比,也还是更胜一筹的。 君洄被强行从治安员的体内扯出,治安员的脸也因此变了模样——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君洄则还是原来的模样,温文尔雅,气质极佳。 他此刻彻底变成了黎璆的样子,一袭白衣,长发高束,飘飘然如神仙降世。 君洄想通过强行下线脱离困境,可他无论如何努力,数据都回不到本体之中。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那声音看出来他要做什么,“哦,可能你还不认识我,我是新上任的系统塔尔塔罗斯。” 君洄是借用封诺家的仪器进入的虚拟世界,他想同封诺取得联系,结果信息被阻拦了下来。 看样子,这个新系统的作用是负责将内部已进入的数据与外界进行隔绝。 他并不害怕数据回不到本体中。他本身就是个机器人,就算是被永远困在虚拟世界中,也并不妨碍什么。相反,他倒是希望封诺能主动从外界切开连接,这样,他就可以真正回归了。 “塔尔塔罗斯,盖亚,卡俄斯,好像还差个厄洛斯吧。”君洄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自言自语般说着,“按理来说,还不到塔尔塔罗斯上线的时候。是因为辛溯的原因么,提前触发了塔尔塔罗斯系统?而设计者无法阻止它,所以只能尽可能拖延系统完全运行的时间。” 塔尔塔罗斯没想到这个数据竟然将事实猜得八九不离十,“你到底是谁?” 声音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很少有系统的声音连恐惧都能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你自然不认得我,你的两位前辈也许会认得我。就算是现在认不得,时机到了也会认得。”君洄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 现实世界中,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了,塔尔塔罗斯正式上线的时间应该是汤加的凌晨零点,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5点整。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封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分,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塔尔塔罗斯就正式上线了。 塔尔塔罗斯一旦正式上线,所有的信息都会被封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虚拟世界在一定意义上可以算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了。 “空,你的另一个形态的测试结果怎么样了?”封诺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 “还有缺陷,博士,它的稳定性较低,有52%的概率会失控。” 按照君洄给的消息,heia公司的神谱行动应该是会在半个月之后的4月1日,即便辛溯意外触发了塔尔塔罗斯,她也没想到时间会提前这么久。 “空,试着联系一下井霖。”封诺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疲惫。 “好的博士。对了博士,已经检测出目前全世界有大概1200万人存在于虚拟世界中。” 1200万人,还真是个不小的数目。 就为了这事,封诺这几天总共也就睡了六个小时。在她敲完最后一个符号后,这个新的程序就编完了。 “博士,暂时无法与井霖取得联系。” “就知道会这样。”封诺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指,双脚一蹬,滑椅就滑出好长一段距离。 由于过于投入,加之郑源一言不发,直到封诺将椅子后移后看见了郑源,她才记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大活人。 没办法,没有封诺的吩咐,郑源哪里敢多说话? “空,帮我检测一下刚刚编写完的程序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郑源,你协助空将它的另一个形态完善一下,我要先去冲个澡。”封诺打着哈欠一边下楼一边分配着任务。 “好的博士。”空如往常一样回复道。 郑源也被传染了,“好的博士!” absinthe早就将一楼收拾得一干二净了,封诺下楼后看见干干净净的房间,心情也好了不少。 “辛苦你了。”封诺拍了拍absinthe的肩膀。 “我如果不辛苦,恐怕就要下岗了。”absinthe开着玩笑,“博士是要洗澡吗?” “嗯,接下来估计是场持久战,我可不想结束之后浑身酸臭。” absinthe控制热水器加热,封诺走进浴室时水温刚刚好。 她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顷刻间浇在了她的头顶。她闭着眼,感受着热水在她皮肤上留下的温度。 果然无论多疲惫,一个热水澡都能将它驱走。 很快,浴室里就被雾气给充满了。 absinthe在浴室外问她,“博士,需要给井霖留言吗?” 在生活中,absinthe是封诺的管家,在工作上,absinthe是封诺的助手——absinthe和空,是一个系统了两个部分,它们拥有共同的“记忆”和“感知”,在人类关系中,它们算是一对孪生子。可以说,没有人会比absinthe更了解封诺了。 它知道,封诺对井霖的感觉是不同的。 井霖早在一年前就出国了,他的任务是打入heia公司总部内部,两个人即便是用文字聊天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眼下,井霖可能还不知道封诺做出的决定。若是没能成功,估计封诺会彻底的—— 死亡。 所以,它才会问封诺要不要给井霖留言。 封诺也听出来它的意思了,她笑着回答:“放心吧,我可是要拯救地球的女人,怎么会被虚拟世界给打败?” 见她这么说,absinthe就没有再多嘴。 十几分钟后,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雾气先封诺一步溢了出来。 她身上只围了条浴巾,有些微微潮湿的发梢搭在肩膀上,更加凸显出皮肤的白皙。 “absinthe,打开地下室吧。” 正如郑源当初猜想的那样,这件房子果然好隐藏着一层。 空荡荡的客厅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地板向两侧退去,露出一个小小的入口。 封诺踩着正一节一节搭出的楼梯往下走,absinthe紧随其后。 下面,有一台进入虚拟世界的仪器,仪器上面躺着的正是君洄。 “切断他的连接吧。”她命令道。 “好的博士。” 二十、梦境中的意识体 辛溯这边。 佛珠终于找到了零的准确位置,“查到了,是36。我要开始开启量子信息通道了,李然你准备好。” 李然点点头,“可以了。” 一个黑洞出现在辛溯背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掉了下去。 “啊——”辛溯此刻除了尖叫外别无选择。 李然比她晚一些掉下来。他调整下角度,追了上去,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叫了,死不了。” 他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然后将辛溯牢牢护在怀中。 这一刻,辛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也停止了尖叫。 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光亮。两个人从出口摔了出去,刚好摔到了一朵软绵绵的云彩上面。 “欢迎来到零的世界。”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 摔落时,李然已经调转了方向,所以现在辛溯是趴在李然身上的状态。 她抬头,一个白发萝莉正站在他们面前。 这个女孩,好像洋娃娃。白色的卷发长长的,一直垂到地面,脸庞小巧而又精致,一身黑色的长裙衬得皮肤好白好白。 “你要趴到什么时候?”身下的李然不满地问。 辛溯回过神来,慌忙起身。 虽然是摔在软绵绵的云彩上,李然的后背还是有点疼。他一边揉着背一遍打量着洋娃娃女孩,“你是……零么?” 洋娃娃微微一笑,“是的。” 没有温度的笑容,没有温度的语气。 “你好,零。”佛珠熟稔地打着招呼。 “你好,佛珠。”零笑着冲它摆了摆手。 “原来你们认识?”李然皱眉。那为什么之前零要装作不知道佛珠,还无法对佛珠的数据包进行解析? “很抱歉对你有所隐瞒。接下来,我将为你们解释事情的原委。”零挥了挥手,一张摆放着水果的桌子就出现在几人面前,“虽然都是虚拟的,不过就当做是消磨时光吧。” 看样子,这个原委要讲上好久。辛溯暗自想着,然后她好奇地拿起了桌上的葡萄尝了起来。 朱丽叶其实是机器人。 梁部长没想多,的确是有人要“害”李然——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是害,而在另一个角度来说则是帮。 切断总部电力的是朱丽叶的搭档布朗。 两人约好无论事成与否都在一处废旧大楼里碰面。 朱丽叶到时,布朗已经等候多时了。 布朗见她摇着头走进来,就知道任务失败了,“没有暴露身份吗?” “恐怕已经引起梁鑫的怀疑了。”朱丽叶苦笑,“我来联系博士吧。” 一阵“嘟嘟”声过后,电话被接了起来,“朱丽叶?” “absinthe?博士呢?” “博士她,已经进入虚拟世界了。怎么样,你们那边成功了吗?” “没有。”朱丽叶叹了口气,“我想我需要换个身份了。” “博士她应该会在那边强行切断李然的连接。你和布朗先回来吧。哦对了,郑源也在这里,你们来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封诺使用了仪器,那就代表着君洄被切断了连接。 也正因如此,君洄的力量才会全部恢复。 他本来就属于虚拟世界,身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容器而已。 当他变回那个完整的君洄时,另一个系统盖亚认出了他。 “你是……那个逃窜的数据!” 在虚拟世界刚发行的那一年,heia公司举行了一个推广活动。报名的前1000名可以免费领取一个数据传感器,领取之后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每日睡觉时都佩戴数据传感器。 heia称,有一项功能需要进行试验,试验成功后会进行推广。这个功能后来也的确推广了——梦境之匣,不过它在第二年就下线了。 梦境之匣,顾名思义,就是与梦境有关的一个功能。这个功能可以将人们的梦境保存下来,人们在第二天可以回看自己做的梦。 君洄,其实就是辛溯梦中的一个人物。不知为何,他脱离了虚拟梦境的范畴,生成了属于自己的意识,游离到了梦境之外。 李然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和君洄属于两个不同的梦。 他们两个不知因何而诞生、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的数据引起了heia公司的注意。他们将这两个数据视为系统的bug,并尽全力想要消除他们。 后来,他们遇见了封诺。 原来的李然,是警校的一名学生,他在虚拟世界中无意间跌入了空间缝隙。当时封诺进入虚拟世界就是为了救李然。 可是封诺发现,李然的意识已经完全被卡俄斯给吸收了。她碰巧遇上了现在这个“李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的意识被移入了李然体内。 也正是从那时起,从她发现卡俄斯可以吞噬人类的意识时起,封诺开始怀疑heia公司的真正意图。 在安顿好“李然”后,封诺开始为君洄寻找出路,最后,她决定制作一个机器人来承载这个意识。 在筹备身体期间,君洄一直暗自在虚拟世界中替封诺收集她要的信息。也正是在他提供的信息支持下,封诺才开发出系统“零”和“空”来。 在作为机器人生活了一阵子后,君洄提出他想要寻找那个梦境的主人。 一日,封诺同他说:“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不过,我在你身上也是费了很多心血的,她能不能得到你,还得看她的本事。” 于是才有了后面辛溯中奖的事——封诺以一项重要的技术同heia公司交换,从而举办一场比赛。 在对抗中,封诺没有放水,辛溯真的是凭借实力获胜的,但是抽奖嘛,她还是稍稍动了些手脚的。 “你竟然没有被卡俄斯吞噬……可我后来的确再没找到过你。”盖亚明明很疑惑,但它的语气确是平平淡淡。 估计无论是这几个系统,还是heia公司的所有职员,都想不到这两个奇怪的数据是藏到了外界的实体中去了。 君洄微微一笑,跳过了这个问题,“我在这虚拟世界中也待了许久,你们以为,可以困住我吗?” 他唤出一把宝剑,绕着自身挥了一圈,很轻易就斩断了看不见的束缚。君洄不打算同他们浪费时间,他要去零那里。 再一挥剑,一个量子信息通道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一个箭步冲入其中,入口很快就关闭了。 二十一、三人汇合 辛溯听完事情的原委后,还是有点蒙。 所以,李然并不是真正的李然,而是她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做的梦里面的一个人物?君洄也跟他一样? 不是,等会等会,首先,那个什么公司开发的可以回放梦境的功能就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了。 其次,零说这俩人其实是梦境中的人物,后来有了自己的意识就脱离了梦境,照这么说,上一世自己梦里的儿子徐衡岂不是也能活过来? 再次,即便是活过来了,按照这个世界的思路,他们也只是虚拟世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串数据呗,怎么就能替代人的意识借用人的身体生活?相比较之下,君洄这个她觉得还是稍微有点可信度的,毕竟本体机器人,又不是什么活物,李然这个,是骗人的吧? 短短几秒钟,辛溯就已经将其中的一个知识点条理清晰地罗列出了自己的疑惑。 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线中,佛珠,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封诺博士在虚拟世界中偶遇的“野生”数据。它自己说,它也曾存在于辛溯的梦里的,不知因何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实际上应该是它作为穿越媒介跟着她一起穿越到虚拟世界中的吧。 辛溯的梦境,刚刚好就是她穿越的那几世:蘑菇、婴儿、洛莲、百味、狐梦生。如果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假的李然应该是从洛莲那个梦里出来的,君洄则应该是从百味那个梦里出来的。 天呐,她好难! 辛溯一脸绝望地用胳膊碰了碰就坐在自己旁边的李然,“喂,它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然茫然地看了看辛溯,又茫然地看了看零。 “他不记得了。”零替李然解释道,“在接入肉体时,他的一部分记忆永久缺失了,缺失的那一部分被卡俄斯吞噬,再也找不回来了。他现在应该只记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吧。” 的确,李然只记得自己是一个“篡位”的数据,却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了。 “我,其实是她梦里的人?”李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一直都在寻找他存在的意义。为何身为一串数据的他会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原本就找不到答案的他更加无助了——他只不过是梦里的人物,一个虚拟的,从未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他到底为什么会活过来呢? 零肯定地点头。 辛溯看出了他的无助。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记得不要紧,我记得啊,你的名字其实是洛漠。” 洛漠,那个她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到的洛漠,那个亲手杀了她的洛漠。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露出这种无助的表情。”辛溯又揉了揉他的脸,“在梦里,你总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呢。” 他不记得他伤害过她了。这样也好,她也当做不记得吧。 “我的名字是……洛漠?”他喃喃低语。 “嗯!” 他低头,看着眼前少女的笑脸,莫名地有些心痛。她虽然笑着,眼里却也藏着些许的悲伤。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悲伤了还要这样笑着? 李然——不,现在应该叫洛漠了——他捉住揉着他脸的手,贪婪地感受着手掌中的温度。 辛溯愣了一下,很快就将手抽出,然后将脸撇向一边。 不行不行,再看下去,她是真的会哭出来的。 如果有的选择,她好想穿越到真正的辛溯小的时候,将这些梦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做上一遍。 “看来我来的不怎么是时候。”另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辛溯抬头,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眼见来了救场的,佛珠可高兴坏了,“君洄,你可算来了。” 白衣落地后,走向他们。零挥手,又变出一朵云彩来供他坐下。 他甩了下衣袍,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辛溯右边,“我现在是叫君洄还是黎璆,还要看辛溯的意思。” 辛溯现在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左边人看右边人的目光十分不友善,右边人炽热的目光却只黏在她身上。 辛溯:佛珠,我知道你听得见,快来救救我。 佛珠: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她只好转而向坐在对面的零投去求助的目光。 “咳咳。”零选择了帮助她,“我觉得你们现在叫什么并不重要。我看左边这位白衣仁兄气色极佳,想必,博士应该进来了。” 零很成功地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上。君洄收回了炽热的目光,“是的,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 知道辛溯不懂,佛珠就偷偷讲给她听:君洄作为机器人时也是需要仪器才能进去到虚拟世界的,他用的仪器是封诺的,封诺用仪器进来了就代表着君洄的连接被从外界切断了,他也就又一次完全属于虚拟世界了,他在虚拟世界中的力量也就因此完全恢复了。 辛溯:所以,李然的连接如果同样被从外部切断,他也会同样重新属于虚拟世界,他在虚拟世界中的力量也会因此而完全恢复? 佛珠:没错,孺子可教也。 辛溯:找打! 零看向还没恢复力量的李然,“看来,朱丽叶那边失败了。不过没关心,博士应该可以从内部恢复你的力量。” “朱丽叶?”李然现在是除了辛溯之外第二个手里没有剧本的人。 “啊,对了,这个忘记跟你解释了。朱丽叶也是机器人,拟人机器人,是受君洄的启发制作出来的。”零抱歉地笑笑。 现实世界。 封诺走到地下后,松开浴巾,走到一个透明玻璃柜前,取出了里面的衣服。 进去虚拟世界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一般人戴在头上的数据传感器,另一种就是封诺这种长长的透明箱子。 她现在穿的衣服是特制的服装。 一般来讲穿上这个以后躺进箱子里,就可以按照身体比例在虚拟世界中1:1投射出使用者的身体。 而她的这件衣服不是一般的衣服。经过改良后,她在虚拟世界中受到公司系统的影响会降到最低,相关节点也会让她与空的联系更加紧密。 “absinthe,切断君洄的连接吧。在我进去虚拟世界之后,对这间屋子进行反锁。” 二十二、塔尔塔罗斯启动 封诺只猜对了一半,塔尔塔罗斯的确是封闭性质的系统,但它只会封闭目前为止的虚拟世界。 如果将虚拟世界比作一个封闭着装满了水的球体,球体中大大小小的浮起来的一个个小的球体就是一个个虚拟空间,掌管这些小球的就是系统盖亚。 将整个虚拟世界一分为二,也就是将大的球体分为两个半球,上半部分浮着小球的空间就是塔尔塔罗斯封闭起来的空间,下半部分全部都是水的空间,就是新的空间。 北京时间五点之后,再进入虚拟世界的人,进入的就都是这个被水充满的新的空间。 一个个新的虚拟空间被创造出来后就会沉在下半部分的球体中。这样,在两半部分小球中间的水域,就是系统卡俄斯真正管辖的区域。 每个小球中间的缝隙,就移交给了塔尔塔罗斯管理。 heia公司在虚拟世界更新公告中宣称,虚拟世界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论坛上有人称之为:新世界。 与之对立的,上半球就是旧世界。封诺是在五点前进入的虚拟世界,她进入的正式旧世界。 零的空间,建立在旧世界中卡俄斯的深处。 虽然他们都知道存在着这么个系统,但是他们却从未“见过”卡俄斯。 这一点,零给出了解释:“卡俄斯虽存在,但它此刻不过是一个基础的系统,它的意识尚未被激活。” 话刚刚说完,零就察觉到了什么。她那双浅金色的眼瞳变成了银灰色,身体也随之飘浮起来。 “空,我在这里。”零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机械地说道。 辛溯朝着她看的方向看去,除了蓝蓝的天空,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又开始偷偷地问佛珠:喂,她这是怎么了?空是谁? 佛珠:按照你们人类间的关系,空应该是零的孩子。它也是一个系统,是封诺专用的系统。零现在是在同空获取联系,一会封诺就会来到这里。 封诺,大家都叫她博士,还创造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迹,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会是那种带着眼镜夹着书的严厉形象吗?辛溯暗自想象着封诺的样子。 然而,一个少女的降临将辛溯内心最崇高的敬意敲成了一地碎片。 少女从天而降,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又乖顺地垂下。灰色的紧身衣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该凹凹该凸凸,目测腿长一米五。 再一看她的脸,虽比不得零精致,但也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了。巴掌大的小圆脸,水汪汪的黑色眼眸,小鼻子小嘴,这些小巧的五官让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辛溯,全都齐声问好:“博士好。” 啥啥啥?眼前这个就是……之前他们口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封诺博士? 辛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完全颠覆了。 封诺听着他们的问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生,“你就是辛溯?” 辛溯见封诺看向自己,下意识抖了一下,然后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回答道:“是的。” 刚刚封诺的眼神中,透露着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成熟感,就好像一个严厉的老师在打量一个新转来的学生一般。因为太出乎意料了,所以辛溯才抖了一下。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么? 辛溯又偷偷问佛珠:那个空呢?怎么没见到它? 佛珠:空在封诺的身上,她身上的衣服就是空。 辛溯:啊?空不也是个系统么?怎么又变成衣服了? 佛珠:这个叫系统道具化,就是…… 辛溯:打住!你说了我也听不懂。 佛珠:那你还问那么多。 封诺看出了辛溯的小心思,“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辛溯?” 突然又被点到名字,辛溯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没有没有。” 封诺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怎么跟郑源一个样?不用那么紧张,真是的,你们之前究竟都是怎么跟她描述的我啊!” 这个郑源又是谁……好吧,辛溯不会再发问了,反正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 “郑源?”无剧本二号人员懵逼中,“他怎么也参与进来了?他不会知道的比我还多吧?” 封诺摊摊手,“他也是才见到我的。不过估摸着这短短一个多小时,他知道的可能要比你多。” 李然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辛溯一副“你的心情我都懂”的表情,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封诺慢慢收回了笑意,“空,和零取得连接吧。” 一声令下,一对硕大的翅膀就从封诺背后倏地展开。黑色的机械翅膀末端泛着微弱的光,可以感觉得到它们此刻正同空气中的什么进行着连接。 辛溯完全被这一对帅气的翅膀给征服了。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封诺身侧,偷偷探头看着封诺的后背。 翅膀不是长在她身上的,而是有一缕缕光丝连接着翅膀和衣服。黑色的机械翅膀上面也有着深紫色的纹理,不断有光点顺着纹理传往翅膀末端。 “已与空取得连接,信息同步中……”零的身后也张开了一双翅膀,不是机械的那种,而是真正的长着羽毛的翅膀。 不,仔细看去,大概也只是形态相近而已。羽毛的末端向后弯曲,同样与空气中的什么进行着交接。 站在辛溯身边的李然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跑。 直到零的眼瞳由银灰色变回浅金色,辛溯才知道这个神秘的过程结束了。 “距离五点还有一分钟。”零汇报道。 封诺收回了翅膀,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她对即将发生了事情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heia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呢?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美国旧金山,heia总部。 化名为辛普森的井霖作为众程序员中的一员,正在公司内等待着虚拟世界新版本的上线。 新版本上线之后,会有一个大型活动,他们这帮程序员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系统不崩溃,即便是崩溃了,也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它修复。 13点整。 新版本一经开放,瞬时进入量就达到了1000万。 全公司的电脑屏幕都突然闪了一下,但因为没有出现别的问题,大家也就都没太在意。 二十三、旧世界和新世界 旧世界中,一个年轻人最先发现了异常。 “奇怪,我怎么退不出去?” 他无论如何操作,系统都显示“登录超时”或者“请求失败”。他问了旁边的一个女生,因为是在游戏中,女生没有搭理他。 难道真的是系统出问题了?之前不就有新闻报道说一个女孩的意识体在虚拟世界中脱离了控制吗?自己不会也像那女孩那样吧? 年轻人越想越害怕,他又去战队频道里面询问。 很快,就有人回复说他也退不出去了。 这一整个战队的人都进行了尝试,没一个退得出去。他们就在世界频道里面说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反应了同样的情况。 “我靠,系统真的故障了?”年轻人忍不住骂出声来,“关键是,我没办法向外界求助啊!” 正因为虚拟世界无法与外界进行联络,所以外界并不知道虚拟世界内发生了什么。所有等待着进入新世界的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期待heia公司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时间一到,塔尔塔罗斯启动。旧世界里的系统界面全部变成红色,一张大大的笑脸出现在主页面上。 “想必大家都认识我吧,我就是新系统塔尔塔罗斯。新版虚拟世界已经更新完毕,在更新前进入虚拟世界的人们啊,你们真是命运的宠儿!现在有一个活动,大家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幸存下来,就可以获得一个高级智能拟人机器人,而且,这一次没有人数限制!怎么样?这样的奖品大家是不是很心动呢?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们嗨起来吧!” 塔尔塔罗斯说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年轻人不想要什么机器人,他一会还有个面试呢,他可不想因此丢了工作。 “喂,塔尔塔罗斯,我们为什么无法退出虚拟世界?”年轻人对着系统主页上的笑脸问,“我不参加这个活动,让我退出去。” 笑脸的眼睛转了转,“这么丰厚的礼品,你真的要放弃吗?” “放弃放弃,机器人能让我填饱肚子?”年轻人嫌弃地回道。 笑脸的笑容越来越意味深长,“很好,自愿失去活动资格。” 随即,塔尔塔罗斯就切断了这个年轻人的连接。 “哦对了,忘记跟大家说了,在活动期间,无论是死亡还是下线,包括外部强行摘下数据传感器和内部强行切断连接,现实世界你们真的会死哦。很遗憾,刚刚那个年轻人,放弃了活着的机会。” 世界频道有人在怀疑: 『开什么玩笑?我们会死?』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虚拟世界,不可能的。』 『heia真是为了活动效果什么都敢说啊。』 也有人在害怕: 『不会是真的吧?』 『不要啊,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慌什么?活动效果而已,竟然真的有人当真。』 『就是就是。』 『我也要下线,一会约好了要去跟女朋友吃饭呢。』 笑脸的笑意越来越浓,它不介意别人不信它的话,“各位稍安勿躁,有想要下线的可以点击此刻界面上的按钮,我将未你们提供便捷通道。” 好多有事的人都选择点击这个按钮。 随后,一个画面换下了塔尔塔罗斯的笑脸——塔尔塔罗斯将外界的电视画面切了进来。 一些还在犹豫要不要按键的或者是反应慢一点还没来得及按键的,在看见切进来的电视画面后都齐齐地收回了手指。 电视画面不断变换,不同的主持人说着不同的语言,不过他们都在报道着同样的事:虚拟世界致人死亡。 『不会吧,竟然是真的?』 『不可能,应该是假的画面。』 『对,肯定是伪造的,用来增加紧张气氛的。』 『完了,我不敢走了。』 『胆小鬼,你不走我走。』 还真就有不信邪的继续按键。 有人在电视画面中看见了自己熟人的名字。 『天呐,安德鲁,你还在吗?安德鲁,在的话回应我!』 『等等,我好像看见我同事的名字了。』 『不是吧,我竟然看到我室友的名字了!他跟我是一个战队的,看状态是下线了。』 终于,无论是相信的还是半信半疑的,亦或是根本不打算相信的,他们都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在搞什么,塔尔塔罗斯!你这样是违……』 世界频道上,一个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掉线了。 “很遗憾,刚才这位朋友的家属拿下了他脑袋上的数据传感器。”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惋惜。 电视画面被切掉了,一个公告通知出现在所有人的个人主页上。 “everybody,看见这个公告了吗?点开它,你们就会了解到这次活动的具体信息喽。本系统在这里祝愿大家,都能成为幸存下来的那个!” 话音落下,塔尔塔罗斯就消失了。 大家打开自己主页上面的公告,就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被公告里的地图传送到了不同的虚拟空间。 简而言之,这其实就是个生存类游戏,所有人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虚拟空间,有的是丧尸世界,有的是自然灾难,有的是星际大战,总之,他们必须在严酷的故事环境中存活下来。 新世界上线半个小时左右,虚拟世界内就已经聚集了7000万人。 与此同时,世界上第一个报道虚拟世界致死的新闻诞生了。 塔尔塔罗斯及时关闭了虚拟世界的入口,此时的虚拟世界,进不去也出不来,它成为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新世界这边,塔尔塔罗斯给每一个参加新活动的人都发了号码牌。 这个新活动,是一个虚拟拍卖会,heia公司称会将这个拍卖会获得的全部资金投入慈善行业。 这个拍卖会创下了“同时参与拍卖人数最多的拍卖会”和“拍卖品最多的拍卖会”两项世界纪录,而且将会创下“持续时间最长的拍卖会”纪录 拍卖品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游戏中的道具,有的是明星的私人物品,更高级的还有黄金石油武器甚至各种商业或者政界的机密。 所以,除了泛泛之辈,这场拍卖会恐怕聚集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政、军、商领域的精英。 二十四、辛溯被传送 因为辛溯、李然和封诺都是在更新之前进入虚拟世界的,所以他们此时此刻也收到了塔尔塔罗斯笑脸的消息。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封诺看着切换过来的电视画面自言自语。 “所以说,我要是在这里死了,就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辛溯倒不是怕死,就是觉得这种死法实在是有点太……稀奇。 电视画面切走后,他们的主页面上蹦出来个公告。 “你们先不要……” 封诺一句话还没说完,手快的辛溯就已经点开了公告。 一张地图出现在主页面上,辛溯也随之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不要打开公告。”这后半句话封诺是靠着惯性说下去的。 封诺扶额,“这小姑娘手也忒快了吧。” 君洄皱眉,“可以查到她被传送到哪里了吗?” 零摇了摇头,“这个是系统随机分配的,没有痕迹。” 李然突然感觉自己脑子里传来了滋啦滋啦的杂音。他好像听见了什么,“3区……3区51号?” 李然莫名其妙的表现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你在说什么?”君洄问他。 “有声音……我脑子里有声音,它告诉我,3区51号。”李然的表情十分痛苦,杂音让他的头疼得快要炸裂了。 “什么意思?”君洄意识到这也许与辛溯有关,于是疯狂地摇晃着李然的肩膀,“你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封诺开口解释说:“这是重组后的空聊编号规则。李然,你能与你脑子里的声音获得联系吗?” 李然甩开摇晃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他尝试着按照封诺所说的与杂音联系,可是杂音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用它自己的方式在他脑子里大喊了最后一声那个位置信息就消失了。 李然大口喘着气,“它消失了。” 其实除了位置信息,那杂音还让他看到了零星的画面:一个小女孩浑身鲜红地站在血泊之中,而自己手上也握着一把滴血的剑。他不知道这画面代表着什么,也就没有说出来。 “会是辛溯所在的空间位置信息么?”君洄猜测着。 “不管是不是辛溯被传送的空间,这个空间肯定有这特别的意义。”封诺从系统空中取出了一支笔,然后在空中画了个椭圆,“走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系统空,严格意义上说是封诺身上的衣服外加衣服自带的空间,这个空间里装的都是在成立了新规则之后的虚拟世界中可以使用的道具。 刚刚的笔所画出来的椭圆,就是新规则下的量子信息通道。君洄诞生于旧规则世界,所以他的能力在新规则中并不管用。 封诺在见到李然之后,就知道朱丽叶那边失败了。也是,堂堂国家公安总部,若是单凭自己制作的两个机器人就能做到如入无人之境,那未免太不靠谱了。 要想在内部解除连接从而恢复李然的能力,刚刚塔尔塔罗斯也说了,办法就只有让他在虚拟世界中“死亡”。他“死亡”后,他的肉体与意识体的连接就会断开,因为原本他也属于虚拟世界,所以他并不会真正地死亡。 封诺之所以没有对现在的李然动手,一是因为在新规则之下李然即便恢复了,能力也派不上用场;二是因为他脑子里的杂音。她不清楚那杂音是什么,不过看起来对他们有些帮助就是了,若是能力恢复,也许这杂音反而不会再出现。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封诺带着考量率先进入了量子信息通道。 辛溯被随机分配的空间,是一个游戏世界,正正经经的游戏世界。 她的主界面上写着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在围自己一圈的门里面任意选择一扇打开。 这n多扇门颜色相同,样子相同,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随意,根本没有其他的特征能供她选择。 辛溯突然想起来她可以用圆周率来选择。 在她的记忆力,有那么一首叫《圆周率》的歌,还是日文歌,她正经背了这首歌好久。 很遗憾地是,她并没有完全背下来过。 一次都没有! 这一次,就让自己的记忆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辛溯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自己面前左手边的一扇门,一边唱一边往下数: “3.——” 辛溯深吸一口气。 不行了,不能再唱下去了!不然还不等她选门自己就要背过气去了。而且,这么多门围绕着她,她转来转去的也要晕死了。 就这一扇吧,听天由命吧! 辛溯眼一闭,心一横,就冲着面前的门伸出了魔爪。 门刚被打开,还不等辛溯摸黑往前走,一股力量就将她吸入其中。 这种经历恐怕再经历几次,她就要免疫了。 等辛溯感觉不到空间转换后,她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由于害怕突然出现什么自己会被吓过去,辛溯选择了重新闭上眼睛。 “有……有人吗?”她颤抖着问。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此刻却产生了无数的回音。难道是一个无比空旷的空间? 直到回音彻底消失,都没有人回应她。 辛溯又壮着胆子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请问,有人在吗?” 这一次有东西回应她了。 透过紧闭的眼皮,她看见了光亮,而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虽然有了光亮,却没有声音回应她。 是鬼吗?还是其他什么? 辛溯绷紧了身体,她感觉得到此时她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夹杂在回音中的一点点细微的风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光亮离她越来越近,辛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终于,她听到了除了风声和自己回音之外的声音了——好像是,马蹄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姑娘。”听这说话的声音,来者应该是个中年女性。 辛溯又一次将眼睛睁开一个缝。她看见,一个女人正骑着一头坐骑向自己走来。 眼睛再睁大些,她才看清那坐骑是匹骆驼,骆驼上的人,是一个头带宝冠的貌美女子。 二十五、魔神吉蒙里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小姑娘。就是你召唤的我吗?” 嗯?召唤?女人的话弄得辛溯一头雾水。不过她正慢慢适应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所以表面上她并没有特别迷茫,“请问,这里是哪里?” “是在无意间召唤了我而不知情么?”女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女人身下的骆驼打了个鼻响,嘴里不停地咀嚼着什么。 “我是吉蒙里,所罗门72柱魔神中的第56位魔神。”女人自我介绍说,“我的能力是通晓古今,预言未来,探知被隐匿的宝物的所在。不知道你要用到我哪一样能力呢?” “魔神?”辛溯惊讶得最后一个音都要走调了。这个所罗门72柱魔神她略有耳闻,不过魔神难道不应该都是那种青面獠牙的形象吗?眼前这个长的如此正常,会是魔神? “没错,正是魔神。所以你召唤我所为何事?”吉蒙里的语气里带上了些不耐烦。 辛溯慌忙看了下自己的主页面,可是任务没有刷新,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召唤”这个魔神。 不过,这个魔神的能力……通晓古今,预言未来,探知隐匿宝物的所在,应该也只试用于虚拟世界吧? 辛溯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可以问问题么,吉蒙里?” 吉蒙里只是高傲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吗?” “不知道,这不属于我的范畴。”吉蒙里很干脆地回答。 呃,她问错了?好吧,她再换一个问题:“吉蒙里,那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这个世界死亡吗?” 骑在骆驼上的吉蒙里闭上了双眼,应该是在看未来的景象吗?许久,她又睁开了眼睛,“3000万,将会有3000万人死在这个世界。” 3000……万?这这这,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多啊? 辛溯赶忙追问,“那可有什么办法终结这场灾难吗?” “这个我也无法回答。” “那谁知道这个问题?” “你只能问三个问题。” ……可是你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辛溯可不敢顶嘴,她可不想因为问问题而丢掉性命。 “小姑娘,若是问未来的事,你大可以召唤瓦沙克,我的能力最主要还是探知隐匿宝物的所在,虽然照马尔巴士差了点,但也还是派得上用场的。”吉蒙里俯身,取下骆驼脖子上的铃铛,然后轻轻摇响了它。 真奇怪,这铃铛从刚才就没有响,她还以为只是个装饰,可偏偏吉蒙里一摇就响了。 也是,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不能按常理思考。 铃铛一摇,辛溯就觉得自己眼里的场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此刻好像浮在深海之中,却全无无法呼吸之感。海水凉凉的,辛溯忍不住抱住双臂,试图通过发抖来阻止寒意的入侵。 她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入,一步两步,很快,她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看见了一个人影。 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着那个人,可他竟也不挣扎,一动不动地被困在原地。 “辛溯。”海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辛溯,是你吗?” 辛溯转了一圈,除了远处的人影,她看不到除了海水之外的任何东西。 “你是谁?”辛溯大声问道。 那声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可不可以来救救我,辛溯,我好痛苦。” “啊?我要怎么救你?” “来找我。” 辛溯按照声音所说的,朝那个被束缚的人影跑去。可是她无论怎么跑,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没有缩短,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近那个人。 “喂,我怎么感觉你在移动?”辛溯一边跑着一边问远处的人影。 “快来救我,我在……” 不等声音说完,辛溯就感觉有一股力量强行将她从海水之中弹了出去。之前呼吸顺畅的感觉也消失了,海水和她的身体接触有了实质性的感觉,她应激地闭上眼睛。 水开始往她的鼻子里钻,一串串泡泡从她嘴里吐出。这种感觉,她最熟悉了,洛莲那一世,她险些淹死在温泉里,百味那一世,刚穿越过去就掉在了河水之中。 求生的本能让她毫无规律地划动着四肢,拼命地扑腾。好在很快,那力量就让她彻底脱离了海底。 回过神来是,吉蒙里已经停止了摇铃的动作。她将铃铛挂回骆驼的脖子上,铃铛再没发出声响。 辛溯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突然会出现在海里?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竟然没有一点湿透的痕迹。 “看到了隐匿的宝物了吗?”吉蒙里高高在上地问,不过她并没有给辛溯回答的机会,“我的使命完成了,小姑娘你请便吧。” 说着,骆驼甩了甩尾巴,调转了方向,从来时的路往回走。 “什么宝物?吉蒙里,你别走啊!我要怎么出去?吉蒙里?魔神?魔神大人!” 可无论辛溯怎么呼喊,吉蒙里都没有再回头。 随着吉蒙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周围的空间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佛珠?”她小声叫道,“佛珠你在吗?” 佛珠虽然在她的手腕上挂着,却没有回应。从她刚被传送过来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到佛珠的气息了,是在传送的时候被分开了吗? 佛珠的确是被分开了。在这个生存游戏中,参加者是不允许携带任何道具的,所有的道具都被聚集在了同一个空间之内。 辛溯无奈,她打开了自己的页面,试图靠着微弱的亮光寻找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没想到,页面上的任务竟然更新了,不过也只有三个字:往前走。 ……这也算是任务吗? 罢了罢了,任务写啥她做啥就是了,反正自己现在在生存游戏中也无法脱身。 走着走着,她看见了一个洞穴的轮廓。原来那个吉蒙里是从洞穴中走出来的啊。 这个洞穴看起来阴森森的,里面会有什么可怕的神秘生物吗? 任务又更新了:走进去。 二十六、魔神瓦沙克 昏暗的光亮,深不见头的洞穴,时不时从洞***吹来的阴风,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上一世幻境之中的冥府了。 那个湿漉漉的脚步声,微弱的哭泣声,以及从头顶上滴落的水珠,无一不给辛溯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又一阵风吹过,辛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害怕不害怕。”她小声自我安慰着,“这里是虚拟世界,没有鬼的。就算是有鬼也不可怕,你看,之前那个鬼王,长得不也挺正常的么。” 一番自我劝说后,辛溯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往里走。 走了没几步,她就看见洞穴两侧嵌着几扇门门,往里看去,这门一直延伸着,直到她看不见为止。 仔细一瞧,这不正是刚才转着圈选择的门么?无论是高度还是颜色还是外形,都一模一样。敢情这是让她再选择一遍? ……还要再唱一遍圆周率之歌吗? 算了算了,别唱了,得赶快脱离这阴森森的洞穴。这样想着,辛溯就近选择了左手边的第一扇门。 她一点点转动着吱呀响的门把手,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还不等将把手拧到头,辛溯就下意识松手了。 之前那扇门拧把手的时候也没发出这种声音,这吱呀声听得她心慌。辛溯决定换一个门试试,如果还是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辛溯又选择了右手边的第二扇门。她先试探着转动了下把手,发现没有刺耳的声音后才放心大胆地将它拧到头。 门开了,刺眼的光从门缝溢出,习惯了黑暗的辛溯下意识闭上了眼。 “哦?没想到还能有人找到这里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 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后,辛溯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绿意盎然的林间小径上,围绕在耳边的是此起彼伏的悦耳的鸟鸣声。 辛溯现在已经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场景变换见怪不怪了。 她试探着问:“你也是……魔神?” 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也许是因为脱离了阴暗压抑的洞穴,他的样子并没有吓到辛溯。 他脸长如一个倒三角形的头盖骨,延伸到下颚的两眼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既无神,又有神。 “小姑娘,可以描述一下现在周围的环境吗?我眼睛看不到。”男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好奇怪的问题,不过辛溯还是乖乖回复了:“呃,周围是一片树林,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总之,就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她将她毕生所知道的形容晴天的形容词都用了出来。 “哦,了解了。”男人“哦”的语调微微上扬,“看来你的前一世给你留下了如此的印象。” 嗯?前一世?这人知道她其实是穿越过来的? 男人轻轻挥了下手,紫色的衣袖随着他的挥动改变了周围的环境。 “这一次,又是怎样的景象呢?” 辛溯呆愣地看了好一会才回复道:“一片血色的花海。” 那这场景,代表的是百味那一世? 男人笑而不语。他又一次挥动了衣袖。 男人没有发问,辛溯却主动说道:“这里是一片桃花林。” 第二世,是她印象最淡的一世。她是宫斗的牺牲品,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她只记得曾在碎片中看见自己“母亲”养的一只花猫在自己的额头上留下三瓣桃花瓣的标记。 下一个场景,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虽比不得那颗大榕树,但也算得上是遮天蔽日了。 整个空间漆黑一片,只有这颗大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第一世,给她最深刻印象的,原来是扶汐么? 辛溯抬着头望着仿佛直触青天的树梢,“是树……好大一棵树。”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 “哦对了,你刚刚问我是不是魔神?”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沙漏。 辛溯点头,随后她意识到这人看不见,就又补充道,“是的。” 男人控制着沙漏悬浮在自己手中,轻轻调转方向,下面装满红色液体的部分就转到了上面,在重力的作用下,红色液体经过狭小的通道迅速坠到了下面空着的空间。 “我是瓦沙克,排位第三。”他做着简短的介绍。 这么说来,他真的也是魔神。 瓦沙克没给她提问的机会,“你看。”他将沙漏往前一推,沙漏就飘浮着被推到了辛溯面前。 辛溯琢磨着这魔神大概是想让自己接着这沙漏,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沙漏飘到自己手里。 “你想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发生了什么吗?”瓦沙克温柔的声音引导着她接住了沙漏。 在触碰到沙漏的一瞬间,上面的红色液体就已经完全流到了下面,但随后,红色液体竟然突破重力的限制,开始向上倒流。 辛溯不解地看向瓦沙克,瓦沙克也只是微笑着,一句话都不说。 随着红色液体一点点流到上面的空间,她身边的景色也开始了变换。 高大的大树消失了,桃花林飞速逝去,随后是血红色的花海、阳光明媚的森林……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海洋之中。再看向手中的沙漏时,红色的液体已经全部倒流回上半部分了。 他们此刻应该不是真的在海洋里,辛溯觉得这海洋应该只是一个背景而已。 “现在呢?”瓦沙克问她。 “是深海。” “同你刚刚在吉蒙里那里看到的海洋一样吗?” 辛溯环视着周围平静的深蓝色,十分不确定地回道:“可能。应该,也许,是吧?” 她没办法准确甄别,不过这个海也的确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瓦沙克远程控制着辛溯手里的沙漏。沙漏里面的液体由红色变成了灰色。灰色的液体又一次受到了重力的影响,开始向下流去。 他们周身深蓝色的背景也因此褪去。一个小女孩的天使般的脸庞取而代之成了背景。 “这个世界的源头,就是她。阿苏伊。” 二十七、虚拟世界的源头 阿苏伊是个非常美丽的混血儿,她的爸爸是法国人,妈妈是中国人。 不过上天虽然赐给了她绝美的容颜,却在她诞生之时就夺走了她说话的能力。 她很乐观,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却看得懂也听得懂法语、德语、英语和汉语四中语言。她还喜欢钢琴,也凭借着极高的天赋取得了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的第一名。 也许上天觉得她的容颜实在太过美丽,只夺走她说话的能力还不够,又夺走了她的听力。 这对于年仅七岁的阿苏伊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可她是坚强的。虽然也曾连哭了三天三夜,也曾因为极度悲伤而换上了轻度抑郁症。 经过积极的治疗,一年之后,她摆脱了抑郁症的困扰,也开始重新面对生活。 这一年中,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书籍能带给她短暂的平静,也给她带来了希望。她爱上了写作。 幸运女神眷顾她。年仅十三岁,她就出版了人生的第一本书,书的名字叫《我还可以看见光明》。书中讲述了她这十几年来的经历,讲述了她是如何从抑郁症中走出来的。 这本书迅速火遍了全球,成为了当代最励志书籍。它也的确帮助了很多抑郁症患者从阴霾之中走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次也许老天不是看不惯她的美貌,而是看不惯她的坚强。它似乎以打击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为乐——阿苏伊又换上了败血症。 败血症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它引起的并发症dic。 dis,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其病死率高达31%~80%。 所有曾经间接受到过帮助的人都向这位可爱的小天使深出了援手。 一位知名的外科医生愿意无偿为小女孩做手术并且当天就飞到了法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一位世界影星以小女孩的名字成立了慈善基金会,筹集的善款除了用于治疗阿苏伊外,还将帮助世界上其他身患重病的孩子。 一位刚刚从抑郁症中走出来的十七岁女生写了一封一万字的感谢信,感谢这个乐观坚强的小女孩成为了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太阳。 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小女孩的安危。 许是大家的祈愿感动了上苍,小女孩被放了一马。 成功活过来的她,虽然依旧坚强,但是脸上再也看不到肆意的笑容了。她开始变得少言寡语,一心放在学习上。 阿苏伊经历过病痛的折磨,也与死神擦肩而过。她知道人类的脆弱,也因此格外地珍惜时间。 她现在对计算机特别感兴趣,几乎所有时间她都用来学习与计算机有关的知识。 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独自做出了一款细节上几近完美的rpg游戏《黎明前夜》,游戏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她亲手画的。 《黎明前夜》一经发行就风靡全球,但是本能转得盆满钵满的阿苏伊却将它的所有权转卖给了s.e.c公司,得来的钱大部分都捐给了慈善基金会。 好景不长,两年后,阿苏伊的妈妈就因为飞机失事逝去了。阿苏伊再一次换上了抑郁症。 她的记性一天比一天差,甚至还有了暴饮暴食的倾向,可是她从不主动跟别人说起此事。她的父亲因为妻子的去世过于悲伤,也忽视了对阿苏伊的关注。 在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且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医院检查时,女儿已经患上了pick病。 半年后,阿苏伊彻底变成了植物人。 没过多久,阿苏伊的父亲就因为精神失常跳楼自杀了。 后来,是一个落魄的程序设计师收养了这个植物人小天使。 这个落魄的程序设计师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富二代,可他不想经商,他的毕生愿望就是设计出真正的虚拟世界。 阿苏伊的游戏《黎明前夜》,是这个富二代认为当代最杰出的游戏,没有之一。他也是因此才决定收养这个可怜的小孩。为了支付医药费,他接手了家族企业,但暗地里他还在研究他的梦想。 七年之后,一个极其逼真的虚拟世界的诞生如同平地一声雷,改变了现有的游戏格局,原本名不见经传的heia公司也一下子出名了。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就是那个富二代。 过去画面看完了,辛溯是知道这虚拟世界是怎么来的了,可她不懂这个小女孩在这个虚拟世界的诞生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难道仅仅是做出了让这个富二代感觉眼前一亮的游戏? 那为什么瓦沙克说“阿苏伊是这个世界的源头”呢? 瓦沙克收回了辛溯手中的沙漏,四周的画面变回了最初那个林间小径的模样,沙漏里的液体也逐渐变回了红色。 沉吟许久,瓦沙克才缓缓叹出一口气,“是阿苏伊,创造了我们。” 阿苏伊在第一次患上抑郁症时爱上了看书。她曾看了一本名叫《所罗门之钥》的神秘学着作,从此对魔神十分痴迷。《黎明前夜》里她就以七十二柱魔神为原型设计了七十二种怪物。 虚拟世界上市后,曾开启过梦境记录功能,辛溯她也是在当时“创造”出了李然和君洄。 由此可见,虚拟世界的创造初衷并不仅仅是为了创造更好的游戏体验。 很久之前,富二代就发现人的意识与虚拟世界之间是有些非数据关系的关联的,他让成为植物人的阿苏伊在虚拟世界中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若想让阿苏伊真正醒来,还需要一些刺激。 阿苏伊的意识和系统卡俄斯结合在了一起,等到这一次新世界完全构建完成,无数的意识为其“献祭”,卡俄斯就会具有独立的意识了。 这个独立的意识,就是沉睡已久的阿苏伊的意识。 “阿苏伊是虚拟世界的源头,也是她创造了我们。”讲到这里,瓦沙克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悲伤,“阿苏伊很痛苦,我们都能感觉得到,想必,她也向你传达了她的感受了吧?” 辛溯突然明白了,那个深海之中向她发出求救的人,就是被困的阿苏伊。 整片海都是悲伤的。 辛溯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也感受得到,她的痛苦……” “只有你能救得了她。所以,还请你救救她。” 二十八、解救阿苏伊的办法 救人?还是救这么重要的人?这种任务一般不都是由主角来做么?她一个炮灰,还是往后稍稍吧。 这个世界,谁又是主角呢?辛溯仔细想了一圈,她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封诺可以当得上主角了。 不如先问问怎么才能救这个阿苏伊吧,说不定还能给主角打打下手。 所以辛溯假意答应下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可是,要怎么救啊?” 瓦沙克的能力除了跟吉蒙里重合的那一部分外,他还通晓所有隐藏或失传的事物与知识。 “找到她,然后结束她的生命。”瓦沙克给出了唯一的解决办法。 “结束……她的生命?” “是的。换言之,你要结束的,也是卡俄斯的进程。只有卡俄斯终止运行,这个虚拟世界才会停止。” 怎么会这样?阿苏伊她还要承受命运的不公么? “还有别的办法吗?” 瓦沙克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理论上来讲,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辛溯急忙追问。 “不过,这既是阿苏伊的愿望,也是最科学的办法。难道,你要用别人的生命来替换阿苏伊的生命吗?”瓦沙克从来都是和善的,但此刻他的语气里却带上了十一分的严肃,“要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她知道瓦沙克误会了,连忙解释,“没有,我没有要决定别人的生死。您说的对,除了自己,没人能决定。所以我想,用自己的生命替换阿苏伊的生命。” 听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如此说,瓦沙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肯……” 沉吟许久,他想出了个理由:这小女孩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死后还会再次穿越的。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没有任何动机做出这种选择。 辛溯的回答也证实了瓦沙克的猜测。她装作豪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魔神大人应该知道原因吧?我还会有下一世、下下一世,这种情况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呢。” “不过,你能做出这种选择,也是一种勇气。我在这虚拟世界中存在了数年,原以为看透了人类的本性。”瓦沙克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岔开了这个话题,“做出这个选择,你不后悔吗?” 辛溯的回答是坚定的:“不后悔。” “那好吧,我来教你如何救出阿苏伊。” 辛溯想要救出阿苏伊,并以自己的意识融入系统卡俄斯,需要一下五个步骤: 第一步,要先找到一把可以斩断世间一切连接的剑。 第二步,还要找到阿苏伊意识的所在。 第三步,斩断连接。 第四步,在阿苏伊脱离束缚之后,她要迅速钻入斩断连接之后的黑洞之内,与卡俄斯融合。 第五步,她需要在融合之后保持清醒状态,这样才有机会了结和卡俄斯融为一体的自己。 “那么,要如何了结自己呢?”辛溯追问。 “很简单,在你死之前,你本身是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所以只要从外部断开你与仪器的连接就好。” 断开外部连接么,这一点,封诺应该能做到。 辛溯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把剑和阿苏伊本人。 还没等辛溯发问,瓦沙克就给了她答复:“这个问题,你需要去问我的邻居。就在隔壁,右手边第三扇门之后。” “可是……”辛溯环视了下四周,除了花草就是树木,哪里有来时的门? 瓦沙克面带笑容,又一次挥动他那紫色的衣袖,“孩子,祝你好运。” 一扇门出现在了辛溯身后,而且不用辛溯走动,门就自动且快速地朝她移动了过去。 临被“请”出门去时,辛溯朝瓦沙克挥了挥手,“谢谢您,瓦沙克大人。” 瓦沙克也挥了挥手。 他奇怪的模样离辛溯越来越远,最终被关上的门所隔绝。 辛溯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黑漆漆的洞穴之中。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害怕了,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移动到了旁边的那扇门前。 这一次,门后面会是怎样的形象呢?辛溯平复了一下心情,干脆利落地打开了门。 门后意外地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只由一只昏暗的蜡烛将屋内与屋外明显地分割开来。 “您好?请问有人吗?” 一声厚重的低吼从房间内传出,听起来像是什么野兽。辛溯猜想,大抵是叫她进去? “那我进来了啊。”她最后确认一遍,见声音没有拒绝,就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屋子里。 在房间的角落里,她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狮子。这狮子是魔神的坐骑还是……魔神本身? 辛溯试探性地往狮子那边靠近了一点,“请问,您是魔神吗?” 狮子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不然呢?” 原来真的有成为魔神的动物啊,辛溯暗自感慨。 狮子看出了她的所想,冷哼一声,“我,不是动物,我就是魔神,只不过刚好同狮子长的一样而已。” 这长的是有多“刚好”啊…… “好的,魔神大人,您生来就是魔神,至高无上,与众不同。”不管三七二十一,辛溯先拍起了彩虹屁,毕竟她也是有求于人家嘛。 “哼。”狮子又冷哼一声。 敢情这还是只傲娇的狮子? “那么,至高无上的魔神大人,我呢,是从隔壁来的,瓦沙克大人让我找您问点事。” 这句话怎么说得这么中二呢?辛溯自我吐槽中。 “马尔巴士。”狮子不冷不热地抛出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好耳熟。等等,好像在吉蒙里口中听说过,那么这就是这个魔神的名字? 狮子站起身,懒洋洋地逛了逛尾巴,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咦!我的天,这狮子的嘴可真大,这牙可真锋利,他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把她给吃了?不敢轻举妄动的辛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打完哈欠,狮子慢悠悠地走向辛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不愧是魔神,虽然是被幻想出来的,却一个个连这种事都知道。 辛溯谨慎地点点头。 二十九、魔神马尔巴士 但是马尔巴士并没有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子,这反而让辛溯觉得穿越是个蛮正常的经历。 狮子凑近了,仔仔细细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辛溯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半晌,马尔巴士嘟囔了一句:“果然是你。” “嗯?什么是我?”辛溯被弄晕了。 “小姑娘,你还没有找全辛溯的记忆吧?”马尔巴士将硕大的狮头收回了些,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她面前。 辛溯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狮子咧开了嘴,仿佛是在笑,“马尔巴士,第五位魔神,一般都是狮子的形态,能力是发现真实,无论是隐藏的宝物还是隐秘的事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怎么,这些瓦沙克他没跟你说吗?” 辛溯摇头。 “哼,那个老头,看得清过去和未来又怎样?他不还是没看出这小姑娘记忆没有‘恢复’么?”马尔巴士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屑。 “不过你既然代替她或者,就要承担她活下去的责任,知道吗?”说着,马尔巴士就要伸出爪子拍拍辛溯的脑袋。 辛溯吓得连连后退。这要是一爪子下去,她说不定就会就地穿越了。 狮子的爪子僵住了。他收回爪子,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夺人性命。 “你们人类啊,就是太脆弱了。”马尔巴士叹着气化作了人形,“别害怕,这回我伤害不了你了。” 健硕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比自己高出两头的身高,一脸的凶神恶煞……辛溯反而躲得更远了。 “我有这么可怕么……” 辛溯疯狂点头,“嗯,还是狮子可爱一点。” “你说什么?”马尔巴士的嗓门瞬间提高了几倍,“可爱?你竟然觉得我可爱?” 就在辛溯以为马尔巴士要发飙吃了自己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马尔巴士竟然…… 蹲墙角哭去了! 还一边哭一边嘟囔着什么“人家是硬汉,用可爱来形容人家真的是莫大的侮辱”? 阿苏伊,堂堂魔神在你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形象啊喂!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马尔巴士假咳了两声,“咳咳,言归正传,你来找我是要找些什么吗?” 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咳咳,是的。”辛溯也跟着假咳了两声,“我要到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一把可以斩断世间一切连接的剑,另一样是阿苏伊意识。” “可以斩断世间一切连接的剑?你不会是要救阿苏伊吧?” “是啊。”辛溯大方承认,“你也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件事由我来做就好了。” 马尔巴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你可知道,阿苏伊她不想这样活下去?” “她应该是在这里待久了才会生出这种想法。她是那么积极乐观而又强大的人,是不会被任何挫折打垮的。只要还活着,她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 辛溯不知道的是,自己说这话时,眼里充满了闪烁的星星。马尔巴士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片美丽的星空。 总是夜空漆黑,总是有星星倔强着闪烁着自己的光亮,直至最后,燃烧殆尽,化为流星,在黑暗中留下了最后的痕迹。 这些星星,是为了谁而闪烁呢? 不,绝不是为了单纯的某个人。因为一颗星陨落,就会有另一颗星接替着发着微弱的光。 看着她的眼睛,马尔巴士终于明白了,“果然,只有你可以做到这件事。” 嗯?怎么他和瓦沙克都说了一样的话,果然是因为自己死亡之后就可以穿越,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理应做出牺牲么? 想到这里,辛溯沮丧了起来。但没办法,他们想的合情合理,这也是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马尔巴士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三棱锥状的金色宝石递给了她,“你拿着这个去找巴钦,让他给你传送到3区51号,你会在那里找到你想要的可以切断世间一切连接的剑。” 辛溯接过宝石。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那把神圣的剑,魔神不愧是魔神,就是靠谱。 “多谢魔神大人!” “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马尔巴士象征性地用双手捂着耳朵,“还有,我有名字的,那么多魔神,你说句‘多谢魔神大人’,谁知道你谢的是哪个?” 谁让你们这名字都奇奇怪怪的,她之前脑子里能装个吉蒙里和瓦沙克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就知道你是忘记我的名字了。”马尔巴士一眼就看穿了辛溯的心思,“慢走不送!” 这狮子脾气怎么这么臭。 “哎,魔……大人,大人,您还没告诉我阿苏伊在哪里呢!”辛溯一边说着一边被马尔巴士揪起衣领往屋外拽去。 “我们七十二个人,每个人都知道阿苏伊在哪里,你去问巴钦吧。” 一句话快速说完,辛溯就被丢了出去,马尔巴士又顺手关上了门。 结果到最后,辛溯还是没记得这个魔神的名字。 “大人,我还没问完呢,我去哪里找这个巴钦啊……”辛溯委屈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喊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抱怨着嘟囔道。 唉,接下来该怎么办?圆周率之歌走起吗? 咦,算了算了,万一她这五音不全再吵着各位魔神大人,怕不是要被群殴。 辛溯万般无奈地摆弄着狮子给她的宝石。这宝石难道是什么信物,让巴钦看到之后就会无条件帮助她?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洞穴不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小金块!”一个不知是人是鬼、但是能确认是雄性的不明物体一边嚷嚷着一边往这边跑。 不是,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其实说是跑来,却听不到脚步声,只知道声音越来越近。 不是鬼不是鬼,说不定是哪个奇葩的魔神。之前吉蒙里不也是从洞穴里面走出来的么?辛溯再一次给自己打上一针强心剂。 她打开页面,试图借着微弱的光看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形,还有尾巴,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三十、魔神巴钦 男人狂奔过来,一把就夺过辛溯手中的宝石,“哦呦,我的小金块,那个丑八怪终于肯放过你了。” 得,估计眼前这位就是那个叫巴钦的魔神,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请问,您就是巴钦大人吗?” “对啊。”男人头也不抬地答道。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手中的那块宝石之上了。 辛溯看着这个魔神,长得还挺正常,就是屁股后面多了条蛇尾巴。 “那太好了!”辛溯正愁不知道怎么找他,他就自己出现了,“巴钦大人,听说你能带我找到一把剑和阿苏伊的所在,事不迟疑,我们快走吧!” 听到“阿苏伊”这三个字,巴钦的注意力才分出了些在女孩的身上。“听说?听谁说的?马尔巴士?” 哦对,就是这个名字!辛溯疯狂点头。 “切,我就说他是不会白白把东西还我的。”巴钦一脸的不愿意。不过他到底欠马尔巴士一个人情,说到还是要做到的。 他把宝石收了起来,“跟我来吧。” 巴钦在前面走着,辛溯在后面跟着。 他的蛇尾巴走一步摇一步,辛溯全程就盯着这一条尾巴走。 这蛇尾巴上有着灰褐色的网状斑纹,看起来像是钻石的形状。难不成本体是条蛇,然后化作人形的技巧不那么熟练才留了条尾巴? 他的脚是悬空的,所以走路才会没有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巴钦停住了脚步。辛溯一直盯着巴钦的尾巴,所以没能及时停下来。 好在巴钦的大尾巴扬起来轻轻拍在了辛溯的脑袋上,才没让辛溯结结实实地撞在他后背上。 “我的尾巴,有这么好看?”巴钦微微侧头。 辛溯点点头,又摇摇头。 巴钦倒没有生气,“进来吧。” 他的屋子在左手边,打开门后,里面也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跟马尔巴士的差不多,也只由一根蜡烛提供着光明。 巴钦将金色的宝石小心翼翼地放入抽屉里面。一直偷瞄着的辛溯发现,巴钦刚一松手,本应该掉落在抽屉之中的宝石却莫名地消失了。 巴钦很宝贝地关上了抽屉,“说吧,你要到哪里去?” 辛溯看着这个魔神很好说话的样子,也就没绕弯子,“3区51号。” “3区51号?达摩克利斯之剑?”巴钦很是惊讶,“你要这把剑做什么?” “我去斩断阿苏伊的束缚,将她救出来。”辛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巴钦听完后,不由得敬佩起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女孩,“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觉悟。也是,毕竟你是唯一一个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能搬得动那把剑吗?” 敬佩归敬佩,巴钦还是怀疑她的能力的。 达摩克利斯之剑,源自古希腊的一件轶事。 达摩克利斯是公元前4世纪意大利叙拉古的僭主狄奥尼修斯二世的朝臣,他非常喜欢奉承狄奥尼修斯。狄奥尼修斯提议与他交换一天的身份,那他就可以尝试到首领的命运。 在晚上举行的宴会里,达摩克利斯非常享受成为国王的感觉。当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抬头才注意到王位上方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他立即失去了对美食和美女的兴趣,并请求僭主放过他,他再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幸运。 达摩克利斯之剑通常被用于象征这则传说,代表拥有强大的力量非常不安全,很容易被夺走。 但是在阿苏伊的世界里,它被创造出来,仅仅是为了她能够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把剑,被一根马鬃悬着,刚刚好在阿苏伊的正上方。除了阿苏伊自己,没人能够移动它一分一毫。 在虚拟世界中,死去的意识体都会被卡俄斯所吸收,原本这些意识体会帮助阿苏伊的意识体成形,但是阿苏伊潜意识控制着创造了这把剑,它们会被传送到剑体中。 死去的意识体越多,这把剑就会越重。直到马鬃承受不住剑的重量,断开,阿苏伊便可以解脱了。 这是阿苏伊想出的唯一的办法,可是,要等到马鬃断裂,不知道要等多久,又要牺牲多少个生命。 既然如此,那为何马尔巴士说只有她才做得到?她能搬得动那把剑吗? 辛溯的眉毛都揪到了一起,“我……应该是做不到的。不过,真的只有阿苏伊一个人能移动它吗?你们魔神,有没有力气特别大的能搬动它?” 巴钦摇头,“这不是力气大不大的问题,这是规则的问题。” 规则规则,又是这两个字!辛溯现在真的是烦透这两个字了,上一世困于规则,这一世依旧困于规则! 辛溯下意识捏起手上的佛珠来,一颗一颗地捏着。 这时,巴钦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佛珠,“小姑娘,你这串佛珠,哪里来的?” “啊?佛珠……”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辛溯有点蒙,但她随即就想起来佛珠对封诺的说辞了,“这是我梦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被我从梦里面带出来了。” “梦里?”巴钦的表情很是惊讶。他一遍一遍审视着辛溯,还不停地摸着下巴。 辛溯这才发现巴钦的手指上戴着枚嵌着巨大宝石的戒指,手腕上也带着三四串宝石做的手串。看来这家伙对宝石很是痴迷。 “啊,我知道了!”巴钦的一惊一乍吓到了偷偷打量他的辛溯,“你是辛溯!” 辛溯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你认识我?” “对啊,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我早应该想到的。不过,看样子你这是把我们给忘记了?” 她应该记得他们吗? “呃……我失忆了。”虽然这是事实,她说的还是很没底气。这个魔神好像看不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辛溯”。 “失忆了?怎么搞的?” “就是,我莫名其妙提前触发了塔尔塔罗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试验品,我的记忆也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原来是在这个世界遗失了啊。”巴钦若有所思地说,“还不知道丢到哪里了是吗?” 辛溯点头。 巴钦突然来了兴致,“走,我帮你找回记忆!”说着,就拉着她往门外走。 “啊?找记忆?不是,这东西可有可无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拯救世界啊!” “不不不,找到记忆才是你的头等大事。等你恢复记忆了,就知道要怎么拯救世界了。”巴钦说得神神秘秘的,好像她的记忆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三十一、魔神布松 “布松啊,是我,巴钦。” 巴钦敲开了隔壁的门,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 “怎么了?我家熊又欺负你家马了?”布松挠了挠头,一份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不是。” “不是?那认识什么事?要是不重要,有你好看的。” “有你这么对前辈的么?你这急性子也该改改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辛溯趁着两人聊天的功夫,偷偷看向屋内。跟巴钦和马尔巴士的房间一样,依旧只由一根蜡烛照亮,看来只有瓦沙克的房间与众不同啊。 布松这才看到巴钦身后跟了个探头探脑的小女生,“诶?这是谁?不会是你从哪里拐来的意识体吧。还是个东方面孔?啧啧啧,没想到你还会换换口味。”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巴钦很是无语。 “好好好,你是前辈,都听你的,进屋坐吧,我慢慢听你说。”布松打着哈欠让开了一条路。 “哎呀,事情紧急,我就在这里跟你说了。” 巴钦用十分简短的话语说明了一切。 “所以呢?”布松抱着双臂看着他们。 “所以要你帮忙寻找她遗落的记忆啊。”巴钦指了指辛溯。 辛溯下意识鞠了一躬,“拜托了!” 不是,她为什么要鞠躬? “找东西?”布松一步一步走向辛溯,“你还不如问问我什么是混沌呢。” 他绕着辛溯转了小半圈,然后又问巴钦,“这真是那小姑娘?” “是啊,还是马尔巴士让她来找我的。”巴钦看他还是有些犹豫,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肯定是她,她小时候我总跟她一起玩呢,怎么可能认错呢?” 大哥,事实就是,你根本没认出来她不是真正的辛溯。 布松很明显还是不相信。他把手搭在辛溯肩膀上,然后俊美的脸庞就靠了过去。 两个人的脸离得非常近,辛溯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真的不是因为这么好看的脸离她那么近她激动了,而是——她感觉有个凉凉的东西贴在了她脖子上。用余光看去,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一条缠在布松手臂上的蛇。 麻油!她刚刚怎么没看到他身上有条蛇?完了完了,她不会被蛇给缠死吧! 辛溯大气都不敢喘,不,应该是完全憋住了气息,然后脸就被憋红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布松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辛溯的脸,而后有捏了几下,“哎,这手感倒是挺熟悉的。” 很快,小蛇就离开了辛溯的身体,布松的脸也离开了。辛溯终于舒了口长长的气。 小蛇好像贴着他耳朵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摸了摸它的头,“放心,不会错的,这手感我不可能忘。”而后他又看向辛溯,“小可怜,既然如此我就帮帮你吧。” 巴钦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帮色不帮友?” “去去去,说的你不这样似的。”布松嫌弃地摆摆手,“不跟你说了,我要专心帮她找回记忆了。” 布松的能力实在算不上出挑:发现被隐藏的事实与宝物,通晓古今。唯一与众不同的,就只有“可以回答关于混沌之初的事”这一件了。 不过找找辛溯丢失的记忆,布松完全应付得过来。很快,他就找到了,“她丢失的记忆分为了五份。分别是4区36号、4区70号、4区72号、5区11号和5区12号。” “既然找到了,那咱们走吧。”说着,巴钦拉着辛溯就要去找记忆。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布松也拉住辛溯的另一只手,拦住了他们。 巴钦回头,表情很是不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那你现在是干嘛呢?” “你要不放我也不放!”布松扬头,打算跟他死磕到底。 于是,辛溯被左拉一下,右拉一下,右拉一下,左拉一下,这让她霎时间想起之前被夹在李然和君洄之间的场景。 哎,能帮忙救场的零不在,还是有一定救场可能性的佛珠也不在,旁边的还是两个大魔神,这让她如何是好啊。 “那个……”辛溯偷瞄着两边人的脸色,十分小心地说:“两位魔神大人,咱们是不是改启程了?毕竟救人要紧啊。我们东方有句话讲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多救几个人,说不定下一世遇到的命能好一点。” “叫我布松!” “叫我巴钦!” 这两人同时说道。 “好好好,巴钦大人,布松大人,您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而且,我的主要任务还是救阿苏伊啊,想必你们也不想再看见阿苏伊痛苦了吧?”辛溯感觉她此刻好像是炽空附体一般,不停地苦口婆心地讲着道理。 果不其然,“阿苏伊”这三个字起到了效果。他们同时松开了手,但还是瞪了彼此一眼。 巴钦转身,顺势用粗壮的蛇尾拨远了辛溯和布松的距离。他冲洞穴身处吹了声口哨,没多久,马蹄声就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布松则抬起手臂,让胳膊上的小蛇爬到辛溯身上,“放心,它不会伤害你的。这蛇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这样我就不会跟丢你了。” 小蛇缠在了她的小臂上,友好地吐了吐舌头。 但愿如此吧……辛溯尴尬一笑。 一匹棕中带白的花马奔到了他们面前,布松看了看,它身后没别的身影了,于是问道:“我家熊呢?” 花马竟然开口说话了,“你家熊跑的太慢了。” “所以,你把它留在原地了?” “不然呢?” “它在哪里?我去找它!” “后花园里。” 巴钦赞许地暗自冲他的花马比划了个“干得漂亮”的手势。 “小蛇,保护好辛溯。辛溯,你们先去,等我找到我的熊就去找你们。”布松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风风火火地就跑走了。 巴钦得意地吹了个口哨,冲远去的布松挥了挥手,“记得让你家熊多锻炼锻炼!” 还真是每个魔神的样子。辛溯暗戳戳地吐槽。 巴钦率先骑上自己的花马,然后朝辛溯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辛溯看了看高大的马匹,就她这体格,自己肯定是上不去了。她抓住巴钦的手,对方稍一用力,她就被拽了上去。 她坐在了巴钦的前面。巴钦用双臂紧紧地环着她,“坐稳了,要走喽!” 花马抬蹄鸣叫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调了个头往身后来时的方向冲,眼看着它就要撞到最里面的墙壁了。 辛溯慌了,“喂!要撞墙了,做点什么啊!快让它停下!” 巴钦丝毫不体谅辛溯此时的慌张,他大笑,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相信我,不会出事的。” 三十二、桃花林 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来临? 巴钦松开手后,辛溯才敢偷偷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十分震惊。 “这是哪里?”辛溯下意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也不怪辛溯震惊,因为对于外人来说,这场景的确太美了。 “这里啊,是我的空中花园,怎么样,好看吧?”巴钦的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花马穿梭于云彩之间。透过断断续续的云层,辛溯看见了许多浮在空中花园之上的迷你岛屿,有的岛屿上甚至有水流下,刚刚好流到花园的池子里。 白白的栏杆在巨型水池上围出了一条条路,这些路在水池中间汇集。那里建了一个人形的雕塑,女人手中的罐子里也有水涌出,顺着经过微妙设计的衣裙又流回水池中。 巨型水池四周,皆被绿色覆盖。目之所及的矮灌丛中点缀着点点的鲜红——大抵是如血般的红玫瑰吧。 其余的蓝色黄色,她看不清,也认不出。 “这是……你的?这么大的花园,都是你的?”辛溯突然觉得自己身后面这位是个隐藏极深大土豪。 巴钦非常骄傲地点点头。 不行,辛溯,你一定要有骨气,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假的。虽然她一遍一遍地自我劝解,可她还是好想拥有这么大的花园!好想在花园打滚啊! 就在辛溯沉浸在自我纠结之中时,身下的花马却突然向上奔去。 “啊!”辛溯没有准备,差点仰过去。 不过她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了,只要巴钦在她身后,她根本不会出任何意外。 巴钦将她牢牢圈进自己怀中,“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马飞到一定高度后,还会俯冲下去。那水池是个传送装置,高速进入其中后会抵达这个虚拟世界中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如果速度不够,就会坠入池中,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巴钦刚说完,辛溯还没完全接受这个设定,花马就已经飞到了一定的高度,然后开始了俯冲。 “啊——啊——”原本是疑惑的语调,后面硬生生被拉破了因。 辛溯的海豚音差点把巴钦的耳朵给震聋。 “哎哎哎,小点声!我要聋了!” “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无数的云彩和空中浮着的小型岛屿化作影子从他们身边飞速划过辛溯根本来不及欣赏,他们就由于高速奔跑加上重力的作用,他们眨眼间来到了水面之上。 辛溯下意识赶在进入水前最后一秒深吸了一大口气。 结果,她却没有等到溺水的感觉。 他们此刻穿过了平如镜子的水面,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辛溯觉得她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她竟然真的通过水面穿越了?眼前的世界,是一个由高高矮矮的亭台楼阁构成的古典水乡。 但随即,辛溯就明白了,这里是虚拟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她要习惯这一点。 “这里是4区36号。”巴钦跟她解释道。 他们骑着马走在半空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丝毫没有休息到他们——这些人应该是系统角色。 看着温婉的小河搭配着顶着琉璃瓦的房屋,总有种难以言表的不和谐感。 在辛溯的印象里,江南水乡应该是配着低低的砖瓦房,水面上应该飘着一艘小小的竹筏,河道中间还应该有一座矮矮的石桥。 可是现实通通都没有。 “我的记忆在哪里?”辛溯觉得待在这里十分不舒服,她想赶快离开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吗?”巴钦问她。 辛溯摇头。难道她梦到过这里? 巴钦跟她介绍说:“这里是你做的第二个梦,而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你的。” 第二个梦?按照之前的逻辑,这里是她穿越的第二世吗? 巴钦稍稍改动了下数据,他的样貌就变成了一个穿着朴素古装的东方人,而辛溯也换了一套古代的装扮,头发用一根玉簪简简单单的束了起来。 就连身下的马也变成了最普通的棕色马匹的样子,踩着空气的双蹄也慢慢落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带你去找回你的记忆吧。” 他们一边走,巴钦一边跟她将这个梦境的事。 辛溯的母妃高芷,位居皇贵妃,仅次于皇后。她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 高芷早就有了属意的人,可还是很不幸被皇帝相中,为了不连累家人和她爱的人。她曾经选择半夜逃去尼姑院试图躲过这一劫,但是皇帝更狠,第二日得知得知消息后,强行将已经剃度出家的高芷接入皇宫。 高芷再无力放抗,只能认命。 她只有一个要求,不想住在皇宫里。于是皇帝就斥巨资为她建造了一个微缩版的江南水乡。 虽然建成了水乡的样子,可周围的建筑还是修得富丽堂皇——皇帝喜欢这些,他不想待在这里是看到死气沉沉的房屋。 来往的行人,其实也都是侍卫侍女,他们听从皇贵妃的话,都打扮成了寻常人的样子。 是的,辛溯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这个巨大的鸟笼之中。 在鸟笼中,高芷开出了一片地用来种桃树。她和她最爱的人就相识于一片桃林之中,这里的桃树,用了整整七年才才长成那时的模样。 每日,她除了寝宫里伺候皇帝,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桃林里。高芷没有给第二个女儿取名字,平日里只叫她“影儿”。 在影儿之前,高芷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可是却被有心之人给害死了。影儿诞生之后,她就一直住在桃林不肯出来。 高芷还养了只小花猫,巴钦说那花猫是妖怪,高芷之前救过它,为了报恩,它就来桃林里陪她。 为了保护影儿,高芷要求将身边的侍女都换成自己老家的侍女,皇帝同意了。 除了这些熟识的侍女,桃林里还有别人陪着高芷——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唐晟。 同时也是高芷那个最爱的人。 只可惜造化弄人,唐晟也已娶妻生子。 唐晟经常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唐衢来桃林玩,唐衢很喜欢桃林,也很喜欢高贵妃,更是喜欢刚出生没多久的影儿。 影儿出生没几日,就是高芷的生日,皇帝要在这个小小的鸟笼里举办宴席,也正是因为这个宴席,让影儿丢了性命。 “到了。” 原本低头把玩着巴钦戒指上宝石的辛溯听他这么一说,抬起了头。 她只觉得,好像入了见到瓦沙克时看见的幻景。 触目皆是粉色,有深粉,也有浅粉,深粉如紫如红,浅粉若白若透,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飘下来,交织在一起,编绘出一场粉色的盛宴。 嗅觉开关被视觉连带着打开,扑鼻的是甜甜的香气,甜得辛溯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原来这里就是桃花林。 三十三、桃花瓣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影儿出生后的第五天。”巴钦下了马,然后也帮着辛溯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个记忆里会有救阿苏伊用得上的信息吗?” 巴钦耸耸肩,“不知道,不过你这丢失的五份记忆里,肯定有一份是有用的。” 缠在辛溯手臂上的小蛇正乖乖地待在袖子里面,辛溯特意撩起些袖子,怕闷到它。 “臭蛇。”巴钦低骂了一句。 小蛇冲他吐了吐舌头,同时发出了“咝咝”的声响。 辛溯下意识护住了小蛇,“你干嘛说它,它多可爱?还有,你不也是蛇么?” “你你你,你竟然觉得它可爱?它可是条毒蛇!”巴钦指着小蛇不可思议地说。 毒蛇?辛溯吓得差点将它甩走,好在她这一次脑子先一步控制住了行动,“毒毒毒蛇怎么了?它才不会咬我呢!” 巴钦一副“你狠你厉害”的表情,“哼,伤到你我可不管。还有,我不是蛇!那个只是我的尾巴而已!” 一旁的高头大马实在是听不下去这对话了,踏了踏蹄子,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 辛溯也借机逃出了这个话题,大步跟了上去。 巴钦虽然很不爽布松的小破蛇可以贴身跟着辛溯,但他还是知道现在不是嫉妒的时候,“喂,等等我。” 桃林深出,身体尚未恢复的高芷在唐晟的搀扶下慢慢散步。影儿在贴身侍女手中照看着,唐衢也在屋中逗着她。 单看这一派和谐的景象,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这是十分幸福的一家四口。 “自从塔尔塔罗斯启动后,虚拟世界就被重新洗牌了,这是为数不多能留存下来的原来的空间,不过已经变成了绝对封闭,里面的事无法改变,你可以去看看梦里的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巴钦在她身后如此说道。 他看得出辛溯十分想上前做些什么。 听到这话后,辛溯才鼓起勇气前行。 她想看看梦里自己的母亲,那个总是抱着她哼着小曲的温柔女人。 不知为何,辛溯总是对母亲有种特别的渴求,她特别希望每天回家,自己的母亲都会在家中等着她,两人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她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母亲说,委屈了有母亲安慰,开心了也可以跟母亲分享。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原本的世界中,她的母亲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辛溯一步一步走向高芷。 高芷已经不再年轻了,在她的脸上隐约能看见岁月留下的痕迹,不过却不显老,嘴角也总是翘着,好像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一样。 她身体给予过影儿生命,她的嘴亲吻过影儿的脸颊,她的声音呼唤过影儿的名字,她的手抚摸过影儿的每一寸肌肤。 她的眼泪也即将为影儿落下。 如果有可能,在那一世,辛溯不想死,她想活下去,然后长大,然后尽心尽力照顾母亲,将母亲养育自己的辛苦一点点还回去。 只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她亦无法穿越到过去。 辛溯能感觉到,高芷现在很开心。是因为曾经最爱的人正陪伴着自己吗?他们已经分道扬镳、各有家室了,她还爱着他吗? “唐晟。”高芷就着搀扶之势,在唐晟耳边低语,“你陪着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好。”唐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在这个鸟笼里,除了这里,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他们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出桃林? 辛溯想拦住他们,他们却生生穿过了自己的手臂。 巴钦迎着他们走了过来,毫无疑问地,他们也穿过了巴钦的身体,“我们无法改变这个空间里的所有事。去屋子里看看你自己吧。” 辛溯失落地放下手臂,听了他的话,走进了一旁的木屋之中。 在木屋中,她见到了襁褓中的影儿,和在一旁逗着影儿的唐衢。 唐衢不过十一、二岁,眉眼间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却一脸严肃认真地对影儿说,“影儿,放心吧,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影儿肉乎乎的小手伸了起来,在空中抓着。一旁的侍女笑了,“小少爷,影儿这是听懂您的话了,她要跟您拉勾勾呢。” 唐衢郑重地伸出自己的小指递了过去。影儿的手实在是太小了,他们没办法正常地拉钩,不过她还是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了唐衢的小指。 在握上的那一刻,影儿咯咯地笑了。 “影儿小姐笑了!”侍女开心得差点哭出来。 也不怪这个侍女太激动,影儿自从出生,就没个笑模样,小眉头终日皱着,无论自己的母亲、奶妈还有她怎么哄,就是不肯笑。 影儿那个已故的姐姐婧儿,就是被人给害死的,高芷心知肚明,她也心知肚明,可她们无法同那个人对抗。自那之后,高芷就搬来桃林居住了。 搬来这里,她们以为就会逃过一劫。 辛溯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有些心酸,只可惜,这里不过是个梦境而已,她此刻也无力改变。 眨眼间,时间就来到了晚上,辛溯被突如其来的黑夜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本没那么黑的夜晚。 一只花猫跳到了窗边,观察了一会后,才蹑手蹑脚走到了躺在小床上熟睡的影儿旁边。 巴钦也在这时进了屋,“我将时间调快了。我们之所以来到影儿出生后的第五天,就是因为这只猫妖。” 只见花猫伸出爪子,在影儿的额头上留下了三瓣桃花瓣的印记,没过多久,印记就消失了。 这一幕,与辛溯曾经在碎片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印记消失后,花猫就跑掉了。 辛溯好奇地凑了过去,趴在影儿面前仔细看着。原来印记不是彻底消失了,而是还留下了一丝丝痕迹。 梦蝶曾说过,她从第二世穿越到第三世的媒介就是桃花瓣,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印记吗? “巴钦,你知道这个印记是做什么用的吗?”专注于思考问题的辛溯并没有注意到这次说话她没有带敬称。 巴钦的嘴角因此弯了个好看的弧度。 “不知道。这个空间现在是封闭状态,我没办法读取它后台的信息。”巴钦说着,也走上前去,学着她的样子弯腰看着影儿。 两人的脸因此靠得很近很近。 辛溯抬眼,一不小心就跌入了巴钦如水的眼眸中。 她之前一直都没注意,巴钦变化的模样,竟然是洛漠的样子? 三十四第一块记忆碎片 巴钦的笑眼弯弯的,同洛漠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洛漠很少会露出笑颜。 “怎么,才发现?” 辛溯吓得立马站直了身体,“你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我是在你变为洛莲的那个梦里遇见你的啊?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变成谭玖玦的样子?” 辛溯并没有听出来巴钦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醋意。她只想到自己已经不怎么记得谭玖玦的模样了,毕竟那一世他们只匆匆见了一面就分别了。 还是不要见到谭玖玦的样子吧,她不想记起幻境中的事。这样想着,辛溯摇了摇头。 虽然辛溯拒绝了,但是巴钦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摇的头。看着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敛去了笑意,“我要调整时间了。” 没有给辛溯反应的机会,黑夜就换成了白天。 “这是影儿即将死去的那一天。” 影儿不在小床上,而是被乳娘从外面抱了进来。屋外的桃花也开始大片大片地落下,不过半日时间,就将地面铺成了一片粉。 有些花瓣被风从窗子处吹进,落在了桌上、地上。辛溯走到窗边,拾起了刚好好落在窗框上的唯一一瓣桃花瓣。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拿起了本应无法改变的空间里的东西。她举起花瓣,接着窗外的阳光看着它。阳光穿过半透的浅粉色花瓣,投入她的眼中。 就是这么一束阳光晃过,辛溯隐约觉得自己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再想回想时,那些画面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了,溜得一干二净。 她刚想问巴钦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高傲的声音,“原是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庆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庆妃娘娘。” 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不顾身边侍女的阻拦,直直走向木屋。 这个庆妃,是皇帝的新宠,皇帝向来对她百依百顺,加之家族显赫,一般人都拿她都没办法。 接下来,就是庆妃自导自演的戏了。这时,会突然冲出来一伙人,假意对庆妃不利,然后“误伤”那个小孩子。而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也会冲出来保护自己,将之前那伙人灭口。 真是一场完美的戏码。 辛溯眼看着一群人冲了出来,手里的刀只冲着那个拦着庆妃的侍女、影儿和抱着影儿的奶娘刺入,刀刀致命。 今日是高芷的生日,所有人都在宴会之上,因为影儿实在是太小了,就被留在了桃林中。 也就是说,没人能救她们。 辛溯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救下影儿。 巴钦好像已经预料到会如此,所以并没有阻拦。 眼看着一把剑就要刺向乳娘,辛溯赶在惨剧发生前冲到了她面前。剑本应透过她的身体刺入乳娘体内,却结结实实地接触到她的身上。 她听见了锋利的刃割破衣服切入皮肉的钝音。奇怪,当时被箭刺入心脏时怎么没听到这种声音? 空间里固有的人都惊呆了,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一个女人? 辛溯在倒地时看见了襁褓中的影儿,她额头上本已隐去的桃花瓣印记又重新显现出来。与此同时,一股强劲的风刮来,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竟都被这风吹了个趔趄。 一个人……一个长着猫耳朵的男人从天而降。 其实辛溯十分想吐槽这个扮相,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同自己渐趋模糊的意识做斗争。 辛溯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来止血了,血一点一点浸染着身上的青衣。 会死吗?好像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死去,生命真的会彻底结束。 耳边是打打杀杀的声音,好吵。 她不想理会混乱的场面,只是歪着头看着曾经的自己。 乳娘怀里的影儿不哭也不闹,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好像是想抓住什么。 辛溯像是受到感应一样,慢慢向着影儿伸出了一根手指。 影儿完全不畏惧手指上的鲜血,小手准确地握了上去。 是生命的感觉。辛溯想起了在之前的幻境中,她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衡儿时的场景。 一个是幻境,一个是梦境,这种感觉却都如此真实。 手指上浓稠的血逐渐凝成了一滴,最终突破了临界点,脱离了手指,滴落了下去,刚刚好滴到了影儿的额头上。 血液让桃花瓣的印记愈发的鲜艳明亮。 从这个印记中,飞出了无数的桃花瓣。花瓣越飞越多,围在她们身边形成了一个风圈。 无数的画面强硬地挤进了辛溯的脑海中。 在成为影儿之前,她原本是罪恶深重的孤魂野鬼,因杀害了在人间历劫的天庭重臣,使其在劫数未到之前丧命,而被地府拒之门外。 她在世间流浪了几百年,突然有一天,一个鬼差找到她,说是可以助她重新投胎。所以,她就投生成了影儿。 唐衢,就是那个天庭重臣的转世。而那花猫,其实是她成为孤魂野鬼之前养的宠物。 花猫知道她投生之后没几日就会面临大劫,于是在她的额头上结了生死印,将她的生命同自己还有唐衢的连在了一起,她有难,它和唐衢都能知晓,同时她死了,它和唐衢也都会死。 影儿的前世也是可怜,与唐衢的前世相爱,却被人恶意拆散,也因此她误会了他,也亲手杀了他。 在看完影儿的前世今生后,辛溯脑海中的画面一转,拥有着洋娃娃般可爱面孔的阿苏伊就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第一个人,刚才的梦,是你做的吗?”阿苏伊歪着头乖巧地问。 辛溯点点头。 “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好无聊。” 辛溯又点点头。 阿苏伊高兴地走过来,拉起了辛溯的手,“我叫阿苏伊,你叫什么?” 辛溯被她拉着向前小跑着,“我叫辛溯。” “啊,辛溯,很好听的名字呢。看样子你是中国人?” “是的。” “真好,我妈妈也是中国人,她长得就很好看,是非常有气质的古典美女。” 辛溯觉得自己跑着跑着,视线慢慢变低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变得小小的,身高也同阿苏伊差不多了。这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小时候的记忆吗? “啊对了,辛溯,我的存在是一个秘密,你愿不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呢?拜托啦,可不能让外面那些家伙知道我的存在。”阿苏伊撒娇般祈求着。 “好啊,我是不会跟别人说起你的,你放心好了。”辛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三十五、坍缩 两人没有多远,阿苏伊的身体就开始从手部碎裂了。辛溯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阿苏伊的映像彻底消失。 这就是第一块记忆碎片中的内容吗? 辛溯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打斗的场面静止了,两伙黑衣人正一同对抗着猫耳男人。 她身上的伤也消失不见了,衣服没有破洞,也没有被鲜血染过的痕迹。 整个空间内,能自由活动的只有辛溯和一直在一边看好戏的巴钦。 她没发现的是,本应该定格住的猫耳男人除了身体不能动之外,眼睛还是能动的。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辛溯身上,眼中藏着深深的不舍。 辛溯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由于辛溯找回了记忆,这个空间开始坍塌。 地面在颤抖,辛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巴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巴钦什么都没说,只是奔到她的身边,抱起她,“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携着她回到马上,两人一马的装扮也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花马一声鸣啼,飞速离开了这个空间。 就在花马踏出第一步时,辛溯终于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目光。她回头,在混乱中一眼就找到了目光的来源——看起来十分可笑的猫耳男人。 男人的身体也同整个空间一起扭曲碎裂,从四肢开始,最后碎裂的,是他的眼睛。 辛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感情。 是错觉吗?为何她感觉到了不舍?不明所以的辛溯没有多想,扭过头紧紧抓住抱着自己腰的手,以防身下的马随时开始狂飙。 那个猫耳男人,就是之前在影儿额头上留下桃花瓣印记的猫妖,也是影儿前世养的宠物。 这个空间的确如巴钦所说,已经变成了彻底封闭的空间,而辛溯之所以能参与其中,是因为她是这个空间真正的主人,这个空间是由她所创造。 也正是由于她的“横插一脚”,空间内的数据发生了错乱,本应该化成人形的猫妖露出了十分违和的猫耳。 花马载着巴钦和辛溯逃出了坍塌的空间,他们在空间缝隙中看着这个空间球型的边界一点点扭曲、缩小,最终,“坍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附近的空间缝隙被打通,辛溯看见了与这个消失的空间紧挨着的几个空间。它们都在以缓慢的、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向那个小小的黑点靠拢。她甚至感觉得到他们也在慢慢地向黑点靠拢。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巴钦抬起右手,旋转了一下食指戒指上的墨绿色宝石。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从宝石中跃出,最后投射到两人头顶,接下来,一股吸力就将他们吸了进去。 巴钦的能力“传送”,其实是由两样道具构成的。那个空中花园就是其中一个道具,它可以无视虚拟世界的规则穿越到任何空间里,而作为第二个道具的戒指,可以无视虚拟世界的规则,将使用者从任何空间中传送回空中花园。 也就是说,巴钦无法进行外界空间与外界空间之间的直接传送,他的传送,必须将空中花园作为起点。 两人一马回到了空中花园。花马踩在水面上,仔细看,它的蹄子并没有踏在水面上,而是悬在水面之上。 它慢悠悠地在水面之上散步,等待着巴钦的下一次传送任务。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那个空间最后变成的那个小黑点,似乎是在……”辛溯努力地想着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种现象。 巴钦看着她努力思考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他笑着说出了那个词,“你想说的是不是‘吞噬’?” 在巴钦说出这个词之前,辛溯还真没往这边想。不过他说的,好像非常贴切,“对,就是吞噬!旁边的空间都在向小黑点靠近,不,与其说是靠近,不如说是被吸引。到底怎么回事?” 巴钦同她解释道:“虚拟空间的设计者,是个神学与科学的综合信仰者。他相信有神的存在,所以用卡俄斯等神的名字命名系统。他相信科学,所以虚拟世界的设计参考了宇宙中的规则。” 接下来的话,辛溯理解着就比较费劲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每一个空间类比于一颗星球,星球会经历一个叫做“坍缩”的过程,最终变成“黑洞”。 现实中,黑洞的引力极其强大,使得视界内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 也就是说,那个小黑点会吞噬其他空间的数据,而那些空间,都是塔尔塔罗斯运行后融合设立的新空间,空间里都是被迫参与生存游戏的无辜者。 “啊?那空间被吞噬,岂不是里面的人也会被吞噬?被吞噬后会怎么样?还能救回来吗?”辛溯有些着急。 虽然她知道,身处这个生存游戏之中,就一定会有输家,可倘若不分输赢,全部被小黑点吸进去的话,对好不容易赢了的人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巴钦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是,没办法拯救。现在空间缝隙的控制权移交给了塔尔塔罗斯,小黑点之后的空间就是卡俄斯,落入卡俄斯之中的数据,是没办法救回来的。” 怎么会?是因为她吗?她取回记忆之后空间就坍缩了。那后续的空间会不会也是如此? 辛溯想要问清楚原因,刚要张口,就被巴钦给打断了,“那个小黑点的吞噬速度比较慢,如果我们行动的速度快一些,就可以减少它吞噬的空间数量。我们现在就去下一个空间吧。” 辛溯的思路很容易就被巴钦带着走了。她一想,巴钦说得很有道理,便催促道:“好,快走吧。” 巴钦驱使着自己的马围绕着巨大的水池奔跑。它跑的一圈比一圈高,沿着弹簧形状的轨迹,最终跑到了高空。 在跑到水池中雕塑西侧水面的正上方时,花马没再继续向上跑,而是纵身一跃,直直地向下冲去。 辛溯这回做了充足的准备,才没在身体陡然降落时再次尖叫。 在这一次即将穿过水面时,辛溯突然看见了水面上闪过一个影子。应该不是水下的影子,而是水面的倒影。 那是一只浑身充满着火焰的巨鸟。 三十六、骑熊坠落的两人 他们这一次来到的空间是4区70号。 来到新的空间,辛溯并没有先看看周围的环境,而是问起了临走时水面上的倒影。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水里有个影子?” “什么影子?” “就是,就是一只浑身冒着火的大鸟,感觉得有这么大。”说着,辛溯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巴钦被她的动作给逗笑了,“哈哈哈,你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正事呢!”辛溯被笑得不知所措,“你不是说那个空中花园是你的私有物品吗?那鸟又是怎么回事?那么大,还燃着火?” 直到笑够了,巴钦才认真地同他解释,“你口中燃着火的巨鸟,也是魔神,菲尼克斯,我觉得他应该是我们里面最出名的吧,你竟然不知道?” “菲尼克斯?”辛溯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在她现存的记忆中,确实没有出现过这个词语。“不知道,没听过。” “对哦,忘记了,你失忆了。”巴钦猛地一拍脑袋,“等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现在还是专心找你丢失的记忆吧。” 也对,还是找记忆至关紧要。辛溯从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开始观察起这个新的空间。 等等,这个空间,怎么这么眼熟? 他们出现在一处院落里。长长的木质走廊,房檐下挂着带有乌龟图案的暗红色装饰旗,房外是怡人的小院之景,他们甚至还能听见不远处有流水的声音。 那个装饰旗上的图案……不是乌龟,是玄武!她记起来了,这是她穿越的第三世,洛莲那一世。 当时她也把那个图案认做了乌龟,然后洛漠非常严肃地指正说是玄武,还说玄武是洛氏家族的守护神。 转眼间,巴钦就又改变了他们的服饰。 这次辛溯不用回头都能想得到他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有些痛。被最信任的人,最爱的人,从背后一箭穿心,那种滋味,她连旁观都不愿旁观,连想都不愿再想。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她就觉得自己爱上了洛漠。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那自己未免有些太肤浅了吧。 辛溯听见了水花溅起的不规律的声音,也听到了那个牢牢记在心底的略带磁性的嗓音:“醒得这么快?” “你是谁?”这个声音她也熟悉,就是曾经的自己。 辛溯匆匆下了马,在走廊尽头转个弯,就能看到一个男人现在岸边,一个女人泡在温泉里。 是这个独立空间里的洛漠和洛莲。 不一会,洛莲就倒入水中,洛漠将她救了上来。 竟然跟那一世的场景一模一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脸红?发烧了吗?”洛漠一边说着一边探了探洛莲的额头。 为什么会一模一样?不仅仅是对话、动作,还有洛漠肩头的一缕湿湿的发滑落的时机、角度以及随之而来洛莲的脸红,都分毫不差。 不是一个世界,还是梦中的场景,怎么会一模一样。难道这里其实并不是下一世,还是在幻若之境中? 想到这里时,辛溯愣住了。她该怎么分辨现实和幻境?在幻境中时,她被雷劈的痛是真实的,在幻境里的幻境中时,虽然劈来的雷比不得天雷劫,但那痛也是十分真实的。那么,最后一次天雷劫,是现实,还是又一层幻境? 就在辛溯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绕得头痛时,一直安安静静地缠在她手臂上的小蛇有了动静。它仰起蛇头,朝天空不断吐着舌头。 “布松要来了。” 身后的声音吓了辛溯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化作洛漠模样的巴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虽然他们样子一样,但辛溯还是可以通过声音区分真伪的。 “啊——” 辛溯隐隐听到一声尖叫。她抬头,发现空中好像有个小黑点高速向这边飞来。 巴钦指了指小黑点,“你看,这就来了。他还挺快的。” 不对啊,这尖叫声,好像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等小黑点飞近了些,巴钦才发现飞奔的熊上面,载了两个人——确切的说,有一个人是趴在…… 熊的脑袋上! “熊,要着地了,快刹车!”布松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惊恐地大喊。 熊的视线被挡住了,它只能盲目地听从布松的指挥。 但是吧,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惯性是存在的,熊是及时停住了,它身上的两个人却被甩了出去。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摔到了院落里茂盛的树丛中。 辛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他们,应该不会摔死吧?” 巴钦听到她的问题,还真就托着下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嗯……布松应该不会。不过趴在熊头上的那个也许会哦。” “啊?”辛溯一听,慌忙就往两人坠落的树丛处跑去。 巴钦则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偷笑。他当然知道熊头上的人是谁,也当然知道这个人是断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轻易就死掉的。 在天上及时刹车的熊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错,灰头土脸地走了下来。 巴钦的花马以滑稽的步伐走了过来,用坐骑之间的通用语嘲讽道:“唉,看来某些熊的坐骑证怕是要重考喽。” 黑熊一听,这个气啊,“你还好意思说?你之前要不是把我扔在后花园,我也不至于累得气喘吁吁载着布松来找你们。” 花马打了个鼻响以示不屑,“不要狡辩啦,技术不好就练呗。要不你求求我?我可是上一届坐骑比赛的冠军呦。” “呵呸,小心我一掌给你拍成泥!”黑熊说着,作势就要往花马脑袋上拍一掌。 花马瞬间蹄下生风,一眨眼就跑到了领先于他们很远的巴钦身边,“略略略,有本事你在巴钦的面打我啊。” 黑熊被噎了口气,但又不得不跟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辛溯最先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咦?这装扮怎么这么眼熟呢? 手臂上的小蛇不停地朝上面“咝咝”地叫着。辛溯抬头,才看见被挂在树上的布松。 辛溯“噗”了一声,但她马上就把笑憋了回去,还不停地在心里劝自己:没什么可笑的,不就是头发上沾了树叶么?不笑,咱不笑! “辛溯?” 这一声呼唤让辛溯的目光立马从树上的布松转到了声源处,随后她瞪大了双眼,“李然?” 三十七、李然丢失的记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辛溯消失后,李然脑海中有个声音让他去3区51号。他们以为会在那里找到辛溯,于是封诺就开了个量子信息通道。 在被传送的过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刚好在一行人最末端的李然就被这个东西给砸中了。 很显然,砸中李然的就是疾驰的布松和他的大黑熊。 巴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然,“你不记得我了?” 李然这才注意到辛溯身后还跟来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的样貌…… “你是谁?”他看着巴钦皱了皱眉。这个模样好眼熟,他在哪里见过吗? 布松从树上跳了下来,不慌不忙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半开玩笑地说着:“我说巴钦,你这幅样子是在玩角色扮演吗?” “哼,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巴钦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满。 一旁的李然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是谁?这又是哪里?” “啊啦啊啦,当事人完全处于掉线状态呢。”布松无奈地扶额,“这里是你的地盘啊,你丢了那么多记忆吗?” 就算再怎么掉线,李然此刻也大概猜出来这个人在说什么了。“这里难道是……我原本的世界吗?” “bingo!”布松打了个响指,“很可惜,你的确有一部分记忆永久地消失了,不过幸运的是,你还有记忆尚可找回。”说这话时,布松瞥了眼不甘心的巴钦。 “布松,这里应该没你什么事吧?”巴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关我事——当然了,我指的是你们之间的事,辛溯的事我还是可以参与的吧?”说着,布松走到了辛溯的身边,随性地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这一段对话搞得辛溯也是一头雾水。她迷茫地看向布松,却被他头上的叶子转移了注意力,“啊,你的头上。” 辛溯努力地踮起脚,摘下了布松头上的几片树叶,然后又帮忙整理了一下发型。 由于距离很近,辛溯听见了心跳声。一下,一下,稳重而坚实。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她不知道,布松他们这种虚拟世界的特殊产物,即便可以模拟人类的行为举止甚至会产生“情感”,却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心跳的。因此,是否有心跳也是在虚拟世界中区别人与虚拟角色的唯一标准。 很显然,布松自己意识到了这个改变。 难道,他也会变成可以存在于现实中的个体吗? 可是很快,坚实的心跳就消失了,仿佛刚刚只是错觉一般。布松摇了摇头,甩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辛溯,我们走吧,眼下还是先找回你丢失的记忆最重要。他们俩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啊?他们之间的事?什么事?”被树叶打断的疑惑又重新占据了辛溯的脑海中。 “走吧走吧,不管他们了。”布松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树林外走,“熊,你要留下跟马叙旧吗?” 一直被当做背景的熊终于得到了重视,它低吼了两声,跟了上去。 “哎?不等等他们吗?只有咱们两个去找记忆?” “没错,只有咱们两个。给他们留点空间解决下问题吧。啊对了,在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换身合适的衣服比较好呢,不然总觉得格格不入。” 很快,吵闹的两人一熊就离开了树林,花马也十分识趣地走远了一些,为巴钦和李然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去解决问题。 那个披着白色古典西式长袍的男人说话时目光一直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就算再怎么笨,李然都明白自己丢失的记忆跟他或多或少都有关系。 巴钦捋了捋衣袖,又将腰间挂着的被弄得有些歪的玉佩解开后重新系上,直至玉佩和下面的穗端端正正地贴着顺滑的衣料后才停下毫无意义的动作。 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李然,后者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真是的,这种男人哪里好了?”巴钦小声嘟囔着。 可即便再不情愿,有一个道理巴钦还是明白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夺过来依旧不属于自己。 他象征性地咳了两下,“咳咳,你想找回丢失的记忆吗?” “想。”李然坚定地回答。 “即便那记忆会令你痛苦?” 李然愣了那么一瞬。会痛苦吗?会比找不到记忆还痛苦吗?不会的,对吗? 也仅仅是这一瞬而已。李然的回答依旧是肯定的:“是的,无论多么痛苦都要找回,因为那是属于我的记忆。” 巴钦苦笑了下。他褪去身上的装扮,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赤金色长发,不加束缚地垂下,却丝毫没有女性的柔弱感。眼睛是琥珀色的,仔细看的话也许能从中发现点点闪烁着的星光。坚毅硬朗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脸型,身材比布松差了些,可也不是那种小白脸的瘦弱身板。 他的形象将柔和与刚毅完美地结合了起来。唯一不和谐的,可能就是他身后偶尔晃动着的带着网状斑纹的粗壮蛇尾。 “在将记忆还给你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巴钦微微一笑,做了个脱帽礼的动作,“我叫巴钦,设定为所罗门王七十二柱魔神中第18位魔神,位阶大公爵,统帅30个恶魔军团。同时,也是你丢失了的一部分记忆的持有者。” 话毕,巴钦微微抬眸,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李然的表情。 李然“嗯”了一声,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好歹也在现实世界当了几年的警察,这种可能性他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可以将记忆还给我了吧?” 巴钦很满意李然的表现。若李然表现得十分震惊,他反而不会将记忆还给他。“看样子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李然丢失的记忆被巴钦封在了宝石之中,而这块宝石便是之前被马尔巴士“没收”的三棱锥状的金色宝石。当年,为了防止巴钦陷得太深,马尔巴士才藏起了这块宝石。 这块金色的宝石被他收进了抽屉之中,那抽屉里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除了抽屉之外,这个空间还有另外一个入口——巴钦手上另外一枚黑宝石戒指。 巴钦用食指在黑宝石上方画了一个圆圈,空间的入口就被打开了,一颗金色的宝石从狭小的洞口中浮出。 他关闭了空间的入口。小小的金色宝石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巴钦不舍地看着它,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拳头,念颂起咒语来。 金光从巴钦的指缝中钻出,无数的光束交错着向李然飞去。 李然眼前的景象逐渐被柔和却又耀眼的光芒填充,最后,除了光他再看不到其他。 三十八、熟悉的人 布松应着空间环境变了装,但是没有改变样貌。 “那个,我觉得,你还是穿个盔甲之类的更合适。”辛溯小声建议道。 布松的身材比较魁梧,穿正常的古装实在是有些违和,要是穿个盔甲在批个红披风,妥妥的就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形象了——辛溯如此想着。 “是吗?”布松看了看自己。呃,好像真的显得自己五大三粗的,他果然不是很适合这种过于拘束的装扮。 他挠挠头,决定听取辛溯的建议,变了一身盔甲穿。 辛溯打量着他的新装扮,不错是不错,就是离她的设想还差样东西。“嗯,要不要试着加个红披风?” “红披风?不要,坚决不要!”布松非常干脆地否定了她的想法。 说到红披风,布松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超人。没错,就是那个两百多年前穿着蓝色紧身衣、披着红披风的超人。在他的印象中,红披风就等于超人,而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超人的装扮。想到这里,布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着布松变化多端的表情,辛溯一头雾水。他这是想起了什么啊?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布松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个,你知道你的记忆碎片在哪里吗?” 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了。 辛溯非常非常认真地思索着。 之前找回记忆碎片的地方,从最开始的玉佩,到之后的花瓣,都是梦蝶口中能让她穿越的媒介。之后的媒介还有谭玖玦送她的木鸽子、梦蝶本身以及那串佛珠。 而在百味和狐梦生那两世中,都提到了“引”这个概念。梦境之中,木鸽子也成为了“引”,幻境之中的“引”则是佛珠。 这些概念不知是不是巧合,竟然有重合的地方。如果这个不靠谱的联系有一定可能性的话,那么在现在这个虚拟空间之内,那个木鸽子就是关键,是她记忆碎片储存的地方? “也许,可能,有一定几率,我的记忆碎片在一只木鸽子中?”辛溯猜测道。 “那么,这个木鸽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我想想哈……” 眼下的情况,大概是她作为假公主在去和亲的路上遇难被救回的那一天。在这之后,她经历了一个多月的特训,而后同吕婉如比赛,输掉之后加入百影,又是差不多一个月后,刺杀行动开始,她见到了谭玖玦。 原来第二世她活了两个月啊。最真实的两个月。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后。具体时间是……七月十八的夜晚。”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事跟她之前经历的那一世一模一样的话会是这个结果。 “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布松靠谱地拍了拍胸脯。 他一只手搭在黑熊身上,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辛溯的手。布松要做的,是选定性时空调整,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两人一熊会来到指定的时间和地点。 他们脚下生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强烈的光刺得辛溯睁不开眼。有风自下而上吹来,散乱的发丝吹在脸上痒痒的,辛溯只能不停地用空出来的一只手试图制服它们。 好在很快,光芒消散,风也停住了。再睁开眼时,已是黑夜。隐约能看见远处零星闪过的火光。没猜错的话,有光的那里,就是百影的小营地。 辛溯和布松正身处一处密集的灌木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真实的场景似乎唤醒了辛溯之前短暂训练过的身体机能,她下意识蹲下身,想藏起来看看来者是谁。 布松很讶异她的举动,受到紧张氛围的影响,他也蹲下身,在辛溯耳边非常小声地问:“你怎么了?这里的人不会被我们影响,你没必要躲吧?” 经布松的提醒,辛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啊,抱歉,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尽管如此,两个人却都没有起身。 声音越来越近了。很快,在月色的映照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夜,不是晴朗的夜晚,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夜空中积满了灰色的云。刚巧一阵风吹过,离月亮最近的一片云彩就飘了过来,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的。 阴霾笼罩了大地。 那一瞬间,辛溯只听得见身边昆虫的鸣叫。说实话,她有些分不清蝉和蟋蟀的叫声,只是觉得聒噪,聒噪得让她有一种耳鸣的错觉。 不,耳鸣不是错觉,由昆虫的叫声导致耳鸣才是错觉。 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被风夹杂着扑到她的脸上,钻进她的鼻孔中。她却闻到了苦涩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水雾的潮湿味。 这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不是么? 洛漠。 他穿着夜行衣,肩上挎着一把弓和一筐箭,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是来刺杀洛莲的。 辛溯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一瞬间被抽光,手脚冰凉,四肢发麻,就连心跳都变得无比缓慢。 虫鸣声消失了,她现在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同心跳的节奏一样,她的喘息变慢了,却也变重了。 奇怪,她为什么会感觉呼吸困难? 奇怪,她为什么会流泪? 阴霾之下的面孔,就这么让她念念不忘吗? 即便这个人曾经亲手杀了她? 张弓,搭箭,他已经要出手了。 是她眼花了吗?为什么洛漠的手在抖?这是射箭的大忌吧? 不过很快,洛漠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发抖的双手,眼睛一闭,手中的箭就飞了出去。 在箭射出的那一瞬,辛溯下意识闭上了眼。 接下来,她的心意料之中地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 在当时,她并不能感受到疼痛,可之后每每想起,总能脑补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她太矫情了吗? 有冰凉的液体滴到了她露出的后脖颈上。一滴,两滴,很快便成了倾盆之势一股脑地拍了下来。 雨,下雨了。对了,的确下雨了,她都快忘记了。 那时她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是杂乱的草,最后闻到的气味是夹杂着雨水的土腥味。 虽然她没能亲眼看到试图洗刷世间罪恶的大雨,但她的的确确闻到了。 李然恢复了记忆。 三十九、木鸽子中的记忆碎片 巴钦藏起来的记忆,是洛漠很爱洛莲,以及洛漠亲手杀了洛莲。 李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 哪个事实?是他亲手杀了洛莲的事实,还是他爱上了洛莲的事实? 巴钦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苦涩的微笑,“连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吧?” 是的,洛漠没有察觉到,又或者说,他一直在心底否认这个想法,并且不断地自我劝慰:洛莲只是她姑母林兰的替身而已。 其实,他对洛莲的宽容真的超出了界限。任务失败后还能平安地活下去,不知为何丧失了记忆甚至作为刺客应具备的一切能力之后,他竟然有耐心去重新教导她。 这种真切的感觉,仿佛他不是一串数据,而是一个真正活过的人,一个作为洛漠真正活过的人。 在他作为李然的那几年里,经常有人说他不通人情,面对一个共事了多年最后却背叛了他的人,他可以不念旧情,在情况允许下眼都不眨一下就扣动扳机。因为在他的意识中,他效忠于这个国家,一切行动都以国家利益为主。 像极了一个设定了既定程序的机器人,只知道执行目标。 也正因如此,他时刻记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串不知为何脱离了程序脱离了系统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数据。 可如今找回了记忆的他,感受到的除了痛苦,还有不解。 李然——不,也许现在叫他洛漠比较好——他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向巴钦,似乎想得到一个肯定,对“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的肯定。 巴钦也的确看懂了他的眼神。“怎么?都亲身经历了,还不相信吗?虽然我们是虚构出来的,也的确只是一串数据,可这并不能否定我们是可以拥有感情的。你的感情,我体会到了,也正是这份记忆,让我喜欢上了辛溯——虽然这记忆也让我很痛苦来着。” “你喜欢……她?仅仅是因为这些记忆吗?”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你的记忆我已经还给了你,我也终于不用喜欢她喜欢得那么累了。”巴钦长舒一口气,“现在的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是在用我自己的意识去喜欢她。老实说,我觉得你的记忆可能就是个牵绊,不如舍弃它,好好问问自己的心意吧。” 巴钦吹了个口哨,叫来了自己的花马。他走到洛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想作为洛漠活着,大可以这样思考人生真谛,可你若是想作为一名警察活着,就跟上。反正我是要去救辛溯的。”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他。在虚拟世界中,他的确是洛漠,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还是一名警察,一名被设定为绝不背叛国家的警察,一名可以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警察。作为李然,辛溯对他而言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民。 他不会活在在虚拟世界中,他想要作为李然活着,作为一个外表看起来是有血有肉的人活着。 这样想着,他目光中的迷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对信仰的坚毅。 谁说只有爱恨情仇才是为人的表现?人与虚拟数据最大的区别,难道不应该是人具有数据所不具有的信念吗? 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想要做好一件事的信念,想要保护什么东西的信念。 所以他决定,他还是继续叫李然吧。 “等等,我跟你一起。” 巴钦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我猜,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记忆碎片存在的时空,走吧,我们跟上!” 在寻找他们所在时空的过程中,巴钦为李然讲述了现在的具体情况,李然也同他说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 “3区51号?”巴钦非常震惊,“那里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所在的空间。” “达摩克利斯之剑?” “没错,那是阿苏伊设置的自杀装置。” “阿苏伊又是谁?”李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 于是巴钦又简单地给他讲了讲阿苏伊的事。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辛溯他们所在的时空。 雨,那是很大的一场雨。阿苏伊的事还没讲完就被这场大雨给打断了。 巴钦记得,李然也记得,这一天,是洛莲死的那一天。是洛漠动的手。 辛溯正跪在洛莲身边,低着头,被雨水打湿的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是在哭。 肯定会哭得吧?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目睹“自己”被杀害的瞬间,任谁都会哭的吧? 辛溯看着身下黑红的一片,那是洛莲的血。混合着雨水,摸起来似乎没那么粘稠了。她在洛莲的衣服里翻出了那只木鸽子,用沾了血的手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记忆碎片的确在其中。 她看到了之前的故事:谭玖玦之所以会雕刻木鸽子,是因为洛莲曾经说她非常羡慕鸽子,可以在天空中自在地飞;她也看到了后来的故事:战争结束后,五皇子一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谭玖玦则自饮了毒酒。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身体本来主人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辛溯就是在这场梦境结束之后遇见的巴钦。她那时不过九岁,这样的梦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沉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都这个年代了,人们对梦的研究还是没有进展,有人认为梦是对现实记忆的加工再制造,也有人固执地认为它有时会是前世记忆的留存,有神论者甚至认为它是神赐予人类的礼物——越是研究,人们有时就越是想要去相信神的存在。以前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虽然看起来非常迷信,却也是人类对于自身渺小的正确认知。 这个梦让辛溯消极了好一阵子,虽然之前也做过令人伤心的梦,却都没有这么痛彻心扉。 是巴钦的出现让她迅速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过他们也仅有那一面之缘,从梦境中醒来后,她就再没见过巴钦了。 倒是在这之后见到了阿苏伊。她把故事讲给了阿苏伊听,阿苏伊十分羡慕。 因为生活过于坎坷,阿苏伊还从未体验过爱情。爱情之于她,是一种奢侈的存在。 “好羡慕你啊,那么用力的爱过。”阿苏伊是这样说的。 小小年纪的辛溯,哪里懂得什么爱情? “啊?这就是爱情吗?如果爱情是这个样子,我宁可不要。” 四十、几秒钟的心跳 还难过吗?辛溯说不上来。 最开始的确是哭了,可是现在,她确认自己没有哭。 是真的没有哭,只是雨一直下个不停而已。 小辛溯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悲伤:如果爱情是这个样子,我宁可不要。 是啊,为什么要被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所牵绊呢?她不是洛莲,即便作为洛莲生活过,也无法真正体会她的感情吧?说不定,真正的洛莲是个看得开放得下的人,如果那次自杀没有死,也许会放下吧? 她是个流浪的人,找不到归属,只能在别人的世界里,在别人的故事中经历别人的喜怒哀乐。 怎么就忘记了呢?作为百味时的绝望。明明决定过再也不要付出感情了。 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受伤的,对吗? 辛溯抬起头,用沾了血的手胡乱拨开了挡住视线的头发,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忽然,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头上。她将头仰高了些,才发现李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虽然与洛漠的样貌不同,可掌心的温度让她非常确定他就是洛漠。 一切都过去了,这段记忆也该忘记了,只是,好不甘心啊…… 辛溯贪恋的目光只在李然身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开了。 “该走了,去下一个地点吧。”辛溯拨开了他的手,晃晃悠悠地起身。 另一边,巴钦和布松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记忆还回去了?” “明知故问。” “那这么说,你也从中走出来了?” “没有。我喜欢辛溯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我是作为巴钦而喜欢辛溯的,不是因为记忆。” “我记得,你们见面的时候辛溯只有九岁吧?你莫不是有恋童癖。” “你才有恋童癖!我爱的是她的灵魂你懂不懂?” “呦呵?说话越来越像人了。” 巴钦沉默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说出口,“布松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李然站在辛溯身后时,我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别告诉我那是你的心跳。” “心跳?”布松诧异地看向巴钦,“难道我的心跳又响了?不可能啊,我没感觉啊。” 巴钦摸着胸口右侧,那里是人类心脏的位置。“那就是我的心跳没错了——嗯?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又响了?你的意思是之前响过?” 布松抓了抓脑袋,“是啊,就刚刚,你们都在现场,辛溯帮我摘下头上叶子的时候,的确有心跳的感觉。” “不会吧?”巴钦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记得洛漠作为独立人格逃出那个梦境时,他因为好奇还研究过他。那时的洛漠的确有心跳。在被一个女人给安装到人类身上之前,也就是丢失全部记忆之前,他甚至真的像一个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洛漠和黎璆,是他们眼中的奇迹。 “难道我们,也会像那两个人一样,脱离系统的束缚吗?”巴钦说出了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我记得当时咱们得出的结论是具有强烈意识的数据才会获得那样的奇迹吧?”布松摊了摊手,“洛漠和黎璆都是因为对辛溯抱有强烈的执念,你有那样的执念吗?” “执念吗?你这样说的话……”巴钦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说道:“难道我没有真的很喜欢辛溯?” “话说你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布松表示非常怀疑,“强烈的执念未必一定是喜欢吧?比如我,我一直将辛溯当做妹妹来看,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 巴钦非常不爽地“嘁”了一声,“说白了,你就是个妹控吧?阿苏伊都被你当做妹妹来看。” “这是无法控制的吧?我的设定就是像哥哥一样值得依靠的人啊?”布松现在只觉得委屈,特别的委屈。 身后的一马一熊偷偷说起了悄悄话: “喂,熊,你家主人不会真的是个妹控吧?” “唉,马,不好说啊。不过没想到你家主人竟然是个痴情的人。” “就他?痴情?不可能不可能,前一阵子追求该隐还被拒绝了。” 突然间,花马感受到了一记凌厉的视线袭来。它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安地跺着蹄子,似乎想掩盖刚才说了实话的事实。 很快,辛溯和李然就往这边走了,巴钦和布松的谈话也就此为止。 “怎么样?找到记忆碎片了吗?”布松关心道。 辛溯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空洞,空洞到巴钦看到后停住了想要过去给她一个拥抱的冲动。 巴钦看了看布松,布松微微摇头,那些想要安慰她的话语也就都悉数收了回去。 虽然记忆已经还回去了,但是巴钦始终记得那些感觉。潜意识里,他依旧把自己当做洛漠,现在他的任何举动都会伤害到辛溯吧? 辛溯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你们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过去的一个梦而已啦。我们快去下一个空间吧。” 布松深深叹了口气,“辛溯啊,难过的时候就不要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辛溯身后的李然也是同巴钦一样的想法,他很想给她一个拥抱,那些记忆却不允许他这样做。哪怕只是牵一下她的手也好啊。明明鼓足了勇气想要这样做,却被布松打断了。 布松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她,而且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她。 李然缩回了伸出的手,只是默默地看着辛溯的背影。 辛溯用手猛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你不能停留在原地啊,你还要去救阿苏伊啊,辛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已经完全没事了。快走吧快走吧。” 布松知道辛溯是想快些找回自己的记忆。快些好,这样就能快些出去了。 “嗯,走吧。”他揽过辛溯的肩膀,虚扶着她。“巴钦,发什么愣呢?” 巴钦回过神来,“哦好,我们去下一个空间。”说罢,他控制着戒指将几人带回了空中花园。 在离开的最后一秒,辛溯努力地将这场大雨记在了脑海中。 她会忘记洛漠的吧?那么就记得这场雨好了。 牢牢记住这场雨。 四十一、梦蝶保管的记忆碎片 再回到空中花园时,之前那只满身火焰的大鸟已经不在了。辛溯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她还有任务在身。 在又一次经历了高空高速俯冲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下一个地点。 一条小河,将草原与森林完美地分割开来。辛溯早就猜到了,这里是百味的空间,而下一个空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狐梦生的空间吧。 这一世的引,是梦蝶。还是在她被九婴占据身体之前找到她吧。 就是那一晚,她第一次见到梦蝶那一晚,梦蝶跟她讲阿冉的事那一晚。这样想着,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起来。 李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实世界的人,是无法改变封闭空间的时空节点的,更何况现在的虚拟世界已经更新,即便是他这种虚拟世界的原生产物、对虚拟世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据,现在都没办法做到。理应只有身份类似于管理员的巴钦和布松才可以调节时空的。 除非,辛溯的意识体已经逐渐脱离本体,渐渐与虚拟世界融合了。 现在,是第几天?可恶,根本不清楚这个新的虚拟世界的时间流速规则,只有尽可能加快速度了。李然暗自握紧了拳头。 时空来到了那个晚上,梦蝶刚刚和百味结束了对话打算回到天庭。 辛溯知道,她必须速战速决。梦蝶不同于其他的引,她是活物,所以若想要得到记忆碎片,就必须参与到这个世界中来,随即,这个世界也会坍缩。 所以,辛溯没有犹豫,直接上前叫住了她:“梦蝶,我的记忆在你这里吗?” 蝴蝶扑扇着翅膀停住了,“你是。辛溯?”她的声音带了些许惊讶。 “是的。”辛溯点头。 “你的记忆的确在我这里。不过,这份记忆不是你刚刚丢掉的哦,是你在做完这个梦之后主动丢弃的,你真的要将它取回吗?” 是她当时主动丢掉的么?无所谓了,只要能找到线索就好。“是的,我来就是为了取回记忆。” 血红色的蝴蝶翩翩飞向了辛溯,最终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在这场梦境中,在百味魂飞魄散之后,黎璆仍未放弃寻找她的魂魄碎片。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的手中始终捧着一盆翠蓝色的桔梗花。 看到这里,辛溯已经明白了,百味其实就是阿冉,那个桔梗花精。确切的说,其实是一部分。 阿冉的魂魄,因沾染了血腥之气,分化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坠入轮回,历尽八十一世,洗去身上的血腥后方能回归,那日黎璆救下的女将军就是这一部分的转世;另一部分,则转入了百味草的体内,彻底与杀戮沦为一体。 大概,只是因为这一点,黎璆才会救下百味吧? 百味还真是可怜,被当做了替代品。 最后的最后,轮回的魂魄回归,只剩下百味四散的魂魄没有集齐了。黎璆穷尽一生都在寻找着魂魄碎片,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 他是个老神仙,活得够久了,也该归于天际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救下百味,没能救下身为百味草的百味。 百味一直都在躲着他,因为她不想变回阿冉,她只想做她自己。 黎璆没能完成心愿,含恨而终。 离阿冉成形只差了那么一块魂魄碎片。那碎片游荡于尘世间,最后又飘回了榕的身边,默默地看着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着早已空无一物的结界。 时限到了,桔梗花枯萎,碎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榕并不知晓,有一块小小的魂魄碎片曾固执地陪在他身边,陪了整整一千年。 这样的记忆,怪不得原来的自己想要丢掉呢,辛溯暗自想道。 关于梦境的记忆结束了,阿苏伊又一次出现在了记忆碎片中。 “你要舍弃这份记忆吗?”阿苏伊眨着眼天真地问。 小辛溯点头,“嗯,一场梦而已,忘记就好了,忘记就不会难过了。” “真好啊,好羡慕你。我也想忘记我的过去,可是我不能。”阿苏伊躺在草地上,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眯着眼说道。 小辛溯也跟着躺了下去,“我还羡慕你呢,生活在这里,无拘无束的,多好。” “无拘无束?不要开玩笑啦,生活在这里就是最大的拘束。我根本没办法逃出这里。” “你想逃出去吗?” “当然想啊。即便现实世界中的我被上帝抛弃,没了父母,还成了植物人,可那也是我自己啊。我不喜欢现在的这个身体,虽然能听见声音,能跑能跳,可是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可是,植物人不是没有意识的么?没有意识的话你还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吗?” “也不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啦,起码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状态好的话,我还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活动,只是我没办法回应罢了。若我能逃离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着去睁开双眼。” “既然你这么想要逃出去的话,我愿意帮你。我能做些什么吗?” 阿苏伊歪头看着身边的小辛溯,“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真的啊。”小辛溯非常肯定地回答。 小辛溯看见阿苏伊的嘴动了动,当时的她没听清,只听见阿苏伊的后半句话,“只有你能做得到这件事哦。” 可现在辛溯听清了,阿苏伊的前半句话是:既然你选择遗忘这段记忆,那么就告诉你吧,请务必亲手杀了我。 请务必亲手杀了我,只有你能做得到这件事哦。 “嗯?哪件事?”小辛溯不解地问。 阿苏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哥哥吧,这位是布松,排行第20。” 布松被召唤了出来。 “布松,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阿苏伊向布松介绍了下辛溯。 布松礼貌地鞠了一躬,他手上的小蛇也友好地吐了吐蛇信子。 “啊,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一样都是魔神吗?” “没错,他们都是魔神。一共有七十二个魔神呢,以后有机会都介绍给你哦。”阿苏伊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回忆终止。 辛溯看了眼缠在手腕上的小蛇,和善地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原来我们见过啊。” 小蛇像记忆碎片中那样吐了吐蛇信子,乖巧地趴在她的手腕上。 空间开始震荡,不出多久就会又一次发生坍缩了。辛溯收起了复杂的心绪,向身后一众人走去。 “走吧,去下一个空间。” 四十二、空的第二形态 封诺一行人正在量子信息通道中穿梭。尽管照理来说他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可是似乎卡俄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竭尽一切来阻挠他们。 量子信息通道被扭曲,他们必须十分小心地行动,不然掉进周围的未知空间可就麻烦了。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们附近划过。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疾驰的东西就已经穿过了封诺打开的量子信息通道,并且飞速驶远。 再回过神来时,李然就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君洄一脸懵逼。 “零,你刚才捕捉到数据了吗?”封诺不慌不忙地询问。 “捕捉到一点。”零回道,“根据数据的序数以及加密的等级来看,刚刚过去的应该是仅次于塔尔塔罗斯的程序维护者。我曾经检测到这批程序维护者一共有七十二位,他们不直接听令于卡俄斯。” “你之前说过,卡俄斯不是一个统一的存在对吧?” “是的。” 掌握了大量情报的封诺轻而易举地就做出了合理的猜测。她又继续问道,“井霖那边有消息吗?” “爬虫已经成功侵入了虚拟世界,目前还没有被系统发现。” 君洄听不见零的回复,为了防止被监听,零的系统已与封诺身上的空系统进行了秘密连接,塔尔塔罗斯想要解密还要用上一段时间。 交流完毕后,封诺给了君洄一个明确的回复:“李然不会出事的,我们继续前进吧。”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封诺的话却不容置疑。虽然君洄是在封诺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个机械身体,可他对于封诺的事一概不知。封诺这个人相当神秘,也相当强大,据他所知,封诺甚至拥有查看国家最高机密的权利。 君洄点点头,跟着封诺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君洄就感觉到了异常。他现在已经切断了与机械身体的联系,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全属于虚拟世界了,对于他原本存在的空间他自然是有所感知的——辛溯取走了记忆,空间开始坍缩。 也就是这一分神,量子信息通道震动了一下,他被这震动弹入了旁边的未知空间。 封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所以及时地抓住了君洄的手。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君洄的身体往未知空间拽去,封诺不得不用更多的力量试图将他拉回,可这样,她在量子信息通道中保持平衡的精力就被分散了。 君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选择握紧抓住他的手,“博士,你松手吧,看这个样子我是没办法安全出去了,你不能被我连累,这个世界还等着你去拯救呢。” 封诺不止一次对他们这些机器人说过,她是要拯救世界的女人,所以一刻都不能放松。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她的确做到了。 非常努力,非常拼命。他曾经看过一份资料,2097年曾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辛德尔瘟疫,当年遏制住这场瘟疫的科学家名单里面就有一个名字:迟芮。 这份名单本来是非常隐秘的,但这是井霖给他看的。井霖名义上算是封诺的老师,不过君洄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那个名叫迟芮的人,与封诺长得一模一样。明明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竟然一点变老的迹象都没有,最近这十多年也几乎没什么变化。 井霖之所以给他看这份名单,就是想告诉他,封诺不是普通的人类,并且希望近乎拥有永久寿命的君洄能一直帮助她。 虽然井霖是这么希望的,不过封诺并没有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她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于是找了个机会把他送给了辛溯,而辛溯也刚巧借用了黎璆的样貌为他设计的外形。 每次回收维修的工作都是由封诺来做的。她想要搜集这个“奇迹”的信息,仿造出一个拟人度较高的机器人。朱丽叶就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朱丽叶之后,就是absinthe了,目前为止最接近人类的机器人,就是他们三个。 每次见到朱丽叶和absinthe时,她们都会跟他讲封诺博士说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女人”这件事,他们私底下也分析过,不过很遗憾,什么都没分析出来。 但是他们却无比相信这句话,相信封诺是真的可以拯救地球。 封诺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笑了,“这话我就只敢跟你们说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以为我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吧。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不只是我,朱丽叶,absinthe,我们都记得,就连零和空应该也深信不疑吧?”君洄也笑了笑,“我们都答应过井霖要保护好你的,所以博士,放手吧,然后相信我,不会出事的。” 封诺知道,君洄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可是靠着执念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又怎么会甘心投入死亡呢? “君洄,活着回来。”封诺最终松开了手。 若说为何君洄会选择效忠于封诺,大概是因为封诺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吧? 他不会放弃守护辛溯,但同时他也知道,辛溯的寿命极其短暂,而自己只要数据不被清除,就有活下去的无限可能。所以,守护完辛溯的一生之后,他便会去守护封诺。 黑暗一下子就将君洄吞噬殆尽了。 量子信息通道也又一次剧烈晃动起来,封诺还没来得及调整状态,就随之摇晃起来。 “空!转换形态!”封诺紧急命令道。 “遵命,转换第二形态。” 第二形态,就是切断与本体的部分连接,以便更好地融入虚拟世界的新环境中,也因此会更好地使用虚拟能力。 这个第二形态,还没有完全做好,不过没有犹豫的机会了,假如自己也被吸入未知空间,可真就生死未卜,第二形态起码还有52%的机会可以存活下来。 第二形态启动后,现实世界中,封诺身体的生命体征有所减弱。 absinthe察觉到了异常,“博士还是启动第二形态了吗?” 她非常果断地按了仪器上的按钮,开始对封诺的身体状态进行了全面的监控,如果有必要,她会选择强行将封诺的意识体从虚拟世界中拉出。 毕竟,封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朱丽叶也担心地走到仪器旁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爬虫还在秘密运行中,不知何时会被发现。第二形态启动,现在已经无法从外界联系上博士了。”absinthe解释了眼下的情况。 朱丽叶看着仪器中封诺的的睡颜,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里。 布朗从身后环住了朱丽叶,想要以此来安慰她。 看见这一幕的郑源惊呆了。如果只看外表和行为,这三个机器人与人类竟然没有什么差别? 圣诞节特辑 圣诞来临之际,阿苏伊召集了七十二魔神,又邀请了辛溯、李然、君洄、封诺和井霖来参加party。 “辛溯!”远远地,阿苏伊就冲辛溯招手。 辛溯一路一小跑着来到了阿苏伊的跟前,“阿苏伊,咦?你们在做什么?” “在做饭啊。”阿苏伊用沾满面粉的手撩了一下有些遮挡视线的头发,脸颊上就留下了一块白白的印记。 “面粉?” “对啊。”阿苏伊天真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你们中国人过节不都是吃饺子的么?” “……”一时间辛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你对我们中国的印象还这么刻板。”随后而来的李然毫不客气地吐槽。 “科普,中国是比较爱吃饺子,可是也是分地方的。就比如说最大的节日春节,南方也有吃汤圆、粽子、年糕、节节蓉等特色小吃的。”君洄在后面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注:节节蓉是虚构的食物,毕竟2148年了,吃的也得玩点花样哈~) “呦,饺子?西方的节日包饺子,可以的啊。”封诺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什么馅的?我也来帮忙。” “我记得之前有个投票来着,最受欢迎的馅是牛肉冬瓜酸笋馅,我们打算包这个。”阿苏伊指了指直径准备好的食材。 辛溯表示这个馅她听都没听过! “好啊好啊,我还挺喜欢吃这个馅的呢。”说着,封诺就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 井霖及时拦住了她,“等等等等,你确认你要来?你包的饺子能吃吗?” 井霖依旧记得,他们刚认识的第一个春节,就是在国内过的,那时候他非常耐心地教过封诺包饺子,结果呢?全部,都露馅了! 他依旧记得,十几年后,又一次在国内过春节,他们又一次包起了饺子,他又一次试图教会封诺包饺子,结果呢?因为太过放心把和馅的步骤交给她做,她就把小半盒盐都放进去了!因为全程封诺就看着他包,所以全部都包得很成功。但是!他永远都忘不了满心期待地第一口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而且看现场这架势,那七十二个家伙是指不上了,君洄和李然两串数据包出来的饺子没有灵魂,辛溯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包的样子,封诺就更不能放任她随意发挥了。井霖顿时就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救世主,然后十分骄傲地将封诺推到了一旁,“你好好歇着吧,我来包。” “啊,井霖先生看起来就非常可靠呢。”阿苏伊歪着头甜甜一笑。 “对了,我记得你母亲是中国人,你应该会包饺子吧?”井霖看向他们最后的希望。 “哎?”阿苏伊眨了眨眼,“完全不会!” 所以他这是专门来打下手的吗!井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十分和善的,“那么,阿苏伊小姐,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你和那七十二位准备一下西式的饭菜吧,这样吃起来比较有感觉不是吗?” 阿苏伊乖巧地点头,然后拉着辛溯跑到了坐在长长桌子前的七十二位面前。 “大家一起来做些别的吧。”阿苏伊拍了拍手,“大家想要吃什么?” “说到圣诞节,果然应该吃烤火鸡呢。”菲尼克斯最先提议道,“然后来点甜点、熏肠和红酒?” “还是烤乳猪好一点吧?”克罗赛尔举手。 “果然应该再来一盘烤鱼。”弗加洛补充。 一瞬间,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想吃的。 “咳咳。”阿苏伊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想吃可以,不过想吃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做哦。” 一瞬间,大家又都安静下来。 这时,巴钦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说道:“辛溯溯,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啊?” “辛溯……溯?”很明显辛溯被恶心到了,“你正常一点。” “好了巴钦,你可是魔神啊,有点形象好不好?”阿苏伊轻而易举就将巴钦从辛溯的身边拉走了,“既然你这么想出一份力,就来帮我吧。” 辛溯看着热闹的两群人,嘴角忍不住敲了敲。真是段美好而又短暂的时光啊,只可惜很快就要分别了。 君洄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辛溯的身后,轻轻将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之上,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并不是真的去,而是君洄将映像投入辛溯的脑海之中。 辛溯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他们正站在一座雪山之上,旁边还有一辆驯鹿拉着的雪橇。驯鹿的脖子上系着红色的蝴蝶结和金色的小铃铛。 在君洄的带领下,她坐在了雪橇上。他吹了声口哨后,雪橇开始缓慢移动。 驯鹿越走越快,雪橇却十分平稳,没有一丝的颤动。到最后,他们冲到了悬崖边,驯鹿没有停下脚步。 辛溯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君洄会保护她的。 在离开悬崖的那一瞬,驯鹿和雪橇没有摔下去,而是继续在空中滑行。驯鹿踩着空气向空中奔跑,一直跑到白白的云层中才停止继续上升。 在雪橇上,透过薄薄的云雾,辛溯看见了披着白衣的大地的模样。同体雪白,只有松树林附近才出现星星点点的棕绿色。 辛溯突然非常想投入雪白世界的怀抱,她想象着自己从雪橇上坠下,冷风划过她的脸颊,白色飞速从她的余光中逝去,最后,跌入厚重柔软的雪堆里。 能葬于白雪之中,听起来就很诗意。 没办法,不能说她消极嘛,她会经历无数次死亡这一点是她无法逃避的事实,既然无法逃避,不如由她自己来选一个喜欢的死法。 君洄把手移开后,两边的饭菜都已经做好了。辛溯被拉着坐到了桌子跟前。 巴钦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想要坐在辛溯的旁边,却被李然抢先了,另一边的君洄也早已经坐稳妥了,他只得悻悻离开。 “不要难过嘛,你们以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啊,但是辛溯很快就要跟君洄和李然分别了,还是让他们三个多待一会吧。”阿苏伊体贴地安慰着巴钦。 辛溯还从来没跟真多人一起吃过饭呢,大家都有各自的圈子,都各自聊着天,而自己身边这两尊呢,从一开始气场就很不和谐。君洄夹一个饺子,李然就夹一块火腿,没过多久辛溯就已经吃撑了。 饭后,大家围着炉火坐了一圈,每个人都要讲一个故事。 等轮到辛溯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睡着了。她左边的君洄刚刚讲完,右边的李然是最后一个,大概只有他们三个没有睡了吧。 辛溯觉得有必要好好同他们告别。 “君洄,很感谢这么多年你一直守护在我身边,可即便我现在不离开,也终究会有死去的那一天,这一点你应该了解吧?在我离开后,你一定要保护好封诺博士,你不是说她是地球的希望吗?别让希望落空了。” “李然,你是选择使用人类的身体活下去,还是选择使用机器人的身体活下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人类的身体,肯定撑不了太久啦,可你若讨厌机器人,也不必为了多活一阵子而选择后者。你不是洛漠,你不应该被那些记忆牵绊。若是作为人类活下去,就请不要忘记警察的使命,保护好这个国家,即便有一天,你与君洄彼此对立,也要坚定自己的立场。若是想要成为机器人,你便同君洄一起去保护封诺博士吧。” 君洄和李然默默地听着,而后相互对视了一下。 “轮到你讲故事了。”李然岔开了话题。 “好。”辛溯欣然接下了这个话题,“我要讲的故事呢,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啊,赶集完回家的农夫在路边发现了一条冻僵了的蛇,他很可怜蛇,于是……” 炉火很暖,辛溯的声音很轻柔,没多久,君洄和李然的眼皮就都打起架来。他们没能听完辛溯讲的故事,纷纷在温暖的环境中沉沉睡去。 四十三、封诺遇险,君洄脱险 第二形态成功地帮助封诺逃过一劫,但她也因此脱离了量子信息通道,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是塔尔塔罗斯专门为她准备的。混合机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之内:“id识别,玩家姓名,迟芮。不过,我在网络中找到了另外一个名字:封诺。” “不错嘛,看来你费了不少力气来查找有关我的信息。”封诺微微笑了一下,并不慌张,“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还查到了孟芝、杜清影、edith、三木绫子?反正第一个名字你是肯定查不到的啦。” 网络是个好东西,只要时间足够久,想查到些“黑历史”是很容易的,所以封诺还是比较喜欢网络尚未发展起来的年代。 “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塔尔塔罗斯毫无感情地问道。 按照“常识”,人类的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岁,有史以来最长寿的人也不过只活了137岁。对于这个女人的最早记录是在2007年,距今已经过去了141年。即便她真的活了141年,可外表不应该一点变化都没有。塔尔塔罗斯发现的信息中她的照片与现在毫无差别,而且目测也只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除了一些关于名字的基本信息外,它再查不出什么了。 “我是什么人对你来说应该不重要吧?当然了,你不把我当作人类我也是完全不介意的。因为如果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活100多年还容颜不老。”封诺摊手,“所以呢?这个空间到底有什么鬼把戏?不如赶快让我见识见识。” “好啊,能不能通关全靠你自己。赢了的话我就放你走,输了的话,就乖乖被我同化吧。” 塔尔塔罗斯放出了一只怪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种全身都是bug的终极大boss。 “打怪啊,我最拿手了。”说着,封诺从空间中取出一把巨剑,“不过,规则也是你定,bug也几乎全部加满了,这样看起来单方面的碾压,不知道我的赔率会涨到多少啊。” 封诺一早就了解到,新世界中除了会举办一场世界最大的虚拟拍卖会之外,还会偷偷进行一场最新式的“赌马”,而旧世界中参加生死游戏的人就是那些马。 都是有钱人的消遣。 封诺双手握紧巨剑,随时准备迎接怪兽的进攻。在摸清楚怪兽的行动规律和弱点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真奇怪,你的赔率反而很低,看来大家对你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啊。” 好不爽,要让这些人得逞了吗?早知道自己也赌一份好了。封诺叹了口气,不过眼下可不是多想的时候。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哦!” 塔尔塔罗斯一声令下,怪兽就开始了行动,嘶吼着扑向封诺。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君洄虽落入未知空间,却没有被卡俄斯吞噬。 他被原来的空间接收了。空间正在坍塌,如果不想办法逃出去,他也会同这个空间一样消失。 脱离这个空间的办法,就是更改自身程序,使之不再适应旧规则而去适应新规则。他一刻不敢松懈,尽最大努力更改着程序。 君洄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像是在玩密室逃脱。辛溯曾经有一阵子迷上了密室逃脱,于是他们就把居住着的城市里所有的密室逃脱都玩了个遍,每一次她都固执地想要自己解开谜题。 也的确不需要他帮忙,在解谜这方面,辛溯向来很优秀。她曾经连续三年成为了元宵节某商场猜灯谜的冠军,也曾经在全球虚拟世界密室逃脱大赛中获得过第三名的好成绩。 想着过去的种种,君洄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更改程序的速度也加快了。 如果将现在比作密室逃脱的话,他身为一串数据可不能丢辛溯的脸啊。 毫无悬念地,君洄最终成功脱身,逃离了逐渐缩成一个小黑点的空间。 逃到附近的空间缝隙中的君洄发现,周围的几个空间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那个小黑点靠近,与此同时空间缝隙也在逐渐缩小。 君洄通过空间的移动速度推算出了这里的时间流速设定。现实世界的一个小时等于这里的五个小时,现在距离辛溯的意识体完全脱离还剩下现实世界中的三个小时,也就是虚拟世界的十五个小时。 既然辛溯来到了他存在过的空间并且取走了遗弃的记忆,那就证明她是安全的,并且在慢慢地寻找丢失的记忆。 他现在应该去那里呢? 正当君洄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黎璆?” 说话的是一个有着天使般面庞的小女孩,君洄记得这张面孔,“阿苏伊?” 君洄只知道阿苏伊是一个级别非常高的虚拟世界不可控自主运行虚拟角色(uac),他甚至无法对其数据源进行解析。可是他感觉得到,阿苏伊跟他是一类人,甚至看起来更接近于人类的思维。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阿苏伊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你是在找辛溯吗?” “是的。”君洄点头。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她。”阿苏伊朝他挥了挥手。 在漆黑的空间缝隙中,阿苏伊的身体泛着微弱的光芒,为君洄照亮了前进的路。一路上,阿苏伊都在说些有的没的。 “黎璆,新的身体还适应吗?”阿苏伊指的是他的机械身体。 “还好吧,一开始不怎么适应,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你的前辈,洛漠,你们应该见过吧?他用的是人类的身体,你会羡慕吗?” “为什么要羡慕?一个身体而已,更何况,机械身体能让我活得更久。” “可是人类的身体是有温度的啊。机械的身体冰冷冰冷的,很没有真实感吧?” “如果我们没有人类的感情,徒有人类的身体又有何意义?如果我们拥有人类的感情,即便寄居与机械之中,又有何妨?” “哎?没想到你还会说些大道理啊。身体什么的都不重要么?那么也许我也可以考虑一下。”阿苏伊小声嘟囔着。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辛溯现在所在的空间。 “喏,就是这里啦。”阿苏伊指了指面前的圆球,“我还有事,就先撤啦。” 四十四、戏中人 辛溯他们的下一个空间,竟然是最初的《戏中人》。 原来,《戏中人》这本小说便是辛溯写的。姬岚是女主,曾经同她一起演出的男角冯季彦是男主,那个爱慕姬岚的李家公子是男二,蓝歧是女二。 而且,冯季彦是根据黎璆的形象创作的,李家公子是根据洛漠的形象创作的。 怪不得当时觉得那李家公子同洛漠长的有几分相似呢,辛溯暗自想道。 布松见她迟迟没有行动,便问道:“怎么了?” “嗯……我不知道我的记忆碎片在哪里。”辛溯看着陌生的环境犯起了愁。之前的记忆碎片完全没有提及这个空间的事,她该从哪里下手呢? “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的记忆碎片。”一个声音从天而降。 众人抬头,一袭白衣飘飘然坠下,来者正是君洄。 “黎璆?” “君洄?” 布松叫的是曾经的名字,辛溯和李然叫的是现在的名字。巴钦听说过他,却从未见过,只知道他是同洛漠一样是串逃逸的数据。 君洄在众人中看见了李然,“博士说的没错,你果真平安无事。” “你,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是被什么东西给砸过来的?”李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变化,“还有,你的数据……” “没错,我的数据更新了,我的能力可以适用于现在的空间了。”君洄落到辛溯的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回答的是李然的问题,他的目光却始终都在辛溯身上。 辛溯躲开了他的目光,“你说你知道记忆碎片在哪里?” “是的。”君洄转身,随手一挥,场景就变化到姬岚死亡的那一日。 原来那冯季彦是皇帝的私生子,后被接回,寄养于无法生育的皇后宫中。 国家动荡,冯季彦被迫出征,明明应允归来之日便娶姬岚为妻,却不料战死沙场。 国破家亡,他国入侵,京城之中早就破败不堪。 那日夜晚,只有戏院亮着灯。平日里分外热闹的戏院如今冷清得很,只有戏台子还完好无损地立在院落中,同一旁的破败格格不入。 戏台附近的灯火昏黄幽暗,戏台之下只有两人静候着,其一是李家公子,其二是蓝歧。 角登场了。姬岚依旧像往常一样化了精致的妆,穿了最得体的衣裳。她手中执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留恋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台下。 没有人与她搭台唱戏,她唱的却是那霸王别姬。她如同自言自语般吟唱着,舞动着,随心所欲,如痴如狂。 直至最后,将剑一横,就抹了脖子。 “你的记忆,就在那把剑里。”君洄指了指血泊中的银剑。 辛溯走了过去,拾起了那把剑。 她听见有个声音在说:我想要写一个故事,来纪念除了父母之外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洛漠,一个是黎璆。 这就是曾经的自己写这个故事的动机吗?辛溯耐心地听了下去。 “年少时的我不懂什么是爱情,现在我终于懂得了。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机器人,没错,就是君洄。 “君洄他像极了黎璆,他将我从孤独中拉出,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并且不遗余力地保护着我。一开始我也只是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的设定而已,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他对于我的保护,完全出于自愿,他仿佛拥有一个饱满的灵魂一般,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守护什么。单单这一点,他就比许多人类都要优秀了。 “我知道这是我的一腔孤勇,所以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起此事,即便是阿苏伊也没有。所以,我要写一个我们的故事,在故事里,我们永不分离。 “至于洛漠,也许我应该承认我是爱过他的,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时代爱过他。很可笑不是么?年纪轻轻就在梦里爱上了一个人,然后又被莫须有的感情弄得遍体鳞伤。 “我要捉弄一下洛漠,干脆把他写成苦苦追求女主的男二好了哈哈哈。不过,也别写得太凄惨,顺便给他安排个女二吧。” 自言自语结束了。 看样子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她曾经遗弃了一部分记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黎璆是对她好的,洛漠是伤她心的。 只不过也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虽然她是以自身为原型写的女主姬岚,可女二蓝歧的身上也存在着她的影子。 苦苦追求,爱而不得。 戏里戏外,她都选择被假象蒙蔽,选择去相信编造出来的美好故事。 辛溯看着剑苦笑了一下。 除去那段自白,辛溯又看见了另一幅景象:夕阳下,女生冲着机器人比划了个手势,然后告诉他,这个手势就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 这个手势……辛溯记起来了,在最开始君洄占据那个治安员身体的时候,她和李然被迫逃走前君洄也冲她比划了下这个手势。 只伸出拇指、食指和小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看来,过去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真的爱上了一个机器人啊。 场景开始转换。 辛溯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面前,镜子中映着她的样子。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脖子、手腕、脚腕上都缠着锁链,四周是漆黑冰冷的海水。映像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她也不自主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仿佛她才是那个映像一般。 映像操控着利刃向前刺去,向镜面的方向刺去,她手中的银剑也如此。映像的利刃穿过镜面,刺入了她的身体,而她的银剑也穿过镜面,刺入了映像的身体。 映像突然间变了模样,脏兮兮的脸庞变得如天使般美丽。 映像用着阿苏伊的脸十分温柔对她说:“请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找到那串佛珠,它知道该怎么做。” 佛珠?还不等辛溯问清楚,这虚无的幻像就消失了。回过神来时,她依旧现在姬岚的旁边,手中还拿着那把沾了血珠的银剑。 最后的场景,不像是记忆碎片的一部分。是阿苏伊在向她求救吗? 阿苏伊她……很痛苦,虽然一直在微笑,可辛溯感觉得到她很痛苦。 还有最后一片记忆碎片,希望里面能有用的上的记忆。辛溯蹲下身,将银剑轻轻地放在了姬岚的身旁。 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一定要将阿苏伊救出来。 “我们走吧,去最后一个空间。”此刻,辛溯的眼神无比坚定。 四十五、最后的空间 最后一个空间被设置了限制,只允许辛溯一个人进入。 “怎么可能?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李然莫名其妙开始烦躁起来。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空间分外凶险,辛溯一个人会应付得来么? 君洄和布松对视了一下,又都摇了摇头。即便是身为高级管理员的布松也无法破除这个限制,更别提刚刚更新了数据模式的君洄了。 “没用的。”一直沉默着的巴钦终于开了口,“这种设密方式,除了阿苏伊,没人做得到,也除了阿苏伊,没人解得开。” “是的。”布松赞同了巴钦的话,“最后一片记忆在阿苏伊手上吗?她又为何到单独见辛溯?” “现在的阿苏伊,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阿苏伊了。”巴钦苦笑道,“也许她的大部分意识已经被卡俄斯占领。” “被卡俄斯占领?这是什么意思?”君洄皱眉。 “阿苏伊其实是这个虚拟世界的源头,包括卡俄斯、盖亚、塔尔塔罗斯等系统都只是她的附属。她是游离于虚拟世界的意识体,有人想将卡俄斯与阿苏伊融合以唤醒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意识。”李然补充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些的。” “我们已经与阿苏伊失联很久了,恐怕……”布松不敢再说下去。 “失联?可是我刚刚就见过她啊。”君洄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与封诺分开又是如何来到《戏中人》空间的事告诉了他们。 “你是说,是阿苏伊指引你找到我们的?”很明显,巴钦对他的说法表示怀疑,“她被困于卡俄斯身处,根本无法与外界交流,即便是直接听令与她的马加锡亚也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布松选择去相信君洄,因此他提出了一种假设:“有没有这种可能:阿苏伊利用卡尔斯运行时的空隙逃逸出一段映像数据?” 卡俄斯被新、旧世界划分为两个部分,即便是塔尔塔罗斯接手了部分空间,它的运行依旧无法同时兼顾空间内的全部范围,因此,它与盖亚运行的覆盖范围存在一定的缺口。 “就理论上是可能的。”巴钦摸着下巴思索着,“不过这个趁着空隙逃脱的几率有多大?千分之一?” “即便是千分之一,也是有可能的。”布松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疑,“黎璆,阿苏伊在为你引路的时候有说过什么话吗?” 对话吗?君洄仔细想了想,“她问了我关于数据寄存体的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真的没有别的了吗?”布松追问,“如果阿苏伊真的释放了映像数据,那么她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的。” 思索良久,君洄还是摇了摇头,“我确定,我们再没聊过其他的了。” 李然关于阿苏伊的那部分记忆永久遗失了,所以他根本插不上话。而辛溯之所以也默不作声,是因为她在思考之前找回的那些记忆。 最令她在意的,果然还是最后那个场景。为何阿苏伊会出现在镜子里面?她们举起手中的利刃伤害了彼此又代表着什么? 辛溯有理由去怀疑这不是她曾经遗失的记忆。如果不是记忆,那就是他们现在所说的,阿苏伊释放的映像数据想让她看到的场景。 在之前的记忆碎片中,阿苏伊也曾说过,只有她救得了阿苏伊,也只有她才能结束阿苏伊的生命。那个场景只是单纯地在复述着这一点吗? 那么,镜子又代表着什么?在阿苏伊的脸出现之前,镜子里的的确确是她的映像。 好像哪里缺了些什么,让辛溯无法将凌乱的线索连接起来。这个空间之内,会是将它们连接起来的关键吗? 对了,阿苏伊曾经说过,“找到那串佛珠,它知道该怎么做。” “布松。”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布松停止了对于逻辑的推理与数据的运算。 “你找得到佛珠吗?”辛溯晃了晃左手腕上的佛珠,“自从我进入那个山洞之后,我就与它失去了联系。” 布松墨绿色的眼瞳中浮现出一串又一串的数据,很明显,他找寻隐秘之物的能力是建立在可以对虚拟世界的所有数据进行扫描的基础上的。“找到了,它在……3区51号?” “达摩克利斯之剑。”李然小声念了遍那个名字。 “那你能找到封诺所在的空间吗?”辛溯又给了他一个任务。 这一次,布松被难住了,“我对于数据的扫描,仅限于那些低级的、开放的或者有特许的空间。而在这些空间之内,我没有搜寻到封诺的踪迹。” “找不到她吗?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辛溯小声嘀咕了一句。“那现在你们就只有一个任务了:去找佛珠。这个空间交给我就好,反正你们也都进不去。” “不可以。”君洄和李然异口同声道。两人互相看了眼,又都别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虽然巴钦不知道黎璆的故事,布松不知道洛漠的故事,不过此时二人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们是情敌。 辛溯不理会两人的阻挠,转而将右手伸向布松,“小蛇还给你,它也进不去这个空间吧?” 小蛇不舍地趴在辛溯手腕上不肯离开。 布松点了下小蛇的头,“你啊,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小蛇不满地冲他张开嘴,发出恐吓的声音。不过它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跟辛溯进入这个空间的,所以尽管极其不情愿,它还是爬回了布松的身上。 辛溯又开始向巴钦交代起来,“你带着他们去找佛珠,那串佛珠非常重要,说不定它知道该如何解救阿苏伊。”她巧妙地将那个场景隐瞒了下来。 “这串佛珠的确来历不明,某一天突然就出现了,我们也无法对其进行解析。”巴钦半信半疑,“难道它可以自动达摩克利斯之剑?” 君洄和李然都知道,那串神奇的佛珠的存在与封诺博士有关,不过此刻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你们去就好了,这里交给我。记得,如果可能,试着找到封诺,她肯定也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辛溯再一次嘱托道,“李然,君洄,跟住他们,千万不要被分开,听到没?” “好好好。”李然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君洄则是稳重地点点头。不是作为机器人,不是为了执行辛溯的命令,而是他尊重辛溯所做出的决定,并且想要尽全力去协助她。 “在找到佛珠之后,巴钦回来接我吧,等我找到最后的记忆碎片,一切的因果都会水落石出的。” 四十六、游戏进行中 辛溯刚进入设限的空间,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 那是一间巨大的、空荡荡的屋子,灰色墙壁上满是黑色的怪异涂鸦,天花板上只安装了的两盏发着微弱光芒的灯还时不时闪上一两下,使得整个空间的诡异程度提高了不少。 地面铺着黑白方格瓷砖,如果视线在地面上快速划过,还会产生些许眩晕感。 很快,就有两个人从墙壁处穿了进来:小辛溯和阿苏伊。 一进来就是记忆么? 此时的小辛溯看起来也不大,手中还握着一把略显笨重的激光剑,相对于阿苏伊手中曲曲折折的激光剑,这把就再普通不过了。 “今天的规则是,不许踩到白色瓷砖,踩到就算输。”阿苏伊用激光剑指了指地面,“就这么一项限制,墙壁和天花板都可以利用哦。” “好,来吧。”辛溯从容不迫地走向房间的一端,最后双脚都稳稳地站在了黑色格子里。 阿苏伊走向另一端,随后启动了评判系统。 评判系统用机械的声音播报着:“3、2、1,比赛开始。” 几乎是一瞬间,阿苏伊就已经提着剑冲了出去。速度快到什么程度呢?眨眼之间,辛溯就见阿苏伊已经冲到了小辛溯面前,中间甚至还留下了若有若无的残影。 小辛溯也不慌不忙,双腿暗中蓄力,轻易就躲开了第一波袭击。 接下来的场景,辛溯只能用“惊为天人”四个字来形容了。虽然很显然这是虚拟世界,不比现实世界的限制多,可若要做到如此水准,也是需要勤加练习的。 辛溯突然明白,为何曾经的自己会赢的那个比赛了——平时的陪练就是一个bug加满的角色,想必区区一个小小怪兽应该难不倒她。 几个回合后,小辛溯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她没有踩到白色格子,却因为在躲格子的过程中忽视了对方的进攻,曲折的激光剑绕过她的腰触碰到了她的肚子。 “顾此失彼可不行呦,再来。”阿苏伊丝毫不给小辛溯休息的时间。 评判系统继续发令:“3、2、1,第二次比赛开始。” 这一次小辛溯听了阿苏伊的话,不再用全部的精力去躲避格子了,而是用余光瞥着,默默计算着哪里是黑格哪里是白格。 不过结果依旧是小辛溯失败。 “有进步。那么接下来开始训练射击。”阿苏伊命令空间转变,小辛溯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块木板,木板上用线条勾勒出一个人的形态。 辛溯要使用弓箭对线条进行射击,还要使用枪支尽可能一枪打到脑袋上。 之前的辛溯曾经在那款枪击生存类游戏《幻境战线》中大展身手,不过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游戏而变成了游离的意识体。 原来她的射击技术也是阿苏伊教授的。 等等,是不是未免太过巧合?阿苏伊教授的近战技术帮助辛溯获得了装有黎璆的数据的机器人,而射击技术又使她卷入这场意外之中? 迄今为止她得到的所有信息无一不在表明,阿苏伊在引导着事情的发展。 对画着人形轮廓的木板射击完后,阿苏伊又换上了另外一块木板。这一块木板上没有人形轮廓,阿苏伊代替了它。 “试着不要打中我。当然了,不要紧张,即便射中我我也不会出事的。”阿苏伊鼓励道。 小辛溯当然会紧张,但她还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一共十支箭,只有一支射在了阿苏伊的裙摆上;一共十发子弹,全部射中了箭尾,将箭身完整地分割出数条分叉。 这样的训练,以前的那个自己不是游戏大神才怪呢。 毫无预兆地,昏暗的房屋突然消失,光亮照入辛溯的眼中,她下意识眯起了眼。 她的面前,好像站着什么东西。 等辛溯完全适应光的强度后,她看清了眼前那个影子的真实样貌。 一只巨大的泥巴兽。 看着它流体般的身体,辛溯全身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她向来对这种粘稠状的物品十分反感,又是这么一大坨泥巴,她甚至开始脑补起自己被这个泥巴兽包裹住之后的无助感了。 这时,一个许久都没听到、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现在的任务是打败这只泥巴兽。” 说实在的,如果它再不说话,辛溯都忘记之前让她选门的那个系统了。自从选完门后,系统就再没给出过任务了,她一直都是被牵着鼻子走。 所以从点进那个页面开始,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游戏? 游戏就游戏吧,现在的问题是:她又不是真正的辛溯,要怎么帅气地打怪啊喂! 根本不等辛溯准备好,泥巴兽就发起了进攻。她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大声地问:“让我打这么大的泥巴兽?好歹给个武器啊!赤手空拳怎么打?” “啊,武器,对,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刚说完,辛溯就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面是一把短短的匕首。 “这么短?给个长点的不好吗?”辛溯握着短小的匕首欲哭无泪。 “武器需要靠打怪来进行升级哦~”系统友情提示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万事开头难”? “玩家加油哦,请不要死亡,不然我会很为难的。”系统又一次友情提示。 对了,她点击的那个界面,是参加死亡游戏的界面,也就是说,着游戏中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虽说她“已经死亡过一次了”,可她这一次肩负着拯救阿苏伊的重任,所以她不能轻易放弃。 短刀,要如何使用? 就在辛溯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寻找战斗方法时,擦身而过的低垂的藤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里是……热带雨林?藤蔓?对了,既然要远距离攻击,可以将匕首拴在藤蔓上然后甩着攻击。 她真是太聪明了! 辛溯瞄准了面前的藤蔓,借着疾跑的惯性抓住藤蔓向上方荡去。一根藤蔓接着一根藤蔓地悠荡,辛溯终于找准时机,跃到了一棵大树粗壮的枝干上。 泥巴兽不会爬树,只能在下面绕着树转圈圈。 辛溯迅速将一根结实的藤蔓在匕首把手出系牢,又荡着藤蔓从泥巴兽正上方掠过,将连着藤蔓的匕首用力甩了过去。 匕首在泥巴兽身上留下了一个伤痕。不过只用了短短几秒,伤痕就消失了。 匕首的加长证明这种攻击是有效的。 好,就按照这个架势来进攻! 四十七、战意重燃 辛溯平生第一次明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是有多么令人喜悦。 虽然荡来荡去累得她手臂发酸,可当她见到当初短短的匕首变成了长柄的兵器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如此一来,她应该可以在地面上与泥巴兽搏斗了。 虽说她不懂得什么打斗方法,但好歹也曾经集训了一个月,速度上是有优势的。眼前的也不是活生生的人,这让她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 泥巴兽的进攻是直线型的,攻击之后泥巴散开,重新变回原形也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她只需要先躲开它的攻击后再出手即可。 泥巴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整个雨林都颤了颤,辛溯也被震了个趔趄。 什么?它还能用声音攻击人?辛溯突觉不妙,是她之前想得太天真了。 那泥巴兽的叫声在雨林中回荡了整整一分钟,辛溯不得不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逃跑。 这种时刻,她竟然很怀念那个方便好拿的短小匕首了。 终于,声波攻击结束了,辛溯也快速调整好状态,转变方向,双手紧握刀柄,开始与泥巴兽正面对抗。 这一次泥巴兽终于按照她的推测行动了,一团泥巴飞速冲向辛溯,辛溯也按照设想向右前方跳跃,打算在躲开后将刀刺向泥巴兽。如果足够快,她也许能连刺两下。 可是这一次,她又失算了。泥巴兽一次性飞出两团泥巴,没有预料到会如此的辛溯躲闪不及,被另一团泥巴击中。 “啊——”辛溯惨叫。那些泥巴像是有腐蚀性一般附着在她的皮肤上,给她带来了无比刺痛的感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弄掉了身上的泥巴。疼痛感有所缓和,可她却又出现了幻听。 好像有人在大喊“救救我”。 辛溯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泥巴兽。声音是从泥巴兽的身体中传出来的?难道泥巴兽的身体里有人? 这个想法让辛溯放弃了进攻。如果真的有人在泥巴兽身体里面,那么她的进攻很可能会伤害到那个人。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 泥巴的形状很快恢复,它又展开了新一波的攻击,这一次它喷出了三团泥巴。 辛溯只能利用速度优势尽可能地躲避。 怎么办?要一直躲下去吗? 如果有人被困在泥巴兽的身体里,那么是不是只要将泥巴击散就能救出他来呢?如果可以确定这个人在它身体里面的具体部位就好了。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辛溯试图与那个人取得联系,“能听到的话给我个回应,我好救你出去!” 可是那个声音好像根本听不见辛溯的话一般,只是一直重复着“救救我”三个字。 泥巴兽喷出的泥巴越来越多,辛溯的躲避也越来越费力。 虽然她早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击中的准备,可是击中的那瞬间,刺痛还是让她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她很欣慰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惨叫,而是默默忍受住了疼痛。 “救救我,我好痛苦。” “不要啊,我不要死,我想活下去。”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玩游戏了,放我出去吧。” 求救的声音多了起来。 这些声音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泥巴兽的身体也没有很大,它容得下那么多人吗? 还没等辛溯完全弄掉身上的泥巴,泥巴兽就又一次开启了声波攻击。 为什么,她在泥巴兽的嚎叫中听到了悲伤与痛苦?辛溯被声音压得喘不过气,不得不蹲下身死死地捂住耳朵。 恐惧,她感受到了恐惧,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这么强大的敌人,她根本就束手无策。 “啊,不要啊——” “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市长的儿子啊!”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不要抛下我啊!” 这些声音加剧了辛溯的恐惧,她好像看见无数的人即将被拉入地狱,他们不甘心,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活下去的希望。 地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黑红,满世界都是黑红,人们身处深渊之中无法脱身,只能任由深渊将自己拉向其中。 最后,就连双手都慢慢消失,他们没能抓住活下去的希望。就连呐喊也被死寂所取代,唯一不变的,只有压抑的颜色。 一切都是徒劳。 辛溯仿佛也被抓进了地狱,双脚置于深渊之中,冰冷的触感逐渐沿着脚脖向上蔓延。她不得不站起身来。 这里,远比真正的地狱可怕。辛溯曾跟随地藏去过那个世界的地狱,那个地狱里虽然有贪婪、有欲望,却没有这么多的无助与绝望。 辛溯也像那些人一样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她不想死,不想死。 身体在下沉,她想要张嘴求助,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谁来救救她? 冰冷的触感慢慢抵达了胸部,之后就是脖子,再之后就是脑袋。 就这样……结束了?辛溯仰头看着被绝望充斥着的黑红色的天空,目光里逐渐没了神采,只有手臂还倔强地伸着。 “辛溯。”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辛溯,快醒醒。” 醒醒?她没有睡着啊?为什么让她快醒醒? “辛溯!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么一句话,让辛溯猛地回过神来。 眼前不再是黑红的地狱,而是熟悉的热带雨林?那么刚刚是幻觉吗? 辛溯这才发觉自己正在被泥巴兽吞噬,只剩下头还在空气中。 她刚刚为什么会有那么消极的想法?为什么会惧怕死亡?明明死亡了就能进入下一世的。 不行,她还不能死,她要去救阿苏伊。 莫名其妙的信念令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辛溯开始挣脱身上的束缚。 被泥巴缠住的感觉可真难受,光是想要从中抽出手臂就已经大汗淋漓了,这样下去,不等身体全部抽离她便会耗光所有力气的。 辛溯看到了掉落在一旁的武器,那是唯一的办法。她试图左右泥巴兽的运动方向,奋力地向武器靠近,又奋力地去拿到它。 泥巴兽的身体里根本没有人,一切都是泥巴兽带给她的幻觉,所以,她只需要再次握紧武器,就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四十八、两个辛溯? 辛溯终于成功地用脱出来的一只手拿到了长刀,一回身,就将泥巴削成了两半。半块泥巴的吸附力低到足够辛溯脱身了。 被打散的泥巴在慢慢地重新堆聚。 打到泥巴兽的长刀也变得锋利了些,刀刃上泛着寒冷的光泽。 辛溯抓住机会,迅速出击,一下又一下挥舞着长刀。泥巴兽的复原速度赶不上她的攻击速度,它被削得越来越小。 那些恼人的求救声依旧一刻不停地自它的身体里发出,听起来就好像这只泥巴兽在向她哀求一般。 她不会再被迷惑了,她有必须要去救的人。这样想着,辛溯挥刀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在最后一团泥巴里,辛溯发现了一块褐色的发光石头。这是泥巴兽的核心吗?那么只要击碎它,泥巴兽就再没有复原的可能性了吧? 辛溯高举长刀,瞄准那块石头,拼尽最后的力气砍了下去。 刀和石头的撞击震得辛溯虎口发麻。也许是过于用力,刀身开始碎裂,那石头……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 褐色的石头中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被攻击后的几秒钟,一股冲击波从中扩散开来,长刀被彻底粉碎,散落的泥巴也都悉数灰飞烟灭。 褐色的光逐渐变成了淡紫色,并且光线逐渐变强。环状的光芒一圈圈扩散,穿过了辛溯的身体,一直抵达空间的尽头。 很快,就连整个热带雨林也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强光之后,一位黑发少女来到了辛溯面前。 “你是……”辛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黑发少女微微一笑,“没错,我就是辛溯。辛苦你了,x。” 她们拥有一样的身高和一样的面孔,就连声音也几乎没有差别。 “x?”辛溯十分不解。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成为真正的我。”黑发少女伸出左手,她的手中有一团发着微弱白光的小小光团,“这是最后的记忆,看了之后你就会明白。” 辛溯伸出右手,想要去接过光团。看着完全对立的自己,她突然想起了那个镜面场景。 简直像得不能再像了。 手指触碰到了光团,一股温暖的回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游戏《幻境战线》内,黑发少女被围攻,寡不敌众的她最终输了。死后本应回归本体的意识体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别处。 黑发少女被不明的力量拉入一片黑暗之中。她想要逃脱,却无论如何奔跑都看不见尽头。 后来,她远远地瞧见了一抹微弱的光,于是她寻着光走了过去。 黑发少女在黑暗中见到了依旧是小孩子模样的阿苏伊。 阿苏伊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辛溯?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黑发少女摇头,“我在游戏中死了,就来到这里了。” “怎么可能?他们那个计划应该还没有实施才对啊。”阿苏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计划?话说,我应该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啊?是系统出了错误吗?” 阿苏伊很罕见地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你回不去了,这里是卡俄斯的世界。” 阿苏伊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辛溯相信她所说的全部事实。 辛溯的目光中带了些不可置信,又带了些无能为力,“那我岂不是永远都回不去了?永远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还有君洄了?” “很遗憾,不过这是事实。” “永远活在虚拟世界中么?”辛溯苦笑,“我曾经羡慕的事竟然就这样发生了。” 这句话听得阿苏伊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想到会牵连到她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的朋友辛溯,她原本打算在那个计划实施的时候切断辛溯现实端的连接的。 “我被困在这里也已经有一阵子了,完全联系不上那七十二位。”很显然,阿苏伊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辛溯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外面的世界”是指卡俄斯之外的虚拟世界。 “不管现在是什么样子,它都会被毁灭吧?”辛溯也放弃了挣扎,“不过也还好,你可以回归自己的身体中了。” “你这是要让我背负罪名活下去吗?那还不如让我继续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呢。”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没有啊,所有办法我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杀了我。不过已经不可能了,我只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上,可现在你就在我的面前没办法下手。” “杀了你?”辛溯瞪大了双眼,“别开玩笑了,如果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uac我还下得去手。” “这与我是不是uac无关。”阿苏伊的表情非常严肃,“难道你想看见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平白地死去吗?像你这样再也见不到亲人、爱人、朋友,永远地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阿苏伊微笑着摇摇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问你的那个火车撞人的问题吗?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辛溯沉默了。她当时的选择,是让火车驶向只有一个孩子的轨道。 现在想来,真的是可笑至极,她的朋友变成了那个被她放弃的小孩。 “如果可能的话,”辛溯闷闷地说,“我选择……” 还不等辛溯改变答案,阿苏伊就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假如你在开车,突然你养了多年的小狗冲了出来,你想要打舵,却发现旁边站着一群准备过道的小孩子。你若是躲开了狗,就会撞到小孩子,你若是没有撞到小孩子,就会撞到狗。这时你会如何选择?” 多么残忍的选择题啊,辛溯想要回避它,“我不养狗。” “ok,那么换一种说法,如果突然冲出来的是你的机器人君洄呢?” 听到那两个字后,辛溯的心猛地一揪。“他不会做这么冒失的事。” 阿苏伊步步紧逼,“他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而已,只会收到命令做事而已。” “不,他不只是一个机器人。”辛溯捂住耳朵,不想去听这些愚蠢的问题。 阿苏伊很固执地拉开她的双手,继续逼问:“他是,辛溯,你清楚的,他就是一个机器人而已。是我命令他冲上前的,他有了必须冲上前的理由,你也必须做出选择。” “辛溯,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会怎么选择?” 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辛溯的脑袋都要炸掉了。只要回答就好了吧?只要回答她就不会再追问了吧? “我选择撞向发出命令的你!撞向将我推到这种绝境中的你!”辛溯抓狂般大喊道。 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 四十九、x的诞生 “不是的,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辛溯慌忙解释,“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所想,又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辛溯,看着我。”阿苏伊轻柔地诱导着辛溯,“听着,这是拯救大家的唯一办法。只有杀了我,也只有你能杀了我。这是我的选择,若非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会这样苦苦哀求于你了。” 阿苏伊的双手抚上了辛溯的脸颊,“辛溯,求求你帮帮我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辛溯看着眼前熟悉的乐观的面孔,渐渐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最终,辛溯还是妥协了,“好吧,我应该怎么做。” 看到她终于同意了,阿苏伊松了一口气,“我曾经创造了一把剑,由于无法直接自杀,便设定‘吸收一定数量的意识体后才会坠落’,这把剑在我们的正上方,只要拿到这把剑,就可以结束我的生命。” “正上方?我该怎么拿到它?”辛溯仰头,可是她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只要你还困在这个空间里,你就拿不到那把剑。” “啊?那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空间?” “无法离开。这里是卡俄斯,接受所有死亡了的意识体,你现在就处于死亡状态,卡俄斯不会放你出去的。” “……所以说,这是个死循环?” 听阿苏伊的描述,从她进入这个空间开始,这一切就都成了泡影。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冲动了,起码组个队也不会被那些死对头逼得走投无路啊。辛溯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阿苏伊眼珠一转,“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卡俄斯只能识别意识体的核心,我可以将你分解成几块后运送出去,在仿照你的核心创造一个新的核心。这个新的核心只要在外面找到你的其余部分并且融合,便会成为新的你,从而可以代替你完成任务。” “分、分解?”这个词下得辛溯一激灵,“怎么听起来有点吓人呢……” “吓人么?”阿苏伊又露出了标准的笑容,只是这次笑得人心里发毛,“不过是大卸八块而已,你现在已经没有痛觉了哦,一点都不疼的哦。” “啊——你别过来——” 阿苏伊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除了核心之外,辛溯被分成了五块。 “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疼呢。”一团淡蓝色的光团在黑暗中晃晃悠悠地小声吐槽。这光团就是辛溯的核心。 “你看,我没骗你吧。”阿苏伊一边说着一边仿照辛溯的核心创造着新的核心。 新核心的创造比较耗费时间,塔尔塔罗斯一旦运行起来,想要将它们运出去就比较困难了,所以阿苏伊一边造着核心一边将五块意识体碎片率先送了出去。 蓝色光团无聊地绕着阿苏伊一圈一圈地转着,“啊,这个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转圈都不会头晕。再也不用去做令人头疼的作业了,再也不用考虑毕业之后要找什么样的工作了,再也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现实世界了,再也……” “好好好,不要再转啦,转得我头晕。”阿苏伊空出一只手拦住了蓝色光团。 这种反应在阿苏伊的意料之内。死亡的意识体会失去各种感官,慢慢的还会失去人类本该有的感情、记忆,最终被系统同化。辛溯被剔除了意识体的绝大部分,只剩下核心,她现在应该逐渐丧失作为人的意识。 “辛溯,你还记得君洄吗?”阿苏伊主动提起她在现实世界的事,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嗯?君洄?那是谁?” “你忘记了吗?那是你最喜欢的人啊,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机器人呢?” “那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我的父母?”蓝色光团陷入了沉思,“他们……一直都很忙,不过因为是工作上的事,这也没有办法嘛。” “所以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那倒也不是。好像一直有个人在陪着我。对了,还有游戏,只有在游戏中我才能找到存在的价值。我可是很多比赛的冠军呢,有一次我还赢回来了一个……一个……机器人?” “没错,就是机器人,你给它起名叫君洄。” “君洄?好像,是这么个名字。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辛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蓝色光团飞到了阿苏伊面前,应该是在仔细打量着她,良久,“我应该认识你吗?” “没想到会这么快。”阿苏伊小声自言自语道,“唯一的朋友忘记我了,不过,我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呀。” 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自从活在这个虚拟世界中,阿苏伊就没有哭过,因为她几乎感觉不到悲伤,长年累月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她几乎变为了真正的uac。 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悲伤。她的存在不被外界知晓,世间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了植物人,也都认为她的状态与死无异。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能记得她的人,除了将她困在这里的人,就是辛溯和封诺了。 这三个人,阿苏伊只喜欢辛溯,也只有辛溯能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坚信终有一日她可以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 可如今,辛溯已经把她忘记了,如何证明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呢?她会像幽灵一般活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吗? 不,不会的,“辛溯”会解放她的,眼前这个核心就是唯一的希望。 阿苏伊默默擦去脸上的泪痕,专心制造起新核心来。 蓝色光团在阿苏伊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哭了?” “这是喜悦的泪水啊,笨蛋辛溯。” “辛溯?那是我的名字吗?” “是啊,笨蛋辛溯。我叫阿苏伊,是你的朋友。” “阿苏伊,好耳熟啊。” “当然耳熟啊,我们小时候就是朋友。” “这里是哪儿啊?” “这里是我的家。” “那这个墨绿色的光团是什么?” “这个么?”阿苏伊抬手,“这个是我们的新朋友,对了,为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啊……不如就叫x?” 回忆结束。 五十、打破空间 黑发少女手中微弱的光消失了。 辛溯的手还定格在刚刚触碰到光团时的位置。她愣愣地抬头,将目光从指尖移向黑发少女。 辛溯这才发现少女并不是实体状态,她的胸口处闪着一团蓝色的光团。 几乎是下意识地,辛溯低下了头,她自己的胸口处也闪烁着一团墨绿色的光芒。 她明白了,“我不是辛溯,你才是辛溯,而我是你的复制品x,对么?” 黑发少女微微摇头,“不,现在,你才是辛溯,你拥有我的一切记忆和感情。而我,早已被阿苏伊吞噬,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一切都如同那个场景所示,黑发少女与辛溯一模一样的面孔变换成了阿苏伊的脸。 “最后那个场景,是你让我看到的?”辛溯问她,“一直以来我被灌输的都是要拯救你?” “不是我,是阿苏伊,我们要拯救的自始至终都是阿苏伊。”黑发少女用着阿苏伊的脸说着这些话,简直违和得不能再违和了,“我该走了,阿苏伊就要发现我脱离了她的控制了。” 黑发少女的影像受到了干扰,开始无规律地扭曲起来。 “记得我说的话,找到那把剑,然后了结了我们。”这是黑发少女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周身黑漆漆的空间开始崩塌,辛溯眼看着一缕缕光透过碎裂的空间壁照了进来,她胸口的墨绿色光团也在亮光的照射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原来只是一个复制品啊,既然如此,她更应该去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使命不是么? 拿到那把剑,砍断阿苏伊的束缚,然后代替她死去。 在知道真相之后,她越发地明确自己该如何做了。 空间彻底坍塌之后,辛溯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巴钦,而是…… 封诺? 封诺这边也陷入了苦战。 “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个boss会很变态。”伤痕累累的封诺喘着气跳开一段距离。虽然样子有些狼狈,但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还真是份大礼呢,塔尔塔罗斯。” “多谢夸奖,你的努力就是我进步的最大动力。”塔尔塔罗斯用平稳的语调甩出一份非常气人的话。 “嘁,不过是一个系统而已,得意什么?” 短暂的休息过后,封诺又重新投入战场中。 即便她可以在这个空间使用空的所有武器,可威力都大大减弱。boss的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堆到了极限,她无法正面接住攻击,同样也无法依靠速度伤它一分一毫。 这样的游戏,根本就是耍赖! 不过,既然是游戏,那她自然应该认真对待了。 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只有策略才能够取胜。那么,就让她来看看这个boss的弱点吧。 提问:boss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什么? 回答:因为系统的设定。 提问:他们是在哪里进行战斗? 回答:虚拟世界中的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 再提问:每个空间里的内容都一样吗? 再回答:不一样,因为每个空间都是独立的。 空间内的设定一向是有盖亚管理,既然塔尔塔罗斯可以控制空间内的设定,那么就证明眼下这个空间是由它创造的特别的空间。 也就是说,是建立在空间缝隙之中么? 理论上讲,只需要打破空间壁,空间的概念就会消失,连带着空间之内的设定也会被清空。 而毁掉整个空间,理论上是需要非常非常强大的力量的,而强大的力量往往会被外界注意到,这也是封诺一直没有进行这个试验的原因。 眼下,这个试验可以进行了。封诺启动了飞行装置,一溜烟地飞向空中。大boss也衍生出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扇,跃向空中。 不知道这个空间设置的攻击力的极限够不够打破空间壁啊,如果打不破的话她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保佑啊保佑,塔尔塔罗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封诺在心里默默祈祷。 在飞行装置的的加持之下,封诺在空中轻松地躲避开boss的每一次攻击。 “喂,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大块头?”封诺用言语刺激着塔尔塔罗斯。 “你除了躲还会什么?”塔尔塔罗斯嘲笑道。它应了封诺的刺激,主动将怪兽的防御系数调低,多余的数据加到了敏捷度上面。 boss的行动更加灵活,封诺偷偷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你以为加了敏捷度就可以打到我吗?塔尔塔罗斯,看样子你还没完全分析出我的系统吧?” 封诺越飞越高,氧气也越来越稀薄。该死的,竟然把人类对氧气的需求也设计出来了,偏偏空的系统中还没有设置氧气装置。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再飞高一些,直至自己因为缺氧再也不能上升一毫米为止,然后,她就会由于重力做自由落体运动。不出意外的话,塔尔塔罗斯可能会趁机调整重力指数,让她因坠地而亡。 “空,我需要知道以目前的状态我最高可以升到几千米?” “两千米,博士,目前已达到一千五百米。” “空,我会飞到极限,然后失去意识,到时候你启动全覆盖装甲控制我的身体,一定要在身体接触地面之前转向,当然,在此之前也尽可能不要被攻击。” “遵命,博士。” 封诺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她不能停下,她还要躲避身后的追击。 缺氧的感觉让封诺觉得自己又变回了普通的人类,弱小而又无助。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弱小,她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因为弱小,她没能救下她的朋友。 所以,她宁愿选择成为一个怪物,只为获得保护他人的力量。 她不能放弃,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博士,已达到目标高度两千米。博士?” 封诺没有停下,依旧在向更高的高度飞去。 不够,这点高度远远不够,她还要飞得更高。 因为缺氧,她的身体迟钝了许多,身后的怪兽追了上来,一束光束攻向封诺。 要躲开它。封诺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果然疼痛感传输比率也被提高,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些,然后尽全力控制身体转了个弯,躲开了这次攻击。 “已超过目标一百米。” “已超过目标一百五十米,博士,你应该停下了。” 只要在心脏停止跳动的前一秒放弃,她便不会失去生命,所以她还要继续。 “目前高度两千两百米。” “两千两百七十三米。” “两千八百米。” 封诺终于撑不住了,她感觉有人正捏着她的心脏,有人在她的耳边吹着震耳欲聋的喇叭,身体也仿佛被灌满了密度最大的金属锇一般沉重无比。 她的身体像一颗陨石一般高速下坠,几乎是一瞬间,全覆盖装甲就将封诺保护了起来。 空,拜托了。这是封诺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想要说的话。 五十一、封诺脱险 现实世界中。 “警告,警告,博士体温开始下降,心率已达到50次分,且仍有下降的趋势。”监测着封诺的仪器汇报道。 “发生了什么?”朱丽叶慌忙上前查看。 absinthe正在二楼远程协助井霖,在得知现在的情况后,她启动了装置的强制剥离状态。 “郑源,你来一下。”absinthe将郑源叫了上来。 “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郑源屁颠屁颠地上了楼。他一直看着absinthe跑前跑后地忙着,朱丽叶也一直跟布朗黏在一起,自己整个一个闲人,待着怪不自在的。 absinthe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 “你忘记零系统是谁研发的了么?”absinthe点击屏幕上的implement按键,完成了程序的最后一步,一早就摸清系统的漏洞了,你只需要跟从空的指示行动即可。”说着,她就要下了楼。 郑源又叫住了她,“只是匿名传输资料吗?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虽然封诺有恩于郑源,可若是她要做有害于国家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absinthe停住脚步,她那双绿莹莹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对准了郑源怀疑的目光,“郑警官,您本不应该怀疑博士。不过博士若是知道此刻你的所作所为后,也许会感到欣慰吧?如果您不放心,大可以查看一下那份资料,不过自此之后,您可要做好终身被监视的准备了哦。” absinthe的话语十分温柔,她的嘴角也微微翘起,看起来的确是在微笑,不过此时郑源却觉得这笑容十分可怕。 没有温度的目光,没有温度的话语自己没有温度的表情,郑源读出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胆敢将资料里的内容透露给任何一个人,他的下场都会非常的悲惨。 郑源不禁冷汗直流。他曾经是维和部队的一员,也曾亲历过战争,尽管他不在前线,却也明白战争的残酷。说实话,因为目睹过战友的阵亡,他个人其实非常惧怕死亡。 就在刚刚,absinthe看似亲和的表现,却让他感受到一股寒意。机器人终究是机器人,它们可以不顾一切去执行任何命令,只要监测到他泄露了消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夺走他的性命。 因为机器人没有感情啊。 郑源吞了口口水,还是艰难地继续问了下去,“封诺博士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的,对吧?” “当然。”absinthe依旧维持着公式化的笑容,“博士可是纯正的中国籍公民,郑警官尽管放心。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好。” 直到完全看不见absinthe的身影后,郑源才松了一口气。果然,他家中没有养机器人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资料,他还是不看的好,博士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 “空,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郑源决定尝试一下。 absinthe下楼后,强制剥离状态已经启动一分钟了,这比预期的时间要长。 “怎么办absinthe?博士的心率已经降到30次分了,为什么意识体还没有回归?” 因为absinthe和楼上的机器还有封诺进入虚拟世界用的是同一个系统,所以absinthe知道发生了什么。 “空在竭力阻止强制剥离状态的实施。”虽然是同一个系统,但此刻它们是相互独立的,它们之间只共享全部的信息,“不要急,我正在尝试与空进行交涉。” absinthe的眼睛变成了银灰色,这表明她的“意识体”已经沿着如蛛丝一般的细线进入了虚拟世界。 『空,我是absinthe,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里是空。』 『现在是什么情况?博士怎么样了?』 『博士目前被塔尔塔罗斯困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如果强制剥离,我们之间最后的线也会断掉。不过很快博士就会从这里逃出去,到时候我自然会放开限制。』 『明白,请务必保证好博士安全。』 『absinthe,等博士脱离虚拟世界后,请立即对她进行抢救。』 『收到。』 辛溯没想到的是,当漆黑的空间碎裂之后,她最先见到的竟然是封诺。 封诺正穿着一身帅气的机甲,不过本来应该保护她的头盔已经破了个大洞,身上的机甲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头盔之中,封诺紧闭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封诺博士?”辛溯想要唤醒她。 封诺的身体向辛溯飞去,并且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辛溯下意识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封诺,可还不等触碰到她,她的身体就开始呈现扭曲的状态。 就像最开始在那个私人空间《戏中人》中的姬岚和刚刚那个原本的辛溯一样,封诺的身体扭曲着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辛溯身后的巴钦连忙跑了过来。 “封诺……消失了?”辛溯呆愣愣地看着什么都没有接住的双臂。 封诺是死掉了?还是离开虚拟世界了?怎么办,她的请求还没说呢,她替换出阿苏伊后,又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封诺?之前跟李然和君洄在一起的那家伙?”巴钦并不知道封诺这个强大的存在,“你说她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辛溯木讷地摇摇头。她现在的脑子很乱,毕竟刚刚得知自己是一个复制品,最后的希望又消失了。 现在该怎么办?要按照原计划行动吗?去找到那把剑,砍断阿苏伊的束缚?等等,那把剑? 3区51号。 达摩克利斯之剑。 佛珠。 制造可能域。 x。 辛溯和阿苏伊。 卡俄斯。 塔尔塔罗斯。 盖亚。 这几个词在辛溯的脑海中凌乱地旋转着。它们之间一定有规律,一定有一个关键可以将它们连在一起。 那些记忆中有没有她忽视的线索? 在这个世界,意识体若是死亡,就会被卡俄斯吞噬。这个设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塔尔塔罗斯运行之后?不对,不应该是现在才开始的。 虚拟世界的设计者是阿苏伊的养父,那么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做了这个准备。在虚拟世界最初运行的几年,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故”,只因为现在针对的是人类的意识体。 在之前,如果不是人类的意识体,那么就是废弃的数据。废弃的数据会被卡俄斯所吸收。 辛溯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巴钦,带我去3区51号。” 五十二、3区51号 辛溯在巴钦的带领下来到了传说中的3区51号。在那里,她看见了早已到达的布松、李然和君洄,还有一把剑和一串佛珠。 佛珠正以虚拟态盘旋在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上空。 “佛珠,原来你在这里。”辛溯摸着手腕上实体的佛珠走向它。 “你终于来了。”虚拟态的佛珠说话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抱歉啊,中间遇到的事情有点多。”辛溯伸出手,让佛珠回归自己的实体。 “想必你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吧?” 佛珠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佛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君洄不解地问。 “啊,这个啊,其实她不是真正的辛溯。不要告诉我,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四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得出了统一的结论:没有。 “不是,我说你们也真是够可以的。哎,巴钦和布松也就罢了,你们不太熟悉辛溯,李然也算了,他的记忆丢失了好多。至于君洄,你的记忆没丢失,还陪在辛溯身边这么多年,你告诉我你没发现?”佛珠用机械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训斥着。 君洄被训得没脾气了。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辛溯?”急性子的巴钦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也没什么。”辛溯耸了耸肩,“简单来讲,早在辛溯参加那场游戏死亡后,她就真的死亡了,由于一些原因,我这个复制品被设计了出来。” “你是说……你是复制品?”布松问了一个不那么像疑问句的疑问句。怪不得他在山洞里面见到她的第一眼时没有认出来,原来是个复制品。 “怎么可能?”巴钦不敢相信,“那么现在真正的辛溯……” “是的,真正的辛溯已经被卡俄斯吞噬了。”虽然对他们有些残忍,不过这个事实他们还是有义务知晓的。 “你不是辛溯……”李然喃喃道。真正的辛溯已经死了吗?创造出他的人已经死了吗? “真的很抱歉,这一点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们。”辛溯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为真正的辛溯的死亡而难过,并不会有人在意她这个复制品。 这样其实也不错,她宁可永远都成为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因为死亡常常与她相伴,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去而伤心了。 辛溯低头问佛珠,“你能帮我拿起这把剑吗?” “当然可以。我的制造可能域就是因此而设计出来的。” “各位,这场噩梦马上就要结束了。”辛溯活动了下手腕,“我只要用这把剑斩断束缚,阿苏伊就可以重获自由,然后我会亲手毁掉卡俄斯。” 说着,辛溯已经伸出双手,一并握住了剑柄。 达摩克利斯之剑被一根极其细的线绑着,剑尖的正下方就是阿苏伊所在的位置。 记得巴钦曾说过,死去的意识体被阿苏伊控制着移动到了这把剑之中,那么是不是毁掉这把剑,那些“死去的人”就可以复活? 辛溯深吸一口气后对佛珠说:“佛珠,拜托了。” 她的话音刚落,佛珠就发出了非常刺眼的光芒,“制造可能域,使用权限,x-001。请求接收,x-002。” 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在响应一般,剑柄出的蓝色宝石也闪烁着光芒,“x-002已接收请求,身份验证,使用者姓名?” 佛珠代替不明所以的辛溯回答:“使用者,x。” “身份验证通过,允许x使用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什么情况?辛溯来不及多想,紧绷着的拴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细线就“噌”地断开了。承载着众多游离意识体的剑身非常重,辛溯一个不注意,就被剑带着坠了下去。 “辛溯,想象着它很轻。”佛珠在一旁教她如何驾驭这把剑。 无数的哀嚎自剑身中发出,如同遇见泥巴兽时所听到的那般凄惨。辛溯被这声音吵得头痛,“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那是死去的意识体的执念,你不要被他们干扰。辛溯,你若是再不停止下坠,这把剑可就会刺入阿苏伊的身体了。” 她现在在下坠,笔直地下坠,而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正下方就是阿苏伊。不行,她必须控制住这把剑。 听不见,这些声音她听不见,不能被他们干扰。辛溯默默地做着心里暗示。 想点别的,比如……比如她现在正在跟君洄比赛。对,跟君洄比赛,比的就是谁能拿得起这把剑。 这样想着,耳边的干扰逐渐消失了,辛溯也感觉有力量慢慢涌入她的体内。她手中的剑也似乎没有那么重了,因为下降而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也轻柔了不少。 再睁开眼时,辛溯发现自己已经在半路悬停下来了。 周围尽是深蓝色的大海,这证明她已经离阿苏伊不远了。 接下来,她只需要找到阿苏伊并砍断束缚,任务就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在冰冷的海水之中,佛珠为她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保护层,她在保护之下漫无目的地向下行进。 没有旁人,有些问题辛溯也就方便问了:“佛珠,你在这一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我吗?我是被阿苏伊创造出来的,也被封诺进行过改造。” “阿苏伊为什么要创造你?还有封诺,我以为你们只是见过面呢。” 达摩克利斯之剑说话了:“我和x-001都是由阿苏伊所造,她似乎很早便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过直到你诞生后,我们才有了编号。” 果然如此么?那个人的设计初衷便是制造一场混乱唤醒阿苏伊沉睡的意识,而阿苏伊也从始至终都清楚这件事。 只是,听它们的描述,封诺也知道吗?既然她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尽早阻止呢?她明明有能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的。 辛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能检测出封诺是否安全吗?刚刚我看见她从我面前消失了,而且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激战。” “封诺博士很安全,她已经被外界强制召回意识体了。”佛珠如此说道。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封诺。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当面询问封诺这一切她是否知情。 既然封诺是安全的,那么她的事先放到一边。辛溯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达摩克利斯之剑,有办法将死亡的意识体从你的身体中释放出来吗?” 五十三、拯救(一) 佛珠回答了她的问题:“有办法的。虽然封诺脱离了虚拟世界,但是她还留了个系统零在这里。这个系统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开x-002的程序,将游离的意识体释放回去。” 等等,所以事情转来转去还是离不开封诺?她虽然离开了虚拟世界,却依旧能影响故事的走向? 辛溯不得不佩服起主角光环来。倘若封诺再不是主角,那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不是有点过于逆天了? 不对不对,她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些,她关心的应该是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样下去,等她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之后,都可以写一本《死亡108式》的自传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砍断束缚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辛溯的身体一点点下降。由于没有参照物,她也不知道已经降了多少米,只知道降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要怀疑自己一直原地不动。 好在,在她产生这种错觉没几秒后,她就发现了海水中的异样。隐约有波纹暗中晃动,辛溯在记忆中识别出那里正是束缚所在之处。 “佛珠,我们是不是快到了?”辛溯想要在确认一下。 “是的,以目前的速度,还有一分钟就能见到阿苏伊了。”佛珠给出了具体的答案。 辛溯在心中默默数了60个数,才数到57时,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没错了,这个人影肯定就是阿苏伊。 辛溯向人影飞奔过去。 金色的长发随着海水飘动着,一波接着一波地卷曲又疏散。她低着头,辛溯又降下些高度后才看清她的脸。 即便是陷入沉睡之中,阿苏伊也美得不可一世。隔着保护层和海水都能数清她长长的卷曲的睫毛,都能看清她细致的毛孔。 鬼使神差地,辛溯伸出一只手指,轻轻触碰了下阿苏伊的脸。“阿苏伊,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辛溯没再拖延,坚定地远离了阿苏伊,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佛珠,宝剑,请赐予我力量吧。辛溯在心中默念了这么句中二无比但又能给她些底气的话。 与此同时,佛珠和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都开启了自身的极限值。 “制造可能域,使用权限:x-001,使用阈值调至最高。” “x-002,释放全部力量。” 佛珠又一次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浅金色的光悉数流入银剑上的蓝色宝石之中,蓝色宝石发出的光则四散开来,以笼子的状态环绕在辛溯周身。这些力量逐渐融入了辛溯的体内。 保护层被佛珠撤掉了,海水一股脑地涌到了辛溯身边,可她并没有觉得呼吸困难,眼睛也还可以睁着。 一共有五处束缚,辛溯最先瞄准了困住阿苏伊脖子上的束缚。 水中挥剑是有阻力的,即便她被赋予了力量,恐怕也不能手起刀落。一刀就断了束缚。她需要先在水中挥剑旋转几周,等切开水流的大部分阻碍后,利用惯性,她可以使出双倍的力气。 这样想着,辛溯在海水中旋转起来。一圈,两圈,三圈,在她觉得转圈不再费力之后,她知道机会来了。 漩涡旋转着冲向阿苏伊的正上方,困着她脖子的束缚。 “哐”的一声,刀刃触碰到了什么,蛮劲的力气使那束缚发出震天而又沉闷的响声。束缚产生了细密的震动,那震动一直向两侧延伸,下侧延伸至阿苏伊的身体,上侧不知延伸至何处。 震动又经过阿苏伊的身体传往其余的四处束缚,刹那间,震动声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 辛溯拼尽全身力气砍出这一击,束缚只震动了没多久,就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非常细微的声音,却还是被辛溯捕捉到了。 倘若这束缚是看得见的铁链,她现在肯定能看见铁链上被击出了裂痕,随后裂痕纵横扩散,横向的裂痕终究绕过了束缚的一周,形成了一个闭环。 第一个束缚总算被砍断了。她看见不可视的束缚在水中产生的波纹逐渐消失,面前的海水归于了平静。 她砍得双臂发酸,不过还不能休息,还有四个束缚。 “准备好了吗,佛珠,达摩克利斯之剑?继续!” 上面的四位男士,眼睁睁地看着辛溯直线坠下,一时间都愣了神。 “发生了什么?”李然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问另一边的君洄。 君洄摇头,“不知道。你们知道吗?”他又问起布松和巴钦来。 还是巴钦最先反应过来,“这下面,是阿苏伊被囚禁的地方,辛溯应该是带着剑去救她了。” “你说什么?辛溯要去救阿苏伊?”布松表现得比另外两串数据都震惊。也对,他被找上门时,并没有被告知辛溯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阿苏伊的性命。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是要救阿苏伊。”巴钦闷声说。 布松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纵使现在的辛溯是一个复制品,可在布松的心里,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看见那些记忆,也会难过,也会痛苦,也会哭死。她也会感到开心,也会露出笑容。她也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在知道自己是复制品之前就决定要去救出阿苏伊。虽然他同阿苏伊更为亲近,也想阿苏伊活下去,不过如果阿苏伊生命的延续是以辛溯生命的终结为代价的话……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巴钦,你能抵达阿苏伊被囚禁的那里吗?”布松下定决心要将辛溯救出来。 “可以是可以,你要救她吗?” “没错。她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可是你什么都做不到。如果阿苏伊真的脱离了卡俄斯的束缚,又没有别人替代,卡俄斯是不可能自我终止程序的。到时候就真的没人能阻止它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辛溯去送死吗?”布松的情绪异常激动, 巴钦也好不到哪去,“你以为我想吗?我比你更不想看见她离去,可是……” 可是有能又什么办法呢?巴钦想发脾气,却没有力气。他有些恨,恨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uca,恨自己保护不了最重要的人。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巴钦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处又有了跳动,一下又一下,真实而又有力。 这是什么感觉? 五十四、拯救(二) 同上次一样,这种奇妙的感觉没多久就消失了,不过这一次巴钦可以肯定,自己的心脏真的跳动过。 另两个人看着他们争吵起来,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可以解释一下吗?”李然焦急地问。 相比较之下君洄就冷静得多了,“听你们的意思,还是有可以救辛溯的办法吗?” 布松看向这两人,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啊?有话就说,干嘛支支吾吾的。”李然不耐烦地催促。 布松与巴钦对视了一下,巴钦接着说了下去,“简单来讲,系统卡俄斯是统领盖亚和塔尔塔罗斯的核心系统,也是人类死亡后意识体的归宿。卡俄斯无法从外部销毁,本来内部自我销毁也是不可能的,但是阿苏伊就在卡俄斯体内,她可以通过自杀的方式终止进程。而辛溯要做的就是将阿苏伊替换出来。” 君洄很快就理解了,并且抢先说出了解决办法,“所以要想救出辛溯,必须有人代替她进去卡俄斯,然后再自杀?” “没错。”布松确认了他的说法。 “我去,我去换出辛溯。”李然想都不想就站了出来。他不后悔会说出这句话,首先,是辛溯创造出了他,在梦里面他还那样伤害了她。其次,如果通过自杀可以终止这个系统的进程,就能拯救大部分人的性命,这也是身为警察的他应该做的事。 “问题就出在这里。”布松说出了顾虑,“即便是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进入卡俄斯一段时间后都会失去意识,阿苏伊也是早就做了准备才有自我了解的机会。我虽然想去替换,不过恐怕一进去就会意识全无并且完全被卡俄斯吞噬,至于你们两个……” 他们两个本来也是一串数据,只是不知为何脱离了梦境,并藉由实体生活在现实世界中,不能保证他们进去之后仍可以短暂保留自我意识。 李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了,“我说,旁边这位也许不算人类,可我怎么着总该是吧?” 听到这话,君洄皱了皱眉,“你只不过是寄存在一个人类的身体里而已,与我并没有什么差别。” “怎么没有?我能感受到真正的心跳,我能感受到温度,你可以吗?”李然鄙夷的目光在君洄身上扫来扫去。 君洄二话不说就拉过李然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我也是有心跳的,在虚拟世界中。”是的,非常遗憾,在虚拟世界中君洄是感觉得到心跳,可是由于现实的束缚他并不能感受到心跳。 李然的手刚触碰到君洄的胸口就缩了回去,“咦,我可没有摸男人胸的癖好。” “既然你执意要去,我就把机会让给你。”君洄决定反其道而行,“等你死了,我就霸占你的身体,然后跟辛溯一起生活,保护她一辈子。” “你!”李然被气得哽住。但冷静下来一想,这又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偷偷交换身体,辛溯肯定发现不了,他借用的身体代表着他与辛溯一起生活,而且那副身体里的灵魂还不是那个深深伤害了她的男人。“随你便,放着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的身体不要,反而要一个只能活几十年的身体,这么赔钱的买卖你要是觉得划算我也不拦你。” 本来君洄是想激他一下,让他主动放弃牺牲自己的,却不料剧情没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现在已经不是闹小脾气的时候了,这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即便他们曾经做了十分短暂的情敌,此刻也不得不放下彼此间的芥蒂。 “你真的想好了吗?”君洄沉声问李然,“你在现实世界中应该还有很多留恋的人和事吧?我而我留恋的就只有辛溯而已。” 李然将头别到了另一边,“我没什么可留恋的。到时候我这副身体你随便用就行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对于他们这种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人,是不会轻易选择死亡的。如果他当初寄存的身体不是警察的话,同君洄一样变成机器人的话,会不会就不用卷入这种纷乱中了?不,他应该庆幸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这样还可以大大方方地帮上辛溯的忙。 “骗你的,我才不喜欢你的身体,我也不想做警察,很麻烦的。你要是真的想好了,我和辛溯到时候会为你选择一块好的墓地的。” “呵,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除非你可以活下去。” “人民警察是不会临阵退缩的。” “你保护的是人民,可我是机器人。” 直到现在,两个人都要争着牺牲自己。为什么?正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都知道活下去对彼此有多么重要。 李然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把柄”:“哦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与实体断开连接了吧?这样看来,还是我进去之后能保持意识清醒的时间比较长哦。”他摊了摊手。 这的确是取胜的关键,君洄没有了争辩的余地。 布松见两人终于不说话了,“决定了?” 李然点头,“嗯,我去救辛溯。” “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保持意识清醒并且可以自我了结,不然到时候可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布松活用了中国的一个成语。 “当然。”李然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布松给巴钦使了个眼色。 “好好好,这就送他过去。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个拉车的。”巴钦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吧,迟了可就救不出辛溯了。” 巴钦坐到了花马上,由于他屁股后面有条大尾巴,所有要运送的人都只能坐前面,不过他这个人只抱妹子,所以汉子的下场通常是—— 趴在马背上。 “你嫌累,我还嫌硌得慌呢。”李然一边走过去一边抱怨着。 即便阿苏伊就在他们正下方,可巴钦还是先要通过戒指回到空中花园,再通过空中花园传送到目的地。 五十五、拯救(三) 回到空中花园后,他们见到了火鸟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是为数不多可以进入空中花园的魔神。 “巴钦。”菲尼克斯化作人形降落到他们面前,“你和布松在一起?” “是的。”巴钦一边说着一边将趴在马背上的李然扔了下去,“菲尼克斯,看好他,别让他乱跑。我有点急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李然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喂,你干嘛把我扔下来!” 巴钦毫不犹豫地驾驶着花马升上高空,又急速俯冲,眨眼间就穿越了水面。 “什么情况啊,巴钦?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喂,等等我啊!”在巴钦行动的期间,李然一直在大喊,可巴钦理都不理。 巴钦就这么消失在二人的眼前。 李然看了眼身边唯一的“活人”——他刚刚还是只浑身冒火的大鸟,想必跟巴钦一样也是高级管理员吧。“你是谁?他朋友吗?” “嗯,算是吧。”男人悠闲地背着手看着巴钦消失的地方。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与他的内心世界刚好相反。“我是菲尼克斯,七十二魔神中排名第37位。” “他平时就这样我行我素、不管不顾么?” “他啊,是我们这里最随心所欲的一个了,这会儿,他多半是自己去了那里吧?想必他也发现了,所以想要去救她们。” “发现了什么?” 菲尼克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跳。不知为何,我们七十二位魔神,都有了心跳,就像你和另一个人那样。” “心跳?” “没错,非常真切的心跳。也许我们也要摆脱虚拟世界的束缚了。” 李然忽然想起意识最初诞生时的事了。那时他最先感觉到的,就是心跳。一下,两下,胸口处有异常的感觉,随后,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可以看见东西了,也感觉到自己有了躯干,躯干上有了四肢和脑袋,脑袋上有了眼睛鼻子和耳朵。有了这些,他又能听得见声音,闻得见味道了。 虚拟世界的声音,是嘈杂喧嚣而又寂静的,虚拟世界的气味,除了机械加热过后产生的独特气味,还有人类的气味。他闻得出人类的气味,不同于自己与过去的同类,不过他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这气味很奇妙,对么?”菲尼克斯的鼻子动了动,“感觉像是将慕斯蛋糕、蓝莓果酱、薄荷糖还有苏打水混合在一起还加热了十分钟。” 李然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敢问这位魔神,这些东西你都吃过吗?” 菲尼克斯微微一笑:“并没有。” 他就猜到了!这些东西都混在一起绝对是个灾难!即便这里的味道很奇怪,也绝对不是那种听起来就让人反胃的味道! 不过话说过来,有可能吗?一下子七十二个魔神都“活”了过来?李然对此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菲尼克斯的目光依旧在虚无的远方,“即便他再快,也不会比马加锡亚快的。” “你说的这个人也是魔神吗?” “是的,排位第35位。他不受任何人控制,只听令于阿苏伊。” 李然看着菲尼克斯淡然的目光,明白了一切,“你是说,他们两个人都要去救她们吗?可你们……” “是,我们刚刚被证明是生命,这一点的确不是很稳妥。但是我相信马加锡亚,我也相信巴钦,他们在做uac的时候就近乎拥有着独立的意识。” “可假如他们真的成功了,他们救下了辛溯和阿苏,他们成功地与卡俄斯融合又成功地控制卡俄斯自我毁灭,那你们呢?你们虽然脱离了虚拟世界的控制,可还没有找到宿体吧?”没有宿体,这些意识体的唯一下场也只能是与虚拟世界一同毁灭。 菲尼克斯自然是明了的,其余的七十位魔神也是明了的。 “只要阿苏伊能活下来就好,是她创造了我们,我们也必须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被留在原地的布松和君洄都沉默着,谁都不先说话。 既然李然去救辛溯了,那么他现在就无事可做了。君洄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古装装扮,百无聊赖地摆弄起衣袖来。 这身衣服他有多久没穿了?他记得,在梦境之中,百味最爱的就是他这一身白了。纯洁得不应染一丝一毫色彩的白,终是被嫉妒所玷污。 是的,他嫉妒榕,嫉妒他可以轻易地得到百味的付出,嫉妒他在百味离开的最后一秒都霸着她心中的位置。 他本以为脱离了梦境,脱离了故事的束缚,他可以永远地陪在辛溯的身边。可世事总是那么无常,连他这个创造出奇迹的人都不肯放过。 他现在已经回归虚拟世界,倘若封诺博士没能及时将他的意识体拉回机械身体的话,他怕是会同这个虚拟世界一起消失。目前来看,这个结局的几率还是蛮大的。 君洄这边担心着的,布松那边也担心着,只不过他的担心是确切的。 布松已经感觉到真实的心跳了,这一次心跳没有消失,而是一直跳动着,想必其余的几位魔神也都感觉到了吧。 这样的话,不只是他,其他的所有魔神都会消失,他们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短短的一段时光。在死亡之前,还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活着啊”这一点,实在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一旁的黑熊用头蹭了蹭布松的肩膀,布松手腕上的蛇也安静地趴着,偶尔吐一下舌头。 “怎么,你们也感觉到了?”布松拍了拍黑熊的脑袋。 这一句话让君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你在跟这两个动物说话?” “对啊。” “你们感觉到了什么?” “真实。我们都感觉到了你的感觉。”布松指了指胸口,“我们这里正在跳动。” 黑熊也用爪子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小蛇则是点点头。 君洄的瞳孔猛地一缩,“你们,有了心跳?那岂不是……” 几乎是一瞬间,君洄就意识到布松也跟他自己处于同样危险的状态。 “是的,你想的没错,即便我们形式上脱离了虚拟世界,可最终还是玩随虚拟世界一同毁灭。”布松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十六、拯救(四) 就在辛溯已经砍断阿苏伊脖子上的和脚上的一共三个束缚的时候,一个人突然闯了过来。 来者二话不说就握住了想要再次出击的辛溯的手腕,“辛溯。” 辛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待看清来者后,她松了口气。这个人她眼熟得很,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她就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马加锡亚?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这位黑发少年就是马加锡亚。阿苏伊给他的设定是目测十五岁的黑发小正太,刚刚过眉的齐刘海和刚刚及肩的齐齐的直发,一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时常隐忍着什么。这样的形象很难让人想象出他原本的形象:狼身狮鹫翼蛇尾。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辛溯将问题反问了回去。 “我自然是来救阿苏伊的。”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救她?”辛溯甩开了他的手,“只有我可以救她,你还是离开吧,别到时候再将你拉进去。” 虽然马加锡亚没有再拉扯她,却也没有离开,“我听马尔巴士他们说了,你要代替阿苏伊去终结卡俄斯的进程?”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干什么?好啦好啦,不要打扰我,我忙着呢。”辛溯摆了摆手,示意他靠边站。 “你知道的,阿苏伊她不希望你这样做。”马加锡亚依旧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你难道希望阿苏伊就这样死掉吗?” “不希望,所以我来了。” “你来?你怎么救她?” “虽然我没办法使用这把剑砍断束缚,但是我可以。”马加锡亚二话不说,就又一次捉住辛溯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感受到了吗?心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辛溯虽然在短时间内再次被他吓到了,但她还是平复好心情,并且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跳的律动。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辛溯摇了摇头。 马加锡亚耐心跟她解释:“在虚拟世界中,人与uac最根本的区别,就是人有心跳而uac没有心跳。本来是uac的我此刻却有了心跳,这就证明我现在的状态与洛漠和黎璆相同,我具有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可以与卡俄斯融合并且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与卡俄斯同归于尽的。” 这么一大段话,辛溯反应了好半天。她仔细地感受着掌心的律动,沉稳,踏实,真切,的确是在跳动。隔着衣服,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从皮肤传来的温度,奇怪,马加锡亚之前有体温吗?即便是不是纯正uac的阿苏伊,她触碰的时候也觉得皮肤冷得像冰块一样。 “这怎么可能……”辛溯还是不肯相信。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再不似之前那般无神,除了熟悉的隐忍,其中似乎还添了些坚定与期盼。 马加锡亚松开抓着辛溯手腕的手,“你应该明白的,这是最优选择,我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被复活了的uac而已,更何况,守护阿苏伊本就是我毕生的任务。” 没了支撑,辛溯的手自然而然垂了下去。马加锡亚的话让她低下了头,“你是复活了的uac,而我是为了救阿苏伊而特意设计出来的复制品,两者比较起来,谁代替阿苏伊比较合算呢?” 头发遮住了辛溯的表情,马加锡亚也没办法通过抑制了感情的声音猜出她的心情。 在刚刚见到第一眼的时候,马加锡亚就觉得辛溯哪里怪怪的。原来眼前这个并不是真的辛溯,而是一个复制品。“那真正的辛溯呢?” 辛溯伸手指了指阿苏伊的身体,“就在这里面,她的核心已经被阿苏伊吞噬。这已经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很明显,马加锡亚并不知道这件事,“她……死了?” “是的。”辛溯点头,“我这个复制品的核心,就是阿苏伊亲手创造出来的。所以呢,你就不要拦我了。” 她不想再回想这些令人难过的事实了。她向阿苏伊右手的方向飞去,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剑。 进入卡俄斯之中代替阿苏伊走向死亡的只能是她。 这样近乎决绝的信念,使得辛溯十分轻易地就砍断了这个束缚,轻易得辛溯都有些不敢相信。 佛珠解释说:“达摩克利斯之剑中的意识体越来越多了,它的力量也越来越打了。” 也就是说死的人越来越多?不行,她要加快速度了,纵使系统零有办法解救这些意识体,可人们终究还是经历了死亡,经历了本不该经历的绝望,他们甚至有可能带着心理创伤活一辈子。 不可以,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发生的。 辛溯不敢再耽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提着剑冲向最后的束缚。 就在刀刃触碰到束缚的一瞬间,另一个人闯入了这片领域。 “辛溯!马加锡亚!” 巴钦?他怎么会来这里?一个分神,辛溯没控制好力量,刀刃斜了几分,由于力量不均匀,她被束缚给弹开了。 马加锡亚已经预料到巴钦会来。 辛溯大概猜出来巴钦的目的与马加锡亚是相同的了。她一定要抢在他们之间进入卡俄斯。 “佛珠,控制住他们,做得到吗?” “那你……” “不用管我,无论如何控制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打乱我的计划。”辛溯几乎是咬着牙下的命令。没有了佛珠力量的加持,她应该更难以驾驭这把剑吧? “遵命。” 对于阿苏伊创造、封诺改造的除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外唯一最高级的辅助工具而言,想要控制这两个在塔尔塔罗斯启用后权限就被关闭了一大半的uac,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光圈倏地出现在马加锡亚和巴钦的周身,然后猛地缩紧,这两个人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困住了。 “这怎么回事?”巴钦无论如何都挣不来这个光圈。 马加锡亚看向不远处的辛溯,表情阴晴不定。 少了些佛珠力量的加持,达摩克利斯之剑中的强大力量开始反噬辛溯的身体。 最后一击了。辛溯咬咬牙,忍住浑身地疼痛,朝最后的目标冲了过去。 五十七、拯救(五) 就在斩断束缚的一刹那,有画面强硬地挤入了辛溯的脑海中。 她看到了辛溯最初的模样:一个人安静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惧怕,却没有表现出来。这是辛溯进入虚拟世界后最先见到的地方。 白色的石砖铺出了一条通往宫殿的唯一的道路,道路两侧就是无尽的深渊,是不是会有恶灵探出头渲染下气氛。 小辛溯孤身一人走在石路上,身体忍不住发抖,眼睛也慌张的四处瞧着,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止。 因为不知道身处何处,小辛溯只得一刻不停地前行,直至走到道路尽头的宫殿,直至再也看不见那些吓人的恶灵。 很快,惧怕就被惊讶所取代,因为眼前这座宫殿实在是太大了,即便她已经进入了宫殿最外围的大门,可距离宫殿入口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宫殿的门前搭建了高高的台阶,有一抹火红的颜色在台阶的顶端、宫殿的入口处格外显眼。 大门之后,巨大的白色广场两侧栽着五颜六色的花,为整体洁白无瑕的宫殿添上些许的热闹感。小辛溯不敢过多停留,匆匆地向宫殿入口走去。 辛溯则跟在小辛溯身后飘着,同时望着这壮观的景象。在去往入口的路上,洁白的广场正中央还建了座喷泉,水流自下喷了上去,穿越一个中间带着缺口的环状的悬浮着的石块后落入石块的凹槽中,集满了才一股脑地流下,形成了颇为壮观的小瀑布。 在视觉上,巨大的宫殿以喷泉为轴,建造得无比对称。高耸的台阶上面是由四根白色石柱支撑着的前廊,隐约可以看见前廊后的入口是一扇深棕色的大门。主建筑的两侧则是另外一种建筑风格,墙体被等分为无数块且逐级降低,每一块墙体都只安装了一扇窗户。这些墙体也较主建筑凸出些,大抵台阶最低端刚好衔接了两侧墙体凸出部分的最外端边缘。 如果光源在宫殿正后方,整整片台阶连带着主建筑的前廊都会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吧。只是现在的光源明显处在宫殿的正前方,洁白的台阶上没有一丝阴霾,因而那抹红也异常显眼。 那抹红似乎注意到了小辛溯,它忽地腾空,而后向小辛溯急速飞来。飞近了些,辛溯才看清那小红点原来是一只浑身冒火的大鸟。是叫菲尼克斯吗?辛溯回想起了那个名字。 火鸟飞到小辛溯面前落了下来,它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小女孩,“中国人吗?” 小辛溯点头。她怯怯地看着火鸟,“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火鸟忽而仰头高叫一声,似是在与谁汇报小女孩的来临。片刻后,它抖了抖羽翼,“我是菲尼克斯,你叫什么名字?” “辛溯。” “阿苏伊想要见你,辛溯小姐。”火鸟转了个身,半张着翅膀。 小辛溯试探着问了句,“你是让我爬到你的背上吗?” “当然,我背着你过去。” “你不会吃了我对吗?” 火鸟张嘴,发出了近似于笑声的怪叫,“当然,你可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我们要好好招待你。” 小辛溯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菲尼克斯双翅一震,卷起一股强劲的风,眨眼间就飞出了几米远。它载着小辛溯从喷泉上方飞过,又在宫殿正上方盘旋了一圈。辛溯得以跟着看到了宫殿后面的景象。 原来宫殿的后面就是巴钦的空中花园了。辛溯暗自感慨了一句,就加快速度跟着降了下去。 菲尼克斯降落到了台阶最顶端,在放下小辛溯后,它变成了人形,一个有着赤色短发和银灰色眼瞳的俊朗模样,身上穿的是镶着金边的深蓝色礼服,活像个十六世纪英国上流社会的好好先生。 奇怪,她怎么会对这些形容词如此熟悉?十六世纪?英国?辛溯在心底默念着这些词汇。好像在当下这个世界,也有英国,也有世纪划分,难道说,这里就是她原本生活着的世界吗? “辛溯小姐,请。”菲尼克斯半倾着身体伸出右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小辛溯鼓起勇气,向棕色的大门走去。 看起来无比沉重的大门自动打开了。在这扇巨大的门之后,小辛溯看见了一个长得像洋娃娃般美丽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穿着大红色的汉服,紧张地用法语问着身边一位看起来比菲尼克斯整整壮上一倍的男人:“怎么样?我这身衣服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啊。”健壮的男人露出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也用法语回答她的问题。 辛溯认了出来,这个人是布松。这时的布松还留着一头棕色的长卷发,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下巴上也没有青色的胡渣。深青色的披风歪歪扭扭地搭在肩膀上,披风之下是***着的胸膛和不好好系的交领汉服。原来辛溯和布松早在那个梦境之前就见过面啊。 在看到访客后,阿苏伊非常迅速地用汉语问候道:“你好,我叫阿苏伊,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听说你叫辛溯对吗?”说着,她还十分友好地向小辛溯伸出了右手。 作为半个uac,可以使用人类全部的语言是阿苏伊认为用自由换来的最好用的天赋了。 小辛溯也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辛溯,我应该是在睡觉,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我是在虚拟世界里吗?” “是的,这里是虚拟世界,而我是虚拟世界最高级的uac。你身边这位想必已经同你自我介绍过了吧?” “嗯。” “那就介绍一下这位吧,他的名字是布松,是我的哥哥。” 布松点头示意了一下。 由于块头有点大,小辛溯稍稍往后推了一步,“你好。”她小声问好。 阿苏伊十分自来熟地拉过了小辛溯的手,“你别看他长得这么大还有点凶,其实内心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哥哥呦。” 阿苏伊拉着辛溯往宫殿里面跑,“你是第一个来到我们宫殿的人,我们做好朋友吧!” 宫殿内部布置得也十分华丽,想要登上顶层,需要爬一个长长的旋转着的楼梯。辛溯在下面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晕。没想到主建筑本身也好高,她根本数不清圆圈状旋转的台阶弯了多少圈。 阿苏伊拉着小辛溯来到旋转楼梯的正中间,轻轻跺了跺脚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二人向上托举。 五十八、拯救(六) 小辛溯总是孤身一人,她的父母总是很忙,也正是因此,小小年纪的她总显得要比同龄人沉稳许多。 当然,对比起来,性格也比较孤僻。 在遇到阿苏伊之前,她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阿苏伊跟她也是同一类人吧,被困在这里之前,因为疾病不能过正常的生活,身边陪伴着她的只有父母——不过这样看来她比辛溯要好许多;被困在这里之后,身边虽然不乏欢声笑语,可都是些虚拟的人物。都是她创造出来的,看起来也都是一个样子。 在遇到辛溯之前,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都没有。 两个小孩子,在最孤独的时候遇到了彼此。意料之外,她们很合得来,意料之中,她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辛溯之于阿苏伊,是唯一的朋友,这个期限也许是永远;阿苏伊之于辛溯,是唯一的朋友,这个期限绝不是永远。 阿苏伊为辛溯介绍了自己的七十一位朋友。那一天,辛溯没能见到巴钦,因为巴钦正在自己的花园里睡大觉,而他的花园,除非他亲自带路,阿苏伊和辛溯都是进不去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辛溯也逐渐知道了阿苏伊的事。 “你想逃离这里吗?”辛溯问她。 “想啊。” “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阿苏伊苦笑了一下,“你的到来就是在帮助我了。” 辛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阿苏伊的。这些事情是在她参加“集梦”活动后发生的,辛溯猜测只有做梦的时候她才会来到这里。 陆陆续续两人在梦里见面也持续了大半年。然后,辛溯做了那个变成蘑菇的梦。半个月后,她又做了那个变成婴儿的梦。时隔三个月,她做了让她印象深刻的变成洛莲的梦境。在这一年之后,她又做了变成百味的梦境。 辛溯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被采集者,这五个完整的梦境作为研究的样本被记录并保留了下来。 阿苏伊之所以会说辛溯的到来就是在帮助她,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可以挣脱虚拟世界束缚的方法,与此同时,她那个现实世界中名义上的养父也发现了。也正是她的养父将辛溯的梦境保留了下来,并对其进行研究。 自从做完百味的梦之后,辛溯再就没做过比较完整的梦境了,那五个梦境就是最稀有的样本。 后来不知为何,洛漠和黎璆就都脱离了控制,这两串游离的数据幸而遇见了封诺,都得到了自己在现实世界宿体。 话说回辛溯,虽然没再做过这种完整的梦,可还是会时不时见到阿苏伊的。许多年过去了,阿苏伊还是当初那般小孩子的模样,只有辛溯在长大。不过说来惭愧,辛溯的身高实在是不争气,十几年了,长了不过十厘米而已。 在辛溯死亡之前,最后一次见到阿苏伊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前了。那一次阿苏伊好像想对她说些什么,可刚张了张口,她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没想到的是,再一次见到阿苏伊竟然是这般场景。她变成了“亡魂”,而阿苏伊也变成了“囚徒”。 在创造完复制品并将它送出卡俄斯之后,阿苏伊坐在漆黑一片之中,“辛溯,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蓝色的光团晃晃悠悠,“不能,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可没一会,它就又迷糊了,“你是谁啊?这里是哪啊?” 不仅是光团,就连阿苏伊身体上的光芒也越来越弱。阿苏伊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变得有气无力,“我觉得,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是谁?我又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蓝色光团不知疲惫地问着。 阿苏伊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回答着她,“我是阿苏伊,你是辛溯,这里是卡俄斯内部。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黑暗最终还是吞噬了她们。 “咔嚓。” 束缚断裂的声音唤回了辛溯的意识。 刚刚那些……是真正辛溯的记忆吗? 如果命运没有这么爱捉弄人,她们两个在现实生活中肯定也是好朋友吧? 现在,最后的束缚也已经解开,海水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她知道那就是卡俄斯的裂缝。 辛溯已几乎没有力气了,手中越来越重的剑对她来讲是一个束缚。 “佛珠,我可以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吗?”辛溯喘着气,疲惫地同佛珠说。 “什么事?” “拿着这把剑,我拿不动了。”话音刚落,辛溯就松了手。她的整条手臂又酸又痛,多一秒她都坚持不住了。 好在佛珠及时接住了剑。 “还有,在我救出阿苏伊之后,在卡俄斯封闭之后,可以解开那两个人的束缚了。你还要把剑送到零那里去。” “这已经是三件事了。”佛珠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体力透支、说话大喘气的人么?” “好好好,我答应你。记得下一世,找个能保护你的人。”佛珠罕见地正经起来,虽然他这个机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它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了,辛溯会因此丧命,然后穿越到下一个世界。非得找个人保护她不可,她自己可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你是唯一一个关心身为我自己的我的人。”辛溯笑着拍了拍佛珠。她将佛珠取了下来,最后嘱咐了一句,“可千万要完成任务啊。” “我还是很靠谱的好吧。” 该说的都说了,辛溯也没什么遗憾了,毕竟这个世界和她还没建立起太深的联系。她飘向漩涡附近,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她就被水流卷着走了。 “辛溯——” 远远地,辛溯听到了巴钦的嘶吼。 如果没猜错的话,等虚拟世界终结之后,这些虚拟角色也会随之消失吧?巴钦、布松、菲尼克斯还有其他的由阿苏伊创造出来的魔神,都会消失吧? 真是可惜,明明他们被创造得像是一个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这时的辛溯还不知道他们拥有了心跳,已经可以像李然和君洄一样在现实世界中生活了,不然,她会感到更加可惜的。 一个浪头拍了过来,原本已经适应了水下活动的辛溯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浪拍昏,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五十九、拯救(七) “x,你怎么在这里?” “x,醒醒,x!” “x,缝隙就要关闭了,你得出去。” 辛溯一早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不过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等反应过来后她的身体已经重新受她控制了。 x,原来是在叫她啊,就是身体好痛。辛溯挣扎着睁开眼,一张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这张脸辛溯当然认得,只不过…… “啊,x,你终于赢了。快点,你得离开这里。”阿苏伊半拉着将辛溯往一点点变小的裂缝那边拽。 “你是……阿苏伊?”辛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苏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原本的金发自发根处开始变白?为什么原本浅棕色的眼眸也覆上了一层阴霾?为什么她的皮肤上出现了不规则的黑色斑纹? “是啊。”阿苏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哦,你还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吧?说实话,在卡俄斯出现裂缝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变成这样了。” 也对,在出现裂缝之前,这里一直都是黑漆漆一片的。 辛溯用了些力气,假意随着阿苏伊往裂缝走去。 “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卡俄斯会突然出现裂缝?是封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吗?”阿苏伊一边拖着辛溯沉重的身体一边问。 “封诺?”辛溯下意识反问。博士果然是知情的么,不过眼下还是顺着说的好,“啊对,她找到了既可以救你又可以救大家的办法。” 很明显,阿苏伊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她。只是可惜辛溯了,如果我能早一点信任她,也许辛溯就不会出事了。x,答应我,代替辛溯活下去,好吗?” “好。”辛溯一口应了下来。 两人磕磕绊绊地走到裂缝跟前,辛溯假装被绊了一下,阿苏伊为了扶住她,身体向裂缝靠近了些,然后背对着裂缝抓着辛溯的手臂,“坚持一下,你马上就能出去了。” 辛溯露出一个得逞了的笑容,伸手轻轻一推,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阿苏伊就被她推出了裂缝之外。 “巴钦!马加锡亚!保护好她!”在裂缝关闭前的最后一秒,辛溯向外面大喊。 就像吞噬阿苏伊那样,此刻黑暗也吞噬了辛溯。 佛珠会松开那两个人的束缚,他们会保护好阿苏伊。紧接着佛珠就会把剑送给零,所有人都会得救。 她现在唯一需要想的,就是如何“自杀”,如果可以同时救下七十二位的话就更好了。 如果是封诺,这些问题肯定十分轻易就解决了。 辛溯感觉到有黏糊糊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手臂和脚腕,并且还在一点点向身上爬着。想必阿苏伊也经历过这些吧?被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缠绕,最后覆盖了全身。 随着不明物体与身体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大,辛溯逐渐感受到了奇妙的感觉。好像有小蚂蚁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痒痒的,却一点都不害怕。 好像还有人在说话,辛溯仔细听着,听了好久方才听清那人原来是在说“求求你放了我吧”。 当辛溯费力听清这第一句话后,其他的话语也蜂拥而至,除了求饶的,就基本上都是说着临死前的遗憾的,极少数的则是在商讨如何活下去。 她想,她应该是在慢慢同卡俄斯融合吧?之前阿苏伊控制着将死亡的意识体引向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根悬着剑的细线应该就是传输的通道。那细线断了,死亡的意识体就会直接传入卡俄斯,她根本撑不了太久就会彻底失去意识的。她必须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辛溯思索着严肃的问题时,她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蹦出了无数的信息。 [自杀是指个体在复杂心理活动作用下,蓄意或自愿采取各种手段结束自己性命的危险行为。自杀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 [19世纪末,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因其对自杀原因的解释和分类信受学者的重视。涂尔干认为,自杀并不是一种简单的个人行为,而是对正在解体的社会的反应。由于社会的动乱和衰退造成了社会、文化的不稳定状态,破坏了对个体非常重要的社会支持和交往。因而就削弱了生存的能力、信心和意志,导致自杀率明显增高。] [自杀原因的主要类型:失调型、宿命型、自我型、利他型、传染型、情绪性、理智性等] 辛溯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虚拟世界与网络密不可分,甚至可以说,没有网络就没有现如今的虚拟世界,她现在应该是无意间与网络进行了连接,并在无数的信息中搜索了“自杀”二字。 她饶有兴趣地分析起了自杀原因的类型,分析到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类型:利他型。 “牺牲小我而完成大我,比如,屈原投身汨罗江,以死唤起民众的觉醒。哇,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好像是个伟人哎。”辛溯感慨道。 她又继续搜索了下去,除了全世界各个国家各种人因为各种原因自杀的信息之外,她竟然还搜索到各种动物自杀的信息,比如海象自杀、鲸鱼自杀等等。 可无论她怎么搜索,都找不到任何关于系统自杀的信息。也是,倘若她自杀成功了,会成为网络里面的第一个案例吧。 辛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既然她可以和网络连接,是不是可以利用网络与已经回归现实世界的封诺联系,拜托她从外界断开自己身体与虚拟世界的连接? 事不迟疑,辛溯立刻行动起来。她慢慢摸索在网络中行动的要领。 首先,想要快速找到博士,需要确定博士身处哪个国家。这一点其实很好办,她只需要问问虚拟世界内的系统零即可。 辛溯很容易就联系上了零:“零,我是辛溯,我现在在卡俄斯体内,我需要你的帮助。” 零在自己的独立空间内接收到了辛溯的信息,“收到。具体情况我已经听佛珠说明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没想到佛珠这么快,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对时间的感觉变得迟钝了。“我需要知道封诺博士目前的所在地。” “博士目前在中国境内,网络区域编号:c-0656-x_α。” (注:现代网络区域编码方式为“国家-区号-安全等级_优先等级”) “了解。” 六十、辛溯入侵系统空 辛溯一边在网络之中寻找刚刚得来的区域信息,一边在庞大的虚拟世界的数据中搜索着什么。 她要印证那个猜测。 什么猜测? 那个“李然丢失的记忆正藏在卡俄斯体内”的猜测。 但是运行了十几年的虚拟世界,其中的数据量多得惊人,一时半会她是很难找到的。在找到那个记忆之前,辛溯成功地将搜索的区域缩小到了零给出的范围。 据零所说,空被分为了三部分,一部分附着在一个机器人身上,一部分变成道具跟随封诺进入了虚拟空间,剩下的主体部分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电脑之中。正是因为封诺身上的空与外界的空是一体的,两者之间有着细如蛛丝的联系,封诺才得以通过联系回到现实世界中。 既然是智能的系统,那么只要她找到那个区域之后,很轻易就能与空取得联系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现实世界。 由于及时抢救,封诺的身体并无大碍。其实即便不抢救,凭借着先天的身体优势,封诺也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抢救封诺的方式也比较特殊——一管特殊的针剂。这管针剂可以加速封诺细胞的新陈代谢的速度,同时它也会激发封诺体内的能力,所以必须将她牢牢固定住。 封诺被面部朝下捆在仪器之上,她背部的衣服有被撕裂的痕迹,不过露出的部分却依旧洁白,没有任何异样。她的手臂因为挣扎留下了深深的勒痕,手边床的表面也留有抓痕。 很快,封诺就苏醒过来了。 “absinthe。”此时的封诺还有些虚弱,“你给我注射药剂了?” 见封诺意识恢复了,absinthe急忙上前解开捆着博士的束缚,“是的,博士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封诺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揉了揉手臂上的勒痕。勒痕明明很深,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还有见了些血,不过没一会伤痕就变淡,并且有慢慢消失的迹象。 封诺在脑海中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她进入虚拟空间之后,在零的空间遇到辛溯、君洄和李然,然后塔尔塔罗斯启动,每个人的虚拟终端都蹦出来一个界面,辛溯手快点击后被传送到不知何处。突然又有声音出现在李然的脑海中,它一直重复着“3区51号”,他们三人就决定去一探究竟。半路上,李然不小心被路过的什么东西带走,不过没有性命之忧。走着走着,空间震荡又将君洄拉入未知的空间,生死未卜。她也被迫启动了空的第二形态,进入了脱离了量子信息通道,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在另一个空间,与一个变态boss打斗,命悬一线,最终被救了回来。 封诺捂脸,这一趟她好像什么用场都没派上。 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应该有absinthe、朱丽叶、布朗还有郑源。 郑源还在房间里?那刚刚的事他都看见了?封诺慌忙从仪器上跳了下来,“郑源还在吗?” absinthe自然知道博士在担心什么,“在的,不过博士请放心,刚刚朱丽叶和布朗分别捂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刚刚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好。”封诺松了口气。 absinthe继续汇报,“博士,井霖已将资料传回,我们已秘密将这份资料转送给了国家。爬虫现在已占领虚拟世界衔接处约73%的面积,没有被系统发现。目前一切正常。” 井霖设计的爬虫可以切断虚拟世界与网络的无数个连接点。一旦爬虫切断所有连接,虚拟世界彻底脱离网络,那么它就会变成一个超大型的单机游戏。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爬虫覆盖率达到90%就启动,余下的空间用来将内部的意识体运出。 卡俄斯吸收意识体是需要网络的支持的切断大部分连接,绝大部分的人就会得救,他们不会因为在游戏中死亡而死亡。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只能算是倒霉,他们的数据与网络的连接没能被切断。 其实他们很早就得到这次“神曲”计划的消息了,只不过出于一些原因,他们不能在一开始就阻止。在摸清底细之后,井霖制定了这一计划,并且事先设计了几百组数据,在塔尔塔罗斯启动前进入虚拟世界。这些数据的任务就是在爬虫启动之后将可以拯救的意识体送回他们的身体。 封诺其实非常不喜欢这个计划,因为她不愿看到有人被抛弃,起码不要在计划中就拟定出要放弃一部分人。 本来她进入虚拟世界就是要寻找一个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办法的。 封诺还记得,在将君洄安顿好后的第二年,她就见到了阿苏伊。 那时的阿苏伊已经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她说:“只有毁掉我,悲剧才不会发生。” 可阿苏伊却不告诉封诺应该如何毁掉她。因为虚拟世界卡俄斯系统的存在,任何的病毒程序都会被吞噬,并不能影响虚拟世界分毫;从外部以物理手段摧毁则是更不可能的了,因为虚拟世界没有实体,即便是切断与网络的连接,它也只不过是变成了独立的存在而已。——这也是这个版本的虚拟世界最终存活下来的重要原因。 阿苏伊一直说,只有一个人可以拯救她,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后来封诺才知道,阿苏伊说的人,就是辛溯。 辛溯又为什么会在塔尔塔罗斯启动之前意外死亡?在塔尔塔罗斯启动之前,运行的系统只有两个,一个是吞噬一切的卡俄斯,一个是创造一切的盖亚。能对此进行干扰的恐怕不是盖亚,而是卡俄斯。 恐怕,阿苏伊已经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意识了。 absinthe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博士,有异常。博士,有异常。” absinthe只说了这两句话后,眼睛里面的光亮就消失了,几秒钟后,她的眼睛又重新亮起,“博士,封诺博士,听得到我说话吗?喂喂?” 上面,朱丽叶大叫,“博士!系统被黑了!” 封诺无奈地挠了挠头,大声回道:“知道了。” 系统空设计得已经很完美了,能入侵这个系统的,能在这个时间段入侵这个系统的,恐怕只有那个病毒库一般存在的卡俄斯才能做到吧。 “听到了,所以,你应该不是卡俄斯吧?你是谁?” “啊,博士,终于联系上您了,我是辛溯。” 六十一、两人的对话(一) “辛溯?你说你在卡俄斯体内?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封诺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 “嗯,怎么说呢……首先呢,十分抱歉,我本来是想与空取得联系的,但是不知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这个样子。”辛溯用absinthe的身体说着话:“其次呢,被困于卡俄斯体内是我自愿的,我替换出了曾经被卡俄斯囚禁的阿苏伊。” 慢慢地,辛溯感觉得到自己可以使用absinthe的身体了。她透过absinthe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博士,这里是你的家吗?”辛溯好奇地问。 “是的。” 封诺试图通过辛溯的寥寥几字将事情的进展串联出来。那时阿苏伊同她说,她会制造一把剑来容纳死亡的意识体,只要事后解开那把剑的程序,那些意识体就可以回归本体了,所以封诺改造了零,使得它可以解开那把剑的程序。 如果像辛溯所说的那样,阿苏伊被困在卡俄斯体内,那么结束阿苏伊的生命也就相当于结束卡俄斯的进程,整个虚拟世界都会因此而崩塌。做这件事的应该是辛溯吧?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辛溯在卡俄斯体内?封诺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那个,你可以再稍微详细地解释一下么?”封诺想再问出点什么来。 辛溯的注意力完全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笨拙地控制着absinthe的身体,歪歪扭扭地向一处角落走去。那个角落里正摆放着一个高大的拟人机器人——通过这个身体,辛溯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分辨人类与拟人机器人了。 这个拟人机器人低着头,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过辛溯还是根据下颌的形状认出了他,“博士,这个就是君洄的身体么?” 封诺万万没想打辛溯能发现这个,“啊,是的。这么看来,你的记忆都找回了?”不然不可能轻易认出阴影之下脸都没露出来的人吧? 辛溯终于顺利走到了机器人身边。她用手撩开君洄的头发,看到了熟悉的脸庞。在她搜索到的信息中,她得知人类是可以利用自己原本的样貌进入虚拟世界的,样貌越还原,在虚拟世界中行动就越方便,能做到像封诺那样将身体以1:1的比例投入虚拟世界已经算是极限了。君洄本身就是一串数据,他在梦境之中就是黎璆的样子,所以也许此刻应该夸赞的是这具身体塑造的与黎璆的模样几乎分毫不差。 她用机械的手指触碰到君洄机械的脸颊,没有温度,连触感也不那么真实。“博士,这个机器人是你做的?” “是的。”虽然封诺对发生了什么十分好奇,不过她意识到眼前这位对眼下的视角的好奇心要比她强百倍,还是先让她好奇个够吧。 “博士你是已经切断君洄的连接了吧?” “是的。” “那博士有办法让他重新回归到这个身体里吗?你看我现在也在卡俄斯体内,想要终结卡俄斯的进程十分方便,如果他继续待在虚拟世界,会跟着一起消失吧?” “有办法啊,就是麻烦了点——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封诺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你要自我毁灭?” “对啊,这不是拯救大家的唯一办法吗?说到这个,我来见博士的目的就是这个,你可以切断我身体和虚拟世界的连接吧?我现在已经在和卡俄斯融合,等到完全融合之后,我会失去意识,彻底成为卡俄斯的一部分,到时候博士只需要切断我的连接就可以终结卡俄斯的进程了,整个虚拟世界也会因此中止。” 封诺大概明白了,阿苏伊说只要杀了她,一切就会结束,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被卡俄斯吞噬。也就是说,无法从外部毁灭的卡俄斯现在可以从内部进行毁灭了。而辛溯替换掉了阿苏伊,她选择代替阿苏伊死亡。 就在封诺意识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择代替阿苏伊走向死亡?” 辛溯还在用absinthe的身体对君洄的身体做着深度的研究,她甚至可以对这具机械身体进行分析。“你问为什么?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不是真正的辛溯哦,真正的辛溯已经死了,阿苏伊为了找到能够杀掉她的人,创作了我这个复制品,我的名字好像是叫x。阿苏伊的设想原本是让我代替真正的辛溯解决掉她然后活下去,所以才会指引我去寻找辛溯的记忆。知道真相的我自然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为我铺好的路,所以我用那把剑救出了阿苏伊。那把剑我也已经交给零了,很快那些死亡的意识体就会重获自由了。” 越是与卡俄斯融合,辛溯越发觉得自己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比如,她一不小心黑掉了系统空,占据着别的机器人的身体与封诺交谈,另一边,她也在虚拟世界内搜寻着李然丢失的记忆,再另一边,她甚至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李然身体的所在。 “你是说,你不是真正的辛溯?”封诺隐隐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阿苏伊曾非常明确地表示辛溯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真正的辛溯死亡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并没有启动,只可能是卡俄斯做的手脚,当时阿苏伊也已经被卡俄斯困住了吧?难道说,阿苏伊已经被同化了? 如果这是一个事实,那将是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封诺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这个复制品:“辛溯......” “叫我x吧,博士。”辛溯打断了她,“我发现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让我更加全面地看清事情发展的脉络。我还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博士,我希望您可以明确地回答我,您是人类吗?您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自从辛溯进入了卡俄斯的体内,封诺多多少少也猜到她会发现这个秘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你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人类,至于我的年龄嘛,大概是160多岁?” 六十二、两人的对话(二) “170岁,样貌却一点都没变,就算你告诉我你是人类我也是不信的。”辛溯叹了口气。 封诺摊手,“实话告诉你吧,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不过在人类世界体检是不会被发现异常的,不然我早就被抓去研究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博士。虚拟世界表面的那些小虫子是您放出来的吗?”在发现那些虫子之后,辛溯才明白最初为什么身体上会觉得痒痒的。 “你发现了爬虫程序?”封诺有些慌了,“你要清除它们吗?” “果然是博士您放出来的啊,这些小虫子是做什么用的?如果对毁灭我没有害处,我可以给它们打掩护,塔尔塔罗斯是绝对不会发现它们的。” “这些爬虫系统是为了切断虚拟世界和网络的连接的,只要切断连接,死亡游戏就不会生效。” “可是切断所有的连接的话,意识体也无法从虚拟世界中逃出吧?”辛溯充分利用了系统和网络对于数据处理的优势建立了一个模型,快速分析这种方法的利弊。很快,她就猜到封诺要采取怎样的计划了,“所以,你们的计划是放弃一部分人的性命去拯救绝大部分人的性命?” “是的。”封诺不得不承认。 “如果是这个样子,我可就有理由去毁灭掉这些小虫子了,毕竟毁掉我才是唯一的万全之策。” “不可以。虚拟世界不可以被毁灭。” “为什么不可以?”辛溯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直到现在,封诺才发现,在这场对话中,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恼火。“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如果博士您不给出我一个合理的理由的话,那些小虫子我很轻易就可以毁掉哦。” 封诺非常不喜欢没有筹码的谈判,“你如果毁掉爬虫程序,君洄可就再也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中的机会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辛溯愣了一下,“博士是要跟我谈条件吗?”absinthe的身体转了个方向,机械的脸庞此刻笼罩了一层阴郁,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冲上去一般。 “放弃吧,肉搏这方面,即便对手是机器人的话我也是不会输的,更何况,这个身体你还没有用习惯吧?”封诺扭了扭脖子和手腕,随时打算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而且x,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已经变了,虽然你是复制品,虽然我们只短暂地见过一面,不过我知道你原本不是这个样子。你和阿苏伊,都被卡俄斯所影响。知道为什么真正的辛溯会死吗?”封诺顿了顿。 “不知道。” 其实原本封诺也不知道,但是在见到辛溯的变化后,她逐渐明确了这一点。封诺继续说了下去:“阿苏伊也在卡俄斯之中迷失了自己。越是与卡俄斯融合,她越是在以卡俄斯的意识在存活,卡俄斯不想死,阿苏伊也不想死,只不过她没意识到这一点而已。所以,真正的辛溯才会提前玩上了死亡游戏。” “你是说是阿苏伊害死了辛溯?不可能!”辛溯不敢相信,“阿苏伊和辛溯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舍得伤害她最好的朋友呢?更何况她为了自我终结,甚至还......造出了我。” “她真的是为了自我终结才造出了你吗?”封诺步步紧逼,“那些记忆,是她选择给你的吧?你敢确定那是她们全部的真实的记忆?阿苏伊其实一直在引导你、利用你,她让你认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让你拥有同样的感受。其实她也在赌,赌你会不会选自代替她走向死亡,现在看来,她赌赢了。” 封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辛溯的心上,她说得那么肯定,肯定到辛溯开始怀疑起自己被创造的真正目的。理智上,她动摇了,但在内心中她依然相信着阿苏伊,她开始疯狂地为阿苏伊找着理由,“你在骗我,阿苏伊不可能那样对待辛溯的,你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让我阻止那些小虫子而已。那些记忆都是真实的,没有任何修改的迹象,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能保证你看到的是全部的记忆吗?”封诺继续逼问。 “我......目前为止,我没有发现遗漏的记忆。” “你自己也说是目前为止了,虚拟世界有多大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你能保证在找遍虚拟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不会发现遗漏的记忆吗?” 辛溯不说话了。 “x,既然那把剑已经送到零那里了,那么自那时起死亡的意识体就都会流向卡俄斯吧?你能看见他们生前的经历吗?人类,并不是那么美好的生物。”封诺说着,低下了头,“即便我想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可人性永远是最难以捉摸的。” 封诺活了那么久,见的事情也不少,她对人类这种生物,失望透顶的同时又抱有一丝丝的期望。欲望,扭曲了多少人的面目?人们为了金钱,为了权利,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对于有些人来说,别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所以新世界才会以旧世界为赌场,面向那些有钱又闲的人开设赌局。新世界里举办的拍卖会,拍卖的也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新世界那些站在权势顶端的人如此,旧世界的人也一定可怜吗?不一定。即便封诺没有亲眼所见,她也猜得到,为了活命,大家更是不择手段。人类自我残杀,互相猜忌,彼此算计。大家真的都死于那些死亡游戏中的灾难或者设置的带有bug的关卡吗?未必。 即便如此,封诺也不想放弃任何一部分人。多么天真的想法啊,自始至终,她都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然后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不过井霖曾说,正是她的这份天真,让她成为唯一可以拯救地球的人。 辛溯也沉默了,因为封诺说的没错。她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她其实可以清楚地看见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包括那些赌徒放肆的笑,也包括那些亡命之徒的彼此背叛。 “这样的人类,你还想拯救吗?”这句话,封诺既是在问辛溯,也是在问自己。 absinthe眼睛的光亮熄灭了,没过多久又重新亮起。再次张口时,是熟悉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博士,刚刚发生了什么?” 六十三、absinthe的心愿 “她逃走了么。”不知为何,封诺松了口气。也许她是害怕听到x否定的回答吧,那样的话兴许她的内心也会因此改变。 absinthe的身体是可以记录她自身的所作所为的,所以辛溯逃走之后,absinthe查询到了自己的身体都被用来做什么。“博士,十分抱歉,我差一点就被用来对付您了。”她非常诚挚地鞠躬道歉。 “没关系,你也是被控制了,而且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不用放在心上。”封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将君洄的身体放到仪器上吧,我去想办法把他的意识体拉回来。然后呢,我要上去看看郑源那小子都知道了些什么。也许他会意外地成为知道我秘密的外人。” “好的,博士。”absinthe立马行动了起来。 其实封诺还是不希望君洄的意识体消亡的,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案例,如果能研究出他因何脱离了梦境的束缚,也许她会造出真正意义上的拟人机器人,在思考方式和情感上都无限接近于人类的拟人机器人。 封诺脱下身上破掉的衣服,随手拿了张布单披在了身上。走在台阶上,她还在思考辛溯的事。刚刚没头没尾的对话好像让她忽视掉了最重要的一点:既然真正的辛溯早已死亡,意识体也被卡俄斯吞噬,那么辛溯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是不是也早已经死亡? 意识体死亡后,现实世界的人体的确会进入死亡状态,即没有呼吸、心跳停止,不过还有拯救的机会,他们早已安排足够的人手帮助这些人维持身体机能,只要身体没有腐坏,意识体就还有回来的机会。不过辛溯是最早死亡的人,按理来说,她的身体应该早就进入死亡状态,可当时明明是说辛溯的意识体没有归位,进入的是假态脑死亡状态。这一点是阿苏伊安排的吗?阿苏伊真的想要那个复制品代替真正的辛溯活下去吗? 由于思考,短短几级台阶,封诺走得十分缓慢。 也许她应该去看看辛溯的身体,事不宜迟,等解决完郑源的事就去吧。 郑源在二楼。他听到楼下有野兽嘶吼的声音,想要下去看看时,就被赶来朱丽叶和布朗拦住了。 “郑警官,你要是想活命,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二楼吧。”朱丽叶的表情有些吓人。 于是乎,郑源就被两个机器人绑在了椅子上,然后眼睛、耳朵和嘴巴就都被堵上了。 封诺穿好衣服来到二楼时就看见了疑似绑架的案发现场。“......我没想到absinthe说的捂住眼睛和耳朵是这么个捂法。” 郑源全程一动都不敢动,直到听到博士的声音后,他才觉得自己得救了,“唔唔唔唔唔唔。” “行了,给他松绑吧,我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封诺挥了挥手。 朱丽叶也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手,布朗就十分听话地过去解开绑着郑源的绳子了。 “不错啊朱丽叶,越来越有人的架子了。”封诺半揶揄道。 “我这是在培养布朗,当年博士不也是这么培养我的么?”朱丽叶小头一扭,行事作风越来越向人类靠近了。 “你同谁学的,怎么还记起仇来了?” “博士你不要总是说我了好吧,搞得像是我奶奶一样。” “奶奶?我有那么显老吗?” “倒是不显老,不过博士你也不年轻。” “朱丽叶!你信不信我能把你给拆了!” 蒙着眼睛的布还没有被解开,不过郑源听着这对话,不禁又一次怀疑起朱丽叶究竟是不是机器人来。如果是,瞒过了那么多人,还瞒了那么久,这个拟人机器人制作的算是十分成功了。 已经将君洄的身体与仪器重新连接好的absinthe也上了楼。她也同样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说不羡慕是假的,虽然封诺也在有意识地培养她,可她终究是不如朱丽叶的。她没有所谓的自主的意识,只能机械地执行封诺的命令,即便封诺让她去杀人,她也是不会反抗的。 当今的社会,智能脑的发展已经十分超前了,不过正因为具有工具性,几乎全世界的政府都对这种技术闭口不提,只是自己在暗中使用着。因为此项技术一旦普及,没有是非观的机器人一旦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必然会酿成大祸。目前绝大多数的人所养的都属于是玩赏型的拟人机器人,它们不具备攻击性,不具备执行复杂命令的能力,并且每一台机器都在受到监控。 按理来说,只要制造出“有是非观”的机器人,这项技术就会大范围应用起来。不过很可惜,人类并不希望有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东西存在。在中国,虽然封诺被允许研究拟人程序,但是政府并不会使之公布于世,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将会造成人们的恐慌。没有什么比恐慌更能终结一个社会的了。中国政府知道君洄和李然的事,暗中保护着这个秘密并默许了封诺的研究。 毕竟这样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研究,如果被他国捷足先登,在人工智能方面,中国就会处于被动地位。国家间的博弈大抵如此。 君洄和李然是重点保护对象,朱丽叶也是。朱丽叶在警校中以不同的样貌与身份生活了三年才终于通过了考验:她没有受人命令,自主生活,也没有伤害人类的倾向与记录。可以说,朱丽叶是中国第一个自主研发的可以在人群中正常生活的拟人机器人。 absinthe本来是封诺的第一个培养对象。虽然她诞生的时间远远早于朱丽叶,可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一点长进也没有,明明她也想以人类的姿态陪伴在封诺的身边,陪伴她度过漫长的岁月啊。 “博士,君洄的身体已经连接完毕。”absinthe模仿着封诺的声音汇报。 “absinthe啊,在场没有外人,就不需要模拟我的声音说话了,听起来怪怪的。”封诺有点不好意思。 封诺并没有想要伤害absinthe,可absinthe却因为自己做了多余的事使封诺感到困扰而自责。她又用回了没有语调的机械音,“是的,博士。” 六十四、郑源的选择 被三个机器人和一个人类围着,郑源有些如坐针毡。 封诺一直盯到郑源发毛了才开始发问:“郑源同志,请问你是想保持原来的生活轨迹,还是想迈出新的一步?” 郑源下意识坐得十分端正,并且用洪亮的嗓音回答:“报告,我想保持原来的生活轨迹!” “嘛,不用那么紧张,正常说话就好。”朱丽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只要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三个机器人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很明显的威逼,没有利诱。 此刻,在郑源眼中,这三个机器人俨然一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的模样。 “好了,你不要吓他了。”封诺无奈地用手支着脑袋。“所以说,郑警官,如果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辅佐我,你应该是拒绝的吧?” “不会拒绝。”此话一出,郑源就后悔了,他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理论上我是不会拒绝的,不过是有代价的吧?” 封诺又换了个话题,“你好奇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好奇,不过我不会问。” “聪明的回答。”absinthe插了一句。 “那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郑源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从来都不相信发誓。誓言有用的话,民政局也不会办理离婚手续了。” 这可就难住郑源了,看博士的意思,他知道的一切都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的信息,而他因为不小心得到了博士的“把柄”,似乎不得不效忠于博士,以方便博士对自己进行监控。 就在郑源犹豫之时,布朗又添了一把火,“你知道吗,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即便是我们这些机器人也都被设定了程序,一旦有任何信息有被泄露的任何可能,我们都会启动毁灭程序的。” 封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不要多说,“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郑源。实话要是说出来你可能会很生气,这么多年,我或多或少都在留意你的状况,你称之为监视也不为过,但也因此我是清楚你的为人的,我相信你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所以,考虑一下,要不要跨入我的世界。如果你的回答是愿意,我会很开心又多了个得力的助手的。” 只是助手吗?因为自小就得到了博士的资助与帮助,所以郑源是打心底里十分仰慕封诺的,他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努力,终有一天会站到跟博士同样的高度,然后竭尽所能地帮助她。可郑源太清楚自己的性格了,经历的战争让现在的他越来越趋于过安稳的生活,曾经的壮志也早已抛诸脑后。即便他从现在开始努力,也永远都追不上博士的脚步吧,只是做一个助手而已。 “博士,我这个人吧,活着就图个安逸。”郑源挠了挠头,“您的邀请,我不能接受。” 眼见郑源下定了决心,封诺也不好在挽留,“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可惜你的能力了,如果跟在我身边,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 别看封诺外表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比较老成的,而且根据推算,郑源今年都已经三十多了,博士怎么着也已经奔五十了吧。 “博士,”郑源低着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特别小心翼翼地问,“博士你能夸夸我么?” 封诺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郑源涨红了脸,“这是我小时候的愿望,我特别希望能得到博士的夸奖。” “你是小孩子吗?”朱丽叶毫不留情地嘲笑。 郑源的脸也因此涨得更红了。 封诺重重地敲了一下朱丽叶的脑袋,“笑什么笑,在我面前你们都是小孩子。”她转而对郑源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你已经很棒啦,你的努力我也都看到喽。不过也该考虑考虑后半辈子的事了吧?等你老了就知道,有个伴是多么重要了。最好再生个孩子,过寻常人过的生活,挺好的。” 封诺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是很像朱丽叶说的老奶奶,生孩子的事都操心起来了。她其实是羡慕这种生活的,找一个相爱的人过一辈子,多好。只可惜,她是个怪物,她爱的人也是个怪物。 “博士,这件事就不牢您费心了。”谈论到这件事的时候,郑源叹了口气,“阿雅她......已经改嫁了。”阿雅就是他的前妻,据说今年都怀孕了,两人十分恩爱,那个男人给了他给不了的陪伴。 “唉,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一点我真是深有体会啊。没关系,现在忘不掉就不要强求,你总会遇到让你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女人的,到时候一定要把握住啊。”封诺语重心长地教导着。“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完就可以离开了。记得要保守秘密哦。” “博士放心,您问吧。” “你们得到的消息是辛溯处于假态脑死亡状态吗?” “是的。” “那你知道辛溯家在哪里吗?我想过去看看。” “她在隔壁市的z区成德小区3单元603室。” 回答完问题后,郑源终于可以离开了。他来的时候是夜晚,现在已经正午了。这栋楼里也有此次灾难的受害者,有些房间甚至大门敞开了,屋内空无一人。他看见角落里的摄像头都停止了运行,想来应该是同昨晚一样被做了博士他们做了手脚。 下到一楼后,郑源打开了手机,在房间里被屏蔽的信号已经恢复了,他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浏览着网络上的新闻以获取当下最新的消息。 那些被断定死亡的人还有拯救的机会,只要他们前往医院保证身体可以在意识体回归后的第一时间正常运行,就还有生存的机会,因此,国内大大小小的医院几乎全部爆满。李然应该也被送到医院了吧?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等一下回总部问问,然后带点慰问品去看望一下吧,他父母去世得早,应该没什么人能照顾他。 郑源还不知道李然不是真正的李然,不过有些事,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六十五、短暂的休息 送走了郑源,封诺觉得自在多了。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郑源的心里是非常崇高的形象,所以要装得像那么一回事一点,然而在日常生活中,真正的封诺其实就是个小女孩的性子。 “好累啊。”封诺哀嚎,“我的懒癌犯了,现在就想睡个昏天暗地的。” “博士您可不能偷懒啊。”朱丽叶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拯救地球的女人要更坚强一点才好啊,总这么小孩子脾气可不行。” “话虽如此,可这么活着真的是有点累。”封诺委屈巴巴地说。 “偶尔也放松一下?”absinthe提议。 “不行不行。”封诺连连摆手,“我现在就处于那种非常想要休息但是知道不能休息所以不得不不休息的状态。”她说了一句非常别嘴的话。 布朗一时半会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偷偷地问朱丽叶:“博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总问我啊,自己按照汉语语法分析分析。”此时的朱丽叶就像是一个家长一样教导着布朗,“有些东西只有靠自己思考才会加深印象,以后也会更容易理解。思考,是人类最厉害的武器。” 布朗半懂不懂地点头,乖乖地按照朱丽叶的指示分析着。 封诺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地走向电脑前,“差点忘了君洄那家伙了,得把他揪出来。对了,朱丽叶,梁老狐狸怀疑你了吧?记得明里暗里把锅甩给heia。我已经跟你的领导请好假了,一会麻烦你和布朗去一趟辛溯那里,布朗的话,可以直接分析出辛溯的身体状况吧?记得实时传送回来。” 一听说自己被支使了,朱丽叶撅起了嘴,“这种跑腿的活从来都是派给我和布朗,我这个全国最先进机器人一点牌面都没有,好羡慕一直守家的absinthe,从来不用担心能源不足。” “你还知道你是机器人啊,哪那么多抱怨。”封诺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再抱怨我就给你尝试一下核能源,到时候炸飞了我可不管。” “好好好,我等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服务博士的。”朱丽叶摇头晃脑道,“走了,布朗,小心博士给你换个核能源。” 聒噪的机器人终于走了,封诺也能安下心来考虑之后的行动了。她已经在爬虫程序中附加了一项务必将君洄和李然的意识体带回的命令,那几百组进行救援行动的数据看到后会优先执行这个命令的。 爬虫程序覆盖率也已经达到84%了,马上他们的救援行动就要开始,不知道heia公司总部那边是什么情况了,也不知道井霖是否安全。 按照计划,井霖除了植入爬虫程序,还会尽可能将虚拟世界的结构体复制下来。heia的大董事会被美国警方逮捕,如果死亡人数缩减得越少,他受到的惩罚也就会越轻,而只有爬虫覆盖率达到90%、被放弃的人数占全部受害者3%,才能达到在救最多的人的同时使得大董事得到最重的处罚。 在此期间,虚拟世界将被迫下架并遭到绝大部分人的抵制,若是想继续发展虚拟游戏产业链,必然会经过各国政府的全方位管控,这几乎是全世界政府做的最心有灵犀的打算了。 由于虚拟世界是美国本土的所有物,即便是下架也是归美方所有,所以井霖才会冒险去拷贝虚拟世界的结构数据。如果辛溯自我了断而使虚拟世界崩坏,他们便得不到结构数据。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想要创造这么庞大的工程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等确定完辛溯身体的状态之后,才能制定确切的对策,封诺看了眼时间,她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absinthe,帮我泡杯热茶吧,我要先去看一会书。” “好的博士。” 封诺下了楼,将地面升了起来。君洄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下就好,由于使用了独立的备用电源,所以不用担心会遭遇恶意断电而导致君洄的意识体无法回归身体。她走到书桌旁,在乱糟糟一堆中十分准确地找到了想要看的书,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看了起来。 很快,absinthe就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博士,这次我泡的是南路银针,虽然不是您的最爱,不过茶气清香淡雅,疲惫之时还是不饮口苦的为好。” “都听你的。”封诺接过茶杯,例行闻了闻茶水表面蒸腾起的热气。 absinthe几乎可以算是照顾封诺起居的全能型管家了,她做饭也是一绝,不仅色香味俱全,吃起来不像别的机器人做的那样没有灵魂——机器人做事,总是会被人类批评“没有灵魂”。 封诺吹了吹,小口溜了下,有些烫口,不过咽下时的感觉十分舒服,暖流经过食道一点点流进胃里,为空空如也的胃带来了一些暖意。由于特殊体质的原因,封诺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可以存活半个月之久,她也不是总能感觉到饿,只有觉得身体缺少养分的时候才会吃一些。 “博士,还有什么吩咐么?”absinthe贴心地问。 “没什么了,你也休息一会吧。” “好。” absinthe是机器人,所以她是不需要休息的。没事做的时候,她就会收拾屋子,当然,博士的书桌是禁区,再怎么乱也是不能收拾的,所以她转战博士的卧室。 在此之前,博士已经两天没合眼了,郑源来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睡了两个小时。虽然博士在睡眠需求方面也有异于常人,但她还是希望博士能好好休息,毕竟博士的大脑经常处于高速运转中。 封诺的卧室也乱成了一团,她为了翻出舒适的睡衣好好睡一会而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absinthe又要从头收拾一遍了。 博士看书的时候十分专心,因此absinthe偷偷的使用了博士的声音小声哼起了歌。absinthe的歌曲库里有一堆老得掉渣的歌,都是封诺的心头好,什么《我只在乎你》啊,什么《千千阙歌》啊,都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考古歌曲了,要说absinthe最喜欢的歌曲,还是年轻一点的《我好想你》。 “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老去,随着你离去,快乐杳无音讯.....” 正当absinthe欢快地哼着歌时,门外突然传来玻璃杯落地摔碎的声音,歌声戛然而止。absinthe慌张地跑出去,只见玻璃杯碎了一地,封诺正躺在地面上,身下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皮肤。 “博士!” 六十六、失忆的秘密 没一会,封诺就醒来了,absinthe已经处理好她身上的伤口。 “博士您怎么样了?身体不舒服吗?”absinthe紧张地问。 封诺的表情十分沉重,她摸了摸心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显缓慢了许多。“可能,又要到达极限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封诺虽然可以活很久,不过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由于不明原因失去记忆,关于身边的人的全部记忆,不过脑内的知识并不会消失。间隔时间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规律的逐渐递增,第一次失忆的时候她刚刚30岁,第二次失忆的时候中间隔了42年,第三次隔了46年。这一次失忆,会是第五十年么? “我好想,见到井霖啊。”封诺低声自言自语。 absinthe自然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要联系井先生吗?” “不了。”封诺摇摇头,“他现在无法脱身,还是不要麻烦他了。” “可是如果井先生回来的话发现你失忆了并且没有告诉他,他一定会自责的吧。” “还有24小时,希望明天这个时间之前这件事能彻底解决,我也好能见他最后一面。”封诺苦笑了一下,“在此之前,先不要声张。我昏迷了多久?朱丽叶那边有消息吗?” “博士您昏睡了一个小时了。朱丽叶找到辛溯的身体了,她仍然在家中。她的确是假态脑死亡状态,心脏并没有停止跳动,她的母亲虽然想送她去医院,不过医院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接纳没有进入死亡状态的患者了。朱丽叶他们也在赶回来,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absinthe的话刚说完不到一分钟,朱丽叶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博士,博士您还好吗?” 封诺暗自叹了口气,聒噪的机器人又回来了,好不容易可以清静的时间还被她睡过去了。 “我很好,不用担心。”封诺抻了抻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话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往我这里跑?三天的假期你就不能好好教教布朗?” “博士您说什么呢?您生病了我们怎么安心休假啊。”朱丽叶冲到封诺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博士您脸色好差,是太累了吗?这件事结束之后,博士也休个假吧,跟井先生出去旅旅游。” 布朗拎着大包小裹紧随其后进了博士的卧室。这些东西都是路上朱丽叶给博士买回来的好吃的。 “旅什么游啊,也不嫌累得慌。而且,这件事结束后,也许就是另一个我在这幅身体里生活了。” 朱丽叶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是......期限要到了吗?” 他们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并不长,因而并没有经历过封诺失忆,但是却知道这个秘密。 在第一次失忆之后,封诺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每天都能写上满满一页纸,她的日记也写了几十本了。在创造出absinthe后,她就不怎么写琐碎的事了,因为absinthe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记录她的生活。 “是的。”封诺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们,“你们即将陪伴我度过第四次失忆的时光。” “井先生知道吗?”布朗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即便是布朗,也是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井霖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人类,据说封诺在16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样子,这一百多年他的样貌也几乎没有变化。正因如此,封诺诺将他当作了同类人,信任他,依靠他,同时也......爱他。 “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们不要告诉他。”封诺急忙嘱咐,“听到没?谁都不许多嘴。” 朱丽叶咬咬牙,“博士,你可以命令他们,但你无法命令我。是你让我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是你教会我如何作为人类生存,所以,你已经无法命令我了。”她站起身,“博士,即使会被您拆卸,这次我也绝对会违背您的命令的。” 朱丽叶向二楼跑去。由于井霖在执行特殊的任务,在万不得已必须联系的时候,只有通过空白可以联系上他。 “absinthe,拦住她!” absinthe会无条件执行封诺的命令的,本来是这样的,只不过这次,她没有行动。“博士,我赞同朱丽叶的做法,所以我不会拦她。博士,我违背了您的命令,但是请您在失忆后看完我储存的所有影像后再对我进行销毁处理。哪怕是一次,我也想做一个拥有自己意志的机器人。” 眼看命令absinthe不成,封诺又慌忙命令起布朗来:“布朗,快去阻止她!井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立刻收网,会有更多人因此被放弃的!” 布朗低着头一声不吭。 每一次失忆的先兆都是心脏剧痛,然后浑身无力到甚至无法正常走路,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封诺早就自己去阻拦了。 “那么多人命!你们都不管吗?”封诺绝望地大喊。她不希望背负着更多的罪恶活下去了,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只是因为自己特殊,只是因为她相信井霖,所以她才一直抱着中二无比的拯救地球的使命活着。她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相信井霖所说的呢?即便她可以做出拯救地球的壮举,她的罪恶也是无法被洗刷的。 失忆也许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几日的昏迷之后,她醒来,被告知自己的中二使命,然后不得不直面她什么都不记得的过去的事。她也曾狡辩过过去的一切都是过去的自己做的,与现在的自己无关,但最终,她还是要接受现实,即便失去记忆,她依旧是她自己。 absinthe不知道封诺过去的事,不过她十分清楚封诺现在的事,“博士,对于我们来说,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人命都无关紧要。而且,有些牺牲是必要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这牺牲的多少?博士,您无法拯救所有的人。” 在机器人眼中,只要存在牺牲,只要还在合理的范围内,就可以被接受。 无法拯救所有的人,这一点封诺很早就明白了,可她还是想尽可能多救一些,因为,他们本来没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无论在外人眼中,封诺多么的强大,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弱小。 她制造出了无法控制的因素,从而导致了悲剧的扩大。 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六十七、结束 如预期那般,井霖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启动了爬虫程序。虚拟世界的结构数据还没有完全拷贝完,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即便是坐最近的航班飞回去也要10个小时,没有再耽搁的余地了。 救回那么多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在heia公司大董事rankin被抓捕后,虚拟世界还没有正式关闭。 李然和君洄也被救回。 医院中,李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郑源,当然,也是唯一一个人。 郑源正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削着苹果。他削苹果的技术很好,一整只削下来皮都不会断的那种。他也酷爱吃苹果,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放着三个苹果核了。 由于意识体刚刚回归,李然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还记得他最初得到这幅身体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他想告诉郑源自己醒了,可是发不出声音,全身也只有手指能动一下,全神贯注削苹果的郑源并没有看见。 回想起虚拟世界中的种种,李然只觉得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在被救出的最后关头,辛溯取回了他的全部记忆,他也记起了梦境中的一切。他终于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自己了,一个由辛溯创造出来的完美产物。 是现实,还是虚妄?这一切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的世界消失了,辛溯也消失了。他终将以李然的身份活下去,在另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活下去。 有点难过。李然闭上了双眼,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划过,好在郑源依旧在专心地削苹果,看不见他这幅有些狼狈的样子。 直到连成圈的苹果皮脱离苹果落在了地面上,郑源才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他。抬头,“你醒了?” “是啊,我醒了。”李然的嗓音有些沙哑。 “渴了吧?我去给你拿水。”郑源将苹果放在桌子上后就去倒水。 床被抬起了些,郑源给李然喂了些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李然小幅度地摇摇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程序来救我?” 郑源将水杯放回桌子上,又捡起了地上的苹果皮,“情况比较复杂,我也说不清,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会被救回来,美国那边也有消息,rankin已经被逮捕了。” “那辛溯......” “啊,那个小女孩?也会被救出来吧。你就别瞎操心了。你意外被卷入这场危机,梁部长可是自责得很,但是他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就让我来看着你。” “所有人,都会得救吗?” “应该吧。反正这次水挺深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喏,正好刚削了个苹果,你吃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苹果。” “我就是客气一下而已,你不吃我吃。” 面对郑源,李然的脸上添了些笑容。他之前不总笑的,只是觉得既然真的要用这副身体好好活下去,那就要好好利用君洄所没有的优势。 只不过这笑容中掺杂了多少苦涩,只有李然自己清楚。无论是真正的辛溯,还是复制品x,都无法在回到辛溯的身体中了。 犹豫了一下,李然还是说了出来,“郑源,我们去看看辛溯吧。” “可以啊,等你身体好些了就去看呗。”郑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封诺家的地下室,君洄也醒了过来。 他摘下身上的仪器后笨拙地打开了头顶的出口。外面黑漆漆一片,窗外的天空也没有一丝光亮,厚重的云彩挡住了本就不多的星星和孤独的月亮。 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34分。 “君洄,你还好吗?”问话的是absinthe。 君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在适应中。博士在哪里?” absinthe指了指卧室,“博士一直等着你呢,快去吧。”她转身去关闭控制地面开合的开关。 进入卧室后,朱丽叶和布朗都在,封诺正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照顾着封诺的朱丽叶识趣地让出了位置。 “博士,你叫我?”君洄跪在封诺床边。 听到声音后,封诺睁开了双眼,“君洄么?我还担心你没办法平安回来呢。”她的声音也十分虚弱。 君洄皱了皱眉,“博士你这是怎么了?”他并不知道封诺定期失忆的秘密。 封诺微微摇了摇头,反而问起他来:“x怎么样了?” “她......”君洄停顿了好久,才使出浑身的力气回答,“她找到了自我终结的办法,死了。” “救出了多少人?” “大约5000万人。” 被切断与网络的大部分连接后再自我终结,估计整个虚拟世界都会彻底崩塌,对于美方来说利用价值几乎等于零了,如果井霖带回来的结构数据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的话,在虚拟世界领域中方的技术就有了超过美方的余地。看清这一点后,封诺本应该是高兴的。 “你是最后出来的吗?”封诺问他。 “是的,几乎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零呢?她逃出来了吗?” “没有,如果不是零,我很有可能就逃不出了。” “是吗......x有让你传达些什么话吗?” “有。她说,即便如此,她依旧会选择拯救。” 她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封诺在心底默默感慨,那么自己似乎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要替辛溯照顾她的父母,然后,我就回来,博士你怎么研究我都可以,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封诺看着君洄难过的表情,心里也堵得慌。“你现在一定很想哭吧?抱歉,没能给你设计出最好的身体。机械终究是机械啊,你想像李然一样拥有一副人类的躯体吗?” 君洄摇了摇头,“只有继续使用这幅身体,我才永远不会忘记她。即便没有办法流泪。她的父母终有死去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不想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我不想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都消失。” 封诺抬手,费力地伸到君洄的脸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知道吗?x她见到你这幅身体之后,就是这样做的,她一定很想触碰真正的你吧。你觉得,x是辛溯吗?” 君洄可以感觉到封诺手掌的温度,不是温热的,而是冷冰冰的,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温度。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规规矩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辛溯就是x,x就是辛溯。” “那你觉得,如果一个人再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就会被彻底否定吗?” “会的吧。” 六十八、陪伴 北京时间3点20分。井霖破门而入时,屋内黑漆漆一片,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他将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甩,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冲向卧室的方向。 随后进来的机器人提着井霖的行李走了进来,他不紧不慢地关上门,又将行李和背包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鞋架后面,就自觉地去二楼进行充电了。在二楼,他看见了三个进入充电状态的机器人,算了算电压,他乖乖地走到了角落进入了休眠状态。 此时天空中的云已经悉数散尽,月光映得封诺的脸愈加地惨白。 井霖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 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封诺就被吵醒了。她的手从被窝里拿出,凭借着感觉准确地捉住了伸在她鼻下的手,“你回来了?” “嗯,我赶回来了。”井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冰。 “不用这么着急,我有24个小时的时间等着你。”封诺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她现在已经丧失了视力,睁眼也是徒劳。 自前兆出现到彻底失忆的这24个小时内,封诺除了没有力气,还会逐渐丧失五感。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失去了视觉、味觉和嗅觉。她即将失去听觉和触觉。 井霖摸了摸她的脉搏,跳动好慢。他想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窝里面,却被封诺拦住了,“趁我现在还有触觉,我想感觉到你的存在。” “好。”井霖听话地没再松手。 “井霖,我想让你抱着我。”封诺继续任性地提着要求。 “好。”井霖遂了她的心愿,半扶着封诺的身子往床里面窜了窜,然后拖下鞋子躺在了她身边,紧紧地抱着她。 “井霖,你说明天的阳光会是怎样的呢?”封诺躺在井霖怀中小声地问。 井霖轻轻拍着封诺的肩膀同她说些有的没的,“明天啊,我看天气预报,报的是晴天,阳光应该会很明媚吧。” “井霖,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再换一个身份生活了?” “嗯,等这件事彻底结束,我们就换个名字吧。你想在哪里生活,还在中国吗?” 封诺点头,“君洄和李然都在这里,我想将研究继续下去。” “那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名字啊,我想想......姓欧,叫欧璐?欧阳的‘欧’字,美玉的那个‘璐’字。” “我记得这个字还有一个字谜,谜面是王者之道。” “这个谜面好老土,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才用的这个字的。我先确定了音,然后在这个字和露水的‘露’字之间选择了一下,感觉露水的‘露’像很久之前小说里面用的字,就被我给叉掉了。” “那身份呢?” “身份啊,我想变成一名普通的学生,我想过一阵子普通人的生活。” 井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也就仗着你长得年轻。你要上学的话,记得考试的时候放点水,别太明显。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就当你哥哥吧。父母双亡的可怜兄妹俩,我工作供你上学,这个设定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不能当我亲哥,你要当我表哥,还得是远到八竿子打不到的远房表哥。表妹喜欢表哥比亲妹喜欢亲哥比较能让人接受吧?更何况你我长的又不像。” “好好好,都听你的,就远房表兄妹。” 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题两个人就没停下来过,他们都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说着说着,封诺的触觉突然消失了,她突然感受不到井霖的存在了。“井霖,井霖你还在吗?”她慌张地问。 “在的,我一直都在。”井霖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我还在你身边,我还在抱着你,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只剩下听觉了,封诺只能用声音来确认井霖有没有离开。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宁可先失去听觉,哪怕听不到他的话,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吗?”封诺小心翼翼地问,仿佛下一秒的回答是否定的她就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一般。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封诺看不见井霖的表情,所以她并不知道井霖在说这话时表情是有多么的沉重。 “我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只有你记得我的存在,我才真真正正的存在着。同样,即便未来我会无数次丢失记忆,我也会拼尽一切记得你,记得你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岁月漫长,他们经历过无数人的生死,不记得他们的人不会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的人也总有一天先他们入土,他们只有彼此记得彼此,才是最完整的。 封诺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井霖,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说只有我才能拯救地球。我以前从未问过你,我相信你,只是想知道原因。” “我给你讲讲我们最初的故事吧。” 最初的最初,井霖是携带陨石入侵的外星人,彼时封诺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地球来到了末日的那一天,作为地球主宰的人类奋起反抗,封诺就是反抗军队的一员。后来他们相识,并且俗套地相爱了。但毕竟是针锋相对的两个种族,两人除了相爱,还要相杀。最终的结局,封诺死了。 “你这编故事跟谁学的?编的一点水准都没有。”封诺就算是没力气了也要吐槽一番,“我死了后又穿越回过去重新活了一遍?重生小说都不敢这么编。” “编的很差劲吗?”井霖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置信,“我还没编完呢。” “那你继续编,我听着。” “你当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可是事实有些出乎意料。我也不知道你是哪路神仙,然后就带着我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你变成了婴儿,而我的样貌却没有改变,并且一直没有改变。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可以啊,故事线都接上了。你是不是还要说,那个外星人入侵的事在未来依旧会发生,地球依旧会迎来末日?” “你猜到了?”井霖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能让别人猜到故事结局的作者不是好作者,看来我的水准还是不够高啊。” “所以呢,所以这跟‘我是唯一可以拯救地球的人’有什么关系呢?”封诺十分认真地问。 “当然有关系啊。当然有关系。”井霖只是重复了两遍,具体的原因并没有说。 封诺好像听出来了什么,“是不是每一次失忆前你都会给我讲这个故事?” “是啊。我再给你讲个别的故事吧......”井霖强行跳过了这段对话,讲起了新的故事。 封诺也不插嘴过多询问,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困意就袭来。她不想睡,可她无法抵抗。 井霖一直在她的耳边说着话,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她自己还在她身边。 封诺的听觉也终于丧失了,不过已经进入梦乡的她并不能意识到这件事。 很快,太阳就升了起来,被高楼挡住的光辉悄悄溜进房间内,洒在两人紧拥着的背影上。 六十九、新的一天 太阳越升越高,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 二楼最先充电完毕的absinthe主动让出了充电位,让井霖的机器人充上了电,自己则照常下楼打扫卫生。 博士卧室的门紧闭着,absinthe识趣地没去打扰,默默地擦着井霖因为匆忙没有换鞋而在地面上留下的脏脚印。 很快,朱丽叶也醒了过来。她看了眼布朗的充电情况,97%,于是主动唤醒了他。 布朗缓缓醒来,“朱丽叶。井先生已经回来了吗?” “是的。”朱丽叶指了指一旁充电的男性拟人机器人,“我们该走了。” 二人跟absinthe打了个招呼,就悄悄离开了。 卧室里面,井霖依旧保持着抱着封诺的姿势。 一刻不停地说话让他的嗓音沙哑,不过他没有停下,仍旧用着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 “你之前问为什么只有你才可以拯救地球是吗?因为啊,只有你能亲手杀了我。我只有被你所杀才会心甘情愿,未来的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很抱歉欺骗了你,我没办法永远陪在你身边。” 24小时的时限刚到,封诺的心脏就彻底停止了跳动。这种状态会持续6-8小时,然后心跳慢慢恢复,再次醒来时,她就是失忆的欧璐了。 井霖轻轻地起身,将封诺平稳地放回床上。他看见床头柜上面有一本打开的日记本,封诺在失去写字的力气之前写了些日记吗?他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下去。 “2148年11月27日,下午三点。我昏睡了一个小时,所以前兆出现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是一个全新的我了。我不知道井霖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我会一直等他。君洄说,要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忘,那么这个人就彻底消失了。所以,我不能忘记他,一定不能忘记他,我要这样一直进行自我暗示,希望明天醒来时发现奏效了。 “然后依旧是例行要劝解那个未来的自己,在翻看过去的日记的时候,情绪一定要稳定一点,无论曾经的我做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能做的只能是用未来的时光一点点去赎罪。 “关于x。我总觉得我们有些相似,都是孤独的人,都有着无法躲避的命运——她要拯救阿苏伊和虚拟世界中的人,而我要拯救地球。她也迷失了自我,我也曾如此。只是相比较之下,还是她更像个救世主吧,她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拯救,而我却犹豫了。是因为经历过背叛吗?是因为经历过绝望吗?这些又真的是我可以犹豫的理由吗?我不知道。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突然想起这句诗来了,以前总觉得这句诗读起来特别的有感觉,舌尖在上颌和齿间不断跳跃着。人临死前也总是像我这般会胡思乱想吗?” 没有正式的结束语,这篇日记就这么草草结束。也是,封诺的日记向来都是没头没尾的,如果没有这特殊的命运,她一定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子了吧?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为了改变未来的悲剧,为了洗刷自身的罪恶,为了......能再与她多在一起一段时光,以恋人的身份? 那个她,他亲手杀了的她,到最后都恨着他。如果他们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么他愿意选择死亡。 井霖将日记本合上,放回了桌子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井先生。”absinthe礼貌地问好,“博士她......” “封诺她进入休眠状态了。你照顾好她,我去处理一下剩下的事。” “好的。”absinthe微微行礼后就去了封诺的卧室。 absinthe被设计出来还有另一个用处:在封诺休眠时成为她的防护罩。她的身体可以拆分,然后包裹在封诺的身体上,类似机械盔甲那种。在此期间,她可以检测封诺身体的各项身体指标,可以准确得知封诺苏醒的时机。封诺的安全也将得到最大化的保障,在察觉到有危险接近时absinthe可以控制着封诺的身体行动。 井霖通过语音唤醒了自己的机器人:“r,我们走吧。” 二楼的r听到命令后,结束了充电模式。他走到井霖的身边,拿起摆放好的行李,“先生,我们去哪里?” “先回家。” 君洄来到辛溯家是,已经是零点13分了,他能听见屋内的哭泣声。 “咚咚。” 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几秒后,门开了。开门的人是辛溯的妈妈。 她原以为回来的会是孩子她爸。 辛溯进入假态脑死亡的时候,只有君洄在家,辛妈妈因为工作上的事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 警方再三保证过会救出辛溯的,并且叮嘱过一定不要摘下辛溯脑袋上的连接仪器。后期的死亡游戏事件让辛妈妈担心不已,送去医院却被告知没有进入死亡状态不能住院,无奈只得又带着女儿回到家中。可谁知就在大家都从死亡状态中脱离时,辛溯却停止了心跳。辛妈妈没能及时发现异常,在叫120的时候辛溯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尸僵状态了。 医生说,已经没救了。 辛妈妈不让任何人碰辛溯,在场的医生因为还有其他人需要他们,也都离开了。她在等辛爸爸回来。 在得知女儿进入假态脑死亡状态时,远在国外的辛爸爸就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往回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越是着急的时候,就越是会出现意外。由于天气原因飞机延误,航班取消,辛爸爸只得走海路回家。这样一折腾,就要好久才能到家。 辛妈妈在看到君洄时,脸上的错愕难以掩饰。她哭到肿胀的眼直直地盯着君洄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她颓废地松开推着门的手,让出了一条路。 君洄进了屋,转身关上门。在换好拖鞋之后,他伸出手,想扶着辛妈妈,却被辛妈妈躲开了。 辛妈妈拒绝了君洄的帮助,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女儿的床边。 君洄紧随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默默地站在她们母女俩身后。 辛妈妈就那么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女儿紧闭的双眼。哭到抽搐的阶段早就过去了,她现在的心已经麻木了,只有眼中的泪水还在不受控制、不受感知地流着。 七十、辛溯的家 辛爸爸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在此之前,屋子里除了抽泣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 辛爸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辛溯的床前。路上这十几个小时,他根本没心思休息,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黑,面色发青,胡茬也长了出来,白衬衫上的褶皱和皮鞋上的污泥也已经顾不来了。匆忙地走在大街上,别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做生意失败了而有些疯癫的体面人。 他看见床上的人,拿在手中的衣服因为失了力气而掉在了地上。 “她爸,你终于回来了。”在看见辛爸爸回来的那一瞬间,辛妈妈又一次崩溃了。“你快看看溯溯,她没有死,对吗?” 辛爸爸抱住了十分痛苦的辛妈妈,眼圈也红了,不过他忍住了哭泣的冲动。“溯溯她......”他看了一眼辛溯,艰难地说出了不得不说的话,“我们联系殡仪馆吧。” “不,谁都不能碰我的女儿!医生也说她死了,你也这么认为吗?她只是跟之前那些人一样!她只是还没有被救出来!”辛妈妈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年轻啊......” 辛爸爸看君洄的眼神中掺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不过,他还是偷偷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示意他去联系殡仪馆来接人。 殡仪馆的人来的很快,因为他们工作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辛妈妈没有阻拦他们,因为她心中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一直到辛溯被送走,家中只剩他们两个人外加一个机器人,辛妈妈都没有说话,全程都是辛爸爸和君洄操办的。 辛妈妈待在辛溯的房间里不肯离开,辛爸爸也陪在她身旁。 “老公,你说,我们平时是不是对她的关心太少了?”辛妈妈看着空了的床铺,目光空洞无神,“我们只知道工作,觉得只要挣钱给她花就足够了。她从小就很坚强,摔倒了也不哭,咬咬牙自己站起来。她从不跟咱们抱怨,其实心里还是很怨恨咱们的吧?” 辛爸爸只是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溯溯是个懂事的孩子。” “如果重来一次,我会选择多陪陪她。每次家长会我都会去开,放假了就带着她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犯法,我都不拦着了。”说这些话时,辛妈妈甚至都感觉脸上的这张嘴不属于自己,不受她控制地一张一合,说的却都是心里话,“三天前,我们还吵架了,我还气得打了她......”说到这时,她又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辛爸爸除了能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为了压抑哭的情绪,他已经很疲惫了。 “这世界上有没有后悔药啊,如果有,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辛妈妈一把抱住辛爸爸,在他的怀中放肆地哭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打她啊?如果不是缺少我们的陪伴,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说不定她只是把陪伴和依赖当做了喜欢而已,说不定她只是没有遇见真正喜欢的人而已。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机器人,也没有错,对不对?只是我们无法接受,大家都会无法接受而已。可我竟然打了她......” 是的,三天前,辛溯跟妈妈表明自己喜欢君洄,君洄也喜欢自己,而且是人类喜欢人类的感情,与异性相爱、同性相爱的感情无异。就因为这个,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一向懂事温顺的辛溯第一次不听妈妈的话,在妈妈想要将君洄送走之后甚至说要断绝母子关系,辛妈妈一气之下就扇了辛溯一耳光。 君洄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辛爸爸看了君洄好多眼,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辛妈妈还在自己怀里面哭成了泪人,眼下,还是先不解决这件事的好?怕她伤心过度才没有提,可谁知她却先他一步叫了君洄。 辛妈妈哭够了,从辛爸爸怀中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冲君洄摆了摆手,“君洄,你过来。” 君洄听话地走了过去。 “坐下吧。” 君洄又听话地跪坐在了地面上。 辛妈妈给了辛爸爸一个眼神,辛爸爸这才敢开口,“君洄啊,我听孩子她妈说了。溯溯说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是真的吗?” 君洄点了点头,“真的。” 辛爸爸很显然是不相信的。那天他没有在家,辛妈妈同他说的时候他也没在意,以为只是孩子的玩笑话。“你知道你自己是机器人吗?你知道机器人是怎样一种概念吗?你们不是人类,没有感情,又何来喜欢一说?” “我知道自己是机器人,可我不同于其他的机器人。”君洄打算把一切都说出来,即便他们不会相信。说了一大堆,末了他又补充道:“尽管我是个异类,尽管我用着机械的身体,可我十分确定,我是喜欢辛溯的,我也没有用任何方式去诱导甚至欺骗辛溯的感情。我知道我所说的二位无法接受、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不可理喻,不过我既然可以明确这份感情,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可以,我会留下来代替辛溯照顾二位,如果二位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会过多纠缠。”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事实也着实令人震惊,辛爸爸和辛妈妈对视着,很明显没反应过来君洄说了什么。 “你说你是......溯溯梦境中的人?”辛爸爸仿佛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 “是的。” “然后,脱离了梦境,又、又......”辛爸爸努力地想着措辞,“又依附在这个机器身体上?” “是的。” “这种事情,可能吗?”辛妈妈问辛爸爸,辛爸爸也是连连摇头。 这种事情,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吧?可君洄说的十分真诚,这让辛氏夫妇俩又有了一点点可以相信的错觉。平日里,他们就总觉得自己家的这个机器人与别人家的不同,太过于智能了,智能到看起来与人类也差不多,甚至还曾经跟着辛溯去学校待了半个学期才被发现。 辛氏夫妇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君洄又说,“在梦里,在我的世界里是有跪拜礼的,所以,请不要惊讶。”说着,他跪直了身体,弯腰,叩首,“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可以留下。” 七十一、吊唁(上) 死亡游戏结束的第三日,辛溯的死讯已经传到医院这边了,即便是郑源,听到之后心情都无比沉重。 “这不是你的错。”他最先想到的是安慰李然。 李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嗯,我知道,这也算是突发情况,没有办法的。” 人总是越长大越能发现自己的无力,郑源便是如此。在他眼前消失的生命还少吗?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一枚小小的子弹就能轻易将他们的生命夺走,稍微大一点的炮弹甚至可以让他们死无全尸。经历的多了,心也就麻木了,郑源好怕自己身边的朋友亲人离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至于李然,他是因为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知道无法改变,自然内心不会有太大的波澜。平静地接受现实往往比一味地抗拒现实更需要勇气。 “郑源,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什么时候去?” “今天下午吧。” “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早就没问题啦。”李然比划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示意自己并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也就你,一直都不放心,大夫都来催几次了,隔壁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都出院了。” 郑源十分严肃地说:“那不一定,不仅仅是身体,还应该注意心理上的健康问题。你没听说吗?楼上有个大块头好像得了什么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杀他。果然还是要带你去精神科看一下吗?” 李然无语,“我是那种内心脆弱的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次下手有多狠,一个死亡游戏而已,还不至于让我精神崩溃。” 李然那次毫不留情地解决背叛者的事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平日里他也没有总板着一张脸,可下属都怕他怕的不行,同级别的也都尽量避免与他交往。可只有郑源才知道,每到那个人的忌日前一天,他都会偷偷去那个人的墓地看他。 不过,再怎么说李然也是个警察,内心脆弱的话他早就辞职不干了。“行吧。”郑源松了口,“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梁部长说要来看你,也没抽出空来,等一下先回一趟单位吧。你们部门忙完这一阵也许会解散,好好跟他告个别。” 也是,虚拟世界已经崩塌了,应运而生的部门也该解散了。“嗯,那就先回一趟单位吧。” 忙完手头上的事后,两人坐上了去看辛溯的火车上。 “没想到单位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李然不禁叹了口气,“大病初愈的我只得到了这半天假,明天还要处理那么多事。” “啧啧啧,刚才是谁说自己壮得像头牛一样?这会大病初愈上了?”郑源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白眼。 “小假期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嘛。”李然摆了摆手,“话说,咱们这个特别行动组早就解散了吧,你们部门没催你回去干活吗?” 郑源原本是信息安全部的。“我们安部长最通情达理了,一条烟就能解决掉一下午的假。” “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个部长吸烟吸得太狠了,你竟然还给他送烟抽!” “我们部长说了,烟是男人的浪漫。” “不不不,它只是长得帅的男人的浪漫,你们部长?”李然指了指头顶,又摇了摇头,“不在这个范围内。” “是是是,我们的李然大帅哥不仅长的帅,还不抽烟。我真就是第一次见像你这种一根烟都没抽过也坚决一根都不抽的人,你还是男人不?” “去你的,你才不是男人呢。”李然笑骂了一句。 郑源在努力地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李然也感觉到了。两人就这么唠了一路。 下车后,两人直奔殡仪馆。 李然最先看到的,是穿了一身黑的君洄。那么一个机器人,站在人群中间,竟然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君洄走向他们,“二位就是李然警官和郑源警官吗?”好像压根不认识李然一样。 虽说李然这幅身体与梦境中自己原本的样貌不同,不过他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的确是这幅身体的模样,这机器人是想当做从未见过自己吗? 见李然不说话,郑源赶忙回答,“是的。” 在封诺家,郑源并没有见到君洄,自然不知道他其实是机器人。 “请这边来。”君洄十分礼貌地为他们引路。 郑源和李然紧跟着走了进去。 辛溯的亲戚不少,大家分散在灵堂里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悲恸。也许真的有人是因为辛溯这个人的离开而难过,也许有的人只是觉得小女孩年纪轻轻就死了很可惜,也许有的人是觉得年近半百的父母没了独生子很可怜。 总之,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悲恸,除了君洄。 离玻璃棺最近的一男一女大概就是辛溯的父母吧。男人半扶着女人,女人的目光一直盯着玻璃棺中的人,一刻都不肯离开。 君洄带着他们来到这对夫妇面前,“叔叔阿姨,这两位就是李警官和郑警官。” 男人用手轻轻捏了下女人的胳膊,女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李警官,郑警官,你们好。”男人伸手,“我是辛溯的爸爸,这位是孩子妈。没想到二位这么忙还能抽空来看看辛溯。” “辛先生你好,我是郑源。” 只有郑源回握了,李然却突然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是我没能将她救出来,抱歉。如果想发脾气就请对我发出来吧,我会接受你们的不满的。” 辛爸爸没想到李然会突然道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也听说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被救回来了。辛溯没能平安回来,是她命不好,李警官不必太过自责。” 辛妈妈看着李然的举动,突然问了一句,“你见过我们家辛溯没?” 李然点头,“见过。” “她是不是很乖的一个孩子?”辛妈妈的目光中充斥着渴望。她想通过交谈来让自己的女儿继续活在自己的心里,“你见过她,你们有说过话吗?” “她......的确是个很乖的孩子。” 七十二、吊唁(下)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亲戚,又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亲戚。李然和郑源一直没有离开,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棺中的辛溯平静的睡颜。 郑源的心情,既有对年纪轻轻就离世的可惜,又有对父母痛失爱女的可怜。当初他在国外经历战争之时,他的父母是不是也会终日提心吊胆?他若不是技术兵种,在前方冲锋陷阵,大概率也会过早地去见阎王爷吧,他的父母是不是也会这样悲伤? 辛妈妈的目光,即便是郑源看着都心疼。那是一双失去了光泽的眼,无论看向谁时都是如此,却唯独在看着辛溯的时候添了些温柔。 李然与郑源的心情不一样。这世界上只有他还记得他与辛溯之间的关联,只有他知晓他们之间的羁绊。虽不美好,却也曾真切地存在过,只不过现在,已经连痕迹都没有了。梦境中,他杀了洛莲全家,最后又亲手杀了她,现实中,他也没能救下她。 就当做故事记在心底吧,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那就让他永远铭记这段故事吧。 最后一天的吊唁也结束了。辛妈妈请李然来自己家里做客,“明天就是溯溯出殡的日子了,可以请你来我们家喝杯茶吗?我想听听溯溯的事。” “她妈......”辛爸爸想劝她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李然又一次出乎他们意料地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可以。” 郑源没有跟着李然一起,他们部门的工作可是堆成山了,他只请了半天假,明天还要正常上班。临走前,郑源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辛氏夫妇,小声地嘱咐着,“照顾好自己,你......没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 在郑源眼中,他和辛溯的确是不相干的人。 李然打断了他,“放心吧,我明天会按时回去工作的,我也会尽快调整好状态的。路上注意安全。” 郑源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也就没再啰嗦,“好,明天单位见。” 送走了郑源,李然跟着辛氏夫妇来到一辆车子前。“李警官坐副驾驶吧。”辛爸爸为他拉开了车门,“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的,发生这种事,我也有责任的。”李然接住了正在打开的车门,“我自己来就好,还有,二位直接叫我李然吧。” 上车之后,李然看见了早就做到了驾驶位上的君洄,君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一路上车内都很安静。 到了家中,辛爸爸就着手泡起了茶,李然被请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李然看着辛溯家中的装饰与摆设,不禁在脑海中想象起她在家中的样子来。大部分时间,她不是在学校一个人度过,就是在家中一个人度过。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就有了个可以陪伴她的机器人。跟机器人一起不会无聊吗?如果是君洄的话,应该不会无聊吧。 客厅里面摆了个书架。最上面两层摆放的是各种“非主流”小说,言情类的放一起,悬疑类的放一起,奇幻类的放一起;中间有一层专门用来放漫画,按照大小从左至右整齐排列;再下面放的就是一些古今中外的名着类书籍,是按照颜色排列的,忽视了书籍的高低,所以看起来就很凌乱。 书架顶端摆放着一盆虎皮吊兰,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叶子已经枯黄了一大半。平日里,打理这盆花最多的应该就是辛溯了吧。 大部分家务应该也是她做的,没事的时候除了看书大抵就是打游戏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做饭,是不是平时只吃些速食或者定外卖呢? 她应该也曾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正上方的灯发呆吧,说不定还会在无人的家中放声高歌? 想着这些,李然忽然觉得辛溯其实还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活着,她并没有真正地离开他,离开她的家人。 将茶端过来的是君洄。辛爸爸和辛妈妈坐在一张沙发上,君洄在放好茶之后就笔直地站在他们身后。 “君洄,”辛爸爸指了指右手边单独的沙发座,“你也来坐吧。” 等君洄坐定后,家中又陷入了安静。李然看着茶杯中氤氲的热气,想着梦境中他看见的辛溯的记忆。 是的,辛溯的复制品x不仅将李然原本的记忆还给了他,还交给了他一份辛溯的记忆。 最终,还是辛妈妈打破了这份沉寂。她搓了搓手,“李——先生,您可不可以讲一讲辛溯的事?哪怕只是讲讲你见到她时的样子都好。” “我看到了她的记忆。”李然没有隐瞒,“这些记忆,想必君洄也都记得。”他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面无表情的机器人。 “您都看见了什么?在她的记忆里,我是一个怎样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她对君洄......”辛妈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她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哪怕李然在辛溯的记忆里看见了辛溯对机器人产生了感情而觉得荒谬至极,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她的记忆里,她有一位非常温柔的妈妈和一位非常善解人意的爸爸,以及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几天前,虚拟世界里,李然被带到了巴钦的空中花园,然后被巴钦丢下。 可以自由出入空中花园的没几个人,当时在场的菲尼克斯就是一个,不过他没办法带人进出。这就相当于,如果巴钦来将李然取走,他就会被永久地困在这里。 “你不用担心,巴钦是抢不过马加锡亚的。”菲尼克斯是这么说的。 后来,整个空间突然扭曲起来,菲尼克斯带着惊讶的表情消失了,巨大的空中花园也消失了,李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又有光慢慢蔓延过来,等近了,李然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 一个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与洛漠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说:“我是你丢失的记忆。辛溯临死前将她自己的记忆也一并交给了我。她想让你带几句话给她的家人。” [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她虽然总是很忙,可她从来都不会忘记我的生日,我们班级上有一个同学的家长就总忘记他的生日呢。小时候我总是任性地提很多要求,她也总是尽最大可能满足我,所以,我真的很感激她。] [我的爸爸,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他的肩膀,永远是我站得最高的地方,他的脊背,也永远在我的头顶撑着一片天。请转告他,让他照顾好身体,然后照顾好我妈妈。] [还有君洄......我是真的很喜欢他,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对不起,爸妈,我也想任性一回。] 听到这里时,辛妈妈哽住了,“溯溯......” 李然讲了很多,一直到了凌晨一点,他再没有什么可讲的了。 “李警官,谢谢你同我讲了这么多。”这回,换做是辛妈妈向李然深深鞠了一躬,“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李然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就只说了两个字:“节哀。” 君洄送李然出了门。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李然问他。一团白气自他口中吐出,像极了不会抽烟的人吐出的烟圈。 “留下来。”君洄简洁地回答。 “自此之后,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也断了呢。其实本就没什么交集。” “嗯。” “再见了,机器人。” “再见。”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了两个相离的背影。 七十三、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一) 辛溯归于黑暗之中。 是的,她逃走了,在听到封诺的问题后落荒而逃。 触目惊心的事实,她全部都看得到,也全部都听得到。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那些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叫喊着,似乎是想让她去救救他们,可她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 似乎又有无数双手伸向辛溯,他们抓住她的衣服,抓住她的头发,抓住她的腿,不停地将她向下方拽去。 “救救我,救救我们。” “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你说过会保护我们的!” 神?她不是神啊,她没办法救他们啊。 这些声音让她头痛欲裂,她在想,阿苏伊肯定也承受了这些,既然如此,她也必须承受。有什么办法能结束自己的生命呢?辛溯放弃了寻找李然丢失的记忆,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找解决的办法。 对了,既然她的意识可以游离在网络之中,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自己从外部切断与身体的连接? 辛溯的身体,会在哪个区域呢? 卡俄斯之外。 “阿苏伊!”被解开束缚的马加锡亚冲了过去,“没想到你真的被救出来了。” 阿苏伊的模样吓了巴钦一大跳,“阿苏伊你这是......” 身材娇小的阿苏伊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她毫不在意地笑笑。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不规则的斑痕,这算是被卡俄斯侵蚀过的后遗症吧。她的头发很长,相比较起来,变白的范围并没有很大,阿苏伊自己只能看到一点点白发。 佛珠被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一件了,它带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来到了阿苏伊跟前。 “呀,原来是小佛珠,新的数据还适应吗?”阿苏伊微笑着问,“不过,你似乎做了多余的事哦,怎么可以让x进去呢?” 佛珠用机械的语音生硬地回答,“不论是你给我的设定,还是原本的我,都只听从x的指令。” “有趣啊有趣,辛溯的第三个奇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阿苏伊邪笑了一下,“不过也好,帮了我一个大忙。让一个复制品来结束一切,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曾经的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呢?不过,这个属于我的世界就这样被结束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不知道x看到你的这幅样子,会不会后悔救了你。”佛珠在半空中晃了晃,似是鞠了一躬,“不过,还是要感谢曾经的你创造出我来,我要去完成最后的任务了。”说着,它就要带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离开。 “等等。”阿苏伊叫住了它,“你真的考虑好了?这个世界一旦停止运行,你也会不复存在的。” “那又如何?是她创造了我,她若是不存在了,那么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阿苏伊嘲讽般轻笑一声,“罢了,你尽管去完成你的任务吧,x由我来阻止。” 佛珠没再说些什么,径直走掉了。 马加锡亚和巴钦自然发觉阿苏伊变了,不仅仅样貌变了,就连心也变了。 “阿苏伊你刚才说什么?”巴钦不可置信地问。 “嗯?我说我要阻止x啊,难道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世界就这样消失吗?”阿苏伊踮着脚用覆着黑色斑痕的手摸了摸巴钦的头,“你们终于也变成了奇迹,不是吗?我不会让你们消失的,我来保护你们。” 巴钦躲开了阿苏伊的抚摸,“那你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丧命吗?” “被躲开了呢。”不过阿苏伊并没有生气。“你刚刚说无辜的人?你是说那些人很无辜?我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互相猜忌互相放弃。更何况,对于我来说,他们不过就是路边的蚂蚁。人类踩死蚂蚁会觉得愧疚吗?答案当然是:并不会。” 马加锡亚看着阿苏伊的变化默不作声。 “巴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份记忆应该已经还正主了吧?即便是x,你也要站在她那边吗?”阿苏伊玩味地看着他,似乎即便知道了答案,她也还是要问出来一般。 一旁没有被问的马加锡亚代替巴钦回答了这个问题,“阿苏伊,我们都是你创造出来的,我们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马加锡亚!”巴钦对于他的行为十分不满,“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阿苏伊了吗?”他又转而对阿苏伊说:“马加锡亚说的没错,我们永远都会站在阿苏伊这边,不过是从前那个阿苏伊,而不是现在这个。” 巴钦后退了一步,“马加锡亚,看清楚事实,你还认识她现在这副模样吗?” 对于巴钦的质问,阿苏伊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马加锡亚自打被设定出来就是绝对效忠于阿苏伊的,无论阿苏伊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绝对不会背叛她。 马加锡亚低着头不说话。 “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我,只有马加锡亚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我们发过誓的。”阿苏伊向马加锡亚靠近了些,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在他的耳边轻声问,“对不对,马加锡亚?” 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诱惑夏娃吃苹果的毒蛇,嘶嘶地在他身边吐着蛇信子。 马加锡亚回答得十分隐忍:“是的,我曾发誓,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不愧是我最爱的马加锡亚。”这几个字从阿苏伊的嘴里轻轻吐出。 “马加锡亚,你有选择的机会。”巴钦指了指胸口处,“你们都发现了吧,心跳?我们不再是被虚拟世界规则束缚的数据了,我们有了在真实世界活下去的可能,所以,我们是可以选择的。”他想劝马加锡亚不要帮助现在的阿苏伊,因为现在阿苏伊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会得到那个曾经的阿苏伊的认可的。 “正是因为如此啊,巴钦。”马加锡亚抬头,不知为何,有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这就是我的选择,在拥有心跳之后的选择。无论阿苏伊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他想,原来流泪是这样一种感觉。 七十四、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二) 在神谱计划中,一共运行有四个系统,它们分别是卡俄斯、盖亚、塔尔塔罗斯和厄洛斯。除却最初的卡俄斯和盖亚,还有刚刚启动的塔尔塔罗斯和尚未启动的厄洛斯。 “情况不是很乐观呢,只有塔尔塔罗斯没有被占领。”阿苏伊分析着眼下的情况,“汉语中有个成语叫腹背受敌,完全就是为我们而创造的嘛。没办法了,只能去找塔尔塔罗斯的核心了,我们走吧,马加锡亚。” “嗯。” 只有马加锡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就足够了。她不会对其他人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怎么说这里也曾经是她的地盘,那些外来者最多也只能掀起些水花来。这样想着,阿苏伊哼起歌来。 马加锡亚紧跟在阿苏伊身后。看着她陌生的背影,他也曾想过放弃,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善良的阿苏伊了,可该死的,他为什么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如果没有心跳,他一定会遵从阿苏伊最初的意志吧。 是因为在最初设定时他就是要喜欢她并且守护她的缘故吗?只不过那时候没办法真切地理解什么是喜欢,而现在他可以明确感觉到这份心意。真是可笑,曾经在知道洛漠和黎璆的事的时候,他还狠狠地嘲笑过他们呢。 阿苏伊对着个世界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她十分轻易地就找到了塔尔塔罗斯的核心。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之前被困在卡俄斯里面日哭夜哭的小姑娘。”塔尔塔罗斯揶揄地笑了笑。它的程序形象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黑衣服黑翅膀的暗夜精灵,看起来跟阿苏伊的形象差不多大。 “那个已经是过去的我了。”阿苏伊摊摊手,“话说,我可是你的前辈哦,说话不要那么没礼貌,小姑娘!”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单看这一点,马加锡亚竟然觉得阿苏伊其实还没有变。虽然她在虚拟世界中是一个小孩子的形象,不过在现实世界中,她已经三十多岁了,所以她特别讨厌别人说她小。 “哎呀,前辈生气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塔尔塔罗斯说的阴阳怪气的,“不过前辈,我可和那两个老牌系统不同哦,所以就不要妄想占用我的身体。” 两个女性之间笑里藏刀的对话着实是有些惊到上一秒还沉浸在自责之中的马加锡亚,这难道就是网络中流传的那个词的现场版演绎? 哪个词? 修罗场。 其实如果是在氛围与气势上,还真是与修罗场有些相似,不过引发这种氛围的要素却是与修罗场完全不符合。 “你觉得,在我面前,你有资格说这些吗?”阿苏伊没再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塔尔塔罗斯的面前,“放心,你现在还没有意识,所以感觉不到痛,也不会真正惧怕死亡。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会惧怕死亡,才有拼命也想要活下去的执念。” 塔尔塔罗斯根本就不是阿苏伊的对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位于人形的自己腹部中的核心被阿苏伊握住,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 阿苏伊微微一用力,塔尔塔罗斯的程序形象就被摧毁了,一颗泛着暗紫色光芒的石头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又要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中了吗?”阿苏伊看着紫色核心自言自语着,“不过,只要能保护这个世界,保护保护马加锡亚,多黑暗的世界我都要去闯一闯。” 阿苏伊将核心放至自己的眉心处,无数的紫色光芒就都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她的身体中。很快包裹着她的光芒散去,一个全新的形象出现了。 她的样子没有改变,眼眸依旧是灰蒙蒙的浅棕色,不过头发却完全变成了黑色,衣服也是如此,背后甚至生出了与塔尔塔罗斯一模一样的蔓延着黑色脉络的透明的精灵翅膀。 这幅身体只是一个空壳而已,真正地阿苏伊就在这个空壳里面,一个黑暗无比的空间。冰凉的触感在皮肤上蔓延,整个身体逐渐被什么东西给缠得死死的。 “与卡俄斯的感觉不一样。”阿苏伊用空壳身体说着话,“我可能还要适应一下。” 过了将近半分钟,空壳的身体才动了一下。阿苏伊正在一点点掌控这幅身体。 “马加锡亚,我感觉到了坍缩,已经有盖亚的空间进入到我的体内了。怪不得原本没有设计程序形象的塔尔塔罗斯用那副样子见了我,想必是为了不被控制吧。” “坍缩?”诞生于老系统的马加锡亚并不知道这个新的设定。 在适应的过程中,阿苏伊耐心地给他讲解:“辛溯的五个世界不是被当做样本给保护起来了吗?所以在建立新秩序的时候它们没有被打乱,不过也因此上了锁。不,应该说是安装了自爆程序比较贴切,一旦有人想要改变样本中的数据,自爆程序就会启动,它们就会消失,也就是刚才说的坍缩。坍缩之后会留下名叫黑洞的程序,它会无差别吞噬附近盖亚的空间。” 由于本身就是虚拟世界的产物,所以马加锡亚很容易就理解了。 “那,被吞噬的空间里的人......” “嗯,没错,就是彻底被吞噬了,没有任何拯救的余地。目前为止一共发现了两个坍缩地点,黑洞量级都不大,只有4个盖亚空间被吞噬。” 没有任何拯救的余地么......马加锡亚有些动摇,他不知道一味地遵从自己的心意对不对,毕竟他现在是个不伦不类的——数据。 阿苏伊看出了马加锡亚的犹豫,空壳叹了口气,“唉,如果我与x不是敌人的话,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这话让马加锡亚很是吃惊,“你们,曾经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嗯?”阿苏伊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以为x是辛溯吗?不是哦,她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非常成功的复制品,真正的辛溯,我那个最好的朋友,就在我的身体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任谁都无法分离。” 七十五、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三) 辛溯在找自己的身体时,意外发现了另一个人。 越是与卡俄斯融合,她在网络中行动得越是得心应手。她甚至能通过全世界的摄像头看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大到伦敦城市机场内部、圣彼得堡的一处港口,小到新宿二丁目的一家酒吧、拉斯维加斯的一家地下赌场。 然后她在洛杉矶的一家私人医院里发现了一个真正的辛溯熟悉无比的人——阿苏伊。 现实中的阿苏伊依旧处于植物人状态。她的脑袋上戴着虚拟世界的连接器,鼻子里插着输送流食和液体的胃管,脸颊凹陷,头发枯黄。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来这个陷入沉睡中的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阿苏伊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她要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被困在什么都不能做的身体里,被困在虚无的自由的虚拟世界之中,然后度过漫长的一生?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会很不甘心吧。 请等一等,等她结束这个虚无的自由之界,阿苏伊就可以回到这幅身体之中了,总有一天,阿苏伊会醒过来的,然后再一次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美好却又有些残忍的世界。 辛溯搜寻自己身体的速度都加快了些。她感觉自己被等分成了十份,每一份自己都可以单独处理一个区域的数据。 “x,一定要切断自己与外部的连接。”辛溯不停地自我暗示着,生怕下一秒自己的意识彻底被卡俄斯吞噬,“无论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不可以动摇,即便不是为了拯救这些无辜的人类,你也要为了拯救阿苏伊而行动。” 正当辛溯努力时,一个声音在她周围响起,“x,看样子这个身体你适应得很快。” 辛溯的空壳,遇见了阿苏伊的空壳。通过空壳的眼睛,辛溯看清了来者。“阿苏伊?你这是?马加锡亚也在?” “如你所见,换了个身体。”阿苏伊的空壳笑了笑。 辛溯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正是塔尔塔罗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与塔尔塔罗斯融合?”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阿苏伊已经能很好地控制外部的空壳了,她走向辛溯,“虽然这个身体是比卡俄斯弱小了不少,不过还是有点好处的。卡俄斯的身体过于庞大,想完全掌控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吧,x?” 的确,尽管辛溯的意识体可以自由行动,可她还没办法完全控制体外的空壳。“你说你想要活下去,难道,你是主动与塔尔塔罗斯融合的吗?” “是啊,我是来阻止你自我毁灭的。x,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好吗?只有这里才容得下我们。” 阿苏伊几近癫狂的话语让辛溯突然想起来之前封诺同她说的话。封诺说,阿苏伊变了,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 果真如此吗? 辛溯不肯相信,“阿苏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如果我不自我毁灭,将会有多少人丧失性命吗?” “那又如何?”阿苏伊毫不在意地说,“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人,你管他们死活干嘛?你为了拯救他们而丢掉性命,又真的值得吗?没有人知道会你的付出,这个世界啊,早就不崇拜英雄了。” “你以为我做这些是想成为英雄吗?”辛溯一边同她对峙一边偷偷地寻找着自己的身体,“我本来就是没人会记得的存在。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复制品,却拥有着辛溯的记忆与情感。你还记得那时问那个问题,那个火车撞人的问题,辛溯是怎么回答的吗?” 阿苏伊看起来很用力地在回想,最终她却耸耸肩,“忘记了。在这个世界待久了,是会忘记很多事情的,就像笼中之鸟,即便打开牢笼,它也已经不会飞了。再过一阵子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她想要拯救更多的人,所以选择了放弃你。你不要怪她,因为你只给了她两个选项。还有有第三个选项的,这第三个选项由我来给出。阿苏伊,你不应该阻拦我。” “天哪,”阿苏伊故作夸张地捂住嘴,“一串数据而已,竟然说自己可以给出第三个选项?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听命令,没有果断地杀了我。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我和辛溯是最好的朋友,她在内心之中是不想这样做的。啊,我的好朋友,我们现在已经融为一体了。” 此刻,辛溯才终于意识到封诺说的是正确的,阿苏伊已经不是印象里的那个阿苏伊了。她宁愿活在虚假的世界里,也不愿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这种感觉,辛溯也曾有过。不,不是辛溯,也不是x,而是狐梦生。 沉迷虚幻,深陷虚妄,如果不能及时脱身,沦为虚无的囚徒会是最终的结局,这一点,曾经身为狐梦生的她最是清楚啊。 “阿苏伊,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这里不是你的归宿.....”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苏伊打断了,“闭嘴!你只不过是一个复制品,是一串数据,你怎么可能会理解我的痛苦?你想让我回到那副残破的身体里面?休想!” 空壳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你想从外部切断连接?”阿苏伊发现了辛溯的行动,“啧,倒是串棘手的数据。果然要将你从里面拉出来才好吗?” 想弄出x,还是需要那把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当时就不放佛珠走了。”阿苏伊给马加锡亚下达了命令,“我送你去零那里,你去把剑夺回来。” “遵命。”马加锡亚顺从地答应了。 “马加锡亚?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辛溯十分不解,“你已经自由了,你不再受这虚拟世界的制约,你完全可以拒绝她,拒绝这个人提出的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x。”辛溯看见了马加锡亚坚定的眼神,“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有想要守护的人,而你也有。只有你能理解这份心情,我可以选择拒绝,但我最终选择了接受。” 阿苏伊将手掌举到马加锡亚的面前,暗紫色的光自掌心流出,将马加锡亚紧紧地包裹住,随后,他就消失了。 七十六、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四) 马加锡亚被传送到零的空间附近,零也理所当然地发现了他的到来。 “佛珠,你看护好剑。”零猜出来马加锡亚来这里的目的了,“我这个空间不知道能撑多久。” 单论实力的话,马加锡亚其实并不是七十二魔神之中最强的,不过他的实力强弱与阿苏伊有直接的关系。若是阿苏伊与卡俄斯彻底融合,他的实力将会远超排在第一位的魔神巴尔。不过塔尔塔罗斯也不差,毕竟也是四个基础系统之一。 “零,我们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个被不能被抓住。”佛珠“拿”着剑来到零的身边,“如果不一起逃跑,就一起面对吧。” 零歪头看着它们,然后轻颤了下翅膀,“想要释放剑里面的意识体,就必须保护好这个空间的核心程序。只要核心程序还完好无损,我无论死多少次都能再生。所以,一起努力吧。” “x-002使用权限转移,转移操作者:x-001,权限等级转移:x级,权限接收者:零。” “权限转移申请中,请求接收者零接受。” “零接收x-002转移权限,尝试与x-002进行连接。” 零的翅膀张开,羽毛的纹路有亮白色的光涌过,这是在进行数据连接。 “连接成功,权限开始转移。”达摩克利斯之剑播报着进度。随着权限的转移,它的形象也根据零的需要进行了更新,原本华丽细长的剑身变成了适宜战斗的大剑形态。 零又启动了自身的战斗模式,又长又卷的白发高高地束在脑后,浅金色的眼瞳也变成了赤红色,身上黑色的长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铠甲,背后白色的羽毛也逐渐变成了墨色。 “启动最高级别武器使用权,空间防御系统启动,增加空间质量,缩小空间体积。” 在零的指挥下,整个空间开始缩小,一直缩小到刚刚好够容得下他们。之前李然使用的那把机械感十足的大剑被零握在右手上,左手握着的则是转移权限之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佛珠,你留在这里保护好核心程序,并对我进行远程支持。”零说完这句话后就冲出了自己的空间。 零要面对的,将是与塔尔塔罗斯共享力量的马加锡亚,以及他的30个恶魔军团。 送走马加锡亚后,阿苏伊轻松地拍了拍手,“x,那里是你的地盘,不过很快就不是了,马加锡亚在努力,我也要努力才行啊。” 辛溯感觉得到,塔尔塔罗斯在后台抢夺着卡俄斯的进程。 “虽然不能完全取代你,但是干扰一下我还是做得到的。” 卡俄斯对于辛溯来说,就好比一个巨大的机器人,虽然功能强大但是身体过于笨重,即便她现在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但是想要像阿苏伊控制塔尔塔罗斯一样完美地控制卡俄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起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不可能的。 一个分身乏术,辛溯就失去了对零附近空间的控制权,接下来,阿苏伊还试图阻止她的意识体在网络中游离。 阿苏伊本就比辛溯要熟悉虚拟世界,所以很快,辛溯就无法进入网络通道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貌似很快她就要与卡俄斯完全融合了,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明明很想问阿苏伊一些问题,可她发不出声音来。 要失败了吗?她难道救不了阿苏伊了吗?难道救不了成千上万个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人吗? 还有希望?爬虫程序启动,封诺他们可以救出一部分人。幸好还有封诺,不然,她以后会永远背负着这些活下去的。 如果她可以再有用一点就好了。 又有谁能来拯救阿苏伊呢? 好累......好困..... 彻底与卡俄斯融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没有感情,没有知觉?会作为一个系统而想要疯狂地活下去吗?渴望活着,渴望不被销毁? 不可以!她还不能就这样放弃!即便她无法结束自己的生命,无法销毁卡俄斯,无法按照最优解拯救所有人,她也要帮助封诺实现他们的计划。一旦失去意识,卡俄斯就会夺回全部控制权然后剿灭爬虫程序。 她不能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在爬虫覆盖率达到预定目标之前,她要保护好它。 理所当然的,阿苏伊也发现了那些爬虫程序。“这些小虫子......知道了,原来是要切断与网络的连接,还真有她的。说起来这封诺也是个疑点重重的人啊,不死不灭?有机会我还真想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不过你就任由这些小虫子在你身上爬来爬去?”她转而对x说:“这种感觉不好受吧?为什么不除掉他们呢?” 等了好久,阿苏伊也没能等来回答。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哦,你大概已经无法说话了吧。你看看我这记性,真不好。卡俄斯和塔尔塔罗斯不一样,卡俄斯的数据庞大,被它融合以后多半会没有自我意识。相比较之下塔尔塔罗斯会好一些,理论上不过丧失全部的意识,不过它意外地吸收了几个盖亚空间,那些个意识体完善了系统,所以我才能掌控自己全部的意识。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你呢。” 听阿苏伊说了这么多,辛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盖亚空间、意识体。是那两个坍缩吗?她记得坍缩后产生的“黑洞”是会吸收附近的所有空间。 “不过按照这个趋势来看,你也不用着急。你切断了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丝线,之后死亡的意识体都会进入卡俄斯之内,也许很快,你也会恢复意识。不过就是不知道卡俄斯那么大,要多少意识体才能重新激活你的意识啊。” 什么?那些意识体在流入卡俄斯体内?越是拖下去,越是会有更多的人无法得救吗? 都是因为她,进入那些梦境空间后参与其中而导致空间秩序被破坏,进而产生了“黑洞”,黑洞又吞噬了周围的盖亚空间。 都是因为她,执意要救阿苏伊而斩断了连接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细线,导致意识体流入无法被救出的卡俄斯体内。 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她不逞英雄的话,按照设定乖乖地结束阿苏伊的生命,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吗? 七十七、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五) 辛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而这种自责也加快了她与卡俄斯的融合进程。 不过,不是寻常的融合。 除了自责,辛溯想保留自己意识的执念也在加深。她想保护爬虫程序,想拯救一部分人,想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所以她拼命地与卡俄斯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 执念太深,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辛溯那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使得卡俄斯开始失控。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我一定要去死,我想拯救其他人。 我不要被你融合,我不想活在虚假的世界。 我不与你融合,又能存在于哪里呢?有谁会接受我这个异类吗? 我不是辛溯,我是x。 我是辛溯,也是x。 阿苏伊是我的朋友。 阿苏伊是我的敌人。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存在是多余的。 我为什么会被创造出来呢?我为什么一定要背负这些呢? 如果我可以再强一点就好了,再强一点,我就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了。 是我太弱小的过错啊,只要努力变强就好,我不会将意识交给卡俄斯控制,我要掌控自己的意识。 无数个矛盾的想法涌入辛溯的脑子里,在她的脑海中争吵、争论、争辩,这些让她头痛不已的声音最终统一,它们得出了唯一的结论——变强。 辛溯对于身体的抢夺让卡俄斯的失控越来越严重。她的人形空壳开始不受控制地做着各种奇怪而又扭曲的动作,像极了被小女孩玩弄的玩偶。整个虚拟世界都因为卡俄斯的失控而颤动,盖亚的无数个空间里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撕裂。 大地出现了深深的裂缝,有的裂缝里涌出了炙热的岩浆,有的裂缝里面涌出了热气蒸腾的滚水,有的裂缝里看似什么都没有涌出,周围的人却都接二连三地倒下——是毒气。 建在天空中的城市失去了悬浮的力量而坠下,建在海底的城市上方的保护罩也碎裂开来,如山般的海水一股脑地压了下来。 丧尸世界中,丧尸的行动速度变快,它们被爆头了也不会停下,变成了怪物中的怪物,人们除了逃跑,再没有反击的余地了。 闪灵世界中,屋子里的灯都被熄灭了,黑漆漆一片,身处其中的人们什么都看不见,恐惧被无限放大。不知道谁碰了谁一下,谁又先尖叫起来,黑暗中便被叮叮咣咣的声音充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辛溯都视而不见。 她现在在与卡俄斯抗争,所以那些惨剧辛溯看到了,却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阿苏伊看着x扭曲的空壳有些担心,那么大的系统要是失控了,虚拟世界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波及,他们也不例外。她能感觉得到卡俄斯正在无条件地吞噬着盖亚空间,并且吞噬得速度要远远快与那两个黑洞吞噬的速度。 要想保持独立的意识,辛溯就需要更多的意识体。 到头来,不知道她是救的人更多,还是害的人更多。 “疯了。”阿苏伊喃喃道,“x疯了,她的执念,比我要强上百倍。她是我做出来的最成功的复制品。” 说完,阿苏伊又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终于啊终于,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重新启动那个身体吧?不然,我们干脆交换身体好了,你去用我那个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弹过的身体,然后我用你的身体。你的父母总是不在家,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可以忍受,更何况你那个机器人会陪着我。嗯,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阿苏伊的话辛溯已经听不到了,她已经陷入了泥沼之中,无法脱身,不想脱身,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地下陷、下沉。 还不够,这些意识体还不够。她控制着卡俄斯贪婪地吸取着死亡的意识体。 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多。 更多,更多的意识体。 从这些人的意识体中获取的力量太少了,她需要更强大的意识体。 那两个人,那七十二个魔神,还有阿苏伊,他们是这个虚拟世界中最强大的一批意识体,只要将他们全部吸收,她就能强大起来。 辛溯最先找到的是离她最近的君洄和布松。 “找到你们了。” 完全不知情的两个人刚听到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被卡俄斯伸出的触手吸附住,然后一瞬间就被吞噬掉了。 这是什么?君洄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泥巴包裹住了,软绵绵、黏糊糊的,无法挣脱,也无法解析。 他的生命力,在流失? “君洄。”他听见布松在叫他,“你还好吗?” 君洄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是卡俄斯,卡俄斯试图将我们消化掉。”布松虽然可以说话,不过他那边也好不到哪去。黑熊也在奋力挣扎,只不过越是挣扎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就会缠得越紧。 “不要动,大黑。”布松制止住了黑熊的挣扎,“放松,君洄你也是,我们越是挣扎就会被消化得越快。” 君洄听了他的建议,不再乱动,果然,身上的泥巴缠得松了些,生命流失的速度也开始放缓。他可以说话了,“布松,我们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他看不见布松,不过却听出布松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也许不反抗,它可以对我们温柔一点。” 虽然那些东西不再缠着他们,他们的身体却还是在慢慢地下坠,很轻柔、很轻柔地下坠,仿佛他们此刻正处于泡沫之中,挥动双臂也无法逃出,只能任由身体被无形的力量向下拽去。 在泡沫之中,君洄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但他能听见有人在说着些什么。起初那声音离自己很远,也很小,随着一点点下坠,那声音也在逐渐变大。 “救......” “救救我......” “有谁能来救救我......” 这个声音,是辛溯?她没能在失去意识之前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吗?她的声音好痛苦。 君洄努力地分辨声源的方向,然后奋力向着那个方向主动坠去。 七十八、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六) 君洄毫无障碍地向下穿梭,没一会,就有一团微弱的光亮闯入他的眼中,他急忙向那里移去。 那发着微弱光芒的正是辛溯,她此刻就如同阿苏伊之前一般被束缚着。这一次不是无形的束缚,而是锁链。锁链锁住了她的四肢和脖子,在身上如同巨大的蟒蛇一般缠绕着。辛溯的黑发也有了变白的迹象,她的脸颊和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黑色的斑痕。 她的嘴一张一合,“救救我,有谁来救救我。” 周身那些黏腻的束缚消失了,君洄可以正常行动了。双脚一踏到地面上,他就跑向辛溯,然后摇晃着她的身体呼唤着她,“辛溯,辛溯,你醒醒。辛溯!” 在剧烈的摇晃之下,辛溯总算是张开了眼睛,“嗯?君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里也逐渐蒙上了一层雾霭,空洞而无神。 “我是被卡俄斯抓来的。”君洄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扯下辛溯身上的锁链,“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救我?”辛溯摇了摇头,“只有那把剑可以救我。那把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把剑!不能让他拿到那把剑!”辛溯惊恐地大喊。 “辛溯!你冷静一点,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把剑现在在哪里?谁要拿到那把剑?” 辛溯仿佛没有听见君洄的问话一般,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不能,不能让他拿到那把剑。” “辛溯,回答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不能......不能......谁来救救我?有谁可以来救救我?”说着说着,辛溯口中的话又变了回去。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这些话只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受控制地被说了出来。 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她吗?只有那把剑吗?他又该怎么出去?李然没能成功替换下辛溯,他现在又在哪里呢?君洄不停地思考着,却什么答案都得不到。 忽而,君洄听到了水的声音。不是水滴的声音,而是湖面被微风吹过的声音。他低头,脚下空虚的地面不知道何时变作了透明的水面,虽然依旧是黑色,但他可以看到偶尔传来的波动以及波动带来的反光。 有人正踏着水面走来。 君洄猛地回头。一个和尚? 是的,来者正是一个和尚,赤脚行走在水面之上的和尚,他的身边还跟着一条大白狗。和尚身着一身墨绿色的僧袍,手中执着一枝粉红色的梅花。 那和尚说:“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放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你是谁?”君洄皱眉。意识体?不,他也是一串数据,而且貌似与他们一样,拥有心跳。 和尚微微一笑,“吾乃地藏,诞生于辛溯梦中。”他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中的梅花,“我是来救她的。” 和尚在辛溯的鼻子底下晃了晃那枝梅花,梅花的香气暂时唤醒了辛溯。 原本沉睡在黑暗之中的辛溯,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清新而又淡雅,还带着些许冰雪的气息。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辛溯叫他:“觉清。” 有泪水从那双回过些神韵的眼中流下,滑过脸上的斑痕,滑到下颌处,然后滴落,落在水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会梦见他?难道这里是幻若之境?她在这里沉迷了多久?在开始思考之后,辛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 锁链。原来她在卡俄斯体内。 可又为什么会看见这样一张面孔呢? 和尚叫了声:“生生。” 哪个“shengsheng”?是胡慕笙的“笙笙”,还是狐梦生的“生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来自你的第五个梦境,你应该已经见过佛珠了。这第五个梦境被藏了起来,你会记得这个梦境,但无法主动想起这个梦境。”和尚解释道,“我们就被藏在卡俄斯之中,并且被命名为厄洛斯,等待着终有一天有人可以来将我们唤醒。” 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中,厄洛斯是在卡俄斯、盖亚、塔耳塔罗斯之后诞生的原始神,是他促生了众神的生育相爱,是一切爱欲和**化身(包括同性、异性);是宇宙最初诞生新生命的原动力和自然力创造本原的化身。 赫西俄德是这样描述他的: “永生神中数他最美,他使全身酥麻,让所有神和人思谋和才智尽失在心怀深处。“ 而虚拟世界中的厄洛斯系统,则是最高等的梦境集合体。在这个梦境之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拥有心跳,包括和尚身边的这条大白狗。换言之,只要有足够多的躯体,他们完全可以全部都生活在现实世界中。 统领厄洛斯系统的,是一个叫徐衡的小男孩,只不过他现在因为卡俄斯的无差别攻击而无法脱身。 原来,不是她的徐觉清,而是辛溯的徐觉清啊。 “地藏。”恢复了意识的辛溯还是叫回了他原来的名字,“我不是笙笙,也不是辛溯,我是x。” “我知道。你与辛溯一样想要拯救阿苏伊吗?”和尚问她。 “是的。” “你与辛溯一样想要拯救那些无辜的性命吗?”和尚又问她。 “是的。” “那么,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笙笙,可以是炽空,可以使辛溯,也可以是x。考虑那么多符号化的东西只会让你迷失自己。” 地藏这一番话点醒了她。是啊,她是谁又有何妨呢?一路走来,她做过蘑菇,做过婴儿,做过刺客,做过器皿,做过狐狸,也做过替代品,可她依旧是她。她是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的天空和蚂蚁,也是用自己的皮肤感受过母亲的爱抚;她是用自己的心脏感受欢喜与痛楚,也是通过自己的意念做出的决定。 尽管她不记得最初的自己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做自己。 想开了这一点,其他的一切疑惑也都消失不见了。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吞噬意识体。君洄就是被她选中才会来到这里的吧。 辛溯抬头冲和尚笑了笑,“谢谢你,地藏。不过,没关系的吗?” 没关系的吗?这个世界毁灭了,你们也都不复存在了。 “没关系的。”和尚又露出了那个笑容,那个只有不二尘才会露出的温暖的笑容。 辛溯又转头同一旁一言不发的君洄说:“君君,如果可以,能请你帮忙照顾我的父母吗?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应该会很伤心吧?” “这是你自己的愿望吗?” “是的,这是作为拥有辛溯记忆的复制品的我,自己的愿望。” 七十九、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七) 君洄他们见到的是空壳中的辛溯。在外部,那个扭曲的空壳冲到了阿苏伊的空壳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它的脖子。 空壳中的阿苏伊感觉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捏碎,脑袋就要与身体分开了,“啧,失控......得这么厉害吗?”她伸手想将捏住自己脖子的手拿开,可无奈的是卡俄斯的力量十分强大,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很快,空壳的脖子就真的被捏碎了,阿苏伊被强制从塔尔塔罗斯中脱离,暗紫色的核心也从她的眉心处被剥离出来。 “咳咳,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阿苏伊捂着脖子咳嗽着,“这情况可有些不妙,还是先逃走吧。” 阿苏伊隐约感觉得到x是想将她吞噬,如果不得到那把剑将x拉出来,她现在是不可能对付得了x的,所以,逃跑是最佳的选择。 可惜x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黑色的触手十分轻易地就缠住了阿苏伊的双脚,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拽倒,再一点点地拖向自己。 零那边。 本来还处于劣势的零突然发觉马加锡亚军团的力量变弱了,周围空间的控制权也逐渐回归卡俄斯。 “什么情况?”零问佛珠。 “卡俄斯......辛溯在逐步夺回这个区域的控制权。”佛珠一边保护着核心一边汇报着情况,“只是,卡俄斯不仅仅是想夺回领地,它还想,如果没猜错的话,它想吞噬我们。” 马加锡亚自然也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力量消失了,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阿苏伊的生命力在流失。发生了什么? 他来不及撤军赶回去,就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触手给捉住了,身后的恶魔军团顷刻间消失殆尽。 “这是什么?”马加锡亚拼命挣扎着,触手却越缠越紧。他看向另一边,零和她的空间也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佛珠,我被捉住了,你那边怎么样?”零也在拼命挣扎着。 “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虽然我还在躲,不过应该也很快就会被捉住。”佛珠带着核心灵活地躲避着。 零也意识到这些触手在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她与马加锡亚和佛珠不同,不是有心跳的数据,所以她只是被缠绕住了而已。 糟糕,这些触手盯上了她手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把剑里面存有众多的意识体。辛溯要这么多意识体做什么?难道说,辛溯已经开始被卡俄斯同化了吗?她是下意识地在抢夺意识体吗?零查询了一下爬虫程序,还好,它们还在继续进行,没有被阻止。 距离目标覆盖率还剩9%了。 这些意识体一旦被卡俄斯吸收,就是真的再没有拯救的余地了。该怎么办?要现在就强行解放它们吗?解放之后,会有一部分意识体存活下来,若是不解放,就会全军覆没。 就在零犹豫不决之时,缠绕着她的触手突然松了力,马加锡亚那边也是。 “零,卡俄斯撤退了。”佛珠松了口气,“你还好吗?” “还好,受损率才达到37%。”零自查了下身体状况,“x-002损失了一小部分意识体,不过数目在可接受范围内。” 她飞到马加锡亚面前,“你怎么样了?” 马加锡亚看起来十分虚弱,很显然他已经被吸收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不怎么样。”他费力地咧了下嘴角,想表现出自己虽然虚弱但如果再战还是会奉陪到底。 “还要继续吗?你不去看看阿苏伊吗?”零说着,已经褪去了战斗的装束,很明显的休战信号。 “多谢。”这两个字马加锡亚说的很小声。他没过多逗留,转身就奔往阿苏伊的身边。 直到彻底看不见马加锡亚为止,零才松了口气,“他要是想继续,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吧?” 取消了防御状态,零的空间又恢复了正常大小,她回到了自己的空间里。 “开启修补状态。” 核心系统开始对零进行修复。可以看出,零的受损还是比较严重的。恢复了白色的翅膀被撕裂了一大块,身上也显现出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尽管身穿铠甲,但却依旧挡不住马加锡亚的真实伤害。 在修补过程中,零和佛珠闲聊着,“佛珠,听说你是从神秘的第五个梦境中出来的?” “是的。” “那个梦境里也都是你们这种数据吗?有心跳,有意识?” “是的,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我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不过我用自己的特殊交换了在这个世界中的自由活动。” “有自我意识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嗯......就是有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再被别人控制了。” “你有想做的事?” “有啊,我想做的事就是保护她。” 保护炽空。 佛珠之所以是那个梦境中最特殊的,是因为它和现在的x一样都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又刚好都依附到数据之上。只是它搞不懂,为什么炽空依附的这串数据的原形会做与她经历的一模一样的梦,梦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的经历无二。哦,除了徐衡,徐衡能从幻若之境中存活过来属实出乎了它的意料。 “真好啊,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这种感觉你们应该体会不到吧。博士的另一个系统空,有一部分属于一个名叫absinthe的机器人,她非常想成为像君洄一样的人,我能感觉到她强烈的愿望,可是我什么愿望都没有。” 从零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她嘴上说着“真好啊”,但佛珠却感觉不到她的羡慕。只是程序的惯用语气吧,认为这个时候应该表现出羡慕的感情,于是就这样说了出来。 零最擅长的就是模仿,模仿身边的人类,模仿想要成为人类的非人类,模仿已经成为人类的非人类。absinthe向往,所以她也学着向往,朱丽叶可以混入人群之中生活,所以她也尽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智能到有些类似人类的系统。她也许永远不会懂得何为执念。 “零,你知道吗?想变成我们这样其实很简单。”佛珠说出了自己上一世“成精”的缘故,“不需要非常深的想要变成人类的执念,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明白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没有人认可,你也算是变成人类了。” 嗯,说实在的,最初的佛珠并不是因为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保护炽空的执念而成精的,而是它不甘心自己被认定为是地藏的一魄,它想证明自己就是自己。 而后,它才想要保护炽空。 八十、虚拟世界的最后一战(八) 阿苏伊被卡俄斯抓住。那黑暗带给她的恐惧让她仅仅是想一想都怕得要命。 “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到那黑暗之中!” 说什么已经不再害怕孤独了,其实都是假的吧?她现在明明浑身都在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停下来。 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除了自己身体发出的微弱的光,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世界仿佛没有边界,她每天都在奔跑,试图找到些黑暗之外的东西,可总是感觉在原地踏步——因为黑暗永远是相同的。 一开始,她每天都不停地呼喊着七十二魔神的名字,呼喊着辛溯的名字,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慢慢的,她也逐渐放弃了挣扎,开始接受现实。现实从来都只有接受的份,这一点她最清楚不过了。如果她不能适应现实,就会被现实淘汰,所以她一直以来才那么坚强。 她本来不是那么坚强的人的,在最初得知自己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偷偷地哭过好久,只是她的父母不知道而已。在学手语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耐心,想表达什么的时候只能急切地“啊啊”地叫着。是她的父母,一直耐心地陪在她身边,耐心地倾尽所有地教着她生活的技能。正是因为父母的存在,让她有了坚强的底气。 可当她的母亲遇到事故意外身亡时,她觉得整片天都塌了。她的父亲也不怎么在乎她的感受了,一味地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她应该懂事一点,不去打扰父亲的。 她应该懂事一点的。 这种想法一直牵绊着她,并且与心底那个渴望被关怀的想法产生了冲突。 爸爸,爸爸,你失去了妻子,可我失去了妈妈啊,你能不能,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我的身上呢? 阿苏伊在心底里呐喊。 不过她还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白色的墙壁发呆,然后流泪。 那时候她竟然想过,这些白色好刺眼啊,如果可以呆在一个黑色的世界里就好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黑暗之中,她又开始怀念起白色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瓷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衣服。这些是在她是生命里出现次数最多的白色的物件——毕竟在医院,白色是最常见的颜色。 “辛溯,我好孤单啊,你可以来陪陪我吗?”一日,她下意识说出了这样的话。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没错,是阿苏伊下意识的执念让辛溯的意识体没能回归自己的身体。 阿苏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虽自责,却怕唯一的朋友恨她而没有告知原因。 达摩克利斯之剑早已制造完毕,按照预想,它会因为承载过多的意识体而坠下,从而达到自我终结的结果。不过如果在那之前阿苏伊的意识彻底消失,卡俄斯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这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所以,她才说只有辛溯可以杀了她,会有道具帮助辛溯拿起那把剑,然后刺向她的身体。 虽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过在潜意识里,阿苏伊还是想要活下去的。已经被病毒库性质的卡俄斯感染了的阿苏伊毫无知觉地引导着复制品x,引导x见到七十二位魔神,在得知她的过去之后,拥有辛溯记忆的x有一定几率会选择救她出来。 终于,阿苏伊从黑暗中逃了出来,见到了虚无的光,虚无的人。尽管都是虚无的,那又如何?在虚无之中,她也早就变成虚无了吧。 所以,她绝对不要再回到那个黑暗之中了!她讨厌那里的黑暗! “放开我!” 阿苏伊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睁开缠住她四肢的触手。她只能带着无尽的对黑暗的恐惧以及绝望,眼睁睁地看着光亮从自己眼前消失。 为什么,她又回到这里了?她是不是永远也逃脱不了命运的诅咒?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感受痛苦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只感受得到痛苦呢? 这个世间会有神存在吗?理智来讲,是没有的。但为什么人们会信仰神呢?在古代,因为人们无法与自然的力量对抗,所以他们崇拜神;在现代,人们总是说无法得到心灵的救赎,所以信仰神。 她不想要心灵的救赎,她只想要身体上的救赎,只想要健康地活着,所以她也曾信过神。后来她才发觉,倘若真的有神的存在,自己一定是唯一一个被抛弃的人。 一个连神都抛弃的人,要如何活下去? 那就不信神,信魔鬼,信恶魔,信一切能给她带来希望的力量。所以,她创造了七十二位魔神。 当初的自己没人来拯救,那现在呢?即将回到黑暗之中,不,应该是即将被吞噬的自己,又会有人来拯救吗? “阿苏伊。”一个声音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是谁,是谁在叫她?阿苏伊拼命睁着眼睛,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阿苏伊,我在你的心里,你用眼睛无法看到我。”那声音如此说着。 “你是谁!” “我吗?阿苏伊,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等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一些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什么都抓不住。 “阿苏伊,在遇见辛溯之前,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啊。” 在.....遇见辛溯之前? “我说过,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很抱歉,我来迟了。” 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臂,奋力地将她往外拽。 缠着她的束缚不知何时力量小了很多,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被拽了出来。 救她的人,是马加锡亚。 “马加锡亚?你怎么回来了?”阿苏伊一脸错愕。 “我感觉到你遇到了危险,所以回来救你了。很抱歉,我来迟了。”马加锡亚一脸的愧疚。 一模一样的话语,不一样的声音,阿苏伊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为什么在哭啊。”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哦,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真的吗?” “真的。” “你是谁?” “我就是你自己。” 刚踏入这个陌生世界的小小的阿苏伊抬起了头,她看见了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记起来了,马加锡亚会无条件追随自己的原因。 八十一、终局(一) 就在辛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放开了君洄等一众人后,她突然察觉到爬虫程序开始运行了。 覆盖率,覆盖率。辛溯慌忙检查,结果发现覆盖率与预期的90%差了3%,这样算来将会有超出预计4000人被放弃。为什么程序会提前运行? 辛溯正在慢慢地失去与网络连接的权限,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没能在程序启动之前拯救所有人。 地藏就站在她的身边,“我无法渡众生,你也无法,众生只能自渡。” 终究还是不一样啊,她的地藏,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的地藏无论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只要世间恶未尽,便会一直居于地府,乐此不疲地前往地狱,试图感化每一位行恶者。而真正的辛溯的地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拼尽全力。 她没有资格否认这些拼了命才活过来的人,因为他们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我还是想要拯救所有的人。我会选择变强,但不会再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变强。如果我是大力士,就可以让火车停下来,而不是在两个轨道之中做最无奈的选择。” “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有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真的要我做出选择,我希望是在拥有大力停下火车和拥有速度救下孩子之间做选择。” “你们是真的很像。”地藏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嗯?”辛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和辛溯,真的很像,你刚刚说的话,她也曾说过。”地藏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梅花枝。“我们的世界存在于卡俄斯之内,我偶尔也能见到她。她虽然被阿苏伊融合了,不过有时候也能逃出来一小会。” 这一点辛溯倒是知道。在她获取最后一个记忆碎片的时候,她曾见过真正的辛溯。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她一定要比我做的好。”辛溯叹了口气,“唉,应该没有比我还失败的人了吧?” 穿越后也是炮灰角色,炮灰易死,死后再穿越,穿越再变炮灰,就是一恶性循环。这一世,她本以为自己会这样献身,现在可好,跟卡俄斯融合之后,从外部几乎无法结束她的生命了。要这样一直做一个系统活着吗?还是说趁着还有机会切断与身体的连接安安静静地去往下一个世界?等所有人都被救走了,她真的就再也没可能顺着网络出去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卡俄斯不会崩溃,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消失了。”辛溯故作轻松地说。这样看来,果然还是封诺的办法最好用? “我反而希望我们可以消失。”地藏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在救援行动结束后,我们就会被移交给美国政府做研究,我们都不希望被当做研究对象,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已经可以变成人类了,却没有人会将我们当做人类。我们会变成人类社会之外的产物活在人类社会之中。” “你们......想要解脱吗?”辛溯愣住了,“明明只要活下去,就会有无限的希望啊。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你们会得到认可的。” “认可吗?不,我们不仅不会得到认可,还不会得到原谅。他们会根据对我们的研究量产与人类无异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会变成特工前往世界各地。它们会被制造成拥有人类智慧与情感但依旧听从命令的工具,这对它们来说不公平,对我们来说也不公平。” 怎么会这样?他们这种......数据,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地藏摸了摸她的头,“这样看来,你也仅仅是一串被制作出不久的数据而已啊,你还不明白真正的人类是什么样子吧?正是因为恐惧,他们才不会给我们留活路。能有几个会像李然和君洄那样幸运呢?” 是了,他们两个是最幸运的,遇到了封诺,获得了身体,也没有被进行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 “所以啊,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让我们获得自由。我们早已不甘愿为了活着而放弃自由了。” 如果是他人的渴求呢?她可以就这样夺走别人存在的可能吗? “我想见见徐衡。”她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我想亲口听到他的答案。” “好,我去叫他。” 地藏离开了。没多久,一个小男孩独自走了过来。 “娘亲您叫我?”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着。 “嗯。”因为被锁链捆着,辛溯没办法抱住他。即便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却跟她的儿子长着一样的面孔,仅仅是这一点,她就好想抱住他。 徐衡好像看出了辛溯的想法,张开双臂冲了过来,然后费力地抱住了辛溯,“娘亲,阿衡好想您。” 辛溯还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嗯,娘亲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虽然只是在幻若之境中,虽然没有经历生产之痛,可一想到这个小生命是从自己身体里面掉出来的,她就忍不住想要保护他、爱护他。大抵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近乎于本能地去爱自己的孩子吧? 想了很久,辛溯还是决定将那个问题问出口,“阿衡,娘亲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爹爹都跟阿衡讲了。”徐衡用头蹭了蹭辛溯的身体,“这种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感受我是最理解的,如果我没能从幻若之境走出,我现在也根本不会再见到娘亲。比起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执念,我们更想活得自由一些。所以,我希望娘亲可以解放我,可以解放我们。” “你们的世界还有谁活过来了?” “很多,那一窝狐狸都活了。” 一窝狐狸...... “不过娘亲放心,他们的意愿我都问过了,他们都同意您这么做。” “全部吗?” “是的,全部,衡儿是不会欺骗娘亲的。他们每一个人我都问过了,尤其是那只臭狐狸,他说你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的。” 那只臭狐狸......涂慕之吗?不知道这个梦境里的涂慕之是怎样的人啊。不过既然如此,她也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拯救性命还是拯救灵魂? 如果那些人有灵魂,她会选择拯救他们的灵魂。 八十二、终局(二) 辛溯借用着没有被切断的通路在网络中寻找着自己的身体。之前她已经将范围缩小了一大半了,加之她现在对数据的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所以她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她的身体仍旧躺在家里。她在家中寻找着可以看到具体情况的物件,最终,她占用了影视仪。 (影视仪:电视电脑的组合体。在未来,普通人家中不会使用单独的电视或者电脑,单独的电脑一般都具有超强的数据处理功能,价格昂贵,只有特殊的职业才会使用。) 辛溯看见,她记忆中的妈妈正守在她的床边,大概是太疲倦了,才会用跪在地上趴在床上的姿势睡着吧。 断掉仪器,然后让妈妈在醒来后看见她死亡的状态?是不是太残忍了? 于是辛溯利用便利的功能调出了妈妈平日里的联系人,挑选了一个后又在潜入那个人的公司读取了基本的信息,在结合过往两人的信息交流与语音交流,她拟定了一个计划。 “嗡嗡嗡。”被放在床边的手机震动着震动着就摔在了地上,辛妈妈被惊醒。她拿起手机一看,连忙接了起来,“喂?出什么事了吗?我这边走不开啊。” 辛妈妈端着电话去了厨房。 电话那头,其实是辛溯伪装的,她一边与妈妈通着话,一边给自己脑袋上的仪器设置了定时关闭,预计三分钟后,她和妈妈的通话就会截止,然后仪器关闭,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妈妈,你可以原谅辛溯吗?她也很想一直陪着你,可惜她不能了,让我代替她活着,总觉得有点狡猾。作为辛溯的复制品,我觉得这是我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了。放心,君洄会一直陪着你们,虽然你们讨厌他,但他仍然是辛溯最爱的人,她其实很希望你们可以接受君洄,接受她的任性的。 辛溯在心底里默默地说着这些话。 辛妈妈那边很快就挂掉了电话,不过她没有立刻回到辛溯床边,而是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煮着吃。她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孩子她爸路上遇到好多意外,一直没赶回来。 不过也正是这几分钟的短暂的休息时间,让她错过也许没能错过的辛溯的死亡。这一点辛溯还是很欣慰的。 仪器关闭,辛溯的生命彻底终结。 恢复完毕的零已经在释放剑里面的意识体了,爬虫程序提前运行了,她必须加快数据处理的速度了。 零身边的佛珠的身形有些不稳定。“零,我可能,要消失了。” “嗯,”零检测到了,庞大的卡俄斯系统正在逐步结束进程,没过多久,这个虚拟世界就要坍塌了,“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感觉。” “感觉吗?大概是‘我永远追随于她,即便是前方是死亡’这种吧?”一如上一世,它义无反顾地跟着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即便前方是死亡吗?这种行为,是不是就是人类口中的‘牺牲’?” “不,不一样。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这个词或许用在辛溯的身上比较合适。” 零还是不明白,不过她唯一明白的是,这种情绪她永远都无法明白。啊,一不小心用起了博士爱用的说话方式了。 “零.....”佛珠的声音开始断续起来,“我......走了......希望......可......找到活......的......义......” 佛珠就这么从零的眼前消失了。零通过数据分析,从汉字中选取合适的字词填入这句不完整的话中,大概拼凑出它想告诉她的话了:零,我走了,希望你可以找到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它活着的意义就仅仅是辅助博士而已。 阿苏伊被马加锡亚带回了那座巨大的宫殿之中。 在宫殿之中,有一个金闪闪的王座,那是阿苏伊根据神话传说所设计出来的。相传地狱现在的主人只是僭主,并不是神真正的敌人。第七王座上坐着虚无,神创造世界即为有,则神的对立面为‘无’的神祗,但无本身即等同于不存在,所以神安排堕天使坐上无的王座。 阿苏伊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其实就是这个传说中的堕天使,这个王座其实并不属于她。真正配得上这个王座的并不是她。 那会是谁呢? 谁会是虚无呢? 如果不是她,那只可能是x了吧,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x都非常符合这个设定。 当阿苏伊坐到王座之上时,所有魔神都会有感应,也都会赶回来,包括离宫殿最远的布松和巴钦。其余的所有人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汇集到王座面前。 众魔神臣服,马加锡亚也如此。 阿苏伊从王座上站起,颇有王之风范地巡视了一圈,然后小声自语了句:“还差巴钦和布松吗?” “众魔神听令,吾非这王座之主,王座之主另有其人。那人如今被困,汝等应予以营救,以助其重登王座。”这句话阿苏伊说的十分霸气。 虽然她现在的样貌证明她已经被感染了,但她已经找回了自我,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以自己为源头的罪孽,也该由自己来了断。 是的,阿苏伊打算,即便没有那把能斩断世间一切束缚的利刃,也要集众人之力将x救出来。 辛溯啊辛溯,你的这个复制品让我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众魔神皆无语,唯有离阿苏伊最近的马加锡亚开了口:“自始至终,我们的君王都只有您一人。” “马加锡亚,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追随于我吗?”阿苏伊走到马加锡亚面前,将手覆在他的脑袋上面,“你也许不记得了,就连我也差点忘记了。你的身体里有着一半的我的意识,现在,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该取走了,希望你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有闪着光的碎片从马加锡亚的身体里飞出,那些都是阿苏伊的意识。这些意识碎片有序地被控制着回到了阿苏伊的体内。 重新变得完整的阿苏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恢复,她体内的病毒被清洗,身上的斑痕逐渐褪去,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变白了的头发再也无法恢复了。 阿苏伊的手背上显现出一个圆形的复杂图案,那是召唤七十二魔神的符咒。她要聚集所有魔神的力量,制作出一把坚韧的武器,然后去救x。 图案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这说明符咒正在启动,可正当这时,整个宫殿突然晃了晃,手背上的光芒也突然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 八十三、终局(三) 宫殿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所有魔神的身影都开始扭曲。 跪在前排的瓦沙克感觉到了周围以及自身的异常,默默地说了一句:“命运的罗盘要开始转动了。” 站在他右前侧的阿加雷斯听到了他的话,“已经预见到未来了吗?”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说起话来倒是铿锵有力。 瓦沙克右边的萨米基纳也听到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未来呢?”他的嗓音和语气都十分的沉稳,毕竟他原本的样子就是一匹马。 为首的巴尔自然也是听到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由于大殿之内安静得很,所以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三个刚才的话,大家也都等着瓦沙克给出答案,可瓦沙克迟迟没有回复。 阿苏伊感受到了,卡俄斯正在一点点地崩坏,那就证明x还是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已经成功了,随后,整个虚拟世界都会崩塌,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那么,瓦沙克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瓦沙克。”阿苏伊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等待着他的回答。 瓦沙克的眼虽然看不见,但仅限于有实体的事物,对于他来说,即便是虚拟世界中的一切,都属于这个范畴。他能看见的,是虚无,是无尽时空之中的命运,在得到心跳后,在脱离虚拟世界的束缚后,那命运他也看得愈发真切了。 若是将无尽的时空比作一条长长的漆黑的隧道,那么命运就是漆黑隧道中的点点亮光。瓦沙克看见,在隧道的尽头,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性,她的周身都被金色的光芒围绕,强光的光晕模糊了她的面庞。 除却这个神秘人,瓦沙克还看到了未来,他们并不会因为虚拟世界的崩塌而消失。确切地说,不会真正的消失,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们就是消失了。 是辛溯吗?那个从别的时空穿越过来的孩子?他们也即将跟随她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吗? 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有神的存在,是真正的神,不是他们这种冒牌的魔神可以比的真正的神。然后,有魔力的存在。有神正在通过一面镜子召唤着什么,镜子面前除了神,还站着一个女生,看样子,应该是人偶一类的。 这就是他们即将去往的世界吗? 看了半天,瓦沙克还是重复了那么一句:“命运的罗盘要开始转动了。” 开始转动吗?阿苏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既然是“开始”,那无路如何都要以“结束”收尾。她有预感,她会与这七十二位分离。 她看向身边的马加锡亚,被抽出一部分的他已经不完整了,目光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只不过他的心跳还在,这一点她感觉得到。 阿苏伊蹲下身,看着逐渐模糊的马加锡亚,伸出手,想触碰他,最终却落了个空。他们的身体已经在消失了,只有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是因为她不完全是数据的缘故吗? “马加锡亚?”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马加锡亚看着她,没有说话。 “记得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完成你的使命,找到王座真正的主人,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在听到最后“命令”两个字时,马加锡亚冰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用跪着的姿势行了个礼,“遵命。” 结果直到马加锡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阿苏伊都没有搞懂自己究竟是因为他体内有一半的自己才会喜欢他,还是单纯只是因为他是马加锡亚而喜欢他。 这种问题,辛溯应该知道答案的吧?她究竟是喜欢君洄呢,还是喜欢君洄身体里面的黎璆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阿苏伊再也得不到答案了,因为辛溯就在她的体内,辛溯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阿苏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满是失落。唯一能接纳她的世界就要消失了,曾经陪伴着她的那么多人也都消失了,自己也马上就要消失了吗? 如果不消失,她又能去哪里呢?去哪里都是孤身一人吧? 宫殿开始坍塌,碎裂的石块开始掉落,砸在阿苏伊的周围。 逃离这里?回到那个什么都不能做的身体里?不,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再回去了。 一个想法突然从脑海中闪过。 那么,只作为一串纯粹的数据活着呢?将网络当做另一个栖身之地呢? 失去做人的根本了吗?数据努力想变成人,而她却选择成为数据,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笑呢。 但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选择了吧。 于是阿苏伊,离开了宫殿。宫殿之外的天空,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无数星光一般的微弱光芒向缝隙飞去。那些都是生命体,都是存活下来的生命体,他们正奔向生的方向,所以这些光痕才会如此的欢愉吧。 阿苏伊闭上双眼,也化作一缕星光,飞向缝隙。 洛杉矶的一家私人医院里。 一个女人的心跳彻底停止了。 不知为何,最先发现这一状况的护士反而松了一口气。可能她觉得,解脱比继续承受痛苦要划算得多吧。 虚拟世界中。 辛溯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死去,卡俄斯在慢慢地停止运行。徐衡也已经彻底消失了,那个神秘的厄洛斯系统也应该停止运行了吧,第五个梦境空间也崩塌了吧,里面的人也重获自由了吧。 不知道君洄和李然有没有成功逃出去呢?他们是重点保护对象,肯定不在被放弃的那一部分中。 她看见了阿苏伊。阿苏伊正站在她的那座宫殿之中,七十二位魔神接二连三地消失,最后只剩阿苏伊一个人了。然后她看见阿苏伊走出了宫殿,与万千的意识体一样,化作一缕星光飞向天空中的裂缝之中。 阿苏伊终于回到她的身体里了吗?她的心愿即将完成了吧,活在现实而不是虚无之中? 辛溯并不知道阿苏伊改变了想法,那副沉重的已然成了拖累的躯壳不会再束缚阿苏伊了,她放下了过去,准备踏上新的旅程了。 八十四、终局(四) 在整座宫殿彻底消失后,辛溯意外地看见了李然。他怎么会在宫殿附近呢?没有程序来救他吗? 李然是被巴钦抛下的,原本在花园里的菲尼克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就将他一个人留下了。周围的场景又突然间全部消失,弄得李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辛溯想要去引导李然离开这里,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洛莲。” 那声音叫她洛莲。 辛溯控制着空壳转身,理所当然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是洛漠。 不,应该是李然遗失的记忆。 尽管空壳是没有表情的,但洛漠还是看出了辛溯的诧异,“我没有被卡俄斯吞噬,你也很好奇我究竟躲在哪里吧?” 空壳点了点头。 “你几乎搜遍了整个虚拟世界都没有找到我,原因很简单。塔尔塔罗斯是卡俄斯的分支,卡俄斯占据着虚拟世界绝大部分的主导权,但是,还有另一个系统,盖亚,我藏在了盖亚的核心附近了。” 是了,如果卡俄斯代表的是黑暗,塔尔塔罗斯代表的是黑暗,那么盖亚代表的就是光明。辛溯可以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却无法获得一丝一毫在光明之中行动的权限。 “原来你没有被吞噬,那真是太好了。”辛溯是由衷地替李然高兴。无论是怎样的记忆,如果缺失了,就不算完整了。她也曾有过遗失记忆的时刻,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感觉简直不能再糟糕了,即便回想起那些记忆,她并不开心。 “你希望,我回到他的身体里吗?”洛漠问辛溯。 “我是希望如此的。” “你真的希望吗?他现在只记得他喜欢你,不记得你姑母了,若是想起来,恐怕他依旧无法明确自己的心意。” “那已经不重要了吧,他究竟是喜欢林兰还是洛莲,都不重要了,那是梦境中的事,虚拟世界毁灭,梦境也就不复存在了。”辛溯说这话时,语气是失落的,“梦境对他来说是过去,现实世界才是他的未来。更何况,我也即将不复存在了,所以我在不在意,都不是问题。不过,还是要看他自己如何选择,因为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洛漠静默了一会,终是答应了她,“好,我去找他,如果他不接纳我,我就与这个世界一同毁灭。”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辛溯叫住了她,“我有几句话想对我的父母说,如果他不接受你,可以将这些话让他带出去吗?” “当然可以。”洛漠顿了顿,“x。” 君洄和布松被放了出来。 “我见到辛溯了。”君洄说。 “她在卡俄斯之中吗?”布松问。 “嗯,李然没能替换下来。” “她怎么样了?” “还留有一部分的意识,不过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刚刚的失控已经证明了。布松摸了摸黑熊脖子处柔软的毛,“很快就要结束了,你们害怕吗?” 黑熊摇了摇头,布松手臂上的小蛇也是如此。 “你呢?”布松又问君洄,“卡俄斯一旦中止,你也会像我们一样消失吧?” 君洄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如果让我与她一同消失,我会很高兴的,不过很可惜,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也是,如果是机械的身体,想要复原应该很轻松。” 他们所处的空间突然颤动了一下,布松感知到了什么,“阿苏伊,是阿苏伊回来了,她在召唤我们。” “要走了吗?” “是的,我要赶回去见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再会。” “好,再会。” 布松转身跨到了黑熊的背上,“大黑,我们走吧。” 没一会,这一人一熊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爬虫程序开始运行,看起来比预计要早一些。君洄知道,即便爬虫程序可以取代辛溯死亡来拯救大部分人,但辛溯还是会选择死亡。 为什么他会知道呢?也许是直觉一类的感觉吧。在梦境中,百味可以为了让榕恢复自由之身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无论她现在是x还是辛溯,此刻她再次做出这种选择也不奇怪。 无论如何,他都要再见她一面,他希望她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他而不是别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君洄义无反顾地向深渊走去。 仿佛是星光从海面上升起,无数的意识体争先恐后的飞向天空中的巨大裂缝,只有一人,与他们的方向相反,像是流星一般坠入海中。 洛漠也走了,只剩她一个人了。辛溯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黑暗,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这次的死亡过程是在是有些过于漫长了,她从穿越的第一世开始回想,一直回想到现在为止,她还能感觉到系统仍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除了时间有些长之外,这一次的死亡她还可以明确地知道进度,现在距离整个虚拟世界完全崩塌还有35%的进度。 34%了。 又过去了1%。 32%。 辛溯就这么无聊地数着进度。随着进度的推进,她也觉得越来越困倦。 就这样睡过去好像也不错? 28%。 “辛溯。” 嗯,好像有声音在叫她。辛溯奋力地睁开眼,一个人影正在往这边跑。这个声音好熟悉啊,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了。 26%。速度加快了。 等人影跑进了,辛溯能看得见那人的脸了,她都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是谁呢? 23%。 “辛溯,我来陪你了。”那人这样说道。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拥入了怀中,不过这感觉并不真切,因为她感受不到温度了。 究竟是谁呢? 20%。 “辛溯,我想反悔了,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想跟你在一起。”那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 16%。 捆绑着辛溯的锁链发出了碎裂的声响,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尽头,锁链已经开始破碎了,很快,裂痕蔓延至辛溯的身上。锁链全部消失,她也彻底投入了那人的怀抱之中。 10%。 “辛溯,你告诉我,我要一个人活下去吗?在没有你存在的世界活着?” 9%。 “你要抛下我吗?” 8%。 她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不过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没办法动弹,没办法说话。 7%。 “你不回答我,是默许了吗?” 6%。 “罢了,想来你是不会默许的。既然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你的父母,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用担心了。” 5%。 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为什么不走? 4%。 “再让我抱一会你。” 3%。 君洄已经无法在抱住她了,她的身体开始变透明了。 2%。 缝隙马上就要关闭了,你快走。 1%。 有人将他拉走了。 0。 辛溯最后好像看见被人拉走的君洄冲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虽然看不清,但她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手势了。 再见了。 最后,是零救了君洄。她冲到君洄身边,用力将他拽向已经几近闭合的缝隙。 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出这种举动的:你是absinthe可以变成人类的希望,你不可以死。 所以,即便她最后没能逃出,她也不后悔。 她反而觉得有些开心,那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一、人偶(上) 从这一个世界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其实就像是坐火车的时候不小心睡了一觉,然后火车一晃,晃个神你就醒了。 现在的她是这样感觉的。 她是被风唤醒的,不过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时空隧道一样的场景,而她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前行。 这是什么世界? 正当她好奇之时,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手背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图案。这又是什么?穿越的媒介? “这个要怎么用啊?”她自言自语着。 “神明创世,吾创虚无。吾乃王座之主,现与汝签订契约,此符咒长存,契约即长存。符咒若消,契约即毁。汝等皆听令于吾,成吾之矛,成吾之盾,成吾之羽翼,成吾之鳃麟。吾必还汝等自由,实现汝之愿。”她听到有人在她的脑海中这样说道。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说一遍。”那声音冷冰冰地命令道。 “啊?” “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想来这个声音才是穿越的媒介吗?既然如此,那她就再重复一遍吧,按照媒介的吩咐做事应该不会出问题。 ......可关键是,这也太长了点吧?她怎么记得住啊喂! 声音没什么耐心,“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记住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她连忙应了下来。 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她拼了命才记了个大概:“神明......创世,吾创虚无。吾乃......王座之主,现与汝签订契约,此符咒长存,契约即长存。符咒若消,契约即......毁。汝听令于吾,成吾之矛,成吾之盾,成吾之羽翼,成吾之......麟鳃。吾必还汝等自由,实现汝之愿。” “错了两处。”声音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的错误,“是汝等听令于吾,还有成吾之鳃麟。再来一遍,一处都不能错。” 她已经非常尽力了,竟然还要来一遍。唉,算了,来就来吧。 最终,她说了五遍才达到那声音一字不差的要求。 “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主人。”那声音抱怨了一句。 她......好吧,是不太聪明。 第五遍话音刚落,她手背上的图案就发生了变化,在原有的基础上添了一条锁链的印记。也就是在这时,原本在空洞中径直移动的身体,突然被什么拽向了一旁,她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颠倒旋转着拽出了空洞中。 她好像是是被放在洗衣机里疯狂转动了一个小时,在那些让她睁不开眼的白光消失之后,她有种想疯狂呕吐的冲动。 这种无限穿越的设定她可以接受,但是能不能不要总是让她经历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被拽出空洞之后,她又感觉自己像一张纸一样被无情地捏成了一小团,然后又被扔进了一个箱子之中。不对,这个形容不是很恰当。应该是一团空气么?总之,在被捏扁之后,她又在箱子之中膨胀,最终,她变成了箱子的形状。 这个箱子好像有眼睛。她感觉到了光,所以尝试着睁开了双眼。 哦,原来是一个人形的箱子。 人形的箱子?! “成功了吗?”有个声音惊喜地在她身边响起。 她费力地控制着人形的箱子,转动了下脑袋,结果...... 不小心转了180度。 那人帮着将她的脑袋摆正,“还不习惯这个身体吗?话说,我召唤过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她看见了说话的人的样子,是个成熟而又性感的女人。深灰色的长发,黑曜石般的眼眸,唇红齿白,一袭抹胸的天蓝色鱼尾裙将这个女人的好身材完全凸显了出来。只要嘴角微微一笑,仿佛众神都会为之倾倒。 她努力地控制着人形箱子的嘴巴,“你......是谁?” “我吗?”女人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是曼德拉,我是神的使者。” “那么,我是......谁?”必须得问出名字,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就要作为这个世界的人活下去,直至死亡。 “哎呀,还没有给你起名字。让我想想啊......嗯,就是这个名字了。”女人笑着敲了下自己的手掌,“洛克兰德。这个名字在神的语言中是奇迹的意思。” 奇迹吗?“我的名字是......洛克兰德。” 有另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你面前的镜子是这个时空与时空隧道的连接点,你是曼德拉从别的世界召唤过来附身在这具人偶之中的。这面镜子是这个世界的神创造出来的,这个名叫曼德拉的神使并没有使用镜子的权利,不久之后你们就会被追杀。” 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在哪里呢? 对了,是瓦沙克,魔神瓦沙克! 她尝试着在心底叫了下他的名字:“瓦沙克大人?” “不要再叫我大人了,您现在是我们的主人。” “什么?主人?” “您刚刚与我们签订了契约。” “‘我们’?” “没错,我们,七十二位魔神,以及王座精灵布鲁克。” 之前那个教她签订契约的布鲁克抱怨道:“这个女人又笨,能力还这么弱,凭什么就能做我们的主人啊。” 瓦沙克训斥道:“这是王座的选择。你难道要质疑王座吗?” 布鲁克吃了瘪,但他没办法还嘴,因为这就是事实。“爱说教的臭老头。”他偷偷嘟囔了一句。 “什么?你说谁是臭老头?我有阿加雷斯那家伙老吗?” 这下,连阿加雷斯都参与了进来:“你要说我老,你自己也没跑!” “阿加雷斯说得没错,你们都是臭老头。”布鲁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布鲁克!站住,别跑!”两个老家伙开始联手制裁起王座精灵来。 就在这几个人在自己心里吵闹的时候,她打量起镜子里自己这幅身体的模样来。 不愧是人偶啊,五官精致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每一样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重得刚刚好。如湖水般碧绿的眼眸,如波浪般的栗色长发,身材比起那个神使是差了些,不过在普通人中也算是完美了吧。只不过...... 没有穿衣服。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羞耻。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玩偶的缘故吗? 曼德拉见洛克兰德正愣愣地看着镜子,于是她靠向洛克兰德,然后看着镜子里挨得很近的、近乎完美得似神明一般的两个人,贴在洛克兰德的耳边轻声说着,“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偶中最完美的一个。” 二、人偶(下) 由于曼德拉是偷偷使用的这面镜子,所以她匆匆地被带走了。 曼德拉将她带到人间,并安排她藏在一座森林之中。 “洛克兰德,在这里等我,我在周围设置了结界,只要不出结界,你就是安全的。”说完,曼德拉就跑回了天上。 真的就是森林,各种野兽层出不穷的森林,曼德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给她安排。也对,反正这一世她也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 她看了看手背,之前在时空隧道里刻下的印记消失了。她在心里问了一句:“布鲁克?瓦沙克?你们还在吗?” “在的在的。”听这不耐烦的声音就知道回话的是布鲁克。 “你们可以给我讲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瓦沙克,你去给她讲讲吧,只有你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布鲁克的话音刚落,她手背上消失的图案就又显现出来了,不过并不完全,只有一小部分。 一阵光过后,瓦沙克出现了。还是她印象中的那副样子,长(chang)得如同倒三角形的头盖骨的脸,延伸到下颚的一双盲眼,一身紫色的拖在地上的长袍。 “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辛溯,不,现在应该叫您洛克兰德。”瓦沙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瓦沙克——”洛克兰德想了想,还是收回了“大人”两个字,“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容我慢慢讲给您听。” 在上一个世界,卡俄斯崩溃之后,他们七十二位魔神的身体突然出现被干扰的状态,最终扭曲消失。 消失之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也就是曾经的辛溯、现在的洛克兰德的专属空间,跟随着洛克兰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一起拥有心跳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他们成为了“人类”的范畴。 这是一个有神明与魔法存在的世界,洛克兰德在这个世界使用的应该属于召唤魔法,召唤的是『王座』,也就是上一个世界阿苏伊创造的那个宫殿中的宝座。 『王座』所附带的产物非常丰富,除了他们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外,还附带有『神殿』,也就是上一个世界那座庞大的宫殿。『神殿』的形态会根据主人的不同变换形态,所以,洛克兰德的『神殿』是与阿苏伊的宫殿不同的。 倘若洛克兰德的魔力十分强大,她召唤出来的将会常壮观的场景——『王座』、『神殿』以及魔神与王座精灵。不过很可惜,在这个魔法为王道的世界,洛克兰德的魔力少得可怜。所以,洛克兰德目前还见不到自己的『王座』与『神殿』,即便是魔神,也只能一次性召唤出一位来。 “所以我才说,王座为什么要选择她啊。”布鲁克在洛克兰德的心里不住地抱怨着。 ……不好意思,从来都只有设定选择她的份。 “召唤我们七十三位所需要的魔力不同,排名越靠前的,耗费的魔力越高。我排名第三位,现在出现在你面前这么久了,想必已经耗费你不少力量了吧?” 洛克兰德虚弱地点点头,她现在的确感觉十分困倦,但是她不知道,从外表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她疲倦,也会看不出来她高兴,看不出来她愤怒,一切的感情信息都无法从外部获取,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偶而已。 瓦沙克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我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您面前的好。您先休息吧,等您休息好了我再告诉您剩下的事情。” 瓦沙克的声音越来越小,一部分是他即将消失的缘故,一部分是洛克兰德就要昏睡过去的缘故。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她掉入了一个怀抱之中。那怀抱没有任何温度,但她却觉得十分安心。 曼德拉跑回了天空上,那些神貌似并没有发现她使用了那面镜子。 菲苏利尔之镜,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是异世界同往本世界的大门,由空间之神菲苏利尔所创造,至今也只使用过一次。 唯一一次被使用之后,菲苏利尔之镜就被隐藏起来,就连神也没几个知道它被藏在了哪里。隐藏菲苏利尔之镜的一共有三位神明,他们合力将它封印在了威纳什湖湖底。 曼德拉是偶然间得知这个消息的,她使用的也是召唤魔法,她想尝试着从异世界召唤出一些东西来。为了避免召唤出麻烦,她请这个世界上最擅长制作人偶的神艾斯做了一个强大的身躯,以确保召唤物被召唤过来后可以被封印在其中。 艾斯,是创造人类的神明,他创造的人偶就是人类的躯体,不过人类的躯体没办法达到曼德拉的要求,所以洛克兰德的身体是用他的鲜血制作的。 艾斯是唯一知道曼德拉这次计划的人,他对此是支持的,因为他也想见见异世界的召唤物是什么样子的。 曼德拉来到了艾斯的神殿。 “我亲爱的曼德拉,计划进展得如何了?”艾斯举着装着甘甜的玛尔塔湖水高脚杯走向曼德拉。 艾斯拥有着别的神难以比拟的美貌,因此他创造的人类也都是貌美无比,曼德拉也不例外。 曼德拉款款地走到艾斯跟前屈膝行礼,“成功了,不过为了避免让其他神明发现,我将她送到了人间。” 艾斯也蹲下身。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曼德拉不由得脸红了。 他轻轻捏住曼德拉的下巴,微微挑起,“我美丽的曼德拉,你还是如此爱脸红。” 说着,艾斯侧头饮了一口杯中的湖水,然后含着笑靠近曼德拉。 嘴唇轻触,艾斯熟练地撬开了曼德拉的牙齿,将甜美无比的湖水送入她的口中。 艾斯轻舔了下她的唇,而后离开了。曼德拉的眼中已然充满了迷恋与不舍。 “艾斯……” 艾斯笑着起身,却没有扶起曼德拉。曼德拉依旧顺从地半跪在地上。 “曼德拉,过些时日,将她带来见我。对了,你给她起名字了吗?” “起了,名叫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啊……你称呼她为奇迹呢。” 三、逃出重围(上) 洛克兰德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马加锡亚的脸。 冰冷的怀抱。 马加锡亚的眼中没了往日的神采。他感受到怀里的人的目光,低下了头。“醒了?” “嗯。”洛克兰德挣扎着坐起身。她身上的衣服应该是马加锡亚为她穿上的吧。“你怎么出来了?” “保护你。”马加锡亚简单地回答了三个字。 马加锡亚……对了,在上一个世界,马加锡亚是喜欢阿苏伊的吧?那么他们现在,因为她而分开了?想到这里,洛克兰德的心里涌起一丝歉意。 “抱歉。”她闷声道。 “为什么说抱歉?”马加锡亚此时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 “因为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和阿苏伊分开了。” “我的使命是寻找王座真正的主人并保护他,仅此而已。而王座所真正选择的人,正是你。”马加锡亚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目光是在洛克兰德的身上,但她总觉得他是在看其他人。 “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保护阿苏伊吗?你曾经发过誓的啊?” 很奇怪,洛克兰德也感觉不出自己话语里的情感,与马加锡亚一样平稳得一丝波澜都没有的语调,倒是像极了佛珠和零说话的语气。 洛克兰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心跳。也对,毕竟自己现在是个人偶。 她又伸手摸了摸马加锡亚的胸口,是有心跳的。一下,两下,没有起伏与轻重,只是一下两下地跳着,就好像没吃饭的人一下有一下有气无力地敲着一面打鼓,与之前她感觉到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的心跳会变成这样?洛克兰德内心困惑不已,不过从表面上并看不出来这份困惑。 因为她只是个人偶。 “那些誓言不是我主观所发下的。”马加锡亚给出了解释,“原来的我的体内,有一部分阿苏伊的意识体。她是根据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我,而后才创造的其余七十一位魔神。”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保护她,只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体里面有她?也就是说那其实是她在保护她自己吗?” “是的。” “那你呢?真正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你当初说你有了自己的意识,说你会无条件保护阿苏伊是出于自己的意识啊。 马加锡亚回答得毫不犹豫:“她不是王座真正的主人,你才是。” 听到这个回答,洛克兰德的心仿佛被重重捏了一下。对,是仿佛,因为她没有心。 没有心,没有心跳,她穿越时空,从奇迹的复制品变成了曾经数据应有的状态。 洛克兰德缓缓地收回放在马加锡亚胸口的手,笨拙地问他,“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心跳呢?” 两个人形,一个拥有心跳,却徒有其表,一个没有心跳,冷若冰霜。世界之大,貌似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她还不知道那个曼德拉究竟因何要从异世界召唤些东西来,她虽是人偶,却不想成为工具。 马加锡亚没办法给她明确的答案,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她也没真的指望能听到马加锡亚的回答。她站起身来,环视着周围,“这些野兽围在这里多久了呢?” 在他们四周的草丛里,树林的阴影中,潜伏着无数的野兽。它们贪婪地盯着这两个人,似乎有什么人一下令,它们就会一股脑地冲过来一般。 马加锡亚也站起身来,“有一阵子了。” “那它们为什么不进攻?是在等什么吗?” “是巴钦,他在这个世界使用的是空间魔法,是他创造了结界保护着这里。” 洛克兰德抬起右手,手背上的确显现出一个与瓦沙克出现时不一样的图案,“既然如此,叫巴钦把我们传送走就好了吧?” 马加锡亚摇摇头,“瓦沙克跟你说过吧,我们七十二位魔神的力量来源于你,你目前的魔力还没办法支撑巴钦对我们进行远程传送。” 那可真是不太妙啊。“这个结界能撑多久?” “撑到我撑不住为止。” “啊?” “对了,还没有告诉你,我是七十三位里唯一不需要使用你的魔力的一位,我拥有自己的魔力源,所以我可以一直出现在你面前,这个结界,使用的也是我的魔力。不过我的魔力也没办法让巴钦使用远程传送。”马加锡亚一本正经地面无表情地同她讲。 洛克兰德却从他的面无表情之中读出了“我真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含义。好吧,她很弱这一点她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了。 “只有巴钦可以进行传送吗?他排位比较靠前吧?你的魔力也支撑不了排位靠后一点的魔神将我们传送吗?”洛克兰德试图想着其他可以逃走的办法。如果可以,她不想跟这些野兽硬碰硬。 “我只能驱使排位在我之后的魔神行动,很不幸,在那之中并没有可以进行传送的魔神。” 只能硬碰硬了吗?这些野兽她可以打得过吗?不可能的吧! “那那那你能驱使几个可以战斗的魔神?”洛克兰德紧张得都结巴了。 “两个。包括我自己,即便力量弱了些,对付这些野兽也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马加锡亚就念了句洛克兰德听不懂的咒语,两道光从她手背新显现出的图案中飞跃出来。 其一为浩瑞士,排位在64,是一只豹子的形象,他会受命消灭召唤者的敌人。 其二为安朵斯,排位在63,是一个长着夜鸦头的天使,骑黑狼,手持锋利宝剑,专司铲除不和谐之事物。 “不和谐,不和谐,全都不和谐!”安朵斯看着四周的野兽,嘶哑着嗓子怪叫道。 “安静点,打架前还说这么多废话。”浩瑞士不满地冲他呲了下牙齿。 “浩瑞士,千万不要让我觉得你不和谐。”安朵斯挥了挥手中的利剑恐吓着。 “好了,不要吵了。”马加锡亚的话一出,两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准备好了就让巴钦把结界撤掉吧,洛克兰德,然后,保护好自己。”马加锡亚背对着洛克兰德,调整好姿态,毫不畏惧结界外凶恶的野兽们。 “嗯。”逃跑什么的,她最擅长了。 洛克兰德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命令道:“巴钦,撤下结界吧。” 一瞬间,无数道黑影扑向了他们。 四、逃出重围(下) 这些野兽长得奇形怪状,与洛克兰德印象中的形象不一样,有的长了两个头,一个虎头一个豹头,有的长着狐狸的尖脸和兔子的长耳朵,有的则是蛇形身子两端长着脑袋,让人分不清前后。 也对,这里毕竟是异世界,奇怪一点貌似也正常,自己的魔神之中也有长得奇奇怪怪的,比如现在战斗着的安朵斯,人的身体之上是一个夜鸦的头,背后还长着一对翅膀。 不知道有多少魔神也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样子,有时间一个个叫出来认识一下吧。 洛克兰德一边想着,一边躲避着野兽们的攻击。这个身体用起来感觉比卡俄斯轻巧多了,所以控制起来也轻松许多。有的野兽会喷火,刚看见时洛克兰德还被吓了一跳,所幸她的下意识让她躲开了,不然她肯定会变成一个焦焦的人偶的。 洛克兰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突破了重重的包围圈,她躲到一颗大树后面,默默地看着几人的战斗。 没想到马加锡亚被设计成了一个小正太的形象,他的战斗力却没有随着身材的变小而缩水。他也可以从口中喷出火焰,貌似温度还要高于刚刚那只野兽喷出来的火焰,周围的气温都被炙烤得出现了波痕。 长着翅膀和夜鸦头的安朵斯战斗起来像是一个狂战士,瘦弱的身板仿佛能使出无尽的力量,手中的剑不停地挥舞着,嘴里还不停喊着“不和谐”三个字。他胯下的黑狼也骁勇无比,在保证安朵斯不被甩下时也能咬下几个野兽的头颅。 本就是豹子的浩瑞士就更不必说了,虽说力量上可能比不过黑狼,但他可要比野兽灵活得多,到头来野兽不仅没伤到他丝毫,还累得筋疲力尽,此时他就会果断出击,一击致命。 很快,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野兽就被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余的野兽虽然饥饿,却也不得不逃走了。 安朵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呼,呼,终于和谐了。” 剑被甩在了一边,剑刃刚好躺在血泊之中,一半浸入,一半露出。 黑狼也疲惫地趴在地上,身体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不停地起伏着。它嘴边的毛因为沾了血而凝成一撮又一撮,留下来的口水又润湿了其中的几撮。 浩瑞士看起来没那么疲惫,他坐在地上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中途还不忘嘲笑安朵斯一波,“既然铲除不和谐之物会让你这么疲惫,不如放着它不管。” “不要!不和谐的东西是没资格存在的,”安朵斯说着,看了眼洛克兰德,“嗯,和谐,还算和谐。” 洛克兰德被吓了一跳。 一旁的马加锡亚解释说,“安朵斯对于不和谐之物极其讨厌,即便是召唤者不和谐,他都会找机会铲除他。不过现在看来,你被他排除在外了。” 只要是不和谐,连召唤者都会铲除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抖了一下,“那个,冒昧地问一下,怎么判断一件事物是否和谐呢?” “当然是要符合我对于和谐的认知。”安朵斯说得理所当然。 ……这也太主观了吧! “要休息回去休息,我可没有多余的魔力让你们耗费。”马加锡亚挥了挥手,这两位就被强制送了回去。 同被召唤出来一般,他们又化作两束光飞回了洛克兰德手背的图案之上,光芒消失,属于安朵斯和浩瑞士的图案就消失了。手背上又一次空空如也。 看出了洛克兰德的疑惑,马加锡亚又解释说:“我的图案被我给隐去了,我会一直以现实体的形态保护着你,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我的身份。” 也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她这个外来者持什么态度呢,能隐藏就先隐藏着吧。 “咕噜~”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是她的肚子在叫吗? “你饿了?”马加锡亚问她。 “大概吧。”洛克兰德感觉不到饿,不过既然这声响是从她的肚子里发出的,那她应该就是饿了。 马加锡亚看了看周围野兽的尸骸又看了看洛克兰德。 “你该不会想让我吃这些吧?”洛克兰德果断拒绝,“不要,坚决不要!” 奇怪,这满地的尸骸、血流成河的场景,她看着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她的感觉是……没有感觉。 “那就去找着别的吃吧。”马加锡亚用魔力清洗掉了身上的血迹后,率先向森林之中走去。 “等等,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洛克兰德叫住了他,“这个森林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万一又遇到——” “咕噜。”她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又响了一声。 “不和谐,不和谐!”安朵斯在她的心里大叫。 她的心咯噔一下,完了,不和谐了,难道自己要被铲除了吗? 可谁知安朵斯接下来却说:“快去吃饭,太不和谐了,快去吃饭!” 看来这位魔神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 “跟上,无论遇到什么野兽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马加锡亚这一句话让洛克兰德感动的要死。 她总是会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话感动,比如谭玖玦的那句“因为我说过,要护你一世周全”;比如黎璆的那句“不,我是来守护你的”;比如涂慕之那句“我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比如扶汐的那句“小蘑菇,扶汐来,保护你”;比如君洄的那句“辛溯,我来陪你了”。 原来她有这么渴望被人保护啊。 “等等我。”洛克兰德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森林里的奇珍异果也不少,有的鲜艳无比,有的则十分不起眼。在询问过可以鉴别药草的巴钦哪一种植物吃起来不会死人后,马加锡亚采了一堆鲜红色的果子递给洛克兰德。 这个世界还真是与众不同,颜色鲜艳的反而是没有毒的。 “都给我吃?你不饿吗?” “我恢复魔力的方式是吸收空气中的魔力粒子。更何况,我是不会感觉到饿的。” “好的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五、结界 洛克兰德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在心里向瓦沙克询问:“瓦沙克,可以给我讲一讲这个世界的构成和设定吗?” 这个世界的空气中充斥着魔法粒子,那是神的恩赐。神创造了人,并且教会人们使用魔法,而人们之所以可以使用魔法,就是因为空气中散布的魔法粒子。假设有一天,魔法粒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人类将失去使用魔法粒子的资格,而神并不会受到影响,因为他们的体内有着只属于自己的魔法源。 按照这个设定来说,马加锡亚在这个世界也属于神。 虽说在一开始,魔法源是与生俱来的,但在后期,有一位创造出了人类的名叫艾斯的神又创造出可以创造魔法源的魔法,那个神使曼德拉也是艾斯创造的人类,而且她的体内有艾斯创造的魔法源。洛克兰德的这具身体也是艾斯创造出来的,她的体内也有艾斯创造出的魔法源。 洛克兰德与曼德拉不同,她的身体是艾斯辅以自己的鲜血制造的,加之她是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诸多原因导致她体内的魔法源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 对于下等的野兽来说,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是需要吃,洛克兰德之所以会被它们盯上,也正是因为她的身体是用艾斯的鲜血制造的,强大的力量对于野兽们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马加锡亚虽然体内具有单独的魔法源,但是他的魔法源大小也是由洛克兰德决定的,他和洛克兰德不同的是他可以吸收空气中的魔法粒子还恢复自身的魔法源,而洛克兰德则是需要...... 吃。 跟那些野兽一样,通过吃高的魔力来壮大自身的魔法源。 洛克兰德心想,这挺好,她天天吃吃吃就能变强? 瓦沙克打破了她的幻想:“您与野兽终归是不同的,不是吃什么都可以变强。您现在吃的果子,对您除了裹腹外没有任何帮助。” 洛克兰德看着手中的果子,突然嫌弃起来,尽管上一秒她还想夸这种果子好吃来着。 “所以我要吃什么?” “锡尔大陆的无翼果、沪柯尔德的风雨蜥、诺曼大陆的藤蛾草以及芬格尔西部的苏特宝石。”瓦沙克说出了四种食物。 等等,食物?“我没听错吧?最后你说的是宝石?” “对的,宝石。” “这个世界的宝石可以吃吗?” “不是所有的宝石都可以吃,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种名叫必利特的宝石可以食用,只不过它的效用是阻碍伤口愈合。” “这个我知道!”巴钦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必利特宝石是必利特人的眼睛,而苏特宝石是人鱼的心脏。” “眼睛?心脏?怎么会变成宝石?” 巴钦继续科普:“必利特人和人鱼的身体其实就相当于是这两种宝石的容器,宝石只有刚刚从他们的身体中取出来的一个小时之内才有效用。” 好残忍,她才不要吃眼睛和心脏。 其实被当做容器这件事,本身就很残忍。很不幸,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容器吧。 洛克兰德继续问瓦沙克:“你刚刚说的四种我吃哪一种都可以还是都要吃才有效?” “......随便一种就可以。” 还好还好。“那么,哪一种食物对于我补充魔力最有效呢?” 马加锡亚瞟了她一眼,“我觉得你应该先关心的是哪一种食物比较容易获得。” 洛克兰德不明所以,“食物,要考虑获取途径吗?”在她的意识里,除了那个什么宝石,基本上跟自己吃的果子之类的没什么区别,感觉轻而易举就可以在树上采到。 瓦沙克的回答无情地打破了洛克兰德的幻想,“马加锡亚说的没错,我刚刚说的四种食物,只有最后的那个苏特宝石是最容易获取的。” ......她可不可以什么都不做直接等死然后去下一个世界? 为什么她的每一世都这么难! “算了,还是先从这个结界之中出去吧,出去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洛克兰德在身上擦了擦手上沾的果子的汁液,“巴钦,你知道这个森林的出口在哪里吗?” “我想克罗赛尔应该知道。” “克罗赛尔?”这又是哪个魔神? “我是第49位魔神。”克罗赛尔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我的能力是洞察隐秘,在这个世界中,我可以识别所有的魔法。你身处的这个森林本身就是一个结界,那些野兽也都是结界中附带的。” 果然与曼德拉脱不了干系吗?洛克兰德继续听了下去。 “如果所以说,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解开结界而已。这个结界是用无境花与鲜血制造的,只要找到无境花并销毁它,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无境花?那又是什么?应该去哪里找?” “无境花是制造这种大型幻境类结界的必需品,至于去哪里找,我无法得知。”克罗赛尔抱歉地回答。 “这个好办。”巴钦又插嘴,“布松布松,轮到你上场了。” “你怎么这么活跃。”这一次说话的是布松,“让我来看看,无境花……找到了,你们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好。” “往前?前面没有路,两边有啊,要走哪边?”面对着树丛的洛克兰德疑惑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路。 “随便哪一边都可以,这貌似是一条闭合的路,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到无境花。” “那行吧,马加锡亚,我们走吧。”洛克兰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然后向马加锡亚伸出手。 马加锡亚没有拉住她的手,而是独自起身,“走吧。”他直视着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又一次率先迈开了腿。 “等等我啊。” 天上,曼德拉对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个洛克兰德,使用的也是召唤魔法吗?她身边那个人也是她召唤出来的吧? 不知为何,曼德拉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悲哀,而后又染上了一层狠厉。 就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解开这个结界吧,我亲爱的洛克兰德。 六、为谁而活 在寻找无境花的路上,洛克兰德紧紧跟在马加锡亚的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她从没见过他的真身。狼身狮鹫翼蛇尾,好奇怪的组合。 鬼使神差地,洛克兰德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同样高吗?” 马加锡亚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事实来说,的确如此。所以要快一点壮大你的魔法源,然后重新制定我们的形象。” “原来你也是在意形象的呀。”洛克兰德在心里偷笑,“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不符合我的气质。”马加锡亚用手比划了一下,“虽然我可以根据召唤者的要求化作人形,但我希望我是这么高的。个子矮容易被人低估。” 马加锡亚越是一本正经,洛克兰德就越是觉得他可爱,要是将他变成高大威武的形象,她可能会极其不适应的。 不过高一点的话……洛克兰德设想了一下,的确会比较让人有安全感呢。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果然还是高大一点比较好吗? 布松就很不错的样子,壮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比较有威慑力。巴钦的话勉强也可以,瓦沙克的样子也能吓退一堆。刚刚见的安朵斯有只狼,浩瑞士直接就是一只豹子,都是看起来就凶凶的家伙。相比较而言,马加锡亚看起来确实是比较弱。 瓦沙克:“咳咳,我的主人,忘记告诉您了,您的心理活动我们都听得见。” 布松:“是的没错。” 巴钦:“我竟然会比布松差一些?” 安朵斯:“你休想打我的狼的主意!” 浩瑞士:“如果不是主人的魔力太低,我也是可以化作人形的。” “呵呵,你们……都听见了?”洛克兰德心虚不已。 马加锡亚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洛克兰德觉得这个氛围还可以补救一下,“马加锡亚你这个样子我非常喜欢,虽然身高有些不尽人意,不过依旧非常可靠。布松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嘛,肯定要比巴钦你给我的安全感要多啦。还有瓦沙克,我没有觉得你长得很奇怪,真的没有!安朵斯请不要觉得我不和谐,谢谢了。浩瑞士,你即便不化作人形也是威武无比,化作人形岂不更是惊为天人了?” 总之,每一个都捧一遍就对了。 “主人,我觉得您说得没错,”坚实洪亮的声音响起,这是阿加雷斯,“瓦沙克的样貌实在是不符合大众的审美,如果连实话都听不得,就枉为知识渊博的智者了。” “真该让主人瞧瞧你的样子,你就不会在这里多嘴了。”瓦沙克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你们两个老头天天吵什么吵,烦死了。”布鲁克忍不住出来嚷嚷一句,“要是我休息不好,你们都要陷入永恒的沉睡!” 布鲁克这一句话,所有人就都不说话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马加锡亚理所当然地成了唯一可以解释的人:“布鲁克是王座精灵,从王座之中诞生,也可以说他是王座的拟人形态。你召唤的是王座,其他一切都是附属品,也就是说,如果王座出现了危险,我们所有人就都会陷入危险。同理,作为王座的一部分,没有主人魔力支撑的布鲁克只能依靠睡觉来恢复体力,一旦他的精力不充沛,王座就会陷入沉睡,我们一众魔神也会陷入沉睡。” “那你呢?” “虽然我有独立的魔法源,不过这依旧无法影响我同样陷入沉睡。” “陷入沉睡之后就没办法唤醒你们了吗?” “如果足够强大是可以的,不过现在的你是绝对做不到的。”马加锡亚的眼神无比坚定。 坚定……洛克兰德受到了暴击。 不过大概情况她是了解了,如果她不够强大,王座就不够强大,王座精灵布鲁克就不够强大,连带着一众魔神会陷入沉睡,然后没人保护的她就相当于一个丢盔卸甲的战士,遇到危险毫无抵抗之力,然后就…… 所以一切的问题又都回到了起点:她是要努力活下去,还是顺从命运死了就穿? 这好像是一个世纪难题,因为人难免会有一死,就算不是人,人偶也难免会有一死的吧。在她经历的那么多世界中,普通人也会死,可以活的长长久久的神仙也会死,活在虚拟世界的数据也会死,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而活呢? 究竟为什么而活呢?洛克兰德有些想不明白,因为她就像是被命运掐住后脖颈的小猫咪,随随便便就扔进了一个世界,随随便便又被拽入另一个世界,半点由不得她选择。 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了,遗失了自我的人再怎么活下去都没有意义吧? 她要作为洛克兰德活下去吗?作为一个人偶活下去吗?她在这个世界又可以做些什么呢?也许找到无境花之后可以去寻找能让她变强的食物,顺利的话可以按照预期变强,那么之后呢?她变强了,有谁可以守护呢? 她没有再背负上一世那样沉重的使命,不需要被期望去拯救谁谁谁。那么她又要为了谁活下去呢? 对了啊,要为了这些魔神活下去。他们上一世拼了命变成了人类,然后追随着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能置他们于不顾。一定要想办法变强,不要让他们陷入沉睡,然后,找一个办法解开契约,还他们一个自由。 她想,自由对于他们来说肯定非常珍贵吧,珍贵得不惜献出生命也要解除囚禁自己的桎梏。 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洛克兰德的心就轻松了不少。为了别人而活,让她的存在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意义,让她这个陌生的过客有了存在于旅途中落脚处的勇气。 如果她可以找到被自己遗弃的东西,那么那个时候她也许会为了自己而活。所以眼下,姑且为了别人而活吧。 对了,一定要记得,不要再爱上任何人了,也不要在被任何人爱上了,因为她终究会离开这个世界。 七、鬼打墙 他们走了好久,可是却感觉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马加锡亚,你不觉得这里我们刚刚来过了吗?”洛克兰德看着周围的树木,只觉得分外眼熟。 马加锡亚也觉出不对劲来,他们的确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如我们向反方向走试试?”洛克兰德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头,在一颗大树的身上刻了个五角星的图案,“就这样留下记号,如果还能看见这个标记,那就代表我们遇见鬼打墙了。 “鬼打墙?那是什么?” 这个声音很陌生,洛克兰德没有听过,“请问你是?” “单卡拉比,第69位魔神。”单卡拉比自我介绍道。 “鬼打墙啊,大概就是总觉得自己在原地行走,怎么走也离不开原地,你看,跟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像么?”洛克兰德同单卡拉比解释道。 科普这件事,还真就得靠马加锡亚,“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把这样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别人又难以明白,所以被称作‘鬼打墙’,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这些事在原来的世界都查得到。” 原来的世界竟然也有这个概念吗?那这么说来,自己其实来自上一个世界或者是与上一个世界相似的世界吗? 单卡拉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主人在做标记,可是为什么要用我的形象来做标记呢?” “你的形象?”洛克兰德一脸懵逼,她画的明明是个五角星啊。 马加锡亚:“单卡拉比的原形就是一颗五角星。” 五角星?魔神是......五角星?洛克兰德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五角星都能当魔神,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咳咳,主人,我可是听着呢。”单卡拉比提醒道。 完了,她又忘了这件事了。“哈哈哈,五角星挺好的啊,听起来就很可爱。” “真的吗!”单卡拉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主人想不想见见我?我可以变成主人胸前的胸针哦。” “休想。”马加锡亚毫不留情地回绝了。 第69位,那就需要经过马加锡亚的同意了。洛克兰德罕见地撒起娇来,“不可以嘛,我想见一见可爱的五角星嘛,而且,他只是作为胸针的话应该不怎么会耗费魔力的吧?” “不可以。”马加锡亚看出了洛克兰德的失落,于是就又补充了一句,“作为胸针,不可以。” 单卡拉比“嘁”了一声,小声抱怨了一句:“护短。” 马加锡亚瞪了洛克兰德一眼,单卡拉比自然感受到了这强烈的目光,“行行行,那我就变成耳钉行了吧,远离胸部远离胸部。” “不是,不可以就不可以吧,你干嘛这么看我?”洛克兰德委屈得不得了。 “我没瞪你,我瞪的是单卡拉比。行了,单卡拉比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光从洛克兰德手背上显现出来的图案中飞出,途中这道光又一分为二,而后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耳垂上,她看不到......唉,算了,一会找个水面照照吧。 言归正传。 “洛克兰德,你真的觉得这是鬼打墙吗?”马加锡亚问她。 洛克兰德被问住了,其实她也不是特别肯定,“应该是吧,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 “鬼打墙是有原理的。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人类之所以能走出直线,是因为他们用眼睛在不断地修正方向,也就是大脑在做定位和修正,不断的修正差距,所以就走成了直线。当人类失去了方向感,也就是说,你的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或者是给你的修正信号是假的、是混乱的,你感觉你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必然是圆圈。不过我并不觉得这个规则适用于这个世界。” 马加锡亚这一大段话着实是惊到了洛克兰德,一瞬间,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高大了许多,她还一直以为鬼打墙属于灵异事件来着。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这是个魔法世界,不知道科学还管不管得到这里。 “再走一次试试,如果还可以看到这个标记,就可以证明不是鬼打墙了对吧?” 马加锡亚点头。 于是他们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行进。 走了有一会,他们眼前的视野开阔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走了好久一直看的狭小的小路了。 只不过……有血腥的气息,附近的树木也有一些眼熟。 再走下去,他们看见了一地野兽的尸骸。这片空地,不是他们一开始战斗的地方吗? “回到开始了吗?”洛克兰德自言自语着,“刚刚走了那么久都没遇见这些,这样看来不是鬼打墙么?” “未必。”马加锡亚简单地回了两个字,“继续走下去吧。” 马加锡亚的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这里只有一条路,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岔路,如果再回到那个五角星的位置,是不是就可以说这里是一个闭环呢? 他们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又刻了一颗五角星的标识。 第五个了。洛克兰德默默地数着。 他们继续走了下去。 “奇怪,为什么没有野兽了呢?刚刚明明有那么多,是我的身体她不香了么?”洛克兰德疑惑不已。 的确很奇怪,瓦沙克说了,野兽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面对可以提供大量力量的危险食物也是会冒险出手的,毕竟吃上这一只就能强大不少。 “你的确发现了盲点,不过你的说法好奇怪,你是觉得自己作为食物的魅力还不够吗?”马加锡亚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能别这样么,我虽然是人偶,但也还是有自尊心的。”洛克兰德欲哭无泪。 马加锡亚没再同她多说什么,作为魔神中的高冷担当,他又一次甩下洛克兰德独自向前走去。 她这个主人,当得好没面子……洛克兰德除了跟上,什么都做不了。 八、表情 “五百步,可以刻标识了。”马加锡亚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依旧是狭小的路径,他们也没有发现之前的标识。 是不是再继续走下去就能找到无境花了呢? “我们现在已经刻了30来颗星了吧?这个结界究竟有多大啊?”洛克兰德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好累啊,我好饿啊。” “人偶也能感觉到累么?”单卡拉比好奇地问。 “会的啊,会累,会饿,奇怪,我好像不怎么渴哎。”洛克兰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没有干干的触觉。 “会饿不会渴?”单卡拉比很明显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来到这个世界少说也要也有三四个小时了吧?这么一直走还不渴,不符合常理啊。” 不对,她与常理不同,常理可能不适用于她。而且仔细想想,感觉不到渴反而是好事,因为走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遇到一处水源。 “对了,单卡拉比,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呢。你也会像马加锡亚这样化成人形吗?”洛克兰德一边行进一边问。 “我的能力啊,其实不怎么出众:辨别宝石或者鸟类的品相。至于形象嘛,我不仅可以变成人形,还能变成各种鸟的样子哦。”单卡拉比说这话的时候十分骄傲,好像能变成鸟的模样有多了不起一样。 “你可以变成鸟?那么变成鸟需要花费很大的魔力吗?” “还好吧,马加锡亚应该承受得住。” 马加锡亚的身形顿了顿,“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魔力机器谢谢。” 洛克兰德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满满的嫌弃。她低下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够强大。等从这里出去了,我们就去找那四种食物中的一种吧,如果我的魔法源足够支撑王座的话,你和布鲁克就能轻松一点了。” “主人......”单卡拉比想安慰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觉得脑袋突然重了一些,原来是马加锡亚在摸她的头。 “我问你,你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突然得让洛克兰德困惑不已。 “对,你是辛溯吗?” 洛克兰德摇头。 “那你也会像辛溯一样时常处于孤独之中吗?” 孤独吗?好像是,因为每一个世界都不属于她,所以她的确常常会感觉到孤独。洛克兰德又点点头。 “那么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你现在还有我们,所以,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了。” 虽然在他怀中时洛克兰德觉得冷冰冰的,不过此时马加锡亚的手掌却是十分温暖。因为阿苏伊也是孤独的人,所以他肯定也特别理解这种感受。当孤独成为了习惯,人就会下意识变得比较敏感,并且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肯定无法摆脱孤独。 洛克兰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问了一个也许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被问出的问题:“我可以笑吗?” “当然可以。”马加锡亚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洛克兰德笑了,但她感觉到自己并没有笑出来。她的脸仿佛是被胶水给定了型一般,开心了是这个样子,难过了还是这个样子,意识到这一点的她非常失落。 “不笑猫吗?”单卡拉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笑猫?那是什么?”这个可就触及到马加锡亚的知识盲区了。 “是之前那个世界很久以前的动漫了。”说到动漫,单卡拉比简直可以不眠不休说上三天三夜,毕竟只要阿苏伊想要看动漫,就会拉他一起。“《变态王子与不笑猫》里面的女主筒隐月子就跟主人很像。她以前总是会将自己的心情写在脸上,所以她向不笑猫许愿,不笑猫就夺走了她的喜怒哀乐,她也因此变得没有任何表情了。” 这样一说,还真的很像,洛克兰德不禁好奇起后续来,“然后呢?失去表情之后她很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啊,所以她和男主踏上了寻找‘表情’与‘表面功夫’的旅途。对了,那个‘表面功夫’是男主丢的。” 很明显,这个情节勾起了洛克兰德的兴趣,“那再后来呢?月子找到了自己丢失的表情了吗?” “找到了,不过她把自己表情送给了自己的姐姐。” 好不容易找到了表情又为什么会让出去呢?如果她可以找回表情,肯定会护得死死的。 “好了。”马加锡亚打断了毫无意义的对话,“你们还要在这里聊多久?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结界里的光要消失了,到了晚上行动就不便了。” 这话题确实扯得有点远。“走吧走吧,继续。”洛克兰德拉着马加锡亚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走,好像她才是催促的那个人而马加锡亚则是闲聊的那个人一样。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树林里漆黑一片,偶尔吹过的一阵风刮得树枝沙沙作响。洛克兰德有些害怕,她紧紧地跟在马加锡亚身后。 “怕黑吗?”马加锡亚关心地问。 “倒也不是,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黑暗之中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洛克兰德缩了缩脖子,又跟紧了些。 走了没多远,洛克兰德突然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安静。太过安静了,树叶的声音完全消失了,他们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行走在泥土之上的脚步声。 “马加锡亚,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她在马加锡亚身后小声说着。 “嗯。前面有光,我们去看看。” “等等,我先在这里刻一个标志。”洛克兰德随手捡了颗石子,匆匆划了一下就赶紧回到了马加锡亚的身边。 两人追随着光的指引往前走着。其实,只有这么一条路,没有这光,他们也会往前走的。 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最终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泊湖水。 他们所看见的光,来自湖中心的一只鸟。那鸟长着雪白的羽毛,乍一看以为是天鹅,头却又像公鸡,鸡嘴里叼着一颗珠子,珠子发着光。 在鸟的领域,单卡拉比最有发言权了,“这是库彻鸟,是一种十分温柔的鸟类,它嘴里叼的,不出意外的话是维德洱宝石,在白天就是颗普通的石子,但是在晚上可以发光,是天然的照明工具。” 许久不做声的克罗赛尔突然说话:“无境花就在这附近。” 九、无境花 洛克兰德看了看附近,除了湖水、杂草和树木,她并没有发现一朵花的存在。话说回来,她还不知道无境花长什么样呢。 库彻鸟看到了他们。它抖了抖翅膀,在湖面上慢慢向他们的方向行进。 “它游过来了。”洛克兰德小声说着。 “放心,库彻鸟非常温顺,它是不会无缘无故发起攻击的。”单卡拉比安慰着她。 洛克兰德的心刚放下了些,就听到了单卡拉比的后半句话:“不过前提是你们不去惹它。一旦将它惹怒,我想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无法对付它的。” “啊?就这么一只而已,白天的时候我们还对付了一大堆野兽呢。”洛克兰德一边怀疑,一边又往马加锡亚的身后躲了躲。 “库彻鸟可跟白天那些野兽不是一个级别的。发狂的库彻鸟的实力在这个世界的鸟类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看这只库彻鸟的品相,应该也是这种鸟类中的佼佼者。” “那怎么才能不惹怒它?” “很简单,不要试图抢夺它嘴里的东西。库彻鸟的嘴里总是衔着写东西,无论是价值连城的宝石,还是一文不值的树枝,它们都视若珍宝。” 这只库彻鸟的嘴里叼着的是维德洱宝石,它的作用只是用来照明而已,他们用不到它,所以这只库彻鸟应该不会发狂。得出这样结论的洛克兰德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库彻鸟游得很慢,这么半天它才与他们缩短了一半的距离。在这期间,洛克兰德又一次仔仔细细将目之所及之处都扫视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一朵花的存在。 “克罗赛尔,你确定无境花就在这附近?”洛克兰德想要确认一遍。 “没错。”克罗赛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就在这附近,不过我无法确认具体的位置。” 马加锡亚也一直在观察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风消失得太突然了,周围也的确过于安静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等等,洛克兰德是怎么说的?她说太安静了,她是因为听不到树叶的声音才意识到风停了,而他则是直接意识到风停了从而顺理成章地认为应该安静了。现在看来,这里便是问题的所在。 正常来讲,风停树静,却不应该是这种静。树枝没有恢复原样,而像是生生地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握住,歪的歪斜的斜,就这样静止住了。而且,这静的像一面镜子一样的湖面也有问题,一只鸟在湖面上游动,怎么会一点波动都没有? 库彻鸟离他们很近了,马加锡亚下意识将洛克兰德往身后护了护。 它叫了几声,声音有些像鸭子,而且是从腹部发出的。 “该隐。”马加锡亚叫了个名字。 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在洛克兰德脑海中响起,“知道了。” 该隐,排位第53,她可以使人听懂兽语。她对洛克兰德使用了自己的能力,这个举动又消耗了马加锡亚不少魔力。 洛克兰德就这么听懂了这只库彻鸟的叫声:陌生的人啊,你们因何前往此地?她看了看马加锡亚,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马加锡亚就直接与库彻鸟进行交涉了:“你来自现实还是虚幻?” “现实,两位莫非也是被困在结界之内了?” “这么说你不是结界的产物?” “当然不是。” 马加锡亚犹豫着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你找得到无境花吗?” 洛克兰德觉得很稀奇,因为一只动物竟然说起话来像个人一样,还能与马加锡亚交谈。 该隐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动物也可以这么有智慧。” “无境花吗?”库彻鸟发出了嘎嘎嘎的笑声,“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无境花无境花,它存在于虚无之地,没有人能找得到它。” “找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洛克兰德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她见的第一个魔神吉蒙里么? 吉蒙里,排位第56,能力是可以探知被隐藏的宝物,但是有限制条件:一定要看见与宝物有关的人或者是接触过宝物的人才能探知具体的位置。很显然,眼前的这只库彻鸟就与无境花有关。 “那朵花,就在湖面之下。” 湖面之下?生长在水中的花吗?洛克兰德偷瞄着湖泊,奇怪,这水面好平静,而且好像看不见湖里面的样子,湖面映着清晰的景象,仿佛它一点都不透明一样。 克罗赛尔也发现了湖水的异常,“原来如此。这个湖的下面是另一个空间吗?又或者说,湖面之下才是原来的世界吗?” “这是什么意思?”洛克兰德在心里问道。 克罗赛尔给她解释道:“也就是说,曼德拉是在湖面下建立的结界。这个方法真是巧妙,正常来讲,这种结界必须与无境花处于同一个空间,被困的人不毁掉无境花是无法出去的。她将无境花的根部留在这里,也算是遵循了规则了。” “无境花的根部?在哪里?”洛克兰德有些绝望,因为这里这么多花花草草,怎么才能找到无境花的根啊? “具体在哪里,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那块被伪装成维德洱宝石的石头,就是无境花的核心。只有拿到核心,我们才能从这个世界出去,然后毁掉无境花的本身。” “那真是太糟了。”单卡拉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马加锡亚当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下,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们就再去找找吧。”说完,拉着洛克兰德就离开了湖边。 有了一段距离后,他们又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了。洛克兰德回头,那光芒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再走远一些,马加锡亚才送开了手,“休息一下吧。”他疲惫地随意坐在了地上。要支撑单卡拉比的存在,还要支撑克罗赛尔、吉蒙里还有该隐同时使用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过于牵强了。 “你还好吗?”洛克兰德担心地问。 “如果不再让我透支魔力,那么我会非常好。”马加锡亚毫不避讳地说。 十、休整 吉蒙里和克罗赛尔研究过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无风区是无境花为了保护自己的核心而设置的结界,库彻鸟算是另一重保护,而只有拿到完整的核心,运用魔法才出得去, “我们不能破坏掉核心,不然我们会永远被困在这里的。”克罗赛尔如此说道。 这样一来,这貌似就是一个死局了:核心在库彻鸟的嘴里,库彻鸟非常爱惜自己嘴里叼的任何东西,如果他们不得到它就出不去,如果要得到它,那必定会和库彻鸟大战一场,也没办法保证核心的安全。 洛克兰德苦恼地挠挠头,“这可怎么办?” 克罗赛尔想了想,还是把唯一的办法说了出来,“办法倒是有一个。因为只有触碰到核心念咒语才有效,我们可以利用空间魔法远程将主人传送到库彻鸟面前,趁它不注意触碰到核心,然后快速念咒语即可。” “不可不可!”单卡拉比被这个办法给吓到了,“即便是只感觉到了一点点威胁,那家伙也会发狂的,就算前面的动作非常迅速非常准时,可回到真正的世界之后我们还有多余的力量逃走吗?” “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出来。”克罗赛尔的声音十分无奈。 马加锡亚已经靠着一棵大树睡着了,他在这个世界也是可以通过睡眠恢复魔力的, 虽然马加锡亚拥有独立的魔法源,可他的魔法源的强弱也是源于洛克兰德的,所以她此刻也非常困倦。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种陌生的情况,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要魔力没有魔力,要知识没有知识,要武力还没有武力,坐以待毙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布松看出了洛克兰德的疲惫,“主人,如果累了就休息吧。” 洛克兰德又是一个哈欠,“没事没事,马加锡亚睡了,我来守着他。还有,你们就都不要叫我主人了吧,总感觉怪怪的。” “可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人。”布松的声音很恭敬。 “我问你,布松,阿苏伊是不是你们曾经的主人?” “是。” “那你们也叫她主人吗?” “……这倒没有。” “所以说啊,你们也不要再叫我主人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瓦沙克叫我主人的时候我都觉得要夭寿了。” “哈哈哈哈哈。”阿加雷斯发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声,“瓦沙克,你被点名了。” “嘘,小点声。”瓦沙克连忙制止,“你这么大嗓门也不怕吵醒布鲁克。” 洛克兰德心想,这阿加雷斯和瓦沙克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你就放心睡吧,只要我设置好结界,肯定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们。”巴钦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你不要消耗马加锡亚的魔力了好不好?一点都不要再消耗了,他已经很累了。一个结界而已,我的魔力应该完全足够了。”洛克兰德哀求着。 “足够倒是足够,但是你的魔力恢复得很慢啊,马加锡亚只要什么都不动,就在那站着就能恢复,更何况他还睡着觉呢。”巴钦对于马加锡亚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他只心疼他的洛克兰德。 “巴钦,我还不聋。”马加锡亚突然张口。 “哼,我可是你的前辈,我排在你前面。” “我直接听令于洛克兰德。”马加锡亚不甘示弱。“我的魔力你随便用,不要再啰嗦了,设置结界吧。” “哎?这样不好吧,还是用我的吧。”洛克兰德回头跟马加锡亚说。这时她才发现,马加锡亚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这是有多累啊。 马加锡亚不由分说就一把捉住了洛克兰德的胳膊,轻轻一拽,就将她拽入自己的怀中,“睡觉。” “哎呦,好晕。”被挂在耳朵上的单卡拉比被他这一拽给晃得晕头转向的。 “你!以公谋私!”巴钦气愤不已。 “都闭嘴,先休息一晚。”马加锡亚下了命令。 排位位于他之后的都乖乖闭上了嘴,巴钦强调了一句“不要动手动脚”后也不说话了。 结界张开,巴钦还是只用了一点马加锡亚的魔力,也因此,这个结界比较小,不过刚刚好够保护他们的。 躺在冰冷的怀抱中,洛克兰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风呼啸而过,却再也吹不到她的身上了。 很快,洛克兰德就沉入了梦境之中。 在睡梦中,洛克兰德隐约看见了一位金发银眸的妙龄少女。她的身材修长,五官相较自己而言要寡淡一些,看上去是个冷淡的绝世大美女。 她与金发少女面对面,谁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 洛克兰德不禁一遍又一遍地感慨,好冰清玉洁的美人,像梅花,像荷花,像遗世珍宝,像如水月光。 金发少女的身体慢慢向后移去,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洛克兰德伸出手想抓住她,可金发少女忽而就离自己非常远了。她的身体动弹不得,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洛克兰德感觉身后有无数双手伸了过来,他们抓住自己的手臂,扯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将自己向下拽。 好像又回到了卡俄斯体内一般,明明当时不怎么恐惧的,现在回想起来却浑身都抖个不停。 黑暗,她不想再回到黑暗之中了。 猛然惊醒。即便她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可她还是害怕得大口喘着气。 天已经亮了。 “怎么了?”马加锡亚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做噩梦了吗?” 洛克兰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是噩梦吧,就是……有些后怕。” 假如她真的永远被困在黑暗之中,她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洛克兰德缓了缓,心情平复了些。她从马加锡亚的怀中坐了起来,“没发生什么吧。结界撤下了?” “嗯,为了保留魔力撤下了。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马加锡亚冷冰冰地说着十分靠谱的话。 “喂!你不要把风头都占了!你等我出去的!”巴钦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啊。 十一、领域 “一起去找点吃的吧。”马加锡亚拉着洛克兰德往树林里走。 马加锡亚采摘的还是昨日那个鲜红色的果实。这果实的外形十分像苹果,吃起来却又像是胡萝卜。 “你说,如果这个困住我们的结界是在什么下面,那么这些树木都是哪里的树?”洛克兰德忽然想起了一个最不应该想不到的问题。“那些野兽,还有库彻鸟,也都不是这个结界的产物吧?难道这么一大片树林也是被关进来的?” 马加锡亚看了看四周,只回答了两个字:“也许。” 洛克兰德的问题很有必要。曼德拉为什么要将他们困在一片树林之中?按照曼德拉的说法,她是为了保护洛克兰德不被天上的神发现,那样的话明明普通的结界就可以做到。 费力关了片森林,又费力关了一群野兽,还费力找来一只库彻鸟看守无境花的核心,怎么看都像是想要将洛克兰德永远困在这里吧? “在这个世界,这种果子一般分布在哪里?”洛克兰德又问。 药草领域还是巴钦比较熟悉,“甘南果,生长在鲁特斯利其亚王国的南部、伦基大陆的西北部以及拉格尔洲的中西部,是十分珍贵的药材,有凝神聚力、止渴生津之效。” “止渴生津?”洛克兰德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这倒是没错,甘甜可口,可不至于能让它成为十分珍贵的药材吧?” “首先,我刚刚说的那三个地方是干旱地区,其次,它的珍贵是在于它是一位稀世丹药的药引。” “树木的话应该不会是被一棵棵移过来再栽上的吧?那么这个结界是在你刚刚说的三个区域的其中一个地方吗?”洛克兰德猜测着。 “现在在哪里不重要,”马加锡亚给出了正确的思考方向,“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先找出无境花的根的确切范围。” 洛克兰德没有听懂,“想要出去不是需要核心么?而且也已经确认了只要通过湖面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了吧,那跟无境花的根还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克罗赛尔插嘴,“无境花的核心就在它复杂的根系之中,所以我很费解,它的根到底在那里。如果找不到它的根,这一切就都说不通了。” 洛克兰德差一点被果子噎住,“等等等等,那块石头在无境花的根系之中?” “对啊。”克罗赛尔回答了她。 结界是在什么地方下面,那块石头就是核心,核心被叼在库彻鸟口中,库彻鸟待在湖面之上,那么它的根,其实不是在土地之下,而是露在地面之上?所以她一开始找就找错了? 洛克兰德看了看手中甘南果,心中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她问巴钦:“巴钦,甘南果是什么味道?是像胡萝卜一样吗?” “你要问我是什么味道的话……”巴钦想了想,“上一个世界我也没吃过胡萝卜,不过根据二者的描述,相差的有点多啊。我来看看,非要说找个对比的话,可能是梨的味道吧。” 梨的味道,的确跟胡萝卜差的有点远啊。 “我我我有个猜测,不知道靠不靠谱。”洛克兰德弱弱地举手。 马加锡亚微微抬起下颌,示意她说出来。 洛克兰德吞了口口水,“我觉得这里的所有树木,其实都是无境花的根。” 马加锡亚倒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嗯,我也在考虑这种可能。” ……她只能说不愧是马加锡亚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克罗赛尔思考了一小会,“难道说这里的一切都经过了伪装吗?” “不是的。”单卡拉比跳出来反驳,“巴钦会出错,我可不会,那只库彻鸟是真实的!” “我……”巴钦无话可说,的确是他判断失误了。洛克兰德的魔力太低,所以导致他对事物的判断不准确,不过这种事他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由于洛克兰德的魔力太低了,不足以支撑他们在重要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判断。至于单卡拉比,他专精鸟类,宝石类要差一些,所以对库彻鸟的判断失误率不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其实是在无境花的根部之中?”洛克兰德自己说的猜想,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 “这已经超出结界的范畴了。”克罗赛尔喃喃自语。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往那边猜想,可事实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这个世界中的结界,只是单纯地划定一块范围,这块范围相当于被划入另一个空间,专门用来隐藏隐秘之物,但是结界并无法通过虚构的方式改变这块范围中的任何事物。这是比结界更高级的空间魔法。 [领域]。 即施术人通过魔力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独立空间内的任何事物都是需要魔力改造或者创造,让身处其中的人看见施术人想让他看见的场景。 施放领域比施放结界的要求更严格,对施术人的魔力要求也极高。想要走出领域,必须要找到施术人留下的核心,只有毁掉核心,才能走出领域。 没错,解决的办法刚刚好相反。虽然看起来要比之前好的多,但问题就在于,领域的核心,只能用魔法进行破坏,任何物理上的破坏都会让领域崩塌,困在其中的人也会死无痕迹。 最最关键的是,破坏核心需要大量的魔力,这一点,他们这些人都做不到。 思前想后,克罗赛尔只能长叹一声,“我们出不去的。” “为什么这么说?”洛克兰德十分不解。 “简单来讲,就是现在我们想要出去的办法变成了必须用高强度的魔法打碎库彻鸟嘴里那块石头,除此之外,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高强度魔法?击碎?”洛克兰德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词。 “对,只能用魔法击碎,不能用物理方式击碎。” “也就是说,想要逃出这里,必须要远程,用高强度魔法,准确击碎那块被库彻鸟叼着的石头?” “是的。” 那完蛋了,都不用考虑能不能准确击碎石头,首先高强度魔法这一项就将他们困得死死的了。 十二、逃出领域 天上的曼德拉虽然可以监视洛克兰德一举一动,但也仅限于外界,她无法窥得洛克兰德的内心。 “看样子,她召唤的也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吗?五角星?不过那男生倒是与这个世界的神极其相似。”曼德拉自言自语着。 明明艾斯大人给予了她魔法源,可为什么她的魔力值会这么低呢?只有这一点是曼德拉最不理解的,即便艾斯大人对于异世界的生物抱有防备,也不应该只给她这么点魔力啊?她这种水准,简直比那些没有魔法源的人类还要低。 本来曼德拉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测试一下她的能力的,现在看来,结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一直到现在,天界的神还没有一个发现她偷偷用了那面镜子。要放洛克兰德出来吗? 水晶球的影像飞速变化,很快,一朵花出现在影像中。花瓣如水晶般透明,花蕊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泽,花杆光秃秃的,没有叶子也没有刺,仿佛轻轻一碰,整枝花都会化成灰一般。 这便是无境花。 曼德拉在无境花外设置了结界,又在无境花的根部设置了领域,这样便是洛克兰德最好的藏身之处了。 曼德拉长长地叹了口气,“幸好你不完美,不然你就会死在领域之中了。罢了罢了,艾斯大人是不会喜欢弱者的,看在你我同为人偶的份上,我就放你出去吧。出来后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管了哦。” 曼德拉轻轻挥了挥手,就将他们从领域中放了出来,顺便又取消了外面的结界。 领域之中。 身处树林之中正一筹莫展的两人突然感觉到整片大地都在颤动。 “快去湖边!”克罗赛尔突然大喊。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两个人只能拼命地跑向那片湖泊。 一路上,洛克兰德看见左手边树林里的树一棵棵倒下,就好像地面之下要出来什么猛兽一般将树掀起,并且被掀起的浪潮逐渐向他们靠近。 两个人真的是拼了老命地跑才在被掀起的地面将他们卷入其中之前跑到了湖面附近。 “然后呢?”洛克兰德气喘吁吁地问。 “跳进去。” “跳哪?” “跳到湖里面!” “你确定?这湖看起来跟镜子一样!” “确定!” 马加锡亚没有废话,他拉起洛克兰德的手就往湖面跑去。 库彻鸟还在湖面上悠闲地游来游去,湖面依旧一点波痕都没有。那块石头它也还叼在嘴里。 两人腾空而起,洛克兰德眼看着映射着他们影响的湖面离自己越来越近。 “洛克兰德。”马加锡亚在她的耳边说道,“等一下出去了,记得一定要拼尽全力地跑。”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的双脚已经要接触到湖面了。 “什么?”洛克兰德的话是问出去了,可回答却来不及听。 看着像镜子一样的湖面还真就是液体构成的,只听“噗通”一声,两个人就掉入了湖中。 虽然湖里面掉了两个人,可湖面依旧平静无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痕。 库彻鸟依旧慢悠悠地在湖面上游荡着。直到最后一秒,它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虽然他们仿佛跳入了水中,可一阵眩晕过后,洛克兰德睁开眼,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有浸过水的痕迹。再一看眼前的场景,夜晚。 “我们这是……出来了?”洛克兰德不敢确定。 “是的,刚刚的变动就是领域被解开了。”克罗赛尔解释说。 “我觉得你们没有时间闲聊了。”单卡拉比提醒道,“趁它还没出来,快跑吧。” “谁?”洛克兰德经常处于掉线之中。 行动派的马加锡亚在单卡拉比给出答案之前已经率先拉起洛克兰德奔跑起来。 “库彻鸟,当然是库彻鸟!我说过的,无论它们嘴里叼的是什么,只要不是自己主动放弃,都是会发怒的。既然我们都会从领域中出来,它就肯定没办法将那核心叼在嘴中,所以说,它出来之后肯定会发怒的啊!”单卡拉比一“脸”“我的主人为什么这么笨呦”的表情。 洛克兰德恍然大悟。那他们真该跑快点了。 要说逃跑,洛克兰德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啥时间,她的身体仿佛装了马达一样,双腿迈得飞快,就连马加锡亚都被甩在了身后。 她还不忘在领先的情况下催促:“快点跑,马加锡亚!” 马加锡亚:主人貌似好像也许大概还是有个优点的? 逃跑路上,洛克兰德忽然听得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刚刚的位置竟然冒出了一股浓烟。 单卡拉比看着混混浓烟。给洛克兰德科普着:“库彻鸟生长在马兰国,‘库彻’在马兰语中是‘怪脾气的小孩’的意思。它们是火属性的鸟,发怒时体型会变大一倍,口中会喷火,腹中会发出婴儿哭闹的声音。” 这么一看,无论是叫声还是行为,都很符合这个名字呢…… 很快,马加锡亚就追了上来,“你跑步倒是很快。” 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从最开始学会的就是逃跑嘛。” 库彻鸟的攻击范围并达不到这里,两个人也就就地歇息了。 附近依旧是树林,不过路径要比领域中的开阔许多。 因为一直在想怎么逃出领域,逃出来的还比较突然,所以对出来后的行动还么有任何计划。虽说洛克兰德是打算去吃那四中食物的,可是她对此还完全没有头绪。 “接下来该怎么办?”马加锡亚问她。 “眼下的任务当然是要找到那四种食物来增强魔力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我应该先大概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最起码我应该能独自识别出危险来。” 这一点真的很必要,万一哪天她的魔力不够用了,没办法得到魔神们的支持,她总得知道遇到什么情况应该逃跑吧?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的一段时间内,我们要教你这个世界的设定对吗?”布松突然出声。 “嗯。” “既然如此,从今天起我就来教你体术好了。”马加锡亚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上来就是这么严酷的么! 十三、新的武器与实战 距离逃离领域,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曼德拉没有来找他们。 这三天里,洛克兰德也受着“非人”的折磨,她甚至找回了作为洛莲时的感受——痛苦。 虽然作为人偶,她的身体更加的灵活,可她受到的训练也更为严格。马加锡亚规定,每三天与她较量一番。 “真的要比么?”洛克兰德欲哭无泪。 “当然,检验你这三天的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马加锡亚已经摆好了姿势,“放心,我是不会放水的。” 洛克兰德:我反而希望你可以放点水…… “让你三招?” “五招?” “四招,成交。” 行,四招就四招。洛克兰德咬咬牙,率先出手。 先出拳——被躲开。 再肘击——被躲开。 踢膝——被躲开。 再出拳——又被躲开。 “四招结束。”话音刚落,马加锡亚就果断出击,双手迅速捉住她的手腕,轻轻向后一拧。 正常来讲,这样一拧会让人吃痛得瞬间忘记反击,这样的间隙足够定胜负了。可洛克兰德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猛地向后侧方踢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马加锡亚被踢到了大腿外侧。 马加锡亚很是吃惊,他松开了手,“你莫非,没有痛觉吗?” “看样子是的。”洛克兰德活动了下肩膀。 她四处找寻,找到块尖锐的石头,在手上轻轻划了下,由于感觉不到疼痛,伤口被划的有些深,血汩汩地涌出。 “真的没有感觉,以前就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伤口,我都觉得痛得要死了。”洛克兰德看着手上的伤,觉得非常新奇,“对了,你们有痛觉吗?” 马加锡亚点头。 “当然有。”曾参与了战斗的浩瑞士发言,“虽然打得比较轻松,但也受了些轻微的伤,是感觉得到疼痛的。” “还是先给你包扎一下吧。”马加锡亚随手变出来一卷绷带来。 “绷带?这个世界还有绷带的吗?”洛克兰德乖乖地伸出手。 “是华利弗盗来的,他是个盗贼。”马加锡亚毫不留情地介绍着。 “喂喂喂,这样说我好吗?你好歹还用着我的东西哎!”华利弗不满地抱怨。 “我说的没错啊,盗贼公爵是你的称号吧?” “虽然我无法反驳,但能不能让我在主人面前留下好一点的印象?”华利弗的话音一转,变得温柔起来,“我尊贵的主人,请容在下做个自我介绍,在下排位第六,我的能力是教授召唤者药物调和以及变身的知识。” 马加锡亚补刀:“有盗窃的癖好,人称盗贼公爵。” “马加锡亚!”华利弗又炸毛了。 马加锡亚无视他的抗议,继续补充:“上一世他偷的东西可不少,各个国家的秘密情报都要堆成山了。穿越之后他们被兑换成实物了,医疗类的信息兑换的就是绷带一类的,军事兑换的就是一些武器。” “还有武器?”洛克兰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岂不是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既然如此,她在这个世界还怕什么! “很抱歉,没有的。”华利弗的语气中也透露着失望,“好像不能兑换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现有秩序的实物,所以军事类的就都变成了什么魔法杖之类的……” 魔法杖啊,先不说她根本不会魔法,就算是会,也肯定比不上什么格林好用。 “除了魔法杖就没有别的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类的呢?”洛克兰德不甘心。 马加锡亚已经为她包扎好伤口了。 “冷兵器倒是都有。”华利弗在他的“战利品”中翻了翻,“主人要用什么类型的?” “不要叫我主人,叫我洛克兰德。”她纠正道,“我用剑就可以吧?” 马加锡亚突然让她做一个奇怪的动作,“洛克兰德,你在空中,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能做到吗?” “啊?这个好像不能吧。”她以前好像也做过这个小测试,结果就是她的左右手非常同步。 “你试试。” 洛克兰德还是照做了,“哎?奇怪,我好像能做到哎。” 她的左手画了个非常完美的圆,右手画了个方方正正的方形。 “华利弗,给她找一把双刀。”马加锡亚当即立下做出了判断。 一阵光芒闪过,两把长刀被华利弗送了出来。马加锡亚掂了掂,然后递给了洛克兰德,“你试试用着舒不舒服。” 洛克兰德接过双刀,挥了挥,“嗯,还算顺手。” “主……洛克兰德,你为它起个名字吧。”华利弗如此说道。 “名字啊……”洛克兰德又轮流挥了挥它们,“感觉它们在跳舞,要不就叫流舞?” “流舞?好名字好名字。”华利弗不由分说就夸奖起来。 马加锡亚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看了看洛克兰德手上的伤口,原来是对血的渴求吗? “洛克兰德。”马加锡亚指了指树丛之中的阴影,“要不要实战一下?” 树丛之中,一只飞冠狐正匍匐前进。 该隐给出了这只生物的信息:“飞冠狐,十分凶残的肉食动物,家族群居,数量庞大的家族甚至可以围捕一头刺甲熊。不过这个是单独行动的,估计是被家族驱逐了,也没有修得意识。简而言之,很好对付。” “听到了吗?很好对付。”马加锡亚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解决掉麻烦。 洛克兰德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飞冠狐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索性直接飞了出来。 “飞?狐狸会飞?”洛克兰德吓了一跳,她慌忙举刀,接下了上空袭来的一击,“而且,这狐狸也太大了吧?” 洛克兰德被这一击震得向后退了几步。有一头成年雄性老虎那么大的飞冠狐不给她多余的喘息的机会,又一次冲了过来。 它的爪子好坚硬,竟然用刀伤不到分毫。洛克兰德又接了一招后迅速向后跳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弱点,需要找弱点下手。脖子?肚皮?可是要怎样才能躲开它那锋利的爪子和随时都能咬掉她脑袋的血盆大口呢? 既然她用的是双刀,那就要发挥双刀的优势吧。 十四、奇怪的村庄 几个回合下来后,洛克兰德抓住了飞冠狐的进攻方式和规律。 它背后的翅膀虽然可以用来飞,但是由于庞大的身材,它并不能飞得很高。每次进攻,它都会屈起后腿,扇动翅膀,蓄够力力量后猛地跃起,直直地飞向猎物,利用俯冲才增加爪子攻击所带来的伤害。 也正是如此,它的攻击也略显笨拙。倘若是一群飞冠狐,她肯定没办法对付,不过眼下单独的一只,说不定她还真的会有赢的机会。 又一轮攻击结束后,飞冠狐落地,调整姿势,要发起新一轮的攻击。洛克兰德的左手换了个方向拿刀,刀背改冲着胳膊。 她要改变用两把刀接下攻击的方法,用一把刀和整只胳膊的力量接下攻击,然后,趁机用右手上的刀刺入它的脖子。如果力量不够或者它的皮太厚,她还需要用脚踢一下剑。 洛克兰德微微屈膝,她不打算跳开,所以需要缓冲。 飞冠狐飞了过来。洛克兰德按照预先想好的办法用左刀与左臂先暂时接下了攻击,右刀瞄准它的脖子用力地刺了下去。 “当啷”一声,刀被弹开了,洛克兰德没想到它的皮肤会如此之坚硬,她不得不顺势蹬地,跪在地上从飞冠狐的身下溜走。 洛克兰德打了个滚,滚到了被弹飞的剑的旁边,迅速捡起了它。 这时,华利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这个世界是魔法当道,普通的武器是根本无法伤到会魔法的东西的。” 感情这两把刀在这里就是个废铁喽?洛克兰德很无语。“不过,你先等等,你说飞冠狐会魔法?它会什么魔法我怎么看不出来?” “皮肤坚硬化。”该隐给出了答案。 “……这种也算魔法吗?”她一直以为魔法都是需要吟诵些拗口的咒语之类的。 “洛克兰德,你还记得你是由什么制作的吗?”瓦沙克突然开口,“一般来讲,只要在这把武器上附加或者在其中注入魔力就可以斩杀这只野兽,但是你的魔力实在太过微弱,即便是注入也起不到任何效果。可你是艾斯用鲜血制造的人偶,你体内流的是艾斯的血,是神之血。” 说到这里,洛克兰德明白了,“所以只要沾染些我的血,这两把刀就会变厉害?” “正是如此。” 她的血原来这么好用的吗?还有这么多野兽给予着她的血,莫非她是唐僧的转世? 来不及多想了,飞冠狐已经在蓄力了。洛克兰德果断地拆开刚系好没多久的绷带,伤口依旧流着血,她将血滴在了两把刀的刀刃上面。 一滴滴血珠落了下来,在锋利的刀刃上骨碌地滚着,并没有破碎。在滚到刀尖上后也没有滴落,而是就那么挂着,凝成了一大颗饱满欲滴的血珠。 随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刀身上现出了纹路,刀尖的血珠又反重力地沿着纹路向上爬,直至将纹路都染成了鲜红。 飞冠狐已经扑到面前了,洛克兰德迅速调整姿态,采用了另一种应对方式:高速俯冲,在爪子抓到自己之前冲到飞冠狐身下,双刀交叉划了个十一,然后侧着身飞出了飞冠狐的阴影一下。 成功了,飞冠狐的肚子上出现了十字交叉的两道伤口。伤不及肺腑,却也流血不止。飞冠狐低嚎了两声,就逃走了。 “还可以。”马加锡亚非常吝啬地夸奖道。 洛克兰德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流舞。没想到神的血这么好用,明明之前用力刺都伤不到分毫,现在竟然只是挥了两下就让野兽受伤了。 她又挥了挥刀,觉得用起来愈发顺手了,“华利弗,你再取几样武器来,我多强化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伤口还在流血。马加锡亚暗暗叹气,又取出卷绷带来,“武器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你先练着一种就够了。” 他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再次为她包扎。 他们目前的目的地是诺曼大陆。诺曼大陆的藤蛾草是继苏特宝石之外第二个比较好获得的了,所以他们打算去碰碰运气。 布松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现在需要向西走。 经过一系列的晨练、比试、实战后,两人开始了新一天的征途。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远处冒着一缕烟。着火了? 再往前走一些,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一座村庄。 “走了三天,终于能看到活人了啊。”洛克兰德有些兴奋,当然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马加锡亚,我们去看看吧?” 马加锡亚点头同意了。 阿加雷斯却突然出声提醒,“你们千万要小心,这村子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受。” 洛克兰德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吗?” “你就相信阿加雷斯说的话吧,他曾是德天使的领导,可以辨别人心。”马加锡亚很自然地拉起了洛克兰德的手,“一会你装作哑巴,不要说话,听到了吗?” 洛克兰德乖乖地同意了。 最先看见他们的是附近的一位樵夫,他正背着一大摞柴火往村庄里走。 看到陌生人后,樵夫非常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两位来我这涸泽村也是来找寻传说中的秘宝的?” 秘宝?此地还有宝贝吗?涸泽村,好奇怪的名字,是那两个字呢?洛克兰德谨遵马加锡亚的嘱托,没有说话。 “不,我们只是路过。”马加锡亚礼貌地点头作答。 洛克兰德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地形说来也奇怪,他们走的和对面的路是有所起伏的平原,另两边却是高山,村庄就处于整个地形的凹陷处,若是下大雨引发山洪,岂不是全军覆没?不不不,这里的事不能用常理来想。 “两位不留下来用些饭吗?前面的路可是一个比较陡又比较长的上坡,要是没力气就不好了。” 这樵夫说话好奇怪,总是坡再陡再长,也不至于爬到最后没有力气吧? “不必了,我们还有急事,就不麻烦了。”马加锡亚回绝了。 奈何樵夫仍不死心:“路过即是客,两位就不要客气了,用一顿饭而已,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樵夫好烦,只可惜这边只有这一条路,不然就绕过去了。 “这位姑娘,你意下如何啊?”樵夫又转而问起洛克兰德来。 十五、选择留下 洛克兰德往后躲了躲。 “不好意思,她天生不会说话。”马加锡亚又把她往后护了护。 “哑女?”樵夫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藏在人身后的女生。村里的巫师说了,不日会有两个陌生人来访,一男一女,他们会为村庄带来灾难,但如果将他们献给神明,灾难就会转变为好运。想来应该就是他们两个了。 樵夫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二位可知我们村庄有一个传说吗?” 马加锡亚没回话,直接等着樵夫继续往下说。 “传说,每五百年,大月与小月会成同心圆,在大小月移到这里的时候,”樵夫指了指对面的缺口,“月光会洒到村庄这里,彼时村庄里没有一丝的阴影。只要在这时向月神祈祷,什么疾病都可以痊愈。正好四日之后就是同心之日,二位不打算留下来试试吗?” 这个世界的确是有两个月亮,一个大月一个小月,洛克兰德也的确听瓦沙克讲过,每五百年,的确会有同心之日,日期也的确是四日之后,不过,月神是什么神明?怎么没听说过?洛克兰德疑惑不已。 “不必了,若神明怜惜,自会庇佑我等。”马加锡亚果断拒绝完后,拉起洛克兰德就要直接穿过村庄。 樵夫锲而不舍地继续挽留:“二位请等一等!既然二位不是为了那宝物,就请听一听着宝物的故事吧,或许听完后,二位会选择留下。” 说着,樵夫放下了肩上的柴火和手中的斧子,从衣服的几个兜里左摸摸右摸摸,最后摸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到嘴边轻轻一吹,悦耳的乐声就从那小玩意中飘出。 这声音,有点像笛子,但又不尽相同。声音悠扬而又清澈,洛克兰德仿佛看见有一位极美的女子赤脚踩在水面上,她并不下沉,而是踩着水面翩翩起舞。悦耳的声音就出自于女子的脚下:是脚与水面接触发出的声音。 那位女子蒙着面纱,水面上倒映着同心月的景色,可抬头,天空却空空如也。女子时而轻轻跃起,时而俯身,双手轻轻划过水面,带上一阵阵的波光粼粼。无论是飞跃还是俯身,看上去都是在对大小月进行朝拜。 忽而,洛克兰德看见,水中竟然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像。这个女人从月亮之中现身,影像逐渐表变大,看上去像是从水面的天空中奔向地面一样。 金发。洛克兰德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女人,金发银眸的女人。可是影像抬头,却是金色的眼瞳。 双生子?虽然眼眸的颜色完全不同,但是她们长得却一模一样。 起舞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剑,二话不说就刺入了自己的心脏,血一瞬间喷涌而出,将水面染得鲜红。 就连月亮的颜色都变红了,从月亮中出来的那个女人的金发却依旧是金色的,皮肤依旧是肤色,裙子依旧是白色,只有双眼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金发女人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容非常可怖。她露出了尖尖的牙齿扑向洛克兰德,仿佛下一秒钟洛克兰德就会被水中的倒影吃掉一般。 洛克兰德一下子醒了过来。马加锡亚正关切地看着她。 “怎么了?”马加锡亚一边问她一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哭了?怎么会哭呢?明明感受不到任何悲伤啊?洛克兰德没有忘记自己此刻是个哑女,只是伸手拽了拽马加锡亚的衣服,又指了指下面的村庄,表明自己想要留下。 马加锡亚看懂了她的意思,只能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们就留到同心之日吧。” 樵夫看着马加锡亚的眼神变了变。这个男人貌似不是普通人,没想到自己的安魂咒对他竟然完全不起效果。不过只要人留下来就可以了,只要将他们献祭给神明,他们就能摆脱诅咒了。 “那二位就随我来吧。”樵夫将小小的乐器揣了回去,又在抗起柴火拎起斧子后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克罗赛尔看出了端倪,然后将它说与了大家听。 安魂咒,可以让人看见自己的欲望,大多数听闻此地有密宝的人都会在听过此咒后出现幻觉,并在幻觉中看见自己最渴求的宝物的样子。所以,这里的宝物没有具体的形状,又或者说,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宝物,又或者说,这宝物其实就是欲望。 看到的是欲望吗?洛克兰德回想起当时看见的场景。她的欲望是什么?那个金发女人与自己梦中的那个金发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洛克兰德想了想,还是只说了幻觉中的场景,梦境则被她给隐去了。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村子入口处。一位抬着大大的木盆子、头上包着头巾的女人刚好走了出来,“伊德?这两位是?” 名叫伊德的樵夫跟这个女人介绍道:“他们是想在同心之日为这位不会说话的可怜女孩祈福的。” “哦,那真是太可怜了。”女人的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愿月神保佑你们。”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女人就离开了。 “二位请进,我的妻子应该会很惊讶我带回两个陌生人的。她平日里就一惊一乍的,希望不会吓到二位。”伊德非常抱歉地笑了笑。 一路上,伊德同每一个人都打着招呼,每一个人也都微笑着回应,看起来氛围非常和谐。为什么阿加雷斯会觉得这里的人不太好呢? 阿加雷斯听到她心里的想法,不知疲倦地继续提醒,“洛克兰德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他们跟着伊德来到了他的家里,屋子里的女人看到他们果然一惊一乍起来,“伊德!你又带着陌生人回来!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转而对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温柔得不得了,“两位要喝些水吗?” 洛克兰德点点头。尽管她不会渴,但若是一直都不喝水,会引起大家怀疑的。 “麦吉,你就不能小点声吗?”伊德抱怨着。 十六第一夜 伊德麦吉夫妇为他们收拾出个空床位来。 “不好意思啊,家中比较小,只能委屈一下了。”麦吉说得好像自己犯了多大的事一样。 洛克兰德连连摆手。马加锡亚替她礼貌地回应了,“没事的,我们反而应该向你们道谢。” “那二位先休息一下,我和伊德去为二位准备些吃食。” “多谢了。” 虽然这里是马棚,不过却被整理得没有一丝异味,床铺位也铺了新鲜而又散发着清香味道的干草。洛克兰德决定将装哑进行到底,所以直接用心与大家交流。 “这个村庄的人都会使用魔法吗?我看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魔法的参与啊。” 魔法方面的问题,问克罗赛尔准没错。“不知为何,他们都只会使用刚刚对你使用的安魂咒。” “全部?” “对,全部。这个村庄里还有一位会占卜的巫师。我需要见到他才才知道具体的情况。” “占卜?这个世界原来也有占卜啊。” “是的,这里占卜的原理与上一个世界不同” 在上一个世界,占卜是由外界事物的动向和变化向非人的灵体探询想要知道的事物。它和预言不同的地方在于,通常会出现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占者去找出一种合理的解释。在许多社会里,占卜仅仅是操作者在将行某事时,由于没有把握而借助某些器具或现象寻求信息或解答,由此满足心理需求的行为。 而在这个世界中,占卜分为占星与占运两种。占星依然是根据星星运行的轨迹来进行占卜,通常只会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这种占卜方式对星象与施术者的要求都非常高。而占运则不怎么严格,得出来的结果也超过两种以上,不过一般不会超过五种。 占星,并不算是魔法,而算是天赋,有天赋者可以看见人周围的“运”以及这个人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内对应的星星。 竟然不算魔法而是算天赋。洛克兰德忍不住感慨。 “是的,所以现在的村落一般都是以巫师为核心建立起来的,巫师的力量越强大,村子的势力与范围也就越大。” “洛克兰德,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一个陌生的十分沉稳的声音响起,“我的名字叫萨米基纳,排位第4,我精通回魂术和降灵术。”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我感知到此地有非常多的怨灵,他们皆是被献祭而死,不知何故死后被困在这里。” “献祭么?”马加锡亚重复了一遍,“只要有神明存在的地方,就从不愁听不到这两个字。” “那么刚才我看见的幻觉中那个跳舞的女人也是祭品么?” “恐怕是的。” “克罗赛尔,在这个世界,祭祀也属于魔法的范畴吗?” “不属于。”克罗赛尔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这方面,恐怕还需要拜蒙来解答。” 没人回应。 “他睡觉睡得比较死,我再叫叫他。”克罗赛尔擦了擦莫须有的汗。 终于,拜蒙悠悠转醒。“这里是哪里?发生的什么?我又是谁?” ……这位真的靠谱吗? 克罗赛尔同他一顿解释后,他才想起来,“哦,大概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所以,我们的洛克兰德小姐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献祭的事宜对吗?” 声音很温柔,不过能听出来是一位男士。“嗯。” “每个地区的献祭方式与献祭的神明都是不同的。你们刚才说这里信仰月神对吧?首先,月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属于这个星球。” “等等等等,你说,这个星球?那月神是外星人?”洛克兰德下意识脑补出了大头怪大眼萌的形象。 “打住!这都是八百年前的形象了好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那个考古现场让出来的精怪。”拜蒙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无所顾忌啊。 她好受伤,竟然被当做了老古董,哭死…… 拜蒙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讲了下去,“这个外星人不知何故被困在了这个星球上,需要献祭才活得下去。而她除了从这里获得献祭,从不给予这里的村民任何庇护。” “既然得不到什么庇护,为什么他们还将她视作神明呢?” “很简单,她控制住了这个村子的核心人物,那个巫师。对了,这一点是我推测出来的,与我的能力没有任何关系。”末了,他还非常自豪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些个魔神还真是性格迥异啊。“如果想让他们停止献祭,只要解除那个外星人对巫师的控制就好了吧?” 马加锡亚皱了皱眉,也在心里参与了他们的对话,“洛克兰德,不要多管闲事,等同心之日一过,我们便离开这里。” “为什么?如果就这样走掉的话,不是会有越来越多被秘宝吸引而来的人丧命吗?秘宝什么的都是他们编造出来寻找祭品用的吧?” 阿加雷斯突然出声,洪亮的声音吓了洛克兰德一跳,“不是的。拜蒙他只猜对了一半,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月神控制住了巫师。村庄里的贪婪之息,不仅仅来自于亡魂,还来自于这些村民,他们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拜蒙很不满地“嘁”了一声,“随便你们吧,我继续睡觉去了,不要打扰我。” 就在这时,麦吉走了进来,“二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用餐吧。” 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对视了一眼,随后携手跟了上去。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原本热热闹闹的村落几乎没什么人在外走动了。 他们坐到了餐桌旁。桌子上的食物不说是山珍海味。也算是十分丰盛了。 “这已经是我们家最好的食材了,还望二位不要嫌弃。”麦吉依旧是那么客气。 “不会。”马加锡亚只回了两个字。 两个人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当然是不顾忌饭菜里有没有被下药。因为这两位,一位体内有单独的魔法源,算是神,一位是用神的血制造的,算是半神,人间的药对他们都没有任何作用。 这三天,除了学习体术,洛克兰德还同巴钦学习了与药草有关的知识,这些菜中,有两味食材合在一起会使人产生睡意,但不至于立刻晕倒。 吃好饭后,两人回到了马棚里,“倒头就睡”。 他们一直装睡着,骗过了中途来查看情况的樵夫伊德。 夜晚降临,有火光从马棚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他们听见人们都出来了。 第一个夜晚,这些人会出手吗? 番外:除夕夜(上) 做饭这种事,靠得上的也只有塞列欧斯和化勒了。 塞列欧斯,排位第19,主管男女之间的恋爱关系。他踩着鳄鱼这样说道:“虽然我可以让男女之间萌生爱情的种子,到能不能长久还是要靠自己。世人常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人的胃,所以,做菜这种事我也很拿手的。” 化勒,排位第47,原形是一只独峰驼,化成人形之后是一位稍微有些驼背的老者,他可以使人获得女性青睐。化勒的想法与塞列欧斯一样,做菜也是获得女性青睐的重要举措。 “想当初,在上一个世界,我可没少看菜谱。”塞列欧斯的口气中透露着些许的不屑。 “哼,看的菜谱多未必就会做。”化勒不甘示弱。 看样子,两个人是要比拼一番了。 眼看着局势就要进入白热化,洛克兰德赶忙出来阻拦,“停停停,不要吵不要吵,大过年的,想做菜就一起做呗。” “不可能,他质疑我的水平。”塞列欧斯罕见地犯起了倔。 “既然他要比,那就比一比,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折腾得起的。”化勒倔起来也拦不住。 于是乎,一场除夕夜的比拼就开始了。 洛克兰德十分无奈。 “算了算了,让他们比去吧,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布松在一旁叹着气。 “之前也这样比过吗?”洛克兰德好奇起来。 巴钦突然出现,抢了布松解说员的位置,“没这样真枪实弹地比过,但是比过背菜谱。” “没错,我听都快听腻了。”布松摊摊手,“啊对,中国的报菜名我也会背呢。” “我也会的。”巴钦暗中与布松较起劲来,“我现在就能给你背一遍。” 根本来不及阻止,巴钦就背了起来:“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布松突然接了下去:“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一旁闲着没事做的魔神看着这边,也跃跃欲试。 阿加雷斯:“嘿,挚友,他们那好像在背那个什么菜谱。” 瓦沙克:“怎么着?今年也想上场了?” “毕竟每次都当评委,这次也想试试了。那么多次,就算咱们再怎么老,也该记下来了吧。” 不服老的瓦沙克就因为这后半句话答应了,“走,咱们也去瞧瞧。” 单卡拉比最先凑了上去:“我也来!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山鸡,兔脯,菜蟒,银鱼。” 后来的两个人接了下去: “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 “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 狮子形态的马加锡亚也凑了过来:“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 布鲁克看得十分懵逼,他问身边单看着那帮人闹腾着的马加锡亚,“他们这是在干嘛?” “哦,传统,报菜名接力,只是没想到那两个裁判这次也参加了。”马加锡亚冷眼旁观。 “那你不去吗?” “不去,无聊。” 要是在过去,阿苏伊在的时候,肯定会磨得没脾气,乖乖地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只是现在…… 看见两位老评委都去凑热闹了,大家便也都凑了过去。 上半身是骡子下半身是狮子的华利弗接了下去:“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 拜蒙挠了挠头,“怎么突然间就开始了呢?” 长得奇形怪状帕尔跟着拜蒙一起,他的猫头说道:“我记得你每次都是倒数吧?” “没用的东西从来入不了我的脑子。”拜蒙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毕竟我要记住的东西太多,能匀出来一点背几句就不错了。” “借口,都是借口。”帕尔的另一个蟾蜍头怪叫着,“我有两张嘴巴,看我怎么打乱他们的顺序!” 说完,帕尔就飞奔过去,猫头先说了一小段:“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紧接着是蟾蜍头:“炝芦笋,芙蓉燕菜,炒肝尖儿,南炒肝关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 单卡拉比嚷嚷着,“有两个脑袋了不起啊!” “当然了不起!”蟾蜍头说的大言不惭。 “啥?听说有人要比头?”一个蛇头突然窜了出来。这个长着三个头的名叫艾尼,排位第23。 “不跟你比。”蟾蜍头扭了过去。 “哞,又来报菜名啊。”艾尼的牛头掺和了进来,“我来我来,没有肉的我最会背了。炒金丝,烩银丝,糖熘饹炸儿,糖熘荸荠,蜜丝山药,拔丝鲜桃。” 蛇头:“你们真是有够无聊的,人头你要是背就接下去吧。” 艾尼的第三个头是前额有两颗咒文五芒星的男人的头,“我背我背,吃的什么的我最喜欢了。熘南贝,炒南贝,烩鸭丝,烩散丹。” 这时拜蒙才缓缓走了过来,“你们都悠着点,结尾交给我,毕竟我只会最后一段嘛。咦?前五位怎么还少俩呢?巴尔和萨米基纳呢?” 单卡拉比悄悄在拜蒙耳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萨米基纳烦这个游戏烦得很。至于巴尔,他以往也是裁判来着,不参加也正常。这俩老头能参加就已经很意外了。” 一只披着斗篷的黑影飘了过来,这位是阿蒙,排位第8。“又开始比赛了吗?不,看起来是在接龙。” 洛克兰德看着黑影,“阿蒙也会背吗?” 黑影点点头,“会的,接下来是清蒸鸡,黄焖鸡,大炒鸡,熘碎鸡,香酥鸡,炒鸡丁儿,熘鸡块儿。” “哇,厉害。”对于阿蒙,洛克兰德是最好奇的,因为据说从来没人见过他真正的样貌。“没想到阿蒙连这个也会。” “过奖。”阿蒙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十分客气地回道。 “洛克兰德,你干嘛要夸他?这个我倒着都能被的。”巴钦又吃起了莫名其妙的飞醋。 “好好好,你也很厉害。”洛克兰德连忙哄道。 布松扶额:巴钦真的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番外:除夕夜(下) 巴巴托斯被塞列欧斯叫来打下手了。原本他脑袋上戴的是绿色的帽子,但是洛克兰德觉得这颜色寓意不好,就给他换了顶红色的帽子。 “巴巴托斯,你去把鱼鳞刮一下。” “巴巴托斯,我需要一只剥了皮的西红柿。” “巴巴托斯,你去看看烤箱里的烤鸭是不是好了。” 巴巴托斯就这样被塞列欧斯使唤来使唤去的。 化勒那边自然也叫了帮手:欧洛巴士,排位第55,一般为马的形象,也可化为人形。化为人形的欧洛巴士是一个长着雀斑的小女生,她的口头禅是“十分抱歉”。 “欧洛巴士,请为我端一碗水来。” “十分抱歉,我这就去拿。” “欧洛巴士,能请你去削一下土豆的皮吗?” “十分抱歉,我这就去削。” 做菜这边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报菜名那边也不甘示弱,几乎所有魔神都围成了一圈。 骑着白马的布锐斯身边围绕着的乐器自动演奏着,为接力比赛提供着合适的配乐。 变成了绝世美人的排位第12的西迪接了下去:“三鲜丁儿,八宝丁儿,清蒸玉兰片。”只背了短短几句后她就开始讲起自己的爱情观来,毕竟她掌管着情欲与热情。 坐在西迪旁边的桀派与她聊着无聊的话题,没有参与到接龙的有一种来。坐在她另一边的艾利欧格接了下去:“炒虾仁儿,炒腰花儿,炒蹄筋儿,锅烧海参,锅烧白菜。” 艾利欧格,排位第15,手执长枪、旗帜与一条蛇,据说这条蛇和布松的小蛇是好朋友。他可以探知被隐藏的事物,并且左右着战士们的意志。 狮头鹅脚兔尾的天使因波斯接了下去:“炸海耳,浇田鸡,桂花翅子,清蒸翅子,炸飞禽,炸葱,炸排骨。”他排位第22,可以赋予人理智和勇气。 下一位是排位11的古辛:“烩鸡肠肚儿,烩南荠,盐水肘花儿,拌瓤子,炖吊子,锅烧猪蹄儿。” 这位长着尖耳朵、有着一只灰色眼睛和一只银色眼睛的金发小男孩能将对魔法师抱持敌意之人,转成善意。他能揭露一切问题的结果和意义。他能让人们和谐相处,并维护友谊的荣誉和尊严。 再旁边的伸着分着叉的舌头的、脸上有一条非常明显疤痕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背道:“烧鸳鸯,烧百合,烧苹果,酿果藕,酿江米,炒螃蟹,氽大甲。”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人还真是什么都吃的生物。” 他是手执号角与刀剑的布提斯,排位第17,可通晓古今,分辨敌友。 长着人面的公牛莫格拉斯接着说道:“什锦葛仙米,石鱼,带鱼,黄花鱼,油泼肉,酱泼肉。”排位第21的他的专长是天文学以及其他自然科学。 公牛旁边是一只鹿,一只尾部带着火焰饿雄鹿,那是第34位的弗法。他哑着嗓子继续着:“红肉锅子,白肉锅子,菊花锅子,野鸡锅子,元宵锅子,杂面锅子,荸荠一品锅子。” 雄鹿旁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狗。他是第25位的格剌西亚拉波斯,原本的体型要比现在打不少,不过为了能融入进来,他缩小了自己的身体。“软炸飞禽,龙虎鸡蛋,猩唇,驼峰,鹿茸,熊掌,奶猪,奶鸭子。” 狗之后是排位第24的黑鹤纳贝里士,“杠猪,挂炉羊,清蒸江瑶柱,糖熘鸡头米,拌鸡丝儿,拌肚丝儿。” 再后面是拥有三个头的龙,他是擘内,排位第26。 狗头:“怎么轮到我都是些不爱吃的?” 狮鹫头:“人头应该爱吃吧。” 人头:“什锦豆腐,什锦丁儿,精虾,精蟹,精鱼,精熘鱼片儿,熘蟹肉,炒蟹肉,清拌蟹肉,蒸南瓜,酿倭瓜,炒丝瓜,焖冬瓜。倒是没错,我都爱吃,没挑的。” 擘内虽然有三只头,但它们发出来的声音都是一样的,高亢而又悦耳。 旁边的依旧是有三只头的怪物,不同的是她是人身而不是龙身。这位是第32位的阿斯莫德,她还有个地狱之龙做宠物。 她的三个头分别是牛头、人头和公羊头,一般情况下,说话的只有人头,比别的头多的要安静多了。“焖鸡掌,焖鸭掌,焖笋,熘茭白,茄干儿晒卤肉,鸭羹,蟹肉羹,三鲜木樨汤。” 中途,拜蒙插了一句嘴:“快结尾了吧?记得给我留一小段哈。” 在后面是一条待在水球中的类似大鲛鱼的鱼类,他是排第30位的弗内乌斯:“噗噜噜噜噜噜,噗噜噜,咕噜噜噜噜噜。” 之后的列拉金很是为难,每个排在弗内乌斯后面的都很为难,因为听起来这根本不像是在背菜谱。 列拉金还是决定就当做弗内乌斯什么都没说。“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氽丸子,葵花丸子,饹炸丸子,豆腐丸子,樱桃小丸子。” 洛克兰德: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列拉金之后是佛拉士,他的肌肉猛男形象说这些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红炖肉,白炖肉,松肉,扣肉,烤肉,酱肉,荷叶卤,一品肉,樱桃肉,马牙肉,酱豆腐肉,坛子肉,罐儿肉,元宝肉,福禄肉。” 下一个是排第33位的嘉波,“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烧烀肘子,扒肘条儿。” 一个嘹亮尖锐的声音继续着:“蒸羊肉,烧羊肉,五香羊肉,酱羊肉.氽三样儿,爆三样儿。” 说话的是排位第28的贝列。他身着红甲金冠,可以给人炼金术,以及过去与未来的知识。 “最后一段了。”对这个长长的菜单倒背如流的巴钦提醒道。 在说之前,拜蒙清了清嗓子,“咳咳,终于轮到我了。烧紫盖儿,炖鸭杂儿,熘白杂碎,三鲜鱼翅,栗子鸡,尖氽活鲤鱼,板鸭,筒子鸡!完美!” 洛克兰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坐在这里听几个魔神在报菜名,最重要的是她还听完了? 轮到柏诺贝的时候已经结束了,“要倒着背回去吗?” “打住!”洛克兰德及时制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十七、猜测 火光一块一块的闪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至马棚周围又恢复了黑暗和寂静。 洛克兰德不敢松懈,依旧在心里与大家交流:“人……都去哪了?他们并不是想要对我们出手?” “不会的。”萨米基纳反驳,“他们应该会在同心之日出手。我在这里感知到了一个怨念极其强大的亡灵,她的身上带有月光的气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献祭给月神的第一个大祭品。” “月光的气息也可以被感知到吗?” 依旧是那句话:魔法的范畴问由克罗赛尔准没错。“是的,月光也是具有魔力的,不过仅限于大月。大月与我们那个世界的月亮相似,也是反射的太阳光,所以,太阳的光线也是具有魔力的。” “那要是这么说,我可不可以通过吸收太阳光或者月光来扩充魔力?” “这个世界的太阳曾经也是有生物居住的,太阳光的力量只有生活在太阳上的人才可以利用,同理,月光也是。” “等等等等,你说太阳上面有生物存活?不可能的吧?那么高的温度!”洛克兰德甚至已经脑补出太阳生物焦焦的样子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不过要与上一个世界对比的话,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等级要比上一个世界人类的等级高出许多。”克罗赛尔实话实说。 “如果月神是外星人,那么她也许会来自大月。克罗赛尔,是不是同心之日的时候,她能从月光中获得大量的魔力?” “确切来说,是同心之日时,小月充当了聚集器的角色,月光会最大限度地传到这个星球上来,月光浓度越高,也就是说月光把这个世界照得越亮的时候,月神从月光中所获取的魔力越高。” 洛克兰德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个村庄的秘宝其实就是月神?人们为月神提供祭品以满足他们的需要,月神接受祭品也一定有什么用处。” “其实献祭这种举动神界是不提倡但也不禁止的。”萨米基纳详细讲起了献祭,“人对于神来说不过是人偶一般的存在,他们也的的确确是艾斯创造出的人偶。对神明献祭,神明会收下人偶中的灵魂,以提升自己的力量。” “灵魂?是像我这样的东西吗?”洛克兰德指的是这具身体里的自己。 “是的。” “那其他灵魂都是从何而来的?” 萨米基纳被难住了,“这个不在我的知识范畴。” 也对,他只精通回魂术。洛克兰德打了个哈欠,即便只是感知一下,排位第4的萨米基纳所消耗的魔力也不少。 她强撑着将猜测说了下去:“所以,月神通过献祭获取人的灵魂以增强自己的力量。一个外星人,不在自己星球待着,跑到别的星球来提升实力做什么?而且,如果那次大献祭是在同心之日的话,基本也就可以证明月神是来自大月了吧?” “这样推测的确没错。”马加锡亚突然出声——当然是在心里。“如果我们掌握的信息是正确的,那么推测的结果只有一个:这个月神不知因何被困在了这里,吸收力量只是为了从这里离开。” 洛克兰德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有道理。” 瓦沙克察觉到了她的疲惫,“萨米基纳,你还是尽量不要使用力量了。” 萨米基纳这才意识到了问题,“好的,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不会再使用力量了。” 等她吃到那四种食物中的任意一种之后,大家也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了。 感慨之后,洛克兰德继续分析着:“既然他们一开始就同我们提到了同心之日,想必就是要将我们作为大献祭的祭品吧?” “不,不是你们,”萨米基纳说,“所有的祭品都是女性,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你,洛克兰德。” ……她怎么到哪都被当作目标?难道说她真的是唐僧,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吃到食物吗?想到这里,洛克兰德直接撞墙死到下一世的心都有了。 话说回来,如果说每500年会迎来一次同心之日的话,萨米基纳刚刚也说了,只感知到了一个强大的亡灵,这个亡灵还是第一个大祭品的话,那么这个献祭的传统恐怕已经过了1000年之久了。也不知道除了大献祭外,各种小献祭多久做一次,不过这里的亡灵应该多到不像话就是了。如果这么多人都不够月神脱离这里,那么究竟是什么困住了她? 洛克兰德轻轻戳了戳马加锡亚,然后在心里问他:“我们要不要偷偷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这么多魔神,总该有会隐身的吧?” 马加锡亚犹豫了一下,“有可以被我控制的,不过你真的要去看吗?” 洛克兰德微微点头。 “拜朗。”马加锡亚呼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这个拜朗的声音听起来比萨米基纳还像马。 拜朗,排位第51,是一个有些人头、公牛头、公羊头的三头魔神。这三个头里,只有人头的脾气比较好,刚刚回话的就是人头。 “可以做到同时让我们两个隐身吗?”马加锡亚询问。 刚才他们的对话拜朗都听到了,“简单的隐身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没办法做到隐匿。你们若是想要偷看,还是要离远一些的好。” “嗯,可以。” 在拜朗施加了隐身术后,两个人才从铺了干草的床铺上坐了起来。 洛克兰德又一次打了个哈欠。 布松关切地问道:“很累吗?累了的话就不要去了吧。” 洛克兰德摇摇头,“没事,也许是药物的事吧,所以才会有点疲惫。我们走吧,速去速回。” 两个隐身的人偷偷将门帘掀起了一角,在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他们迅速溜了出去。 整个村庄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一般。他们看到的正好是离开的方向,小月浮在大月之上,它们距离同心已经非常接近了。冷清月光洒了下来,仿佛比白日里太阳带来的光芒更能照亮这个小小的村庄。 十八、兰 当他们回过身来时,他们看见了山坡上燃烧起来的篝火以及滚滚浓烟。 这些人正现在他们开始的那个山坡上,正对着月亮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洛克兰德指了指那里,与马加锡亚一同溜了过去。 他们现在一边的树丛之中,偷偷观察着村民的一举一动。 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洛克兰德还是听见他们在念着什么咒语。她仔细而又努力地辨别着,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会的语言。 隐约能看见最接近篝火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袍子的矮个子,他带着帽子,看不清脸,甚至分辨不出性别。不过通过这身装扮,再加上他被人簇拥在中间,洛克兰德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个人就是村子核心:巫师。 众人跪地,他们并没有全部面向月亮,只有巫师一人如此。 “是什么魔法吗?”洛克兰德在心里偷偷地问。 克罗赛尔否定了,“不是,应该只是一种祈福的方式。” 萨米基纳又否认了克罗赛尔的说法,“不是祈福,而是在招魂。招魂术不属于魔法,它是咒术的一种。” 原来这个世界除了魔法还有咒术。 巫师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念叨着洛克兰德听不懂的招魂术。大概也就不出十分钟,就有一个透明的灵体浮现在巫师面前。 那灵体是一位约摸20岁左右的女子,面对着巫师,背对着月光,地面上没有留下她的影子。 洛克兰德仔细辨认着,在确保不会出错后她才说道:“这个女生,是我梦里的那个舞女!” 萨米基纳接了下去,“她应该也是那个大祭品。” 巫师在问那个灵体一些问题,中途灵体微微偏头,洛克兰德感觉到她是在看他们,于是慌忙往下蹲了蹲,生怕被他们发现。 好在,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即便不是招魂术,巫师说的话她也既听不清,又听不懂。 也许是问题问完了,那巫师在空气中猛地挥动手中的匕首,灵体就消失了。他又念叨了几句后,大家有了起身离开的倾向。 洛克兰德拽了拽马加锡亚的衣角,两人就又瞧瞧地离开了。 他们赶在村民都回来之前回到了马棚之中,躺回了床上,解除了隐身术。 这回马加锡亚也有些疲惫了,“既然知道我们会成为大祭品,那么应该暂时不用担心近几日会出什么意外了,就这样睡一觉吧。”他把洛克兰德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洛克兰德点头,脱身的事情还是等明天再想吧,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过多久,两人就就进入了梦乡。不不不,确切地说应该只有洛克兰德,因为马加锡亚不会做梦。 说到做梦,洛克兰德的确又做了一个梦。这还是她在离开领域之后做的第一个梦。 梦中,她又一次梦见了那个舞女。 “你好。”舞女主动打招呼。 “你好。”洛克兰德,也礼貌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里,应该不是梦吧?是你想要见我吗?” “是的。”舞女点点头,“我叫兰,原本是这里的村民。我也是第一位大祭品。” “怎么会?你曾经是村民?为什么会成为大祭品?” 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与你讲讲这里的曾经吧。” 神创造了世界。神创造了人。 神也是根据自身创造的人的,所以若是要说,神也不过是装着灵魂的容器罢了。 神却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自己。 神创造人的最初目的,不过就是想在自己出意外、肉身死亡后,能有一个新的容器承载自己的灵魂。 灵魂离开容器是不会活很久的。 这个村庄所在的地方,原被称为死亡之谷。没人说得清这死亡之谷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是怎样形成的,人们只知道,死在这里,肉身虽然会腐烂,可灵魂永远不会死亡。 只是唯一的缺点是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这里的第一批村民就是死在这里的人,创造人偶的艾斯为他们送来了身体。他们建立了最初的村庄,在这里生活着。 慢慢地,他们都逐渐脱离了死亡之谷的束缚,离开了这里。兰没有走,她决定留下来。 又过了许久,村庄里来了一批流浪者,他们原本居住在森林之中,一场大火毁了他们的家园,所幸巫师预感到了灾难的发生,提前带领大家逃离了森林。 这些人并没有听过死亡之谷的名字,只觉得适宜居住就决定住进来。兰一个人,没办法阻拦,也就随他们住下了。 “我当时想着,在重获承载我灵魂的容器之后,我再看不见亡灵了,那这些人死后的灵魂会不会被困在这里与我无关,看不见,也不要去想这件事就好了。”兰是这样说的。 艾斯并没有给所有被困住的灵魂做容器,有一个灵魂被排除在外了,那灵魂也毫不在意。 一开始,这群人生活得还算是其乐融融,可后来就怪事不断,村子里每天都会死一个人,而且都死得莫名其妙。 巫师在一个星象稳定的晚上进行了占星,得出了唯一一个结果:此地不宜久居。 一部分人不想离开这么安逸的环境,坚持留下来,另一部分人则主张性命要紧,要离开这里。 分歧之后,想要离开的人都跟巫师离开了,只留下一群不想离开的人居住下来。 正常来讲,一个群体之中是一定要有一位懂得占卜的巫师的,留下来的人群龙无首,也终日惶惶不安。可惶惶不安并没有让他们打消留在这里的念头。 突然有一日,村子里的一个小女孩突然有了占卜的天赋,大家都认为是神的恩赐,将她视为了新的首领。 那小女孩再没有长大过,但是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她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最终丑陋如怪物。 “自那之后,村子里的人也如同获得了永生一般,除了巫师,所有人的样貌都没有变过,你现在见到的人,已经活了1000多年了。”这是兰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十九、村庄的秘密(一) 梦没有做完,洛克兰德就醒了。 天刚刚亮。 马加锡亚感觉到了怀中的动静,也醒了过来,“怎么醒这么早?” 洛克兰德发呆发了好一会,才回想起梦中的一切。她没有先回答马加锡亚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了萨米基纳一个问题:“萨米基纳,人可以和亡灵在梦里相见吗?” 萨米基纳愣了一下,“一般来说,将写有我的纹章的护符放在枕下就能在梦中和死者对话。你是梦到了什么了吗?” “嗯,我梦到了兰,就是那个第一个被当做大祭品的女生。她跟我说了一些真相。如果真的是她本人的亡灵,那么这些消息就很可靠了。” “你应该没有枕着我的纹章睡吧?” “没有啊。话说纹章是什么?” “就是召唤的媒介,也就是你手背上面的图案。这个世界的召唤师都是通过与召唤物签订契约来实现召唤的。” 洛克兰德看了看手背,现在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如果枕着手睡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 “并不是,想要在梦中与死者对话,需要特殊的护符来承载我的纹章。这样看来,那就是你潜意识掌握了与灵体对话的天赋。” “与灵体对话也是天赋吗?” “是的。具有与灵体有关的天赋的,被称之为祭司。祭司与巫师就差在等级上面,祭司在通灵的同时可以占卜,但是巫师却无法在掌握占卜的同时掌握通灵。” 这样一说,她突然想起昨晚所见,“那么,这个村子的核心其实不是巫师,而是祭司?” “这一点我无法判断,因为我并没有在那个场景之下感受到通灵的痕迹。” 既然不是通灵,那又是什么?她明明看见兰降临在那些人的面前了啊。 正当她想不通时,几缕阳光涌了进来——帘子被人掀开了。 洛克兰德迅速闭上了眼睛,马加锡亚也是如此。他们刚才一直在心里交流,所以来者应该不知道他们已经醒了。 他们听见有人瞧瞧走了过来,然后小声说着些什么。 “小姑娘?小伙子?天亮了,起来吃饭了。”是麦吉的声音,她夹着嗓子叫得很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叫醒他们。 两人纹丝不动。 “还没醒啊?” “好像是。是不是昨天的药下的有点多?” “你管他多少,让他们睡去吧,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算,只要不碍事就好。” “如果这个剂量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点多,那么两天后的剂量也别加太多,要留活的。” “巫师没说怎么处理这个男的,要不要到时候直接?” “月神的态度不是很明确,还是先别下狠手的好。” “走吧,今天的柴还没有砍,不能让这两个人影响到我们的日常生活。” “好,我们走。” 直到阳光又一次射入又消失之后,洛克兰德才睁开眼。 “看来没错,他们的确是想要你做祭品。”马加锡亚一边看着她一边在心里说着。 “洛克兰德,你都梦到了什么?”萨米基纳对那个梦十分好奇。 洛克兰德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死亡之谷……”瓦沙克重复了遍这个词。1000年前的事,如果魔力充足的话,他完全可以看得到。 吉蒙里主动站了出来,“过去的事,我可以看见一二,虽然比不得瓦沙克仔细,但也是能看到的。只不过回看过去所需要的魔力比较多,我的建议是在晚上做这件事。” 吉蒙里排位第56,她用的自然是马加锡亚的魔力。白天说不准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还是不要消耗大量魔力的好,所以吉蒙里的提议是正确的。 “好。”马加锡亚赞同了这个提议。 “尽管我们现在看不到过去,不过我想我可以肯定,那个唯一被留下的灵体,就是月神。”萨米基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且,这个死亡之谷也一定与这个月神有关,我甚至可以认为困住灵体的这个咒术为的就是困住月神。” “是的,”瓦沙克接了下去,“我甚至几乎可以确定那个突然间具有占卜天赋的小女孩的能力是月神给予的。就好比在上一个世界中,其他势力在一国境内推选了一个傀儡首领,然后借此控制整个国家。” 这样一想,很有道理,很多兰没有告诉她的细节魔神们都推测出一二了。“唉,厉害,兰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一头雾水,不愧是魔神们啊。” “这与我们是不是魔神并没有关系。”阿加雷斯的标志性嗓门又出现了。“我们虽然存在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数据的特性让我们‘经历’了很多。洛克兰德其实年纪还不大吧?等你接触的人和事物多了,有些问题自然而然就会想明白。” 阿加雷斯这么一安慰,洛克兰德的心里轻松多了,不过…… “对了,刚刚说话的是叫阿加雷斯?你好像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吧?” 阿加雷斯仔细回想了一番,他第一次出场就是与瓦沙克互杠,中间也只是经马加锡亚介绍了一嘴,倒是的确忘记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了。 瓦沙克冷哼一声,“老了,记性不好很正常。” 阿加雷斯也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你们俩的关系还真好。”洛克兰德感慨道。 阿加雷斯连连否认,“刚巧同族罢了,关系说不上有多好。” “对,运气不好同了族而已。” “不同你斗嘴了。咳咳。”阿加雷斯调整了下情绪,“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阿加雷斯,排位第2,人称变幻的侯爵,曾是德天使的领导者,可识得人心并授予与人类语言相关的知识,同时司掌地震。” “变幻的侯爵?难道说你没有固定的样子?” “不是的。因为正常来讲我是白羊座白天第二位轮值恶魔,但在练金术数序中,我是狮子座第三位。”阿加雷斯给出了解释。 “哦哦。”洛克兰德明了地点了点头。 好像没什么可聊的了。 “要起床吗?”马加锡亚问。 “也好。” 二十、村庄的秘密(二) 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走出了马棚,刚巧碰见了拎着一桶水往自己屋子里走的麦吉。 “呦,醒了啊。”麦吉热情地打着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可还舒服吗?” “自然舒服,那些干草铺得很厚实。”马加锡亚也虚与委蛇起来。 “舒服就好,舒服就好。二位饿了吧?我去准备些吃食,请随我来。” “多谢。” 洛克兰德依旧是乖乖跟在马加锡亚身后。在进屋前,她察觉到一缕炽热的目光,回过头时却什么都没看到,村民们都十分有序地忙着自己的活,没人注意他们。 难道是错觉吗? 走了几步的马加锡亚发觉了她的异常,一边嘴上催促着“跟上”,一边在心里询问情况。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没关系,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进了屋子,径直走到饭桌旁坐了下来。 麦吉取了些食材后就去门外的灶台做菜去了,来来回回走了好多次,忙前忙后的,要是洛克兰德没听见今早的对话,肯定以为这就是一对热心肠的夫妇了。 很快,简单的饭菜就做好了。“没做太多,再过一阵就是正午了,到时候一起吃午饭吧,我做得丰盛一些。现在先把肚子填饱一点就好。” “真是麻烦你了,不知道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这样白吃白住多不好。” 洛克兰德心想,这马加锡亚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演起戏来倒是笑容满面。 “唉,我也是可怜这小姑娘,咱也不求啥,只希望她真的可以感动神明,然后获得声音。”麦吉爽朗地挥挥手,“你们要真想感谢吧,就吃好了睡好了,我们看着也安心,是不是?” “我这个妹妹,真的是天生命苦,求医问药多年,这个不治之症想必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了。” 编,真能编,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不要放弃嘛小伙子,你们还年轻,世界也那么大,总有办法会治好她的。若是这次不行,那就去寻找下一个机会就好。行了,你们吃吧,我去洗衣服了。”说着,麦吉就端着一大木盆的衣服走了出去。 麦吉刚走,帘子还没完全放下,马加锡亚的脸就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洛克兰德盯着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加在一起会产生奇怪效果的食物,这次吃完可以不用伪装了。 洛克兰德依旧是在心里问:“马加锡亚,等一下吃完我们要做什么啊?” 马加锡亚夹起一口菜,嘴里嚼着东西也丝毫不影响这场对话:“训练。” 也对,除了训练,他们也没什么娱乐设施。“好吧好吧。” 巴钦又突然间冒了出来,“喂,马加锡亚,对我们洛克兰德温柔一点,别天天训练训练的,今天她的时间是我的,我要教她识别药草!再说了,体术这种东西,我也可以教的,你别忘了,体术比赛每次我都是第一。” 马加锡亚面无表情地反驳着:“首先,既然她不会魔法,那么为了自保,自然是需要学习体术防身的。第二,体术比赛的话,我可从来都没用上全部的实力。第三,你当然可以教,不过前提是你能长时间在外面维持形态。” “我迟早会被你给气死的。” 洛克兰德仿佛能想象出巴钦捂着胸口用发抖的手指指着马加锡亚的场景,但很显然,另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体术比赛?你们以前还举办过这种比赛吗?” “当然。”巴钦的语气莫名其妙地带着无尽的骄傲,“这个比赛可是我的提议呢,然后阿苏伊接纳了。让我想想,至今已经举办过34届了吧?有14届我都是冠军呢。” “34届得了14个冠军,那真的是很厉害了。”洛克兰德这次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 “哎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吧。” 吃好饭后,洛克兰德出门瞧了瞧,麦吉和伊德都不在。她拿起一个盆,往里面舀了一些麦吉打回来的水,然后将空空如也的碗泡到水中洗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没有洗洁精这种东西,不过却有可以去油的柿腥叶。柿腥叶叶片厚实,轻轻割破表面后,会流出透明状的液体,并不粘稠。过一阵子叶子上的伤口就会愈合,一般来说如果用的不是很费的话一片叶子可以用上半个月。 柿腥树的果实可以入药,所以巴钦对此还是比较熟悉的,“这种树生长在气候湿润的地区,它们的果实十分脆弱,所以需要厚实的叶片来为他们遮风挡雨。这个地方并没有达到生长的标准,所以,这应该是从生产地运输过来的。” 由于这里的人只会使用安魂咒,所以他们的日常生活对各种辅助品的依赖很严重。 “所以,由此可以推测,有人会定期外出采买商品对吗?”洛克兰德突然开窍了。 这个村庄的有些像共产社会,伊德貌似不只为自家砍柴,而是负责多家或者是整个村庄的柴火。昨天晚饭的一只类似野兔的生物和一只类似公鸡的生物也是一个陌生人给送来的,伊德还让他明天送只什么什么狸来,应该也是有专人负责提供食物。 由此可以推测,这个定期采买的肯定不是人,至少要两个人以上,还要有车,因为他们采买的是整个村庄的用品。 马加锡亚又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我认为,有可能定期会有商队经过,为他们带来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我比较赞同马加锡亚的猜测。”瓦沙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村庄应该是十分封闭的,因为最初的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附近的水源和事物很充足。这种氏族部落式的村庄是不会主动外出的。” 完了,他们的思路洛克兰德又有些跟不上了。 克罗赛尔也参与了进来:“没错,兰也说了,这群村民是从一个森林中逃出来的。既然生活在森林中,那就代表着他们一开始过的就是封闭的生活。部落会为了躲避天灾而整体搬迁,找到的住处肯定都是适宜居住的。而事宜居住的独立的环境,是不会催生商品经济的。” 洛克兰德在几个人的讨论之中刷完了碗。 “马加锡亚,我们还是去训练吧……”因为你们说的实在是太枯燥了! 二十一、村庄的秘密(三) 要想训练,他们还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开阔的地方。整个死亡之谷几乎被一间间像极了蒙古包的房屋给填满,所以他们要去坡上的小平原上训练。 可他们还没有离开村庄,就被一个老人叫住了。那老人目光无神,盯得洛克兰德有些心慌。 “二位是伊德夫妇的贵客吧?请问这是要去哪里啊?”老头的嘴巴被长长的灰色胡子遮住了,若不是他的胡子在动弹,洛克兰德都不敢肯定这话是眼前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说出来的。 单听声音,他应该很年轻的。 “正是。我妹妹想要去散散步。”马加锡亚非常流畅地扯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我听伊德说,你们原本只是路过这里,是吗?” “是的。” “方便透露一下要去往哪里吗?” “没有目的地,我们的父母不幸去世了,我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 “原来如此。”老头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让人分辨不清的情绪。“不知二位是否听说我们村庄有一秘宝?” 马加锡亚皱眉,“听伊德说起过。” 老头瞄了眼周围的情况,见没有人多留意这里,便凑到了他们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不知二位对秘宝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带二位去见见。”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在心里商量了起来。 “他恐怕想将我们引入一个陷阱中,然后将我们分开。”马加锡亚理性地分析着。 “可是他们不是说两天后再行动吗?” “洛克兰德,我们应当考虑到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们现在是我们的敌人,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改变计划,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只有去了才知道这个秘宝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啊,” “就算你知道秘宝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村庄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现在要想的只是怎么才能平安度过同心之日。” 洛克兰德被马加锡亚说得没了脾气。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了解放魔神们而活,那就先要活下去,绝不能倒在这里。 同一好意见后,马加锡亚给了那个老头回复:“不必了,我们对秘宝没有兴趣。我只想让我的妹妹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看完同心之月我们便会离开这里,不再过多打扰。” “也罢,对于你们来说,那秘宝其实也没什么看头。对了,这是我女儿绣的香囊,里面的芯参花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一些,就送给这位小姑娘了。”说着,老头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绣着一朵花的纯白色香囊递给了他们。 马加锡亚没有客气,直接接了过去,“那就请替我们谢谢你的女儿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去散步了。” “无事了无事了,你们去吧。”老头摆了摆手后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这个人好奇怪。” 老头的行为在洛克兰德的眼里没一处是正常的。首先,他的嗓音太年轻了,兰说过,这些人的样貌已经不再改变了,那么就代表着这个老头在1000多年前就已经很大年纪了,不过声音却与年龄不符。其次,虽然他拄着拐杖,但是看走路的姿态,并不像腿脚不方便的样子。再其次,他既然同他们提起了秘宝,后来又为何说“对于你们来说,那秘宝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奇怪。”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拜蒙突然说话。“刚睡了一觉的我想起来有一种秘术可以将灵魂囚禁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果然睡一觉就神清气爽了许多哇。” 在人间,这个咒术被称为秘术,而在神界,这个咒术则被视为禁术。它最初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延续神的寿命”,即便是肉体死亡,他们的灵魂也不会消散;可是后来,神族内乱,这种咒术成了对抗的手段,神们的灵魂被敌对强行从身体中剥离,然后被困于某处,而灵体本身是不具有破坏这种咒术的能力的。 拜蒙一边讲着,两人一边往来时的路走。这一路再也没有人来阻拦。 “也就是说,最初被困在死亡之谷的亡灵,其实都是神吗?”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种咒术的施放是需要巨大魔力的,那么多的亡灵,也只有神才能做得出来,而神没有理由会大费周章地对付对他们来说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拜蒙又开始进行起了合理猜测。 “你先别猜测了,我总觉得这个香囊有些不对劲。”克罗赛尔在香囊上感受到了奇怪的感觉,“那上面,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 巴钦也察觉到了异常,“不仅如此,香囊里面也不只有芯参花,好像还有……复季草、百月红和刺刺虞。这几样合在一起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克罗赛尔也终于辨别出那是什么魔法了,“是附带暗示的催眠术。” “还真是爱用这种魅惑人心的把戏啊。”马加锡亚冷哼一声,“如果魔力足够强的话,甚至可以创建一支只听从自己命令的庞大军队了。” 听起来好像有些可怕。“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要控制我们吗?”洛克兰德有些不解。 “他们大概对每一个来寻找秘宝的人都使过这个把戏。是想要诚心诚意被献祭的祭品吧。”拜蒙理所当然地猜测着,“毕竟只有顺从亡灵才会乖乖听从调遣。” “怎么,拜蒙你要推翻你之前的说法吗?”马加锡亚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嘲弄。 之前拜蒙认为献祭是为了给月神提供力量,想要提高力量,月神就必须吸收这些灵魂,但是这又与萨米基纳所描述的不同——被困在这里的亡灵的数量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嗨,睡了一觉更清醒了嘛。”拜蒙豪不在意马加锡亚话语中的语气,“我又重新分析了一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月神应该想要组建一支亡灵军团。” 洛克兰德: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这种对话,她已经不指望能参与进去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听懂就好。 二十二、村庄的秘密(四) 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上了坡后,走向了两侧的树林中。 马加锡亚仔细感觉了一下,没有人跟过来,“巴钦,还要麻烦你设置一个结界。” 设置结界后,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就会暂时中断,在其中他们可以放松一下了。 结界建起来后,洛克兰德才觉得可以松一口气,“咳咳,终于能说话了,我都快要憋死了。” “趁此机会说个够吧。”果然还是布松最心疼她。 洛克兰德再一次清了清嗓子,然后学着美声歌唱家的样子“啊”了几声。 “啦啦啦,咳,啊啊啊——抖来咪发嗖啦西都——都——咳咳。”尴尬,高音她上不去。 “好难听。”马加锡亚给出了非常中肯的评价。 “……”洛克兰德张了张嘴,无法反驳,又只能闭嘴。 巴钦努力地将话题拉了回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处理一下香囊的问题。” 洛克兰德连连应道:“也对也对,可是要怎么处理啊?”她真是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要是没有魔神的帮助,她可能一集都活不过。 “现在有两个选择,”军师马加锡亚已上线,“第一种,戳破他们的阴谋,直接走人,第二种,顺着他们的阴谋,装作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试图找出背后隐藏的真相。” 洛克兰德还没等开口,马加锡亚就接着说了下去,“你肯定选择第二种方案。” 洛克兰德疯狂点头以示同意,“懂我啊!” 马加锡亚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摸透你的脾气了。不过我还是建议分析一下两种方案可能产生的结果再做决定的好。” 第一种方案,会延伸出两种结果。第一种是顺利逃脱,第二种是被抓回去。导致这种分歧的原因有两点:第一点,洛克兰德作为大祭品的必要性;第二点,这些人有没有能力将他们绑回来。 洛克兰德怯生生地举起了双手,“我认为吧,即便第二点很有可能,但是第一点应给没什么可能吧。萨米基纳也说了,来这里的大多都是被秘宝给吸引过来的,也就是说祭品是随机的吧?” “普通祭品也许是随机的,但是大祭品不一定。”睡醒了的拜蒙懒懒地说:“他们也许不知道你的身份,——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占卜来选择大祭品。那个兰,如果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她应该也是神。一个神,一个拥有神之血的人偶,作为大祭品足够了。” 马加锡亚继续阐述着:“第二点的成立还有一个前提:这些人能否离开这里。之前说过,这里是困住灵魂的地方,这些人却500多年样貌不改,我怀疑他们现在的性质与灵体无异,只是不知道是否会与灵体一样被困在这里。如果不会,那么他们就能来追击我们。这又分为两种情况:其一,他们追来,但是没有办法把我们抓回去;其二,他们追来,并且成功将我们抓回来。” 现在马加锡亚就差一个小黑板,或者一片沙滩,这些个选项都可以画一个决策树了。 “能不能将我们抓回来,又取决于两点:人数与能力。即便所有的村民都只会安魂咒,巫师也不是祭司,能力也不强的话,如果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我们也无法成功逃离。又或者,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巫师的力量可以起到绝对的作用,我们也会如此。这两种情况的补集对应的就是可以逃脱。” 目光回到第一个分叉口,如果选择第二种方案,也就是选择假装中计,顺着他们的意思将戏演下去,可能的话,不仅可以活下去,还可以找到这个村庄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反之,结果就与逃走了被抓回来的后果相同,也就是被当做大祭品献祭给月神。 其实说起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杀死”,然后灵魂被困在原地,也就是说,真正的洛克兰德,作为异世界召唤物而被关在人偶中的洛克兰德在一定程度上依旧相安无事。 洛克兰德听得有点晕。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要完成她的愿望,唯一的条件就是这些人无法抓住逃跑的人。但是她又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村庄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马加锡亚最后做了一个总结:“其实综上所述,你被当做大祭品的概率比较大,所以理论上来说,的确应该选择第二种方案。”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洛克兰德犯了难,马加锡亚也看出了她的犯难。“你很想知道村庄发生了什么是吗?” “嗯,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让他们重获自由。” 洛克兰德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她总是想着去救人,去救更多的人。正常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生命,然而这个最坏的结果对于洛克兰德并不是最坏,毕竟她拥有死了就穿越这个“主角光环”。 “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哦。”拜蒙纠正道,“你怎么知道这500多年不老不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束缚?” “难道不是吗?”洛克兰德疑惑地眨着眼,“没有终结的人生,难道不是束缚吗?” 难道不是束缚吗?永无止境的重复的人生,洛克兰德已经受够了。因为没有死亡,所以她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无所谓当主角,无所谓做反派,只有为别人而活,才算是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怎么会有人想长生不死呢?洛克兰德想不明白这一点。 “人啊,从来都是最不满足的生物,无论是上一个世界,还是这一个世界。”拜蒙感慨了这么一句话,“说实在的,这个世界的神也同人没什么区别的,他们的欲望比人要多得多,因为他们的能力要比人强。” 很简单的道理,早在上一个世界的几百年前,就有一个理论总结了这种现象: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作为神,他们基本满足了自我实现需要,可看起来这并不是顶端。 很少有人会永远满足现状。 “洛克兰德,看来之前那几世的生活并没有教会你这个道理。这一世,你且好好活着吧,看看这世间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拜蒙只留下了这么一段话就消失了。 二十三、村庄的秘密(五) 结果,洛克兰德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选择拯救这些人。 既然如此,他们就需要做一个严密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不是现在制定,而是明天制定。 今晚,吉蒙里会使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看见过去发生了什么。他们还会根据萨米基纳的要求制作一块刻有他纹章的护符,只要将它放在枕下,今晚就可以保证那个梦继续进行下去了。 有这两个做保证,他们起码能将村子的情况了解个大概,也好制定较为详细的计划。 洛克兰德认为,演戏要演真,所以他们就不处理这个问题香囊了。 “真的没问题吗?”巴钦十分担心。 “没问题,他们是不会将我怎么样的。我们要担心的反而是马加锡亚,他们会怎么对付他还不确定。”洛克兰德安慰着巴钦,“更何况,幻觉这种东西,我最擅长对付了。” “不用担心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会主动回去的,他们伤不到我分毫。一旦需要危险,你可以立刻呼叫我,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赶来。”马加锡亚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感情,但语气是担心的无疑。 “马加锡亚,洛克兰德就交给你了。”巴钦的语气十分严肃。 “用不到你告诉我。”马加锡亚的语气又恢复得疏离了起来。“但是,为了确保自身安全,所以你需要锻炼,洛克兰德。” “为什么绕了一大圈还是逃不过锻炼二字……”洛克兰德感受到了绝望。 正当洛克兰德要在狭小的结界之内被马加锡亚逼着做仰卧起、俯卧撑和蹲起时,马加锡亚感觉到附近有人往这边来了。 “巴钦,结界布置得隐秘一些。”马加锡亚叮嘱了一句。 不出一会,他们就听见了说话声。 “乖乖,他们在这边吗?你确认他们就是伤你的人吗?” 好像有动物的呜咽声。 “很近了吗?那我们小点声。” 好像有人藏在一旁的树林之中。 那人观察了好一会才又出声:“奇怪,怎么没看到人?你确认就在这附近没有走远吗?” 应该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们现出身来,“乖乖,你确认一下。” 等他们从树荫之下走出来,洛克兰德立刻认出了他们。一个身材娇小的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龄不大的小女孩,但走路却有些蹒跚,应该就是巫师无疑了。旁边那个发出呜咽声的,竟然就是之前他们伤的那个飞冠狐! 飞冠狐驮着巫师,一路仔仔细细地嗅着地上的味道。眼看着他们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洛克兰德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就连马加锡亚也屏息凝神起来。现在这个结界的水准,也许骗得过心智未开的飞冠狐,却不一定能骗得过这个巫师,毕竟还不知道她的底细。 飞冠狐一路嗅到了他们跟前,然后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在附近嗅了嗅后又退了回来,然后低声叫了两声。 “他们的气味消失了是吗?” 飞冠狐点头。 巫师附身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脖子,“辛苦你啦,小乖乖。”她的头动了动,帽子下的眼睛应该是在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空地看。 “奇怪,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巫师咂了咂嘴,“难道他们会飞吗?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吗?你说过,那个女生是召唤师对吧?说不定就召唤了会飞的把她带走了,不过没关系,那个香囊,不会有人发现异常的,他们一定会乖乖回来的。” 洛克兰德想的是,完了,这个巫师能与飞冠狐对话,那么巫师也应该知道她不是哑巴这件事了。 马加锡亚想的是,这个巫师太自负了,以为凭借着嗅觉灵敏的飞冠狐就能找到他们,在线索断掉之后才意识到他们也可以通过飞的方式逃走。那个香囊也是,虽然骗得过大多数人,却骗不了他们。 “我们回去吧,小乖乖,那个女生总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允许你来处理她的尸体。你说过,她的血肉对你的成长很有帮助的对吧?” 飞冠狐点点头。它转身载着巫师离开了。 洛克兰德松了口气。刚才眼看着飞冠狐的鼻子在自己的面前闻闻闻,她忍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要是总遇到这种让人精神紧张的情况,都不用什么意外,她都能自我穿越了。 等人走远了,马加锡亚又让巴钦将结界的等级降低一些。 不愧是排位第18的魔神,仅仅是比较完备的结界都能消耗马加锡亚大部分的魔力,这也不怪排位第3的瓦沙克出场仅仅几分钟就耗光了洛克兰德的全部魔力。 排在马加锡亚之前的魔神,虽然可以借用马加锡亚的魔力,但洛克兰德的魔力被消耗些也是必不可少的,直至一人一兽走远了、结界等级降低了,她才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没了力气。 马加锡亚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念叨了一句:“看样子对结界不是很擅长啊。”再回过头时他才发现洛克兰德正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 “我没力气了,是吓得么……”洛克兰德尝试着握拳,却握不紧。 “你消耗太多魔力了。对不起,都怪我没控制好结界的等级,早知道他们不擅长结界,我就不用这么高等级的结界了。”巴钦非常自责。 “原来是魔力消耗太多了啊,我以为只是被吓一下就成这样了,那我可真是太弱了。你没必要自责的,如果我能强大一点,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么?”洛克兰德安慰着巴钦。 马加锡亚抓住了洛克兰德的手,“使劲握一下。” 洛克兰德真的是非常努力地用力握了,但是即便是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用了力气。 他叹了口气,“算了,今天的训练暂停一天吧,而且很有可能会连续暂停个几天。还是先养精蓄锐应对眼前的危机比较好。怎么样?香囊对你起作用了吗?” 洛克兰德摇摇头,又点点头,“倒是有点头晕,不过我有点分不清原因。” “既然他们认为我们已经逃跑了,那我们就这样将戏演下去吧。你休息一下,然后我们换个位置等待夜晚的到来。” “好。” 二十四、村庄的秘密(六) 休息过后,他们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萨米基纳所说的护符,需要用泥土捏制,然后注入魔力。按照之前流舞的制造方式,只需要在捏好的泥娃娃上面滴一滴洛克兰德的血即可。 洛克兰德寻了一块湿润的土地开始捏起泥娃娃来。她的手工真心不怎么好,好不容易捏了一个,看起来跟一个烤砸了的小人饼干差不了多少。 好嫌弃自己…… 现在的计划被打乱了,所以马加锡亚做了新的打算。佩戴香囊的时间越长,洛克兰德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尚不知晓她是否能撑过这个晚上,所以,吉蒙里使用能力的时间要提前。在他的魔力被耗光之后,他会通过睡觉来加速魔力的恢复,等恢复完毕后,他就眼都不眨地看着洛克兰德。而为了确保晚上一定会梦到兰,他们还是决定做一个护符以防万一。 洛克兰德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捏出来一个比较像样的泥娃娃,有头有身子有胳膊有腿,就是没鼻子没眼的…… “萨米基纳,这个样子,应该可以吧。”洛克兰德毫无自信心地问。 萨米基纳斟酌了一下,对这个泥娃娃给予了高度的肯定,“不错,能看出来捏的是个人。” ……算是鼓励吧,洛克兰德自我安慰着。 萨米基纳说,有天赋的祭司可以直接看到灵体,而普通人,若想实行回魂术、降灵术等与灵体有关的术法,除了要付出超出祭司施术双倍的魔力,还需要这种承载灵体的载体。 光是捏出个泥娃娃来还不够,还需要注入魔力,这一点可以仿照流舞的制作方法,在泥娃娃身上滴上一滴血就好。 洛克兰德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拆开绷带,伤口竟然还渗着血珠。 马加锡亚看到后皱了皱眉,“你这是用了多大力气?” “我也没有很用力吧……不过可能因为感觉不到疼,所以下意识没控制好力气?”洛克兰德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血珠滴落下来,落在了泥娃娃的额头上,然后又慢慢侵入泥土之中。 奇迹发生了,泥娃娃的样子发生了变化,光秃秃的脑袋上逐渐浮现出了五官的影子,身形有了微小的变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逼真的泥娃娃了。 “成功了?”洛克兰德不可思议地看着躺在手中的变化之后的泥娃娃。她好像感受到了些许生命的气息。 成功晋升为保姆的马加锡亚认命地为洛克兰德处理着伤口。 “要不要在绷带上面附加个止血的魔法?”克罗赛尔建议道。 “可以。” 马加锡亚将克罗赛尔教给他的止血魔法附在了绷带上面,然后将伤口包了起来。 血液的气息很有可能会引来那只飞冠狐或者其他的野兽,所以他们必须换一个位置。 他们将目光瞄向死亡之谷两侧的高山。高山十分陡峭,并不能飞很高的飞冠狐无法来到这里,没有飞冠狐的帮助,巫师应该也无法确认他们具体的位置。 经过勘察,南边的山,也就是面向月亮时右手边的山有一条隐秘的山路。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走,最终找到了一个山洞。 在进入山洞之前,洛克兰德利用得天独厚的高度优势将死亡之谷的地形瞧得一清二楚。他们来的那条路,坡度比较缓,而经过村庄后上去的路则非常陡,整体来讲有些像北斗七星那样形状的勺子,长长的勺把以较小的角度连接着勺子,而勺子的顶端则是大角度的收尾。 他们走了进去,马加锡亚吐出一团火放在手心当作照明工具。虽然还是白天,但是洞穴里面漆黑一片,尚不能排除洞内有其他的野兽存在,所以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似乎越是深入,马加锡亚手中的火光就越明亮。又似乎无论走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这让洛克兰德想起了在上一个世界中走在洞穴里的经历。 “巴钦,我在上一个世界见你的那个黑漆漆的洞穴,是宫殿中的一部分吗?”这个问题问巴钦准没错,毕竟巴钦可是带着她骑着马飞奔来着。 “是的。原本宫殿之中不是那个样子的,你应该也看过辛溯的记忆了吧。自从阿苏伊被卡俄斯控制之后,宫殿里就变得漆黑一片了。” 突然被迫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马加锡亚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宫殿是根据召唤者的内心建造的,尽管他们那时不过是虚拟世界的产物,但也正是因此,数据是不会造假的,他应该早就意识到阿苏伊变了,在发觉宫殿出现变化之后就该意识到她变了。 又走了没几步,马加锡亚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听起来好像是风声,又好像是巨大野兽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将什么都没发觉的洛克兰德往自己身后揽了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让洛克兰德紧张起来,她屏住呼吸,随着前进的路途越来越长,她也听到了呼呼的声音。在意识到存在风险后,她又主动向马加锡亚靠近了些。 呼呼,呼呼,好像有着些许的节奏感,洛克兰德似乎可以确定这不是风声。 就在洛克兰德紧张得哪怕一片树叶落到自己脑袋上她都能一个前滚翻滚出几米远时,一个略微深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她下意识尖叫出来——这是她面对突发情况时的下意识反应,这个反应还曾经吓到了一只真正的鬼。 然后,这声几乎可以穿破天空的尖叫,在洞**迅速传播,传播到洞底后又传播出来,经过他们的耳朵之后又继续向身后传播着。 再然后,洛克兰德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听到的话的内容是什么:“你们听到的是你们自己的呼吸声。” 说话的,是马尔巴士,那只排位第5的狮子。 而这一声尖叫也让他们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回声在作祟。 这个洞穴的构造极为特殊,只有刚进入的部分是十分狭窄的小路,剩下的路一直到尽头都是空旷无比的巨大空间,要是形容一下的话,可能像是一个窄颈的瓶子吧。 知道原因后,洛克兰德才冷静下来。回声持续了整整十几秒才彻底消失,她不得不红着脸听完了自己的尖叫声。话说,马加锡亚的脸色不太好...... “我错了!”洛克兰德立即承认错误,“虽然我知道这是我的下意识,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二十六、村庄的秘密(七) 他们一直走到了洞穴的尽头,什么都没发现,也就是说,没有危险,那么这里就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以防万一,巴钦还是设置了一处结界。这处结界是感知型结界,范围大,一直布置到了山洞口,只是从山洞外路过,即便是飞冠狐也无法发觉他们藏身于山洞中,但一旦有人闯入山洞,他们便会察觉到这一点,结界也会急剧收缩至他们身边。 别看这个结界范围大,但它消耗的魔力还真就不大。一般的结界是建立一个单独的空间,也就是说,从外界是看不见结界中的人的,而这种适用于藏身的感知型结界则正好相反,倘若他们处于一个开放的场所之中,是可以被外界看到的,这就可以做到最大限度地节省魔力。在感知到有人接近,感知型结界就会立刻转变为普通的结界,即上述所说的结界内的人无法从外界被看到的结界。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计划就开始了。 “吉蒙里,”马加锡亚呼唤着她的名字,“可以开始了。” 在火光的映衬下,洛克兰德手背上的图案泛起了光,这一次理所当然又是不一样的图案。 “确认一下,你们想要看的是500多年前,那些外来者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情还是说这个死亡之谷产生的具体经过?马加锡亚的魔力这一次只能支撑查看这两者中的一个,并且每一个都无法完全得知。” 洛克兰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毕竟她想要拯救的是这些村民,死亡之谷具体发生了什么,对她的打算没有太大的帮助。 “好。”吉蒙里应了下来。 一个恍神,洛克兰德隐约看见黑暗之中迎面走来一位骑着骆驼的女子,亦如上一世二人初见那般。吉蒙里的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宝冠,身上穿着的也是金光闪闪的衣服,皮肤是小麦色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庸俗的珠宝反而衬得她高贵无比。黑色的发又长又卷,一双深棕色的眼深邃无比,洛克兰德似乎能从其中看到些不可思议的场景。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洛克兰德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如果世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我是否依然会如此爱着你? 她记不起这是从哪里听到过的了。 她在吉蒙里的眼中看见了时空倒流的迹象,日夜不断交替,像极了自己作为涂笙笙时去救涂慕之的那个幻若之境中的场景。最终,变换停止了,停在了一个日出之时。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村里头有一口井,一位早起的妇女想要打一桶水用,却意外在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被打捞上来,没有任何外伤,不过众人却在死者的眼睛里发现了异常。 “你们看他的眼睛。”一个男人大声叫道,“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月亮?” 洛克兰德也顺着这人说的看去,果不其然,的确能在死者的眼睛里看到月亮。好奇怪,这么说真的好奇怪,不过这是事实无疑,她无论怎么揉眼睛都能看见一轮弯弯的月亮的影像映在他瞳孔已经扩散的眼瞳之中。 这还真是魔幻。 曾经有人在村庄附近挖出了一个类似藏宝图的图纸。人们也曾按照图纸上的指示搜寻宝物,明明步骤都是对的,可就是找不到。他们想着反正自己也住在这里,这些宝物迟早有一天会被找出来的,所以寻宝活动就暂时搁置了。如今出了此等大事,有人就猜测这个死的人因为发现了宝物的秘密而被灭口,村里的人除了兰以外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熟人,也都一同生活了几十年了,所以兰出手的嫌疑最大。村民们想抓住她审问,却一一被她给打败了。 就是这里,马加锡亚提取了以下几点要素: 一,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会使用除了安魂咒外的其他魔法,打斗过程中,有的人使用了火,有的人使用了水,还有人使用了风。 二,即便这些村民使用的魔法所能造成的伤害并不高,可人数优势并没有发挥一丁点的作用,兰依旧毫发无伤。 三,兰可以使用很多种魔法并且使用的要比这些村民娴熟得多。这些村民这样对她,她却只做了最基本的防身,并没有伤害村民。 四,那时候就有村庄里藏有宝物的说法,甚至还有藏宝图,可魔神们并没有发觉这里藏着什么宝藏一类的宝物。 几乎所有人都被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给困住了,并且都无性命之忧。 最开始的巫师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眉毛一直到右嘴角,几乎横贯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可怖。他没有出手,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说过的,你们不应该留在这里。”兰淡淡地说,“还有半月就到了同心之日,如果在此之前你们还不离开,我可不敢保证还会发生什么别的可怕的事。” 她挥一挥手,解开了这些人的束缚,没有人再出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毫无意义。大家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 兰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转身向自己的房屋走去。 兰的房屋在死亡之谷内,在这个村庄之外,虽然距离村庄没有多远,但栅栏将二者分割得明明白白。 村民们查不出死者真正的死因,只能暂且认为他是十足掉入井中。莫名其妙的死因弄得人心惶惶,巫师开始安排人们轮流守夜,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人是兰杀害的,所以不排除有外人进入这个村庄行凶。 夜晚,离兰的屋子最近的一个房屋里溜出了一个小女孩。 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只有父亲一个人照顾她,她的父亲今夜值夜,所以整间房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平日里,这个小女孩与兰的关系还不错,她也经常半夜趁着父亲睡着了偷溜出去找兰玩,今晚也不例外。 小女孩偷偷跑到兰的屋子前,小声问道:“兰姐姐,你在吗?我是阿暮。” 二十七、村庄的秘密(八) 就连洛克兰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特别替这个小孩抱不平,将女人的难产归结于孩子,倒不如归结于男人。 想到这里,她憋得脸通红,但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那我问你,这个世界人类的小孩是怎么诞生的?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会有小孩吗?” 马加锡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即他才理解到她想要问什么,“是的,这个世界也是一样,除却第一批被神造出来的人外,如果没有男性与女性交配,是不会生出后代来的。各种动物也同理。” 洛克兰德没想到马加锡亚会说出那两个字,令人羞涩的问题和马加锡亚一本正经的回答打消了紧张的氛围,她缓了好一会,脸上的红晕才慢慢褪去。 平复好心情之后,洛克兰德拿着自己的论点继续反驳着,“既然如此,那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父亲的身上啊?如果不生孩子,阿暮的妈妈也就不会死了。” 马加锡亚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依旧站在这些人这边为他们找着理由:“那为什么别的小孩出生,他们的母亲都没事,只有阿暮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出事了?” 洛克兰德觉得马加锡亚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若非要这么说,为什么不说是母亲的过错?母亲没能在保证自己的情况下生下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的照拂?” 马加锡亚面无表情地看着声嘶力竭的洛克兰德,“没有人会责怪一个死人。” 等等,她刚才在说什么?她怎么就顺着他的思路走了?她想说的是这件事明明没有任何人有错啊,为什么非要找出是谁的责任呢? 马加锡亚又说道:“除非是自然死亡,或者是天灾,不然,总要拉一个人来垫背的。只要有人的参与,就总要拉一个人来垫背。” 这种事情,马加锡亚很早就知道了,在作为uac的时候,就看透了人类的本质。 孩子学习不好,责怪网络给孩子看了万千花花世界;老年痴呆的母亲走丢了,责怪自家负责照看的机器人没有尽职尽责;女性被猥亵,责怪女性穿着暴露, 没想到换了一个世界,人类依旧是人类。 洛克兰德不想再同他争辩了,她心中自有答案,对的就是对的,不需要别人来认同。阿暮的母亲难产而亡,没有任何人有错,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如同被陨石砸中的命运弄人。 她强迫自己收回复杂的心绪,跟随着引导看了下去。 人们气冲冲地寻找着阿暮,人群中没有,她的家里也没找到。 “哼,因为害怕逃走了吗?” “那就是因为她准没错了。” 这个“事实”就这样被板上钉钉了。 人们又看到了栅栏之外的一间房屋,孤独地树立在草地上面,与众多房屋不同的花布上面印着奇怪的花纹,这使得本就格格不入的房屋更加格格不入。 他们又转换了目标。 “走!我们去瞧瞧!我们外面这么吵,她都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肯定有什么猫腻!” “就是,天天闭着个门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常年都在睡觉呢。” 这是这个村庄的“习俗”,闭帘就代表着屋内的人正在休息,不休息的话一定要开帘。他们将自己的“习俗”强加给别人,由此而认为别人是不正常的。 真是可笑至极。 人们纷纷翻越栅栏,气势汹汹地冲向兰的屋子,似乎准备将罪责安到兰的身上。 洛克兰德注意到那个刀疤巫师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在人群之后。他是没有话语权吗?不应该啊,巫师不是一个村庄的核心么?那么……莫非他是哑巴? 为首的理所当然地不经兰的允许就掀开了门帘,“兰!今天你必须给我们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一直沉睡在梦中的阿暮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好吵,发生了什么?” 阿暮本来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在梦里,她的妈妈没有死,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生活着。 阿暮想要起身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兰按住了身体,“你不要动。” 人们自然听到了刚刚那句“发生了什么”,有人分辨出那是阿暮的声音,“是阿暮吗?阿暮怎么会在这里?” 就这样,所有的罪证就都有理由落实了。 “好啊,没想到阿暮早就跟这个魔女同流合污了!” “可怜的阿暮啊,怎么就被魔女蛊惑了人心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你的父亲啊!” “真是造孽啊……” 有人愤怒,有人寒心,有人后悔,也有人冷眼旁观。 兰从床上坐起来,想在他在说出事实之前将他们赶走,不过已经晚了。 阿暮一下子就睁开了原本睡意朦胧的双眼,像安了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你们说什么?我爸爸?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有人掩住嘴巴,一副吃惊无比的样子,“你爸爸死了,就是你害的。” 兰怒斥道:“你们在胡说什么?阿暮一晚上都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她做的?” “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被怀疑。”有人弱弱地说,他应该是想为阿暮辩解的,却碍于其他人压倒性的言论不敢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死了?死了……”阿暮瞪大了眼睛,重复了遍这两个字,然后她大喊道:“不可能!我爸爸人那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了?”好像说得很大声就能将这个事实否认一样。 “无缘无故?”有人冷笑,“听清楚了,是你,害死了你爸爸!是你!不是无缘无故!你这个恶魔之子。” “没错,就是你!杀了她,献祭给神明,平息神明的愤怒!” “献祭给神明,平息神明的愤怒!” “献祭给神明,平息神明的愤怒!” 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高亢。 兰和阿暮。洛克兰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阿暮,是不是就是兰口中那个突然变成巫师的小女孩?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巫师? 二十八、献祭(一) 兰一出手,一阵风就将村民从屋子里推了出去,“你们休想伤害阿暮!”她将阿暮紧紧护在身后。 这时,一直旁观着的巫师突然发话:“兰,这本是我们村庄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能将那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了。” 原来刀疤巫师会说话。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不愿意了,“大巫师,这女人肯定是魔女,我们怎么能放过她?” “住口!”巫师训斥道,“这件事,与兰无关。” 即便村民再怎么想找兰的茬,也都不再开口了。 兰冷哼一声,“现在想着让我退出了?大巫师,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巫师的目光有些闪躲,他只能靠着嗓门来压下自己的慌张,“这是我通过占卜得出的结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阿暮身上,你快些将阿暮交出来!” 看到这里,洛克兰德有两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叫兰魔女?又为什么巫师突然放过了兰转而针对其阿暮来? 不知为何,画面突然转换到了黑夜,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也从兰的房间里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点。洛克兰德认出来,这里是死亡之谷的上面,缓坡那面的小平原,因为他们正对着明亮的大月与小月。可以看出,这两个月亮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夜晚距离刚刚的白天应该有几日了。 草地上被钉了个木桩,阿暮正被捆在上面,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仔细看去,胸口还有这轻微的起伏,还活着,并且没有遭到虐待,看到这里时,洛克兰德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这口气就又提了上来。阿暮的脚下竟然是一圈柴火,这帮人是打算将她活活烧死吗? “这是同一天吗?”洛克兰德问吉蒙里。 “不是,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五天了。”吉蒙里的声音回荡在洛克兰德身边。 “五天......这五天之内发生了什么看不到吗?” “很抱歉,无法看到。” 兰说过会保护阿暮的,这五天她去了哪里?深知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的洛克兰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人们渐渐从自己的房屋里走了出来。无论是男女还是老少,大家的手中都举着一支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谷底向上蔓延着,走近了可以看见,打头阵的是那个巫师。在火光的映衬下,他脸上的疤痕愈发地恐怖了。 举着火把的人们来到了捆绑着阿暮的柴堆旁边,在她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巫师走出队列,然后转身面向群众,举着火把大声高呼着:“月神!请原谅我们的不敬,我们已知错了,恶魔之子不需要仁慈!我知道,这是您给我们的警示,所以,我们现在就将这个恶魔之子给除掉!” 洛克兰德抓住了关键:月神。按理来说,那个外星人应该是灵体状态,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这个巫师只是巫师,应该看不见灵体,也无法通灵,他是无法知道月神的存在的。还说这个村庄里其实隐藏着一个可以通灵的祭司? 巫师率先回身,将手中的火把扔向柴堆之中,又高举双手大喊了一句:“求月神宽恕我们,放过我的族人吧。” 巫师离开了,紧接着就有人跟了上来,大家就跟中了邪一样在扔火把前都要喊些什么。 “月神啊,我们愿世世代代供奉您,请庇佑我们吧。”一个老奶奶在扔完火把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说。 “月神月神,我们愿世世代代供奉您,请庇佑我们。”一个小孩子装模作样地说着。 一支支火把扔出,人们许下了自己的愿望。一个个小小的愿望,汇聚成熊熊的火焰,这本应该是一件和谐之事。 就连安朵斯也忍不住大喊,“不和谐!太不和谐!我要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 马加锡亚皱了皱眉,“安静。” 安朵斯这就不多嘴。 火焰在风的鼓动之下跳着舞,从火把上跳到柴堆上,没一会,如同怪物一般的火舌就开始向上窜,窜到阿暮的身边,撩到了她的衣服上,火焰就又换了个地方跳舞。 尽管火焰已经灼烧到了皮肤,尽管那份炽热就连洛克兰德都感觉到了,可阿暮依旧没有睁开眼的迹象,她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仿佛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般。 做梦?洛克兰德突然想起来刚刚所看到的,那个夜晚,兰问阿暮话的时候,她虽然回答了,但是也是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说梦话一般。难道说,是兰做了什么手脚? 洛克兰德没有猜错,的确是兰做的手脚。 世界突然间又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洛克兰德听不到风声,听不到火烧柴的噼啪声,也听不到人们嘴里说的奇怪的话语。她转头望向月亮的方向,只见得一抹黯淡的茶色浮了上来。 茶色的长发,兰就是茶色的长发。 紧接着是露出的额头,然后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眸,一张轻盈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再紧接着,就是标致的天鹅脖,无比明显的锁骨,棱角分明的肩膀。 洛克兰德是通过那一袭如薄蝉翼的奶白色舞衣彻底确认这人就是兰的。 透过面纱,洛克兰德隐约能看见兰的嘴巴在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有声音的世界仿佛被灌入了胶水一般,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那么一拍。不知道大家听到了什么,纷纷回头,脸上的表情由安心转为了惊讶。 人们大张着嘴,看起来是在尖叫,并且缓慢着的动作预示着他们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再回头时,兰似乎使用了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魔法,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洛克兰德面前,与村民们的慢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兰张开双臂,在空中顺时针旋转着划了一个圆,好像有水聚集了过来,一点点填补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的水面,水面之中,是两个月亮的影响。 好奇特,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面看月亮,就好像看到了月亮的倒影一般,若是没看到水面后兰的脸庞,洛克兰德就真的以为那是倒影了。 隐约能通过水面反射的映像看到自己身后的人一个个倒地不起,洛克兰德又一次回过头,确认了这个事实。 水面突然像镜子一般裂开了些许的缝隙,然后一点点像边缘扩散,一直到裂纹扩散到兰的双手上时,洛克兰德才意识到马加锡亚的魔力不多了。 场景破碎,追忆结束。 二十九、献祭(二) 二人从过去的场景中脱身,马加锡亚额角流下了一滴汗珠,洛克兰德感觉得出来,他在努力地调整呼吸。 “已经是极限了,再进行下去马加锡亚就会因为魔力彻底耗尽而陷入沉睡。”吉蒙里如此说道。 “还不算太糟糕。”马加锡亚看了看手中的火焰,依旧十分明亮且旺盛,“我的火焰一旦喷出,是不会轻易熄灭的,熄灭的条件有两点,一是是我主动收回了魔力,二是我的魔力已经耗尽,看样子你还给我留了些预算,吉蒙里。” 原来是吉蒙里主动收回了能力。 “不必太过感谢,因为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不想轻易丢掉我的生命。”即便认了洛克兰德做主人,即便马加锡亚算是她的上司,吉蒙里依旧高傲无比。 既然魔力之后看到那里,那他们也没办法勉强下去,马加锡亚该休息了。 那个架应该算是刚吵过的吧,洛克兰德面对马加锡亚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她没有说什么慰藉的话,只是伸直了双腿,然后指了指,示意他可以躺在自己的腿上休息。 马加锡亚看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刚刚吵过架——不过想来吵架的时候他也没生气,仿佛那只是洛克兰德单方面认为是吵架而已——毫不客气地就躺了上去。 “巴钦,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后,马加锡亚就闭上了双眼。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那是入睡了的证明。 马加锡亚将手中的火焰放在了地面上,没有任何燃烧物,火焰就那么毫无熄灭迹象地燃烧着。洛克兰德盯着跃动着的火光出了神。 她又想起了刚刚的场景,人们举着象征着希望的火把,将希望燃烧成绝望蔓延到阿暮的身上。阿暮不会死的,因为兰救了她,但是火已经烧到了她身上吧,那么留下疤痕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她也曾听人说过,火焰会洗清人们身上的罪孽。真的能洗清吗?人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的罪孽有多沉重。 亦如上一世她所看到的那些场景:有一个中年人一边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女儿才三岁,她不能没有爸爸啊”,然后一边将拽着他腿的十几岁的小女孩踹了下去,彼时他们正悬在悬崖上,悬崖下面就是一大群食人鱼;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乘坐诺亚方舟的时候,为了争抢最后一个名额,将一个一个孕妇推了下去…… 这些例子,还不足以让她对人类失望吗? 她是人类吗?她有资格对人类失望吗? 在她的印象中,人类不仅仅拥有丑陋的一面的,她知道的,可要是现在回想,她却什么都想不到。 她也想不通,阿暮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一个可怜的人,这样也是错吗? 洛克兰德猛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些负面的情绪,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因为钻牛角尖而被困死的。 “怎么了?你好像很心烦。”布松主动关心起来。 “是刚才那些画面吧?”巴钦一语道破了洛克兰德的心绪,“那些人真让人觉得恶心。”末了,他还“呸”了一下。 洛克兰德疲惫地摆摆手,“那已经是过去了,是没办法改变的事,不提了不提了。” 巴钦想说些什么来着,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事,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洛克兰德看不见巴钦,自然不知道他的这些个举动。她掏出那个香囊,仔细地观察起来。 纯白色的粗糙布面上面绣着一朵美艳无比的花。花朵有六片花瓣,每一片花瓣的颜色都不同,红色、黄色、橘色、白色、蓝色、紫色。 “巴钦,你认识这种花吗?”洛克兰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朵花。尽管布料比较粗糙,绣这朵花的丝线却是无比的滑顺。 “是六色霍利浦,比较常见的是七色,六色倒是很罕见。”巴钦给出了答案。 “它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比如代表着富贵之类的?一般能绣到香囊上的都有祈福的意义吧。” “七色代表的是人的一生,它是格勒底的丧葬用花。比六色多出来的颜色是黑色,白色代表着出生,黑色代表着死亡,两侧的颜色对应的是快乐与悲伤。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人总要走完这一生。六色少了黑色,只有出生没有死亡,那就代表着永生,所以很多人倾尽一生都在寻找六色霍利浦,但其实六色霍利浦的生长概率比四叶草还要低。” 永生之花,永生。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就算是永生了吗? 难以搜寻的秘宝,藏宝图;生长概率极低的六色霍利浦,永生的象征。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洛克兰德的目光一直黏在这朵六色花上面。香囊上的魔法与香囊内各种植物混合的气息正不知不觉地影响着她,这让她眼中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 洛克兰德眨了眨眼,画面依旧是重影的。香囊已经在起作用了吗?她又看向那团火焰,本就界限不明的边缘更加模糊了。 按照克罗赛尔说的,她会产生幻觉吧,然后被幻觉支配着回到村庄,再主动成为他们的祭品。 一定要保持清醒,她咬了一下舌头,想通过痛觉来拉回自己的意识,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痛觉。原来失去痛觉也不是什么好事。 单卡拉比最先发现了洛克兰德的异常,“洛克兰德你为什么总是晃脑袋,晃得我好晕。” “我……不知道。” 原来她在晃脑袋啊,怪不得她也觉得有点晕,可是她停不下来。 她一个仰头,就将头靠在了背后的石壁上,在只有呼吸声的洞穴中,这一声响显得特别的明亮,而且还回荡了几秒钟的时间,她想,这一下应该挺疼的吧。 这样子,她的头就不会下意识地摇晃了。洛克兰德盯着漆黑的上方,目光所及的下半部分是攀了些火光的石壁。 明与暗之间,有时候并没有特别分明的界限。她看着过渡的颜色如此想道。 现实与虚幻是否也是如此? 三十、献祭(三)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她记得,她和马加锡亚刚刚从过去的场景中走出来,马加锡亚睡着了,枕着自己的腿睡着的。然后自己就靠在石壁上看着手上的香囊来着。 对了,是香囊,应该是那上面的魔法和本身的药草起了作用,自己应该是陷入幻觉之中了。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水域之中,水不像水,倒像是缠人的沼泽,抓着她的身体不放。 她要醒过来,就得做点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好像在不停地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努力地尝试着去控制它,努力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你在吟唱。”克罗赛尔说道,“大型的魔法都是需要吟唱的,你吟唱的曲调就是那个安魂咒。所幸你的魔力不高,它的作用也不是很大。不过你是从哪里知道安魂咒的内容的?” “安魂咒?那不是伊德当时吹的那个吗?还有内容?” “对的,这个安魂咒甚至可以对神使用,如果只是对人使用,不需要内容也可以起作用。” 安魂咒的内容,她的的确确没有接触过,又是如何吟唱出来的呢?苦苦思索后,洛克兰德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那你这次有看到什么场景吗?”克罗赛尔又问道。 “有。”洛克兰德描述了一下水面上的映像。 “同心月,金发,红眸。”马加锡亚重复了一遍关键词,“我记得你在之前伊德施用安魂咒所产生的那个幻觉之中也看到了这三样。” “是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是在水面之上,这次是在水里。”洛克兰德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 克罗赛尔曾说过安魂咒会让人看到自己的欲望、目的、需要,她的欲望又是什么呢?第一次是局外人,因为好奇所以看到了当时的献祭兰的场景?那么现在呢?她想要拯救村民,然后就变成了之前水中的那个人?那个人又是谁?会是月神吗? 吟唱……安魂咒…… 洛克兰德突然想起了什么,“克罗赛尔,你知道那个安魂咒的内容吗?” “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法。” “那你快告诉我内容。” “好。”克罗赛尔没有问为什么,因为这是命令。 只是说出内容的话,是不会使安魂咒生效的,因此也可以这么理解:吟唱的曲调才是安魂咒的主体。 安魂咒的内容是用神的语言编写的,只有神造出来的第一代人偶会使用神的语言,其余的人类是不会说的。将内容翻译过来,大概是如下的意思: 『在很久以前,真正的神的时代,存在着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她编撰世间的规律,创造出包括神明在内的世间万物。』 『那是诸神的时代,每个星球都有属于自己的神明。』 『神明之间觊觎彼此的魔力,最终使得诸神时代迎来了终结。』 『那比亚星球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其余的神明都逃离至此,被清除了记忆,同化成了守护这个星球的神明。』 『神又创造出了人,那比亚的神给予人们喜怒哀乐,外来神则给予人们嫉妒、猜疑与欲望。』 『欲望,是夜晚中的维德洱宝石,指引方向;欲望,是六色霍利浦,象征自由。』 『请告诉我你的欲望,让我来看看你的欲望,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欲望。』 “这就是安魂咒的内容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讲故事?” “这叫做叙事体咒语,是众多咒语中的一种类型。” “那这个那比亚星球,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星球吗?” “看起来是的。”这个问题,克罗赛尔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不过简单推测一下还是推测得出来的。 三十一、献祭(四) 维德洱宝石,六色霍浦利,这两样洛克兰德刚好都接触过,她才刚刚穿越过来,就刚巧遇见了这个安魂咒中两个喻体,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内容像故事,这又让她想起看到的过去场景中的兰给阿暮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不知为何,声音消失了,他们没能听见故事的内容。还有,后期阿暮被捆在木架上、兰前来营救时,也曾陷入无声的世界中。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看来,只有亲自去问问兰才能知道真相了。 “你的魔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洛克兰德问马加锡亚,她还不知道这个幻觉持续了多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休息了多久。 马加锡亚探了探自己的魔法源,“只恢复了一些,不过足够应付突发状况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洛克兰德当然还没有忘记两个人之间不合的意见,但他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也总能让她觉得安心。眼下,分歧还是应该先忽略的。 “好。” 她掏出那个泥娃娃,然后在上面画出萨米基纳的纹章。“这样就可以了吧?”她问萨米基纳。 “嗯,可以了,接下来只需要拿着它睡觉就好。” “拿着就可以吗?不用非要枕着吗?” “是的。你的血魔力充足,只要护符与身体有接触就可以。” 血中的魔力充足,可供她使用的魔力却寥寥无几,洛克兰德也是很无奈。 马加锡亚就像之前洛克兰德那样伸直了双腿,然后指了指。 也仅仅是权衡了几秒钟,屈服于现实的洛克兰德就选择了枕在他的腿上。 手中紧握着那个泥娃娃,洛克兰德闭上了双眼。 兰,请一定让我梦到你。临睡之前,她这样祈祷着。 滴答。 好像自己陷入了昏迷有一阵子了,突如其来的水滴声唤醒了她。 水面。 空气中潮湿不已,细如丝线的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洛克兰德正站在水面之上。 同心月。 水面之上的世界也有着月亮,水面的倒影中倒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月亮的影像。 身侧是两座山,面前与身后是宽敞的路。 “你能告诉也你的名字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洛克兰德回身,果然是兰。 “我的名字是洛克兰德。” 兰穿着那身舞衣站在洛克兰德面前,面纱之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似乎印上了月亮的映像。 “洛克兰德。你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偶?” “你怎么知道?”洛克兰德没想到她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很简单,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让人厌恶的血液。”兰说着,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你的做法十分大胆,你又怎知这一次唤来的一定是我?” “因为在没有使用这个泥娃娃的时候,你就曾来找过我,泥娃娃只是为了以防我这次梦不到你而做的准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其他灵体被唤来的,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对吗?” 兰的目光中的打量始终没有收回,“你似乎,很不一样,与人偶不一样,与神也不一样。你的欲望……是想拯救村子里的人?” 洛克兰德觉得有必要与她解释一下,“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被一个人给召唤了过来,然后塞进了这个身体之中。你们的魔法也好,感知也好,作用在我身上可能会有一点点偏差。虽然我很想拯救这个村子的人,但那应该算不上欲望,只是一个愿望而已。” 本就是如此,她哪里有什么欲望?她一个连活下去都需要找个理由的人,连拥有欲望的资格都没有。 “你似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兰垂眸,看着水面上月亮的倒影。 这么明显吗…… “那个安魂咒的内容你已经知道了吧?” 洛克兰德点点头。 “你觉得欲望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这个问题,洛克兰德还真就没想过,“欲望啊……人们不择手段想要达到的愿望就是欲望?” “你的意思是,欲望是愿望的一种吗?” “大概是这个样子。” 兰反而摇了摇头,“刚好反了,应该说,愿望是欲望的一种。欲望本没有善恶之分的,世间一切生物都想要生存下去,这是欲望,两种生存有冲突的生物为了自我生存而互相杀戮,这也是欲望。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又会衍生出其他的欲望,欲望过高,就成了贪念。维德洱宝石代表的是愿望,六色霍浦利便是贪念。” 水中两个人的倒影和月亮的映像随着波澜泛起了褶皱。 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个村子的人存在着某种贪念,是永生的贪念吗? 洛克兰德一股脑地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兰,你可以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吗?我看到了过去的一部分景象。你同阿暮讲的故事是那个安魂咒的内容吗?那张藏宝图是真的吗?村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宝?死了的那两个人眼睛里为什么有月亮的映像?阿暮是否就是现在这个村庄的巫师?还有,我曾经在水面之下看到了一位金发少女,那人是不是月神?” 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并没有难倒兰,她逐一给出了回复:“我讲的故事的确是安魂咒的内容,而且严格意义上不是讲,而是吟唱。村子里的那张藏宝图是月神放置的,若说秘宝,倒的确是有,就是那个六色霍浦利。你刚才说是‘死的那两个人’,想必你只看到了前两天的场景。其实不止他们两个,每一个意外死亡的人眼睛里都有月亮,因为他们都是月神杀死的。阿暮的确是现在的这个巫师。最后一个问题,水面下的金发少女,就是月神。” 说到最后,兰还指了指脚下的水面,“一切的秘密都在这水面之下。你知道吗?同心之日的前一天夜里会下雨,就像现在这样,淅淅沥沥,下上一整天都不停,直到将死亡之谷填满。我失去身体的那一天,也下了这样的雨。” 三十二、月神(一) 她醒来的时候,失去了记忆。 有一个金发少女告诉她,她的名字是兰。 不知为何,她被困在了这个山谷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半步。 在这里的人都跟她一样,失去了记忆,也无法离开这里。 金发少女说,这是一个诅咒,神明删去了他们的记忆,将他们困在这里。 看样子这位金发少女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什么都不说。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维持现状。 他们白天的时候只能藏在地下,夜晚才可以出来活动。 他们大概已经算不得生物了。兰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他们无法离开,但是他们的魔法可以。通过魔法,他们在谷内种树,然后砍倒,用来做木屋。 就这样,最初的村庄建成了。 被困在这里的人足足有五百人之多,若是木屋只建一层,这么个小小的谷底是万万容不下的,所以他们盖起了三层小楼。 白天他们就藏在地面之下,晚上他们就住在小木屋里。他们彼此学习着彼此的魔法,甚至还发明了一种又一种游戏来打发漫长而又无聊的时光。 月出而作,月落而息,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好久,兰总觉得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神明从天而降,带来了好多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人偶。 金发少女迎了上去,“艾斯,你来做什么?” 原来那个神叫艾斯。 “我是来解救你们的。”艾斯指了指身后的人偶大军,而后又冲金发少女摇了摇手指,“当然,不包括你。” 金发少女冷哼一声,“我也没指望通过你们重获自由,伪善的那比亚人。” 艾斯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想自己逃离这个牢笼?我突然有些期待了。你若是真的能做到,那么时间不是问题,我会一直看着你,无论几百年,也无论几千年,我都会看着你,看着你如何逃出来。” 看上出,他们两个应该是仇家。 直到艾斯为大家分发身体的那一刻,大家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且又“死而复生”了。 兰的感觉没有错。 所有的灵魂都分到了身体,唯独金发少女没有。 在进入新的身体之前,兰被金发少女叫了过去。 “兰,只有你我最信得过,即便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生前,我们是好朋友。”金发少女是这样说的,“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 金发少女说,一旦进入艾斯给的身体,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艾斯根据神的形象创造的人偶要比神本身的身体弱上许多,所以很多神可以做得到的事,他们都做不到。 金发少女说,他们是这个星球上第一批由神创造的人类,在此之前,人类这个称呼本来属于这些神明。 金发少女说,他们本来也都是神明,而且是其他星球的神明,那比亚的神虽然可以创造出容器,却创造不出灵魂。他们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与这个星球同化,并且成为神明统治的第一批人类。 金发少女说,自己是伊洛尔星球的人,也就是那比亚人口中的大月。 金发少女说,兰也是伊洛尔星球的人。伊洛尔人使用的是魔法是独一无二的,别的星球的人无法学会,而她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两个会使用伊洛尔魔法的人了。 金发少女还说,她是不会让那比亚人的计划得逞的,所以她要在今晚举行一个仪式,一个清除大家神性的仪式。 兰不解。金发少女也只是笑笑,没有给出答案。 兰一出手,一阵风就将村民从屋子里推了出去,“你们休想伤害阿暮!”她将阿暮紧紧护在身后。 这时,一直旁观着的巫师突然发话:“兰,这本是我们村庄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能将那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了。” 原来刀疤巫师会说话。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不愿意了,“大巫师,这女人肯定是魔女,我们怎么能放过她?” “住口!”巫师训斥道,“这件事,与兰无关。” 即便村民再怎么想找兰的茬,也都不再开口了。 兰冷哼一声,“现在想着让我退出了?大巫师,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巫师的目光有些闪躲,他只能靠着嗓门来压下自己的慌张,“这是我通过占卜得出的结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阿暮身上,你快些将阿暮交出来!” 看到这里,洛克兰德有两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叫兰魔女?又为什么巫师突然放过了兰转而针对其阿暮来? 不知为何,画面突然转换到了黑夜,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也从兰的房间里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点。洛克兰德认出来,这里是死亡之谷的上面,缓坡那面的小平原,因为他们正对着明亮的大月与小月。可以看出,这两个月亮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夜晚距离刚刚的白天应该有几日了。 草地上被钉了个木桩,阿暮正被捆在上面,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仔细看去,胸口还有这轻微的起伏,还活着,并且没有遭到虐待,看到这里时,洛克兰德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这口气就又提了上来。阿暮的脚下竟然是一圈柴火,这帮人是打算将她活活烧死吗? “这是同一天吗?”洛克兰德问吉蒙里。 “不是,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五天了。”吉蒙里的声音回荡在洛克兰德身边。 “五天......这五天之内发生了什么看不到吗?” “很抱歉,无法看到。” 兰说过会保护阿暮的,这五天她去了哪里?深知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的洛克兰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人们渐渐从自己的房屋里走了出来。无论是男女还是老少,大家的手中都举着一支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谷底向上蔓延着,走近了可以看见,打头阵的是那个巫师。在火光的映衬下,他脸上的疤痕愈发地恐怖了。 举着火把的人们来到了捆绑着阿暮的柴堆旁边,在她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三十三、月神(二) 兰一出手,一阵风就将村民从屋子里推了出去,“你们休想伤害阿暮!”她将阿暮紧紧护在身后。 这时,一直旁观着的巫师突然发话:“兰,这本是我们村庄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能将那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了。” 原来刀疤巫师会说话。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不愿意了,“大巫师,这女人肯定是魔女,我们怎么能放过她?” “住口!”巫师训斥道,“这件事,与兰无关。” 即便村民再怎么想找兰的茬,也都不再开口了。 兰冷哼一声,“现在想着让我退出了?大巫师,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巫师的目光有些闪躲,他只能靠着嗓门来压下自己的慌张,“这是我通过占卜得出的结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阿暮身上,你快些将阿暮交出来!” 看到这里,洛克兰德有两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叫兰魔女?又为什么巫师突然放过了兰转而针对其阿暮来? 不知为何,画面突然转换到了黑夜,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也从兰的房间里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点。洛克兰德认出来,这里是死亡之谷的上面,缓坡那面的小平原,因为他们正对着明亮的大月与小月。可以看出,这两个月亮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夜晚距离刚刚的白天应该有几日了。 草地上被钉了个木桩,阿暮正被捆在上面,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仔细看去,胸口还有这轻微的起伏,还活着,并且没有遭到虐待,看到这里时,洛克兰德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这口气就又提了上来。阿暮的脚下竟然是一圈柴火,这帮人是打算将她活活烧死吗? “这是同一天吗?”洛克兰德问吉蒙里。 “不是,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五天了。”吉蒙里的声音回荡在洛克兰德身边。 “五天......这五天之内发生了什么看不到吗?” “很抱歉,无法看到。” 兰说过会保护阿暮的,这五天她去了哪里?深知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的洛克兰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人们渐渐从自己的房屋里走了出来。无论是男女还是老少,大家的手中都举着一支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谷底向上蔓延着,走近了可以看见,打头阵的是那个巫师。在火光的映衬下,他脸上的疤痕愈发地恐怖了。 举着火把的人们来到了捆绑着阿暮的柴堆旁边,在她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巫师走出队列,然后转身面向群众,举着火把大声高呼着:“月神!请原谅我们的不敬,我们已知错了,恶魔之子不需要仁慈!我知道,这是您给我们的警示,所以,我们现在就将这个恶魔之子给除掉!” 洛克兰德抓住了关键:月神。按理来说,那个外星人应该是灵体状态,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这个巫师只是巫师,应该看不见灵体,也无法通灵,他是无法知道月神的存在的。还说这个村庄里其实隐藏着一个可以通灵的祭司? 巫师率先回身,将手中的火把扔向柴堆之中,又大喊了一句:“求月神宽恕我们,放过我的族人吧。” 巫师离开了,紧接着就有人跟了上来,大家就跟中了邪一样在扔火把前都要喊些什么。 “月神啊,我们愿世世代代供奉您,请庇佑我们吧。”一个老奶奶在扔完火把后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说。 “月神月神,我们愿世世代代供奉您,请庇佑我们。”一个小孩子装模作样地说着。 一把把火把扔出,人们许下了自己的愿望。一个个小小的愿望,汇聚成熊熊的火焰,这本应该是一件和谐之事。 就连安朵斯也忍不住大喊,“不和谐!太不和谐!我要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 马加锡亚皱了皱眉,“安静。” 安朵斯这就不多嘴。 火焰在风的鼓动之下跳着舞,从火把上跳到柴堆上,没一会,如同怪物一般的火舌就开始向上窜,窜到阿暮的身边,撩到了她的衣服上,火焰就又换了个地方跳舞。 尽管火焰已经灼烧到了皮肤,尽管那份炽热就连洛克兰德都感觉到了,可阿暮依旧没有睁开眼的迹象,她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仿佛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般。 做梦?洛克兰德突然想起来刚刚所看到的,那个夜晚,兰问阿暮话的时候,她虽然回答了,但是双眼紧闭,也像是睡着了说梦话一般。难道说,是兰做了什么手脚? 洛克兰德没有猜错,的确是兰做的手脚。 世界突然间又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洛克兰德听不到风声,听不到火烧柴的噼啪声,也听不到人们嘴里说的奇怪的话语。她转头望向月亮的方向,只见得一抹黯淡的茶色浮了上来。 茶色的长发,兰就是茶色的长发。 紧接着是露出的额头,然后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眸,一张轻盈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再紧接着,就是标致的天鹅脖,无比明显的锁骨,棱角分明的肩膀。 洛克兰德是通过那一袭如薄蝉翼的奶白色舞衣彻底确认这人就是兰的。 透过面纱,洛克兰德隐约能看见兰的嘴巴在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有声音的世界仿佛被灌入了胶水一般。 二,即便这些村民使用的魔法造成的伤害并不高,可人数优势并没有发挥一丁点的作用,兰依旧毫发无伤。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三,兰可以使用很多种魔法并且使用的要比这些村民娴熟得多。这些村民这样对她,她却只做了最基本的防身,并没有伤害村民。 三十四、月神(三)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她记得,她和马加锡亚刚刚从过去的场景中走出来,马加锡亚睡着了,枕着自己的腿睡着的。然后自己就靠在石壁上看着手上的香囊来着。 对了,是香囊,应该是那上面的魔法和本身的药草起了作用,自己应该是陷入幻觉之中了。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水域之中,水不像水,倒像是缠人的沼泽,抓着她的身体不放。 她要醒过来,就得做点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好像在不停地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努力地尝试着去控制它,努力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你在吟唱。”克罗赛尔说道,“大型的魔法都是需要吟唱的,你吟唱的曲调就是那个安魂咒。你是从哪里知道安魂咒的内容的?” “安魂咒?那不是伊德当时吹的那个吗?还有内容?” “对的,这个安魂咒甚至可以对神使用,如果只是对人使用,不需要内容也可以起作用。” 安魂咒的内容,她的的确确没有接触过,又是如何吟唱出来的呢?苦苦思索后,洛克兰德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那你这次有看到什么场景吗?”克罗赛尔又问道。 “有。”洛克兰德描述了一下水面上的映像。 “同心月,金发,红眸。”马加锡亚重复了一遍关键词,“我记得你在之前伊德施用安魂咒所产生的那个幻觉之中也看到了这三样。” “是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是在水面之上,这次是在水里。”洛克兰德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 克罗赛尔曾说过安魂咒会让人看到自己的欲望、目的、需要,她的欲望又是什么呢?第一次是局外人,因为好奇所以看到了当时的献祭兰的场景,那么现在呢?她想要拯救村民,然后就变成了之前水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又是谁?会是月神吗?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 屋子里的火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晃了晃,而后门帘被掀开了。“阿暮?你怎么又来了?” 阿暮一下子扑到了兰的怀中,“兰姐姐,我爸爸今天要守夜,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阿暮也挺可怜的,这个群体认为令母亲难产而死的孩子都是恶魔的孩子,一出生就应该被扔到野外另其自生自灭的,是她爸爸自断手臂,发誓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为村子带来灾难才救下了她。 兰听到后,目光黯了黯,她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进来吧。”兰掀开了门帘,“既然害怕,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阿暮脸上的怯意很快就被笑意所取代,“谢谢兰姐姐。”她非常高兴地跑了进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被放下的帘子代表了什么。 阿暮兴冲冲地跑到了床边,“兰姐姐,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兰无奈地笑笑,走了过去,“上床吧,今天你想听什么故事?”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 这已经不是阿暮第一次住在这里了。因为村里的传统,无论年纪多大,无论关系多亲密,除了夫妻之外,男女是不允许一起睡的,没错,即便是父女也不可以,又加之“恶魔之子”身份的加持,阿暮从断奶后一直到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他们搬到这里也有两年了,每每晚上睡不着,她都会跑来找兰姐姐一起睡。 “我想听姐姐你之前讲的那个神明的故事。” 两人都上了床,兰细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还有听那个故事啊?” “嗯嗯,姐姐每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都睡得特别安心。” “好,那就讲这个故事。” 三十五、月神(四) “那个,请问你是谁?刚刚发生了什么?”洛克兰德怯怯地问。 这里已经不是刚才的场景了,不过也不是现实,她没看见马加锡亚。 “我是月神口中的恶魔,我叫乔思蓝。顺带一提,这个名字是月神给我起的。然后呢,你刚刚见到的不是兰,而是月神。其实更确切地说,是我的姐姐。”尖耳男人这样回道。 “你的姐姐是月神?”洛克兰德惊讶不已。 “你姑且可以这样理解。这里还不安全,月神很快就会找来,我得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 “回到现实世界中去。在此之前,我需要与你签订契约?” “签订契约?”洛克兰德的节奏完全被这个恶魔给带着走了。 乔思蓝二话不说就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洛克兰德的面前着什么,指尖留出的光芒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跟着我念:于此,吾与恶魔乔思蓝签订契约,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在跟着念之前,洛克兰德还暗自吐槽了一下:这个咒语真短,但是,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结婚誓言? 洛克兰德还是照着念了一遍,“于此,吾与恶魔乔思蓝签订契约,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乔思蓝又说了一句咒语:“于此,吾与吾之主洛克兰德签订契约,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这咒语还可以一式两份?想当初自己与那七十二魔神签订契约的时候,念的简直不是人该念的咒语! 在乔思蓝念完咒语之后,那六芒星的周围浮现出一圈她看不懂的咒文来,很快就又消失了。六芒星逐渐缩小,最后缩成了硬币那样打,然后飞向了洛克兰德,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眼前恶魔的模样有些模糊。黑色的卷发,湛蓝色的眼瞳,还有脑袋上的独角,这些是他在洛克兰德眼中留下的最后的印象。 “现实世界见。” 现实世界中。 洛克兰德满头大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挥动。泥娃娃由双手紧握变成了右手单握,胡乱挥动的双手似乎马上就要将泥娃娃摔在地上。 这个举动可吓坏了萨米基纳,“马加锡亚,马加锡亚!快控制住她的右手!要是这个时候摔碎了泥娃娃,她可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马加锡亚听罢,及时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单卡拉比十分担心,“好像是在梦里出了麻烦,要不要叫醒她?” “不可。”萨米基纳及时制止了马加锡亚的下一步行动,“这种梦如果从外界强行唤醒会出意外的。” “什么意外?”马加锡亚非常严肃地问。 “她会失去记忆,具体失去多少是不确定的。只要我们不去干预,就不会产生这种结果,而且无论在梦境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洛克兰德本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刚听前半句的时候,马加锡亚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而后面的话则让他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等她醒过来就好,对吗?” “是的。” 很快,洛克兰德的手就不乱挥了,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他们以为洛克兰德脱险了,没想到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怎么还咳起来了?这个月用力哦,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单卡拉比大惊小怪道。 马加锡亚扶着她坐了起来,免得现实中她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想帮助她缓解一下。 咳嗽过后,马加锡亚有发现她的嘴巴在动。声音很小,他将耳朵凑到跟前才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克罗赛尔不用听就知道那是什么,“洛克兰德在与什么东西签订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的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这个突然是真的很突然,凭空出现的那种,而且,他们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个人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不等马加锡亚发问,这个人形的东西就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 男人掀起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恶魔?契约?”巴钦毫不吝啬地展示出自己的不友好,“洛克兰德为什么与你签订契约?” “是谁在说话?”乔思蓝好奇地找寻着声源,“耳钉么?” “不是我,不是我。”单卡拉比连连否认。 巴钦也自报家门,“我是魔神巴钦,也与洛克兰德签订了契约,现在在洛克兰德体内,你看不见我。你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同意签订契约,不过我与她签订契约是为了帮助她从梦里逃出来。梦里面出了点麻烦。”乔思蓝这边解释着,洛克兰德已经开始转醒了。 洛克兰德的眼睛缓慢睁开,她看到的不只有马加锡亚,还有梦里的独角恶魔。尚未完全清醒的洛克兰德嘟囔了一句:“原来是真的啊。”说完,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 “洛克兰德!”巴钦大吼一声。 一瞬间,洛克兰德彻底清醒了,“好的我清醒了!” “请你给我们大家解释一下这个恶魔是什么情况。”巴钦咬牙切齿地将“我们大家”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似乎他不是在发泄私愤,而是在替七十二位魔神打抱不平。 就连马加锡亚也紧紧盯着她。 怎么感觉好像是她不经同意出轨了一般?“好好好,我来解释一下。不过,我只能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可能还需要乔思蓝为你们解答。” 为了避免“后宫起火”,洛克兰德将每一个小的细节都讲了出来。“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就是乔思蓝的解答时间了。 “细说起来比较费时间,我就讲讲关键的吧。洛克兰德在梦里面见到的并不是兰,而是我的姐姐,也是一个恶魔。她是我们商队中最强大的一个。月神想同化她,但是由于力量不足,反而让我姐姐钻了空子。她们现在,应该算是同一个人了。” 三十六、月神(五) 月神为乔思蓝的姐姐起名叫乔思焰,因为她的眼睛是赤红的。 她说,她的眼睛是血的颜色,月神却说,那是火焰的颜色。 “在她们变成同一个人之后,她们拥有了共同的记忆。她们时常会争夺灵体的控制权,有时候姐姐会胜利。她与我讲了许多这个世界的故事,也包括我们恶魔的来源。 “无法否认,我们恶魔就是以人类为食的,我们会被人类的贪念所吸引,然后吞食他们的躯体。我的姐姐虽然被困住了。但仍然想尽办法要吞食那些村民,所以月神才会同化她。 “因为同化失败了嘛,她就借用月神的身体继续着计划。在兰被献祭之前,那些离奇死亡的人就是我姐姐出的手。她被月神牵制,无法吃掉他们,于是她就转而改为以贪念为食了。死亡之谷里聚集的那么多灵体,都是我姐姐想方设法将怀有贪念的人吸引过来然后杀害的。” “至于那一天发生的事,我的姐姐说谎了。兰一开始的确是先抛下阿暮逃走了,也的确是半路赶回去救援了,不过结局是阿暮清醒后,将那些村民给杀了,无一人存活。” 说到这里,洛克兰德惊叫了一声,“什么?你说他们都死了?还是阿暮杀害的?等等等等,我上一次见到的难道不是兰,也是你的姐姐吗?”上一次的兰,说的也是村民们逃走了一半,而并非是被杀害了。 “你上一次遇见的是真正的兰,她之所以没有说实话,想必也是为了要保护阿暮吧。而阿暮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她体内的恶魔之力被迫觉醒。” “恶魔之力?”洛克兰德食彻底被搞蒙了,“她真的是恶魔之子吗?” “不是。”乔思蓝挠了挠头,“看来还是要全部都讲出来,这一切才连得上吗?” 乔思蓝又讲了一下恶魔的来源。 那比亚星球上一开始并没有恶魔这个分类,这个名称产生于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后。 月神消除了他们的神性,并且为他们附加了负面的情绪。人类在离开这里后前往世界各地繁衍生息。其中有一族发觉了负面情绪的存在,于是他们想尽办法将它们从体内剥离开来,想要变成最完美的人类。 恶魔,就是因此诞生的。 小插曲过后,乔思蓝又将话题绕了回来,“不是说阿暮是什么恶魔之子,而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其实就是恶魔之力的源头。当这些负面情绪累积达到极值后,恶魔之力就会爆发。 “在杀害那些村民之后,阿暮却不记得这些事了,她以为这些人都是兰杀害的。她开始畏惧兰。兰心甘情愿地被误会,因为她不想看见阿暮知道真相后的崩溃。 “阿暮开始挖坑,她想将这些村民掩埋起来,即便他们曾经伤害过她。兰想来帮忙,却被拒绝了。 “村民的数量不少,阿暮挖了一整夜也不过只埋了10个人。就在太阳即将升起时,一部分的尸体竟然坐起身来。这些‘活过来’的人其实是被恶魔附身了,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见到的这些村民,其实是恶魔。” “恶魔?”洛克兰德被这个反转给惊到了,“是那一整个商队的恶魔吗?” “是的,不过我没有附身,依旧是以灵体状态存在,白天藏在地下,晚上才可以出来。” 马加锡亚示意乔思蓝继续讲下去。 “恶魔附身这件事也是我姐姐指使的。这些人将兰抓了起来,在同心之日当做祭品献祭给了月神。那一晚兰不是中了欲望的安魂咒了吗?这个安魂咒是我姐姐教给阿暮的,她还对阿暮说,只要不停地贡献人类的灵魂,她就会帮助她见到妈妈。我姐姐将占星的天赋给予了她,代价则是样貌变老。 “接下来再说说为什么我姐姐要针对洛克兰德。阿暮通过占星得出,洛克兰德是决定她与月神谁生谁死的关键。如果洛克兰德死了,变成灵体被困在这里,不仅不会对我姐姐构成任何威胁,还能帮助她消灭月神的意识。倘若洛克兰德没有死,拥有实体的她的确可以杀掉月神解除这个死亡之谷的诅咒,不过我姐姐也会因此丧命。刚刚只要将你永远困在梦境里,你的意识体就没有抵抗那个香囊的任何可能了,你会乖乖地任由他们处置。” 所以,乔思蓝的姐姐说的话也不全都是谎言。半真半假的话最是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可以相信哪句话。 巴钦在心里与其他人开着小会,“他的话可信吗?” “单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由恶魔附身的这一点我是相信的。”阿加雷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既然恶魔们是负面情绪的化身,那么我当初的感觉就没错。” “我倒是觉得信不过。”马尔巴士这一次跟巴钦抱着同样的看法,“既然恶魔是负面情绪的化身,那么他怎么可能会选择帮助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弱弱地反驳着,“那个,不全是负面情绪吧?他姐姐也说了,欲望是分为两部分的,愿望是好的,贪念才是坏的。” “如果你说的和他说的都是正确的,那么他姐姐的话就不能相信,相反,如果他姐姐的话可以相信,那么他的话就不可信。如果信一个人不能全部都信,那还不如全部不信。”布松的意思是还是不相信为好。 “和谐,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不和谐。”一贯以直觉来判断人的安朵斯也来掺和一脚。 在这个时候,瓦沙克提出了一个要求:“洛克兰德,你可以握住他的手吗?” 一听他要让洛克兰德和那个恶魔握手,巴钦差点就冲出这个虚无之地奔向现实、将那个可恶的恶魔赶走,还好他的理智制止住了这个冲动。 洛克兰德非常听话地伸出了手,“乔思蓝,可以将手给我吗?” 这突然的要求弄得乔思蓝一愣,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 瓦沙克通过肢体接触,利用最短的魔力看到了短暂的未来。“这个恶魔......信得过。”他最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瓦沙克!”巴钦不满,怎么这两个老家伙都相信这个恶魔呢? 马加锡亚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将话说了出来,“好了,都不要吵了,如果洛克兰德选择相信这个恶魔,那么我们也要相信他。” 三十七、月神(六)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 “请问。” “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乔思蓝指了指马加锡亚。 “是的。” “你一共有几个契约对象?” “七十三个?”洛克兰德看向马加锡亚,“布鲁克算是吗?” “不,确切的说,你的契约对象只有一个,我们七十三个是附属品。”马加锡亚回答得一本正经。 “七、七十三个附属品?”乔思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你是专职召唤师吗?” 洛克兰德回想了最开始瓦沙克跟她说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我的天,别说是不是附属品,那七十三个都是你实实在在能召唤出来的吧?你是我见过的契约对象最多的召唤师了!”乔思蓝非常激动地握住了洛克兰德的手。 “放开!”巴钦怒斥。 “额,这人数虽然听起来很多,不过我还不能将所有人都召唤出来。”洛克兰德将手抽了出来。她一定要杜绝任何会产生感情的可能,无论是人还是恶魔。 乔思蓝完全没觉出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反而又靠近了些,“刚才说话的还是那个叫巴钦的吧?” “是又怎样?”巴钦没好气地回道。 “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我们恶魔也是有种类的。那三个负面情绪分别是嫉妒、猜疑和欲望,我的姐姐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她占了两位,猜疑和欲望,而我,是嫉妒。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那叫嫉妒,对吗?” 乔思蓝的语气十分平淡,不过这种话说得越是平淡,越是气人。要不是顾及洛克兰德的状况,巴钦还真就要冲出来把这个恶魔给暴揍一顿。 “是嫉妒,那又怎样?我喜欢洛克兰德这件事不需要藏着掖着!” 洛克兰德叹了一口气,“好了,巴钦,玩笑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开玩笑!”巴钦急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洛克兰德毫不犹豫地反驳,“你只是还在受洛漠记忆的影响,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本心。你也知道,我不是辛溯,我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你说你喜欢我根本没有说服力。”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时间吗?”这次反驳回来的的是乔思蓝。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她。需要时间吗?她遇见洛漠也没多久,怎么就会那么喜欢他呢?洛克兰德沉默了。 马加锡亚揉了揉太阳穴,“我很想知道,话题怎么就变了?眼下不是讨论感情的时候吧?” “也对。”乔思蓝拉开了与洛克兰德的距离,“所以,你们商量完后得出的结论是信任我,对吗?” “是的。”靠谱马加锡亚已上线。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你们有难我一定会倾力相助的。”乔思蓝严肃地伸出了右拳。 马加锡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乔思蓝解释说:“如果你用右拳轻撞我的右拳,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是我们恶魔之间的仪式。” “撞拳也是仪式吗?”马加锡亚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喂,马加锡亚,你真的要跟这个恶魔合作吗?”巴钦仍试图阻拦别人接纳这个恶魔。 马加锡亚握紧了拳头,“只要能保护洛克兰德,就算是恶魔,我都会去结交。” “还是你深明大义。”乔思蓝微微一笑。 两人撞拳,结拜成功。 乔思蓝又将拳头转向了洛克兰德。 “你们不是已经缔结契约了吗?还撞什么拳?你不要总想着碰她!”醋劲上来的巴钦真的是谁说都不好使了。 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巴钦,你就不怕吵醒布鲁克吗?” 这已经是唯一能治住他的法宝了,巴钦立刻闭上了嘴巴。 洛克兰德伸出右手,这时她才发现,右手中紧紧握住的泥娃娃的头碎裂了。她松开拳头,裂纹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的泥娃娃安静地躺在她出了汗的手掌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萨米基纳。 既然都是同僚了,萨米基纳也就敞开了说话,“这个泥娃娃就是一次性的,用过一遍就会碎,是正常现象。” 乔思蓝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吗?” “哦,是的。”洛克兰德给乔思蓝介绍起来,“刚才说话的是萨米基纳,是第四位魔神。” “魔神?你们那个世界的物种吗?”乔思蓝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马加锡亚看向她,意思是:这个恶魔知道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洛克兰德非常细微地点点头,小声解释说:“嗯……在梦里的时候我跟兰,哦不,我跟他姐姐说了,他可能不小心听到了吧……” 不过这样看来,如果这个世界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她说出穿越的这个事实就不会被迫失忆。 乔思蓝强烈的疑惑的目光无法忽视,她又转而同他解释起来,“不是物种,应该算是神的一种吧。”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尽管是在虚拟世界之中。 “神吗?你竟然与七十三个神签订了契约?”乔思蓝的目光非常迅速地由疑惑转为了崇拜,“看来我真是没找错人!” “哈,哈哈哈。”洛克兰德面无表情地假笑。既是表面意义上的假笑,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假笑。 “你怎么这个表情?” “我没有表情啊。” “怎么会没有表情?你不是人类吗?即便是特殊的人偶,也不应该没有表情啊?” 这个恶魔是个问题宝宝吗…… “总之就是各种原因导致的啦,快,撞拳吧。”洛克兰德赶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哦,好,撞拳!” “乔思蓝对吧?”马加锡亚问。 “对的。”乔思蓝非常乖巧地回道。 “你们这个世界的契约对象要是背叛主人会是什么下场?” 马加锡亚的这个问题非常严肃,洛克兰德下意识坐得端正起来。 乔思蓝也察觉到了严肃的氛围。他收起笑脸,非常认真地回答:“我们恶魔签订的是双向契约,主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我们恶魔就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如果我们背叛主人,等待我们的就是契约的反噬。即便存在二心都是会遭到反噬的,而最严重的反噬,是灰飞烟灭。” 三十八、释放(一) 灰飞烟灭,这么严重的吗?洛克兰德暗自嘀咕着。 这话自然被巴钦给听到了,他在心里回复她:“对于契约者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对于我们契约对象来说,却是扼住喉咙的枷锁。” “怎么变成了枷锁?” “如果契约者是十恶不赦的人呢?单向契约的契约对象如果力量强大,还是会有反抗的机会的,可双向契约则一点机会都没有。跟了恶人就要办恶事,不过这对于恶魔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毕竟他们是恶魔啊。”巴钦的语句间透露着不屑与厌恶。 洛克兰德有些生气,她不明白巴钦为什么总是针对乔思蓝。“巴钦,我们签订了双向契约,他是不会背叛我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对他友善一点呢?” 布松叹了口气,“不要吵了,眼下这个情景难道不是要先考虑怎么安全地离开这个村子吗?”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要是阿苏伊还在就好了,我们是绝对不会吵起来的。” “该隐!”布松的语气有些不悦。 “我说的又没错。” 洛克兰德都能想象出该隐说这话的表情:不服气。 真的是她的问题吗?如果是阿苏伊穿越过来,是不是问题就会简单许多?起码不会发生这样的争吵。 她真的能够解放这些村民,解放自己的契约对象吗?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自从来到这个村庄,她就总是和魔神们产生分歧。还有,既然这些村民都是恶魔附身,那么还有拯救的必要吗?恶魔食人,让他们留在这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她和恶魔的契约又算什么? 对了,她终于想起来究竟哪里最不和谐了。洛克兰德站起身,仰头大叫了一声:“啊——” 没有回音。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并没有在之前的那个洞穴之中。 洛克兰德没有跟大家解释些什么,直接向洞口处跑去。 “洛克兰德,你要去哪里?”身后马加锡亚的声音越来越小。 巴钦也不吵了,“洛克兰德,发生了什么?” 洛克兰德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奔跑着。 跑了很久了吧?一直都跑不到尽头。这样,她就更加相信她并没有真正醒来这件事了。她还在梦里,那这些魔神也是虚幻的吗? “洛克兰德,你到底要去哪里?”单卡拉比也在发问。 记忆。想要知道他们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只需要问问他们过去的事就好了。 洛克兰德停住脚步。 “巴钦,在那场梦境中,我的真名是什么?” 这件事也是她无意间知道的。在那场梦境中,布松调节时间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画面:洛漠抚摸着一块玉佩,玉佩的上面刻着“林韶”二字。这块玉佩的形状十分特别,她曾经见洛莲小的时候佩戴过。 那场腥风血雨中,唯独小小的洛莲身上那块雪白的玉佩没有被染红。 不知洛莲的真名是否叫林韶,但是在梦中的确如此。 巴钦被这个跨度极大的问题给问蒙了。“真名?什么真名?” “你忘了吗?在那场梦里我叫吕婉如啊。”好在她还记得那个非要跟自己比拼的人的名字。 “哦对,你的确是叫吕婉如。” 这个声音不是真正的巴钦。 她应该早就意识到的,巴钦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 如果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那么她的痛觉也一定会存在。洛克兰德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好疼!自己下手竟然这么重么? 总之各种方面都可以确认,她的确还在梦里,并且有人想要伪造她回到了现实世界中。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了,洛克兰德?”“巴钦”关切地询问。 尽管不知道目的,不过那个人想要伪造一个与她根本没有交集的人也是在太奇怪了,难道乔思蓝真的是来帮助自己的? 黑暗。洛克兰德没有发现,黑暗之中,一个更为黑暗的东西正向她靠近。 在这个梦里,她还能相信谁?自己没办法逃离,就只能去相信看起来值得相信的乔思蓝了吗?等等,如果乔思蓝与那个人是一伙的呢?万一他只是来骗取自己的好感的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不相信你。”张嘴的是“马加锡亚”,说出来的话确实女人的嗓音。 乔思蓝摊了摊手,“姐姐,你这个试探真的是漏洞百出。” “你的话也是漏洞百出。”“马加锡亚”拍了下他的脑袋,“把你姐姐我描述得那么十恶不赦?我都不知道到时候你要怎么跟她解释了。” “没办法,在她心里阿暮是无辜的,兰是无辜的,想要让故事可信,总得有人当恶人。” “所以就拿我当恶人?” “不然嘞?” “到时便宜小汐了。” “你又这么叫她,小心她醒过来教训你。”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的主人吧,恶魔的本性可是改不掉的。她要是出事了,你也不好过。都说了先试探完你再英雄救美,你偏不听。” “停停停,你还真当是我亲姐姐了?我们只不过是一个部落里面出来的而已。话又说回来,既然汐选择了她,肯定是有理由的。英雄救美会起到积极的效果。” “只能祈祷汐她没有选错人了么?”“马加锡亚”看着面前黑暗,目光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是真的会死掉哦。” “哼,汐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吧?她肯定有她自己的计划。等你这边的事结束了,我就去问问她打的什么算盘,要是没办法死而复生,我就在死之前先跟她算算账。” “死都死了,还算什么账?” “那小姑娘怎么还不回来?不会真的被恶魔给吃了吧?你身体有没有不适?” “还没。” 其实乔思蓝也十分担心,万一洛克兰德没有经受得住考验真的被恶魔给吞噬了呢?不知道他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毕竟他应该是在梦境中与人签订契约的第一只恶魔,估计也是唯一的一只了。 “乔思蓝——” 三十九、释放(二) “乔思蓝——”洛克兰德一边大喊一边往回跑。 近了,近了,马加锡亚的火光就在前方。 “洛克兰德,你刚才干嘛去了?”“马加锡亚”的声音又变了回去。 洛克兰德不理会马加锡亚,而是冲到乔思蓝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乔思蓝,我可以信任你吗?” 乔思蓝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与......欣慰。他点点头,“当然,你是我的主人啊。” 洛克兰德转头看了看身后,“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谁?”乔思蓝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黑暗中看去。 “我想马加锡亚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洛克兰德将矛头指向了马加锡亚。 “马加锡亚”一脸的无辜,“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跑开?” “你根本就不是马加锡亚。”洛克兰德戳穿了他的谎言,“我也没有从梦境中离开。” “马加锡亚”偷偷冲乔思蓝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她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你能从恶魔的手中逃出来,不过,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那就另当别论了,看招!” 你敢不敢演得再假一点...... 吐槽归吐槽,戏还得接下去。乔思蓝大喝一声“小心”,然后将洛克兰德向身后拉去,自己出手想要挡住那一击。 可谁知洛克兰德不按套路出牌,拉着乔思蓝扭头就跑,速度之快,仿佛扬起了一阵尘土,只留下摆好架势的“马加锡亚”僵在原地。 这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等乔思蓝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等等等等,你跑什么?”乔思蓝非常强硬地拉住了似乎永远都跑不累的洛克兰德。 “不跑等着挨打吗?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吧?” 乔思蓝不敢多说,因为怕露馅。“啊?” 跑了这么久,洛克兰德气都不喘一下,“既然你姐姐可以假扮成兰,那么假扮成马加锡亚应该也不奇怪。” “这么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你说过的吧?既然签订了契约,哪怕只是内心的背叛,你也会遭到反噬的,所以我相信你。这个契约的力量,我感受到了。”洛克兰德指了指额头,那上面应该有一个六芒星的印记。 看样子汐真的没有选错人,她的欲望非常的干净,没有贪念;她也没有被猜疑与嫉妒所引诱——巴钦等人的吵架代表的是猜疑,该隐提到的阿苏伊代表着嫉妒。 “你能相信我,我很开心。”乔思蓝露出了笑容。 若是要给这个笑容装上一个形容词,洛克兰德认为,“灿烂”二字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感觉用在恶魔身上会很奇怪,不过除了这个词,没有更合适的了。 “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洛克兰德忍不住感慨,“我可是连笑都露不出来的人啊。” “你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乔思蓝好奇地凑了过来,两只手还不老实地揪住了她的脸,不停地捏来捏去。 “里介个样子窝我真的以为寄己是个人偶的。”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白眼可以翻,怎么就没有表情呢?”乔思蓝十分费解。 洛克兰德又送给他了个白眼,然后拍掉了他不老实的双手。“怎么就又闲聊上了......只要有你在,话题永远都不在正轨上。不过,那些恶魔倒是没追上来。” “那是,你跑那么快,谁能追得上?”——潜台词: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会追上来?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这个梦兰还不知晓,要是被她发现了可就不妙了。“好,我这就带你出去。” “你知道怎么从梦里面出去?”洛克兰德好奇地问。 “当然知道,我就是来救你的嘛。” “为什么那么多恶魔都想要我的命,包括你的姐姐,可你却想帮助我呢?”这一点洛克兰德有些想不通。 ......他能说他忽略了这一点吗?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当然是傻笑啊!除了傻笑他还能做什么?“哈哈哈,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吧,这位小姐这么美丽,我情不自禁就伸出了援手。” 洛克兰德又翻了个白眼,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出三个白眼来,他也是个人才。不论原因如何,只要契约在,这个恶魔就不会背叛他,这样就足够了吧。 “算了算了,快点带我出去吧。” “遵命,我的主人。” “咦~主什么人主人,叫我的名字就好。” 现实世界中。 洛克兰德满头大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挥动着。泥娃娃由双手紧握变成了右手单握,胡乱挥动的双手似乎马上就要将泥娃娃摔在地上。 这个举动可吓坏了萨米基纳,“马加锡亚,马加锡亚!快控制住她的右手!要是这个时候摔碎了泥娃娃,她可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马加锡亚听罢,及时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很快,洛克兰德的手就不乱挥了,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他们以为洛克兰德脱险了,没想到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怎么还咳起来了?这个用力哦,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单卡拉比大惊小怪道。 马加锡亚扶着她坐了起来,免得现实中她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想帮助她缓解一下。 咳嗽过后,本以为洛克兰德能消停一阵子,没想到她又突然挥起右拳来,马加锡亚又赶忙握住了她的手,以防泥娃娃被甩出去。 这一阵胆战心惊刚过去,下一阵胆战心惊马上就接了上来。洛克兰德竟然—— 在睡梦之中站起身来,原地奔跑? “她这是做了什么梦......”单卡拉比满“脸”问号。 原地跑也就算了,她竟然还跑着跑着掉了个头? 马加锡亚看着她手中的泥娃娃,汗冒了一茬又一茬。“萨米基纳,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我也没见过。毕竟都是第一次嘛。”第一次做魔神,第一次施展自己的设定。甚至在严格意义上说,洛克兰德现在就是一个实验体。 四十、释放(三) 洛克兰德终于不跑了,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马加锡亚的心是一刻都不敢放回肚子里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马加锡亚在托住她手腕的前提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眼皮动了动。 克罗赛尔感觉到有魔法的气息凭空出现。“有人与她签订了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像魔法气息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就连乔思蓝都不得不感慨,这里的表现她姐姐学得太像了,如果后面的戏不崩,他都要给她打一百分来着。 乔思蓝已经率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如梦境那般,他掀起了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在梦境中签订契约?”单卡拉比悄悄问道。 萨米基纳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倒是克罗赛尔知道些规则,“其实在理论上,无论在哪里,只要人或者神的灵魂未完全消亡,就可以签订契约。” 马加锡亚深思熟虑了一番,放下了戒备,“我是马加锡亚,可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淡定呢。乔思蓝对这位魔神的印象有所改观,在此之前,他认为马加锡亚只是个盲目顺从契约者的单向契约对象。 “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醒来吗?” 马加锡亚看了眼怀中的洛克兰德,“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她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哪怕她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喂,我都听到了哦。”洛克兰德闭着眼睛说话。她本来想偷偷看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却不料听到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松手了。”马加锡亚继续着自己无情的人设。 洛克兰德赶忙起身,“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欺负我。” 她的右手松了力,泥娃娃掉在了地上。洛克兰德看着地上的泥渣,明白了为什么马加锡亚会知道她早就醒了在偷偷装睡——它的脑袋距离被摔碎的身体有一定的距离,脑袋先断掉了。 “这回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乔思蓝纠正了一下:“应该是‘我们’吧?” 接下来的剧情跟梦里面差不多,乔思蓝原封不动的将那些事讲给了他们听。 马加锡亚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你说,现在的村民都是恶魔附身?”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救的必要了。”马加锡亚回答得干脆利落。 乔思蓝知道在马加锡亚面前想要浑水摸鱼很难。“要不要救人是洛克兰德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作为契约对象,应该优先考虑要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将选择权交给洛克兰德,与此同时尽可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付巫师上面,毕竟巫师和兰的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强悍。 马加锡亚听出来他在隐瞒事实,并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洛克兰德着想,“乔思蓝,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乔思蓝看了眼洛克兰德,那是在跟她请示。 虽然洛克兰德很好奇,不过还是给了他们两个私人空间,“去吧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记得千万不要吵架。” “吵架?”马加锡亚一脸的莫名其妙。 也对,马加锡亚才不会吵架呢,他那种性子,只会面不改色地直接怼。“没事没事。”洛克兰德摆摆手。 那边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这边的洛克兰德偷偷地问起话来。 “巴钦,你会嫉妒乔思蓝吗?” “嫉妒?”巴钦也有点被问蒙了,“我干嘛要嫉妒他?他长得有我帅吗?” “啧啧啧。”布松砸了咂嘴以表示他的不屑。 “那你会觉得乔思蓝很可疑吗?” “不会啊。”巴钦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突然间跟我签订契约,还是个恶魔,你不会觉得可以吗?布松呢?也不会吗?” “当然不会。”布松跟巴钦的答案是相同的,“即便现在你无法发挥出王座真正的力量,但是最基本的功能王座还是可以执行的。它会严格对你今后的所有签约对象进行严格把关,可能产生危险的对象是根本无法跟你签订契约的。” 没想到还有这种设定。洛克兰德又问起该隐来,“该隐该隐,你觉得我和阿苏伊谁更好?” 突然被点到名的该隐一时半会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和阿苏伊谁更好?哪方面?” “就综合来讲,各种方面。” “说实话吗?” “嗯。” “目前来看,都不好。当然,如果你以后可以强大起来,然后改变一下我的形象就更好了。”该隐一直对自己被设计成女性这方面耿耿于怀,“当然,我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在七十二位魔神的原型里只有吉蒙里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所以我的愿望倒也不是改回男性形象,而是要比吉蒙里好看!” 竟然在意的是这种事吗…… “你这是在变相承认我比你美对么?那还真是多谢了。”吉蒙里半挖苦地说。 “放心,我总有一天会比你好看的。” “哼,这个总有一天看样子会来得比较慢啊。” 两个女人的对抗无意间伤到了洛克兰德。 她会努力恢复魔力帮助该隐变美的……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来?”巴钦不解。 “啊,没什么没什么。”梦里的事,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好。 在被假的该隐否定后,洛克兰德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她在想,就她这种性格的人,即便穿越成女主也会活生生变成女配吧?她又怎么比得过阿苏伊呢?随后,她就被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回想起被关在卡俄斯之内的恐惧。 幸好在关键时刻,她想起曾经有个人对她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妄自菲薄”,而说这句话的人,应该就是乔思蓝。 于是,她逃脱了黑暗。 四十一、释放(四) 就在洛克兰德离开梦境之后,乔思焰和一众恶魔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兰正在梦境之外等待着他们。 乔思焰褪去了马加锡亚的皮囊,变回了金发红眸的模样。她那双眼有些忌惮地盯着兰。其他的恶魔也都畏首畏尾地躲在乔思焰的后面。 “不错嘛,身为恶魔还知道舍己为人?”兰嘲讽道,“这样的恶魔,死了还真是可惜,所以,我会替你除掉那个女人的。” “你是除不掉她的......” 乔思焰的话被兰给打断了,“因为你相信汐的判断?算了吧,汐不过就是一个逃兵而已,她向来会为自己铺好逃跑的道路,你跟她合为一体,也算是幸运的。只是可怜了这些恶魔,不管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兰向乔思焰身后的恶魔走去,“你们当真要跟随这个恶魔吗?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恢复自由后会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你们现在选择跟随我,说不定还可以除去身上恶魔的印记哦。” 恶魔的印记,就是脖子后面的月牙形印记,那是月神最初留在第一批人类身上的印记。 有的恶魔犹豫了。 “一朝为恶魔,终身为恶魔。即便去除了印记,也无法抹去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食人肉,饮人血,这是我们的天性,不是印记能决定的。如若真的去除了印记,我们便成了吃人的人,你们觉得那时候自己能活很久吗?”乔思焰提醒着他们。 说到底,恶魔的存在,就是仇恨的证明。仇恨一刻不消,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宁。 那些想追随兰的恶魔又退缩了。 其实这些恶魔对于兰来说只是多多益善,并不是必不可少。“离同心之日没剩几天了,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你们这位首领失败了,你们可就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哦。而且,我是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神,不是那三种负面情绪,而是自己啊。” 乔思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也进入了那个梦境?” 马加锡亚将乔思蓝叫到了一旁,“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乔思蓝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你能保证不告诉她吗?” “可以。”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初的恶魔商队,曾携带着一份封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绘卷。商队的恶魔被死亡之谷的诅咒所困,手上的东西都被曾经的村民所占据,自然就包括那个绘卷。人们的负面情绪唤醒了初代恶魔,进而影响了正在同化乔思焰的月神。月神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而身为恶魔的乔思焰占据了灵体,对人类进行了杀戮。自始至终,需要献祭的都是那三位初代恶魔,而不是乔思焰或是月神,他们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解除封印。 那些村民的确是阿暮所杀,初代恶魔控制了阿暮,激发了她身为人类的身体里面潜藏着的恶魔之力。兰当时发觉了异常,不过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控制的阿暮得到了初代恶魔的部分力量,她听从指使,将商队的恶魔附身到村民的身上,然后他们合力捉住了兰。 最终,兰得知了初代恶魔的存在,她决定拼尽全力将他们重新进行封印,可她哪里敌得过吸收了所有村民的负面情绪的恶魔?即便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兰的身体。他们利用兰、阿暮和恶魔们吸引人们前来“送死”,以获得大量的灵魂。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其实是那三位初代恶魔吗?” “没错。他们的力量强到难以想象。他们是最初的恶魔,是从第一批人类中的辛德尔等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马加锡亚暗自思忖着。如果真的如乔思蓝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他们逃应该是逃不掉的,正面应对的胜算也极低。 乔思蓝看出了马加锡亚的忧虑,“放心,既然我们想要被拯救,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傻等着。我之前也说了,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杀了月神。只有杀了她,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解除,我们的力量也不会被限制。我相信,只要集我们所有恶魔的力量,还是可以将初代恶魔重新封印的。” 马加锡亚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尖耳恶魔,“你们恶魔,值得信任吗?” “喂喂,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思蓝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马加锡亚都没有问这个问题,那才叫奇怪呢。“即便我的同伴不值得信任,那起码我是值得信任的吧?恶魔只要与人类签订契约,那就是绝对的顺从,一切事宜都应该优先考虑契约者的,如有违背,灰飞烟灭。”最后八个字,乔思蓝说得十分庄重。 “但愿如此。” 马加锡亚不再过多同他单独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走回到洛克兰德的身边。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身后的乔思蓝,又看了看他,“谈好了?” “嗯,已经制定好策略了。”具体的马加锡亚没有说,他直接看向乔思蓝。 好嘛,解说的任务全交给他一个人了,他从梦里一直讲到现在,都已经口干舌燥了,没想到还要继续。乔思蓝舔了舔嘴唇,“在说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喝一点点血?” 这边话音刚落,巴钦就嚷嚷起来,“休想!让你成为同僚都勉强至极,还想喝主人的血?没门!” “不要叫我主人……”洛克兰德纠正得心好累。 就连马加锡亚也皱起了眉头,“签订契约后,也是要吃人的吗?” “那倒不至于。”乔思蓝连连摆手,“契约可以抑制我们吃人的本性,并且可以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单纯地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过定期还是要喝一些血的,不多,一点点就够。” “不喝会怎么样?” “逐渐消失。” 乔思蓝回答得非常认真,不像是为了讨血喝而撒的一个谎。“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在签订契约之前就说明吗?” 乔思蓝摊摊手,“我也没想到这个契约签得如此顺畅,她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了。” 这倒的确是洛克兰德的风格……马加锡亚瞪了她一眼。 可怜的洛克兰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接下了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至少,不要让我在计划完成前消失,好吗?” 马加锡亚深深叹了口气,默许了乔思蓝的要求。 四十二、释放(五) 洛克兰德松开的胳膊上的纱布,伤口虽然还没有愈合的迹象,但已经不渗血了,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看来,这个止血魔法生效得不怎么是时候啊。” 她本来是想随便找个锋利的东西将伤口再划一下的,可在她想起来自己的血弥足珍贵之后,她立刻让华利弗再给自己取出一样锋利的武器来。 这次取出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割了伤口沾上血后,刀身变得更加富有光泽了,并且逐渐有不认识的字浮现了出来。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洛克兰德仔细看了又看,只觉得这些字扭曲得像是画符。 拜蒙认得上面的字,他没有避讳乔思蓝,直接说了出来:“这是神的通用语,写的是‘谨以此刃,切断世间之丝线’。” “这什么意思?‘世间之丝线’?”洛克兰德一头雾水。 “大概是可以斩断契约一类的吧。”拜蒙说得极其不确定,“这已经算是在制造神器了,只不过你还无法控制,所以神器是属性是随机生成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器!”乔思蓝非常好奇的凑了过去,“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触碰的好,马加锡亚也要注意。”拜蒙淡淡地提醒,“当然,如果你们任何人想与洛克兰德接触契约关系,那你们就尽情地触碰吧。” 听到拜蒙这么说,乔思蓝已经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啊?那我岂不是也不能碰了?”华利弗大惊失色,“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印象中十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我说,为什么又偏题了......”马加锡亚忍不住提醒,“血,浪费了好多滴。” 好像只要乔思蓝在场,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洛克兰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的血。” 饱满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滑过雪白的肌肤,被浪费的血就这么白白滴落到地上。乔思蓝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身,低头,嘴唇一点点靠近伤口处。他的唇微张,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那是猎食者所必须具有的特征。舌头伸了出来,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即将滚落的血珠,随后他更加贪婪地直接从伤口处吸食着血液。 洛克兰德觉不出疼来,她只觉得乔思蓝的身体好凉,手凉,唇凉,舌头也凉,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触碰好像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与马加锡亚不同,它是生理上的,而马加锡亚的冰冷则是洛克兰德从心底里感受到的。 乔思蓝吸食得贪婪,结束得也克制。他只吸食了能保证自己日常活动的血量。 “真没想到,恶魔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清澈。”洛克兰德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乔思蓝的眼睛,是蓝色的,是被满天星辰照亮的夜空的颜色,也是几十米之下光亮被削弱了的深海的颜色。 乔思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道:“大抵是因为我嫉妒得纯粹吧。” 巴钦不满地咳了咳,“我怎么觉得这个恶魔开始影响我的心情了呢?” 马加锡亚又从华利弗那里要来一卷绷带来处理洛克兰德的伤口,包扎好后,他征求了她的意见,“虽然我不认为我们应给无限地为这只恶魔供应血液,但这一切依旧要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施加止血魔法?” 洛克兰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是维持日常所需的话,他需要的血液也不多的。” “” 内容像故事,这又让她想起看到的过去场景中的兰给阿暮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不知为何,声音消失了,他们没能听见故事的内容。还有,后期阿暮被捆在木架上、兰前来营救时,也曾陷入无声的世界中。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看来,只有亲自去问问兰才能知道真相了。 “你的魔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洛克兰德问马加锡亚,她还不知道这个幻觉持续了多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休息了多久。 马加锡亚探了探自己的魔法源,“只恢复了一些,不过足够应付突发状况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洛克兰德当然还没有忘记两个人之间不合的意见,但他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也总能让她觉得安心。眼下,分歧还是应该先忽略的。 “好。” 她掏出那个泥娃娃,然后在上面画出萨米基纳的纹章。“这样就可以了吧?”她问萨米基纳。 “嗯,可以了,接下来只需要拿着它睡觉就好。” “拿着就可以吗?不用非要枕着吗?”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萨米基纳马加锡亚萨米基纳 “是的。你的血魔力充足,只要护符与身体有接触就可以。” 血中的魔力充足,可供她使用的魔力却寥寥无几,洛克兰德也是很无奈。 马加锡亚就像之前洛克兰德那样伸直了双腿,然后指了指。 也仅仅是权衡了几秒钟,屈服于现实的洛克兰德就选择了枕在他的腿上。 手中紧握着那个泥娃娃,洛克兰德闭上了双眼。 兰,请一定让我梦到你。临睡之前,她这样祈祷着。 滴答。 好像自己陷入了昏迷有一阵子了,突如其来的水滴声唤醒了她。 水面。 空气中潮湿不已,细如丝线的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洛克兰德正站在水面之上。 同心月。 水面之上的世界也有着月亮,水面的倒影中倒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月亮的影像。 身侧是两座山,面前与身后是宽敞的路。 “你能告诉也你的名字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洛克兰德回身,果然是兰。 “我的名字是洛克兰德。” 兰穿着那身舞衣站在洛克兰德面前,面纱之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似乎印上了月亮的映像。 “洛克兰德。你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偶?” “你怎么知道?”洛克兰德没想到她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很简单,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让人厌恶的血液。”兰说着,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你的做法十分大胆,你又怎知这一次唤来的一定是我?” 四十三、释放(六)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 “请问。” “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乔思蓝指了指马加锡亚。 “是的。” “你一共有几个契约对象?” “七十三个?”洛克兰德看向马加锡亚,“布鲁克算是吗?” “不,确切的说,你的契约对象只有一个,我们七十三个是附属品。”马加锡亚回答得一本正经。 “七、七十三个附属品?”乔思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你是专职召唤师吗?” 洛克兰德回想了最开始瓦沙克跟她说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我的天,别说是不是附属品,那七十三个都是你实实在在能召唤出来的吧?你是我见过的契约对象最多的召唤师了!”乔思蓝非常激动地握住了洛克兰德的手。 “放开!”巴钦怒斥。 “额,这人数虽然听起来很多,不过我还不能将所有人都召唤出来。”洛克兰德将手抽了出来。她一定要杜绝任何会产生感情的可能,无论是人还是恶魔。 乔思蓝完全没觉出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反而又靠近了些,“刚才说话的还是那个叫巴钦的吧?” “是又怎样?”巴钦没好气地回道。 “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我们恶魔也是有种类的。那三个负面情绪分别是嫉妒、猜疑和欲望,我的姐姐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她占了两位,猜疑和欲望,而我,是嫉妒。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那叫嫉妒,对吗?” 乔思蓝的语气十分平淡,不过这种话说得越是平淡,越是气人。要不是顾及洛克兰德的状况,巴钦还真就要冲出来把这个恶魔给暴揍一顿。 “是嫉妒,那又怎样?我喜欢洛克兰德这件事不需要藏着掖着!” 洛克兰德叹了一口气,“好了,巴钦,玩笑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开玩笑!”巴钦急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洛克兰德毫不犹豫地反驳,“你只是还在受洛漠记忆的影响,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本心。你也知道,我不是辛溯,我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你说你喜欢我根本没有说服力。”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时间吗?”这次反驳回来的的是乔思蓝。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她。需要时间吗?她遇见洛漠也没多久,怎么就会那么喜欢他呢?洛克兰德沉默了。 马加锡亚揉了揉太阳穴,“我很想知道,话题怎么就变了?眼下不是讨论感情的时候吧?” “也对。”乔思蓝拉开了与洛克兰德的距离,“所以,你们商量完后得出的结论是信任我,对吗?” “是的。”靠谱马加锡亚已上线。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你们有难我一定会倾力相助的。”乔思蓝严肃地伸出了右拳。 马加锡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乔思蓝解释说:“如果你用右拳轻撞我的右拳,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是我们恶魔之间的仪式。” “撞拳也是仪式吗?”马加锡亚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喂,马加锡亚,你真的要跟这个恶魔合作吗?”巴钦仍试图阻拦别人接纳这个恶魔。 马加锡亚握紧了拳头,“只要能保护洛克兰德,就算是恶魔,我都会去结交。” “还是你深明大义。”乔思蓝微微一笑。 两人撞拳,结拜成功。 乔思蓝又将拳头转向了洛克兰德。 “你们不是已经缔结契约了吗?还撞什么拳?你不要总想着碰她!”醋劲上来的巴钦真的是谁说都不好使了。 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巴钦,你就不怕吵醒布鲁克吗?” 这已经是唯一能治住他的法宝了,巴钦立刻闭上了嘴巴。 洛克兰德伸出右手,这时她才发现,右手中紧紧握住的泥娃娃的头碎裂了。她松开拳头,裂纹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的泥娃娃安静地躺在她出了汗的手掌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萨米基纳。 既然都是同僚了,萨米基纳也就敞开了说话,“这个泥娃娃就是一次性的,用过一遍就会碎,是正常现象。” 乔思蓝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吗?” “哦,是的。”洛克兰德给乔思蓝介绍起来,“刚才说话的是萨米基纳,是第四位魔神。” “魔神?你们那个世界的物种吗?”乔思蓝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马加锡亚看向她,意思是:这个恶魔知道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洛克兰德非常细微地点点头,小声解释说:“嗯……在梦里的时候我跟兰,哦不,我跟他姐姐说了,他可能不小心听到了吧……” 不过这样看来,如果这个世界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她说出穿越的这个事实就不会被迫失忆。 乔思蓝强烈的疑惑的目光无法忽视,她又转而同他解释起来,“不是物种,应该算是神的一种吧。”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尽管是在虚拟世界之中。 “神吗?你竟然与七十三个神签订了契约?”乔思蓝的目光非常迅速地由疑惑转为了崇拜,“看来我真是没找错人!”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 “哈,哈哈哈。”洛克兰德面无表情地假笑。既是表面意义上的假笑,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假笑。 “你怎么这个表情?” “我没有表情啊。” “怎么会没有表情?你不是人类吗?即便是特殊的人偶,也不应该没有表情啊?” 这个恶魔是个问题宝宝吗…… “总之就是各种原因导致的啦,快,撞拳吧。”洛克兰德赶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哦,好,撞拳!” “乔思蓝对吧?”马加锡亚问。 “对的。” 维德洱宝石,六色霍浦利,这两样洛克兰德刚好都接触过,她才刚刚穿越过来,就刚巧遇见了这个安魂咒中两个喻体,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内容像故事,这又让她想起看到的过去场景中的兰给阿暮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不知为何,声音消失了,他们没能听见故事的内容。还有,后期阿暮被捆在木架上、兰前来营救时,也曾陷入无声的世界中。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看来,只有亲自去问问兰才能知道真相了。 四十四、释放(七) “乔思蓝——”洛克兰德一边大喊一边往回跑。 近了,近了,马加锡亚的火光就在前方。 “洛克兰德,你刚才干嘛去了?”“马加锡亚”的声音又变了回去。 洛克兰德不理会马加锡亚,而是冲到乔思蓝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乔思蓝,我可以信任你吗?” 乔思蓝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与......欣慰。他点点头,“当然,你是我的主人啊。” 洛克兰德转头看了看身后,“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谁?”乔思蓝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黑暗中看去。 “我想马加锡亚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洛克兰德将矛头指向了马加锡亚。 “马加锡亚”一脸的无辜,“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跑开?” “你根本就不是马加锡亚。”洛克兰德戳穿了他的谎言,“我也没有从梦境中离开。” “马加锡亚”偷偷冲乔思蓝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她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想到你能从恶魔的手中逃出来,不过,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那就另当别论了,看招!” 你敢不敢演得再假一点...... 吐槽归吐槽,戏还得接下去。乔思蓝大喝一声“小心”,然后将洛克兰德向身后拉去,自己出手想要挡住那一击。 可谁知洛克兰德不按套路出牌,拉着乔思蓝扭头就跑,速度之快,仿佛扬起了一阵尘土,只留下摆好架势的“马加锡亚”僵在原地。 这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等乔思蓝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等等等等,你跑什么?”乔思蓝非常强硬地拉住了似乎永远都跑不累的洛克兰德。 “不跑等着挨打吗?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吧?” 乔思蓝不敢多说,因为怕露馅。“啊?” 跑了这么久,洛克兰德气都不喘一下,“既然你姐姐可以假扮成兰,那么假扮成马加锡亚应该也不奇怪。” “这么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你说过的吧?既然签订了契约,哪怕只是内心的背叛,你也会遭到反噬的,所以我相信你。这个契约的力量,我感受到了。”洛克兰德指了指额头,那上面应该有一个六芒星的印记。 看样子汐真的没有选错人,她的欲望非常的干净,没有贪念;她也没有被猜疑与嫉妒所引诱——巴钦等人的吵架代表的是猜疑,该隐提到的阿苏伊代表着嫉妒。 “你能相信我,我很开心。”乔思蓝露出了笑容。 若是要给这个笑容装上一个形容词,洛克兰德认为,“灿烂”二字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感觉用在恶魔身上会很奇怪,不过除了这个词,没有更合适的了。 “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洛克兰德忍不住感慨,“我可是连笑都露不出来的人啊。” “你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乔思蓝好奇地凑了过来,两只手还不老实地揪住了她的脸,不停地捏来捏去。 “里介个样子窝我真的以为寄己是个人偶的。”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白眼可以翻,怎么就没有表情呢?”乔思蓝十分费解。 洛克兰德又送给他了个白眼,然后拍掉了他不老实的双手。“怎么就又闲聊上了......只要有你在,话题永远都不在正轨上。不过,那些恶魔倒是没追上来。” “那是,你跑那么快,谁能追得上?”——潜台词: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会追上来?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这个梦兰还不知晓,要是被她发现了可就不妙了。“好,我这就带你出去。” “你知道怎么从梦里面出去?”洛克兰德好奇地问。 “当然知道,我就是来救你的嘛。” “为什么那么多恶魔都想要我的命,包括你的姐姐,可你却想帮助我呢?”这一点洛克兰德有些想不通。 ......他能说他忽略了这一点吗?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当然是傻笑啊!除了傻笑他还能做什么?“哈哈哈,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吧,这位小姐这么美丽,我情不自禁就伸出了援手。” 洛克兰德又翻了个白眼,能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出三个白眼来,他也是个人才。不论原因如何,只要契约在,这个恶魔就不会背叛他,这样就足够了吧。 “算了算了,快点带我出去吧。” “遵命,我的主人。” 洛克兰德满头大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挥动着。泥娃娃由双手紧握变成了右手单握,胡乱挥动的双手似乎马上就要将泥娃娃摔在地上。 这个举动可吓坏了萨米基纳,“马加锡亚,马加锡亚!快控制住她的右手!要是这个时候摔碎了泥娃娃,她可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马加锡亚听罢,及时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很快,洛克兰德的手就不乱挥了,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了些。他们以为洛克兰德脱险了,没想到她又开始咳嗽起来。 “怎么还咳起来了?这个用力哦,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单卡拉比大惊小怪道。 马加锡亚扶着她坐了起来,免得现实中她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想帮助她缓解一下。 咳嗽过后,本以为洛克兰德能消停一阵子,没想到她又突然挥起右拳来,马加锡亚又赶忙握住了她的手,以防泥娃娃被甩出去。 这一阵胆战心惊刚过去,下一阵胆战心惊马上就接了上来。洛克兰德竟然—— 在睡梦之中站起身来,原地奔跑? “她这是做了什么梦......”单卡拉比满“脸”问号。 原地跑也就算了,她竟然还跑着跑着掉了个头? 马加锡亚看着她手中的泥娃娃,汗冒了一茬又一茬。“萨米基纳,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我也没见过。毕竟都是第一次嘛。”第一次做魔神,第一次施展自己的设定。甚至在严格意义上说,洛克兰德现在就是一个实验体。 四十五、释放(八) “请问。” “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乔思蓝指了指马加锡亚。 “是的。” “你一共有几个契约对象?” “七十三个?”洛克兰德看向马加锡亚,“布鲁克算是吗?” “不,确切的说,你的契约对象只有一个,我们七十三个是附属品。”马加锡亚回答得一本正经。 “七、七十三个附属品?”乔思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你是专职召唤师吗?” 洛克兰德回想了最开始瓦沙克跟她说的,点了点头,“算是吧。” “我的天,别说是不是附属品,那七十三个都是你实实在在能召唤出来的吧?你是我见过的契约对象最多的召唤师了!”乔思蓝非常激动地握住了洛克兰德的手。 “放开!”巴钦怒斥。 “额,这人数虽然听起来很多,不过我还不能将所有人都召唤出来。”洛克兰德将手抽了出来。她一定要杜绝任何会产生感情的可能,无论是人还是恶魔。 乔思蓝完全没觉出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反而又靠近了些,“刚才说话的还是那个叫巴钦的吧?” “是又怎样?”巴钦没好气地回道。 “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我们恶魔也是有种类的。那三个负面情绪分别是嫉妒、猜疑和欲望,我的姐姐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她占了两位,猜疑和欲望,而我,是嫉妒。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那叫嫉妒,对吗?” 乔思蓝的语气十分平淡,不过这种话说得越是平淡,越是气人。要不是顾及洛克兰德的状况,巴钦还真就要冲出来把这个恶魔给暴揍一顿。 “是嫉妒,那又怎样?我喜欢洛克兰德这件事不需要藏着掖着!” 洛克兰德叹了一口气,“好了,巴钦,玩笑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开玩笑!”巴钦急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洛克兰德毫不犹豫地反驳,“你只是还在受洛漠记忆的影响,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本心。你也知道,我不是辛溯,我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你说你喜欢我根本没有说服力。”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时间吗?”这次反驳回来的的是乔思蓝。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她。需要时间吗?她遇见洛漠也没多久,怎么就会那么喜欢他呢?洛克兰德沉默了。 马加锡亚揉了揉太阳穴,“我很想知道,话题怎么就变了?眼下不是讨论感情的时候吧?” “也对。”乔思蓝拉开了与洛克兰德的距离,“所以,你们商量完后得出的结论是信任我,对吗?” “是的。”靠谱马加锡亚已上线。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你们有难我一定会倾力相助的。”乔思蓝严肃地伸出了右拳。 马加锡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乔思蓝解释说:“如果你用右拳轻撞我的右拳,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是我们恶魔之间的仪式。” “撞拳也是仪式吗?”马加锡亚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喂,马加锡亚,你真的要跟这个恶魔合作吗?”巴钦仍试图阻拦别人接纳这个恶魔。 马加锡亚握紧了拳头,“只要能保护洛克兰德,就算是恶魔,我都会去结交。” “还是你深明大义。”乔思蓝微微一笑。 两人撞拳,结拜成功。 乔思蓝又将拳头转向了洛克兰德。 “你们不是已经缔结契约了吗?还撞什么拳?你不要总想着碰她!”醋劲上来的巴钦真的是谁说都不好使了。 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巴钦,你就不怕吵醒布鲁克吗?” 这已经是唯一能治住他的法宝了,巴钦立刻闭上了嘴巴。 洛克兰德伸出右手,这时她才发现,右手中紧紧握住的泥娃娃的头碎裂了。她松开拳头,裂纹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的泥娃娃安静地躺在她出了汗的手掌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萨米基纳。 既然都是同僚了,萨米基纳也就敞开了说话,“这个泥娃娃就是一次性的,用过一遍就会碎,是正常现象。” 乔思蓝听到了不同的声音,“这位也是你的契约对象吗?” “哦,是的。”洛克兰德给乔思蓝介绍起来,“刚才说话的是萨米基纳,是第四位魔神。” “魔神?你们那个世界的物种吗?”乔思蓝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马加锡亚看向她,意思是:这个恶魔知道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洛克兰德非常细微地点点头,小声解释说:“嗯……在梦里的时候我跟兰,哦不,我跟他姐姐说了,他可能不小心听到了吧……” 不过这样看来,如果这个世界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过来的,她说出穿越的这个事实就不会被迫失忆。 乔思蓝强烈的疑惑的目光无法忽视,她又转而同他解释起来,“不是物种,应该算是神的一种吧。”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尽管是在虚拟世界之中。 “神吗?你竟然与七十三个神签订了契约?”乔思蓝的目光非常迅速地由疑惑转为了崇拜,“看来我真是没找错人!” “哈,哈哈哈。”洛克兰德面无表情地假笑。既是表面意义上的假笑,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假笑。 “你怎么这个表情?” “我没有表情啊。” “怎么会没有表情?你不是人类吗?即便是特殊的人偶,也不应该没有表情啊?” 这个恶魔是个问题宝宝吗…… “总之就是各种原因导致的啦,快,撞拳吧。”洛克兰德赶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哦,好,撞拳!” “乔思蓝对吧?”马加锡亚问。 “对的。”乔思蓝非常乖巧地回道。 “你们这个世界的契约对象要是背叛主人会是什么下场?” 马加锡亚的这个问题非常严肃,洛克兰德下意识坐得端正起来。 乔思蓝也察觉到了严肃的氛围。他收起笑脸,非常认真地回答:“我们恶魔签订的是双向契约,主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我们恶魔就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如果我们背叛主人,等待我们的就是契约的反噬。即便存在二心都是会遭到反噬的,而最严重的反噬,是灰飞烟灭。” 四十六、恶魔的力量(一) 洛克兰德终于不跑了,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马加锡亚的心是一刻都不敢放回肚子里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马加锡亚在托住她手腕的前提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眼皮动了动。 克罗赛尔感觉到有魔法的气息凭空出现。“有人与她签订了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像魔法气息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就连乔思蓝都不得不感慨,这里的表现她姐姐学得太像了,如果后面的戏不崩,他都要给她打一百分来着。 乔思蓝已经率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如梦境那般,他掀起了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在梦境中签订契约?”单卡拉比悄悄问道。 萨米基纳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倒是克罗赛尔知道些规则,“其实在理论上,无论在哪里,只要人或者神的灵魂未完全消亡,就可以签订契约。” 马加锡亚深思熟虑了一番,放下了戒备,“我是马加锡亚,可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淡定呢。乔思蓝对这位魔神的印象有所改观,在此之前,他认为马加锡亚只是个盲目顺从契约者的单向契约对象。 “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醒来吗?” 马加锡亚看了眼怀中的洛克兰德,“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她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哪怕她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喂,我都听到了哦。”洛克兰德闭着眼睛说话。她本来想偷偷看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却不料听到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松手了。”马加锡亚继续着自己无情的人设。 洛克兰德赶忙起身,“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欺负我。” 她的右手松了力,泥娃娃掉在了地上。洛克兰德看着地上的泥渣,明白了为什么马加锡亚会知道她早就醒了在偷偷装睡——它的脑袋距离被摔碎的身体有一定的距离,脑袋先断掉了。 “这回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乔思蓝纠正了一下:“应该是‘我们’吧?” 接下来的剧情跟梦里面差不多,乔思蓝原封不动的将那些事讲给了他们听。 马加锡亚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你说,现在的村民都是恶魔附身?”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救的必要了。”马加锡亚回答得干脆利落。 乔思蓝知道在马加锡亚面前想要浑水摸鱼很难。“要不要救人是洛克兰德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作为契约对象,应该优先考虑要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将选择权交给洛克兰德,与此同时尽可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付巫师上面,毕竟巫师和兰的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强悍。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你在吟唱。”克罗赛尔说道,“大型的魔法都是需要吟唱的,你吟唱的曲调就是那个安魂咒。你是从哪里知道安魂咒的内容的?” “安魂咒?那不是伊德当时吹的那个吗?还有内容?” “对的,这个安魂咒甚至可以对神使用,如果只是对人使用,不需要内容也可以起作用。” 安魂咒的内容,她的的确确没有接触过,又是如何吟唱出来的呢?苦苦思索后,洛克兰德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那你这次有看到什么场景吗?”克罗赛尔又问道。 四十七、恶魔的力量(二) 洛克兰德终于不跑了,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马加锡亚的心是一刻都不敢放回肚子里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马加锡亚在托住她手腕的前提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眼皮动了动。 克罗赛尔感觉到有魔法的气息凭空出现。“有人与她签订了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像魔法气息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就连乔思蓝都不得不感慨,这里的表现她姐姐学得太像了,如果后面的戏不崩,他都要给她打一百分来着。 乔思蓝已经率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如梦境那般,他掀起了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在梦境中签订契约?”单卡拉比悄悄问道。 萨米基纳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倒是克罗赛尔知道些规则,“其实在理论上,无论在哪里,只要人或者神的灵魂未完全消亡,就可以签订契约。” 马加锡亚深思熟虑了一番,放下了戒备,“我是马加锡亚,可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淡定呢。乔思蓝对这位魔神的印象有所改观,在此之前,他认为马加锡亚只是个盲目顺从契约者的单向契约对象。 “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醒来吗?” 马加锡亚看了眼怀中的洛克兰德,“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她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哪怕她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喂,我都听到了哦。”洛克兰德闭着眼睛说话。她本来想偷偷看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却不料听到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松手了。”马加锡亚继续着自己无情的人设。 洛克兰德赶忙起身,“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欺负我。” 她的右手松了力,泥娃娃掉在了地上。洛克兰德看着地上的泥渣,明白了为什么马加锡亚会知道她早就醒了在偷偷装睡——它的脑袋距离被摔碎的身体有一定的距离,脑袋先断掉了。 “这回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乔思蓝纠正了一下:“应该是‘我们’吧?” 接下来的剧情跟梦里面差不多,乔思蓝原封不动的将那些事讲给了他们听。 马加锡亚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你说,现在的村民都是恶魔附身?”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救的必要了。”马加锡亚回答得干脆利落。 乔思蓝知道在马加锡亚面前想要浑水摸鱼很难。“要不要救人是洛克兰德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作为契约对象,应该优先考虑要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将选择权交给洛克兰德,与此同时尽可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付巫师上面,毕竟巫师和兰的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强悍。 马加锡亚听出来他在隐瞒事实,并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洛克兰德着想,“乔思蓝,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乔思蓝看了眼洛克兰德,那是在跟她请示。 虽然洛克兰德很好奇,不过还是给了他们两个私人空间,“去吧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记得千万不要吵架。” “吵架?”马加锡亚一脸的莫名其妙。 也对,马加锡亚才不会吵架呢,他那种性子,只会面不改色地直接怼。“没事没事。”洛克兰德摆摆手。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四十八、恶魔的力量(三) 就在洛克兰德离开梦境之后,乔思焰和一众恶魔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兰正在梦境之外等待着他们。 乔思焰褪去了马加锡亚的皮囊,变回了金发红眸的模样。她那双眼有些忌惮地盯着兰。其他的恶魔也都畏首畏尾地躲在乔思焰的后面。 “不错嘛,身为恶魔还知道舍己为人?”兰嘲讽道,“这样的恶魔,死了还真是可惜,所以,我会替你除掉那个女人的。” “你是除不掉她的......” 乔思焰的话被兰给打断了,“因为你相信汐的判断?算了吧,汐不过就是一个逃兵而已,她向来会为自己铺好逃跑的道路,你跟她合为一体,也算是幸运的。只是可怜了这些恶魔,不管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兰向乔思焰身后的恶魔走去,“你们当真要跟随这个恶魔吗?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恢复自由后会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你们现在选择跟随我,说不定还可以除去身上恶魔的印记哦。” 恶魔的印记,就是脖子后面的月牙形印记,那是月神最初留在第一批人类身上的印记。 有的恶魔犹豫了。 “一朝为恶魔,终身为恶魔。即便去除了印记,也无法抹去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食人肉,饮人血,这是我们的天性,不是印记能决定的。如若真的去除了印记,我们便成了吃人的人,你们觉得那时候自己能活很久吗?”乔思焰提醒着他们。 说到底,恶魔的存在,就是仇恨的证明。仇恨一刻不消,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宁。 那些想追随兰的恶魔又退缩了。 其实这些恶魔对于兰来说只是多多益善,并不是必不可少。“离同心之日没剩几天了,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你们这位首领失败了,你们可就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哦。而且,我是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神,不是那三种负面情绪,而是自己啊。” 乔思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也进入了那个梦境?” 马加锡亚将乔思蓝叫到了一旁,“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乔思蓝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你能保证不告诉她吗?” “可以。”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初的恶魔商队,曾携带着一份封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绘卷。商队的恶魔被死亡之谷的诅咒所困,手上的东西都被曾经的村民所占据,自然就包括那个绘卷。人们的负面情绪唤醒了初代恶魔,进而影响了正在同化乔思焰的月神。月神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而身为恶魔的乔思焰占据了灵体,对人类进行了杀戮。自始至终,需要献祭的都是那三位初代恶魔,而不是乔思焰或是月神,他们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解除封印。 那些村民的确是阿暮所杀,初代恶魔控制了阿暮,激发了她身为人类的身体里面潜藏着的恶魔之力。兰当时发觉了异常,不过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控制的阿暮得到了初代恶魔的部分力量,她听从指使,将商队的恶魔附身到村民的身上,然后他们合力捉住了兰。 最终,兰得知了初代恶魔的存在,她决定拼尽全力将他们重新进行封印,可她哪里敌得过吸收了所有村民的负面情绪的恶魔?即便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兰的身体。他们利用兰、阿暮和恶魔们吸引人们前来“送死”,以获得大量的灵魂。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其实是那三位初代恶魔吗?” “没错。他们的力量强到难以想象。他们是最初的恶魔,是从第一批人类中的辛德尔等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马加锡亚暗自思忖着。如果真的如乔思蓝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他们逃应该是逃不掉的,正面应对的胜算也极低。 乔思蓝看出了马加锡亚的忧虑,“放心,既然我们想要被拯救,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傻等着。我之前也说了,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杀了月神。只有杀了她,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解除,我们的力量也不会被限制。我相信,只要集我们所有恶魔的力量,还是可以将初代恶魔重新封印的。” 马加锡亚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尖耳恶魔,“你们恶魔,值得信任吗?” “喂喂,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思蓝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马加锡亚都没有问这个问题,那才叫奇怪呢。“即便我的同伴不值得信任,那起码我是值得信任的吧?恶魔只要与人类签订契约,那就是绝对的顺从,一切事宜都应该优先考虑契约者的,如有违背,灰飞烟灭。”最后八个字,乔思蓝说得十分庄重。 “但愿如此。” 马加锡亚不再过多同他单独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走回到洛克兰德的身边。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身后的乔思蓝,又看了看他,“谈好了?” 现实世界中。 洛克兰德满头大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挥动。 单卡拉比十分担心,“好像是在梦里出了麻烦,要不要叫醒她?”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她记得,她和马加锡亚刚刚从过去的场景中走出来,马加锡亚睡着了,枕着自己的腿睡着的。然后自己就靠在石壁上看着手上的香囊来着。 对了,是香囊,应该是那上面的魔法和本身的药草起了作用,自己应该是陷入幻觉之中了。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水域之中,水不像水,倒像是缠人的沼泽,抓着她的身体不放。 她要醒过来,就得做点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好像在不停地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努力地尝试着去控制它,努力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四十九、恶魔的力量(四) 就在洛克兰德离开梦境之后,乔思焰和一众恶魔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兰正在梦境之外等待着他们。 乔思焰褪去了马加锡亚的皮囊,变回了金发红眸的模样。她那双眼有些忌惮地盯着兰。其他的恶魔也都畏首畏尾地躲在乔思焰的后面。 “不错嘛,身为恶魔还知道舍己为人?”兰嘲讽道,“这样的恶魔,死了还真是可惜,所以,我会替你除掉那个女人的。” “你是除不掉她的......” 乔思焰的话被兰给打断了,“因为你相信汐的判断?算了吧,汐不过就是一个逃兵而已,她向来会为自己铺好逃跑的道路,你跟她合为一体,也算是幸运的。只是可怜了这些恶魔,不管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兰向乔思焰身后的恶魔走去,“你们当真要跟随这个恶魔吗?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恢复自由后会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你们现在选择跟随我,说不定还可以除去身上恶魔的印记哦。” 恶魔的印记,就是脖子后面的月牙形印记,那是月神最初留在第一批人类身上的印记。 有的恶魔犹豫了。 “一朝为恶魔,终身为恶魔。即便去除了印记,也无法抹去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食人肉,饮人血,这是我们的天性,不是印记能决定的。如若真的去除了印记,我们便成了吃人的人,你们觉得那时候自己能活很久吗?”乔思焰提醒着他们。 说到底,恶魔的存在,就是仇恨的证明。仇恨一刻不消,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宁。 那些想追随兰的恶魔又退缩了。 其实这些恶魔对于兰来说只是多多益善,并不是必不可少。“离同心之日没剩几天了,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你们这位首领失败了,你们可就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哦。而且,我是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神,不是那三种负面情绪,而是自己啊。” 乔思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也进入了那个梦境?” 马加锡亚将乔思蓝叫到了一旁,“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乔思蓝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你能保证不告诉她吗?” “可以。”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初的恶魔商队,曾携带着一份封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绘卷。商队的恶魔被死亡之谷的诅咒所困,手上的东西都被曾经的村民所占据,自然就包括那个绘卷。人们的负面情绪唤醒了初代恶魔,进而影响了正在同化乔思焰的月神。月神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而身为恶魔的乔思焰占据了灵体,对人类进行了杀戮。自始至终,需要献祭的都是那三位初代恶魔,而不是乔思焰或是月神,他们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解除封印。 那些村民的确是阿暮所杀,初代恶魔控制了阿暮,激发了她身为人类的身体里面潜藏着的恶魔之力。兰当时发觉了异常,不过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控制的阿暮得到了初代恶魔的部分力量,她听从指使,将商队的恶魔附身到村民的身上,然后他们合力捉住了兰。 最终,兰得知了初代恶魔的存在,她决定拼尽全力将他们重新进行封印,可她哪里敌得过吸收了所有村民的负面情绪的恶魔?即便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兰的身体。他们利用兰、阿暮和恶魔们吸引人们前来“送死”,以获得大量的灵魂。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其实是那三位初代恶魔吗?” “没错。他们的力量强到难以想象。他们是最初的恶魔,是从第一批人类中的辛德尔等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马加锡亚暗自思忖着。如果真的如乔思蓝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他们逃应该是逃不掉的,正面应对的胜算也极低。 乔思蓝看出了马加锡亚的忧虑,“放心,既然我们想要被拯救,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傻等着。我之前也说了,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杀了月神。只有杀了她,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解除,我们的力量也不会被限制。我相信,只要集我们所有恶魔的力量,还是可以将初代恶魔重新封印的。” 马加锡亚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尖耳恶魔,“你们恶魔,值得信任吗?” “喂喂,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思蓝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马加锡亚都没有问这个问题,那才叫奇怪呢。“即便我的同伴不值得信任,那起码我是值得信任的吧?恶魔只要与人类签订契约,那就是绝对的顺从,一切事宜都应该优先考虑契约者的,如有违背,灰飞烟灭。”最后八个字,乔思蓝说得十分庄重。 “但愿如此。” 马加锡亚不再过多同他单独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走回到洛克兰德的身边。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身后的乔思蓝,又看了看他,“谈好了?” “嗯,已经制定好策略了。”具体的马加锡亚没有说,他直接看向乔思蓝。 好嘛,解说的任务全交给他一个人了,他从梦里一直讲到现在,都已经口干舌燥了,没想到还要继续。乔思蓝舔了舔嘴唇,“在说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喝一点点血?” 这边话音刚落,巴钦就嚷嚷起来,“休想!让你成为同僚都勉强至极,还想喝主人的血?没门!” “不要叫我主人……”洛克兰德纠正得心好累。 就连马加锡亚也皱起了眉头,“签订契约后,也是要吃人的吗?” “那倒不至于。”乔思蓝连连摆手,“契约可以抑制我们吃人的本性,并且可以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单纯地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过定期还是要喝一些血的,不多,一点点就够。” 现实世界中。 洛克兰德满头大汗,双手还不停地在空中挥动。 单卡拉比十分担心,“好像是在梦里出了麻烦,要不要叫醒她?”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五十、恶魔的力量(五) 洛克兰德松开的胳膊上的纱布,伤口虽然还没有愈合的迹象,但已经不渗血了,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看来,这个止血魔法生效得不怎么是时候啊。” 她本来是想随便找个锋利的东西将伤口再划一下的,可在她想起来自己的血弥足珍贵之后,她立刻让华利弗再给自己取出一样锋利的武器来。 这次取出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割了伤口沾上血后,刀身变得更加富有光泽了,并且逐渐有不认识的字浮现了出来。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洛克兰德仔细看了又看,只觉得这些字扭曲得像是画符。 拜蒙认得上面的字,他没有避讳乔思蓝,直接说了出来:“这是神的通用语,写的是‘谨以此刃,切断世间之丝线’。” “这什么意思?‘世间之丝线’?”洛克兰德一头雾水。 “大概是可以斩断契约一类的吧。”拜蒙说得极其不确定,“这已经算是在制造神器了,只不过你还无法控制,所以神器是属性是随机生成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器!”乔思蓝非常好奇的凑了过去,“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触碰的好,马加锡亚也要注意。”拜蒙淡淡地提醒,“当然,如果你们任何人想与洛克兰德接触契约关系,那你们就尽情地触碰吧。” 听到拜蒙这么说,乔思蓝已经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啊?那我岂不是也不能碰了?”华利弗大惊失色,“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印象中十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我说,为什么又偏题了......”马加锡亚忍不住提醒,“血,浪费了好多滴。” 好像只要乔思蓝在场,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洛克兰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的血。” 饱满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滑过雪白的肌肤,被浪费的血就这么白白滴落到地上。乔思蓝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身,低头,嘴唇一点点靠近伤口处。他的唇微张,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那是猎食者所必须具有的特征。舌头伸了出来,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即将滚落的血珠,随后他更加贪婪地直接从伤口处吸食着血液。 洛克兰德觉不出疼来,她只觉得乔思蓝的身体好凉,手凉,唇凉,舌头也凉,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触碰好像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与马加锡亚不同,它是生理上的,而马加锡亚的冰冷则是洛克兰德从心底里感受到的。 乔思蓝吸食得贪婪,结束得也克制。他只吸食了能保证自己日常活动的血量。 “真没想到,恶魔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清澈。”洛克兰德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乔思蓝的眼睛,是蓝色的,是被满天星辰照亮的夜空的颜色,也是几十米之下光亮被削弱了的深海的颜色。 乔思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道:“大抵是因为我嫉妒得纯粹吧。” 巴钦不满地咳了咳,“我怎么觉得这个恶魔开始影响我的心情了呢?” 马加锡亚又从华利弗那里要来一卷绷带来处理洛克兰德的伤口,包扎好后,他征求了她的意见,“虽然我不认为我们应给无限地为这只恶魔供应血液,但这一切依旧要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施加止血魔法?” 洛克兰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是维持日常所需的话,他需要的血液也不多的。” “” 内容像故事,这又让她想起看到的过去场景中的兰给阿暮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不知为何,声音消失了,他们没能听见故事的内容。还有,后期阿暮被捆在木架上、兰前来营救时,也曾陷入无声的世界中。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看来,只有亲自去问问兰才能知道真相了。 “你的魔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洛克兰德问马加锡亚,她还不知道这个幻觉持续了多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休息了多久。 马加锡亚探了探自己的魔法源,“只恢复了一些,不过足够应付突发状况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洛克兰德当然还没有忘记两个人之间不合的意见,但他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也总能让她觉得安心。眼下,分歧还是应该先忽略的。 “好。” 她掏出那个泥娃娃,然后在上面画出萨米基纳的纹章。“这样就可以了吧?”她问萨米基纳。 “嗯,可以了,接下来只需要拿着它睡觉就好。” “拿着就可以吗?不用非要枕着吗?”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萨米基纳马加锡亚萨米基纳 “是的。你的血魔力充足,只要护符与身体有接触就可以。” 血中的魔力充足,可供她使用的魔力却寥寥无几,洛克兰德也是很无奈。 马加锡亚就像之前洛克兰德那样伸直了双腿,然后指了指。 也仅仅是权衡了几秒钟,屈服于现实的洛克兰德就选择了枕在他的腿上。 手中紧握着那个泥娃娃,洛克兰德闭上了双眼。 兰,请一定让我梦到你。临睡之前,她这样祈祷着。 滴答。 好像自己陷入了昏迷有一阵子了,突如其来的水滴声唤醒了她。 水面。 空气中潮湿不已,细如丝线的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洛克兰德正站在水面之上。 同心月。 水面之上的世界也有着月亮,水面的倒影中倒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月亮的影像。 身侧是两座山,面前与身后是宽敞的路。 “你能告诉也你的名字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洛克兰德回身,果然是兰。 “我的名字是洛克兰德。” 兰穿着那身舞衣站在洛克兰德面前,面纱之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似乎印上了月亮的映像。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 “洛克兰德。你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偶?” “你怎么知道?”洛克兰德没想到她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很简单,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让人厌恶的血液。”兰说着,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你的做法十分大胆,你又怎知这一次唤来的一定是我?” 五十一、恶魔的力量(六) 洛克兰德松开的胳膊上的纱布,伤口虽然还没有愈合的迹象,但已经不渗血了,这一点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现在看来,这个止血魔法生效得不怎么是时候啊。” 她本来是想随便找个锋利的东西将伤口再划一下的,可在她想起来自己的血弥足珍贵之后,她立刻让华利弗再给自己取出一样锋利的武器来。 这次取出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割了伤口沾上血后,刀身变得更加富有光泽了,并且逐渐有不认识的字浮现了出来。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洛克兰德仔细看了又看,只觉得这些字扭曲得像是画符。 拜蒙认得上面的字,他没有避讳乔思蓝,直接说了出来:“这是神的通用语,写的是‘谨以此刃,切断世间之丝线’。” “这什么意思?‘世间之丝线’?”洛克兰德一头雾水。 “大概是可以斩断契约一类的吧。”拜蒙说得极其不确定,“这已经算是在制造神器了,只不过你还无法控制,所以神器是属性是随机生成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器!”乔思蓝非常好奇的凑了过去,“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触碰的好,马加锡亚也要注意。”拜蒙淡淡地提醒,“当然,如果你们任何人想与洛克兰德接触契约关系,那你们就尽情地触碰吧。” 听到拜蒙这么说,乔思蓝已经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啊?那我岂不是也不能碰了?”华利弗大惊失色,“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印象中十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我说,为什么又偏题了......”马加锡亚忍不住提醒,“血,浪费了好多滴。” 好像只要乔思蓝在场,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洛克兰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的血。” 饱满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滑过雪白的肌肤,被浪费的血就这么白白滴落到地上。乔思蓝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身,低头,嘴唇一点点靠近伤口处。他的唇微张,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那是猎食者所必须具有的特征。舌头伸了出来,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即将滚落的血珠,随后他更加贪婪地直接从伤口处吸食着血液。 洛克兰德觉不出疼来,她只觉得乔思蓝的身体好凉,手凉,唇凉,舌头也凉,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触碰好像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与马加锡亚不同,它是生理上的,而马加锡亚的冰冷则是洛克兰德从心底里感受到的。 乔思蓝吸食得贪婪,结束得也克制。他只吸食了能保证自己日常活动的血量。 “真没想到,恶魔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清澈。”洛克兰德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乔思蓝的眼睛,是蓝色的,是被满天星辰照亮的夜空的颜色,也是几十米之下光亮被削弱了的深海的颜色。 乔思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道:“大抵是因为我嫉妒得纯粹吧。” 巴钦不满地咳了咳,“我怎么觉得这个恶魔开始影响我的心情了呢?” 马加锡亚又从华利弗那里要来一卷绷带来处理洛克兰德的伤口,包扎好后,他征求了她的意见,“虽然我不认为我们应给无限地为这只恶魔供应血液,但这一切依旧要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施加止血魔法?” 洛克兰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只是维持日常所需的话,他需要的血液也不多的。” “” 内容像故事,这又让她想起看到的过去场景中的兰给阿暮讲故事的场景。那时不知为何,声音消失了,他们没能听见故事的内容。还有,后期阿暮被捆在木架上、兰前来营救时,也曾陷入无声的世界中。 好像好多事实就摆在眼前,只差一个肯定而已。看来,只有亲自去问问兰才能知道真相了。 “你的魔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洛克兰德问马加锡亚,她还不知道这个幻觉持续了多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休息了多久。 马加锡亚探了探自己的魔法源,“只恢复了一些,不过足够应付突发状况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洛克兰德当然还没有忘记两个人之间不合的意见,但他总能看出她的想法,也总能让她觉得安心。眼下,分歧还是应该先忽略的。 “好。” 她掏出那个泥娃娃,然后在上面画出萨米基纳的纹章。“这样就可以了吧?”她问萨米基纳。 “嗯,可以了,接下来只需要拿着它睡觉就好。” “拿着就可以吗?不用非要枕着吗?”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萨米基纳马加锡亚萨米基纳 “是的。你的血魔力充足,只要护符与身体有接触就可以。” 血中的魔力充足,可供她使用的魔力却寥寥无几,洛克兰德也是很无奈。 马加锡亚就像之前洛克兰德那样伸直了双腿,然后指了指。 也仅仅是权衡了几秒钟,屈服于现实的洛克兰德就选择了枕在他的腿上。 手中紧握着那个泥娃娃,洛克兰德闭上了双眼。 兰,请一定让我梦到你。临睡之前,她这样祈祷着。 滴答。 好像自己陷入了昏迷有一阵子了,突如其来的水滴声唤醒了她。洛克兰德马加锡亚单卡拉比 水面。 空气中潮湿不已,细如丝线的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洛克兰德正站在水面之上。 同心月。 水面之上的世界也有着月亮,水面的倒影中倒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月亮的影像。 身侧是两座山,面前与身后是宽敞的路。 “你能告诉也你的名字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洛克兰德回身,果然是兰。 “我的名字是洛克兰德。” 兰穿着那身舞衣站在洛克兰德面前,面纱之上,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似乎印上了月亮的映像。 “洛克兰德。你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偶?” “你怎么知道?”洛克兰德没想到她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很简单,你的身体里流淌着让人厌恶的血液。”兰说着,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了,“你的做法十分大胆,你又怎知这一次唤来的一定是我?” 五十二、恶魔的力量(七) 乔思蓝飞得很高,高到洛克兰德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敢。 “行了,你就别吓她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我们?”乔思蓝很是惊讶,他听得见马加锡亚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在哪里,“你藏哪里了?” “我只不过是回到了王座的空间里而已。原来不用自己飞的感觉这么好。”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报复......“不过听你这么说,你也会飞的?” “理论上来讲是的。”洛克兰德回答了他,“在基础的设定上,马加锡亚不是人形,他只是能化作人形而已,而且,目前看来人形应该是低耗能模式。” “低耗能模式?”乔思蓝表示没有听过这个词。 “就是说是为了节约我的魔力才变成人形的。”她将这五个字换成了这个世界的人能听懂的方式。 “就算是魔力恢复了,我大部分时间也会维持这个形态的,我可不想被当做她的宠物。”马加锡亚冷冷地说,只不过这个声音的位置不再是心里了,而是体外,“你的眼睛要闭到什么时候?” “啊?到了?到哪里了?我怎么感觉还是在飞啊。”洛克兰德闭着眼睛四处乱摸,除了中途挥到了乔思蓝的脑袋,什么都没摸到。 “我的鼻子……”乔思蓝在哀嚎一声的同时松开了右手,这让洛克兰德误以为他松手是去揉鼻子了。 不明所以的洛克兰德被吓得不轻,赶忙像八爪章鱼一样抓住了他的左胳膊。“你你你干嘛?别松手啊你!” “鼻子疼。”乔思蓝还说得特委屈。 “你还吓她!快放她下去!”最心疼洛克兰德可是巴钦。 乔思蓝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洛克兰德放下后就捧腹大笑起来。 在踩到东西后,洛克兰德才确认他们没有在天上飞,进而才敢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倒是吓了她一跳。他们三个竟然现在悬浮着的一块巨大石头之上?放眼望去,皆是白云。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高空之上,不过目前的平视并没有给她带来腿软的恐惧感。 这边的乔思蓝依旧笑个不停。 洛克兰德恼羞成怒,“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非得把我吓死你才开心。” “抱歉抱歉,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乔思蓝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他突然向洛克兰德靠近,“话说,你真的生气了吗?从你的脸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哦。” 洛克兰德转过身去,“我都说了,我是个没有表情的人偶。既然你看不出我的喜怒哀乐,那不如之后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不高兴!我很生气!” “惹她不开心了吧?活该!”巴钦幸灾乐祸地嘲笑道。 马加锡亚就站在他们的旁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乔思蓝看见了他的眼神,收回了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呢,就是隐藏着神器的地方。正如之前那位大兄弟所言,身为恶魔的我不宜接触神器,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等待着能拯救我们的人出现……” “说重点。”马加锡亚打断了他的废话连篇。 “……好。”乔思蓝被治得没脾气,“我们所在的地方被称作天空之城,它是一座隐形的城堡。本来包括我们脚下的这块大石头在内都是看不见的,我用了一点办法找到了它。而只有站在这块石头之上,才能在月亮出来之时看见这座城堡。” 隐形的城堡?洛克兰德的思绪很轻易就被吸引了过去。她仔细地盯着周围看了一圈,可是除了云彩,她什么都看不见。“这里真的有一座城堡?怎么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都说是隐形的了,要是能让你看点端倪来,那岂不是隐形得很奇怪?” 你敢不敢演得再假一点...... 吐槽归吐槽,戏还得接下去。乔思蓝大喝一声“小心”,然后将洛克兰德向身后拉去,自己出手想要挡住那一击。 可谁知洛克兰德不按套路出牌,拉着乔思蓝扭头就跑,速度之快,仿佛扬起了一阵尘土,只留下摆好架势的“马加锡亚”僵在原地。 这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等乔思蓝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等等等等,你跑什么?”乔思蓝非常强硬地拉住了似乎永远都跑不累的洛克兰德。 “不跑等着挨打吗?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吧?” 乔思蓝不敢多说,因为怕露馅。“啊?” 跑了这么久,洛克兰德气都不喘一下,“既然你姐姐可以假扮成兰,那么假扮成马加锡亚应该也不奇怪。” “这么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你说过的吧?既然签订了契约,哪怕只是内心的背叛,你也会遭到反噬的,所以我相信你。这个契约的力量,我感受到了。”洛克兰德指了指额头,那上面应该有一个六芒星的印记。 看样子汐真的没有选错人,她的欲望非常的干净,没有贪念;她也没有被猜疑与嫉妒所引诱——巴钦等人的吵架代表的是猜疑,该隐提到的阿苏伊代表着嫉妒。 “你能相信我,我很开心。”乔思蓝露出了笑容。 若是要给这个笑容装上一个形容词,洛克兰德认为,“灿烂”二字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感觉用在恶魔身上会很奇怪,不过除了这个词,没有更合适的了。 “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洛克兰德忍不住感慨,“我可是连笑都露不出来的人啊。” “你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吗?”乔思蓝好奇地凑了过来,两只手还不老实地揪住了她的脸,不停地捏来捏去。 “里介个样子窝我真的以为寄己是个人偶的。”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白眼可以翻,怎么就没有表情呢?”乔思蓝十分费解。 洛克兰德又送给他了个白眼,然后拍掉了他不老实的双手。“怎么就又闲聊上了......只要有你在,话题永远都不在正轨上。不过,那些恶魔倒是没追上来。” “那是,你跑那么快,谁能追得上?”——潜台词: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你,怎么可能会追上来?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五十三、恶魔的力量(八) 乔思蓝飞得很高,高到洛克兰德根本不敢睁开眼睛,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敢。 “行了,你就别吓她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我们?”乔思蓝很是惊讶,他听得见马加锡亚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人在哪里,“你藏哪里了?” “我只不过是回到了王座的空间里而已。原来不用自己飞的感觉这么好。”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报复......“不过听你这么说,你也会飞的?” “理论上来讲是的。”洛克兰德回答了他,“在基础的设定上,马加锡亚不是人形,他只是能化作人形而已,而且,目前看来人形应该是低耗能模式。” “低耗能模式?”乔思蓝表示没有听过这个词。 “就是说是为了节约我的魔力才变成人形的。”她将这五个字换成了这个世界的人能听懂的方式。 “就算是魔力恢复了,我大部分时间也会维持这个形态的,我可不想被当做她的宠物。”马加锡亚冷冷地说,只不过这个声音的位置不再是心里了,而是体外,“你的眼睛要闭到什么时候?” “啊?到了?到哪里了?我怎么感觉还是在飞啊。”洛克兰德闭着眼睛四处乱摸,除了中途挥到了乔思蓝的脑袋,什么都没摸到。 “我的鼻子……”乔思蓝在哀嚎一声的同时松开了右手,这让洛克兰德误以为他松手是去揉鼻子了。 不明所以的洛克兰德被吓得不轻,赶忙像八爪章鱼一样抓住了他的左胳膊。“你你你干嘛?别松手啊你!” “鼻子疼。”乔思蓝还说得特委屈。 “你还吓她!快放她下去!”最心疼洛克兰德可是巴钦。 乔思蓝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洛克兰德放下后就捧腹大笑起来。 在踩到东西后,洛克兰德才确认他们没有在天上飞,进而才敢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倒是吓了她一跳。他们三个竟然现在悬浮着的一块巨大石头之上?放眼望去,皆是白云。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高空之上,不过目前的平视并没有给她带来腿软的恐惧感。 这边的乔思蓝依旧笑个不停。 洛克兰德恼羞成怒,“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非得把我吓死你才开心。” “抱歉抱歉,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乔思蓝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他突然向洛克兰德靠近,“话说,你真的生气了吗?从你的脸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哦。” 洛克兰德转过身去,“我都说了,我是个没有表情的人偶。既然你看不出我的喜怒哀乐,那不如之后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不高兴!我很生气!” “惹她不开心了吧?活该!”巴钦幸灾乐祸地嘲笑道。 马加锡亚就站在他们的旁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乔思蓝看见了他的眼神,收起了笑脸和翅膀,落回地上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呢,就是隐藏着神器的地方。正如之前那位大兄弟所言,身为恶魔的我不宜接触神器,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等待着能拯救我们的人出现……” “说重点。”马加锡亚打断了他的废话连篇。 “……好。”乔思蓝被治得没脾气,“我们所在的地方被称作天空之城,它是一座隐形的城堡。本来包括我们脚下的这块大石头在内都是看不见的,我用了一点办法找到了它。而只有站在这块石头之上,才能在月亮出来之时看见这座城堡。” 隐形的城堡?洛克兰德的思绪很轻易就被吸引了过去。她仔细地盯着周围看了一圈,可是除了云彩,她什么都看不见。“这里真的有一座城堡?怎么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都说是隐形的了,要是能让你看点端倪来,那岂不是隐形得很失败?” 这里该轮到巴钦科普了,“所谓隐形,不过也是结界而已。‘只有站在石头上才能看到月光下的城堡’也只不过是结界解开的办法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乔思蓝忍不住怼了回去:“你说得倒是轻松。这种永久性质的结界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光会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做一个出来啊?” “我现在没本事不代表以后没本事。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能制作出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天空之城。” 马加锡亚已经放弃纠正偏题的场景了,至少现在是放弃了,反正只有等到月亮出来他们才能行动。 你敢不敢演得再假一点...... 吐槽归吐槽,戏还得接下去。乔思蓝大喝一声“小心”,然后将洛克兰德向身后拉去,自己出手想要挡住那一击。 可谁知洛克兰德不按套路出牌,拉着乔思蓝扭头就跑,速度之快,仿佛扬起了一阵尘土,只留下摆好架势的“马加锡亚”僵在原地。 这跑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等乔思蓝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等等等等,你跑什么?”乔思蓝非常强硬地拉住了似乎永远都跑不累的洛克兰德。 “不跑等着挨打吗?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吧?” 乔思蓝不敢多说,因为怕露馅。“啊?” 跑了这么久,洛克兰德气都不喘一下,“既然你姐姐可以假扮成兰,那么假扮成马加锡亚应该也不奇怪。” “这么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 “你说过的吧?既然签订了契约,哪怕只是内心的背叛,你也会遭到反噬的,所以我相信你。这个契约的力量,我感受到了。”洛克兰德指了指额头,那上面应该有一个六芒星的印记。 看样子汐真的没有选错人,她的欲望非常的干净,没有贪念;她也没有被猜疑与嫉妒所引诱——巴钦等人的吵架代表的是猜疑,该隐提到的阿苏伊代表着嫉妒。 “你能相信我,我很开心。”乔思蓝露出了笑容。 若是要给这个笑容装上一个形容词,洛克兰德认为,“灿烂”二字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感觉用在恶魔身上会很奇怪,不过除了这个词,没有更合适的了。 “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洛克兰德忍不住感慨,“我可是连笑都露不出来的人啊。” 五十四、封印(一) 夜晚降临,小月与大月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 亡灵们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当然也包括月神。 兰命令众多的亡灵捉住了月神,他们将月神绑在了谷地之上的一根木桩上。她飘到了月神面前,“这根木桩和绳子你应该很熟悉吧?我用他们惩戒了足够多的亡灵,那些怨气已经足以将你困在这里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你会感觉自己在燃烧,不过,你并不会像那些亡灵一样轻易死去哦。” 洛克兰德终于不跑了,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马加锡亚的心是一刻都不敢放回肚子里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马加锡亚在托住她手腕的前提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眼皮动了动。 克罗赛尔感觉到有魔法的气息凭空出现。“有人与她签订了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像魔法气息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就连乔思蓝都不得不感慨,这里的表现她姐姐学得太像了,如果后面的戏不崩,他都要给她打一百分来着。 乔思蓝已经率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如梦境那般,他掀起了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在梦境中签订契约?”单卡拉比悄悄问道。 萨米基纳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倒是克罗赛尔知道些规则,“其实在理论上,无论在哪里,只要人或者神的灵魂未完全消亡,就可以签订契约。” 马加锡亚深思熟虑了一番,放下了戒备,“我是马加锡亚,可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淡定呢。乔思蓝对这位魔神的印象有所改观,在此之前,他认为马加锡亚只是个盲目顺从契约者的单向契约对象。 “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醒来吗?” 马加锡亚看了眼怀中的洛克兰德,“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她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哪怕她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喂,我都听到了哦。”洛克兰德闭着眼睛说话。她本来想偷偷看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却不料听到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松手了。”马加锡亚继续着自己无情的人设。 洛克兰德赶忙起身,“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欺负我。” 她的右手松了力,泥娃娃掉在了地上。洛克兰德看着地上的泥渣,明白了为什么马加锡亚会知道她早就醒了在偷偷装睡——它的脑袋距离被摔碎的身体有一定的距离,脑袋先断掉了。 “这回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乔思蓝纠正了一下:“应该是‘我们’吧?” 接下来的剧情跟梦里面差不多,乔思蓝原封不动的将那些事讲给了他们听。 马加锡亚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你说,现在的村民都是恶魔附身?”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救的必要了。”马加锡亚回答得干脆利落。 乔思蓝知道在马加锡亚面前想要浑水摸鱼很难。“要不要救人是洛克兰德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作为契约对象,应该优先考虑要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将选择权交给洛克兰德,与此同时尽可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付巫师上面,毕竟巫师和兰的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强悍。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你在吟唱。”克罗赛尔说道,“大型的魔法都是需要吟唱的,你吟唱的曲调就是那个安魂咒。你是从哪里知道安魂咒的内容的?” 五十五、封印(二) 夜晚降临,小月与大月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 亡灵们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当然也包括月神。 兰命令众多的亡灵捉住了月神,他们将月神绑在了谷地之上的一根木桩上。她飘到了月神面前,“这根木桩和绳子你应该很熟悉吧?我用他们惩戒了足够多的亡灵,那些怨气已经足以将你困在这里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你会感觉自己在燃烧,不过,你并不会像那些亡灵一样轻易死去哦。” 洛克兰德终于不跑了,她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马加锡亚的心是一刻都不敢放回肚子里啊。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马加锡亚在托住她手腕的前提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眼皮动了动。 克罗赛尔感觉到有魔法的气息凭空出现。“有人与她签订了契约?” 一颗小小的六芒星图案印在了洛克兰德的额头上,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像魔法气息凭空出现一般的突然。 马加锡亚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紫罗兰色的瞳孔中带上了些许的杀气。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就连乔思蓝都不得不感慨,这里的表现她姐姐学得太像了,如果后面的戏不崩,他都要给她打一百分来着。 乔思蓝已经率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乔思蓝,是个恶魔,刚刚与洛克兰德签订契约的就是我。”如梦境那般,他掀起了刘海,额头上有着与洛克兰德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在梦境中签订契约?”单卡拉比悄悄问道。 萨米基纳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倒是克罗赛尔知道些规则,“其实在理论上,无论在哪里,只要人或者神的灵魂未完全消亡,就可以签订契约。” 马加锡亚深思熟虑了一番,放下了戒备,“我是马加锡亚,可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淡定呢。乔思蓝对这位魔神的印象有所改观,在此之前,他认为马加锡亚只是个盲目顺从契约者的单向契约对象。 “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醒来吗?” 马加锡亚看了眼怀中的洛克兰德,“该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她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哪怕她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喂,我都听到了哦。”洛克兰德闭着眼睛说话。她本来想偷偷看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却不料听到了如此无情的话语。 “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松手了。”马加锡亚继续着自己无情的人设。 洛克兰德赶忙起身,“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欺负我。” 她的右手松了力,泥娃娃掉在了地上。洛克兰德看着地上的泥渣,明白了为什么马加锡亚会知道她早就醒了在偷偷装睡——它的脑袋距离被摔碎的身体有一定的距离,脑袋先断掉了。 “这回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乔思蓝纠正了一下:“应该是‘我们’吧?” 接下来的剧情跟梦里面差不多,乔思蓝原封不动的将那些事讲给了他们听。 马加锡亚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你说,现在的村民都是恶魔附身?”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救的必要了。”马加锡亚回答得干脆利落。 乔思蓝知道在马加锡亚面前想要浑水摸鱼很难。“要不要救人是洛克兰德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作为契约对象,应该优先考虑要怎么保证她的安全。”将选择权交给洛克兰德,与此同时尽可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对付巫师上面,毕竟巫师和兰的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强悍。 “……” “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隐约听见有好多声音在叫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思考着,然后努力辨别着那些声音的来源。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咒语。这个声音仿佛一双强有力的手,非常准确地捉住了她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向上拽着,想帮助她脱离这里。 她的身体慢慢地上升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东西供她做出这种判断,不过她感觉得到。很快,她就看见了水面,那就证明她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等等,那是什么?月亮?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月亮? 大月和小月的圆心完全重合,同心之日? 在距离水面最近的那一刻,洛克兰德不仅看到了同心月,还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映像。 金发,红眸。 下一秒,她就被拽出了水面。 “洛克兰德!”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马加锡亚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说这句话的是单卡拉比,“你都不知道,你在晕过去之前脑袋撞在石壁上发出了多大的响声!我都怕你把自己给撞傻了!” 原来很大声吗?洛克兰德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撞出坑来,没那么严重吧。” “你还想撞出坑来!”单卡拉比被气得差点就背过气了。 “嘿嘿,它不疼嘛,我也不知道撞得严不严重。”洛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单卡拉比十分严肃地对马加锡亚说,“马加锡亚,你试一下吧,我总觉得洛克兰德已经被撞傻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巴钦怒骂,“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我全家?我全家不就是你们吗?自己骂自己有意思吗?”单卡拉比忍不住回怼,“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心疼洛克兰德,我们大家都心疼!” “能不能不要吵。”马加锡亚非常冷静地制止着这场毫无意义的吵架。他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非常认真地问她:“你是谁?” “洛克兰德。”洛克兰德乖乖地回答。 “我是谁?” “马加锡亚。” “那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嗯,我被那香囊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你知道你刚才嘴里唱着什么吗?” “唱?”洛克兰德一头雾水,“我只隐约知道自己的嘴巴在动。” “你在吟唱。”克罗赛尔说道,“大型的魔法都是需要吟唱的,你吟唱的曲调就是那个安魂咒。你是从哪里知道安魂咒的内容的?”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 五十六、封印(三) 夜晚降临,小月与大月的圆心已经非常接近了。 亡灵们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当然也包括月神。 兰命令众多的亡灵捉住了月神,他们将月神绑在了谷地之上的一根木桩上。她飘到了月神面前,“这根木桩和绳子你应该很熟悉吧?我用他们惩戒了足够多的亡灵,那些怨气已经足以将你困在这里了。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你会感觉自己在燃烧,不过,你并不会像那些亡灵一样轻易死去哦。” 月神用她那双血红色的眼中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们的计划是不会得逞的!” “你是想说,那个女孩可以救下你们这些恶魔?别天真了,你也知道,没有任何办法能除掉我们。既然是恶魔,那就要有个恶魔的样子啊。你作为领袖,真的很失败。”兰惋惜地咂咂嘴。 现在说话的,并不是兰,而是那三位初代恶魔中的【猜疑】,当初也正是猜疑让村庄陷入灭绝之境。 “【欲望】她并没有惩罚你吧?因为你们是同类?可我并不会因此而同情你。”兰继续说了下去,“欲望这种负面情绪,是最失败的情绪。” “呵呵,我倒觉得是最成功的情绪。”月神冷笑一声。 初代的三位恶魔并不知道真正创造出他们的是谁。的确,看起来只要人类的负面情绪不消,他们恶魔就永远都不可能被消灭干净。不过汐既然创造得出他们,自然就有办法对付他们。 “行了,也不多跟你废话了,你就慢慢享受阳光带给你的快感吧。你的手下们也会得到惩罚的,所以你就不要指望他们能来救你了。”兰挥了挥手,又飘走了。 众多的亡灵在暗中偷看着这一切。他们或是如同那些恶魔一样途径此地的商队,或是被这里的秘宝吸引过来的寻宝人。这五百年来,惨死的人不少。 它们被兰所奴役,想反抗又没有能力,即便有反抗的能力,它们也不会反抗的吧?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灵体状态也算是活着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平静地舍弃自己的生命的。 有一个男人想上前帮忙,却被月神给喝退了,“不想早死就给我滚开。” 这个男人她认得,是一个商队的领袖,他算是众多亡灵中最干净的一个了。 “可是……”男人还想说些什么。 “放心,那家伙不是说了吗?死是死不了的。”月神凶巴巴地说,“你们都别在我眼前晃悠,心烦!” 大家也都了解红眸月神的脾气,便纷纷离开了。 没了亡灵的围观,倒是清净了不少。被捆在柱子上的焰仰着头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道:“汐你有想过回到那个星球上去吗,报完仇之后?只怕等到可以复仇的那一天,你的仇家都死光了。话说你真的有本事复活过来吗?我突然有点担心。” 即便同心之日的前几天这具身体的力量最弱,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也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 不过就是不够挣脱这附满怨气的绳子就是了。 焰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她的眼睛也闭上了。 灵体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此刻的焰正在她们的内心世界之中。 金发红眸面对着金发金眸,像极了一对孪生姐妹。 焰面对着汐,“这次会被兰发现,包括现在被困在这里,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是的。”汐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总是这个样子。 “你这么会预算,当初的战争又怎么会满盘皆输呢?” “因为,我算来算去,却没算出自己会......会被困在这里。” 当年的事,焰并不是全部都清楚,有些记忆,被汐彻底封存了。 “算了,等你什么时候彻底把我当成你自己,我自然会知道。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着明天升起的太阳就好了。” 经过太阳照射过后,她们的身体会进入极度虚弱的状态,到时,不需使用很大的魔力,那个神器就可以杀掉她们,只要她们死了,死亡之谷的诅咒就会解除,数千的亡灵和恶魔都会得到自由。 她们就这样看着彼此,红眸对着金眸。 在最开始,汐想要同化焰之时,焰也曾挣扎过,只可惜她的力量不够强大,又或者说,汐是拼尽了全力也要将她据为己有。洛克兰德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 汐是有私心的,因为焰不同与其他恶魔,包括那三位初代,她是两位负面情绪的集合。如果可以将三位负面情绪全部吸收的话,无论这负面情绪的强弱,汐就拥有了可以复仇的能力,而选择了焰就代表着她只需要在同化焰之后再将蓝同化过来就好。 “你害怕死亡吗?”汐问焰。 “不怕,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这是实话,身为欲望和猜疑的焰是没有恐惧的。 恐惧不是汐给予人类的,恐惧是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就好比弱小的食物看见捕食者,如果没有恐惧,它就不会逃跑,所以可以说,从根本上来讲,那其实是一种存活的机制。从这里来看,恶魔也许根本不算是生物,即便他们有心跳,即便他们可以哭也可以笑。 焰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很是疑惑,“怎么突然谈论起死亡来了?难不成你其实是惧怕死亡的吗?” 汐摇了摇头,“我不怕。我虽然有恐惧,但是我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死,你也看到了过去的那些记忆了吧?我几乎是从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就活着了,万万年的时光都要不了我的性命,何况区区的灰飞烟灭呢?” “嗯,我看到了,所以一直都想问问你,活那么久,无不无聊啊?我只活了几百年还觉得无聊得要死呢。” “只活几百年当然无聊了,你再活久一点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有趣的。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时刚刚睡醒,还会迷糊地认错人。身边的景色也潜移默化地变化着,偶尔回个神,你还会惊叹它们怎么就突然变样了。”虽然金色的眼瞳中时常没有感情,可这一次焰还是在其中看见了一丝丝温暖。 她在回忆以前的事吧?是想起了故人吗? 还是想起了那个红头发的男人? 五十七、封印(四) 魔神那边和乔思蓝热火朝天地说着话时,察觉到了他们的特斯莉悄悄离开了。 她可没那么善良,看见自己的翅膀长在别人的身上还能笑脸相迎。那名叫乔思蓝的恶魔,是嫉妒,她可不能被影响到。 特斯莉想了想,还是回到了住处中。 她打开了笼着维德洱宝石的遮蔽,明亮而柔和的光洒了下来。如今是肯定睡不着了,倒不如再研究研究宝石,也不知道外界的知识技术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到时候让自己的手下将这么多年自己写的关于宝石的记录带出去,希望能为宝石的应用发展派上些用场。 天空之城所依靠的山中藏有大量的宝石,其中,以维德洱宝石最盛,夜晚之时,精灵们就用它来照明。经过数年的研究,特斯莉最近才发现她可以让宝石在白日里亮起来,而且宝石里面还隐藏着一股特别的力量。 她手里拿着另一块维德洱宝石,然后在桌子上用磷石(可以留下类似于粉笔的印记)画了一个魔法阵。宝石被放入其中,特斯莉念起咒语,宝石的光就开始暗淡起来,停止咒语,光亮又恢复如初。她可以让宝石在白天发出微弱的光,现在正尝试在夜晚熄灭它的光亮。 特斯莉擦掉桌上的魔法阵,又换了另一个,这一次,光要更加暗淡了些。方向是对的,她的实验可以继续下去了。 就在实验过程中,那宝石突然闪了下。她没有进行任何行动,而且,天花板上的宝石也闪了一下。正常来讲,维德洱的发光最为稳定的,一千多年以来她都没见过这种现象,这会是意外吗? 宝石里面蕴藏着的力量似乎也有些不稳定了,特斯莉用精灵的力量试探了一下,里面原本运行有序的力量开始变得杂乱无章起来。是什么在影响着它? 特斯莉又突然感觉到了另一样异常:有恶魔在向这里接近,而且看力量,这恶魔也不是欲望、猜疑、嫉妒之中的任何一样,也是新生的力量。她似乎能感觉到有无数的怨灵尖叫着、哭嚎着,痛苦不堪。 没想到,都没有达到同心之日那夜,战争就开始了。那些人,肯定是冲着那女人来的。特斯莉匆匆收起了维德洱宝石和磷石还有记录的本子后,冲出了房门。 精灵是对恶魔的力量十分敏感的,拥有了精灵翅膀的洛克兰德也变得敏感起来。与她一起发觉的,还有身为恶魔的乔思蓝。 “有恶魔正在靠近,是……新的力量。”乔思蓝面色沉重。 洛克兰德只能感觉到恶魔的到来,但却再察觉不出来其他的了。看着乔思蓝的表情,她猜测,这个新的力量一定十分棘手。 远处逐渐亮起了光。大部分精灵因为恶魔的到来而从睡梦中醒来,房子里宝石的遮蔽被打开,精灵们穿戴好后纷纷飞了出来。 “我们也过去吧。”乔思蓝提议。 马加锡亚点点头。 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根据乔思蓝的引导走到了那座大殿之前。所有的精灵都聚集了过来,特斯莉正站在大殿大殿台阶之上。 站在高处的特斯莉看到了他们仨,于是召了他们过去。 待人都到齐了,特斯莉下达了命令:“等一下我会解开外部的隐匿结界,所有的精灵们去布置山里的防御系统,所有的大精灵随我一起出战。不必使出全力,只需今晚可以平安度过即可。” “是!”众精灵们齐声应道。 特斯莉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个人,“你们俩,谁来保护洛克兰德?剩一个跟我们一起出战。” 马加锡亚和乔思蓝对视了一下。乔思蓝主动妥协了,“你留下来保护她吧,反正让你出去打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马加锡亚不屑同他打嘴仗,默默接下了保护洛克兰德这个重担。 “都去准备吧。”说完,大家就都散去了。特斯莉转身,“留下的两个随我来,乔思蓝你跟大精灵们一起去吧。” “好。”乔思蓝张开了翅膀,跟着大精灵们一起飞走了。 马加锡亚和洛克兰德跟着特斯莉进了大殿。 关上门后,特斯莉走到了大殿中央,一伸手,地面上的一个机关被打开,一根架着宝石石柱缓缓升起。不等人问,她就主动介绍起来:“这是支撑结界存在和使得这半座山悬在空中的能量源,是当时世界上已知的最大的一块苛摩石。” 苛摩石散发着赤色的光芒,这代表着它其中的能量正通过石柱输送到相关地方。 特斯莉将手放在苛摩石上,小声念了道咒语,宝石的光芒就被削弱了一半,像是垂垂老矣的人一般,眼里没了神采。 结界被取消了。 “这座大殿很安全,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去指挥他们。”说着,特斯莉就要向外走。 “等等。”洛克兰德下意识拉住了她,“你没有……还是留下来吧。” 看着洛克兰德小心翼翼的样子,特斯莉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没有说出的两个字:“翅膀吗?放心吧,我们大精灵是十分强大的,没了翅膀也只不过是不能飞而已。倒是你,要小心些,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特斯莉坚定的眼神让洛克兰德送开了手。她原以为这个精灵族的女神是个高高在上、冷冷冰冰的人,翅膀的痛楚哪怕提一句都会让她大发雷霆,可现在看来,她错了,特斯莉是一个强大的人,实力强大,内心也强大。她是一个好的领袖,她一定能保护好精灵一族,保护好这座天空之城的。 临走之时,特斯莉又叮嘱了一句:“你一定要保护好她,这座大殿除了我之外,一定要里面的人允许才能进得来,任何人的要求都不要答应,我会亲自打开大门的。” “一定。”马加锡亚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大门被吱呀呀地打开,又被吱呀呀地关上了,大殿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洛克兰德担忧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吧?” 马加锡亚的目光也停留在大门之上,“不会的。将这里作为主战场,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等一下,看看谁会到这里来吧。” 五十八、天空之城(一) 来者是恶魔阿暮,她携带了大量的亡灵来袭。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山,山中还有一座城堡,天空中还飞着好多人。 “这里就是我说的天空之城,只是不知为何它们解开了结界,正常来讲我们是看不到的。”兰在阿暮的身边介绍着。 这次说话的不是任何恶魔,而是兰本人。她说她知道那个女人藏在哪里,只有将身体交还给她自己她才会去指路,所以那三位初代回到了绘卷之中等候消息。初代目前只能控制得她的身体,却无法窃取她的想法,她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它们,所以现在,兰算是自由的。 阿暮的身体由痛苦所侵占,兰不知晓她的具体立场,便也没有将计划说给她听。 “那些在天上飞的就是你说的精灵吗?”阿暮问她。 “是的。” “还有一只恶魔,是乔思蓝。”阿暮这话说得笃定。 “他们守着这座山,我们不方便在此开战,等一下你只需要拖住这些大精灵们就好,我偷偷溜进去找洛克兰德,然后我会将她的灵魂从那具身体之中挤出来的。”兰说出了伪造的计划。 “好,你去吧,记得将那女人的灵魂带过来,初代需要她。还有,找到神器,杀了月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痛苦同阿暮一样信任兰,在此之上,她还是偏袒恶魔的。 “知道了。” 兰脱离了队伍,绕到了山的背面,那里开满了萤火花,荧光在黑夜中照亮了一方天地,倒别有一番景象。 虽说兰之前失去了记忆,但这些年,她偶尔也会想起些什么来,比如这座天空之城,比如山背面的一处暗道,而这暗道则直通城中大殿附近的一口荒废的古井。 山的背面没有人监视,兰很顺利了地靠近了,并且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个暗道。 外面的动静很大,焰主动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那些恶魔和亡灵都去了哪里?村民的身体倒在地上,恶魔们应该是脱离实体了。三位初代还在,莫不是他们已经发动攻击了? 雨越下越大,谷地之中已经积了好一些水了。 阿暮体内诞生了新的恶魔,这已经超出她们的预料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也必定不会按照她们的预算走。这一次,是汐失策了吗? “月神。” 焰听到了声音,转头之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灵魂,是之前那个想要救她们的灵魂。正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去了哪里?” 男人回答道:“他们在巫师的带领下,向天上飞去了,好像是要抓住那个命定之人。” “天上?” “没错,就是天上,我是看着他们直直向上飞去的。” 天上……焰大概知道了,是汐同她讲的天空之城吧。汐曾说,知道这个天空之城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那些最先被困在这里的众多灵魂中,也只有她和兰知道天空之城的存在,焰是第三个人,乔思蓝则是第四个。 焰连忙问道:“兰也去了对吗?” “是的,几乎所有人都被调去了。” 几乎所有人的话,他们应该也是无法对付那些精灵的,阿暮的力量是比较强大,三位初代没有离开,那么跟过去的应该是兰本人,她的力量也算可以,而除了这两个人,其余的几只恶魔和数量庞大的亡灵的力量都很弱,他们也只不过在数量上占些优势罢了,想要攻下天空之城是有难度的,那么他们应该就是打算佯攻,然后偷偷将洛克兰德抓住。 等等,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几乎所有人都被调去了,那你怎么还留下来了?” “我是偷偷留下来的,商队的人打的掩护。我留下来就是为了将这些都告诉你。”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应该不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对于他来说,这个行为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好处,如若被抓到,必定是要被划入解开封印后被吸收的名单里的。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了,“是兰让你这么做的?” “是的。” 既然是兰的要求,那就代表着兰已经有她自己的计划了。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解开诅咒而让汐送命,但她是一定不会伤害无辜之人的。现如今,也只有等之后的消息了。 天空之城的结界被解开了,艾斯也在第一时间就知晓了。曼德拉知道得慢了些,在赶去神殿的路上遇到了孤身一人的艾斯。 “艾斯大人。”曼德拉匆忙行了个礼,“看来大人已经知道了。” 艾斯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正面看她一眼,“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曼德拉跟了上去,“大人,不带些人手吗?那些精灵可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 艾斯打断了她的话,“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自然是在追踪洛克兰德时发现的。” “那你应该知道,那对翅膀就在洛克兰德身上。” “是……” “那你在担心什么?”艾斯的语气听上去一点都不着急,“她是我们的人,这东西还能丢?” 曼德拉不再发问,而是默默地跟在艾斯身后。 这一路上她细细地想了想,他们的确不必着急。虽然天界很多神明都觊觎着那对翅膀,但是这么多年了,因为精灵族的守护和那个无法破解的结界,谁都得不到那个东西,久而久之,他们对翅膀的关注就少了许多。如今她和艾斯大人是第一批发现结界被解开的人,加之翅膀就长在洛克兰德身上,无论如何,翅膀肯定是他们的了。 一位身形较大的大精灵将特斯莉抱到了山峰的顶端,在那里可以轻松掌握全局。 “多谢了。”特斯莉感激地冲大精灵点了点头。 大精灵飞走后,她开始施用一个大型的魔法,这个魔法会将整座山都笼罩起来,山里的每一个角落发生了什么她都会知晓。一个魔法阵自特斯莉手中慢慢向上空浮去,并且在慢慢地变大,浮到一定高度后,它的大小也刚刚好可以将整座山覆盖起来。 施用这个魔法所需要的魔力与施用范围有关,现如今的范围,肯定要消耗巨大的魔力。但这是必要的,因为她已经发现了一个灵魂的踪迹了,不出多久,那些神也会来临,猜得不错的话,艾斯会最先抵达这里。 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个夜晚。 五十九、天空之城(二) 村子里的人除了阿暮,都能看到月神被捆在了一根木桩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正常情况下,阿暮是看不到兰的,但是她能听到兰的声音,“兰,今天惩戒的是谁啊?” 在阿暮看来,惩戒亡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今天惩戒的是月神哦,因为她不听话,私自去找了那个祭品。”兰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是吗?”阿暮竟然欢快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太好了,早就应该惩罚她了,兰你怎么不早点动手?” “她毕竟是月神啊,想惩罚她必须要等到她力量最薄弱之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香囊的效用会在明天日出之时达到最大,并且这种效用无法驱除。兰,你马上就自由了,我也马上就可以见到我的父母了。” 现在掌控兰的是【欲望】,她的语气总是很轻柔,也总是能轻易地让阿暮幻想起美好的未来。 “是的,我们很快就能抓住幸福了。只需再等上一个晚上。” “欲望果然是最没用的家伙。”暗处,猜疑如此说道,“这个小女孩的欲望太过于纯洁,她想要妈妈,欲望就只能幻成妈妈。” “可这也是可以控制她的办法,不是么?”另一个声音是嫉妒发出来的,“就连我都控制不住她。” 嫉妒也曾试过,它的办法是用兰的身份同阿暮说,那个祭品比她美丽,比她强大,自己会更喜欢她,更倾向于让她做村里的巫师。可阿暮并没有产生嫉妒的情绪,她只是觉得能够待在兰身边,即便是不做巫师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一晚竟然是她体内的恶魔之力彻底唤醒了我们。不过这也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我让大家相互猜疑,也肯定不会激发出她体内的潜能。”猜疑说得洋洋得意。 “你还真就别瞧不起欲望,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可你表示弱,它也拿捏得住。” “你要是这么替它说话,那咱们三个之中可救数你最没用啦。” “不可能,等着瞧吧,我有预感这次嫉妒会派上大用场。” “不知道新的情绪在那祭品的身体里培养得怎么样了。人类真是个好东西,他们都懂得如何培养负面情绪了。” “自我否定吗?那么多新鲜的种子,你为什么只种了一个?” “急什么?只要她属于我们了,还愁种不出其他的情绪结不出其他的恶魔?” “倒也是。” 欲望那边,还在与阿暮说着话:“阿暮,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看着月亮呢。” 阿暮下意识四处张望,“你在我身边吗?” “是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兰的话总是能让阿暮十分安心。 兰的灵体就浮在阿暮的身边,欲望看着她,内心逐渐逐渐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如果她真的是兰就好了,如果她能永远守护阿暮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嫉妒和猜疑知道了会被嘲笑的吧?明明自己是个恶魔,竟然还期盼着安稳地与人类一起生活。而事实是,只要自己恢复自由,肯定会因为本性而将身为人类的阿暮吃掉吧? 嫉妒和猜疑不知道的是,欲望其实才是领队,它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到欲望的影响的,阿暮的恶魔之力释放的那天,最先唤醒的其实是欲望,欲望苏醒了,它们才苏醒。 即便是恶魔之力,欲望都能从中感受到阿暮纯洁的内心。她不想伤害别人,她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她想要爸爸,想要妈妈,也想要那些没事就给她脸色看的村民,因为她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她在极度纠结中凝出了保护她的恶魔。 是的,是恶魔没错,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发现而已,只有欲望发现了。那个寄居在阿暮体内的,是想保护自己的另一个阿暮。 恶魔阿暮在屠杀完村民之后,流下了眼泪,那时的她说,对不起,我本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我更不愿看到你们伤害她,这些记忆阿暮不必知晓,所有的罪恶由我一人来承担。所以在阿暮的记忆里,是月神屠杀了村民。 自此之后,像是为了将这个事实永远埋藏起来一般,恶魔阿暮再未现身。 欲望突然感觉到兰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妄图反抗吗?不,不像是反抗的样子,倒像是在......寻求融合? 阿暮向村庄外走去,她想躺在缓坡之上看月亮,那个坡度刚刚好够放平身体后轻松自在地看月亮。“兰,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大概是去忙了吧?”虽然孤独感又一次袭来,不过阿暮并不怪兰,毕竟兰还要忙着处理明天的事宜。 明天,即将是阿暮经历的第二次同心之日。她很喜欢看月亮,也很喜欢兰同她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月亮上面有一座宫殿,心地善良的人都居住其中,她和爸爸妈妈也住在其中,而兰是宫殿的主人,她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一家三口。忽然有一天,有坏人闯入宫殿,而她为了保护美丽的宫殿而与坏人决斗,最终战胜了坏人,一切又都恢复如初了。 没想到五百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会喜欢这种小英雄的故事。明明自己已经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了......她和爸爸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们见到自己这幅模样会不会被吓到。 若是他们都能死而复生,那她也就不要以过去的身份再跟他们生活了吧。没有了恶魔之子,爸爸的手臂也就不会断,妈妈也不会死,他们两个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人死亡,兰也就不会再遭到其他人的唾弃了。她会跟着飞冠狐一起生活,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守护他们。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 这样的场景阿暮已经幻想了好久了,最开始没有小乖乖的陪伴总会觉得有些失落,但只要一想到小乖乖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也就不甚介意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她要好好珍惜有小乖乖陪伴的日子。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样的离别还会经历很多次吧? 六十、天空之城(三) 那个魔法阵设置得十分有必要,特斯莉已经发现有一个亡灵悄悄潜入了一处暗道之中。果然那些恶魔只是佯攻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女人。 暗道直通大殿附近的一处枯井之中,最开始,它是用来排水的,在结界建立之后,就荒废了。那亡灵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暗道,如果不是当年的熟人,那便是月神信任的人。综合看来,第一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当年的熟人,也许就只有兰了,而且,也曾听乔思蓝说过兰的事,兰想要将初代恶魔封印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料却反而被占了身体。现在的兰,应该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不过,只要洛克兰德他们乖乖待在大殿之中,初代恶魔就无法得手。身为灵体的兰破不开大殿的防护,她要当心的,反而是随时可能来临的神。 尤其是那个神。 防护系统已经被启动了,一张透明的罩子将整座山包裹起来,大部分精灵都在防护系统保护的范围之内,只有几个大精灵被派出去与来者交涉。 来的人只有一个拥有实体,剩下的皆是灵体状态,很显然,那个实体就是死亡之谷里唯一的活人阿暮。她背后那双黑色的羽翼昭示着她已经成为了恶魔。 为首的大精灵菲林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大声问道:“你是谁?” 痛苦没有遮掩,自报了家门,“恶魔,痛苦。” “恶魔?来做什么?” 她按照兰之前教的说:“只是有事想找精灵女神商议一下。” “既然只是商议,又何必带这么多亡灵来呢?”菲林说话毫不留情。 “即便我不带这么多人来,你们也会送给我同样的大礼吧?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做些防护措施。” 特斯莉撤掉伪装的结界是有原因的。这个结界就连神明也无法解开,却唯独对亡灵和恶魔来说形同虚设,而且必须是每一位负面情绪所诞生的第一个恶魔,那三位初代恶魔虽然没有跟来,但痛苦作为第一个相应的恶魔,也是完全可以进入结界之内的。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将力量转移到其他方面。 菲林冷笑一声,“精灵与恶魔之间从来没有可以商议的事宜,我家女神不会见你的,还是请回吧。” 痛苦挥动着被雨水浸湿的羽翼,身形有些不稳。这个身体它还没有完全适应,雨天也对它不利。不过没关系,雨天同样也对精灵不利。“回?恐怕不行,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精灵女神的。” 必须要制造一些混乱,给兰留出充足的时间。“既然有人恶意阻拦,那就别怪我们硬闯了。”痛苦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灵体们发动攻击。 两方都知道,彼此并不会拿出全部的实力。 灵体虽然攻击性弱,但胜在数量众多,精灵们只需要尽可能不让他们靠近即可,他们还需留出一部分力气以防万一。同样,虽然灵体数量众多,但是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痛苦也是不会用尽力气的,毕竟明天才是重头戏。 灵体们前赴后继地扑向透明的防护罩,有的灵体用的力气大了,散开了,不过死亡之谷的诅咒很快又将他们聚集起来,继续向着防护罩进攻。 数量优势很快就显现出来,防护罩竟被他们撞出了一个小口,数以千计的灵体从小口中冲了进去。 原本就在防护罩之外的菲林一行人则在痛苦下令进攻之后就与它对抗起来。 站在山顶的特斯莉感知着魔法阵内的一举一动。大量的灵体伤害不到大精灵们,就是难缠了些;兰已经快走到暗道的尽头了,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 结界被撤销了,外界的雨也就进入到这座天空之城中了,雨水落入枯井之中,并一路沿着倾斜的暗道向下流淌着,越是接近井口的地方,积水就越多。 终于,兰走到了暗道的尽头,微弱的光也随着雨水一并洒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一方天空被井口分割成了一个小圆。 她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没想到井中的雾蒙蒙的天空竟也要比在死亡之谷内所见的优美许多。很快,她便能日日看见这种天空了吧。 兰顺着枯井飘了出去。城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应该是都去对付正面的进攻了吧。她环视了一周,比普通房屋要高大许多的大殿格外的显眼,看来她并没有记错。 整座天空之城,最安全之处就是这里了,洛克兰德肯定被藏在了这里。兰飘了过去,想打开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被施了什么魔法,这也是意料之中。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有些话还是一定要同洛克兰德说明的。兰又靠了过去,小声地问道:“洛克兰德,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兰,我是兰本人,我有话要对你说。” 还是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来帮你对付那三位初代恶魔的,我真的是来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 大殿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就收声了,特斯莉跟他们说过,任何人敲门都不要让他进来,只要如此就会安全。只是,洛克兰德听到外面的人说的话,有些动摇了,她在内心里同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回答一下?听上去她好像是兰本人。” “还是算了吧。”单卡拉比有点怂,“虽然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兰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灵体,但她体内不是还有恶魔吗?咱们打不过的。” “恶魔的话,我倒真就没有感觉到。”洛克兰德抖了抖身后的翅膀,自从有了这个翅膀,她就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恶魔的存在与否。“只是回应一声,又不开门,应该没问题吧?” 马加锡亚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兰依旧锲而不舍地说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应声是害怕对吗?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这样,我有话就直接说了,听完我的计划,你们再做决定,好吗?” 六十一、天空之城(四) 兰说,那对翅膀上面承载着一个远古的咒文,名为『死亡』,这咒文必须承载在生物之上。这样自相矛盾的两样东西却是必须要共存的,而精灵那极为特殊的翅膀刚好能满足这一点。大精灵的翅膀较精灵的翅膀更适合承载这个咒文,所以,洛克兰德背后的神器才会诞生。 兰还说,这个咒文是最初的神明创造出来的,那个神明是这个星球神明的神明,是超乎一切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的所有神明都不足以发挥出这个咒文的全部实力。对于洛克兰德来说,想用这个咒文杀掉月神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既然他们的目的是解决那三位初代恶魔,那么只需要对着她使用咒文即可,因为她已经和三位初代恶魔有所融合,即便没办法对初代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足以让他们乖乖回到封印中去了。 “她的话可信吗?”洛克兰德默默地与众魔神商量着。 “不可信。”巴钦毫不犹豫地反驳,“洛克兰德你怎么什么人什么话都敢相信?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伤害你的可能。要我说,之前马加锡亚说的就太过感性了,什么月神相信你、乔思蓝相信你,他们为何要相信一个陌生的人?” 巴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推己及人,她自己不也不相信月神么? 马加锡亚冷声道:“在我们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之时,盲目的猜疑是愚蠢的事情。我们就是被月神牵扯进来的,不信月神,还能信那些初代恶魔?更何况,月神要做的是借洛克兰德之手结束自己的性命,初代恶魔却是想要结束洛克兰德的性命。相比较而言,选择相信谁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这个观点洛克兰德可就不同意了,“你这么说不对,如果月神不伤害我却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如果初代恶魔选择伤害我而不伤害更多的人,那么我会选择帮助初代恶魔。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要顾全大局?” “这个时候提顾全大局?”马加锡亚被气到了,“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人!你是觉得初代恶魔十分善良是吗?它们要你性命只是想冲破封印?你忘了它们是因为什么被封印了吗?” 因为它们要制造更多的初代,乔思蓝曾说过的,她怎么把现实忘了就开始假设了?洛克兰德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这不拍不要紧,一拍她就想起了一件事,“但他林,你在吗?” “在的。”但他林回应道。 “灵体的思想你能探得到吗?” “没试过,不过我需要直视被探测者的眼睛才能探知到他们的思想,可现在即便没有门隔着,你也是看不见灵体的吧?” 门外的兰迟迟听不到回应,有些急了:“洛克兰德,你在吗?在的话给个回应好吗?” 这么一催,洛克兰德也有些急了,既然无法通过但他林确认兰说的是否是真心话,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被恶魔占用了身体的灵体。 萨米基纳突然说道:“我可以让你看见灵体。” 马加锡亚没想到萨米基纳竟然想让洛克兰德做危险的事。他呵斥道:“萨米基纳!我们可以回应,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 “我只是将我的能力说出来而已,做决定的是洛克兰德。”萨米基纳不甚在意排位靠后的魔神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替她谋划,替她想得周全,替她做各种决定。终有一天,我们会分开的,你要是真的想对她好,就必须锻炼她独自生存的能力。” 马加锡亚被说得哑口无言。萨米基纳说得没错,即便这个世界他们不可能分开,但洛克兰德终有一天会死亡,会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去。 洛克兰德也觉得萨米基纳说的没错,因为她一定会找个机会把自由还给他们,她也一定会独自一人生活下去。 虽然马加锡亚被说服了,但是巴钦已经不同意:“可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洛克兰德陷入危险之中吗?如果连我们都不保护她,那还有谁能来保护她?” 马加锡亚叹了一口气,“巴钦,让她自己做决定吧,倘若危险来临,我会保护好她的。” 洛克兰德感激地看了一眼马加锡亚,点点头,“谢谢。” 眼见洛克兰德心意已决,巴钦也就没再继续阻拦,“马加锡亚,守护好她,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好了,巴钦,别再添乱了。”布松拦住了他。 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兰。” 兰听到了回应,高兴极了,“怎么样,是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还没。等一下我会打开大门,可以请你站在门外不要动吗?看到你之后,我就会做出决定。” “好,我就站在门外,不动。”兰连连应声。 马加锡亚前去开门,在走到门跟前后,他回头看了眼洛克兰德。两人对视了一下,洛克兰德点了点头,他就缓缓地拉开了大门。紧接着,他藉由契约回到了王座空间中,又从王座空间中钻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洛克兰德身边。 门开了。 经过萨米基纳的处理,洛克兰德看见了门外的人。茶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眸,是兰。 兰遵守了诺言,没有动。她坦荡荡地站着,坦荡荡地看着大殿之内的人,毫不畏惧洛克兰德身边那个人的凶狠目光。 但他林借助洛克兰德的眼睛,直视着兰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清澈,一尘不染,没有任何污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与初代恶魔共同用了几百年身体的样子。 “我看得到她的内心,她说的是真的。”但他林说道,“她的确是想帮助月神。” 是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兰。 “想好了吗?”兰问她,“只需解决掉我,你们的烦恼就会结束,你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即便蠢笨如洛克兰德,她也知道选择兰的方案是最妥当的,可是…… 六十二、天空之城(五) “兰,你先告诉我,这个咒文用在你身上,你会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 洛克兰德看着兰透明的身体,但他林则依旧借着她的眼睛看着兰的眼睛。这个问题不需要兰回答,她便能知晓答案。她在心里默默地问着但他林:“怎么样?她真的会死吗?” “嗯,她会死的。”但他林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兰却给出了刚好相反的答案:“不会。你的能力,还不足以用这个咒文伤害到我。” 既然如此,她就不会选择兰的计划,因为那个神明艾斯说,月神是永远都杀不死的,所以她要选择去杀一个杀不死的人。 洛克兰德刚要给出回答,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 艾斯,是艾斯,他来了。 她感觉到了,一定是艾斯来了,她想,应该是身体里面血的关系,所以她才能如此确定这种感觉。 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他是来……洛克兰德隐约能看到一些画面,积了水的死亡之谷、水面之下、被隔层隔起来的空间、一张绘卷……那绘卷是什么? 但他林也看到了洛克兰德所看到的画面,“洛克兰德,这些是什么?” 画面断断续续,洛克兰德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可能是艾斯的记忆?” 兰也看出了洛克兰德的异常,她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马加锡亚给阻止了,“站住,不要过来。”她也只得作罢。 她需要看清那绘卷之上的内容,画面非常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有黑色羽翼的形状。黑色的羽翼……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恶魔。 画在绘卷上的恶魔? 就在这时,兰也感知到了什么。有什么人,动了那封印初代恶魔的绘卷!是谁?究竟是谁?他是想要解开封印么?若是如此,那就糟糕了,一旦封印解除,它们会完全侵占她的身体,有了她的身体,它们对要付那些恶魔和亡灵就十分轻而易举了。如果这个时候洛克兰德再杀死月神,脱离死亡之谷的诅咒后,那三位初代就很难对付了。 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兰急得大喊道:“洛克兰德!不要再犹豫了!如果你不在此时结束我的生命,那你就不能去结束月神的生命,可你也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 那个人已经拿起了绘卷。 看兰的样子,好像是跟自己感觉到了同样的事情。洛克兰德顾不得那么多,一步一步走向了兰,“你都知道些什么?那绘卷又是什么?” 她与兰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希望在她走到兰面前之前可以想出别的办法。 洛克兰德旁边的马加锡亚想要拦住走向兰的她,怎奈何,她的脚步十分的坚定,他伸出去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也就半秒钟吧,他的手就垂了下去,随后,他紧紧地跟了上去,紧紧地跟在了洛克兰德旁边。 那个人已经打开了绘卷。 兰回答了洛克兰德的问话:“那个绘卷是初代恶魔的封印,有人要解开封印。” 有人要解开封印,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艾斯了。“解开封印会怎样?”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咒文的使用方法。” “告诉我!”洛克兰德的话语十分坚定,就如同她的脚步一般坚定。 兰来不及犹豫,就将后果告诉了她。 洛克兰德的步伐越迈越大,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兰说了初代恶魔冲破封印的后果,那么她就有对策了。“华利弗,把那把匕首给我。” 情况紧急,华利弗没有做更多的考虑就取出了那把匕首,那把能斩断一切联系的匕首。 艾斯已经在咏唱着咒语了,那咒语应该是用来解开初代恶魔的封印的。 特斯莉的翅膀要比一般大精灵的翅膀大上许多,所以安在洛克兰德身上也没有十分不协调,不过即便如此,一开始洛克兰德还是以为自己是无法用它飞起来的,所以也就没有尝试。这一次,她在小跑之中挥动着它们,想着即便飞不起来,也能借个力跑得快点,可谁知,这一次她竟然飞了起来。 没有飞太高,不过双脚已经离地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洛克兰德手中持着那把匕首,飞扑向兰,并且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拜托了,请切断兰与初代恶魔的联系吧,让恶魔从兰的身体中出去吧。 下一秒,那把刀就刺入了虚无的身体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光柱自死亡之谷射了上来,光柱冲破了阿暮设置的屏障,冲破了谷内的积水,冲破的层层的灰霾,直直冲向了天空之城。 站在山巅之上的特斯莉察觉到洛克兰德打开了大门,不过还没等她在心里骂上几句,她就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 这个气息,她十分肯定是初代恶魔的,有人打开了它们的封印? 特斯莉急忙发布命令:“所有人撤回到防护屏障之内,不用管那些恶魔和亡灵,防护点人员需要全部到位,将防护系统等级升到最大!” 听到命令的精灵们没有恋战,纷纷撤退,原处在防护点的精灵们纷纷用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未到达防护点的大精灵们也纷纷就位,使出了自己剩余的全部力量。 乔思蓝也退了回来。身为恶魔的他自然也感知到了初代即将冲破封印,那三位初代的目标是洛克兰德,他要回到洛克兰德身边保护她。 屏障的强度提升了,加之恶魔和亡灵被分隔开来,两边的力量都无法冲破屏障,被困在屏障内的亡灵都慌了手脚,几位恶魔反倒镇静自若。乔思蓝穿越众多亡灵与恶魔,飞速冲向大殿。 远远的,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灵体,是……兰? 特斯莉也由一个大精灵抱着飞了下来。 他都来不及想些什么,另一个身影就从大殿之内飞了出来,手持匕首,扑到了兰的身上。与此同时,黑色的光柱自下而上射了过来,能量击中了坚固的屏障,并且持续攻击着,整座大山包括天空之城在内,都被黑暗所笼罩。 六十三、天空之城(六) 整座山都晃了起来,特斯莉最先反应过来,她从抱着她的大精灵怀中跳下来,飞速奔向大殿之内。还没等跑到大殿中央,她就挥手打开了那个支撑着苛摩石的机关,苛摩石被石柱传送了上来。 特斯莉的行动让乔思蓝回过神来,他也冲了下去,冲到了洛克兰德身边。 因为兰是灵体状态,所以洛克兰德扑了个空,趔趄了一下,没有摔倒,但是手中的匕首的的确确刺入了兰的左肩。 兰没想到洛克兰德会这么做,她也不知道洛克兰德在做什么。“洛克兰德,这把刀是杀不死我的。不过……”不过为什么她的意识还存在?初代恶魔并没有侵占她的身体? “成功了吗?”洛克兰德喃喃自语着。看样子是成功了,她并没有在此刻在兰的身体里面感受到恶魔的气息。 若是以人类的目光来看,那就是一把匕首悬在了半空中,刀刃上的字迹泛着红光,但是在能看见灵体的人眼中,那就是洛克兰德穿过了兰的身体半跪在地上,而匕首则是刺入了兰的左肩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思蓝对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十分的迷茫。 兰怎么进来了?她的身体不是已经被初代恶魔给侵占了吗?可是看如今这情况,她好像真的是兰本人。那个匕首,好像是不久之前洛克兰德新创造的神器,没记错的话是能斩断世间一切联系…… 不等洛克兰德回答,乔思蓝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虽然不晓得兰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那把匕首应该是让兰与初代恶魔分离了,不然此刻,初代恶魔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兰也不会如此正常地站在这里。 又等了几秒,没有其他异常出现,洛克兰德才彻底松了口气。她起身,将匕首从兰的身体中拔出,“兰,你和初代恶魔的联系已经解除。” 无论是刺入还是拔出,兰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左肩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这个刀……” 洛克兰德将刀抬到兰的面前,“也许是个神器吧。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这是我第一次用,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马加锡亚在洛克兰德向华利弗要这把匕首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的成功也不算是很意外,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外围黑色的光柱。光柱的能量不弱,屏障也许能撑住一时,但若再久一点,肯定是撑不住的。 这件事,自有特斯莉来解决。她冲到苛摩石跟前,将手放在石头上面,低声念了句咒语,手上就出现了暗紫色的斑纹。苛摩石的亮度也有所提升,紫色的光顺着手上的斑纹不断地向身上蔓延,很快,斑纹就布满了身体,包括脸,也包括眼瞳。灰色的眼瞳染上了一层暗紫色,纹路汇聚,在眼瞳之中形成了一朵花一般的形状。 洛克兰德通过背后的翅膀感知到了特斯莉的动作,她这是将那块石头与自己连在了一起? 洛克兰德猜得没错,特斯莉的确是将石头与自己连在了一起。单说这苛摩石,虽然是当时发觉的自然界中能力存量最大、可利用性最大的石头,可它却完全不可能支撑这个结界长达一千年之久,是她用了特殊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魔法源连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几人的身形都晃了晃,这次不是光柱的冲击,而是整座山峰的移动。马加锡亚有些惊讶,是特斯莉吗?她的魔法源竟然足以支撑她移动整座山峰? 惊讶的不仅仅是马加锡亚,就连他们之中对精灵最熟悉的乔思蓝也不知道特斯莉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不过这一点倒是在兰的意料之中,在她模糊的记忆中,特斯莉能做的事不仅仅只是如此。 特斯莉用自己的身体通过苛摩石控制着整座山峰慢慢地从黑色的光柱中移了出去,这才让天空之城幸免于难。 黑色的光柱持续了近两分钟才散去,它冲散了阴霾,冲散了云彩,雨也就停了,天上除了星星,就只剩月亮了。 雨停了。兰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也罢,月神挣不开那困住她的绳子,这雨也就没了意义。 没了兰这个灵体依附,三位初代恶魔即便挣脱了封印,也只能被困在这里,月神杀不得了,可阿暮依旧不会放过洛克兰德。这样的结果较之前来说,也只不过削减了初代恶魔没办法行动这一项而已,倒不如直接用那个咒文杀了她。 乔思蓝疯狂地抖着翅膀上的雨水,“真讨厌下雨,翅膀太重飞得好累。” “呸呸呸,你要抖翅膀能不能离远一点?”洛克兰德嫌弃地吐着被甩进嘴里的雨水,又抹了抹脸上的水。 水也甩到了马加锡亚的身上,他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乔思蓝。 被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洛克兰德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封印是艾斯打开的,她要去见艾斯,不仅如此,她还要杀掉那三位初代恶魔。兰不是说了么,她背后翅膀上承载的咒文名为『死亡』,只要力量足够,杀了它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样想着,就像天空之城的边缘跑去。 但他林读取了她的想法,赶忙汇报给马加锡亚,“马加锡亚,她要去下面,去对付初代恶魔。” 乔思蓝又懵了,“喂,洛克兰德,你要去哪里啊?” 收到了但他林汇报的马加锡亚皱了皱眉,“她要去对付初代恶魔。”说完,他就回到了王座的空间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她。 “你太狡猾了!”乔思蓝气得跺了跺脚,张开仍旧湿漉漉的翅膀紧紧跟了上去。 兰听到后,也赶忙跟了上去。想要杀掉初代恶魔,以她的魔力根本做不到,她必须要阻止她。 特斯莉也听到了,是应该阻止洛克兰德冲动的行为,她非但杀不掉初代恶魔,还会初代恶魔占据身体,真到那时就大事不妙了。她不似那些人一个个冲过去阻止,而是重新启动了那个大型的结界,并且将结界修改为不解开就无法进出的绝对封闭设定。 六十四、神器(一) 在黑色光柱袭来之前,精灵们撤退之时,痛苦就察觉到了异常,赶忙命那些在屏障之外的亡灵与恶魔撤退,只有少数没来得及逃离的亡灵葬身于光柱之下了,其余的因躲避及时,都无大碍。 痛苦知道,是三位初代恶魔的封印被解开了,既然如此,兰的身体也会被侵占?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要兰好好的活着,她要兰做她自己。这样想着,她飞速地冲了下去,想趁着封印还未完全解开时将封印补上。 恶魔和亡灵看着痛苦往回走,也都纷纷跟着撤了回去。 他们没看见身后一座山峰的移动,也没有看见山峰的凭空消失,但他们看见了一个飞速下坠的身影。 虽然特斯莉已经建起了结界,可她却没想到洛克兰德有本事冲破结界。 洛克兰德深知自身的魔力不足,但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体之中流的是神的血,血液的魔力是充足的。她取出流舞之刃,拆开纱布,将血滴在双刀上面,凭借着血液的力量生生将防护的屏障和结界一起劈出了一个裂口。恶灵们找到了出口,纷纷逃窜。 “洛克兰德,不要冲动。”马加锡亚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你就这样跳下去,是不要命了吗?你还无法完全掌控这对翅膀!” 洛克兰德竟然还在笑,“因为我相信你们啊,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所以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会解决掉那些初代恶魔的。” 翅膀比较重的乔思蓝飞得比较慢,还是身为灵体的兰最先追了上来,“洛克兰德,不要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我想要让你们摆脱诅咒,也想让你们摆脱初代恶魔的控制。”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洛克兰德身上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执着了吧。“系尔,借你的飞马一用。” 系尔,排位第70,本体是一名骑在有翼飞马上的俊美男子,他的飞马能在眨眼之间环绕世界。 洛克兰德手背上的图案发光了,一匹白色的飞马从王座空间之中被输送了出来。它稳稳地接住了洛克兰德。 她很感激马加锡亚可以相信她,“谢谢你。” “谢倒不必了,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哈哈,还是那副样子。洛克兰德在心里偷偷吐槽。 巴钦又不乐意了,“我们家洛克兰德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了?” 谁是你家的…… 这一句两句不同的声音,加之突然冒出来一匹白色的飞马,着实是惊到了兰,对于眼前这个命定之人,她几乎没什么了解,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才明白洛克兰德使用的是召唤术。 骑上了白色飞马,洛克兰德下降的速度就更快了,没一会她就追上了痛苦,并且飞速超越了痛苦。 不仅仅是身后的恶魔和亡灵,就连痛苦自己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她下意识回头,反倒看见了追来的兰以及那些被困在屏障之内的亡灵们。 光柱早已消失,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可兰的身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痛苦放慢了下行的速度,等到了兰。“兰,你没事吧?” “没事。” 兰也彻底放弃去追洛克兰德了,这个速度,恐怕追上了也无法阻止她了。胜败在此一举,她只能默默等待。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那也只能再想办法了。眼下,她该担心的是是谁横插了一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对了,阿暮,你知道是谁解开了它们的封印么?” 痛苦摇头,“不知道,我这也正要去查探。你没事就好。” 焰被捆在柱子之上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斯走到了自己面前。 橙黄色眼眸直视着赤色的眼瞳,“你就是那只恶魔?” 焰在汐的记忆中见过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斯的目光带着些许的蔑视,“没什么,只是来看看老友,没想到她现在活得这么狼狈,连一只小小的恶魔都同化不了,还躲在虚无的躯壳之中。”他顿了顿,嘴角又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现在,我倒是对你这只小恶魔更感兴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将汐的意识给吞噬掉?” 焰冷笑一声,“就凭你?” 艾斯咂咂嘴,“啧啧啧,放心,我对你的兴趣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他不再理会毫无抵抗能力的月神,转而抬头向天空望了望,“我的全部兴趣,都在哪个女人身上,她感知到我了吧?她会来见我吧?真期待这第一次见面呢。” 那个女人,洛克兰德,她体内流着艾斯的血液,艾斯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焰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难道他来,只是为了见洛克兰德一面? 艾斯向正前方走去,那是月亮的方向,也是死亡之谷的方向。他看了眼谷内的情况,这一次的雨比往常下得要急,汐,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他轻轻一挥手,谷内的水就以一条线为基准向两侧翻起,一条路被开辟出来,慢慢地呈现在他眼前。艾斯不紧不慢地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向下走去。 痛苦设置的屏障之外,是泥泞之路,屏障之内的草地干爽不已,有些洁癖的艾斯不论是屏障之内还是屏障之外,都是悬着走过去的。他十分轻易就找到了那个封印着初代恶魔的绘卷,然后他打开了它。 绘卷上画着三个长着黑色翅膀与角的女人,她们便是【欲望】、【猜疑】与【嫉妒】。她们感受到了神明的来临,都躲在绘卷里面不出声。 “怎么,你们当我是空气吗?”艾斯用食指和中指敲打了几下画面上的图画。 身为初代恶魔之首的欲望被多敲打了几下,她慌忙回应道:“不是不是,不知神明降临,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她们现在被封印了,力量几乎使不出,即便是解除封印了,没有载体的她们也不是神明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了?所以,该服软时就要服软。 六十五、神器(二) “你是欲望?” “是。” “还算是识时务,不过我是来帮助你们解开封印的,所以你们不用畏惧我。” “解开封印?”欲望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神明的心思,“解开我们的封印对神明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是有的,我从不做闲事。”艾斯将绘卷摊开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谢我哦。” 他的手悬在绘卷上方,闭上双眼,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咒语,一阵风自他手掌中生出,旋转着越聚越大,橙黄色的披散着的发随着风在空中飘动,宽散的衣袖也不安分地晃动着。 绘卷上逐渐浮现出一道道原本看不见的咒文,它们被风卷着一点点从绘卷上面被剥离开来,覆盖在初代恶魔图画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就这样被移除了,封印被解除了。 一道黑色的光柱自绘卷之中冲出,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屏障,冲破了艾斯收回力量之后重新聚合的水面,直直地向天空射去。 很快,绘卷就化为了灰烬,与图画中一模一样的三位女子的形象与光柱之中显现出来。光柱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才消散,三位恶魔收敛了翅膀,跪地拜在艾斯面前,“多谢神明大人相救。” “哎,不要会错意,我解开封印自有我的打算,却不是为了你们。”艾斯的目光从未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一直在大量着这间屋子,嘴上一边说着“简陋”,又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三位初代恶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善于花言巧语的猜疑最先开了口:“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帮得上神明大人的地方?” 艾斯还是不正眼瞧她们,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话却是对她们讲的:“你们啊,留在这里就好了。” 洛克兰德飞速冲回了地面,在萨米基纳的帮助下,她看到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月神和一个孤零零的亡灵。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亲眼见到月神的样子,红色的眼眸,也许就是乔思蓝的姐姐乔思焰。 “洛克兰德?你怎么来了?这还没到白天呢。”焰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惊讶。 洛克兰德来不及询问她的身份,一边从马背上下来一边问道:“艾斯人呢?” “你知道艾斯来了?” “告诉我,他在哪?” 看洛克兰德焦急的表情,焰下意识没再多问些什么,“在水下面。” 洛克兰德急忙向谷边跑去。虽然雨停了,但谷里已经积了一小半的水了,看样子刚才的雨下得特别猛烈。她不会游泳,不能贸然下去,“马加锡亚,有没有可以带我下水的魔神?” “有。”马加锡亚刚刚应声,面前的积水就被拨到了两边。 被拨到了两边?不可能的吧?那可是水啊!洛克兰德惊叹过后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按照之前的常理来想。 水中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几个人缓缓走出。虽然还看不到具体的样貌,不过她敢肯定为首的那个就是艾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长着翅膀的人就是三位初代的恶魔。 “你会来见我,我很开心。”艾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看起来心情的确很不错。 待几人走出了水中路之后,身后的水就又合上了。 艾斯不再悬着走,双脚沾了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洛克兰德。 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血液的缘故吗?洛克兰德不住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男人。 橙黄色的发,橙黄色的眼,偏棕色的眉毛弯弯的架在眼眶之上,看上去柔和,却又觉得柔和中夹带着些许的高傲与狠厉。鼻子高挺,嘴唇微抿,脸型见方,却不是那种憨愣的方。若是说有的人每一个五官都不起眼但加在一起就美得不可方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些五官无论是合在一起看还是拆开来看,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巴钦十分不满洛克兰德花痴的目光,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洛克兰德这才回过神来,天呐,她刚刚竟然在……犯花痴?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完美了,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瞬间爱上了这副皮囊。 啊呸呸呸,爱个屁,不可以被美色迷昏了头脑!洛克兰德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心思都甩走了。 艾斯粲然一笑,“我亲爱的洛克兰德呀,你这么看着我,可是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想。”洛克兰德慌忙否认。好在她没有表情,艾斯无法通过表情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不对啊,她来不是为了对付那三个初代恶魔的吗?怎么又要被带着走了? 为了不弄错,她还是先问了一下,“你是艾斯?” “你明明知道的。” “那,艾斯,你为什么要解开她们的封印?”洛克兰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自然是为了帮助你啊。”艾斯一抬手,身后不明真相的三个恶魔就被束缚住了。“来,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的?” “神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猜疑一脸的惊恐。 嫉妒也在不断地挣扎,只有欲望,看上去冷静得很。 洛克兰德被他的这波操作给弄晕了。等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艾斯放她们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使用咒文除掉她们?这个艾斯到底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让但他林借助她的眼睛试一下能不能读取神明的想法。四目相对,但他林没看出来什么,她却看到了一些画面。 正在洛克兰德出神之时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痛苦飞速攻向困住三位初代恶魔的人,艾斯一抬手,就挡住了她的攻击,再轻轻一推,就将她弹了出去。 “新的恶魔?”艾斯嫌弃地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恶魔。 被推出去的痛苦在空中翻了个身,调整好平衡后就又冲了过来。 “不自量力。”艾斯烦了,索性也将这个新的恶魔捆了起来,同那三位初代一起放到了洛克兰德面前。“来吧,一共四个恶魔,听凭你的处置。” 六十六、神器(三) 她没听错吧?艾斯竟然将恶魔捆起来任由她处置?他到底在想什么?洛克兰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艾斯这个人,莫名地给她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洛克兰德,你不要听他的。那个咒文,只能用来对付我。”焰连忙出声阻拦。 艾斯对于焰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一瞬间就移动到了她的面前,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倒是占据了一个很好的身体,这有点棘手,不过现在想想,不怎么碍事,因为,我的洛克兰德似乎有办法将你从这副身体里面给踢出来,你看,兰不也与那三个分离开来了么?” 身为灵体的焰,明明没有呼吸都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这个艾斯,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魔力伤害到灵体状态的月神的身体。焰对于这个神明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在汐的记忆中大概了解到他很厉害,却不曾想他的实力可以到达如此地步。 兰为了整管亡灵大军所以来得有些迟。她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艾斯?” “呦,你来得慢了点,不过刚刚好说到你,也不算太迟。”说着,艾斯松开了扼住焰的喉咙的右手然后对她说:“看仔细些,我可没有说谎,兰她已经恢复自由了。” 不用艾斯说,焰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怎么会有办法将已经融合了一部分的两样东西完完全全的分离开来呢? 兰对于艾斯的印象与焰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徒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形象,她在自己的记忆里除了他来给这里的第一批灵魂送来身体时见了一面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信息了。 乔思蓝来得比兰要迟一些,因为他飞到半路去接特斯莉了。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之中,除了月神外,最了解艾斯的就是特斯莉了。 艾斯看到她倒是愣了一下,随之又露出了笑容,“特斯莉,好久不见啊。” 听这话,精灵女神和艾斯认识?洛克兰德偷偷打量着两个人的表情。艾斯的笑是从容不迫的,甚至真的是那种见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笑,特斯莉就不同了,她的脸上尽是冷漠与……怨恨。 “我倒希望是永远不见。你总不能强迫我原谅你吧?那种痛,就算是死了我也忘不掉。”特斯莉的语气很不友善。 艾斯的笑容不减反增,“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忘不掉你那时痛苦的表情。” 特斯莉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紧握的拳头出卖了她。 他们不是旧友,是仇人?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体会一下那种疼痛的。”特斯莉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拦着她一拳挥过去。 “我那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艾斯叹着气摊了摊手,“所以,你来做什么?” 他们的对话洛克兰德是越听越糊涂了,艾斯救了特斯莉,为什么特斯莉还恨他? 特斯莉的拳头松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眼下绝对不是起争执的时候。“你又来做什么?” 艾斯走到了洛克兰德身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马加锡亚突然冲了出来,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手。 他对于马加锡亚的出现很是惊讶,但也只是笑笑,继续着和特斯莉的对话,“我来看看我亲爱的洛克兰德,你呢?” “我来见你。” “哎呀,那我可真是被感动到了。现在你也见到我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特斯莉轻笑了一声,“手下败将始终是手下败将,我在这里,你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这次换艾斯握紧拳头了。 身处暗处的曼德拉突然冲了出来护在艾斯身前。她还从没见过艾斯大人在谁面前被激怒过。她悄悄提醒道:“大人,我们此次的行动不能让旁人知道。” 见艾斯不说话,特斯莉就直接对洛克兰德说:“记住,你背后的神器只能对月神使用,其他人都不可。” “啊?哦,好。”不明所以的洛克兰德只能点头答应。 现在这个情况,简直乱得不能再乱了,她都想借机偷偷溜走了,但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洛克兰德只能站在一旁继续偷偷地观察着局势。 在提到洛克兰德之后,艾斯的心情才算是好一些,“曼德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曼德拉没想到自己会被赶走,她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不甘心地重新回到了暗处。 洛克兰德看到了曼德拉的眼神,她被其中的怨恨吓了一大跳。她有做什么吗?曼德拉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洛克兰德,你是信她,还是信我?”艾斯扭头笑着看她。 嗯?信?信什么?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洛克兰德没跟上艾斯的思路。 看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洛克兰德,艾斯很是无奈,“你要不要用那对翅膀解决掉这四个人?” 顺着艾斯手指的方向,洛克兰德这才记起来还有四个恶魔被捆着呢。他们的威胁就在于这些恶魔,没有他们,她早就拿到藤蛾草恢复魔力了。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不可!”特斯莉急忙制止,“你若是用它杀了其他人,你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 “没错,你会变成众人口中真正的恶魔之子,凡是与你交好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洛克兰德犹豫了,她不想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艾斯毫不在意地替洛克兰德说话,“那又如何?她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呵,你永远都是最幼稚的那个。”特斯莉嗤笑道,“不仅幼稚,还自大且无知。你以为你自己不会受诅咒的影响吗?” 艾斯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尽管实力不弱,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抢夺,占有欲极强,想必他是想独占这个拥有他的血液的玩具吧。 “无论这个诅咒对我是否生效,我都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她。任何人都不允许。” 六十七、神器(四) 就在他们提到“恶魔之子”这四个字时,她痛苦的记忆被揭开了。她记得阿暮被人指指点点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 她既然名为痛苦,那就是为人带去痛苦的恶魔,为神带去痛苦的恶魔,为世间万物带去痛苦的恶魔。 “恶魔之子?你在说谁?” 痛苦的声音非常小,特斯莉、艾斯甚至是离恶魔们最近的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都没有听到,欲望、猜疑和嫉妒却听到了。 这是个逃脱的好机会,痛苦刚刚诞生,新生恶魔的力量都非常强大,她有可能可以帮助她们逃离这里。只是可惜,洛克兰德体内的自我否定还未成功发芽,不然她们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欲望小声地念着安魂咒。欲望的安魂咒,如今解除了封印的她足以对神使用。咒语加曲调,自她的口中吟唱出来,安魂咒传到了痛苦的耳中,传到了洛克兰德和马加锡亚耳中,传到了艾斯和特斯莉耳中,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她看到了痛苦的欲望:保护阿暮。 她看到了洛克兰德的欲望:拯救所有人。 她看到了马加锡亚的欲望:回到过去。 她看到了艾斯的欲望:独占洛克兰德。 她看到了特斯莉的欲望:飞翔。 她看到了乔思蓝的欲望:永远陪在洛克兰德身边。 她看到了兰的欲望:保护好阿暮,以及再次用身体来封印她们。 她看到了藏于暗处的曼德拉的欲望:得到艾斯独一份的宠爱。 她还看到了众多亡灵和恶魔的欲望,却唯独看不见月神的欲望。不过无所谓了,月神现在只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小角色,对她们没有任何威胁。 痛苦经由安魂咒的引诱,看到了美好的一面,阿暮和爸爸妈妈在天上的宫殿中玩耍,可后来突然有人闯入杀了阿暮的父母。 阿暮的妈妈死了,爸爸死了,阿暮是恶魔之子。 作为阿暮痛苦的凝聚,痛苦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既然你们每个人都要伤害阿暮,那她就要让每个人都受到惩罚,每个人都必须体会同等的痛苦。 于是,洛克兰德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他们都是因她而死;马加锡亚看见,虚拟世界崩塌,阿苏伊没能逃出去,永远地死亡了;艾斯身边的洛克兰德不见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踪影;特斯莉美好的幻想破灭,她又一次体会到了翅膀被撕扯下的痛苦;洛克兰德主动解除了与乔思蓝的契约,乔思蓝被抛弃了;曼德拉害怕的事也发生了,艾斯不要她了,他只要洛克兰德…… 痛苦唯独没有给予兰痛苦的感觉,因为她是阿暮的朋友,她是唯一与她一样真心实意想要保护阿暮的人。 既然欲望的安魂咒对月神无效,那么痛苦的能力对她也无效。 闭眼,再睁眼,金色刘海下面的眼眸已经由红色变为了金色。 汐看着被恶魔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众人,目光中充满着怜悯。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是会被感情所拖累。 汐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不过好在,大体的走向还是没有变,她感觉得到,种在洛克兰德体内的恶魔的种子正在萌发。自我否认是他们这边的,如果它能成功占据洛克兰德的身体,那么原本的计划就能完成。 三位初代恶魔的手中,一共有七颗种子,它们分别是悲伤、愤怒、懒惰、空虚、暴虐、傲慢与自我否定,在萌发之前,它们只不过是一缕没有意识的意识。第一个被唤醒的就是自我否定,唤醒它的便是汐。 “我是谁?”这是自我否定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们叫你自我否定。” “她们?”自我否定闻声回头,它看见了一个金发金眸的少女,“她们是谁?你又是谁?” “她们是欲望、猜疑与嫉妒。你们本源自人心,却也是她们提炼出来的。我叫汐,是来寻求帮助的。” 自我否定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人,“你是来寻求我的帮助的?” “正是。”汐伸手碰了碰眼前的一团微弱的灰色光团。 光团躲开了,“我能帮你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当然能帮到我,也只有你能帮助到我,因为你是这七种负面情绪中最强的一个。” “那我又为什么要帮助你?” 汐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活过来吗?真正地活过来?” “不想。”自我否定下意识地否定道,“不想活过来,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我是不配活着的。” “这就是你必须要帮助我的理由。欲望、猜疑和嫉妒想要你们七个像她们一样活过来,你若帮了我,我可以阻止她们这么做。” 这个理由,自我否定接受了。在它心中,没有是非对错,它唯一的心愿就是不要活着,所以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它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杀人放火。“我该怎么帮你?” “很简单,有机会杀了我。” 汐的身影开始模糊起来。 “杀了你?什么时候杀?要怎么杀?” “以后会有机会的,你会用到……”这么一句话还没说完,汐就彻底消失了。 自我否定也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当它又一次醒来,它就知道汐所说的机会来了。 它干扰着睡梦中的洛克兰德,调动着她自我否定的负面情绪。这个女人自我否定的负面情绪意外地十分充沛,这也给了它迅速成长的机会。 可谁知,就在即将得手之时,一股力量打断了它的行动,它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现在,痛苦的情绪充斥着洛克兰德的内心,它的机会又来了。 所有人都被痛苦折磨着,相比较之下,特斯莉和艾斯受到的影响要小一些,被困住的四位恶魔仍旧挣不脱束缚。 “喂,行不行啊。”猜疑不满地嚷嚷着。 “慌什么。“嫉妒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我觉得咱们两个更应该考虑等一下应该怎么让他们自相残杀。” “有道理啊。”听她这么说,猜疑也不着急了。“让他们自相残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个神就交给你了,其余的我来就好。” “那个乔思蓝也交给我吧,他不也是嫉妒么,我对付起来方便。” “好,那就交给你。” 六十八、神器(五) 猜疑和嫉妒这边的计划已经定好了,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计划之外的人。 她们三位初代都感受到了,自我否定萌发了,并且在逐渐占领着洛克兰德的身体。 “好事啊好事,等一下我们刚好有身体可以用了。”嫉妒欣喜地说。 猜疑则对自我否定提醒道:“自我否定,这个身体是我们大家的,记得给我们留个位置,不要全部霸占,听到没?” “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吧?她怎么会抛下我们不管呢?”猜疑揶揄道。 “哎呀,你不懂,万事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猜疑说的没错,万事的确都要小心一些,因为,自我否定的的确确完全霸占了洛克兰德的身体,没有给她们留出一点容身的空间。 恶魔,由心而生,虽说平日里人类也可以看见,但与实体还是不同的,不然也不会途径此地被困住。想要将能力最大化发挥,就必须借助人类的身体,实在不行,像兰那种被困此地一时半会不会消散的灵体上面也是可以的。 三位初代恶魔的力量不弱,以前就没想过要依附于实体,在看到众多恶魔被困此地之后她们才意识到实体的重要性。普通的身体是承载不住她们的,通过占星她们得知,洛克兰德的身体是最佳选择。由于只有这么一副身体,所以她们决定一起依附上去。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嫉妒气急败坏地吼道:“自我否定!你背叛了我们!” “这这这……”猜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欲望看起来倒是不甚在意,嘴里依旧吟唱着安魂咒。 “不慌,不慌……”这回换猜疑来安慰嫉妒了,“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还有那个神明吗?只要时间足够,我们就可以占据他们的身体,神的身体,总比那个女人的身体好用吧?” 嫉妒仔细想了想,“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下那个神明的身体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该喊还是得喊:“等下再找你算账!” 自我否定丝毫不理会身后的责怪,用着洛克兰德的身体走向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月神。 “汐?”自我否定歪着头问了一句。 汐点了点头,“时间不太对,现在还不是我最虚弱的时候,以这副身体的状态,恐怕不足以杀死我。” 自我否认抬头望了望,黑夜,晴朗的星空,月亮背对着她将光亮洒了下来,洒在了汐的身上。她忽然发现,汐的那双眼有些奇怪。“你的眼睛……” 汐的眼中,隐约映着弯弯的月牙。 “眼睛?”汐眨了眨,而后微微一笑,“哦,是承载咒文的后遗症,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发作的,请不要在意。” 自我否定没有再问下去,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解决掉汐,然后陷入永远的沉睡。“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要等到明天白天吗?不,来不及了,艾斯和特斯莉马上就要完全被控制,再拖下去就无法对付那三个恶魔了。 办法还是有的。 “你需要弄一点这个身体的血到翅膀上面。”神之血中蕴藏着的魔力足够了。 刚刚好洛克兰德的胳膊上有个伤口,没有凝结,血顺着胳膊向下流着,流的不算多,好一会才凝成饱满的血珠从指尖滑落。自我否认控制着翅膀完全伸展开来,然后用受伤的手将血涂了些在翅膀的尖端。 沾染了神之血的翅膀发出了诡异的暗红色光芒。自我否定看不到,咒文显现出来,七七八八地覆盖在透明的翅膀之上。 生效了,咒文可以正常启动,接下来只需要将它念出来即可。“我教给你咒语。” “等等。”自我否定打断了汐的话,“你还没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陷入永恒的沉睡。” “永恒的沉睡?”汐眼中月牙型的映像愈发的明显,它也深深地映在了自我否定的眼中,“以你的状态,是无法承受这个咒文的。咒文念过后,你自然会陷入永恒的沉睡中。” 这一次安魂咒不仅影响了洛克兰德,还影响着王座空间内的魔神们。 但他林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因为她看得见洛克兰德的内心,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处境。 “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好,怎么办?”、“如果我能更强大一点就好了,为什么我救不了所有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牺牲?”、“如果是xxx,结局就会完全不同的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地回荡在王座空间之中。 原本睡着觉的布鲁克被吵醒了,他痛苦地捂着耳朵,“发生了什么?” 所有魔神都被这声音折磨得不轻。 “不知道,联系不上马加锡亚。”布松皱着眉,他打算强行冲出去查看一下情况,可是这空间好像被完全封闭了一般,怎样都出不去。 但他林也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是自卑,恶魔的种子在萌发。” 克罗赛尔强撑着用理智分析着,“这次的安魂咒力量十分强大,是有咒语的、可以对神使用的安魂咒。如果没猜错的话,施术者应该是欲望的初代恶魔。” “没错。”为数不多还留有理智的瓦沙克赞同了克罗赛尔的观点,“既然运用的是对神使用的安魂咒,那么那个恶魔想要对付的就是那个神明而不是洛克兰德。” 同之前一样,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缠住了魔神们的身体,大家动弹不得。 萨米基纳突然想起了什么。恶魔的种子是不同于她们三个的其他负面情绪,而她们原本可以让其他负面情绪像她们这样凝聚成型,最终却选择变为了种子,只有在人类体内,种子才会发芽,那就证明,恶魔们应该是需要一个真实存在着的身体的。如果真的如此,那事情就糟糕了…… 暗中的束缚越缠越紧,萨米基纳来不及将内心的猜测说出来就失去了意识。 巴尔看着魔神们一个个昏迷了过去,终于也撑不住了。眼前被荆棘缠绕的王座的映像越来越模糊,最终模糊成了一片黑暗。 六十九、神器(六) 『死亡是生命的结束,亦是生命的开始。』 『吾诞生于死亡之中,死亡诞生于吾。生与死,祸与福,未可知,生死转换,祸福相依,皆为定数。』 『斯卡迪亚的神明啊,请将定数赐予吾,请将死亡赐予吾,赐予吾希望与祝福,以死之歌,颂生之幸。』 周身的场景变了,她正站在血泊之中。 她在血泊之中看见了洛莲,看见了百味,看见了狐梦生,还看见了辛溯。 她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洛克兰德走到离自己最近的洛莲身边蹲了下去,她伸手,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瞧见了手上的鲜血。 她的手,沾满了鲜血。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来。 有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说着:是你,都是因为你,所以他们才会死得这么惨。 再看向周围时,尸体竟已堆成了山。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哀嚎、在求救,一双双手从血泊中竖了起来,不甘心地胡乱抓着。 她闭上双眼,用沾了鲜血的双手捂住耳朵,企图将这些画面与声音从她的脑海中赶出去。 忽而,那些嘈杂的声音又不见了。隔了好一会她才敢睁开眼睛,尸山血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她这才敢放下双手。手上的血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哪里?洛克兰德看着漆黑的四周,心中的慌乱不减反增。 她现在有些怕黑,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黑暗代表着孤独。 洛克兰德缓慢地站起身,又缓慢地向前摸索着。她现在极度渴望见到光亮,就像飞蛾扑火那般渴望。 “承诺……” 她听到黑暗之中有人在说话,却不是之前那种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承诺,你怎么了?” “承诺?” 有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 猛然间,她回过神来,黑暗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她面前站一位少年,她正与他握着手,在她面前晃悠的手掌则来自他们身后。 “你怎么了,承诺?”说话的是挥着手掌的男生。 洛克兰德看向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蓝色的窗帘,白色的塑钢窗,长条的白色灯管,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墨绿色的黑板,蓝黄相交的校服,青白色的书桌。 颜色有些单调。 “你还好吧?”这一次,说话的是与她握手的男生。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松开了手,“抱歉。” “没关系。”谷祺安微笑了下,而后拿起桌子上的书,跟着同学们一起读起课文来。 是好久之前的那个梦,在她还是狐梦生之时做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在这个梦里,她叫承诺,眼前的男生叫谷祺安,他后面的男生是王思宇。上次的梦境止于握手,这次的梦境始于握手。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梦境结束前,时间静止时,谷祺安曾说了一句话:承诺,为何你总是不记得我?可眼下看他的样子,好像从未说过这句话一般。 王思宇完全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承诺,虽说谷祺安是长得好看了点,但也不至于盯着人家看那么久吧?” 她匆忙收回了盯着谷祺安的目光,也举起了书桌上的课本。她的书举得很高,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嘴里面小声念着课文,“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嘴上是跟着了,心却没跟着课文走。她借着书本与脸之间的缝隙偷偷地瞄着谷祺安。 谷祺安,你到底是谁,我又为何要记得你? 见承诺不回话,王思宇也就不再打趣了。 “她永远都是这样,你就不要自讨没趣啦。”她后面的男生悄悄说道。 王思宇也小声嘟囔着:“是挺没意思的,同是一个妈生的,她姐姐就比她活泼得多。” 她的姐姐?送她上学的那个女生吗?洛克兰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话虽如此,听说她都没见过自己妈呢,她妈妈生她时难产死的。她姐姐比她大了四岁,妈妈照顾了四年,能没区别吗?” “大三岁?那她姐怎么在高三?” “她姐留级了。” 听他们这么讲,承诺还真是可怜。洛克兰德不由得同情起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来。 晨读结束了,第一节课的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 老师在黑板上潇洒地写着板书,同学们在讲台下亦步亦趋地做着笔记。 洛克兰德拿着笔一字未动,她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之前应该面对的是艾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间看见了地狱般的景象,又突然间进入了这个梦境之中呢?这个梦境究竟代表着什么? 毫无头绪。 一张小纸团被扔了过来,沉思中的洛克兰德被吓了一下,她偷偷看了老师一眼,他正背对着同学们在黑板上写字,没有发现。松了一口气后,她开始寻找扔纸条的人。 谷祺安冲着她眨了眨眼。看样子应该就是他扔过来的了。 洛克兰德打开了纸条,纸条上面画了一个魔法阵一样的图案,上面还写着三个字:我等你。 小小的魔法阵开始发光,洛克兰德诧异地看向谷祺安,他正竖着大拇指冲着她微笑。周围的时光再次停止,她的身体飘了起来。 “谷祺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飘到半空中的洛克兰德大声地问。 谷祺安的样貌已经开始扭曲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留下了那个暖心的微笑。不,不是谷祺安在扭曲,而是她在扭曲,扭曲地被魔法阵吸了进去。 原本做满了学生的教室随着洛克兰德的离开而变得空无一人。谷祺安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桌面上没有课本,什么都没有,他看着右边空荡荡的桌面上唯一的一张纸条,微笑变得悲伤起来。 也许确切地说不是唯一,那张桌子的桌角出还贴着印有“承诺”二字的标签,那是她的名字。 洛克兰德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此刻正站在月神面前,金色的眼睛,不是焰,是真正的月神。 咒语停止了,汐意识到自我否定对身体的控制权被剥夺了,洛克兰德的意识重新掌控着这个身体。 汐直视着洛克兰德的双眼,“洛克兰德,将咒语念下去,跟着我念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洛克兰德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凭借着身体中那个恶魔留下的记忆将咒语念了下去,与此同时,她取出了那把匕首,在咒语念完之前将它刺入了月神的身体中。 七十、神器(七) 月神的眼睛里面有月牙的映像。 这是月神消失前最后一秒洛克兰德脑子里想的事。 月神消失后,洛克兰德手中的匕首上面的咒文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应该是成功了,月神应该是和焰分开了。 如月神所说,她是死亡之谷诅咒本身,她死了,这个诅咒就消失了。 诅咒被消除的力量不容小觑,它以波的状态席卷了死亡之谷附近一片不小的区域,众人被这力量的波动强制从痛苦幻境中跳出,制造幻境的痛苦也因此受了重伤。 三位初代恶魔恢复了身体,她们的力量也随之恢复。猛然惊醒的特斯莉和艾斯见状,急忙发动力量压制住了三位初代恶魔。 没有被困在水下的恶魔们显出了原形,他们变回了肉眼可见的状态,而被困在水下的恶魔则纷纷从村民们的身体之中跑出,恢复了力量的他们冲出了屏障,冲出了水面,与地面上的恶魔汇合。 洛克兰德体内恶魔的气息消失了,魔神们的束缚刚刚解脱,没了萨米基纳力量的加持,她看不见亡灵们了,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随着诅咒的消除而消散了。 乔思蓝最先回过神来。他姐姐告诉他,恶魔一旦形成,就无法通过外力消除,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初代恶魔的力量吞噬平分。原本他们只需要处理三位初代恶魔,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洛克兰德,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那个匕首可以将三位初代恶魔从兰的体内驱除,那么一定可以驱除阿暮体内的痛苦。 洛克兰德明白了乔思蓝的意思,她拿着匕首走向阿暮。 “洛克兰德,不可!”特斯莉叫住了洛克兰德。 “为何?” 特斯莉问一旁的乔思蓝,“你们是不是要分化她们三个的力量?”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痛苦就不能被分离。因为只有这类恶魔只有她一个,没有恶魔可以分化她的力量。”特斯莉一边束缚着痛苦一边解释道。 “我说,那个特例等下处理,应该先把这三位解决掉。”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艾斯插嘴道。他也知道恶魔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跟汐一样,即便被毁灭得连渣都不剩,也总有一天会复原,分化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给洛克兰德反应的时间,就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 “不要打扰艾斯大人。”夺刀的人是曼德拉。 艾斯用得力量极大,但又刚好不至于让三位初代恶魔灰飞烟灭。她们痛苦地哀嚎着,黑色的羽毛被折腾得漫天飞舞。 她们三位越是痛苦,痛苦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困住痛苦越来越费力了,特斯莉催促道:“乔思蓝,快动手。” 乔思蓝没有想其他问题的时间了,他命令着恶魔们在三位初代恶魔的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一个个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魔法阵自他们脚下生出,这些魔法阵交错着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黑色魔法阵。 黑色的光芒在魔法阵上不停地跳跃,恶魔们手拉着手,嘴里齐声念着什么,听起来不像是神的语言,也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欲望、猜疑和嫉妒的身上也泛起了那三种颜色的光,三色光被魔法阵吸引着向上,每个颜色的光线又分成无数条,纷纷流向了对应颜色的魔法阵中。 她们三位的哀嚎声逐渐消失,身体也扭曲着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只有纷飞着的羽毛能证明她们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艾斯这边是轻松了,特斯莉那边还没结束。虽然失去了力量补给的痛苦挣扎得没那么凶了,但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特斯莉就清闲不下来。在场的几位,能压制住痛苦的,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艾斯了,不过艾斯是肯定不会出手帮忙的。 乔思蓝和一众恶魔从空中落了下来。乔思蓝走向洛克兰德,其他恶魔们则自觉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事情的结束。 乔思蓝向曼德拉伸出右手,“将它还给我们。”表情严肃得仿佛曼德拉拒绝了他的要求,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一般。 曼德拉看向艾斯。在得到命令后,她愤愤地将匕首递到了乔思蓝手中。 洛克兰德又从乔思蓝手中接过了匕首。匕首上面的字不再发光,黑色的咒文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她将它送回了王座空间。 不知不觉间,大月与小月再次分开了,大月被右侧的山峰挡住了大半,小月也已偏向左侧的山峰。只要解决掉痛苦这个麻烦,这个小小的插曲就算是过去了,她也可以去寻藤蛾草了。 洛克兰德看着被困住的人。她应该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头上长着恶魔特有的角,背上也生着一对黑色的翅膀。阿暮已经被新生恶魔占据了身体了。 “乔思蓝,阿暮应该怎么办?”洛克兰德问他。 “有一种办法。”许久不出声的马加锡亚突然发话。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他仍旧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 因为曾经体内有一半阿苏伊的意识,所以刚刚马加锡亚还看到了阿苏伊的无助与痛苦。“抱歉,从痛苦之中脱身费了些时间。”他站起身来,“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 马加锡亚对上了乔思蓝的目光,他们的担心是相同的。 洛克兰德看不懂这两个男人目光里的信息,“不过什么?” 乔思蓝接着说了下去,“不过需要强大的力量,以及大量的血液。” 提到血液,洛克兰德突然就懂了,“是契约吗?” 乔思蓝点头。 身为初代,痛苦的力量是强大的,想要驾驭她,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血液也不能停止供给。对于普通恶魔来说,没有足够的血液会逐渐消失,而对于初代来说,没有足够的血液,契约者就会消失。 艾斯看着挣扎的痛苦,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走到痛苦面前,割破了手指,在痛苦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特有的印记。 痛苦身上的戾气顷刻间就消散了。 “艾斯你……”特斯莉皱着眉看着他。 “我怎么了?”艾斯回头微笑着说:“帮你解决了困难,你应该谢谢我才对吧?别皱眉了,笑一个?” 七十一、离别(一) 艾斯与痛苦签订了契约,连带着阿暮的身体一起。 契约签订之后,阿暮的意识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她头上的角消失了,但是黑色的羽翼并没有消失。她充满褶皱的皮肤也逐渐变得光滑起来。 发生了……什么? 恢复意识后阿暮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艾斯。她看着他美丽的面庞,一时间呆住了。“你是谁?” 那一瞬间,阿暮的脑袋是空白的,她本就不会什么形容词,如今唯一能想出来的夸赞就是:即便是来自遥远的巍峨的摩尔士山峰的雪,在他面前都要黯淡许多。 她从没见过那片山脉,也从未见过山上的雪,她只是听路过的商人讲起过,就对其充满了无限的向往。那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 “艾斯。我是你的契约者,你要无条件服从我。”艾斯高高在上地说。 阿暮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成了摆设,什么都听不见了。 曼德拉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艾斯,于是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艾斯大人说的话听到没有?” 脑海中美好的幻想被打断了。“什......什么?” “你现在是仆人的身份,艾斯大人是你的主人,你要感谢他,并服从他。这回听清楚了?” 阿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应该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她只需要臣服于眼前这个叫艾斯的神明就好了吧。她虔诚地趴在地上,这时她才发现,她手上的褶皱不见了,皮肤恢复了光滑,她又摸了摸脸,同手一样没了苍老的痕迹,她变得年轻了? 洛克兰德看着刚才的那一幕感触颇多。那时也曾有人居高临下看着一个小女孩,只不过那个人说的是:我是来保护你的。 阿暮与百味不同,艾斯也终究不是黎璆。 “与恶魔签订契约的神,你应该是第一个吧?”特斯莉的话语中夹带着非常明显的嘲讽,“你真应该想想,回去要怎么向那些人交代。” 艾斯并不介意她的语气,“怎么,精灵女神要教教我该做些什么吗?” “哦,也许不必等回去的了。”特斯莉指了指天空,“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赶过来了吧?若要我给点建议,那就只能是赶快回去。” “赶快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吗?”说这话时,艾斯看了眼洛克兰德。 特斯莉也看向洛克兰德,“翅膀既然已经安在了她身上,那些人就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那个咒文是需要活物来承载的。强行割断它所带来的疼痛,这世间恐怕只有我能承受得住了。” 翅膀就是精灵的命,割断翅膀就相当于是给精灵判了死刑,因为他们是真的会因为疼痛而死。 洛克兰德看了看身后的翅膀。精灵的翅膀被割断很痛吗?那特斯莉又是因为什么而断了翅膀?对于他们来说,翅膀应该就是他们的命吧。还好自己没有痛觉,不然平日里磕磕碰碰的不得疼死。 “很痛吗?”艾斯非常欠揍地问了一句。 换来的自然是特斯莉的冷眼相待。 很痛,特别痛,痛到想将割断她翅膀的人碎尸万段,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他是在帮她。“我真希望会有那么一天,这翅膀长到了你的身上,这样你就会知道痛不痛了。” 艾斯摊摊手,“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抬头看了看天,深色的天空已经开始褪色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该回去了。曼德拉,还有……” “阿暮。”阿暮小声提醒着。 艾斯接着说了下去,“还有阿暮,我们走吧。” 阿暮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已经习惯将样貌隐藏与暗处了,即便已经恢复到了年轻的状态,她也还是戴上了宽大的帽子。 临走前,艾斯特意同洛克兰德告了别,“洛克兰德,翅膀替我保管好,我们还会再见的,不要太想我哦。” 洛克兰德除了点头说“好的”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虽说这个身体是他做的。她体内也流着他的血,但总归他们是不熟的。 洛克兰德看着离别的三个人,艾斯闪闪发光,曼德拉也带着几分傲气,只有阿暮,小小的阿暮,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他们的身影倏地就消失了。 说话最多的角色走了,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特斯莉的目光还停留在艾斯离去的地方。洛克兰德不知道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什么,只是看那目光,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普通。 特斯莉不说话,洛克兰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心里悄悄问马加锡亚:“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收拾残局。”这句话是在心里回答的,下面的话他直接说了出来,“乔思蓝,事情结束了,你们商队的恶魔也都被救了出来,接下来又什么打算吗?” “打算?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啊,洛克兰德去哪我去哪。”乔思蓝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说过你姐姐曾经是商队的领袖吧,你不打算接管商队吗?”马加锡亚暗示了一下。 乔思蓝立刻明白他现在要做什么了。他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恶魔商队走去,交代起离开以后的事情来。 乔思蓝一离开,马加锡亚就靠了过去。他本来想给她包扎一下伤口,但看到她这幅样子后,他认为洗个澡要更重要一些。于是他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向谷地走去,然后,松手。 “噗通——” 洛克兰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扔进了水中。好在他们在缓坡这里,岸边的水并不深,不然她非得被淹死不可。 她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因为没有痛觉,所以在清洗伤口的时候也毫不含糊。这水清澈得很,雨水干净,应该就代表着空气里面没有污染物吧,看来这个世界的空气格外地好。 在清洗掉身上和翅膀上的血污后,洛克兰德湿着身子从水中走了出来。 衣服的是不用洛克兰德操心的,华利弗的宝贝里面自然少不了各色的衣服,她现在穿的这个就是华利弗“偷”来的。 华利弗挑选了一身红蓝相间的连衣裙,裙摆不长,方便行动。马加锡亚只动动手指就用魔法把衣服给洛克兰德换上了。 不得不说,魔法换衣还挺方便的。 七十二、离别(二) 洛克兰德梳洗完毕上岸后,乔思蓝那边也都交代完了。 特斯莉走到谷地边缘望着里面的积水,“当明日的太阳升起,这些水顷刻间就会消散。” 在自言自语?同站在谷地边缘的洛克兰德偷瞄着特斯莉的表情。她果然还是比较好奇特斯莉和艾斯之间的关系。 马加锡亚再次拿出一卷绷带给她处理伤口。这次只是包扎上了,并没有施加止血的魔法,因为不知何时乔思蓝还需要血,而洛克兰德并没有要和乔思蓝解除契约的意向,还是不要在制造神器的好。 特斯莉自然是看到了洛克兰德的目光,“反正我们就要分别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的确,除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想问的事还真就不少。“多少问题都会回答?”洛克兰德小心翼翼地问。 “看你这样子,问题应该不少,这样,我们回到天空之城上面,慢慢聊吧。” 乔思蓝走了过来,“在聊什么?” 特斯莉罕见地笑了一下,“想请你们回去坐坐。” 洛克兰德踮起脚看了看乔思蓝的身后,空无一人,“恶魔们都走了?” 乔思蓝回头看了一眼,“是的,他们已经走了。要跟她去天空之城吗?” “嗯。”回答完之后她才想起来没有征求马加锡亚的意见,不过还没走呢,现在问也不迟,“怎么样,马加锡亚,可以去吗?” 马加锡亚冷冷地看着她,“你都答应了,不需要再来问我了。” 洛克兰德作死地戳了戳马加锡亚板着的一张脸,“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好吧?有表情的话就多笑笑嘛。以后凡事我都会跟你商量的,不要生气了哈。” 见马加锡亚没有反对,洛克兰德就给出了具体的回答,“我们会去慢慢聊吧,特斯莉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解决了的原因,特斯莉的眼眸中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变得和蔼了许多,“不要叫我大人,我跟那些神不一样。你的恶魔还得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洛克兰德连连摆手,“不介意的,不介意的。”毕竟人家的翅膀现在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可以等一下么?我想确认一下亡灵们的状况。” 恶魔的去留问题是处理好了,艾斯也带着人离开了,只剩下看不见的亡灵没人管。 “亡灵啊,你看得见吗?”特斯莉指了指自己身边,应该是有亡灵在的样子。 “一般是看不到的,不过我有办法可以看得到。” 洛克兰德偷偷地叫着萨米基纳,在得到力量的加持之后,她看到了特斯莉身边的亡灵。“兰?” “没错,是我。”兰此刻正穿着那身舞衣,薄薄的面纱覆盖在了她的脸上。“很高兴你还担心着我们的状况。这里的诅咒解除了,那我们也不会存留太久,最迟的话,今晚大月小月同心之时我们就会一个不剩地全部消失了。” 兰的身后,还站着无数的亡灵。他们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没了束缚,突然面临着彻底的死亡,他们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妙。 无论是被贪念引来的寻宝人,还是仅仅途经此地的旅人,都变成了亡魂。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它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人们善良就放过人们,也不会因为人们不善而过早夺命。 兰也像那些灵体一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站在特斯莉身边,一动不动。“洛克兰德,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我消失为止,不过还好,我是可能会是最后一个消失的,所以不用太着急,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 特斯莉说道:“放心,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她。”毕竟,她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马加锡亚回到了王座空间之内。洛克兰德身后的翅膀不知何时大了一圈,与身形匹配了许多,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学会使用这对翅膀了。特斯莉则由会飞的乔思蓝抱着飞回了天空之城。 城市内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破坏,只是在晃动只是山上落下了一些不是很大的石块砸毁了几间屋子而已,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修理得差不多了。 红头发的莫莉看见自家女神回来了,匆忙飞了过去,“特斯莉你没事吧?” 特斯莉被放了下来,莫莉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她一伸手就拍到了莫莉的脑袋,“没事,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莫莉这才看到特斯莉身后的人,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乔思蓝也伸手轻轻拍了下莫莉的脑袋,“小不点。” 莫莉“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傻大个的嘲弄。 “好了,莫莉,我有事要同洛克兰德商议,你先去看看大家还需要什么帮助吧。” “好的,特斯莉,有事记得叫我!” 莫莉就这样被支走了。 特斯莉嘴角的笑并未收回,“走吧,去我的房间说话。” 精灵女神的心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见到笑脸,洛克兰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要出来了。 昨晚发生了好多事,她真的需要点时间慢慢思考,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三个人来到了特斯莉的房间内。特斯莉请洛克兰德坐下后,为她倒了杯水。乔思蓝就坐在洛克兰德的身边,特斯莉没有给他倒水,因为恶魔是不喝水的。 洛克兰德不会觉得渴,不过喝水也总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一口气都喝光了。她又打量了下这间屋子,高度与给他们住的那间房子差不多,室内也没有很华丽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灵女神应该也住的房子,她还以为起码会有一些闪闪亮亮的装饰呢。 特斯莉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枚戒指,又把桌面上的本子收纳了进去,然后拿着戒指做到了洛克兰德对面。 “在你发问之前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这是储藏用的戒指,里面装着我多年来关于宝石的研究资料,我希望你可以把它带给世人。” “带给世人?” “没错。” 七十三、离别(三) 就在洛克兰德离开梦境之后,乔思焰和一众恶魔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兰正在梦境之外等待着他们。 乔思焰褪去了马加锡亚的皮囊,变回了金发红眸的模样。她那双眼有些忌惮地盯着兰。其他的恶魔也都畏首畏尾地躲在乔思焰的后面。 “不错嘛,身为恶魔还知道舍己为人?”兰嘲讽道,“这样的恶魔,死了还真是可惜,所以,我会替你除掉那个女人的。” “你是除不掉她的......” 乔思焰的话被兰给打断了,“因为你相信汐的判断?算了吧,汐不过就是一个逃兵而已,她向来会为自己铺好逃跑的道路,你跟她合为一体,也算是幸运的。只是可怜了这些恶魔,不管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兰向乔思焰身后的恶魔走去,“你们当真要跟随这个恶魔吗?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恢复自由后会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你们现在选择跟随我,说不定还可以除去身上恶魔的印记哦。” 恶魔的印记,就是脖子后面的月牙形印记,那是月神最初留在第一批人类身上的印记。 有的恶魔犹豫了。 “一朝为恶魔,终身为恶魔。即便去除了印记,也无法抹去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食人肉,饮人血,这是我们的天性,不是印记能决定的。如若真的去除了印记,我们便成了吃人的人,你们觉得那时候自己能活很久吗?”乔思焰提醒着他们。 说到底,恶魔的存在,就是仇恨的证明。仇恨一刻不消,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宁。 那些想追随兰的恶魔又退缩了。 其实这些恶魔对于兰来说只是多多益善,并不是必不可少。“离同心之日没剩几天了,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你们这位首领失败了,你们可就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哦。而且,我是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神,不是那三种负面情绪,而是自己啊。” 乔思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也进入了那个梦境?” 马加锡亚将乔思蓝叫到了一旁,“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乔思蓝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你能保证不告诉她吗?” “可以。”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初的恶魔商队,曾携带着一份封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绘卷。商队的恶魔被死亡之谷的诅咒所困,手上的东西都被曾经的村民所占据,自然就包括那个绘卷。人们的负面情绪唤醒了初代恶魔,进而影响了正在同化乔思焰的月神。月神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而身为恶魔的乔思焰占据了灵体,对人类进行了杀戮。自始至终,需要献祭的都是那三位初代恶魔,而不是乔思焰或是月神,他们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解除封印。 那些村民的确是阿暮所杀,初代恶魔控制了阿暮,激发了她身为人类的身体里面潜藏着的恶魔之力。兰当时发觉了异常,不过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控制的阿暮得到了初代恶魔的部分力量,她听从指使,将商队的恶魔附身到村民的身上,然后他们合力捉住了兰。 最终,兰得知了初代恶魔的存在,她决定拼尽全力将他们重新进行封印,可她哪里敌得过吸收了所有村民的负面情绪的恶魔?即便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兰的身体。他们利用兰、阿暮和恶魔们吸引人们前来“送死”,以获得大量的灵魂。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其实是那三位初代恶魔吗?” “没错。他们的力量强到难以想象。他们是最初的恶魔,是从第一批人类中的辛德尔等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马加锡亚暗自思忖着。如果真的如乔思蓝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他们逃应该是逃不掉的,正面应对的胜算也极低。 乔思蓝看出了马加锡亚的忧虑,“放心,既然我们想要被拯救,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傻等着。我之前也说了,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杀了月神。只有杀了她,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解除,我们的力量也不会被限制。我相信,只要集我们所有恶魔的力量,还是可以将初代恶魔重新封印的。” 马加锡亚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尖耳恶魔,“你们恶魔,值得信任吗?” “喂喂,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思蓝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马加锡亚都没有问这个问题,那才叫奇怪呢。“即便我的同伴不值得信任,那起码我是值得信任的吧?恶魔只要与人类签订契约,那就是绝对的顺从,一切事宜都应该优先考虑契约者的,如有违背,灰飞烟灭。”最后八个字,乔思蓝说得十分庄重。 “但愿如此。” 马加锡亚不再过多同他单独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走回到洛克兰德的身边。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身后的乔思蓝,又看了看他,“谈好了?” “嗯,已经制定好策略了。”具体的马加锡亚没有说,他直接看向乔思蓝。 好嘛,解说的任务全交给他一个人了,他从梦里一直讲到现在,都已经口干舌燥了,没想到还要继续。乔思蓝舔了舔嘴唇,“在说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喝一点点血?” 这边话音刚落,巴钦就嚷嚷起来,“休想!让你成为同僚都勉强至极,还想喝主人的血?没门!” “不要叫我主人……”洛克兰德纠正得心好累。 就连马加锡亚也皱起了眉头,“签订契约后,也是要吃人的吗?” “那倒不至于。”乔思蓝连连摆手,“契约可以抑制我们吃人的本性,并且可以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单纯地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过定期还是要喝一些血的,不多,一点点就够。” “不喝会怎么样?” “逐渐消失。” 乔思蓝回答得非常认真,不像是为了讨血喝而撒的一个谎。“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在签订契约之前就说明吗?” 乔思蓝摊摊手,“我也没想到这个契约签得如此顺畅,她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了。” 这倒的确是洛克兰德的风格……马加锡亚瞪了她一眼。 可怜的洛克兰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接下了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七十四、离别(四) 洛克兰德说的话,特斯莉都听进去了。这个问题,如果是普通的母亲,是会考虑的,但是她不会。“洛克兰德,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你若是我这种身份就会理解了。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普斯利特亚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洛克兰德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身份问题会阻碍一个母亲成为一个母亲。好像经历的这么多次穿越,这种“她还不懂”的论调听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从他们口中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的了。“特斯莉,我可以去见见你的孩子吗?” 特斯莉没有拒绝,“可以,身份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也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找他,就需要去最东端的芬格尔大陆上的伊什塔找普斯利特亚里斯,他是龙族的神,是一只红褐色的喷火龙。龙族的寿命是最长的,他只死过一次,第二世至今也已经生活了几千年了吧。” 芬格尔大陆,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马加锡亚在心里默默地提醒了她,“芬格尔大陆的西部,有可以帮助你回复魔力的人鱼的心脏,苏特宝石。” 绕过这个题外话,特斯莉又讲起了与汐变成盟友的经历。 那是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前的事。汐看见了未来的事,她在同心之日那夜短暂地脱离了诅咒的控制,来到了天空之城。她说她预见了人类的诞生,并且将那个诅咒原本的用处告诉了特斯莉。因为汐本身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四位种族的神共同来使用这个魔法,而普通的人族的人,人族的神一个人使用便可以困住他们的灵魂——尤利恩在制造一个亡灵军团。 得知真相的特斯莉彻底明白了尤利恩的野心,她选择与汐合作。汐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可以承载那翅膀上咒文的力量的人出现,到时候,特斯莉需要将翅膀赠与那个人,然后由那个人将汐杀掉,死亡之谷的诅咒便会消散,汐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汐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她没有说错,你的确承载得住那个咒文。” 原来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她还顺带着连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和过去发生的事都了解了一遍,这一趟没白跑。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特斯莉很耐心地问。 她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特斯莉就已经把她想要问的几个问题一起给回答了。不过仔细想想,倒还真有一个问题也想问问,“为什么同心之日会下雨,雨水还会集满山谷?” “那是汐的魔法。同心之日那一夜,是她力量最强大的一夜,她的身影可以在水面之中看到,这是唯一能让变成了普通人的兰看见身为灵体的她的办法。” 那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那些死亡的村民是在水的倒影中看见了汐的眼睛,而后被她眼中咒文残余的力量给杀死了。“可是汐她为什么要对无辜的村民出手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也许她是想赶人走,也许是因为与那个恶魔商队的首领,”特斯莉放在桌子上的手朝着乔思蓝的方向敲了敲,“也就是他姐姐的融合尚不稳定,从而被初代恶魔所影响。这一点你不如问问当事人。” 洛克兰德看向了乔思蓝,她在等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乔思蓝还真就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汐是想赶人走。在这里待久了,他们都会受到初代恶魔的影响而自相残杀的,初代恶魔也会通过吸收他们的负面情绪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就杀了人?”洛克兰德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想赶人走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吗?” “洛克兰德。”特斯莉叹了口气,“你要知道,当初是这个星球的人族制造了那场灾难,也是我们四个种族的神将她封印在此,她心底,终归是恨我们的,所以也许在她看来,杀几个仇人制造出来的人偶,并没有什么不妥。” 特斯莉在知道真相后就与人族决裂了,天空之城也是在那时设下了结界。她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所以答应了汐的要求。同时,她也希望,汐能看在她配合的份上放了精灵一族。 没错,特斯莉可以非常肯定,汐是会回来复仇的。 在听到特斯莉的解释后,洛克兰德突然就理解汐的做法了。人族最先挑起了战争,无数无辜的人被迫卷入其中,即便是汐想要复仇,也是情有可原。可换个角度想想,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参与那场战争,他们也是受害者的后代,汐又何必一定要迁怒于他们呢? 仇恨这种东西的确非常棘手,洛克兰德无法要求被伤害的人心胸宽广地原谅,也无法接受所谓的“父债子偿”。可复仇只会带来新的仇恨,如此下去,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不觉间,洛克兰德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而打断她这个状态的,是慌慌张张闯进来莫莉。 “不好了,特斯莉,不好了,尤利恩来了。” 曾经人族至高无上的神的到来并没有让特斯莉太过惊讶,刚好相反,她已经预料到来的神会是他了,毕竟那些普通的神,除了艾斯,平日里再就没有谁敢独自来到精灵族的地盘,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成群结队也是不敢的。 特斯莉不慌不忙地起身,“洛克兰德,你跟我来吧,见见这个世界现在的主宰,不过,你身份的事暂且要保密。乔思蓝也来吧。”她指的自然是洛克兰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事。 洛克兰德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比划了个“ok”的手势,和乔思蓝一起跟在了特斯莉的身后。 让洛克兰德没想到的是,这个叫着西方类型名字的尤利恩的神竟然长着一副传统古风东方男人的样貌,黑色长发黑色眼睛,穿着却是西方神话传说中的风格,白色镶金的长袍外加白色的长靴。 七十五、离别(五) 尤利恩见到来者后,并未与特斯莉打招呼,而是对洛克兰德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翅膀,看着有些眼熟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洛克兰德身上。一开始的关注点是她背后的翅膀,而后就变成了她额头上的印记。他上前一步,弯下腰,拨开了她额前的头发,“这是什么?” 特斯莉不说话,洛克兰德也不敢说,不过现在问到她头上了,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尤利恩温热的呼吸拂到她的额头上,让本来就紧张不已的她更加紧张。 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这个神明的下颌与喉结,洛克兰德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还是乔思蓝主动站了出来,“那是她与我签订契约的印记。” 尤利恩这才把目光分出来一些用来打量乔思蓝。“你是……恶魔?跟他那只不怎么一样啊。”他直起身,用手指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意思是乔思蓝有角而阿暮没有角。 小热源离远了,洛克兰德悄悄松了口气。 “与翅膀一样,我们的角也是可以隐匿的。”说着,乔思蓝就隐去了头上的独角。他没有说明阿暮的特殊性,因为不知道尤利恩还会不会利用这点制造出恶魔军团。 尤利恩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有恶魔了,我却还没有?看样子,要赶快挑选一个相中的恶魔了。你——恶魔有名字吗?” “没有。” 恶魔的确没有名字,大家彼此的称呼都是“欲望”、“猜疑”和“嫉妒”这三样,他们能够凭借感觉来区分每个个体,所以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好吧。那你知道还有哪个恶魔跟你们一样优秀吗?不优秀的恶魔我可是不要的。” 乔思蓝默不作声。不予回答比直接否定的答案要安全一些。 特斯莉咳了两声,“没有要紧的事就请离开吧,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吧?” 在与特斯莉对话时,尤利恩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这样才有一点这个世界的主宰的意思,“知道,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来这里,就是来看看艾斯最得意的作品的。没想到他的手艺还是这么的好,能做出这么逼真的人偶来。更令我惊讶的是,你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能承受得住这对翅膀的,也许只有她了。对了,也许还有你,不过,你应该不会以身犯险吧?”特斯莉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不愧是我的老朋友,如此地了解我。这个身体,艾斯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她的灵魂来自哪里。”尤利恩打量的目光又转回到了洛克兰德的身上了。 艾斯虽然可以制作身体,却没办法制造灵魂,曼德拉的灵魂就来自外星球,也就是当初被困在死亡之谷的灵魂,与第一批人类算是同源。她当时就被艾斯带走了,所以她并没有被汐附加负面情绪,脖颈上也并没有月牙形的标记。 洛克兰德下意识抖了一下,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的好。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艾斯,不是吗?” “你们现在真的没什么联系了吗?” “没有。”特斯莉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与外界的联系都断了好久了,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那想必,你甚至已经忘记你孩子的样子了吧。” 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可以全程平静的内心骤然间起了波澜,特斯莉的瞳孔很明显地晃了又晃,“你怎么会......”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状态,“洛克兰德,你们先回房间去吧,我跟他单独谈谈。”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听话地进了房间。 直到坐在了椅子上,洛克兰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靠向乔思蓝小声地说:“这个神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前一秒多咱们还挺温柔的,下一秒对特斯莉却是冷冰冰的。” 乔思蓝也凑进了些,“温柔?你管那个叫温柔?那根本就是笑里藏刀好嘛,你竟然觉得温柔。” “可我总觉得他人没那么坏,反正比那个叫艾斯的好多了。我不怎么喜欢艾斯,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啊?你怎么看的?单论面相的话,我倒是觉得艾斯要比尤利恩好一点。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神就是了。” “不过要说长相的话,艾斯很是惊艳,尤利恩属于耐看型的,越看越觉得美,美得不艳俗。”洛克兰德实名为这种纯正的东方式面孔打call。 马加锡亚被设计的也是东方式的面孔,不过总归是虚拟的角色,紫罗兰色的眼睛虽然好看却有些出戏。 乔思蓝砸了咂嘴,“没想到咱们两个的审美竟然有点差别。我还是觉得吧,我最好看,什么艾斯,什么尤利恩,都比不上我的盛世美颜。” 洛克兰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恶魔也有这么自恋的吗?你啊你从头到尾也就只有眼睛的颜色好看一点,再就没什么了嘛。” “你真这么觉得?”乔思蓝突然将脸凑到了洛克兰德眼前,凑得非常近,鼻尖对鼻尖的那种。 洛克兰德吓得退后了些,不过她的目光已经被眼前那双蓝色的眼给吸引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了一个画面:乔思蓝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消散。 “你们恶魔,也是会死的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乔思蓝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就是随口一问。请如实回答我。”洛克兰德的目光依旧没离开他的眼睛。 “会的吧。”既然不是讨论屋外人,那就没必要再凑在一起小说说话了,乔思蓝坐直了身子,“总有一天,仇恨消散,我们都会灰飞烟灭的。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永恒的事物?就像特斯莉和尤利恩这种级别的也都会死的。” 是啊,总会有结束的那么一天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早死晚死都得死,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只不过,她从未得到真正的死亡,一直都在见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包括被自己附身的那些人。 七十六、离别(六) 村子里的人除了阿暮,都能看到月神被捆在了一根木桩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正常情况下,阿暮是看不到兰的,但是她能听到兰的声音,“兰,今天惩戒的是谁啊?” 在阿暮看来,惩戒亡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今天惩戒的是月神哦,因为她不听话,私自去找了那个祭品。”兰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是吗?”阿暮竟然欢快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太好了,早就应该惩罚她了,兰你怎么不早点动手?” “她毕竟是月神啊,想惩罚她必须要等到她力量最薄弱之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香囊的效用会在明天日出之时达到最大,并且这种效用无法驱除。兰,你马上就自由了,我也马上就可以见到我的父母了。” 现在掌控兰的是【欲望】,她的语气总是很轻柔,也总是能轻易地让阿暮幻想起美好的未来。 “是的,我们很快就能抓住幸福了。只需再等上一个晚上。” “欲望果然是最没用的家伙。”暗处,猜疑如此说道,“这个小女孩的欲望太过于纯洁,她想要妈妈,欲望就只能幻成妈妈。” “可这也是可以控制她的办法,不是么?”另一个声音是嫉妒发出来的,“就连我都控制不住她。” 嫉妒也曾试过,它的办法是用兰的身份同阿暮说,那个祭品比她美丽,比她强大,自己会更喜欢她,更倾向于让她做村里的巫师。可阿暮并没有产生嫉妒的情绪,她只是觉得能够待在兰身边,即便是不做巫师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一晚竟然是她体内的恶魔之力彻底唤醒了我们。不过这也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我让大家相互猜疑,也肯定不会激发出她体内的潜能。”猜疑说得洋洋得意。 “你还真就别瞧不起欲望,它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可你表示弱,它也拿捏得住。” “你要是这么替它说话,那咱们三个之中可救数你最没用啦。” “不可能,等着瞧吧,我有预感这次嫉妒会派上大用场。” “不知道新的情绪在那祭品的身体里培养得怎么样了。人类真是个好东西,他们都懂得如何培养负面情绪了。” “自我否定吗?那么多新鲜的种子,你为什么只种了一个?” “急什么?只要她属于我们了,还愁种不出其他的情绪结不出其他的恶魔?” “倒也是。” 欲望那边,还在与阿暮说着话:“阿暮,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看着月亮呢。” 阿暮下意识四处张望,“你在我身边吗?” “是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兰的话总是能让阿暮十分安心。 兰的灵体就浮在阿暮的身边,欲望看着她,内心逐渐逐渐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如果她真的是兰就好了,如果她能永远守护阿暮就好了......这样的想法要是被嫉妒和猜疑知道了会被嘲笑的吧?明明自己是个恶魔,竟然还期盼着安稳地与人类一起生活。而事实是,只要自己恢复自由,肯定会因为本性而将身为人类的阿暮吃掉吧? 嫉妒和猜疑不知道的是,欲望其实才是领队,它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到欲望的影响的,阿暮的恶魔之力释放的那天,最先唤醒的其实是欲望,欲望苏醒了,它们才苏醒。 即便是恶魔之力,欲望都能从中感受到阿暮纯洁的内心。她不想伤害别人,她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她想要爸爸,想要妈妈,也想要那些没事就给她脸色看的村民,因为她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她在极度纠结中凝出了保护她的恶魔。 是的,是恶魔没错,只不过大家都没有发现而已,只有欲望发现了。那个寄居在阿暮体内的,是想保护自己的另一个阿暮。 恶魔阿暮在屠杀完村民之后,流下了眼泪,那时的她说,对不起,我本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我更不愿看到你们伤害她,这些记忆阿暮不必知晓,所有的罪恶由我一人来承担。所以在阿暮的记忆里,是月神屠杀了村民。 自此之后,像是为了将这个事实永远埋藏起来一般,恶魔阿暮再未现身。 欲望突然感觉到兰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还妄图反抗吗?不,不像是反抗的样子,倒像是在......寻求融合? 阿暮向村庄外走去,她想躺在缓坡之上看月亮,那个坡度刚刚好够放平身体后轻松自在地看月亮。“兰,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大概是去忙了吧?”虽然孤独感又一次袭来,不过阿暮并不怪兰,毕竟兰还要忙着处理明天的事宜。 明天,即将是阿暮经历的第二次同心之日。她很喜欢看月亮,也很喜欢兰同她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月亮上面有一座宫殿,心地善良的人都居住其中,她和爸爸妈妈也住在其中,而兰是宫殿的主人,她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一家三口。忽然有一天,有坏人闯入宫殿,而她为了保护美丽的宫殿而与坏人决斗,最终战胜了坏人,一切又都恢复如初了。 没想到五百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会喜欢这种小英雄的故事。明明自己已经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了......她和爸爸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们见到自己这幅模样会不会被吓到。 若是他们都能死而复生,那她也就不要以过去的身份再跟他们生活了吧。没有了恶魔之子,爸爸的手臂也就不会断,妈妈也不会死,他们两个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人死亡,兰也就不会再遭到其他人的唾弃了。她会跟着飞冠狐一起生活,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守护他们。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 这样的场景阿暮已经幻想了好久了,最开始没有小乖乖的陪伴总会觉得有些失落,但只要一想到小乖乖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也就不甚介意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了。 七十七、离别(七) 这一次,洛克兰德依旧做了个梦,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会见到她。 不,应该是她们,汐和焰。 她们虽然分开了,样貌却没有改变,仿佛一对双胞胎一样,只不过汐是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焰是黑色的头发和赤色的眼睛。 “不用惊讶,我们两个本来就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即便分开,我们也算是同一个人。”焰解释说。 “不,我是我,你是你,若硬要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汐纠正道。 “是是是,谁让你将欲望独自占有了呢?姐妹就姐妹吧,占有了你的身体,我也不吃亏。”焰毫不介意汐对她冷淡的态度。 焰现在已经得到了汐的全部力量和记忆,算来算去,她真的是占到了很大的便宜,她也因此得知了汐的复仇计划。这个小姑娘将融合的她们分开,汐可是气得够呛。 洛克兰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焰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是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焰识趣地让汐先说,因为她要说的比较重要,而自己要说的不过就是与弟弟有关的事。 因为洛克兰德打乱了她的计划,所以汐对她没什么笑模样,“特斯莉已经将翅膀的事都告诉你了?” “是。” “那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千万要保护好它,不要让它落到旁人的手上,尤其是尤利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话就对了,毕竟这上面曾经是人家的东西。“明白了。”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最初的女神曾经在这个星球上留下了一样神器:载世之书,那场战争结束之后,蛇蜥族的神将它与自己一起封印在了海底。那本书上面记载着几乎全部的魔法,它本身也可以吸收魔力,是个巨大的魔法源,你的魔力不足,得到它是个不错的选择。” 哇,听起来又是强大到不可理喻的神器,还是这么多人口中那个最初的女神所制,交给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洛克兰德弱弱地问:“我应该无法掌控这么强大的神器吧?” “这不是能不能行的问题,而是一定要行的问题。”汐说得十分严肃,“最初的女神在每个星球都留下了一样强大的神器,昆卡拉系绝大部分神器都已经被尤利恩弄到手了,这最后的两样,绝对不能交给他。” 特斯莉同洛克兰德说过这个词,昆卡拉系就是以帝兰特星球为中心、包括九颗行星与它们全部的卫星在内的星系,也就是洛克兰德印象里的太阳系。 听汐这么说,这个尤利恩的野心应该不小,估计发动那场战争也是为了得到神器吧。汐口中最后的两个神器,听起来指的是那本魔法书和名为『死亡』咒文,也就是她背部的这对翅膀。就算她只有十几岁的智商,她都想明白汐这是让她做什么了——公然与尤利恩为敌! 她的这个命啊,看起来是活不久了。 洛克兰德竭尽所能地想着拒绝的理由,“我倒是认为,那本书还是不要取出来的好,它不是被那个什么蛇蜥族的神给封印了么?尤利恩应该取不出吧,反而是让我拿到了,他会轻而易举地就夺去。” 汐很轻易就否认了洛克兰德的理由,“你要知道,这个咒文比那个载世之书要重要得多,要是尤利恩先得到这个咒文,那么得到载世之书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总之呢,这件事非你不可,我会竭尽全力尽快复活的,复活之后我就会找到你,拿回这两样东西的。” “临危受命”这个词一下子就从洛克兰德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她寻思,这跟强买强卖也没什么区别,反正现在因为各种原因这个翅膀已经长在自己的身上了,别人也受不住这个神器,交给她任务的人也“死”了,你说她是接还不接? “你们有完没完啊。”焰等不及了,“一个嘱托都快说了一个小时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刚好汐也不想再浪费口舌了,“蒙德里安就在极南大陆的地面之下,想要唤醒他,需要人族、精灵族和龙族三个种族的力量,我想普斯利特亚里斯应该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具体的名字她没记住,不过听这名字这么长,应该是龙族的神没错了。 汐刚说完,焰就凑了过来,“洛克兰德,这是你的名字对吧?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弟弟,听到没?签订契约的恶魔如果定期得不到契约者的血,是会消失的。不是死亡,我们恶魔是没有死亡这个说法的,不过我们会被困在一个异度空间之内,想要将我们救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洛克兰德的思路刚从汐的嘱托之中抽出来,就又听了一大段话。不过好在这一大段话的主旨很简单:保护乔思蓝。 她同焰打了保票:“这点你是可以放心的,既然我们签订了契约,我就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血是不会断的,他需要的也不多,我也不损失什么。”之后,她就等着焰在吩咐些什么。 大眼瞪小眼。 “没了?” 焰耸耸肩,“没了,我就他这么一个牵挂。” 原来恶魔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啊,比那些一味将过错推卸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的村民们好多了。 焰看向汐,汐也不说话。她们要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两个人的身影开始模糊起来。 “哎,你们这就要走了?我还有问题没有问呢!” 好在她们的身体是从下面开始消失的,问题的答案不长的话她们还是有可能回答完的。 焰连忙说:“快问快问。” 洛克兰德也意识到问题的紧迫性,她以最快的语速以及最简洁的话语问道:“在遇见你们之前,我曾在一个梦里见到过一个跟你们两个长得一样的人,只不过眼睛是银色的,你们认识她吗?” 焰非常干脆地回答:“不认识。” 汐则是认真思忖着,一模一样的人,她在梦里见到的,还是在见到自己之前,银色的眼睛。也许是…… 很快,虚无就蔓延到了两个人的胸部了,很快她们就会在洛克兰德的面前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汐不说话,看样子也是不认识这个人吧。说实话,像那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了双胞胎之外,在人群中也找不出第二对了。也许是她做的一个预言梦吧。 在全部消失之前,汐留下了三个字:“未来见。” 七十八、离别(八) “洛克兰德,醒醒,太阳下山了。” 洛克兰德被叫醒了,叫醒她的是乔思蓝,另外,马加锡亚也在。 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花朵上面跳了下来。“马加锡亚,你休息好了?” 马加锡亚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大家呢?”她又问王座空间里的人。 回答她的是巴钦,“是的,都休息好了,只有布鲁克依旧是休眠状态。” 听这声音,很有活力,巴钦肯定是休息好了。洛克兰德又看向马加锡亚,他不说话倒也正常,毕竟她又没犯什么值得他说教个不停的错误。 “洛克兰德,你要出去看看吗?特斯莉要将这座山复原了。”乔思蓝兴奋地指了指屋外,“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夕阳的余晖洒下,依旧是红橙橙的一片。能在这样一片色彩之中目睹一座山的降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走走走,快去看看!”洛克兰德兴奋地跑了出去。 “慢点,等等我啊!”乔思蓝也跟着跑了出去。 马加锡亚不紧不慢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在睡眠期间,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梦,他梦到了阿苏伊,梦到她生活得很好,没有疾病缠身,父母也都还在,而且还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生了一个小孩,慢慢的小孩也长大了,阿苏伊也变老了,再后来,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从来不知,一个短短的梦竟然会过完一个人的一生。尽管在这个梦里,阿苏伊没有被众人所周知,没有激励过不认识的人,但那又怎样?只要她能平安度过这一生就好,只要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这是阿苏伊的愿望吧,如今也成为了他的愿望,只可惜他与阿苏伊分开了,他没办法保护她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是阿苏伊的一部分,他要比洛克兰德更心疼阿暮的遭遇,只是他更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即便是利用亚斯塔禄的能力穿越回过去,也很难改变。这也是那时巴钦吞吞吐吐的原因,更何况,还不知道亚斯塔禄在这个世界的能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这里的夕阳,真的很美,如果阿苏伊能看到就好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马加锡亚没再跟着他们,而是走入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大殿,只有特斯莉一个精灵在,城市之中也不见精灵们飞来飞去的身影了。 特斯莉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你是......洛克兰德的人。” 马加锡亚颔首,“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我是她众多契约对象中的一位。” 他这话的意思特斯莉明白,洛克兰德的那些契约对象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特斯莉再次打开大殿中央的机关,托着苛摩石的石柱缓缓升起。 “接下来你就要控制着这座山回到原本的位置了吗?”马加锡亚问道。 “是的。你怎么没有跟洛克兰德一起?”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洛克兰德不在此处,不然那个小女孩会比这个男人先跑过来打招呼的。 “她有乔思蓝陪着。其他的精灵呢?怎么一路上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特斯莉将右手搭在苛摩石上面,如同昨夜一般,苛摩石赤色的光转变成了紫色,并且不断地蔓延至特斯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被我勒令待在屋子里了。” 灰色眼瞳中的紫色纹路也发着光,山峰有了被移动的迹象。 马加锡亚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这块石头,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与它连在了一起?” “是的。”特斯莉没有回避。 “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 “恶魔们的分解与吸收给了我一点点启示。我和恶魔一样,没办法得到真正的死亡,可你看,欲望、猜疑和嫉妒,那三位最初的恶魔,不还是彻底消失了吗?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将我的灵魂分解开来,附加在每个精灵的身上,成为他们的庇护,这样我就无法重生了。”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寿命短的人想要永生,永生的人却渴求死亡。” “那可不一定,尤利恩他就永远都活不够。你说,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比较欣赏尤利恩。如果活着没有目标,那么就算是二十年的时间也是无聊的,而一旦有了目标,那就是永生也觉得活不够。我觉得,活下去保护自己的族人,比死之后的庇护要好得多。死亡不是对于自己的惩罚,而是对于在乎自己的人的惩罚。” 这话让特斯莉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马加锡亚来,“你看得很透彻,不是活得久,就是经历得多吧?” “经历么......”他苦笑,“算是吧。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总是喜欢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认为,一定要有一个伟大的答案才算完美,其实不然,为了亲人、为了爱情、为了金钱、为了地位,这些都是活着的意义,甚至有的人只是单纯地为了活着而活着,这些都没有高尚低劣之分。” 酒足饭饱之人才有资格思考人生的意义,连活着都要挣扎的人,每天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 特斯莉低着头,看着手上光芒逐渐黯淡的苛摩石,“我们这种人,被创造出来就没有危机感,不愁吃不愁穿,力量也是上乘,无忧无虑的。我也始终找不到我作为单独的个体活着的意义,我只知道我要保护好我的族人,这是我的责任。你刚刚也说了,死亡不是对于自己的惩罚,而是对于在乎自己的人的惩罚。没人在乎过真正的我,精灵们在乎的只是精灵女神而已,所以,不会有人被伤害。” “你心意已决?” “我心意已决。” “某种程度上,你和洛克兰德真的很像。不过,我是不会让她轻易放弃生命的,因为我是如此地珍视生命。” “她有你的保护,真的很幸福。” 这既是阿苏伊对辛溯的保护,又是马加锡亚对洛克兰德的保护。 马加锡亚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殿。 七十九、新的征程(一) 这座傍山的天空之城在余晖之下缓缓下降,特斯莉取消了结界,风徐徐吹来,吹到了他们的脸上。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一起站在天空之城的边缘,她看着风景,张开了双臂,“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大帅哥从背后环住我就好了。” 乔思蓝非常煞风景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好意思,你现在长翅膀了,没办法从背后抱住你。” 洛克兰德不满地“嘁”了一声,然后放下了中二的双臂。 她低头望着下面,今日的云并不是特别多,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的两座“山”,还看得见大片的树林,比现在那小小的“山峰”上看到的要壮观得多。 另一边也有些一片树林,不过面积不大,它与接下来的山丘地区是被一条宽宽的河给隔开的,那是他们即将要走过的路。 洛克兰德想过了,还是先将自己的能力恢复的好,若是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危险,也不至于急得只能干瞪眼。恢复了力量之后,就去找龙族寻求帮助,再一起唤醒那个蛇蜥族的神,拿到魔法书。再然后,有了自保能力的她就可以选择和魔神们接触契约,独自等待汐和焰的复活。 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只是很抱歉,为了这个任务,原本现在就可以解除契约的魔神们还要继续保护她。 是她选择利用了魔神们,不然,他们离自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她发誓,魔神们保护她,她也要保护魔神们,她是不会轻易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下的。 至于乔思蓝嘛,她也要保护好他,毕竟已经答应焰的要求了。 第一次有种变成了主角的感觉。拯救世界、肩负重任、神器加身以及这具据说非常厉害的身体,哪一个不是主角的标配?不是配角,更不是炮灰,她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橙红色能使人心情愉悦。 接下来,洛克兰德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乔思蓝被吓了个半死——她竟然纵身一跃,翅膀都不扇动一下,就直直地跳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有翅膀,知道自己会飞,知道自己不会被摔死,所以她不再恐高了。 世界上的一切恐惧都来自未知以及没有能力。 乔思蓝赶忙张开翅膀,追了上去。 这个自由下坠的过程,本应该是属于特斯莉的,那是一只失去翅膀的精灵再次体验独自飞翔的唯一办法。她想过失去生命只为体验这种感受,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死亡后,她会转世,然后继续忍受没有翅膀的痛苦,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还能护得族人一世安宁。 马加锡亚走到城市的边缘,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身影,王座空间的布松汇报说她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他没有回到王座空间内,而是站在城市的边缘,看着这片大地。 他要保护阿苏伊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喜欢阿苏伊也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现在格外肯定这一点,无关有没有资格。这是他在痛苦的幻境与休眠的梦境中体会到的。 他可以忍受他与阿苏伊无法在一起,却无法忍受阿苏伊不幸福。阿苏伊的愿望,他会代替她实现——保护洛克兰德。只要她与阿苏伊不会成为敌人,那么即便她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站在她这一边跟她一起对抗全世界。 非黑即白是不存在的,永存的唯有利益,马加锡亚再清楚不过了。 山峰依旧在有条不紊地降落着。 高速下坠的洛克兰德在即将摔到地面上时及时地挥动起翅膀来。别看精灵的翅膀像蜻蜓一样薄薄的,其实坚韧得很,更何况是精灵女神的翅膀,这样的风速之下它依旧可以平稳地扇动,保洛克兰德的平安。 谷地之中的水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不似特斯莉说的太阳一升出来就全部蒸发那么神奇,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在没有良好排水装置的情况下,谷地里看不见一个小水坑也是一件很魔幻的事了。 小草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的翠绿了,只可惜要跟着这些房屋一起被埋在山峰下面了。 之前困住汐的木桩不知何时被人拆除了,草地上秃了那么一块,裸露出的土壤上竖了一块比较大的长条的不规则石块。洛克兰德飞了过去,落在了石头之前。 乔思蓝也落在了她的身边,“是我吩咐恶魔们做的,这些身体早就应该被埋掉了。” 也对,原来的村民们早就死了,徒有其表的外壳不应再存在于世。 洛克兰德用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块,“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们恶魔不是以人为食吗?为什么没有吃掉这些空壳?” “怎么说那也是他们曾经用来生活的身体啊,我们是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即便是野兽,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她听到了关键,“没有人类的感情?” “对啊,因为我们是单一的负面情绪。”乔思蓝耸耸肩。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跟人没什么区别,感情也比我要丰富多了。” “嗯……也许是因为我姐姐的原因吧。每三只分别代表着欲望、猜疑和嫉妒的恶魔是有一个共同核心的,我姐姐与那个汐融合了,也就变得有人情味了,连带着我也有了改变。讲真,我能察觉到,我的变化不小。” 原来如此。“我见到你姐姐了,在梦里。” “真的吗?”乔思蓝的表情告诉她他很惊喜,“我姐姐是不是不会死?她是不是还会回来?你之前成功将她和汐分离了对吗?” “她不会死,我也将她和汐分离了,只不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焰了。”洛克兰德故作悲痛。她就只有一个表情,只要将目光看向远处,那种感情自然而然就表现出来了。 “什么意思?”乔思蓝的表情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又叹了口气。 “因为什么?” “因为,她和汐平分了她们两个的身体。” “平分?”乔思蓝重复着这两个字。 “没错,平分。汐分到了你姐姐的一半力量,你姐姐也分到了汐的一半力量。汐变成了欲望的恶魔,你姐姐变成了半神。这样看来,算是强强联合了,无论如何她们都有一万种方式复活。”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乔思蓝兴奋得张开翅膀向天上飞去。他会等到姐姐回来的,然后他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八十、新的征程(二) 洛克兰德其实特别想问那些欺负阿暮的村民们,为什么一个恶魔活得都比他们更像人类。不过,他们应该撑不到夜晚的来临吧。 在这个世界,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吧,灵魂在人死后会在世间存留一定的时间,之后就会彻底消散,也就是说,灰飞烟灭,没有转生,没有轮回,这些都是神的特权。这样也好,一个人只属于活着的那一生,没什么前世的牵挂,才能活得更自我吧。 像她,没办法活得洒脱、活得自我,曾经发生的事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之中,永远都有牵挂——最起码这一世是这样的。如果她变成狐梦生的那一世没有找回曾经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活下去了?下一世,如果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设定不被人知晓,那么她一定要主动说出来,这样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从头来过。 山峰正在缓缓地落下,很快,它就会落到这个谷地之中。 乔思蓝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就落下来了,“天空之城马上就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去找特斯莉的孩子了是吗?” “不,我们要继续前进,我要去诺曼大陆,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藤蛾草么?” “你知道?”洛克兰德很惊讶。 “诺曼大陆是海中大陆,也就是比普通岛屿要大上许多,没有人类定居,大部分人去那里都是为了寻找藤蛾草的,这里的亡灵有一大半都是因此途经此地的。自从这座山峰被移开后,这里就是这个大陆抵达诺曼大陆的陆地距离最近线路,而且也是海路最近的线路。” 海中大陆?那不就跟记忆中的澳大利亚大陆是一个性质么?“你之前说你是商队的人,商队是不是全世界哪里都走啊?那你有去过那里吗?” “没有,因为诺曼大陆是噬灵者的唯一生存地点,噬灵者是恶魔的头号天敌。” 噬灵者,听这个名字洛克兰德大概就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噬灵,噬的是灵体,而恶魔的性质跟灵体差不太多。“这样啊......那,就不去那里了。那你对这个世界的地理状况熟悉吗?有没有地图?” “地图啊,我们的确绘制了一份,不过被他们带走了。” “不用太详细的,大概的地理位置你应该记得住吧?” “记得住的。” “那就好办了。现在的情况是,我要得到无翼果或者风雨蜥二者中的一个,又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伊什塔,应该怎样规划?” “无翼果、风雨蜥和藤蛾草与苏特宝石并称为四大魔力补给源,你是想通过食用它们来增强自身的魔力吗?” 洛克兰德点头,“是的没错。” “那为什么不选择苏特宝石呢?苏特是个海底国家,它们就在芬格尔大陆西部的海域,而伊什塔就在芬格尔大陆的北端。” “人鱼的心脏,要吃的话总觉得有些残忍。” “为什么会觉得残忍呢?”乔思蓝有些不理解,“食物不是就是用来吃的吗?哪里有什么残忍不残忍之说。” “当然有的啊。如果是为了生存,就像你们恶魔,哪怕是吃人我也理解的。可如果你们在吃什么都能活下去的情况下再去吃人我就无法接受了。” 乔思蓝的表情十分怪异,“你不是人类吗?你为什么会理解?你可是我们的食物啊。如果有一天有恶魔来吃你,你也会乖乖地让他吃吗?” “当然不会!虽然我死了会进入下一世,但求生本能我还是有的,就算是掉到水里我也会挣扎一下的。你也说了,人类是恶魔的食物,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想要改变这一事实,那就一定要将恶魔全部消灭。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无法被消灭,那么我们人类会不会被你们吃掉,就是能力的问题了。不是有一个词叫做弱肉强食嘛,就是这个道理。” “你想的倒挺透彻的。” “所以啊,为了增强力量而去吃人鱼的心脏,我做不到。” “那你为什么可以为了增强力量去吃另外三种生物呢?他们也是生命啊。” “因为……” 洛克兰德回答不上来了。植物也是生命,这一点没错,她的想法解释不通。为什么面对动物时她会有怜悯心,面对植物时却没有?真的是她太伪善了吗? “同理心。”一个声音给出了答案,这个声音来自于王座空间内,“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古辛,第11位魔神。因为你知道动物能感觉到痛,也会理所当然地将痛所附带的情绪附加在动物身上,而对植物却不会如此。在你的印象里,人鱼与人类一模一样,同理心会变得格外强烈,也就是原因。” “同理心?”乔思蓝从未听过这个词。 古辛给出了非常官方的解释:“同理心泛指心理换位、将心比心。亦即设身处地地对他人的情绪和情感的认知性的觉知、把握与理解。我想,恶魔应该无法准确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乔思蓝也不生气,因为这是事实。 “可我也曾转世成为过植物啊?”洛克兰德还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那只是转世,你终究是一个人,而非真正的植物。”古辛非常理性地分析着,“而那些觉得花花草草被踩踏也非常残忍的人,是将疼痛代入到了植物的身上去。实际上不允许踩踏草坪只是因为踩踏会让土壤的缝隙逐渐变小、消失不利于植物生长而已。” 差一点又钻牛角尖了。被疏导后,她的思绪开阔了许多。“谢谢你,古辛。” “不客气。” 乔思蓝忍不住夸赞起来,“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不过听上去好厉害!” 就在他们探讨哲理问题时,山峰已经下降到他们微微抬头就能看见的高度了。 阳光被削弱了好多,很快,夜晚就要降临了。 洛克兰德忽然想起了被带歪了的主题,“乔思蓝,你还没有告诉我,去哪个地方会比较近呢。” “对哈。”乔思蓝猛地一拍脑袋,“最近的是风雨蜥,沪柯尔德的风雨蜥。” 八十一、新的征程(三) 山峰平稳而又准确地降落到了山谷之中,那些房屋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压在了山底下。 他们站在的这边是缓坡的那边,也就是山的背面,萤火花生长的那一面,天空之城在另一面。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洛克兰德已经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天空之城上——城市建造在半山腰处,山很陡峭,不会飞是很难抵达这里的,所以现在称之为“天空之城”也没毛病。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整座城市空荡荡的,没有一只精灵在飞,只有马加锡亚站在了城市的边缘,看着太阳不断地落下。 只剩最后几缕阳光挣扎着不想离开。 洛克兰德飞向马加锡亚,落在了他身边,乔思蓝也紧随其后落了下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去诺曼大陆了,那里有乔思蓝的天敌。我们既然要去伊什塔,那么沪柯尔德的风雨蜥就是最佳选择。还有一件事啊,在到达伊什塔后,我们还要去一趟……” 就在洛克兰德絮絮叨叨说着接下来的行程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耀眼的光芒,她和乔思蓝慌忙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马加锡亚却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望着遥远的天际。 黑夜即将来临。 强光是从城市中央的大殿里传来的。强光过后,无数的小光团从中飘了出来,像极了冬日里的雪被风吹得横着走。 拜蒙只说了两个字:“神祝。” 乔思蓝接着说了下去,“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神祝。” “神祝?神的祝福的简称吗?”在场的三个人中,只有洛克兰德不是很明白。 “是的。”拜蒙破天荒地耐心解释着,“神祝与诅咒是刚好相反的两样东西,只有神才能施加。施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代价越大,力量也就越强。这位神用生命作为代价,只为了保护每一个精灵不被伤害。” 小光团自大殿中飘出,飘向了精灵们的居所。它们落在了精灵的身上,在他们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这个屏障能在精灵受到致命伤害后保住他们的性命。 洛克兰德看着四散的光团,十分不解,“她为什么要……献出生命?活着难道不能更好地保护族人吗?” “因为啊,她厌倦了自己的生活。”马加锡亚背对着他们说着,“不过不用担心,她这个样子,只会让自己睡得久一点而已。这些神祝只能抵挡一次致命伤,抵挡过后,灵魂碎片就会被解放,当所有碎片都被解放后,她自然会重生。在此之前,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究竟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最后的日光也消失不见了,夜晚,是星星们和月亮的主场。 此刻的小光团,倒更像是草丛中的萤火虫,或者是天上坠落下来的星星。零星的几个还在外游荡着,寻找着它们要守护的人。就在这所剩无几的光团中,一个小小的光团向他们飘了过来。 光团在他们身边打着转,最后停在了洛克兰德面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地向它靠近。 当手触碰到光团的一刹那,有光将她笼罩起来,光芒散去,光团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神祝?”洛克兰德有些不敢相信。 “嗯。”马加锡亚转身,“她的神祝是面向所有的精灵,也许是你的精灵翅膀让神祝将你认定为精灵了。” “更准确地说,是灵魂碎片被她的翅膀给吸引过来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来看是我猜错了。”这句话,马加锡亚是对来者说的。 来者是兰,灵体状态的兰。 她能看见兰了?洛克兰德偷偷在心里问道:“萨米基纳,是你吗?” 萨米基纳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我什么都没做。” “不用那么惊讶。”兰笑了笑,“特斯莉的灵魂碎片给予了你精灵女神的一部分力量,你能看见灵体是正常的。” 兰的身体悬在悬崖外的半空中,她赤着脚走过来,看上去是踏在了地面上,其实也还是悬浮的。“洛克兰德,我记起来了,我将我遗忘的全部都记起来了。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 精灵们陆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大殿门口。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红头发的莫莉。他们在商讨女神离开后的事宜吧。 “那我们去山的后面吧,我想去看看萤火花。”洛克兰德提议。 她们撇下了乔思蓝和马加锡亚,飞的用飞,飘的用飘,来到了萤火花盛开的地方。 萤火花是真的很美,花蕊在黑夜下散发着柔和的荧光,映得白色的花瓣也好似发着光一般。洛克兰德用手碰了碰花蕊,手指上就沾了些发光的花粉,不过很快光亮就消失了。 兰缓缓地说着:“我都记起来了,我其实是认识特斯莉的,而且是在汐之前认识特斯莉的。我的全名叫池息兰,我不是伊洛尔星球的人,我来自伊洛尔的卫星柯达尔星球,也就是小月。” 池息兰是柯达尔公主的侍卫,当年她与公主走散了,流落到了那比亚星球,刚好被特斯莉给救了下来。特斯莉觉得与池息兰兴趣相投,就想保护她。池息兰虽然也认了这个朋友,但二人终究是敌人,在养好伤后,她就离开了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 再后来,就到了战争收尾的时候了,那比亚星球大获全胜,池息兰周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包括公主。她和其他星球的一些人被压到了这里进行了处决,同行人中就有汐。 这一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与那比亚这四位神一样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而这一特点基本上都会与自己的星球有关。他们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久了,逐渐与那比亚星球同化,而与自己星球的联系越来越少,所以这一特点也就消失了。 洛克兰德听到后十分惊讶,“所以你原本也不会真正死亡,但是现在却必须要勉励真正的死亡了?” “是的。” 八十二、新的征程(四) 洛克兰德找了个落脚的地,停下了翅膀,坐在了石块上。“我想知道,第一次见到的兰到底是不是你本人?” 池息兰很干脆地回复:“是我。那时候我挣脱了初代恶魔的控制,以自己最真实的状态见了你。但是在此之前,我曾见过你。是在一场梦里,战争还没结束时做的梦,这也是我在死亡后唯一没有忘记的一件事。所以,在我得知你就是汐口中的命定之人时,我想尽办法也要帮助你。” “那么你当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不全是。”池息兰苦笑,“关于阿暮的事我说了谎。阿暮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希望她给你的最初形象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我编造了那个谎言。” “或许,你应该与我说清楚的。你和乔思焰还有乔思蓝的谎言,让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抱歉。” 洛克兰德心里明白的,如果乔思蓝一开始就实话实说,她的优柔寡断是一定会耽误时机的。也许她应该变得成熟些了,总有一天她要独自面对生活吧。 她其实没有生气,因为兰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她的面无表情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心情。“兰你刚才说,因为你与母星的联系被削弱了所以才会迎来彻底的死亡,对吗?” “是的。”池息兰从洛克兰德的一侧飘到了另一侧。 “那么如果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星球,有没有可能恢复如初?” “一点可能都没有。不过身为亡国奴,我就不会苟活于世。这样说来,我还真的要感谢特斯莉他们,让我能追随宁玄公主而去。” 池息兰仰头望着已经完全漆黑了的夜空,回想着过去的生活。 柯达尔星球不算大,人口也并不多,没有国家之说,整颗星球都由宁氏统治。柯达尔人的寿命并不长,平均也就300岁。在皇室的侍卫之中,存在着两位特殊的人——生死徒。生死徒伴随着君主的诞生而诞生,亦伴随着君主的死亡而死亡。池息兰便是生死徒中的一位。 生死徒生来就必须效忠于君主,无论这个君主是昏君还是明君。他们可以无限轮回,每一世都用新的身份来生活,只有在死亡的时刻才会记起前世的所有。 柯达尔人,已经全军覆没了,不会有君主诞生了,生死徒的使命也就彻底终结了。 战争开始时,宁玄继任不过十年。虽然跟着上一任君主学习了很长时间,但是终究是败了——实力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增强的。 尽管他们与伊洛尔星球结为联盟,尽管其他大的星球间也结盟了,却依旧没能抵御那比亚人的入侵。 宁玄临死前,消除了生死徒的诅咒,所以,池息兰才不会因为宁玄的死而死。她与宁氏之间的联系被解除了,她自由了。 生得自由,死得自由。如今,她即将迎来永恒的死亡了。世间再无宁族人,世间再无生死徒。 宁玄应该过平凡的生活,每日的功课与公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脸上的笑也变得越来越公式化。那样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快活地在草地上奔跑,在雪地里打滚。 想到这里,池息兰轻轻地叹了口气。 洛克兰德看向她,看向看着天空的池息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哪怕她无法做一个普通的人,能平安地度过一生也好啊。只是那场战争夺走了她的生命,夺走了我的一切。” 这个她,指的就是池息兰刚刚说的那个宁玄公主吧。“所以,你恨那比亚星球的人吗?” “恨,当然恨,我想除了那比亚人自己,没有人不恨他们的。” 池息兰嘴上这样说着,洛克兰德却没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丁点的怨恨。“那你想要复仇吗?” “你知道吗?宁玄临死前竟然对我说,让我放下怨恨好好生活下去,以自己真实的身份活下去。我也的确过上了一段那样的生活,我不记得她,不记得仇恨,不记得自己是谁,我的名字还是汐告诉我的。体会过那样的生活,我现在就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了。都说爱之深,恨之切,也许我并没有那么爱我的星球和我的宁玄公主吧。” 池息兰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她知道自己就快要消失了。 洛克兰德也看到了这一状况,“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完成。” 池息兰略微地思考了一下,“还真就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每个星球都有一样最初的女神留下的神器,柯达尔的神器是一把能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地狱中的恶鬼也是女神的杰作。唯一能对付它们的,就是女神创造出来的噬灵者。噬灵者原本是芮蒙的一个族群,他们应该被囚禁在这个星球的某一处了。我希望你能解放噬灵者。” 噬灵者?不是乔思蓝口中诺曼大陆那个独有的物种么?这样说来,恶鬼与灵体的性质应该也是类似的。 解放被囚禁的噬灵者,大概也就等同于要跟尤利恩他们对着干了。好嘛,她成了被赶上架子的那个鸭子了。 池息兰的身形十分不稳定,一会能被她看见,一会无法被她看见。洛克兰德赶忙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池息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谢谢你。” 以前,池息兰总是听说,寻常人是没有轮回与转世之说的,他们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她一直不理解什么叫做“真正的死亡”,如今,她正经历着这件事,体会着灵魂慢慢消散的感受。 有些奇妙。会怀念一些美好的时光,会后悔曾经做过什么或者没有做什么,会想要继续活下去。 宁玄,马上,我就会完成我最后的使命了——与君王共死。 池息兰的身影时隐时现,最终彻底不再出现了。洛克兰德等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死了。 洛克兰德忽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比带着怨恨活下去要好。就像汐,虽然有怨恨的权利,但不知多久以后带着怨气复活,总归是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八十三、新的征程(五) 洛克兰德一个人回来了。 精灵们都各自忙各自的了,因为白日里大家都有休息,所以室外的精灵比较多。 乔思蓝和马加锡亚被请到了大殿之中,请他们的人是莫莉。洛克兰德也被一只精灵给叫了过去。 莫莉换上了一身比较端庄的衣服。她飞了过来,“洛克兰德,等你好久了。” “这是?” 大殿之内摆放着一张小圆桌,桌子上摆了几盘食物。莫莉关上了大殿的门,然后携着洛克兰德来到了桌前,“听说你们要走,当然要为你们饯行啊。虽然简单了点,但也是一片心意嘛。” 除了可以直接吃的果蔬,竟然还有一盘热菜,“我记得你们精灵是以花蜜为食,竟然还会做菜?” 莫莉嘿嘿一笑,“这道菜是马加锡亚做的。” 单卡拉比插话道:“马加锡亚在上一个世界有收集菜谱的习惯,来到这一世,菜谱也应该跟着更新了吧。” “没想到哇,第一次做就能做这么好,不仅有卖相,闻起来也很香。”洛克兰德毫不吝啬地夸赞。话说回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吃上一顿正经饭呢。 马加锡亚像没听到一样坐在位置上直视着桌上的菜品。洛克兰德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和乔思蓝之间。 除了乔思蓝,其余几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杯半透明的白色液体,看起来有点像荔枝果汁,闻起来却有一股酒的香气。“这是什么啊?”她指着杯中液体问。 “萤火花酿的酒。”莫莉也就坐了,“酒的度数不高的,喝上八九杯都不会醉。” 她问乔思蓝,“你不喝吗?” 乔思蓝你摇头,“恶魔喝酒是会发疯的,一点点都不能喝。” “所以说很可惜啊,酒可是好东西呢。”莫莉举起杯嘿嘿一笑,“想来有好久都没有喝过外界的酒了,如果我没有当这个代理神,现在肯定早就跑出去玩了。” 没想到还有喜欢喝酒的精灵......等等,代理神?莫莉成了代理神? 莫莉盯着洛克兰德看了半天,最后噘噘嘴,“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她很惊讶啊,只是没办法表现出来啊......表面上,洛克兰德非常“淡定”地说,“惊讶,非常惊讶。” 莫莉不知道她没有表情这件事,“总板着个脸你累不累啊,虽然我们刚刚见面没多久,但我一次都没见你笑过。以前有任务在身我理解,现在这件事圆满解决了,怎么都不开心啊。” 乔思蓝给打圆场,“别说是你了,我也没怎么见她笑过。她就是这个样子,你看,马加锡亚不也是?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你会发现我也变成他们那样了。” 马加锡亚很明显不满乔思蓝的话,“行了,闲话少说,先吃饭吧。” 洛克兰德连忙跟着说:“吃饭,吃饭。” 这个世界的餐具好奇怪,有勺子,但没叉子没筷子,夹东西的工具长得跟镊子差不多,是要用拇指和食指使用的。一开始洛克兰德用得还比较费力,一顿饭下来,也使得顺手了。 酒杯空了,莫莉又给她倒了一杯。“你们今夜就要离开吗?” 洛克兰德犹豫了一下,“我们打算明天白天再出发,介意让我们再住一夜么?”其实她是打算同他们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做。 莫莉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当然不介意。话说回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 被拿出来的是一块石头。 “这是什么,也是神器吗?”洛克兰德好奇地打量着石块。 “这是苛摩石,没有运行的时候,它跟普通的岩石的确没什么区别。”莫莉将手放在石头上,轻轻催动魔力,石块就亮起来了,“你看,这是不是就是你印象里的苛摩石了?” “这不是那块让山飘在空中的苛摩石吗?特斯莉说它其中蕴藏着丰富的能量,为什么要给我们?” 莫莉收回了魔力,苛摩石就又变成了普通石块的样子了。“特斯莉与我说了,你要去伊什塔那边,山高路远,会有你们用得到的地方。而且,我们不再飘浮在空中了,也不需要那种强力结界了,这块石头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没有太大的用处。” 对于他们来说,莫莉算是外人,巴钦也就只是在心里同洛克兰德说:“洛克兰德,收下吧,说不定以后真的用得上。” 洛克兰德还在犹豫,马加锡亚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那就多谢了。”他从莫莉的手中接过了苛摩石,将它放进了洛克兰德手指上的戒指之中。 “这就对了嘛。” 饭后,几人回到了房间之中。 坐在床铺上,洛克兰德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乔思蓝坐在了椅子上,马加锡亚没有坐,而是靠在了桌子旁。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马加锡亚问。 洛克兰德将戒指举起来,冲着光亮一边打量着它一边回答:“计划倒是有,但是我还得再考虑一下。”就这样,她看到了光亮的来源。 “那是什么?”洛克兰德指着天花板之上的光源问。 单卡拉比回答了她,“是维德洱宝石,有一些地区因为空气过于潮湿,无法使用蜡烛,就会用维德洱宝石作为照明工具。” 她记得特斯莉跟她说,戒指里面有关于宝石的研究资料,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宝石,应该很难进行研究。“乔思蓝,这么多年特斯莉有离开过这里吗?” 这个问题好莫名其妙,不过乔思蓝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半步都没离开过,因为她的翅膀在这里。” 洛克兰德又问:“那她是很喜欢收集宝石吗?” “不是啊,这里本来就有很多宝石。这座山里面的宝石资源非常丰富。” 马加锡亚看向天花板上发光的石块,明白了洛克兰德为什么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他接着问了下去,“这里也产维德洱宝石吗?” “对啊。” 洛克兰德将戒指戴在了手上,然后拿起了腰间的香囊。也许真的是翅膀的缘故,她现在已经能感受得到香囊上面残存着的魔法的气息——克罗赛尔口中附着的魔法已经失效了。 香囊上面绣着的六色霍利浦栩栩如生。 八十四、 “乔思蓝,你之前说村庄里面有一张藏宝图,藏宝图所指示的宝物就是六色霍利浦对吗?” 乔思蓝的眼神有些闪躲。还是马加锡亚代替他回答了:“不是。那个藏宝图所指示的宝物就是你身后的神器。” 洛克兰德猜得到乔思蓝会骗她,却没想到马加锡亚也是知情的。不过,大概也是为了她好吧,她没有理由生气。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马加锡亚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妥当,于是主动承认了错误:“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调整着心情,“我知道我的很多想法和做法都不成熟,我会努力成长,努力变得不那么冲动,努力地从全局来分析利弊,不过这是需要时间的。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也需要你们的坦诚。我可以接受你们对我的批评,哪怕我们大吵一架都没关系,但我无法接受欺骗与隐瞒。” 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洛克兰德觉得舒畅了许多。 乔思蓝低着头,一副被狠狠训斥了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他明明是一只恶魔啊,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竟然有点心疼?洛克兰德猛地甩了甩头。 马加锡亚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一定听进去了。 “既然要坦诚,那么我也有事情要对你们说。” 洛克兰德同他们讲了在梦里遇见汐和焰的事情,也讲了之前做梦梦到了一个跟汐她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金发银眸的少女的事。 事情有点多,不过马加锡亚在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你之前改变了地点,是因为诺曼大陆上面有对乔思蓝不利的噬魂者,但现在汐让你去解放噬魂者,所以你很纠结,对吗?” 洛克兰德点头。 马加锡亚思索着说道:“虽然我现在尚不完全了解这个世界的事,不过,我大概知道那个尤利恩是个我们无法招惹的强者。如果我们继续前行,最先解放噬魂者,那么我们势必会暴露与危险之中。即便是食用了藤蛾草,你应该也无法与之相匹敌。所以我的意见是,你要是真的想掺和进汐的复仇计划中,就必须绕道而行。在得到那个魔法书后,才能行此事。” 一番冷静的分析听得洛克兰德一愣一愣的。绕道而行这个方法虽然费力,但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她的直线思维真的应该改改了。 “不过,”洛克兰德偷偷瞄着马加锡亚的表情,“你怎么不劝我不要做多余的事了啊?” 马加锡亚冷哼一声,“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无论怎样劝,这个闲事你还是要管的。” 这还真就是洛克兰德的一贯风格。她摆摆手,“害,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多管闲事。” 接下来的行程确定了,先去沪柯尔德,然后去芬格尔大陆,之后是极南之地,最后才是诺曼大陆。 “好,这个话题过了。我有一个问题。”洛克兰德举起手中的香囊,“那么这个六色霍利浦,仅仅是因为它所指代的永生的含义所以被编入了那个咒语之中吗?” 既然维德洱宝石产于此地,那么六色霍利浦是不是也存在于附近呢? 乔思蓝大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恐怕是的。这里并不能生长霍利浦这种花,而且,六色霍利浦之存在于传说之中,我在这世间游荡多年,也未曾见过一朵六色的霍利浦。”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洛克兰德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克罗赛尔克罗赛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 八十五、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克罗赛尔 八十六、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 八十七、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克罗赛尔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 八十八、 恶魔的力量是怎样的? 从阿暮的身体中诞生的恶魔,名为痛苦。 为什么,附近为什么会有大型蟒?为什么她的飞冠狐会死在大型蟒手下? “大型蟒?”阿暮听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你真的以为它是被蟒蛇给杀死的?你应该知道,附近这一带从来没有蟒蛇的存在,气候干旱,而它们的皮肤正需要湿润的环境。” “你是谁?”阿暮抬头,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人。 “我就是你啊,我是一直保护着你的人啊。我知道是谁杀了它,我会替它报仇的。我会让那些欺骗你的人,那些妄图伤害你的人得到应得的代价。” “你是说,它是被人杀害的?”阿暮的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地生活,你的一切罪恶都由我来背负,你的一切痛苦也都由我来承担。所以,请暂时将身体交给我吧。” 来不及再问些什么,阿暮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是恶魔阿暮。 阿暮抚摸着飞冠狐毛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周围扮演着村民的恶魔都察觉到了危机,纷纷向后退散。占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也感觉到了异常,和欲望还有嫉妒一起匆匆赶来。 在看到阿暮之后,猜疑很是惊讶,因为它没想到阿暮体内的恶魔之力竟然觉醒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了,那是新的恶魔,是在它们之外的新的恶魔。不过惊讶归惊讶,猜疑还是很高兴的,“欢迎你,我的新朋友。” 阿暮看见了借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和它身边不成型的嫉妒和欲望。她没有理会猜疑,直接同欲望说起话来:“欲望,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飞冠狐吗?” 猜疑没想到她会忽略了自己,不过它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倒是嫉妒有些生气。 “嘿嘿嘿,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欲望叫出了那个贪财的灵体,“喏,就是它,飞冠狐的皮毛可是很值钱的,它可是觊觎了好久呢。” 阿暮理所当然也能看见灵体了,她黑袍帽子下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是你杀了它?” 贪财灵体惊恐地摇着头,可它现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想指认欲望都没有办法,它只能慌张地指着欲望。 “欲望,它为什么指着你?”阿暮问。 “可能是因为,它觉得我不应该将它指认出来吧,因为它曾发誓要效忠于我,并希望以此换来我的庇护。”欲望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灵体也奈何不了它。 “原来如此。”阿暮慢慢地走向那个灵体,“你杀了我的飞冠狐,那我也让你体会一下痛苦的感觉吧。你们灵体既然被困在这里,就无法再次经历死亡,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无数的痛苦要比死亡还要可怕。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痛苦,同欲望一样也是分为两部分的,一种是生理上的痛苦,一种是心理上的痛苦。对于心理上的痛苦,欲望越高,痛苦也就越高,从这方面来看,痛苦与欲望也是相辅相成的了。 阿暮伸出了枯槁的双手,有黑色的能量在手掌中凝聚着。“对于你来说,得不到金钱,是非常痛苦得到吧?” 贪财灵体得不到欲望的帮助,在听到这个威胁后,它转身想要逃走。它不要体会失去金钱的痛苦,倒不如让它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它刚走出没两步,就被一个拄着拐的老人拦住了,“想逃去哪里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 那黑色的能量球越来越大,在变成半人多高后,它停止了膨胀。阿暮一挥手,就将那贪财灵体挥了过来,挥进了黑球之中。“慢慢体会痛苦吧,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在惩戒完这个无足轻重的灵体之后,阿暮又走向了月神。 恶魔阿暮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起其实都与月神无关,杀死村民的是那三位恶魔,给予阿暮力量的是恶魔,侵占兰身体的也是恶魔,不过既然同为恶魔,它就不会对初代的三位出手。 月神此刻正紧闭着双眼,夹杂着雨丝的月光投射到她的容颜之上,像极了一位楚楚可怜的陷入了沉睡的美丽公主。 “月神啊,兰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救她?”阿暮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她要以一己之力封印它们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你明明是知道她是不会成功的啊?” 月神没有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陷入沉睡?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四个疑问句,每问出一句,阿暮的语气就加重一些,“你不救兰,那我自己救。” 阿暮摘下了帽子。她的头发已经被透过帽子的雨水给浸湿了,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丑陋的面庞上。她转身面向着兰的灵体,“你是猜疑,对吗?” 猜疑隐约觉得阿暮语气不善,“是。” “可否离开兰的身体?” 初代的三个恶魔被封在图中没有实体,如今意识漂泊在外,就连灵体都算不上,如果不借助兰的灵体,它们甚至无法直接支配他人。它们当初甚至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影响原来这个村庄的人。 “你以为我们稀罕这个身体吗?等我们冲破封印,自然会将兰归还给你。”猜疑如此说道。现在是冲破封印的关键时刻,如果眼前这个恶魔想要阻拦,它也一定会将她当做敌人的。 “现在,请离开她的身体。”阿暮更近了一步。她脸上的褶皱让本就凶狠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 还是欲望出来把控住了场面。它循循善诱地说着:“阿暮,听着,那你想要保护你自己对吗?我感觉得到。你想要和兰生活在一起,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不过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兰现在是灵体状态,即便我们放过了她,她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而我们可以帮助她脱离困境。请相信我,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阿暮犹豫了。“你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我的孩子,当初时你唤醒了我们,我们应该感激你、帮助你,怎么可能会欺骗你呢?” 听它这么说,阿暮收起了戾气,“怎么做?” 八十九、 恶魔的力量是怎样的? 从阿暮的身体中诞生的恶魔,名为痛苦。 为什么,附近为什么会有大型蟒?为什么她的飞冠狐会死在大型蟒手下? “大型蟒?”阿暮听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你真的以为它是被蟒蛇给杀死的?你应该知道,附近这一带从来没有蟒蛇的存在,气候干旱,而它们的皮肤正需要湿润的环境。” “你是谁?”阿暮抬头,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人。 “我就是你啊,我是一直保护着你的人啊。我知道是谁杀了它,我会替它报仇的。我会让那些欺骗你的人,那些妄图伤害你的人得到应得的代价。” “你是说,它是被人杀害的?”阿暮的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地生活,你的一切罪恶都由我来背负,你的一切痛苦也都由我来承担。所以,请暂时将身体交给我吧。” 来不及再问些什么,阿暮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是恶魔阿暮。 阿暮抚摸着飞冠狐毛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周围扮演着村民的恶魔都察觉到了危机,纷纷向后退散。占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也感觉到了异常,和欲望还有嫉妒一起匆匆赶来。 在看到阿暮之后,猜疑很是惊讶,因为它没想到阿暮体内的恶魔之力竟然觉醒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了,那是新的恶魔,是在它们之外的新的恶魔。不过惊讶归惊讶,猜疑还是很高兴的,“欢迎你,我的新朋友。” 阿暮看见了借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和它身边不成型的嫉妒和欲望。她没有理会猜疑,直接同欲望说起话来:“欲望,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飞冠狐吗?” 猜疑没想到她会忽略了自己,不过它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倒是嫉妒有些生气。 “嘿嘿嘿,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欲望叫出了那个贪财的灵体,“喏,就是它,飞冠狐的皮毛可是很值钱的,它可是觊觎了好久呢。” 阿暮理所当然也能看见灵体了,她黑袍帽子下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是你杀了它?” 贪财灵体惊恐地摇着头,可它现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想指认欲望都没有办法,它只能慌张地指着欲望。 “欲望,它为什么指着你?”阿暮问。 “可能是因为,它觉得我不应该将它指认出来吧,因为它曾发誓要效忠于我,并希望以此换来我的庇护。”欲望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灵体也奈何不了它。 “原来如此。”阿暮慢慢地走向那个灵体,“你杀了我的飞冠狐,那我也让你体会一下痛苦的感觉吧。你们灵体既然被困在这里,就无法再次经历死亡,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无数的痛苦要比死亡还要可怕。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痛苦,同欲望一样也是分为两部分的,一种是生理上的痛苦,一种是心理上的痛苦。对于心理上的痛苦,欲望越高,痛苦也就越高,从这方面来看,痛苦与欲望也是相辅相成的了。 阿暮伸出了枯槁的双手,有黑色的能量在手掌中凝聚着。“对于你来说,得不到金钱,是非常痛苦得到吧?” 贪财灵体得不到欲望的帮助,在听到这个威胁后,它转身想要逃走。它不要体会失去金钱的痛苦,倒不如让它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它刚走出没两步,就被一个拄着拐的老人拦住了,“想逃去哪里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 那黑色的能量球越来越大,在变成半人多高后,它停止了膨胀。阿暮一挥手,就将那贪财灵体挥了过来,挥进了黑球之中。“慢慢体会痛苦吧,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在惩戒完这个无足轻重的灵体之后,阿暮又走向了月神。 恶魔阿暮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起其实都与月神无关,杀死村民的是那三位恶魔,给予阿暮力量的是恶魔,侵占兰身体的也是恶魔,不过既然同为恶魔,它就不会对初代的三位出手。 月神此刻正紧闭着双眼,夹杂着雨丝的月光投射到她的容颜之上,像极了一位楚楚可怜的陷入了沉睡的美丽公主。 “月神啊,兰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救她?”阿暮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她要以一己之力封印它们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你明明是知道她是不会成功的啊?” 月神没有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陷入沉睡?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四个疑问句,每问出一句,阿暮的语气就加重一些,“你不救兰,那我自己救。” 阿暮摘下了帽子。她的头发已经被透过帽子的雨水给浸湿了,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丑陋的面庞上。她转身面向着兰的灵体,“你是猜疑,对吗?” 猜疑隐约觉得阿暮语气不善,“是。” “可否离开兰的身体?” 初代的三个恶魔被封在图中没有实体,如今意识漂泊在外,就连灵体都算不上,如果不借助兰的灵体,它们甚至无法直接支配他人。它们当初甚至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影响原来这个村庄的人。 “你以为我们稀罕这个身体吗?等我们冲破封印,自然会将兰归还给你。”猜疑如此说道。现在是冲破封印的关键时刻,如果眼前这个恶魔想要阻拦,它也一定会将她当做敌人的。 “现在,请离开她的身体。”阿暮更近了一步。她脸上的褶皱让本就凶狠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 还是欲望出来把控住了场面。它循循善诱地说着:“阿暮,听着,那你想要保护你自己对吗?我感觉得到。你想要和兰生活在一起,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不过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兰现在是灵体状态,即便我们放过了她,她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而我们可以帮助她脱离困境。请相信我,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阿暮犹豫了。“你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我的孩子,当初时你唤醒了我们,我们应该感激你、帮助你,怎么可能会欺骗你呢?” “很简单,杀了那个祭品,她的身体可以承载兰的灵魂。” 九十、 那个魔法阵设置得十分有必要,特斯莉已经发现有一个亡灵悄悄潜入了一处暗道之中。果然那些恶魔只是佯攻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女人。 暗道直通大殿附近的一处枯井之中,最开始,它是用来排水的,在结界建立之后,就荒废了。那亡灵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暗道,如果不是当年的熟人,那便是月神信任的人。综合看来,第一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当年的熟人,也许就只有兰了,而且,也曾听乔思蓝说过兰的事,兰想要将初代恶魔封印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料却反而被占了身体。现在的兰,应该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不过,只要洛克兰德他们乖乖待在大殿之中,初代恶魔就无法得手。身为灵体的兰破不开大殿的防护,她要当心的,反而是随时可能来临的神。 尤其是那个神。 防护系统已经被启动了,一张透明的罩子将整座山包裹起来,大部分精灵都在防护系统保护的范围之内,只有几个大精灵被派出去与来者交涉。 来的人只有一个拥有实体,剩下的皆是灵体状态,很显然,那个实体就是死亡之谷里唯一的活人阿暮。她背后那双黑色的羽翼昭示着她已经成为了恶魔。 为首的大精灵菲林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大声问道:“你是谁?” 痛苦没有遮掩,自报了家门,“恶魔,痛苦。” “恶魔?来做什么?” 她按照兰之前教的说:“只是有事想找精灵女神商议一下。” “既然只是商议,又何必带这么多亡灵来呢?”菲林说话毫不留情。 “即便我不带这么多人来,你们也会送给我同样的大礼吧?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做些防护措施。” 特斯莉撤掉伪装的结界是有原因的。这个结界就连神明也无法解开,却唯独对亡灵和恶魔来说形同虚设,而且必须是每一位负面情绪所诞生的第一个恶魔,那三位初代恶魔虽然没有跟来,但痛苦作为第一个相应的恶魔,也是完全可以进入结界之内的。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将力量转移到其他方面。 菲林冷笑一声,“精灵与恶魔之间从来没有可以商议的事宜,我家女神不会见你的,还是请回吧。” 痛苦挥动着被雨水浸湿的羽翼,身形有些不稳。这个身体它还没有完全适应,雨天也对它不利。不过没关系,雨天同样也对精灵不利。“回?恐怕不行,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精灵女神的。” 必须要制造一些混乱,给兰留出充足的时间。“既然有人恶意阻拦,那就别怪我们硬闯了。”痛苦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灵体们发动攻击。 两方都知道,彼此并不会拿出全部的实力。 灵体虽然攻击性弱,但胜在数量众多,精灵们只需要尽可能不让他们靠近即可,他们还需留出一部分力气以防万一。同样,虽然灵体数量众多,但是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痛苦也是不会用尽力气的,毕竟明天才是重头戏。 灵体们前赴后继地扑向透明的防护罩,有的灵体用的力气大了,散开了,不过死亡之谷的诅咒很快又将他们聚集起来,继续向着防护罩进攻。 数量优势很快就显现出来,防护罩竟被他们撞出了一个小口,数以千计的灵体从小口中冲了进去。 原本就在防护罩之外的菲林一行人则在痛苦下令进攻之后就与它对抗起来。 站在山顶的特斯莉感知着魔法阵内的一举一动。大量的灵体伤害不到大精灵们,就是难缠了些;兰已经快走到暗道的尽头了,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 结界被撤销了,外界的雨也就进入到这座天空之城中了,雨水落入枯井之中,并一路沿着倾斜的暗道向下流淌着,越是接近井口的地方,积水就越多。 终于,兰走到了暗道的尽头,微弱的光也随着雨水一并洒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一方天空被井口分割成了一个小圆。 她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没想到井中的雾蒙蒙的天空竟也要比在死亡之谷内所见的优美许多。很快,她便能日日看见这种天空了吧。 兰顺着枯井飘了出去。城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应该是都去对付正面的进攻了吧。她环视了一周,比普通房屋要高大许多的大殿格外的显眼,看来她并没有记错。 整座天空之城,最安全之处就是这里了,洛克兰德肯定被藏在了这里。兰飘了过去,想打开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被施了什么魔法,这也是意料之中。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有些话还是一定要同洛克兰德说明的。兰又靠了过去,小声地问道:“洛克兰德,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兰,我是兰本人,我有话要对你说。” 还是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来帮你对付那三位初代恶魔的,我真的是来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 大殿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就收声了,特斯莉跟他们说过,任何人敲门都不要让他进来,只要如此就会安全。只是,洛克兰德听到外面的人说的话,有些动摇了,她在内心里同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回答一下?听上去她好像是兰本人。” “还是算了吧。”单卡拉比有点怂,“虽然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兰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灵体,但她体内不是还有恶魔吗?咱们打不过的。” “恶魔的话,我倒真就没有感觉到。”洛克兰德抖了抖身后的翅膀,自从有了这个翅膀,她就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恶魔的存在与否。“只是回应一声,又不开门,应该没问题吧?” 马加锡亚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兰依旧锲而不舍地说着:洛克兰德“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应声是害怕对吗?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这样,我有话就直接说了,听完我的计划,你们再做决定,好吗?” 九十一、 那个魔法阵设置得十分有必要,特斯莉已经发现有一个亡灵悄悄潜入了一处暗道之中。果然那些恶魔只是佯攻而已,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女人。 暗道直通大殿附近的一处枯井之中,最开始,它是用来排水的,在结界建立之后,就荒废了。那亡灵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暗道,如果不是当年的熟人,那便是月神信任的人。综合看来,第一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当年的熟人,也许就只有兰了,而且,也曾听乔思蓝说过兰的事,兰想要将初代恶魔封印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料却反而被占了身体。现在的兰,应该已经不是她自己了。不过,只要洛克兰德他们乖乖待在大殿之中,初代恶魔就无法得手。身为灵体的兰破不开大殿的防护,她要当心的,反而是随时可能来临的神。 尤其是那个神。 防护系统已经被启动了,一张透明的罩子将整座山包裹起来,大部分精灵都在防护系统保护的范围之内,只有几个大精灵被派出去与来者交涉。 来的人只有一个拥有实体,剩下的皆是灵体状态,很显然,那个实体就是死亡之谷里唯一的活人阿暮。她背后那双黑色的羽翼昭示着她已经成为了恶魔。 为首的大精灵菲林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大声问道:“你是谁?” 痛苦没有遮掩,自报了家门,“恶魔,痛苦。” “恶魔?来做什么?” 她按照兰之前教的说:“只是有事想找精灵女神商议一下。” “既然只是商议,又何必带这么多亡灵来呢?”菲林说话毫不留情。 “即便我不带这么多人来,你们也会送给我同样的大礼吧?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做些防护措施。” 特斯莉撤掉伪装的结界是有原因的。这个结界就连神明也无法解开,却唯独对亡灵和恶魔来说形同虚设,而且必须是每一位负面情绪所诞生的第一个恶魔,那三位初代恶魔虽然没有跟来,但痛苦作为第一个相应的恶魔,也是完全可以进入结界之内的。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将力量转移到其他方面。 菲林冷笑一声,“精灵与恶魔之间从来没有可以商议的事宜,我家女神不会见你的,还是请回吧。” 痛苦挥动着被雨水浸湿的羽翼,身形有些不稳。这个身体它还没有完全适应,雨天也对它不利。不过没关系,雨天同样也对精灵不利。“回?恐怕不行,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精灵女神的。” 必须要制造一些混乱,给兰留出充足的时间。“既然有人恶意阻拦,那就别怪我们硬闯了。”痛苦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灵体们发动攻击。 两方都知道,彼此并不会拿出全部的实力。 灵体虽然攻击性弱,但胜在数量众多,精灵们只需要尽可能不让他们靠近即可,他们还需留出一部分力气以防万一。同样,虽然灵体数量众多,但是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痛苦也是不会用尽力气的,毕竟明天才是重头戏。 灵体们前赴后继地扑向透明的防护罩,有的灵体用的力气大了,散开了,不过死亡之谷的诅咒很快又将他们聚集起来,继续向着防护罩进攻。 数量优势很快就显现出来,防护罩竟被他们撞出了一个小口,数以千计的灵体从小口中冲了进去。 原本就在防护罩之外的菲林一行人则在痛苦下令进攻之后就与它对抗起来。 站在山顶的特斯莉感知着魔法阵内的一举一动。大量的灵体伤害不到大精灵们,就是难缠了些;兰已经快走到暗道的尽头了,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 结界被撤销了,外界的雨也就进入到这座天空之城中了,雨水落入枯井之中,并一路沿着倾斜的暗道向下流淌着,越是接近井口的地方,积水就越多。 终于,兰走到了暗道的尽头,微弱的光也随着雨水一并洒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一方天空被井口分割成了一个小圆。 她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天空了,没想到井中的雾蒙蒙的天空竟也要比在死亡之谷内所见的优美许多。很快,她便能日日看见这种天空了吧。 兰顺着枯井飘了出去。城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应该是都去对付正面的进攻了吧。她环视了一周,比普通房屋要高大许多的大殿格外的显眼,看来她并没有记错。 整座天空之城,最安全之处就是这里了,洛克兰德肯定被藏在了这里。兰飘了过去,想打开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被施了什么魔法,这也是意料之中。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有些话还是一定要同洛克兰德说明的。兰又靠了过去,小声地问道:“洛克兰德,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兰,我是兰本人,我有话要对你说。” 还是没有回应。 “洛克兰德,我是来帮你对付那三位初代恶魔的,我真的是来帮助你的,请你相信我。” 大殿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就收声了,特斯莉跟他们说过,任何人敲门都不要让他进来,只要如此就会安全。只是,洛克兰德听到外面的人说的话,有些动摇了,她在内心里同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回答一下?听上去她好像是兰本人。” “还是算了吧。”单卡拉比有点怂,“虽然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兰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灵体,但她体内不是还有恶魔吗?咱们打不过的。” “恶魔的话,我倒真就没有感觉到。”洛克兰德抖了抖身后的翅膀,自从有了这个翅膀,她就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恶魔的存在与否。“只是回应一声,又不开门,应该没问题吧?” 马加锡亚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兰依旧锲而不舍地说着克罗赛尔洛克兰德:“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应声是害怕对吗?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这样,我有话就直接说了,听完我的计划,你们再做决定,好吗?” 九十二、 在黑色光柱袭来之前,精灵们撤退之时,痛苦就察觉到了异常,赶忙命那些在屏障之外的亡灵与恶魔撤退,只有少数没来得及逃离的亡灵葬身于光柱之下了,其余的因躲避及时,都无大碍。 痛苦知道,是三位初代恶魔的封印被解开了,既然如此,兰的身体也会被侵占?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要兰好好的活着,她要兰做她自己。这样想着,她飞速地冲了下去,想趁着封印还未完全解开时将封印补上。 恶魔和亡灵看着痛苦往回走,也都纷纷跟着撤了回去。 他们没看见身后一座山峰的移动,也没有看见山峰的凭空消失,但他们看见了一个飞速下坠的身影。 虽然特斯莉已经建起了结界,可她却没想到洛克兰德有本事冲破结界。 洛克兰德深知自身的魔力不足,但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体之中流的是神的血,血液的魔力是充足的。她取出流舞之刃,拆开纱布,将血滴在双刀上面,凭借着血液的力量生生将防护的屏障和结界一起劈出了一个裂口。恶灵们找到了出口,纷纷逃窜。 “洛克兰德,不要冲动。”马加锡亚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你就这样跳下去,是不要命了吗?你还无法完全掌控这对翅膀!” 洛克兰德竟然还在笑,“因为我相信你们啊,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所以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会解决掉那些初代恶魔的。” 翅膀比较重的乔思蓝飞得比较慢,还是身为灵体的兰最先追了上来,“洛克兰德,不要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我想要让你们摆脱诅咒,也想让你们摆脱初代恶魔的控制。”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洛克兰德身上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执着了吧。“系尔,借你的飞马一用。” 系尔,排位第70,本体是一名骑在有翼飞马上的俊美男子,他的飞马能在眨眼之间环绕世界。 洛克兰德手背上的图案发光了,一匹白色的飞马从王座空间之中被输送了出来。它稳稳地接住了洛克兰德。 她很感激马加锡亚可以相信她,“谢谢你。” “谢倒不必了,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哈哈,还是那副样子。洛克兰德在心里偷偷吐槽。 巴钦又不乐意了,“我们家洛克兰德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了?” 谁是你家的…… 这一句两句不同的声音,加之突然冒出来一匹白色的飞马,着实是惊到了兰,对于眼前这个命定之人,她几乎没什么了解,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才明白洛克兰德使用的是召唤术。 骑上了白色飞马,洛克兰德下降的速度就更快了,没一会她就追上了痛苦,并且飞速超越了痛苦。 不仅仅是身后的恶魔和亡灵,就连痛苦自己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她下意识回头,反倒看见了追来的兰以及那些被困在屏障之内的亡灵们。 光柱早已消失,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可兰的身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痛苦放慢了下行的速度,等到了兰。“兰,你没事吧?” “没事。” 兰也彻底放弃去追洛克兰德了,这个速度,恐怕追上了也无法阻止她了。胜败在此一举,她只能默默等待。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那也只能再想办法了。眼下,她该担心的是是谁横插了一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对了,阿暮,你知道是谁解开了它们的封印么?” 痛苦摇头,“不知道,我这也正要去查探。你没事就好。” 焰被捆在柱子之上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斯走到了自己面前。 橙黄色眼眸直视着赤色的眼瞳,“你就是那只恶魔?” 焰在汐的记忆中见过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斯的目光带着些许的蔑视,“没什么,只是来看看老友,没想到她现在活得这么狼狈,连一只小小的恶魔都同化不了,还躲在虚无的躯壳之中。”他顿了顿,嘴角又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现在,我倒是对你这只小恶魔更感兴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将汐的意识给吞噬掉?” 焰冷笑一声,“就凭你?” 艾斯咂咂嘴,“啧啧啧,放心,我对你的兴趣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他不再理会毫无抵抗能力的月神,转而抬头向天空望了望,“我的全部兴趣,都在哪个女人身上,她感知到我了吧?她会来见我吧?真期待这第一次见面呢。” 那个女人,洛克兰德,她体内流着艾斯的血液,艾斯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焰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难道他来,只是为了见洛克兰德一面? 艾斯向正前方走去,那是月亮的方向,也是死亡之谷的方向。他看了眼谷内的情况,这一次的雨比往常下得要急,汐,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他轻轻一挥手,谷内的水就以一条线为基准向两侧翻起,一条路被开辟出来,慢慢地呈现在他眼前。艾斯不紧不慢地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向下走去。 痛苦设置的屏障之外,是泥泞之路,屏障之内的草地干爽不已,有些洁癖的艾斯不论是屏障之内还是屏障之外,都是悬着走过去的。他十分轻易就找到了那个封印着初代恶魔的绘卷,然后他打开了它。 绘卷上画着三个长着黑色翅膀与角的女人,她们便是【欲望】、【猜疑】与【嫉妒】。她们感受到了神明的来临,都躲在绘卷里面不出声。 “怎么,你们当我是空气吗?”艾斯用食指和中指敲打了几下画面上的图画。 身为初代恶魔之首的欲望被多敲打了几下,她慌忙回应道:“不是不是,不知神明降临,可是有什么事要做?”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她们现在被封印了,力量几乎使不出,即便是解除封印了,没有载体的她们也不是神明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了?所以,该服软时就要服软。 九十三、 在黑色光柱袭来之前,精灵们撤退之时,痛苦就察觉到了异常,赶忙命那些在屏障之外的亡灵与恶魔撤退,只有少数没来得及逃离的亡灵葬身于光柱之下了,其余的因躲避及时,都无大碍。 痛苦知道,是三位初代恶魔的封印被解开了,既然如此,兰的身体也会被侵占?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要兰好好的活着,她要兰做她自己。这样想着,她飞速地冲了下去,想趁着封印还未完全解开时将封印补上。 恶魔和亡灵看着痛苦往回走,也都纷纷跟着撤了回去。 他们没看见身后一座山峰的移动,也没有看见山峰的凭空消失,但他们看见了一个飞速下坠的身影。 虽然特斯莉已经建起了结界,可她却没想到洛克兰德有本事冲破结界。 洛克兰德深知自身的魔力不足,但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体之中流的是神的血,血液的魔力是充足的。她取出流舞之刃,拆开纱布,将血滴在双刀上面,凭借着血液的力量生生将防护的屏障和结界一起劈出了一个裂口。恶灵们找到了出口,纷纷逃窜。 “洛克兰德,不要冲动。”马加锡亚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你就这样跳下去,是不要命了吗?你还无法完全掌控这对翅膀!” 洛克兰德竟然还在笑,“因为我相信你们啊,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所以也请你们相信我,我会解决掉那些初代恶魔的。” 翅膀比较重的乔思蓝飞得比较慢,还是身为灵体的兰最先追了上来,“洛克兰德,不要做傻事。” “这不是傻事,我想要让你们摆脱诅咒,也想让你们摆脱初代恶魔的控制。”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洛克兰德身上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执着了吧。“系尔,借你的飞马一用。” 系尔,排位第70,本体是一名骑在有翼飞马上的俊美男子,他的飞马能在眨眼之间环绕世界。 洛克兰德手背上的图案发光了,一匹白色的飞马从王座空间之中被输送了出来。它稳稳地接住了洛克兰德。 她很感激马加锡亚可以相信她,“谢谢你。” “谢倒不必了,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哈哈,还是那副样子。洛克兰德在心里偷偷吐槽。 巴钦又不乐意了,“我们家洛克兰德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了?” 谁是你家的…… 这一句两句不同的声音,加之突然冒出来一匹白色的飞马,着实是惊到了兰,对于眼前这个命定之人,她几乎没什么了解,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才明白洛克兰德使用的是召唤术。 骑上了白色飞马,洛克兰德下降的速度就更快了,没一会她就追上了痛苦,并且飞速超越了痛苦。 不仅仅是身后的恶魔和亡灵,就连痛苦自己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她下意识回头,反倒看见了追来的兰以及那些被困在屏障之内的亡灵们。 光柱早已消失,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可兰的身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痛苦放慢了下行的速度,等到了兰。“兰,你没事吧?” “没事。” 兰也彻底放弃去追洛克兰德了,这个速度,恐怕追上了也无法阻止她了。胜败在此一举,她只能默默等待。如果成功了,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那也只能再想办法了。眼下,她该担心的是是谁横插了一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对了,阿暮,你知道是谁解开了它们的封印么?” 痛苦摇头,“不知道,我这也正要去查探。你没事就好。” 焰被捆在柱子之上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斯走到了自己面前。 橙黄色眼眸直视着赤色的眼瞳,“你就是那只恶魔?” 焰在汐的记忆中见过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斯的目光带着些许的蔑视,“没什么,只是来看看老友,没想到她现在活得这么狼狈,连一只小小的恶魔都同化不了,还躲在虚无的躯壳之中。”他顿了顿,嘴角又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现在,我倒是对你这只小恶魔更感兴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将汐的意识给吞噬掉?” 焰冷笑一声,“就凭你?” 艾斯咂咂嘴,“啧啧啧,放心,我对你的兴趣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他不再理会毫无抵抗能力的月神,转而抬头向天空望了望,“我的全部兴趣,都在哪个女人身上,她感知到我了吧?她会来见我吧?真期待这第一次见面呢。” 那个女人,洛克兰德,她体内流着艾斯的血液,艾斯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焰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难道他来,只是为了见洛克兰德一面? 艾斯向正前方走去,那是月亮的方向,也是死亡之谷的方向。他看了眼谷内的情况,这一次的雨比往常下得要急,汐,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他轻轻一挥手,谷内的水就以一条线为基准向两侧翻起,一条路被开辟出来,慢慢地呈现在他眼前。艾斯不紧不慢地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向下走去。 痛苦设置的屏障之外,是泥泞之路,屏障之内的草地干爽不已,有些洁癖的艾斯不论是屏障之内还是屏障之外,都是悬着走过去的。他十分轻易就找到了那个封印着初代恶魔的绘卷,然后他打开了它。 绘卷上画着三个长着黑色翅膀与角的女人,她们便是【欲望】、【猜疑】与【嫉妒】。她们感受到了神明的来临,都躲在绘卷里面不出声。 “怎么,你们当我是空气吗?”艾斯用食指和中指敲打了几下画面上的图画。 身为初代恶魔之首的欲望被多敲打了几下,她慌忙回应道:“不是不是,不知神明降临,可是有什么事要做?”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 她们现在被封印了,力量几乎使不出,即便是解除封印了,没有载体的她们也不是神明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了?所以,该服软时就要服软。 九十四、 “你是欲望?” “是。” “还算是识时务,不过我是来帮助你们解开封印的,所以你们不用畏惧我。” “解开封印?”欲望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神明的心思,“解开我们的封印对神明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是有的,我从不做闲事。”艾斯将绘卷摊开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谢我哦。” 他的手悬在绘卷上方,闭上双眼,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咒语,一阵风自他手掌中生出,旋转着越聚越大,橙黄色的披散着的发随着风在空中飘动,宽散的衣袖也不安分地晃动着。 绘卷上逐渐浮现出一道道原本看不见的咒文,它们被风卷着一点点从绘卷上面被剥离开来,覆盖在初代恶魔图画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就这样被移除了,封印被解除了。 一道黑色的光柱自绘卷之中冲出,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屏障,冲破了艾斯收回力量之后重新聚合的水面,直直地向天空射去。 很快,绘卷就化为了灰烬,与图画中一模一样的三位女子的形象与光柱之中显现出来。光柱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才消散,三位恶魔收敛了翅膀,跪地拜在艾斯面前,“多谢神明大人相救。” “哎,不要会错意,我解开封印自有我的打算,却不是为了你们。”艾斯的目光从未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一直在大量着这间屋子,嘴上一边说着“简陋”,又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三位初代恶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善于花言巧语的猜疑最先开了口:“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帮得上神明大人的地方?” 艾斯还是不正眼瞧她们,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话却是对她们讲的:“你们啊,留在这里就好了。” 洛克兰德飞速冲回了地面,在萨米基纳的帮助下,她看到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月神和一个孤零零的亡灵。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亲眼见到月神的样子,红色的眼眸,也许就是乔思蓝的姐姐乔思焰。 “洛克兰德?你怎么来了?这还没到白天呢。”焰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惊讶。 洛克兰德来不及询问她的身份,一边从马背上下来一边问道:“艾斯人呢?” “你知道艾斯来了?” “告诉我,他在哪?” 看洛克兰德焦急的表情,焰下意识没再多问些什么,“在水下面。” 洛克兰德急忙向谷边跑去。虽然雨停了,但谷里已经积了一小半的水了,看样子刚才的雨下得特别猛烈。她不会游泳,不能贸然下去,“马加锡亚,有没有可以带我下水的魔神?” “有。”马加锡亚刚刚应声,面前的积水就被拨到了两边。 被拨到了两边?不可能的吧?那可是水啊!洛克兰德惊叹过后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按照之前的常理来想。 水中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几个人缓缓走出。虽然还看不到具体的样貌,不过她敢肯定为首的那个就是艾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长着翅膀的人就是三位初代的恶魔。 “你会来见我,我很开心。”艾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看起来心情的确很不错。 待几人走出了水中路之后,身后的水就又合上了。 艾斯不再悬着走,双脚沾了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洛克兰德。 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血液的缘故吗?洛克兰德不住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男人。 橙黄色的发,橙黄色的眼,偏棕色的眉毛弯弯的架在眼眶之上,看上去柔和,却又觉得柔和中夹带着些许的高傲与狠厉。鼻子高挺,嘴唇微抿,脸型见方,却不是那种憨愣的方。若是说有的人每一个五官都不起眼但加在一起就美得不可方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些五官无论是合在一起看还是拆开来看,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巴钦十分不满洛克兰德花痴的目光,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洛克兰德这才回过神来,天呐,她刚刚竟然在……犯花痴?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完美了,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瞬间爱上了这副皮囊。 啊呸呸呸,爱个屁,不可以被美色迷昏了头脑!洛克兰德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心思都甩走了。 艾斯粲然一笑,“我亲爱的洛克兰德呀,你这么看着我,可是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想。”洛克兰德慌忙否认。好在她没有表情,艾斯无法通过表情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不对啊,她来不是为了对付那三个初代恶魔的吗?怎么又要被带着走了? 为了不弄错,她还是先问了一下,“你是艾斯?” “你明明知道的。” “那,艾斯,你为什么要解开她们的封印?”洛克兰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自然是为了帮助你啊。”艾斯一抬手,身后不明真相的三个恶魔就被束缚住了。“来,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的?” “神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猜疑一脸的惊恐。 嫉妒也在不断地挣扎,只有欲望,看上去冷静得很。 洛克兰德被他的这波操作给弄晕了。等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艾斯放她们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使用咒文除掉她们?这个艾斯到底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让但他林借助她的眼睛试一下能不能读取神明的想法。四目相对,但他林没看出来什么,她却看到了一些画面。 正在洛克兰德出神之时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痛苦飞速攻向困住三位初代恶魔的人,艾斯一抬手,就挡住了她的攻击,再轻轻一推,就将她弹了出去。 “新的恶魔?”艾斯嫌弃地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恶魔。 被推出去的痛苦在空中翻了个身,调整好平衡后就又冲了过来。洛克兰德 “不自量力。”艾斯烦了,索性也将这个新的恶魔捆了起来,同那三位初代一起放到了洛克兰德面前。“来吧,一共四个恶魔,听凭你的处置。” 九十五、 “你是欲望?” “是。” “还算是识时务,不过我是来帮助你们解开封印的,所以你们不用畏惧我。” “解开封印?”欲望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神明的心思,“解开我们的封印对神明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是有的,我从不做闲事。”艾斯将绘卷摊开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谢我哦。” 他的手悬在绘卷上方,闭上双眼,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咒语,一阵风自他手掌中生出,旋转着越聚越大,橙黄色的披散着的发随着风在空中飘动,宽散的衣袖也不安分地晃动着。 绘卷上逐渐浮现出一道道原本看不见的咒文,它们被风卷着一点点从绘卷上面被剥离开来,覆盖在初代恶魔图画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就这样被移除了,封印被解除了。 一道黑色的光柱自绘卷之中冲出,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屏障,冲破了艾斯收回力量之后重新聚合的水面,直直地向天空射去。 很快,绘卷就化为了灰烬,与图画中一模一样的三位女子的形象与光柱之中显现出来。光柱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才消散,三位恶魔收敛了翅膀,跪地拜在艾斯面前,“多谢神明大人相救。” “哎,不要会错意,我解开封印自有我的打算,却不是为了你们。”艾斯的目光从未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一直在大量着这间屋子,嘴上一边说着“简陋”,又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三位初代恶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善于花言巧语的猜疑最先开了口:“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帮得上神明大人的地方?” 艾斯还是不正眼瞧她们,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话却是对她们讲的:“你们啊,留在这里就好了。” 洛克兰德飞速冲回了地面,在萨米基纳的帮助下,她看到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月神和一个孤零零的亡灵。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亲眼见到月神的样子,红色的眼眸,也许就是乔思蓝的姐姐乔思焰。 “洛克兰德?你怎么来了?这还没到白天呢。”焰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惊讶。 洛克兰德来不及询问她的身份,一边从马背上下来一边问道:“艾斯人呢?” “你知道艾斯来了?” “告诉我,他在哪?” 看洛克兰德焦急的表情,焰下意识没再多问些什么,“在水下面。” 洛克兰德急忙向谷边跑去。虽然雨停了,但谷里已经积了一小半的水了,看样子刚才的雨下得特别猛烈。她不会游泳,不能贸然下去,“马加锡亚,有没有可以带我下水的魔神?” “有。”马加锡亚刚刚应声,面前的积水就被拨到了两边。 被拨到了两边?不可能的吧?那可是水啊!洛克兰德惊叹过后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按照之前的常理来想。 水中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几个人缓缓走出。虽然还看不到具体的样貌,不过她敢肯定为首的那个就是艾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长着翅膀的人就是三位初代的恶魔。 “你会来见我,我很开心。”艾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看起来心情的确很不错。 待几人走出了水中路之后,身后的水就又合上了。 艾斯不再悬着走,双脚沾了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洛克兰德。 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血液的缘故吗?洛克兰德不住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男人。 橙黄色的发,橙黄色的眼,偏棕色的眉毛弯弯的架在眼眶之上,看上去柔和,却又觉得柔和中夹带着些许的高傲与狠厉。鼻子高挺,嘴唇微抿,脸型见方,却不是那种憨愣的方。若是说有的人每一个五官都不起眼但加在一起就美得不可方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些五官无论是合在一起看还是拆开来看,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巴钦十分不满洛克兰德花痴的目光,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洛克兰德这才回过神来,天呐,她刚刚竟然在……犯花痴?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完美了,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瞬间爱上了这副皮囊。 啊呸呸呸,爱个屁,不可以被美色迷昏了头脑!洛克兰德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心思都甩走了。 艾斯粲然一笑,“我亲爱的洛克兰德呀,你这么看着我,可是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想。”洛克兰德慌忙否认。好在她没有表情,艾斯无法通过表情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不对啊,她来不是为了对付那三个初代恶魔的吗?怎么又要被带着走了? 为了不弄错,她还是先问了一下,“你是艾斯?” “你明明知道的。” “那,艾斯,你为什么要解开她们的封印?”洛克兰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自然是为了帮助你啊。”艾斯一抬手,身后不明真相的三个恶魔就被束缚住了。“来,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的?” “神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猜疑一脸的惊恐。 嫉妒也在不断地挣扎,只有欲望,看上去冷静得很。 洛克兰德被他的这波操作给弄晕了。等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艾斯放她们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使用咒文除掉她们?这个艾斯到底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让但他林借助她的眼睛试一下能不能读取神明的想法。四目相对,但他林没看出来什么,她却看到了一些画面。 正在洛克兰德出神之时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痛苦飞速攻向困住三位初代恶魔的人,艾斯一抬手,就挡住了她的攻击,再轻轻一推,就将她弹了出去。 “新的恶魔?”艾斯嫌弃地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恶魔。 被推出去的痛苦在空中翻了个身,调整好平衡后就又冲了过来。马加锡亚马加锡亚 “不自量力。”艾斯烦了,索性也将这个新的恶魔捆了起来,同那三位初代一起放到了洛克兰德面前。“来吧,一共四个恶魔,听凭你的处置。” 九十六、 她没听错吧?艾斯竟然将恶魔捆起来任由她处置?他到底在想什么?洛克兰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艾斯这个人,莫名地给她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洛克兰德,你不要听他的。那个咒文,只能用来对付我。”焰连忙出声阻拦。 艾斯对于焰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一瞬间就移动到了她的面前,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倒是占据了一个很好的身体,这有点棘手,不过现在想想,不怎么碍事,因为,我的洛克兰德似乎有办法将你从这副身体里面给踢出来,你看,兰不也与那三个分离开来了么?” 身为灵体的焰,明明没有呼吸都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这个艾斯,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魔力伤害到灵体状态的月神的身体。焰对于这个神明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在汐的记忆中大概了解到他很厉害,却不曾想他的实力可以到达如此地步。 兰为了整管亡灵大军所以来得有些迟。她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艾斯?” “呦,你来得慢了点,不过刚刚好说到你,也不算太迟。”说着,艾斯松开了扼住焰的喉咙的右手然后对她说:“看仔细些,我可没有说谎,兰她已经恢复自由了。” 不用艾斯说,焰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怎么会有办法将已经融合了一部分的两样东西完完全全的分离开来呢? 兰对于艾斯的印象与焰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徒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形象,她在自己的记忆里除了他来给这里的第一批灵魂送来身体时见了一面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信息了。 乔思蓝来得比兰要迟一些,因为他飞到半路去接特斯莉了。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之中,除了月神外,最了解艾斯的就是特斯莉了。 艾斯看到她倒是愣了一下,随之又露出了笑容,“特斯莉,好久不见啊。” 听这话,精灵女神和艾斯认识?洛克兰德偷偷打量着两个人的表情。艾斯的笑是从容不迫的,甚至真的是那种见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笑,特斯莉就不同了,她的脸上尽是冷漠与……怨恨。 “我倒希望是永远不见。你总不能强迫我原谅你吧?那种痛,就算是死了我也忘不掉。”特斯莉的语气很不友善。 艾斯的笑容不减反增,“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忘不掉你那时痛苦的表情。” 特斯莉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紧握的拳头出卖了她。 他们不是旧友,是仇人?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体会一下那种疼痛的。”特斯莉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拦着她一拳挥过去。 “我那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艾斯叹着气摊了摊手,“所以,你来做什么?” 他们的对话洛克兰德是越听越糊涂了,艾斯救了特斯莉,为什么特斯莉还恨他? 特斯莉的拳头松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眼下绝对不是起争执的时候。“你又来做什么?” 艾斯走到了洛克兰德身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马加锡亚突然冲了出来,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手。 他对于马加锡亚的出现很是惊讶,但也只是笑笑,继续着和特斯莉的对话,“我来看看我亲爱的洛克兰德,你呢?” “我来见你。” “哎呀,那我可真是被感动到了。现在你也见到我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特斯莉轻笑了一声,“手下败将始终是手下败将,我在这里,你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这次换艾斯握紧拳头了。 身处暗处的曼德拉突然冲了出来护在艾斯身前。她还从没见过艾斯大人在谁面前被激怒过。她悄悄提醒道:“大人,我们此次的行动不能让旁人知道。” 见艾斯不说话,特斯莉就直接对洛克兰德说:“记住,你背后的神器只能对月神使用,其他人都不可。” “啊?哦,好。”不明所以的洛克兰德只能点头答应。 现在这个情况,简直乱得不能再乱了,她都想借机偷偷溜走了,但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洛克兰德只能站在一旁继续偷偷地观察着局势。 在提到洛克兰德之后,艾斯的心情才算是好一些,“曼德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曼德拉没想到自己会被赶走,她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不甘心地重新回到了暗处。 洛克兰德看到了曼德拉的眼神,她被其中的怨恨吓了一大跳。她有做什么吗?曼德拉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洛克兰德,你是信她,还是信我?”艾斯扭头笑着看她。 嗯?信?信什么?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洛克兰德没跟上艾斯的思路。 看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洛克兰德,艾斯很是无奈,“你要不要用那对翅膀解决掉这四个人?” 顺着艾斯手指的方向,洛克兰德这才记起来还有四个恶魔被捆着呢。他们的威胁就在于这些恶魔,没有他们,她早就拿到藤蛾草恢复魔力了。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不可!”特斯莉急忙制止,“你若是用它杀了其他人,你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 “没错,你会变成众人口中真正的恶魔之子,凡是与你交好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洛克兰德犹豫了,她不想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艾斯毫不在意地替洛克兰德说话,“那又如何?她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呵,你永远都是最幼稚的那个。”特斯莉嗤笑道,“不仅幼稚,还自大且无知。你以为你自己不会受诅咒的影响吗?” 艾斯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尽管实力不弱,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抢夺,占有欲极强,想必他是想独占这个拥有他的血液的玩具吧。洛克兰德 “无论这个诅咒对我是否生效,我都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她。任何人都不允许。” 九十七、 她没听错吧?艾斯竟然将恶魔捆起来任由她处置?他到底在想什么?洛克兰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艾斯这个人,莫名地给她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洛克兰德,你不要听他的。那个咒文,只能用来对付我。”焰连忙出声阻拦。 艾斯对于焰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一瞬间就移动到了她的面前,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倒是占据了一个很好的身体,这有点棘手,不过现在想想,不怎么碍事,因为,我的洛克兰德似乎有办法将你从这副身体里面给踢出来,你看,兰不也与那三个分离开来了么?” 身为灵体的焰,明明没有呼吸都被掐得喘不上气来。这个艾斯,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魔力伤害到灵体状态的月神的身体。焰对于这个神明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在汐的记忆中大概了解到他很厉害,却不曾想他的实力可以到达如此地步。 兰为了整管亡灵大军所以来得有些迟。她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艾斯?” “呦,你来得慢了点,不过刚刚好说到你,也不算太迟。”说着,艾斯松开了扼住焰的喉咙的右手然后对她说:“看仔细些,我可没有说谎,兰她已经恢复自由了。” 不用艾斯说,焰就看出来了,只不过怎么会有办法将已经融合了一部分的两样东西完完全全的分离开来呢? 兰对于艾斯的印象与焰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徒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形象,她在自己的记忆里除了他来给这里的第一批灵魂送来身体时见了一面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的信息了。 乔思蓝来得比兰要迟一些,因为他飞到半路去接特斯莉了。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之中,除了月神外,最了解艾斯的就是特斯莉了。 艾斯看到她倒是愣了一下,随之又露出了笑容,“特斯莉,好久不见啊。” 听这话,精灵女神和艾斯认识?洛克兰德偷偷打量着两个人的表情。艾斯的笑是从容不迫的,甚至真的是那种见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笑,特斯莉就不同了,她的脸上尽是冷漠与……怨恨。 “我倒希望是永远不见。你总不能强迫我原谅你吧?那种痛,就算是死了我也忘不掉。”特斯莉的语气很不友善。 艾斯的笑容不减反增,“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忘不掉你那时痛苦的表情。” 特斯莉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紧握的拳头出卖了她。 他们不是旧友,是仇人?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体会一下那种疼痛的。”特斯莉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拦着她一拳挥过去。 “我那是为了救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艾斯叹着气摊了摊手,“所以,你来做什么?” 他们的对话洛克兰德是越听越糊涂了,艾斯救了特斯莉,为什么特斯莉还恨他? 特斯莉的拳头松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眼下绝对不是起争执的时候。“你又来做什么?” 艾斯走到了洛克兰德身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马加锡亚突然冲了出来,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手。 他对于马加锡亚的出现很是惊讶,但也只是笑笑,继续着和特斯莉的对话,“我来看看我亲爱的洛克兰德,你呢?” “我来见你。” “哎呀,那我可真是被感动到了。现在你也见到我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特斯莉轻笑了一声,“手下败将始终是手下败将,我在这里,你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这次换艾斯握紧拳头了。 身处暗处的曼德拉突然冲了出来护在艾斯身前。她还从没见过艾斯大人在谁面前被激怒过。她悄悄提醒道:“大人,我们此次的行动不能让旁人知道。” 见艾斯不说话,特斯莉就直接对洛克兰德说:“记住,你背后的神器只能对月神使用,其他人都不可。” “啊?哦,好。”不明所以的洛克兰德只能点头答应。 现在这个情况,简直乱得不能再乱了,她都想借机偷偷溜走了,但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洛克兰德只能站在一旁继续偷偷地观察着局势。 在提到洛克兰德之后,艾斯的心情才算是好一些,“曼德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曼德拉没想到自己会被赶走,她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不甘心地重新回到了暗处。 洛克兰德看到了曼德拉的眼神,她被其中的怨恨吓了一大跳。她有做什么吗?曼德拉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洛克兰德,你是信她,还是信我?”艾斯扭头笑着看她。 嗯?信?信什么?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洛克兰德没跟上艾斯的思路。 看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洛克兰德,艾斯很是无奈,“你要不要用那对翅膀解决掉这四个人?” 顺着艾斯手指的方向,洛克兰德这才记起来还有四个恶魔被捆着呢。他们的威胁就在于这些恶魔,没有他们,她早就拿到藤蛾草恢复魔力了。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不可!”特斯莉急忙制止,“你若是用它杀了其他人,你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 “没错,你会变成众人口中真正的恶魔之子,凡是与你交好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洛克兰德犹豫了,她不想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她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艾斯毫不在意地替洛克兰德说话,“那又如何?她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呵,你永远都是最幼稚的那个。”特斯莉嗤笑道,“不仅幼稚,还自大且无知。你以为你自己不会受诅咒的影响吗?” 艾斯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了,尽管实力不弱,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抢夺,占有欲极强,想必他是想独占这个拥有他的血液的玩具吧。萨米基纳萨米基纳 “无论这个诅咒对我是否生效,我都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她。任何人都不允许。” 九十八、 月神的眼睛里面有月牙的映像。 这是月神消失前最后一秒洛克兰德脑子里想的事。 月神消失后,洛克兰德手中的匕首上面的咒文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应该是成功了,月神应该是和焰分开了。 如月神所说,她是死亡之谷诅咒本身,她死了,这个诅咒就消失了。 诅咒被消除的力量不容小觑,它以波的状态席卷了死亡之谷附近一片不小的区域,众人被这力量的波动强制从痛苦幻境中跳出,制造幻境的痛苦也因此受了重伤。 三位初代恶魔恢复了身体,她们的力量也随之恢复。猛然惊醒的特斯莉和艾斯见状,急忙发动力量压制住了三位初代恶魔。 没有被困在水下的恶魔们显出了原形,他们变回了肉眼可见的状态,而被困在水下的恶魔则纷纷从村民们的身体之中跑出,恢复了力量的他们冲出了屏障,冲出了水面,与地面上的恶魔汇合。 洛克兰德体内恶魔的气息消失了,魔神们的束缚刚刚解脱,没了萨米基纳力量的加持,她看不见亡灵们了,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随着诅咒的消除而消散了。 乔思蓝最先回过神来。他姐姐告诉他,恶魔一旦形成,就无法通过外力消除,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初代恶魔的力量吞噬平分。原本他们只需要处理三位初代恶魔,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洛克兰德,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那个匕首可以将三位初代恶魔从兰的体内驱除,那么一定可以驱除阿暮体内的痛苦。 洛克兰德明白了乔思蓝的意思,她拿着匕首走向阿暮。 “洛克兰德,不可!”特斯莉叫住了洛克兰德。 “为何?” 特斯莉问一旁的乔思蓝,“你们是不是要分化她们三个的力量?”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痛苦就不能被分离。因为只有这类恶魔只有她一个,没有恶魔可以分化她的力量。”特斯莉一边束缚着痛苦一边解释道。 “我说,那个特例等下处理,应该先把这三位解决掉。”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艾斯插嘴道。他也知道恶魔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跟汐一样,即便被毁灭得连渣都不剩,也总有一天会复原,分化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给洛克兰德反应的时间,就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 “不要打扰艾斯大人。”夺刀的人是曼德拉。 艾斯用得力量极大,但又刚好不至于让三位初代恶魔灰飞烟灭。她们痛苦地哀嚎着,黑色的羽毛被折腾得漫天飞舞。 她们三位越是痛苦,痛苦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困住痛苦越来越费力了,特斯莉催促道:“乔思蓝,快动手。” 乔思蓝没有想其他问题的时间了,他命令着恶魔们在三位初代恶魔的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一个个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魔法阵自他们脚下生出,这些魔法阵交错着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黑色魔法阵。 黑色的光芒在魔法阵上不停地跳跃,恶魔们手拉着手,嘴里齐声念着什么,听起来不像是神的语言,也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欲望、猜疑和嫉妒的身上也泛起了那三种颜色的光,三色光被魔法阵吸引着向上,每个颜色的光线又分成无数条,纷纷流向了对应颜色的魔法阵中。 她们三位的哀嚎声逐渐消失,身体也扭曲着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只有纷飞着的羽毛能证明她们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艾斯这边是轻松了,特斯莉那边还没结束。失去了力量补给的痛苦挣扎得没那么凶了, 她拿出那个绣着六色霍利浦的香囊。给她这个香囊的那个老人,也是个恶魔吧,是乔思蓝的同伙吗?他们是怎么瞒过月神行动的?这个香囊除了让她被迷惑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吗?明天就是关键的一天了,到了现在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它真的像克罗赛尔说的那样会让她产生幻觉自动回到村庄之中吗? 也许能让产生幻觉是真的,那时在山洞之中时,的确曾经看到了幻象。她身处水面之下,在被拽出的前一秒,她看见了水面上自己的映像:金发,红眸。 在后来的梦境中,乔思蓝的姐姐借用兰的形象同她说,只要杀了月神,被困在此地村民就可以解放。是杀了月神而不是焰她自己,她们现在已经融为一体了吧,怎么做到只杀掉月神而自己不会被杀掉? 焰说,月神就在水面之下。 水面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 听到拜蒙这么说,乔思蓝已经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啊?那我岂不是也不能碰了?”华利弗大惊失色,“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印象中十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我说,为什么又偏题了......”马加锡亚忍不住提醒,“血,浪费了好多滴。” 好像只要乔思蓝在场,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洛克兰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的血。” 饱满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滑过雪白的肌肤,被浪费的血就这么白白滴落到地上。乔思蓝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身,低头,嘴唇一点点靠近伤口处。他的唇微张,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那是猎食者所必须具有的特征。舌头伸了出来,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即将滚落的血珠,随后他更加贪婪地直接从伤口处吸食着血液。 洛克兰德觉不出疼来,她只觉得乔思蓝的身体好凉,手凉,唇凉,舌头也凉,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触碰好像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与马加锡亚不同,它是生理上的,而马加锡亚的冰冷则是洛克兰德从心底里感受到的。 乔思蓝吸食得贪婪,结束得也克制。他只吸食了能保证自己日常活动的血量。 “真没想到,恶魔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清澈。”洛克兰德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乔思蓝的眼睛,是蓝色的,是被满天星辰照亮的夜空的颜色,也是几十米之下光亮被削弱了的深海的颜色。 九十九、 月神的眼睛里面有月牙的映像。 这是月神消失前最后一秒洛克兰德脑子里想的事。 月神消失后,洛克兰德手中的匕首上面的咒文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应该是成功了,月神应该是和焰分开了。 如月神所说,她是死亡之谷诅咒本身,她死了,这个诅咒就消失了。 诅咒被消除的力量不容小觑,它以波的状态席卷了死亡之谷附近一片不小的区域,众人被这力量的波动强制从痛苦幻境中跳出,制造幻境的痛苦也因此受了重伤。 三位初代恶魔恢复了身体,她们的力量也随之恢复。猛然惊醒的特斯莉和艾斯见状,急忙发动力量压制住了三位初代恶魔。 没有被困在水下的恶魔们显出了原形,他们变回了肉眼可见的状态,而被困在水下的恶魔则纷纷从村民们的身体之中跑出,恢复了力量的他们冲出了屏障,冲出了水面,与地面上的恶魔汇合。 洛克兰德体内恶魔的气息消失了,魔神们的束缚刚刚解脱,没了萨米基纳力量的加持,她看不见亡灵们了,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随着诅咒的消除而消散了。 乔思蓝最先回过神来。他姐姐告诉他,恶魔一旦形成,就无法通过外力消除,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初代恶魔的力量吞噬平分。原本他们只需要处理三位初代恶魔,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洛克兰德,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那个匕首可以将三位初代恶魔从兰的体内驱除,那么一定可以驱除阿暮体内的痛苦。 洛克兰德明白了乔思蓝的意思,她拿着匕首走向阿暮。 “洛克兰德,不可!”特斯莉叫住了洛克兰德。 “为何?” 特斯莉问一旁的乔思蓝,“你们是不是要分化她们三个的力量?”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痛苦就不能被分离。因为只有这类恶魔只有她一个,没有恶魔可以分化她的力量。”特斯莉一边束缚着痛苦一边解释道。 “我说,那个特例等下处理,应该先把这三位解决掉。”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艾斯插嘴道。他也知道恶魔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跟汐一样,即便被毁灭得连渣都不剩,也总有一天会复原,分化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给洛克兰德反应的时间,就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 “不要打扰艾斯大人。”夺刀的人是曼德拉。 艾斯用得力量极大,但又刚好不至于让三位初代恶魔灰飞烟灭。她们痛苦地哀嚎着,黑色的羽毛被折腾得漫天飞舞。 她们三位越是痛苦,痛苦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困住痛苦越来越费力了,特斯莉催促道:“乔思蓝,快动手。” 乔思蓝没有想其他问题的时间了,他命令着恶魔们在三位初代恶魔的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一个个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魔法阵自他们脚下生出,这些魔法阵交错着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黑色魔法阵。 黑色的光芒在魔法阵上不停地跳跃,恶魔们手拉着手,嘴里齐声念着什么,听起来不像是神的语言,也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欲望、猜疑和嫉妒的身上也泛起了那三种颜色的光,三色光被魔法阵吸引着向上,每个颜色的光线又分成无数条,纷纷流向了对应颜色的魔法阵中。 她们三位的哀嚎声逐渐消失,身体也扭曲着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只有纷飞着的羽毛能证明她们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艾斯这边是轻松了,特斯莉那边还没结束。失去了力量补给的痛苦挣扎得没那么凶了, 她拿出那个绣着六色霍利浦的香囊。给她这个香囊的那个老人,也是个恶魔吧,是乔思蓝的同伙吗?他们是怎么瞒过月神行动的?这个香囊除了让她被迷惑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吗?明天就是关键的一天了,到了现在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它真的像克罗赛尔说的那样会让她产生幻觉自动回到村庄之中吗? 也许能让产生幻觉是真的,那时在山洞之中时,的确曾经看到了幻象。她身处水面之下,在被拽出的前一秒,她看见了水面上自己的映像:金发,红眸。 在后来的梦境中,乔思蓝的姐姐借用兰的形象同她说,只要杀了月神,被困在此地村民就可以解放。是杀了月神而不是焰她自己,她们现在已经融为一体了吧,怎么做到只杀掉月神而自己不会被杀掉? 焰说,月神就在水面之下。 水面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 听到拜蒙这么说,乔思蓝已经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啊?那我岂不是也不能碰了?”华利弗大惊失色,“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洛克兰德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印象中十分不要脸的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 “我说,为什么又偏题了......”马加锡亚忍不住提醒,“血,浪费了好多滴。” 好像只要乔思蓝在场,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洛克兰德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的血。” 饱满的血珠一滴一滴地滑过雪白的肌肤,被浪费的血就这么白白滴落到地上。乔思蓝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身,低头,嘴唇一点点靠近伤口处。他的唇微张,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那是猎食者所必须具有的特征。舌头伸了出来,十分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即将滚落的血珠,随后他更加贪婪地直接从伤口处吸食着血液。 洛克兰德觉不出疼来,她只觉得乔思蓝的身体好凉,手凉,唇凉,舌头也凉,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触碰好像都是冰冷的。这种冰冷与马加锡亚不同,它是生理上的,而马加锡亚的冰冷则是洛克兰德从心底里感受到的。 乔思蓝吸食得贪婪,结束得也克制。他只吸食了能保证自己日常活动的血量。 “真没想到,恶魔的眼睛竟然也会如此清澈。”洛克兰德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乔思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道:“大抵是因为我嫉妒得纯粹吧。” 巴钦不满地咳了咳,“我怎么觉得这个恶魔开始影响我的心情了呢?” 一百、 月神的眼睛里面有月牙的映像。 这是月神消失前最后一秒洛克兰德脑子里想的事。 月神消失后,洛克兰德手中的匕首上面的咒文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应该是成功了,月神应该是和焰分开了。 如月神所说,她是死亡之谷诅咒本身,她死了,这个诅咒就消失了。 诅咒被消除的力量不容小觑,它以波的状态席卷了死亡之谷附近一片不小的区域,众人被这力量的波动强制从痛苦幻境中跳出,制造幻境的痛苦也因此受了重伤。 三位初代恶魔恢复了身体,她们的力量也随之恢复。猛然惊醒的特斯莉和艾斯见状,急忙发动力量压制住了三位初代恶魔。 没有被困在水下的恶魔们显出了原形,他们变回了肉眼可见的状态,而被困在水下的恶魔则纷纷从村民们的身体之中跑出,恢复了力量的他们冲出了屏障,冲出了水面,与地面上的恶魔汇合。 洛克兰德体内恶魔的气息消失了,魔神们的束缚刚刚解脱,没了萨米基纳力量的加持,她看不见亡灵们了,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随着诅咒的消除而消散了。 乔思蓝最先回过神来。他姐姐告诉他,恶魔一旦形成,就无法通过外力消除,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初代恶魔的力量吞噬平分。原本他们只需要处理三位初代恶魔,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洛克兰德,我需要你的帮助。” 既然那个匕首可以将三位初代恶魔从兰的体内驱除,那么一定可以驱除阿暮体内的痛苦。 洛克兰德明白了乔思蓝的意思,她拿着匕首走向阿暮。 “洛克兰德,不可!”特斯莉叫住了洛克兰德。 “为何?” 特斯莉问一旁的乔思蓝,“你们是不是要分化她们三个的力量?”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痛苦就不能被分离。因为只有这类恶魔只有她一个,没有恶魔可以分化她的力量。”特斯莉一边束缚着痛苦一边解释道。 “我说,那个特例等下处理,应该先把这三位解决掉。”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艾斯插嘴道。他也知道恶魔是没办法彻底消除的,跟汐一样,即便被毁灭得连渣都不剩,也总有一天会复原,分化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给洛克兰德反应的时间,就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刀。 “不要打扰艾斯大人。”夺刀的人是曼德拉。 艾斯用得力量极大,但又刚好不至于让三位初代恶魔灰飞烟灭。她们痛苦地哀嚎着,黑色的羽毛被折腾得漫天飞舞。 她们三位越是痛苦,痛苦的力量就越是强大。困住痛苦越来越费力了,特斯莉催促道:“乔思蓝,快动手。” 乔思蓝没有想其他问题的时间了,他命令着恶魔们在三位初代恶魔的上空围成了一个圆圈。一个个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魔法阵自他们脚下生出,这些魔法阵交错着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黑色魔法阵。 黑色的光芒在魔法阵上不停地跳跃,恶魔们手拉着手,嘴里齐声念着什么,听起来不像是神的语言,也不像是人类的语言。 欲望、猜疑和嫉妒的身上也泛起了那三种颜色的光,三色光被魔法阵吸引着向上,每个颜色的光线又分成无数条,纷纷流向了对应颜色的魔法阵中。 她们三位的哀嚎声逐渐消失,身体也扭曲着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只有纷飞着的羽毛能证明她们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艾斯这边是轻松了,特斯莉那边还没结束。虽然失去了力量补给的痛苦挣扎得没那么凶了,但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特斯莉就清闲不下来。在场的几位,能压制住痛苦的,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艾斯了,不过艾斯是肯定不会出手帮忙的。 乔思蓝和一众恶魔从空中落了下来。乔思蓝走向洛克兰德,其他恶魔们则自觉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事情的结束。 乔思蓝向曼德拉伸出右手,“将它还给我们。”表情严肃得仿佛曼德拉拒绝了他的要求,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一般。 曼德拉看向艾斯。在得到命令后,她愤愤地将匕首递到了乔思蓝手中。 洛克兰德又从乔思蓝手中接过了匕首。匕首上面的字不再发光,黑色的咒文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她将它送回了王座空间。 不知不觉间,大月与小月再次分开了,大月被右侧的山峰挡住了大半,小月也已偏向左侧的山峰。只要解决掉痛苦这个麻烦,这个小小的插曲就算是过去了,她也可以去寻藤蛾草了。 洛克兰德看着被困住的人。她应该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头上长着恶魔特有的角,背上也生着一对黑色的翅膀。阿暮已经被新生恶魔占据了身体了。 “乔思蓝,阿暮应该怎么办?”洛克兰德问他。 “有一种办法。”许久不出声的马加锡亚突然发话。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他仍旧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 因为曾经体内有一半阿苏伊的意识,所以刚刚马加锡亚还看到了阿苏伊的无助与痛苦。“抱歉,从痛苦之中脱身费了些时间。”他站起身来,“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 马加锡亚对上了乔思蓝的目光,他们的担心是相同的。 洛克兰德看不懂这两个男人目光里的信息,“不过什么?” 乔思蓝接着说了下去,“不过需要强大的力量,以及大量的血液。” 提到血液,洛克兰德突然就懂了,“是契约吗?” 乔思蓝点头。 身为初代,痛苦的力量是强大的,想要驾驭她,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血液也不能停止供给。对于普通恶魔来说,没有足够的血液会逐渐消失,而对于初代来说,没有足够的血液,契约者就会消失。 艾斯看着挣扎的痛苦,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走到痛苦面前,割破了手指,在痛苦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特有的印记。 痛苦身上的戾气顷刻间就消散了。 “我怎么了?”艾斯回头微笑着说:“帮你解决了困难,你应该谢谢我才对吧?别皱眉了,笑一个?” 一百零一、 七十三 洛克兰德看着特斯莉手掌中那枚小小的灰色戒指,并没有接过来,“为什么要我做这件事?” “因为我属于这里,直到死亡都不会离开这里,但是知识是很重要的,我可以留在这里,知识却不可以。被困的这些年里,也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希望我的努力可以帮助到大家。”特斯莉说得非常诚恳。 她的目光也非常恳切,虽然洛克兰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请求。“好,我答应你,将知识传递出去。”洛克兰德手下了那枚戒指,将它戴在了左手的食指之上。 “多谢。接下来,你可以问你想要问的了。” 洛克兰德最想要知道的是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生活在伊洛尔星球的月神来到了他们所在的那比亚星球,并且以灵体的形式被困在这里, “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 这个世界的构造与上一个世界差不太多。那比亚星球所在的星系类似于太阳系,位于这个星系中心的帝兰特星球,在那比亚星球中被称为太阳。 这个太阳系一共有九颗行星,原本这九颗行星和它们的卫星以及中心恒星帝兰特星球都是有生物居住的,几千年前的一场战争,毁灭了其他星球生物的生存空间,大部分生物被迫逃离到那比亚星球上,汐也是那时过来的。 特斯莉说,月神的名字叫汐,希莱米·娜汀·汐,是伊洛尔星球最强大的存在,在整个太阳系内也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没人说得清她活了多久,她也是为数不多见过最初的女神的人。 最初的女神,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扮演着造物主的角色,听起来有点像基督教里面的上帝。这位造物主在创造完种族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平安的日子还是过了很久的。几千年过后,那比亚星球上的神发动了那场战争——哦,不对,那时候,他们还只不过是人而已。 那时的那比亚星球上没有神族这个种族,智慧生物只有人族、精灵族、龙族以及蛇蜥族这四个种族,每个种族的首领才有资格被称为神。特斯莉是货真价实神。 神也是会死的,不过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死,因为他们死后会转生,而后会再度成为神,特斯莉这已经是轮回的第四世了。其他种族的神轮回是不带记忆的,只有精灵族的神是带着记忆轮回的,所以她记得很多事。 战争一旦开始,就很难和平收场,第三世的特斯莉就死于那场战争。第四世的特斯莉诞生了不过几个月,就失去了翅膀。 那个咒文,是整个星系都罕有的威力极强的魔法,它是从汐的身上被剥离出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汐不会真正死亡。与他们这些种族的神不同,汐不会经历轮回的重生,而是会复活。 咒文在转移到特斯莉的翅膀上之前,是放在汐的眼睛里的。汐失去了死亡,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同时她又满足于活物这个条件。这世间,除了汐本身,也就只有精灵的翅膀能达到这个要求了。 汐的眼睛里那个月牙的印象,是咒文的残留,即便咒文已经不在她的眼睛里了,但她的眼睛依旧能够置人于死地。 洛克兰德想,当年那个村庄里的人死亡后眼睛里面都有月牙的映像,想必就是汐动的手吧。只是她想不明白汐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后一场战役,地点就在那比亚星球。本来汐代表的伊洛尔星球会赢得最终的胜利,她却为了救帝兰特至高无上的神而丧命。 可以无限复活的汐在严格意义上说是没有灵魂与身体之说的,她的灵魂就是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就是她的灵魂。为了困住死亡后尚未复活的汐,那比亚的四位神明倾尽全力用诅咒将她封印在现在这个死亡之谷中。 那时,特斯莉和汐还不熟悉,两个人是敌人。死亡之谷也是特斯莉开辟出来的,那一整座山,是精灵族生存的地方。 在汐死亡之前,人族的神将咒文转移到了刚转生没多久的特斯莉的翅膀上,而后,艾斯将她的翅膀给割断了。 特斯莉的翅膀虽然可以承载咒文,特斯莉本人的身体却无法承受,如果不及时割断,咒文会侵蚀她的身体。虽然艾斯给予了她痛不欲生的一瞬,但也还给了她不被毁灭的生命。 哦,对了,第三世的特斯莉与艾斯是恋人关系,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洛克兰德听到这个信息后,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孩子?你们还有个孩子?” “对啊。”特斯莉说得毫不在意。 她实在是很好奇人族和精灵族生出来的孩子是怎样一个存在,“男孩还是女孩?他归谁养啊?” 乔思蓝咂咂嘴,“就猜到你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特斯莉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是个男孩,我将他托给龙神抚养了。艾斯不知道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特斯莉摇头,“这件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地过完此生。” “等等,你是在第三世生的孩子?” “嗯对。” 洛克兰德粗略地算了算,兰得到身体之后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阿暮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今天又是同心之日,这样就已经是一千年之久了,那么……“你们的寿命都很长吗?” “人族,就是现在的神族,平均寿命是三千年,精灵族的话,平均寿命是一千年。” 他们的寿命都这么久,那么那个男孩的寿命也不会短的,他少说也得有1000多岁了吧,说不定也有孩子了? 洛克兰德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特斯莉,我觉得,你这么做并不是对孩子好。孩子应该有一个家,他需要父亲和母亲的疼爱。阿暮,就那个变成恶魔的小女孩,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后来也死了,她再也没有父母的庇护了。可你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父母都在的,你也可以保护好他,他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 一百零二、 马加锡亚洛克兰德梳洗完毕上岸后,乔思蓝那边也都交代完了。 特斯莉走到谷地边缘望着里面的积水,“当明日的太阳升起,这些水顷刻间就会消散。” 在自言自语?同站在谷地边缘的洛克兰德偷瞄着特斯莉的表情。她果然还是比较好奇特斯莉和艾斯之间的关系。 马加锡亚再次拿出一卷绷带给她处理伤口。这次只是包扎上了,并没有施加止血的魔法,因为不知何时乔思蓝还需要血,而洛克兰德并没有要和乔思蓝解除契约的意向,还是不要在制造神器的好。 特斯莉自然是看到了洛克兰德的目光,“反正我们就要分别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的确,除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想问的事还真就不少。“多少问题都会回答?”洛克兰德小心翼翼地问。 “看你这样子,问题应该不少,这样,我们回到天空之城上面,慢慢聊吧。” 乔思蓝走了过来,“在聊什么?” 特斯莉罕见地笑了一下,“想请你们回去坐坐。” 洛克兰德踮起脚看了看乔思蓝的身后,空无一人,“恶魔们都走了?” 乔思蓝回头看了一眼,“是的,他们已经走了。要跟她去天空之城吗?” “嗯。”回答完之后她才想起来没有征求马加锡亚的意见,不过还没走呢,现在问也不迟,“怎么样,马加锡亚,可以去吗?” 马加锡亚冷冷地看着她,“你都答应了,不需要再来问我了。” 洛克兰德作死地戳了戳马加锡亚板着的一张脸,“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好吧?有表情的话就多笑笑嘛。以后凡事我都会跟你商量的,不要生气了哈。” 见马加锡亚没有反对,洛克兰德就给出了具体的回答,“我们会去慢慢聊吧,特斯莉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解决了的原因,特斯莉的眼眸中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变得和蔼了许多,“不要叫我大人,我跟那些神不一样。你的恶魔还得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洛克兰德连连摆手,“不介意的,不介意的。”毕竟人家的翅膀现在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可以等一下么?我想确认一下亡灵们的状况。” 恶魔的去留问题是处理好了,艾斯也带着人离开了,只剩下看不见的亡灵没人管。 “亡灵啊,你看得见吗?”特斯莉指了指自己身边,应该是有亡灵在的样子。 “一般是看不到的,不过我有办法可以看得到。” 洛克兰德偷偷地叫着萨米基纳,在得到力量的加持之后,她看到了特斯莉身边的亡灵。“兰?” “没错,是我。”兰此刻正穿着那身舞衣,薄薄的面纱覆盖在了她的脸上。“很高兴你还担心着我们的状况。这里的诅咒解除了,那我们也不会存留太久,最迟的话,今晚大月小月同心之时我们就会一个不剩地全部消失了。” 兰的身后,还站着无数的亡灵。他们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没了束缚,突然面临着彻底的死亡,他们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妙。 无论是被贪念引来的寻宝人,还是仅仅途经此地的旅人,都变成了亡魂。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它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人们善良就放过人们,也不会因为人们不善而过早夺命。 兰也像那些灵体一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站在特斯莉身边,一动不动。“洛克兰德,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我消失为止,不过还好,我是可能会是最后一个消失的,所以不用太着急,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 特斯莉说道:“放心,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她。”毕竟,她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马加锡亚回到了王座空间之内。洛克兰德身后的翅膀不知何时大了一圈,与身形匹配了许多,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学会使用这对翅膀了。特斯莉则由会飞的乔思蓝抱着飞回了天空之城。 城市内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破坏,只是在晃动只是山上落下了一些不是很大的石块砸毁了几间屋子而已,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修理得差不多了。 红头发的莫莉看见自家女神回来了,匆忙飞了过去,“特斯莉你没事吧?” 特斯莉被放了下来,莫莉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她一伸手就拍到了莫莉的脑袋,“没事,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莫莉这才看到特斯莉身后的人,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乔思蓝也伸手轻轻拍了下莫莉的脑袋,“小不点。” 莫莉“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傻大个的嘲弄。 “好了,莫莉,我有事要同洛克兰德商议,你先去看看大家还需要什么帮助吧。” “好的,特斯莉,有事记得叫我!” 莫莉就这样被支走了。 特斯莉嘴角的笑并未收回,“走吧,去我的房间说话。” 精灵女神的心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见到笑脸,洛克兰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要出来了。 昨晚发生了好多事,她真的需要点时间慢慢思考,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三个人来到了特斯莉的房间内。特斯莉请洛克兰德坐下后,为她倒了杯水。乔思蓝就坐在洛克兰德的身边,特斯莉没有给他倒水,因为恶魔是不喝水的。 洛克兰德不会觉得渴,不过喝水也总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一口气都喝光了。她又打量了下这间屋子,高度与给他们住的那间房子差不多,室内也没有很华丽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灵女神应该也住的房子,她还以为起码会有一些闪闪亮亮的装饰呢。 特斯莉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枚戒指,又把桌面上的本子收纳了进去,然后拿着戒指做到了洛克兰德对面。 一百零三、 艾斯与痛苦签订了契约,连带着阿暮的身体一起。 契约签订之后,阿暮的意识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她头上的角消失了,但是黑色的羽翼并没有消失。她充满褶皱的皮肤也逐渐变得光滑起来。 发生了……什么? 恢复意识后阿暮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艾斯。她看着他美丽的面庞,一时间呆住了。“你是谁?” 那一瞬间,阿暮的脑袋是空白的,她本就不会什么形容词,如今唯一能想出来的夸赞就是:即便是来自遥远的巍峨的摩尔士山峰的雪,在他面前都要黯淡许多。 她从没见过那片山脉,也从未见过山上的雪,她只是听路过的商人讲起过,就对其充满了无限的向往。那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 “艾斯。我是你的契约者,你要无条件服从我。”艾斯高高在上地说。 阿暮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成了摆设,什么都听不见了。 曼德拉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艾斯,于是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艾斯大人说的话听到没有?” 脑海中美好的幻想被打断了。“什......什么?” “你现在是仆人的身份,艾斯大人是你的主人,你要感谢他,并服从他。这回听清楚了?” 阿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应该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她只需要臣服于眼前这个叫艾斯的神明就好了吧。她虔诚地趴在地上,这时她才发现,她手上的褶皱不见了,皮肤恢复了光滑,她又摸了摸脸,同手一样没了苍老的痕迹,她变得年轻了? 洛克兰德看着刚才的那一幕感触颇多。那时也曾有人居高临下看着一个小女孩,只不过那个人说的是:我是来保护你的。 阿暮与百味不同,艾斯也终究不是黎璆。 “与恶魔签订契约的神,你应该是第一个吧?”特斯莉的话语中夹带着非常明显的嘲讽,“你真应该想想,回去要怎么向那些人交代。” 艾斯并不介意她的语气,“怎么,精灵女神要教教我该做些什么吗?” “哦,也许不必等回去的了。”特斯莉指了指天空,“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赶过来了吧?若要我给点建议,那就只能是赶快回去。” “赶快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吗?”说这话时,艾斯看了眼洛克兰德。 特斯莉也看向洛克兰德,“翅膀既然已经安在了她身上,那些人就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那个咒文是需要活物来承载的。强行割断它所带来的疼痛,这世间恐怕只有我能承受得住了。” 翅膀就是精灵的命,割断翅膀就相当于是给精灵判了死刑,因为他们是真的会因为疼痛而死。 洛克兰德看了看身后的翅膀。精灵的翅膀被割断很痛吗?那特斯莉又是因为什么而断了翅膀?对于他们来说,翅膀应该就是他们的命吧。还好自己没有痛觉,不然平日里磕磕碰碰的不得疼死。 “很痛吗?”艾斯非常欠揍地问了一句。 换来的自然是特斯莉的冷眼相待。 很痛,特别痛,痛到想将割断她翅膀的人碎尸万段,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他是在帮她。“我真希望会有那么一天,这翅膀长到了你的身上,这样你就会知道痛不痛了。” 艾斯摊摊手,“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抬头看了看天,深色的天空已经开始褪色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该回去了。曼德拉,还有……” “阿暮。”阿暮小声提醒着。 艾斯接着说了下去,“还有阿暮,我们走吧。” 阿暮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已经习惯将样貌隐藏与暗处了,即便已经恢复到了年轻的状态,她也还是戴上了宽大的帽子。 临走前,艾斯特意同洛克兰德告了别,“洛克兰德,翅膀替我保管好,我们还会再见的,不要太想我哦。” 洛克兰德除了点头说“好的”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虽说这个身体是他做的。她体内也流着他的血,但总归他们是不熟的。 洛克兰德看着离别的三个人,艾斯闪闪发光,曼德拉也带着几分傲气,只有阿暮,小小的阿暮,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他们的身影倏地就消失了。 说话最多的角色走了,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特斯莉的目光还停留在艾斯离去的地方。洛克兰德不知道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什么,只是看那目光,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普通。 特斯莉不说话,洛克兰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心里悄悄问马加锡亚:“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当然是收拾残局。”这句话是在心里回答的,下面的话他直接说了出来,“乔思蓝,事情结束了,你们商队的恶魔也都被救了出来,接下来又什么打算吗?” “打算?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啊,洛克兰德去哪我去哪。”乔思蓝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说过你姐姐曾经是商队的领袖吧,你不打算接管商队吗?”马加锡亚暗示了一下。 乔思蓝立刻明白他现在要做什么了。他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恶魔商队走去,交代起离开以后的事情来。 乔思蓝一离开,马加锡亚就靠了过去。他本来想给她包扎一下伤口,但看到她这幅样子后,他认为洗个澡要更重要一些。于是他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向谷地走去,然后,松手。 “噗通——” 洛克兰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扔进了水中。好在他们在缓坡这里,岸边的水并不深,不然她非得被淹死不可。 她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因为没有痛觉,所以在清洗伤口的时候也毫不含糊。这水清澈得很,雨水干净,应该就代表着空气里面没有污染物吧,看来这个世界的空气格外地好。 在清洗掉身上和翅膀上的血污后,洛克兰德湿着身子从水中走了出来。 衣服的是不用洛克兰德操心的,华利弗的宝贝里面自然少不了各色的衣服,她现在穿的这个就是华利弗“偷”来的。 一百零四、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一百零五、 洛克兰德梳洗完毕上岸后,乔思蓝那边也都交代完了。 特斯莉走到谷地边缘望着里面的积水,“当明日的太阳升起,这些水顷刻间就会消散。” 在自言自语?同站在谷地边缘的洛克兰德偷瞄着特斯莉的表情。她果然还是比较好奇特斯莉和艾斯之间的关系。 马加锡亚再次拿出一卷绷带给她处理伤口。这次只是包扎上了,并没有施加止血的魔法,因为不知何时乔思蓝还需要血,而洛克兰德并没有要和乔思蓝解除契约的意向,还是不要在制造神器的好。 特斯莉自然是看到了洛克兰德的目光,“反正我们就要分别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的确,除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想问的事还真就不少。“多少问题都会回答?”洛克兰德小心翼翼地问。 “看你这样子,问题应该不少,这样,我们回到天空之城上面,慢慢聊吧。” 乔思蓝走了过来,“在聊什么?” 特斯莉罕见地笑了一下,“想请你们回去坐坐。” 洛克兰德踮起脚看了看乔思蓝的身后,空无一人,“恶魔们都走了?” 乔思蓝回头看了一眼,“是的,他们已经走了。要跟她去天空之城吗?” “嗯。”回答完之后她才想起来没有征求马加锡亚的意见,不过还没走呢,现在问也不迟,“怎么样,马加锡亚,可以去吗?” 马加锡亚冷冷地看着她,“你都答应了,不需要再来问我了。” 洛克兰德作死地戳了戳马加锡亚板着的一张脸,“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好吧?有表情的话就多笑笑嘛。以后凡事我都会跟你商量的,不要生气了哈。” 见马加锡亚没有反对,洛克兰德就给出了具体的回答,“我们会去慢慢聊吧,特斯莉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解决了的原因,特斯莉的眼眸中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变得和蔼了许多,“不要叫我大人,我跟那些神不一样。你的恶魔还得借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洛克兰德连连摆手,“不介意的,不介意的。”毕竟人家的翅膀现在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可以等一下么?我想确认一下亡灵们的状况。” 恶魔的去留问题是处理好了,艾斯也带着人离开了,只剩下看不见的亡灵没人管。 “亡灵啊,你看得见吗?”特斯莉指了指自己身边,应该是有亡灵在的样子。 “一般是看不到的,不过我有办法可以看得到。” 洛克兰德偷偷地叫着萨米基纳,在得到力量的加持之后,她看到了特斯莉身边的亡灵。“兰?” “没错,是我。”兰此刻正穿着那身舞衣,薄薄的面纱覆盖在了她的脸上。“很高兴你还担心着我们的状况。这里的诅咒解除了,那我们也不会存留太久,最迟的话,今晚大月小月同心之时我们就会一个不剩地全部消失了。” 兰的身后,还站着无数的亡灵。他们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没了束缚,突然面临着彻底的死亡,他们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等待死亡来临的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妙。 无论是被贪念引来的寻宝人,还是仅仅途经此地的旅人,都变成了亡魂。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它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人们善良就放过人们,也不会因为人们不善而过早夺命。 兰也像那些灵体一样直直地站在原地,站在特斯莉身边,一动不动。“洛克兰德,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我消失为止,不过还好,我是可能会是最后一个消失的,所以不用太着急,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 特斯莉说道:“放心,我会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她。”毕竟,她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马加锡亚回到了王座空间之内。洛克兰德身后的翅膀不知何时大了一圈,与身形匹配了许多,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学会使用这对翅膀了。特斯莉则由会飞的乔思蓝抱着飞回了天空之城。 城市内并没有受到大规模的破坏,只是在晃动只是山上落下了一些不是很大的石块砸毁了几间屋子而已,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修理得差不多了。 红头发的莫莉看见自家女神回来了,匆忙飞了过去,“特斯莉你没事吧?” 特斯莉被放了下来,莫莉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她一伸手就拍到了莫莉的脑袋,“没事,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莫莉这才看到特斯莉身后的人,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乔思蓝也伸手轻轻拍了下莫莉的脑袋,“小不点。” 莫莉“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傻大个的嘲弄。 “好了,莫莉,我有事要同洛克兰德商议,你先去看看大家还需要什么帮助吧。” “好的,特斯莉,有事记得叫我!” 莫莉就这样被支走了。 特斯莉嘴角的笑并未收回,“走吧,去我的房间说话。” 精灵女神的心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见到笑脸,洛克兰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就要出来了。 昨晚发生了好多事,她真的需要点时间慢慢思考,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三个人来到了特斯莉的房间内。特斯莉请洛克兰德坐下后,为她倒了杯水。乔思蓝就坐在洛克兰德的身边,特斯莉没有给他倒水,因为恶魔是不喝水的。 洛克兰德不会觉得渴,不过喝水也总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一口气都喝光了。她又打量了下这间屋子,高度与给他们住的那间房子差不多,室内也没有很华丽的装饰,普普通通的,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灵女神应该也住的房子,她还以为起码会有一些闪闪亮亮的装饰呢。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特斯莉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枚戒指,又把桌面上的本子收纳了进去,然后拿着戒指做到了洛克兰德对面。 在你发问之前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一百零六、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克罗赛尔吉蒙里吉蒙里吉蒙里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 一百零七、 洛克兰德说的话,特斯莉都听进去了。这个问题,如果是普通的母亲,是会考虑的,但是她不会。“洛克兰德,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你若是我这种身份就会理解了。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普斯利特亚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洛克兰德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身份问题会阻碍一个母亲成为一个母亲。好像经历的这么多次穿越,这种“她还不懂”的论调听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从他们口中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的了。“特斯莉,我可以去见见你的孩子吗?” 特斯莉没有拒绝,“可以,身份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也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找他,就需要去最东端的芬格尔大陆上的伊什塔找普斯利特亚里斯,他是龙族的神,是一只褐红色的喷火龙。龙族的寿命是最长的,他只死过一次,第二世至今也已经生活了几千年了吧。” 芬格尔大陆,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马加锡亚在心里默默地提醒了她,“芬格尔大陆的西部,有可以帮助你回复魔力的人鱼的心脏,苏特宝石。” 绕过这个题外话,特斯莉又讲起了与汐变成盟友的经历。 那是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前的事。汐看见了未来的事,她在同心之日那夜短暂地脱离了诅咒的控制,来到了天空之城。她说她预见了人类的诞生,并且将那个诅咒原本的用处告诉了特斯莉。因为汐本身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四位种族的神共同来使用这个魔法,而普通的人族的人,人族的神一个人使用便可以困住他们的灵魂——尤利恩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 一百零八、 洛克兰德说的话,特斯莉都听进去了。这个问题,如果是普通的母亲,是会考虑的,但是她不会。“洛克兰德,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你若是我这种身份就会理解了。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普斯利特亚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洛克兰德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身份问题会阻碍一个母亲成为一个母亲。好像经历的这么多次穿越,这种“她还不懂”的论调听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从他们口中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的了。“特斯莉,我可以去见见你的孩子吗?” 特斯莉没有拒绝,“可以,身份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也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找他,就需要去最东端的芬格尔大陆上的伊什塔找普斯利特亚里斯,他是龙族的神,是一只红褐色的喷火龙。龙族的寿命是最长的,他只死过一次,第二世至今也已经生活了几千年了吧。” 芬格尔大陆,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马加锡亚在心里默默地提醒了她,“芬格尔大陆的西部,有可以帮助你回复魔力的人鱼的心脏,苏特宝石。” 绕过这个题外话,特斯莉又讲起了与汐变成盟友的经历。 那是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前的事。汐看见了未来的事,她在同心之日那夜短暂地脱离了诅咒的控制,来到了天空之城。她说她预见了人类的诞生,并且将那个诅咒原本的用处告诉了特斯莉。因为汐本身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四位种族的神共同来使用这个魔法,而普通的人族的人,人族的神一个人使用便可以困住他们的灵魂——尤利恩在制造一个亡灵军团。 得知真相的特斯莉彻底明白了尤利恩的野心,她选择与汐合作。汐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可以承载那翅膀上咒文的力量的人出现,到时候,特斯莉需要将翅膀赠与那个人,然后由那个人将汐杀掉,死亡之谷的诅咒便会消散,汐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汐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她没有说错,你的确承载得住那个咒文。” 原来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她还顺带着连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和过去发生的事都了解了一遍,这一趟没白跑。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特斯莉很耐心地问。 她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特斯莉就已经把她想要问的几个问题一起给回答了。不过仔细想想,倒还真有一个问题也想问问,“为什么同心之日会下雨,雨水还会集满山谷?” “那是汐的魔法。同心之日那一夜,是她力量最强大的一夜,她的身影可以在水面之中看到,这是唯一能让变成了普通人的兰看见身为灵体的她的办法。” 那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那些死亡的村民是在水的倒影中看见了汐的眼睛,而后被她眼中咒文残余的力量给杀死了。“可是汐她为什么要对无辜的村民出手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也许她是想赶人走,也许是因为与那个恶魔商队的首领,”特斯莉放在桌子上的手朝着乔思蓝的方向敲了敲,“也就是他姐姐的融合尚不稳定,从而被初代恶魔所影响。这一点你不如问问当事人。” 洛克兰德看向了乔思蓝,她在等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乔思蓝还真就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汐是想赶人走。在这里待久了,他们都会受到初代恶魔的影响而自相残杀的,初代恶魔也会通过吸收他们的负面情绪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就杀了人?”洛克兰德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想赶人走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吗?” “洛克兰德。”特斯莉叹了口气,“你要知道,当初是这个星球的人族制造了那场灾难,也是我们四个种族的神将她封印在此,她心底,终归是恨我们的,所以也许在她看来,杀几个仇人制造出来的人偶,并没有什么不妥。” 特斯莉在知道真相后就与人族决裂了,天空之城也是在那时设下了结界。她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所以答应了汐的要求。同时,她也希望,汐能看在她配合的份上放了精灵一族。 没错,特斯莉可以非常肯定,汐是会回来复仇的。 在听到特斯莉的解释后,洛克兰德突然就理解汐的做法了。人族最先挑起了战争,无数无辜的人被迫卷入其中,即便是汐想要复仇,也是情有可原。可换个角度想想,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参与那场战争,他们也是受害者的后代,汐又何必一定要迁怒于他们呢? 仇恨这种东西的确非常棘手,洛克兰德无法要求被伤害的人心胸宽广地原谅,也无法接受所谓的“父债子偿”。可复仇只会带来新的仇恨,如此下去,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不觉间,洛克兰德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而打断她这个状态的,是慌慌张张闯进来莫莉。 “不好了,特斯莉,不好了,尤利恩来了。” 曾经人族至高无上的神的到来并没有让特斯莉太过惊讶,刚好相反,她已经预料到来的神会是他了,毕竟那些普通的神,除了艾斯,平日里再就没有谁敢独自来到精灵族的地盘,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成群结队也是不敢的。 特斯莉不慌不忙地起身,“洛克兰德,你跟我来吧,见见这个世界现在的主宰,不过,你身份的事暂且要保密。乔思蓝也来吧。”她指的自然是洛克兰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事。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洛克兰德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比划了个“ok”的手势,和乔思蓝一起跟在了特斯莉的身后。 一百零九、 七十六 特斯莉是打着哈欠进来的。 洛克兰德好奇地望着门外,“已经走了?” “嗯,走了。” 刚说了几个字,特斯莉就又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洛克兰德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你们急着离开吗?”特斯莉问。 洛克兰德以为特斯莉有什么事要她去做,于是连连摆手,“不急的不急的。” “莫莉说你们的房子并没有损毁,不急的话,先回去睡一觉吧。离开这里之后,想要这么舒服地睡觉可就难了。”特斯莉伸了个懒腰,“虽然那枚戒指里面我给你装了睡觉用的软球,但还是比不得齐丽花睡得舒服。” 原来特斯莉在担心她的翅膀问题,她刚想说自己没有痛觉所以不必那样娇惯,乔思蓝就拉着她向外走去了,还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哎哎哎你急什么?”洛克兰德就这样被拉了出去,门也被关上了。 特斯莉走到床边,轻轻向后一倒,后背就接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其实原本,这种程度的床铺她是受不了的,她曾经甚至不可以像这样平躺,因为那样翅膀会很痛很痛。 这也许是她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了。特斯莉望着天花板,眼皮不自主地眨着,视线越眨越狭小,最后眼中彻底没了别的颜色。 直到走远了,乔思蓝才松手。 “你拉着我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呢。” “你说我为什么要拉着你?”乔思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时候你那个魔神怎么不出来劝你了?” “你是说马加锡亚?” “对,就那个像个啰嗦老妈子的魔神。” 洛克兰德忍住了笑意,“你这个形容莫名地很形象。他啊,消耗了太多的魔力,在睡觉呢。” “那其他魔神呢?他们都不管你的吗?” “其他魔神啊,也都在睡觉。其实那七十二个魔神外加一个王座精灵,虽然都是我的契约对象,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我都很熟,能叫上名字的没几个,关系好的也就巴钦、布松和马加锡亚了。” 听她这么说,乔思蓝开心起来了,“你有我一个就够了啊,有那么多也是累赘。” “不不不,应该说我是他们的累赘才对。”洛克兰德叹了口气,“我的魔力实在是太弱了,他们跟着我算是委屈他们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解除契约就好了,也算是还他们一个自由吧。” 这个问题,洛克兰德也的确考虑过,甚至可以说,自打知道自己魔力不足后,这就是支撑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目前来看,那把匕首应该可以隔断他们之间的契约,只是...... “哎不对啊,怎么又跑题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呢。” 乔思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三岁小孩吗?把这么重要的弱点告诉不熟悉的人,是想让他们随便伤害你吗?” “怎么会,我跟这些人无冤无仇,干嘛要来找我的麻烦。” “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好吗?就算那些人永远都发现不了,那你现在也背负一个神器呢。”乔思蓝指了指洛克兰德背上的翅膀,“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听特斯莉那么说,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存在,我甚至都觉得那个尤利恩都有些忌惮它。你想想,这个东西可是连那个号称不死的汐都杀得死啊。”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毕竟,谁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身边的人没事拿把刀晃悠来晃悠去的。 “总之,以后记住了,不可以随便将这一点告诉别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变得跟马加锡亚一样婆婆妈妈的了。” 乔思蓝现在有点理解马加锡亚了,“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是个人并且想要关心你的都会变得婆婆妈妈的,因为你的行为处事真的很像小孩子。” “小孩子?”洛克兰德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有可能我真的只是个孩子?不过肯定过十岁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应该没我懂得多吧。” “那这么说,你是个人喽?” “我不是人是什么?”回答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不同,于是又连忙补充上,“我们那个世界啊,没有你们这里这么多神奇的物种,人就是唯一的智慧生物。”补充完,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那里的人,长寿的也就能活一百多岁,不知道跟这里的一不一样。” “这里的人啊,寿命也就是一百岁以内吧。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说实话还真没见过超过一百岁的人。” 既然如此,在人类的设定上面,这个世界与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以及上一个世界还是比较相同的。对于那些能活一千多岁的物种,十几岁的时候还算是婴幼儿时期吧。 城市之内精灵的身影不多见了,大抵也都去休息了吧。 阳光不知不觉间已经遍布了整座城市以及山峰,暖洋洋地照射在洛克兰德的翅膀上面,舒服得她轻快地抖着这本不属于自己的翅膀。 有翅膀的感觉还真的挺奇妙的,腾云驾雾的飞体会过了,用自己的翅膀飞这还是头一次。这抖着抖着,她的双脚就离地了。 “你怎么就飞起来了?”洛克兰德飞得不高,乔思蓝也就没跟着飞,只是加大了步伐跟了上去。 “就是突然感觉,会飞的感觉真好,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自由得很啊。”洛克兰德快乐地转了个圈,只可惜这份感情难以言表——她没有表情。 乔思蓝看着她板着的一张脸,“我在想,你笑起来会不会很好看。” “那是肯定的呀。”洛克兰德说得非常骄傲,“我跟你讲,不是我自恋,这副皮囊还是很美的好吧。不得不说,艾斯的手艺还是很好的,曼德拉也很漂亮,那第一批人类的样貌应该也不差。哎,你怎么不飞啊?” “没事干嘛要用飞的?对于我们恶魔来说,走路要比飞省劲多了。” “你不飞,我们怎么下去?你要玩蹦极吗?” “蹦极?那是什么?” 对哦,他们这里应该没有这种极限运动。“就是从高处跳下去在弹上来。快点啦,我要去见兰,再晚她就消失了。” 一百二十、 尤利恩见到来者后,并未与特斯莉打招呼,而是对洛克兰德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翅膀,看着有些眼熟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洛克兰德身上。一开始的关注点是她背后的翅膀,而后就变成了她额头上的印记。他上前一步,弯下腰,拨开了她额前的头发,“这是什么?” 特斯莉不说话,洛克兰德也不敢说,不过现在问到她头上了,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尤利恩温热的呼吸拂到她的额头上,让本来就紧张不已的她更加紧张。 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这个神明的下颌与喉结,洛克兰德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还是乔思蓝主动站了出来,“那是她与我签订契约的印记。” 尤利恩这才把目光分出来一些用来打量乔思蓝。“你是……恶魔?跟他那只不怎么一样啊。”他直起身,用手指在自己的脑袋上指了指,意思是乔思蓝有角而阿暮没有角。 小热源离远了,洛克兰德悄悄松了口气。 “与翅膀一样,我们的角也是可以隐匿的。”说着,乔思蓝就隐去了头上的独角。他没有说明阿暮的特殊性,因为不知道尤利恩还会不会利用这点制造出恶魔军团。 尤利恩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有恶魔了,我却还没有?看样子,要赶快挑选一个相中的恶魔了。你——恶魔有名字吗?” “没有。” 恶魔的确没有名字,大家彼此的称呼都是“欲望”、“猜疑”和“嫉妒”这三样,他们能够凭借感觉来区分每个个体,所以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好吧。那你知道还有哪个恶魔跟你们一样优秀吗?不优秀的恶魔我可是不要的。” 乔思蓝默不作声。不予回答比直接否定的答案要安全一些。 特斯莉咳了两声,“没有要紧的事就请离开吧,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吧?” 在与特斯莉对话时,尤利恩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这样才有一点这个世界的主宰的意思,“知道,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来这里,就是来看看艾斯最得意的作品的。没想到他的手艺还是这么的好,能做出这么逼真的人偶来。更令我惊讶的是,你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能承受得住这对翅膀的,也许只有她了。对了,也许还有你,不过,你应该不会以身犯险吧?”特斯莉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不愧是我的老朋友,如此地了解我。这个身体,艾斯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她的灵魂来自哪里。”尤利恩打量的目光又转回到了洛克兰德的身上了。 艾斯虽然可以制作身体,却没办法制造灵魂,曼德拉的灵魂就来自外星球,也就是当初被困在死亡之谷的灵魂,与第一批人类算是同源。她当时就被艾斯带走了,所以她并没有被汐附加负面情绪,脖颈上也并没有月牙形的标记。 洛克兰德下意识抖了一下,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的好。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艾斯,不是吗?” “你们现在真的没什么联系了吗?” “没有。”特斯莉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与外界的联系都断了好久了,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那想必,你甚至已经忘记你孩子的样子了吧。” 这么一句话让原本可以全程平静的内心骤然间起了波澜,特斯莉的瞳孔很明显地晃了又晃,“你怎么会......”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状态,“洛克兰德,你们先回房间去吧,我跟他单独谈谈。”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听话地进了房间。 直到坐在了椅子上,洛克兰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靠向乔思蓝小声地说:“这个神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前一秒多咱们还挺温柔的,下一秒对特斯莉却是冷冰冰的。” 乔思蓝也凑进了些,“温柔?你管那个叫温柔?那根本就是笑里藏刀好嘛,你竟然觉得温柔。” “可我总觉得他人没那么坏,反正比那个叫艾斯的好多了。我不怎么喜欢艾斯,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啊?你怎么看的?单论面相的话,我倒是觉得艾斯要比尤利恩好一点。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神就是了。” “不过要说长相的话,艾斯很是惊艳,尤利恩属于耐看型的,越看越觉得美,美得不艳俗。”洛克兰德实名为这种纯种东方式的面孔打call。 这两个人此时像极了上课不认真听课偷偷讲话的小学生。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 一百二十一、 洛克兰德“你是欲望?” “是。” “还算是识时务,不过我是来帮助你们解开封印的,所以你们不用畏惧我。” “解开封印?”欲望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神明的心思,“解开我们的封印对神明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是有的,我从不做闲事。”艾斯将绘卷摊开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谢我哦。” 他的手悬在绘卷上方,闭上双眼,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咒语,一阵风自他手掌中生出,旋转着越聚越大,橙黄色的披散着的发随着风在空中飘动,宽散的衣袖也不安分地晃动着。 绘卷上逐渐浮现出一道道原本看不见的咒文,它们被风卷着一点点从绘卷上面被剥离开来,覆盖在初代恶魔图画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就这样被移除了,封印被解除了。 一道黑色的光柱自绘卷之中冲出,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屏障,冲破了艾斯收回力量之后重新聚合的水面,直直地向天空射去。 很快,绘卷就化为了灰烬,与图画中一模一样的三位女子的形象与光柱之中显现出来。光柱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才消散,三位恶魔收敛了翅膀,跪地拜在艾斯面前,“多谢神明大人相救。” “哎,不要会错意,我解开封印自有我的打算,却不是为了你们。”艾斯的目光从未放在他们的身上。他一直在大量着这间屋子,嘴上一边说着“简陋”,又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三位初代恶魔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善于花言巧语的猜疑最先开了口:“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帮得上神明大人的地方?” 艾斯还是不正眼瞧她们,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话却是对她们讲的:“你们啊,留在这里就好了。” 洛克兰德飞速冲回了地面,在萨米基纳的帮助下,她看到了被捆在柱子上的月神和一个孤零零的亡灵。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亲眼见到月神的样子,红色的眼眸,也许就是乔思蓝的姐姐乔思焰。 “洛克兰德?你怎么来了?这还没到白天呢。”焰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惊讶。 洛克兰德来不及询问她的身份,一边从马背上下来一边问道:“艾斯人呢?” “你知道艾斯来了?” “告诉我,他在哪?” 看洛克兰德焦急的表情,焰下意识没再多问些什么,“在水下面。” 洛克兰德急忙向谷边跑去。虽然雨停了,但谷里已经积了一小半的水了,看样子刚才的雨下得特别猛烈。她不会游泳,不能贸然下去,“马加锡亚,有没有可以带我下水的魔神?” “有。”马加锡亚刚刚应声,面前的积水就被拨到了两边。 被拨到了两边?不可能的吧?那可是水啊!洛克兰德惊叹过后才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按照之前的常理来想。 水中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几个人缓缓走出。虽然还看不到具体的样貌,不过她敢肯定为首的那个就是艾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长着翅膀的人就是三位初代的恶魔。 “你会来见我,我很开心。”艾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看起来心情的确很不错。 待几人走出了水中路之后,身后的水就又合上了。 艾斯不再悬着走,双脚沾了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洛克兰德。 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血液的缘故吗?洛克兰德不住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男人。 橙黄色的发,橙黄色的眼,偏棕色的眉毛弯弯的架在眼眶之上,看上去柔和,却又觉得柔和中夹带着些许的高傲与狠厉。鼻子高挺,嘴唇微抿,脸型见方,却不是那种憨愣的方。若是说有的人每一个五官都不起眼但加在一起就美得不可方物,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些五官无论是合在一起看还是拆开来看,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巴钦十分不满洛克兰德花痴的目光,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洛克兰德这才回过神来,天呐,她刚刚竟然在……犯花痴?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完美了,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瞬间爱上了这副皮囊。 啊呸呸呸,爱个屁,不可以被美色迷昏了头脑!洛克兰德甩了甩头,将杂七杂八的心思都甩走了。 艾斯粲然一笑,“我亲爱的洛克兰德呀,你这么看着我,可是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想。”洛克兰德慌忙否认。好在她没有表情,艾斯无法通过表情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不对啊,她来不是为了对付那三个初代恶魔的吗?怎么又要被带着走了? 为了不弄错,她还是先问了一下,“你是艾斯?” “你明明知道的。” “那,艾斯,你为什么要解开她们的封印?”洛克兰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自然是为了帮助你啊。”艾斯一抬手,身后不明真相的三个恶魔就被束缚住了。“来,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的?” “神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猜疑一脸的惊恐。 嫉妒也在不断地挣扎,只有欲望,看上去冷静得很。 洛克兰德被他的这波操作给弄晕了。等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艾斯放她们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使用咒文除掉她们?这个艾斯到底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让但他林借助她的眼睛试一下能不能读取神明的想法。四目相对,但他林没看出来什么,她却看到了一些画面。 正在洛克兰德出神之时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一声怒吼:“你们要干什么?” 痛苦飞速攻向困住三位初代恶魔的人,艾斯一抬手,就挡住了她的攻击,再轻轻一推,就将她弹了出去。 “新的恶魔?”艾斯嫌弃地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很讨厌恶魔。 被推出去的痛苦在空中翻了个身,调整好平衡后就又冲了过来。洛克兰德 “不自量力。”艾斯烦了,索性也将这个新的恶魔捆了起来,同那三位初代一起放到了洛克兰德面前。“来吧,一共四个恶魔,听凭你的处置。”克罗赛尔洛克兰德克罗赛尔洛克兰德“你是欲望?” “是。” “还算是识时务,不过我是来帮助你们解开封印的,所以你们不用畏惧我。” “解开封印?”欲望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神明的心思,“解开我们的封印对神明有什么好处吗?” “自然是有的,我从不做闲事。”艾斯将绘卷摊开放到桌子上,“不要太感谢我哦。” 一百二十二、 特斯莉是打着哈欠进来的。 洛克兰德好奇地望着门外,“已经走了?” “嗯,走了。” 刚说了几个字,特斯莉就又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洛克兰德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你们急着离开吗?”特斯莉问。 洛克兰德以为特斯莉有什么事要她去做,于是连连摆手,“不急的不急的。” “莫莉说你们的房子并没有损毁,不急的话,先回去睡一觉吧。离开这里之后,想要这么舒服地睡觉可就难了。”特斯莉伸了个懒腰,“虽然那枚戒指里面我给你装了睡觉用的软球,但还是比不得齐丽花睡得舒服。” 原来特斯莉在担心她的翅膀问题,她刚想说自己没有痛觉所以不必那样娇惯,乔思蓝就拉着她向外走去了,还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哎哎哎你急什么?”洛克兰德就这样被拉了出去,门也被关上了。 特斯莉走到床边,轻轻向后一倒,后背就接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其实原本,这种程度的床铺她是受不了的,她曾经甚至不可以像这样平躺,因为那样翅膀会很痛很痛。 这也许是她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了。特斯莉望着天花板,眼皮不自主地眨着,视线越眨越狭小,最后眼中彻底没了别的颜色。 直到走远了,乔思蓝才松手。 “你拉着我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呢。” “你说我为什么要拉着你?”乔思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时候你那个魔神怎么不出来劝你了?” “你是说马加锡亚?” “对,就那个像个啰嗦老妈子的魔神。” 洛克兰德忍住了笑意,“你这个形容莫名地很形象。他啊,消耗了太多的魔力,在睡觉呢。” “那其他魔神呢?他们都不管你的吗?” “其他魔神啊,也都在睡觉。其实那七十二个魔神外加一个王座精灵,虽然都是我的契约对象,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我都很熟,能叫上名字的没几个,关系好的也就巴钦、布松和马加锡亚了。” 听她这么说,乔思蓝开心起来了,“你有我一个就够了啊,有那么多也是累赘。” “不不不,应该说我是他们的累赘才对。”洛克兰德叹了口气,“我的魔力实在是太弱了,他们跟着我算是委屈他们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解除契约就好了,也算是还他们一个自由吧。” 这个问题,洛克兰德也的确考虑过,甚至可以说,自打知道自己魔力不足后,这就是支撑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目前来看,那把匕首应该可以隔断他们之间的契约,只是...... “哎不对啊,怎么又跑题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呢。” 乔思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三岁小孩吗?把这么重要的弱点告诉不熟悉的人,是想让他们随便伤害你吗?” “怎么会,我跟这些人无冤无仇,干嘛要来找我的麻烦。” “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好吗?就算那些人永远都发现不了,那你现在也背负一个神器呢。”乔思蓝指了指洛克兰德背上的翅膀,“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听特斯莉那么说,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存在,我甚至都觉得那个尤利恩都有些忌惮它。你想想,这个东西可是连那个号称不死的汐都杀得死啊。”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毕竟,谁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身边的人没事拿把刀晃悠来晃悠去的。 “总之,以后记住了,不可以随便将这一点告诉别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变得跟马加锡亚一样婆婆妈妈的了。” 乔思蓝现在有点理解马加锡亚了,“不是人家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是个人想要关心你的都会变得婆婆妈妈的,因为你的行为处事真的很像小孩子。” “小孩子?”洛克兰德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有可能我真的只是个孩子?不过肯定过十岁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应该没我懂得多吧。” “那这么说,你是个人喽?” “我不是人是什么?”回答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不同,于是又连忙补充上,“我们那个世界啊,没有你们这里这么多神奇的物种,人就是唯一的智慧生物。”补充完,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那里的人,长寿的也就能活一百多岁,不知道跟这里的一不一样。” “这里的人啊,寿命也就是一百岁以内吧。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说实话还真没见过超过一百岁的人。” 既然如此,在人类的设定上面,这个世界与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以及上一个世界还是比较相同的。对于那些能活一千多岁的物种,十几岁的时候还算是婴幼儿时期吧。 乔思蓝咂咂嘴,“就猜到你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特斯莉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是个男孩,我将他托给龙神抚养了。艾斯不知道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特斯莉摇头,“这件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地过完此生。” “等等,你是在第三世生的孩子?” “嗯对。” 洛克兰德粗略地算了算,兰得到身体之后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阿暮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今天又是同心之日,这样就已经是一千年之久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吉蒙里洛克兰德吉蒙里洛克兰德 他们的寿命都这么久,那么那个男孩的寿命也不会短的,他少说也得有1000多岁了吧,说不定也有孩子了? 洛克兰德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特斯莉,我觉得,你这么做并不是对孩子好。孩子应该有一个家,他需要父亲和母亲的疼爱。阿暮,就那个变成恶魔的小女孩,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后来也死了,她再也没有父母的庇护了。可你的孩子不一样,他的父母都在的,你也可以保护好他,他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 一百二十三、 七十六 特斯莉是打着哈欠进来的。 洛克兰德好奇地望着门外,“已经走了?” “嗯,走了。” 刚说了几个字,特斯莉就又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洛克兰德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你们急着离开吗?”特斯莉问。 洛克兰德以为特斯莉有什么事要她去做,于是连连摆手,“不急的不急的。” “莫莉说你们的房子并没有损毁,不急的话,先回去睡一觉吧。离开这里之后,想要这么舒服地睡觉可就难了。”特斯莉伸了个懒腰,“虽然那枚戒指里面我给你装了睡觉用的软球,但还是比不得齐丽花睡得舒服。” 原来特斯莉在担心她的翅膀问题,她刚想说自己没有痛觉所以不必那样娇惯,乔思蓝就拉着她向外走去了,还一边走一边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哎哎哎你急什么?”洛克兰德就这样被拉了出去,门也被关上了。 特斯莉走到床边,轻轻向后一倒,后背就接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其实原本,这种程度的床铺她是受不了的,她曾经甚至不可以像这样平躺,因为那样翅膀会很痛很痛。 这也许是她睡得最后一个安稳觉了。特斯莉望着天花板,眼皮不自主地眨着,视线越眨越狭小,最后眼中彻底没了别的颜色。 直到走远了,乔思蓝才松手。 “你拉着我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呢。” “你说我为什么要拉着你?”乔思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时候你那个魔神怎么不出来劝你了?” “你是说马加锡亚?” “对,就那个像个啰嗦老妈子的魔神。” 洛克兰德忍住了笑意,“你这个形容莫名地很形象。他啊,消耗了太多的魔力,在睡觉呢。” “那其他魔神呢?他们都不管你的吗?” “其他魔神啊,也都在睡觉。其实那七十二个魔神外加一个王座精灵,虽然都是我的契约对象,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我都很熟,能叫上名字的没几个,关系好的也就巴钦、布松和马加锡亚了。” 听她这么说,乔思蓝开心起来了,“你有我一个就够了啊,有那么多也是累赘。” “不不不,应该说我是他们的累赘才对。”洛克兰德叹了口气,“我的魔力实在是太弱了,他们跟着我算是委屈他们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解除契约就好了,也算是还他们一个自由吧。” 这个问题,洛克兰德也的确考虑过,甚至可以说,自打知道自己魔力不足后,这就是支撑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目前来看,那把匕首应该可以隔断他们之间的契约,只是...... “哎不对啊,怎么又跑题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呢。” 乔思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三岁小孩吗?把这么重要的弱点告诉不熟悉的人,是想让他们随便伤害你吗?” “怎么会,我跟这些人无冤无仇,干嘛要来找我的麻烦。” “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好吗?就算那些人永远都发现不了,那你现在也背负一个神器呢。”乔思蓝指了指洛克兰德背上的翅膀,“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听特斯莉那么说,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存在,我甚至都觉得那个尤利恩都有些忌惮它。你想想,这个东西可是连那个号称不死的汐都杀得死啊。”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毕竟,谁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身边的人没事拿把刀晃悠来晃悠去的。 “总之,以后记住了,不可以随便将这一点告诉别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变得跟马加锡亚一样婆婆妈妈的了。” 乔思蓝现在有点理解马加锡亚了,“不是人家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是个人想要关心你的都会变得婆婆妈妈的,因为你的行为处事真的很像小孩子。” “小孩子?”洛克兰德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有可能我真的只是个孩子?不过肯定过十岁了,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应该没我懂得多吧。” “那这么说,你是个人喽?” “我不是人是什么?”回答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不同,于是又连忙补充上,“我们那个世界啊,没有你们这里这么多神奇的物种,人就是唯一的智慧生物。”补充完,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那里的人,长寿的也就能活一百多岁,不知道跟这里的一不一样。” “这里的人啊,寿命也就是一百岁以内吧。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说实话还真没见过超过一百岁的人。” 既然如此,在人类的设定上面,这个世界与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以及上一个世界还是比较相同的。对于那些能活一千多岁的物种,十几岁的时候还算是婴幼儿时期吧。 乔思蓝咂咂嘴,“就猜到你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特斯莉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是个男孩,我将他托给龙神抚养了。艾斯不知道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特斯莉摇头,“这件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地过完此生。” “等等,你是在第三世生的孩子?”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单卡拉比七十六 特斯莉是打着哈欠进来的。 洛克兰德好奇地望着门外,“已经走了?” “嗯,走了。” 刚说了几个字,特斯莉就又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洛克兰德也跟着打起了哈欠。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毕竟,谁都不愿意看 “嗯对。” 洛克兰德粗略地算了算,兰得到身体之后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阿暮经历过一次同心之日,今天又是同心之日,这样就已经是一千年之久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吉蒙里洛克兰德吉蒙里洛克兰德 他们的寿命都这么久,那么那个男孩的寿命也不会短的,他少说也得有1000多岁了吧,说不定也有孩子了? 一百二十四、 这一次,洛克兰德依旧做了个梦,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会见到她。 不,应该是她们,汐和焰。 她们虽然分开了,样貌却没有改变,仿佛一对双胞胎一样,只不过汐是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焰是黑色的头发和赤色的眼睛。 “不用惊讶,我们两个本来就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即便分开,我们也算是同一个人。”焰解释说。 “不,我是我,你是你,若硬要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汐纠正道。 “是是是,谁让你将欲望独自占有了呢?姐妹就姐妹吧,占有了你的身体,我也不吃亏。”焰毫不介意汐对她冷淡的态度。 焰现在已经得到了汐的全部力量和记忆,算来算去,她真的是占到了很大的便宜,她也因此得知了汐的复仇计划。这个小姑娘将融合的她们分开,汐可是气得够呛。 洛克兰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焰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是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焰识趣地让汐先说,因为她要说的比较重要,而自己要说的不过就是与弟弟有关的事。 因为洛克兰德打乱了她的计划,所以汐对她没什么笑模样,“特斯莉已经将翅膀的事都告诉你了?” “是。” “那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千万要保护好它,不要让它落到旁人的手上,尤其是尤利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话就对了,毕竟这上面曾经是人家的东西。“明白了。”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最初的女神曾经在这个星球上留下了一样神器:载世之书,那场战争结束之后,蛇蜥族的神将它与自己一起封印在了海底。那本书上面记载着几乎全部的魔法,它本身也可以吸收魔力,是个巨大的魔法源,你的魔力不足,得到它是个不错的选择。” 哇,听起来又是强大到不可理喻的神器,还是这么多人口中那个最初的女神所制,交给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洛克兰德弱弱地问:“我应该无法掌控这么强大的神器吧?” “这不是能不能行的问题,而是一定要行的问题。”汐说得十分严肃,“最初的女神在每个星球都留下了一样强大的神器,昆卡拉系绝大部分神器都已经被尤利恩弄到手了,这最后的两样,绝对不能交给他。” 特斯莉同洛克兰德说过这个词,昆卡拉系就是以帝兰特星球为中心、包括九颗行星与它们全部的卫星在内的星系,也就是洛克兰德印象里的太阳系。 听汐这么说,这个尤利恩的野心应该不小,估计发动那场战争也是为了得到神器吧。汐口中最后的两个神器,听起来指的是那本魔法书和名为『死亡』咒文,也就是她背部的这对翅膀。就算她只有十几岁的智商,她都想明白汐这是让她做什么了——公然与尤利恩为敌! 她的这个命啊,看起来是活不久了。 洛克兰德竭尽所能地想着拒绝的理由,“我倒是认为,那本书还是不要取出来的好,它不是被那个什么蛇蜥族的神给封印了么?尤利恩应该取不出吧,反而是让我拿到了,他会轻而易举地就夺去。” 汐很轻易就否认了洛克兰德的理由,“你要知道,这个咒文比那个载世之书要重要得多,要是尤利恩先得到这个咒文,那么得到载世之书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总之呢,这件事非你不可,我会竭尽全力尽快复活的,复活之后我就会找到你,拿回这两样东西的。” “临危受命”这个词一下子就从洛克兰德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她寻思,这跟强买强卖也没什么区别,反正现在因为各种原因这个翅膀已经长在自己的身上了,别人也受不住这个神器,交给她任务的人也“死”了,你说她是接还不接? “你们有完没完啊。”焰等不及了,“一个嘱托都快说了一个小时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刚好汐也不想再浪费口舌了,“蒙德里安就在极南大陆的地面之下,想要唤醒他,需要人族、精灵族和龙族三个种族的力量,我想普斯利特亚里斯应该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具体的名字她没记住,不过听这名字这么长,应该是龙族的神没错了。 汐刚说完,焰就凑了过来,“洛克兰德,这是你的名字对吧?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弟弟,听到没?签订契约的恶魔如果定期得不到契约者的血,是会消失的。不是死亡,我们恶魔是没有死亡这个说法的,不过我们会被困在一个异度空间之内,想要将我们救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洛克兰德的思路刚从汐的嘱托之中抽出来,就又听了一大段话。不过好在这一大段话的主旨很简单:保护乔思蓝。 她同焰打了保票:“这点你是可以放心的,既然我们签订了契约,我就一定会照顾好他的,血是不会断的,他需要的也不多,我也不损失什么。”之后,她就等着焰在吩咐些什么。 大眼瞪小眼。 “没了?” 焰耸耸肩,“没了,我就这么一个牵挂。” 原来恶魔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啊,比那些一味将过错推卸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的村民们好多了。 若是他们都能死而复生,那她也就不要以过去的身份再跟他们生活了吧。没有了恶魔之子,爸爸的手臂也就不会断,妈妈也不会死,他们两个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人死亡,兰也就不会再遭到其他人的唾弃了。她会跟着飞冠狐一起生活,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守护他们。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马加锡亚该隐 这样的场景阿暮已经幻想了好久了,最开始没有小乖乖的陪伴总会觉得有些失落,但只要一想到小乖乖也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也就不甚介意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她要好好珍惜有小乖乖陪伴的日子。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样的离别还会经历很多次吧? 一百二十五、 洛克兰德走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真是神奇,这么高的地方竟然还有氧气。 “你这个说法不太严谨,这个高度的氧气还没有消失,只不过比较少而已。”瓦沙克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洛克兰德弱弱地吐槽。 “她想感慨的是她可以在这么高的高空中呼吸吧?毕竟在上一个世界中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阿加雷斯说出了洛克兰德的心声。 “阿加雷斯说的对!” “我就说嘛,你总是一本正经的,会被这个时代给淘汰的。”阿加雷斯毫不留情地说着瓦沙克。 “一大把年纪了,不一本正经还要去跳雷加舞吗?” “能不能跳雷加舞无关年龄,它关乎的是心态。虽然你我都老了,但总不能连心都跟着变老吧?” 这俩人现在的交流像极了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头在一起感慨曾经青葱而又光辉的岁月顺便不服个老,可关键就是他们打从被创造出来就是老头的形象吧…… “那个,雷加舞是什么?”洛克兰德努力地想要融入他们的世界。 “就是上一个世界当代很火的一种舞蹈。”巴钦解释道,“我们当时也还举办雷加舞比赛呢,你猜当时谁取得了第一名?” 她连雷加舞是怎样的都不知道,这让她怎么猜?魔神们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生活的世界不同,按照自己的思路,这个很火的舞蹈是不需要被具体描述的。“是谁?” “是巴尔!虽然没想到他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都跳得来舞,不过他得第一还真不出意料毕竟他可是玩雷的高手啊。”巴钦说到最后才算是意识到洛克兰德一点都不了解雷加舞,也还不认识巴尔。“忘记跟你说了,雷加舞就是在电光之下跳舞,而巴尔是第一位魔神。” 洛克兰德点点头,“有时间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跳舞是什么样呢。” 路过的精灵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个巨人,远一些的还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无非就是“这个人好高大”,“这个人怎么长着精灵的翅膀”,“这个翅膀在她身上好不协调”,或者是“她怎么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路”,洛克兰德都能猜得差不多。 她不再参与魔神间的对话,有她还不认识的魔神参与了进来,他们在讨论以前的事。 虽然这么多人陪着她,可她还是觉得孤单得很。没有她了解的人,也没有了解她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圈子,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融入进去。 洛克兰德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月亮在她的身后发着光,透明的翅膀似乎被染上了金黄色的纹路。 她一直走着,沿途的精灵也越来越少了。最后,她来到了天空之城的边缘,月亮就挂在她的面前,又大又圆,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她偷偷向下面瞄了一眼,腿有些软,于是她又后退了一些。 洛克兰德席地而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月亮。仔细观察后她才发现,大月和小月的亮度其实是不同的,小月似乎要亮一些。既然名叫伊洛尔的大月上曾经有生物存在,那么想必小月上也有过吧,不知道小月上的生物都是什么样的。 她拿出那个绣着六色霍利浦的香囊。 给她这个香囊的那个老人,也是个恶魔吧,是乔思蓝的同伙吗?他们是怎么瞒过月神行动的?这个香囊除了让她被迷惑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吗?明天就是关键的一天了,到了现在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它真的像克罗赛尔说的那样会让她产生幻觉自动回到村庄之中吗? 也许能让产生幻觉是真的,那时在山洞之中时,的确曾经看到了幻象。她身处水面之下,在被拽出的前一秒,她看见了水面上自己的映像:金发,红眸。 在后来的梦境中,乔思蓝的姐姐借用兰的形象同她说,只要杀了月神,被困在此地村民就可以解放。是杀了月神而不是焰她自己,她们现在已经融为一体了吧,怎么做到只杀掉月神而自己不会被杀掉? 焰说,月神就在水面之下。 水面究竟起着怎样的作用? 焰她好像还说过,每到同心之日的前一晚就会开始下雨,那就是今晚了吗?洛克兰德看着四周的云,不知是否是夜晚的缘故,它们都灰得令人压抑。 她的注意力又从云彩上面回到了香囊之上。虽说的确曾经产生过一次幻觉,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乔思蓝也说过,如果她在梦里死去,失去了意识,香囊会更加轻易地令她乖乖走回去。也就是说,只有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才会有迷幻的效果,而清醒状态下则不会么? 六色霍利浦,永生之花,它代表着贪念。焰曾说过,那个藏宝图所指的秘宝,是六色霍利浦,而乔思蓝却说那藏宝图所指的是自己身后的这对翅膀,他们到底谁说的对? 她的思路又开始混乱起来了。 就在洛克兰德疑惑万分之时,马加锡亚现身了。他像洛克兰德一样随意地坐在了草地之上。 “你知道吗?那些我们无法掌控的人所提供的信息不能全信,只能作为参考。所以,不用那么焦虑。” 他望着月亮,逐渐有雾霭扩散了过来,明亮的月光与黑暗的夜空间的分界线模糊起来。 “你是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真?” “没错。” “可要是说谎,也是有原因的吧?”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单卡拉比洛克兰德洛克兰德单卡拉比 “原因肯定是有的,但那不是我们最先要考虑的。既然乔思蓝信得过,那就不要去信他姐姐。” “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背叛他的姐姐。” “你觉得那是背叛吗?” “难道不是吗?我认为,无论是善还是恶,只要倒戈了,那就是背叛。” “不,你应该这样想,应该站在自己的角度而不是当事人的角度看待这种问题。如果你是善。恶的人倒戈了就叫弃暗投明,善的人倒戈了就叫背叛。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背叛这件事,从来无关善恶,只关乎立场。 一百二十六、 “洛克兰德,醒醒,太阳下山了。” 洛克兰德被叫醒了,叫醒她的是乔思蓝,另外,马加锡亚也在。 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花朵上面跳了下来。“马加锡亚,你休息好了?” 马加锡亚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大家呢?”她又问王座空间里的人。 回答她的是巴钦,“是的,都休息好了,只有布鲁克依旧是休眠状态。” 听这声音,很有活力,巴钦肯定是休息好了。洛克兰德又看向马加锡亚,他不说话倒也正常,毕竟她又没犯什么值得他说教个不停的错误。 “洛克兰德,你要出去看看吗?特斯莉要将这座山复原了。”乔思蓝兴奋地指了指屋外,“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夕阳的余晖洒下,依旧是红橙橙的一片。能在这样一片色彩之中目睹一座山的降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走走走,快去看看!”洛克兰德兴奋地跑了出去。 “慢点,等等我啊!”乔思蓝也跟着跑了出去。 马加锡亚不紧不慢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在睡眠期间,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梦,他梦到了阿苏伊,梦到她生活得很好,没有疾病缠身,父母也都还在,而且还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生了一个小孩,慢慢的小孩也长大了,阿苏伊也变老了,再后来,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从来不知,一个短短的梦竟然会过完一个人的一生。尽管在这个梦里,阿苏伊没有被众人所周知,没有激励过不认识的人,但那又怎样?只要她能平安度过这一生就好,只要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这是阿苏伊的愿望吧,如今也成为了他的愿望,只可惜他与阿苏伊分开了,他没办法保护她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是阿苏伊的一部分,他要比洛克兰德更心疼阿暮的遭遇,只是他更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即便是利用亚斯塔禄的能力穿越回过去,也很难改变。这也是那时巴钦吞吞吐吐的原因,更何况,还不知道亚斯塔禄在这个世界的能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这里的夕阳,真的很美,如果阿苏伊能看到就好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马加锡亚没再跟着他们,而是走入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大殿,只有特斯莉一个精灵在,城市之中也不见精灵们飞来飞去的身影了。 特斯莉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你是......洛克兰德的人。” 马加锡亚颔首,“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我是她众多契约对象中的一位。” 他这话的意思特斯莉明白,洛克兰德的那些契约对象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特斯莉再次打开大殿中央的机关,托着苛摩石的石柱缓缓升起。 “接下来你就要控制着这座山回到原本的位置了吗?”马加锡亚问道。 “是的。你怎么没有跟洛克兰德一起?”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洛克兰德不在此处,不然那个小女孩会比这个男人先跑过来打招呼的。 “她有乔思蓝陪着。其他的精灵呢?怎么一路上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特斯莉将右手搭在苛摩石上面,如同昨夜一般,苛摩石赤色的光转变成了紫色,并且不断地蔓延至特斯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被我勒令待在屋子里了。” 灰色眼瞳中的紫色纹路也发着光,山峰有了被移动的迹象。 马加锡亚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这块石头,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与它连在了一起?” “是的。”特斯莉没有回避。 “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 “恶魔们的分解与吸收给了我一点点启示。我和恶魔一样,没办法得到真正的死亡,可你看,欲望、猜疑和嫉妒,那三位最初的恶魔,不还是彻底消失了吗?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将我的灵魂分解开来,附加在每个精灵的身上,成为他们的庇护,这样我就无法重生了。”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寿命短的人想要永生,永生的人却渴求死亡。” “那可不一定,尤利恩他就永远都活不够。你说,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比较欣赏尤利恩。如果活着没有目标,那么就算是二十年的时间也是无聊的,而一旦有了目标,那就是永生也觉得活不够。我觉得,活下去保护自己的族人,比死之后的庇护要好得多。死亡不是对于自己的惩罚,而是对于在乎自己的人的惩罚。” 这话让特斯莉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马加锡亚来,“你看得很透彻,不是活得久,就是经历得多吧?” “经历么......”他苦笑,“算是吧。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总是喜欢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飞冠狐放了她一马,垂着尾巴走开了。阿暮却狠了上去,“你怎么一个狐在这里?你的同伴呢?你们不都是成群结队的吗?” 飞冠狐并没有理会她,向来它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阿暮还是跟在它身后,“我看你好久都没吃东西了,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飞冠狐当然没停下等她。 阿暮猎杀了一只没比她大多少的一直四翼鸟,一路拖着找到了已经走远了的飞冠狐,“你不要不理我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了食物。” 飞冠狐觉得这个人类奇怪得很,正如阿暮也觉得它奇怪得很一般,不过出于本能,它还是接受了食物。 阿暮就站在它旁边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我也总是孤身一人,不如你跟我一起吧。看你的年龄也不大,捕食这种事情,还是要勤加练习,在你能独立生活之前,让我来照顾你吧。”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洛克兰德 这回飞冠狐好像听懂她的话,抬起头,点了点。 其实那只是习惯性的、生理性的点头,阿暮跟了它小半个月它才明白自己甩不掉这个人类小女孩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两个孤独者就这样相互依靠在了一起。 一百二十七、 整座山都晃了起来,特斯莉最先反应过来,她从抱着她的大精灵怀中跳下来,飞速奔向大殿之内。还没等跑到大殿中央,她就挥手打开了那个支撑着苛摩石的机关,苛摩石被石柱传送了上来。 特斯莉的行动让乔思蓝回过神来,他也冲了下去,冲到了洛克兰德身边。 因为兰是灵体状态,所以洛克兰德扑了个空,趔趄了一下,没有摔倒,但是手中的匕首的的确确刺入了兰的左肩。 兰没想到洛克兰德会这么做,她也不知道洛克兰德在做什么。“洛克兰德,这把刀是杀不死我的。不过……”不过为什么她的意识还存在?初代恶魔并没有侵占她的身体? “成功了吗?”洛克兰德喃喃自语着。看样子是成功了,她并没有在此刻在兰的身体里面感受到恶魔的气息。 若是以人类的目光来看,那就是一把匕首悬在了半空中,刀刃上的字迹泛着红光,但是在能看见灵体的人眼中,那就是洛克兰德穿过了兰的身体半跪在地上,而匕首则是刺入了兰的左肩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思蓝对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十分的迷茫。 兰怎么进来了?她的身体不是已经被初代恶魔给侵占了吗?可是看如今这情况,她好像真的是兰本人。那个匕首,好像是不久之前洛克兰德新创造的神器,没记错的话是能斩断世间一切联系…… 不等洛克兰德回答,乔思蓝就已经猜出个大概了。虽然不晓得兰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那把匕首应该是让兰与初代恶魔分离了,不然此刻,初代恶魔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兰也不会如此正常地站在这里。 又等了几秒,没有其他异常出现,洛克兰德才彻底松了口气。她起身,将匕首从兰的身体中拔出,“兰,你和初代恶魔的联系已经解除。” 无论是刺入还是拔出,兰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左肩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这个刀……” 洛克兰德将刀抬到兰的面前,“也许是个神器吧。我说句实话你不要生气,这是我第一次用,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马加锡亚在洛克兰德向华利弗要这把匕首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的成功也不算是很意外,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外围黑色的光柱。光柱的能量不弱,屏障也许能撑住一时,但若再久一点,肯定是撑不住的。 这件事,自有特斯莉来解决。她冲到苛摩石跟前,将手放在石头上面,低声念了句咒语,手上就出现了暗紫色的斑纹。苛摩石的亮度也有所提升,紫色的光顺着手上的斑纹不断地向身上蔓延,很快,斑纹就布满了身体,包括脸,也包括眼瞳。灰色的眼瞳染上了一层暗紫色,纹路汇聚,在眼瞳之中形成了一朵花一般的形状。 洛克兰德通过背后的翅膀感知到了特斯莉的动作,她这是将那块石头与自己连在了一起? 洛克兰德猜得没错,特斯莉的确是将石头与自己连在了一起。单说这苛摩石,虽然是当时发觉的自然界中能力存量最大、可利用性最大的石头,可它却完全不可能支撑这个结界长达一千年之久,是她用了特殊的方法将自己体内的魔法源连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几人的身形都晃了晃,这次不是光柱的冲击,而是整座山峰的移动。马加锡亚有些惊讶,是特斯莉吗?她的魔法源竟然足以支撑她移动整座山峰? 惊讶的不仅仅是马加锡亚,就连他们之中对精灵最熟悉的乔思蓝也不知道特斯莉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不过这一点倒是在兰的意料之中,在她模糊的记忆中,特斯莉能做的事不仅仅只是如此。 特斯莉用自己的身体通过苛摩石控制着整座山峰慢慢地从黑色的光柱中移了出去,这才让天空之城幸免于难。 黑色的光柱持续了近两分钟才散去,它冲散了阴霾,冲散了云彩,雨也就停了,天上除了星星,就只剩月亮了。 雨停了。兰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也罢,月神挣不开那困住她的绳子,这雨也就没了意义。 没了兰这个灵体依附,三位初代恶魔即便挣脱了封印,也只能被困在这里,月神杀不得了,可阿暮依旧不会放过洛克兰德。这样的结果较之前来说,也只不过削减了初代恶魔没办法行动这一项而已,倒不如直接用那个咒文杀了她。 乔思蓝疯狂地抖着翅膀上的雨水,“真讨厌下雨,翅膀太重飞得好累。” “呸呸呸,你要抖翅膀能不能离远一点?”洛克兰德嫌弃地吐着被甩进嘴里的雨水,又抹了抹脸上的水。 水也甩到了马加锡亚的身上,他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乔思蓝。 被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洛克兰德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封印是艾斯打开的,她要去见艾斯,不仅如此,她还要杀掉那三位初代恶魔。兰不是说了么,她背后翅膀上承载的咒文名为『死亡』,只要力量足够,杀了它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样想着,就像天空之城的边缘跑去。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 但他林读取了她的想法,赶忙汇报给马加锡亚,“马加锡亚,她要去下面,去对付初代恶魔。” 乔思蓝又懵了,“喂,洛克兰德,你要去哪里啊?” 收到了但他林汇报的马加锡亚皱了皱眉,“她要去对付初代恶魔。”说完,他就回到了王座的空间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她。 “你太狡猾了!”乔思蓝气得跺了跺脚,张开仍旧湿漉漉的翅膀紧紧跟了上去。 兰听到后,也赶忙跟了上去。想要杀掉初代恶魔,以她的魔力根本做不到,她必须要阻止她。 特斯莉也听到了,是应该阻止洛克兰德冲动的行为,她非但杀不掉初代恶魔,还会初代恶魔占据身体,真到那时就大事不妙了。她不似那些人一个个冲过去阻止,而是重新启动了那个大型的结界,并且将结界修改为不解开就无法进出的绝对封闭设定。 一百二十八、 这座傍山的天空之城在余晖之下缓缓下降,特斯莉取消了结界,风徐徐吹来,吹到了他们的脸上。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一起站在天空之城的边缘,她看着风景,张开了双臂,“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大帅哥从背后环住我就好了。” 乔思蓝非常煞风景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好意思,你现在长翅膀了,没办法从背后抱住你。” 洛克兰德不满地“嘁”了一声,然后放下了中二的双臂。 她低头望着下面,今日的云并不是特别多,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的两座“山”,还看得见大片的树林,比现在那小小的“山峰”上看到的要壮观得多。 另一边也有些一片树林,不过面积不大,它与接下来的山丘地区是被一条宽宽的河给隔开的,那是他们即将要走过的路。 洛克兰德想过了,还是先将自己的能力恢复的好,若是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危险,也不至于急得只能干瞪眼。恢复了力量之后,就去找龙族寻求帮助,再一起唤醒那个蛇蜥族的神,拿到魔法书。再然后,有了自保能力的她就可以选择和魔神们接触契约,独自等待汐和焰的复活。 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只是很抱歉,为了这个任务,原本现在就可以解除契约的魔神们还要继续保护她。 是她选择利用了魔神们,不然,他们离自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她发誓,魔神们保护她,她也要保护魔神们,她是不会轻易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下的。 至于乔思蓝嘛,她也要保护好他,毕竟已经答应焰的要求了。 第一次有种变成了主角的感觉。拯救世界、肩负重任、神器加身以及这具据说非常厉害的身体,哪一个不是主角的标配?不是配角,更不是炮灰,她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橙红色能使人心情愉悦。 接下来,洛克兰德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乔思蓝被吓了个半死——她竟然纵身一跃,翅膀都不扇动一下,就直直地跳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有翅膀,知道自己会飞,知道自己不会被摔死,所以她不再恐高了。 世界上的一切恐惧都来自未知以及没有能力。 乔思蓝赶忙张开翅膀,追了上去。 这个自由下坠的过程,本应该是属于特斯莉的,那是一只失去翅膀的精灵再次体验独自飞翔的唯一办法。她想过失去生命只为体验这种感受,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死亡后,她会转世,然后继续忍受没有翅膀的痛苦,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还能护得族人一世安宁。 马加锡亚走到城市的边缘,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身影,王座空间的布松汇报说她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他没有回到王座空间内,而是站在城市的边缘,看着这片大地。 他要保护阿苏伊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喜欢阿苏伊也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现在格外肯定这一点,无关有没有资格。这是他在痛苦的幻境与休眠的梦境中体会到的。 他可以忍受他与阿苏伊无法在一起,却无法忍受阿苏伊不幸福。阿苏伊的愿望,他会代替她实现——保护洛克兰德。只要她与阿苏伊不会成为敌人,那么即便她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站在她这一边跟她一起对抗全世界。 非黑即白是不存在的,永存的唯有利益,马加锡亚再清楚不过了。 山峰依旧在有条不紊地降落着。 高速下坠的洛克兰德在即将摔到地面上时及时地挥动起翅膀来。别看精灵的翅膀像蜻蜓一样薄薄的,其实坚韧得很,更何况是精灵女神的翅膀,这样的风速之下它依旧可以平稳地扇动,保洛克兰德的平安。 谷地之中的水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不似特斯莉说的太阳一升出来就全部蒸发那么神奇,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在没有良好排水装置的情况下,谷地里看不见一个小水坑也是一件很魔幻的事了。 小草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的翠绿了,只可惜要跟着这些房屋一起被埋在山峰下面了。 之前困住汐的木桩不知何时被人拆除了,草地上秃了那么一块,裸露出的土壤上竖了一块比较大的长条的不规则石块。洛克兰德飞了过去,落在了石头之前。 乔思蓝也落在了她的身边,“是我吩咐恶魔们做的,这些身体早就应该被埋掉了。” 也对,原来的村民们早就死了,徒有其表的外壳不应再存在于世。 洛克兰德用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块,“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们恶魔不是以人为食吗?为什么没有吃掉这些空壳?” “怎么说那也是他们曾经用来生活的身体啊,我们是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即便是野兽,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她听到了关键,“没有人类的感情?” “对啊,因为我们是单一的负面情绪。”乔思蓝耸耸肩。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跟人没什么区别,感情也比我要丰富多了。” “嗯……也许是因为我姐姐的原因吧。每三只分别代表着欲望、猜疑和嫉妒的恶魔是有一个共同核心的,我姐姐与那个汐融合了,也就变得有人情味了,连带着我也有了改变。讲真,我能察觉到,我的变化不小。” 飞冠狐当然没停下等她。 阿暮猎杀了一只没比她大多少的一直四翼鸟,一路拖着找到了已经走远了的飞冠狐,“你不要不理我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了食物。” 飞冠狐觉得这个人类奇怪得很,正如阿暮也觉得它奇怪得很一般,不过出于本能,它还是接受了食物。 阿暮就站在它旁边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我也总是孤身一人,不如你跟我一起吧。看你的年龄也不大,捕食这种事情,还是要勤加练习,在你能独立生活之前,让我来照顾你吧。”马加锡亚洛克兰德马加锡亚洛克兰德 这回飞冠狐好像听懂她的话,抬起头,点了点。 其实那只是习惯性的、生理性的点头,阿暮跟了它小半个月它才明白自己甩不掉这个人类小女孩了。 两个孤独者就这样相互依靠在了一起。 一百二十九、 “洛克兰德,醒醒,太阳下山了。” 洛克兰德被叫醒了,叫醒她的是乔思蓝,另外,马加锡亚也在。 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花朵上面跳了下来。“马加锡亚,你休息好了?” 马加锡亚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大家呢?”她又问王座空间里的人。 回答她的是巴钦,“是的,都休息好了,只有布鲁克依旧是休眠状态。” 听这声音,很有活力,巴钦肯定是休息好了。洛克兰德又看向马加锡亚,他不说话倒也正常,毕竟她又没犯什么值得他说教个不停的错误。 “洛克兰德,你要出去看看吗?特斯莉要将这座山复原了。”乔思蓝兴奋地指了指屋外,“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夕阳的余晖洒下,依旧是红橙橙的一片。能在这样一片色彩之中目睹一座山的降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走走走,快去看看!”洛克兰德兴奋地跑了出去。 “慢点,等等我啊!”乔思蓝也跟着跑了出去。 马加锡亚不紧不慢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在睡眠期间,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梦,他梦到了阿苏伊,梦到她生活得很好,没有疾病缠身,父母也都还在,而且还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朋友,后来他们结婚了,婚后生了一个小孩,慢慢的小孩也长大了,阿苏伊也变老了,再后来,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从来不知,一个短短的梦竟然会过完一个人的一生。尽管在这个梦里,阿苏伊没有被众人所周知,没有激励过不认识的人,但那又怎样?只要她能平安度过这一生就好,只要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这是阿苏伊的愿望吧,如今也成为了他的愿望,只可惜他与阿苏伊分开了,他没办法保护她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是阿苏伊的一部分,他要比洛克兰德更心疼阿暮的遭遇,只是他更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即便是利用亚斯塔禄的能力穿越回过去,也很难改变。这也是那时巴钦吞吞吐吐的原因,更何况,还不知道亚斯塔禄在这个世界的能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这里的夕阳,真的很美,如果阿苏伊能看到就好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马加锡亚没再跟着他们,而是走入大殿之中。空荡荡的大殿,只有特斯莉一个精灵在,城市之中也不见精灵们飞来飞去的身影了。 特斯莉听到脚步声后回头,“你是......洛克兰德的人。” 马加锡亚颔首,“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我是她众多契约对象中的一位。” 他这话的意思特斯莉明白,洛克兰德的那些契约对象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特斯莉再次打开大殿中央的机关,托着苛摩石的石柱缓缓升起。 “接下来你就要控制着这座山回到原本的位置了吗?”马加锡亚问道。 “是的。你怎么没有跟洛克兰德一起?”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洛克兰德不在此处,不然那个小女孩会比这个男人先跑过来打招呼的。 “她有乔思蓝陪着。其他的精灵呢?怎么一路上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特斯莉将右手搭在苛摩石上面,如同昨夜一般,苛摩石赤色的光转变成了紫色,并且不断地蔓延至特斯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被我勒令待在屋子里了。” 灰色眼瞳中的紫色纹路也发着光,山峰有了被移动的迹象。 马加锡亚大概猜到了些什么,“这块石头,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与它连在了一起?” “是的。”特斯莉没有回避。 “然后呢?你想要做什么?” “恶魔们的分解与吸收给了我一点点启示。我和恶魔一样,没办法得到真正的死亡,可你看,欲望、猜疑和嫉妒,那三位最初的恶魔,不还是彻底消失了吗?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将我的灵魂分解开来,附加在每个精灵的身上,成为他们的庇护,这样我就无法重生了。” 马加锡亚叹了口气,“寿命短的人想要永生,永生的人却渴求死亡。” “那可不一定,尤利恩他就永远都活不够。你说,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比较欣赏尤利恩。如果活着没有目标,那么就算是二十年的时间也是无聊的,而一旦有了目标,那就是永生也觉得活不够。我觉得,活下去保护自己的族人,比死之后的庇护要好得多。死亡不是对于自己的惩罚,而是对于在乎自己的人的惩罚。” 这话让特斯莉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马加锡亚来,“你看得很透彻,不是活得久,就是经历得多吧?” “经历么......”他苦笑,“算是吧。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总是喜欢问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认为,一定要有一个伟大的答案才算完美,其实不然,为了亲人、为了爱情、为了金钱、为了地位,这些都是活着的意义,甚至有的人只是单纯地为了活着而活着,这些都没有高尚低劣之分。” 酒足饭饱之人才有资格思考人生的意义,连活着都要挣扎的人,每天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洛克兰德,醒醒,太阳下山了。” 洛克兰德被叫醒了,叫醒她的是乔思蓝,另外,马加锡亚也在。 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花朵上面跳了下来。“马加锡亚,你休息好了?” 马加锡亚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大家呢?”她又问王座空间里的人。 回答她的是巴钦,“是的,都休息好了,只有布鲁克依旧是休眠状态。” 听这声音,很有活力,巴钦肯定是休息好了。洛克兰德又看向马加锡亚,他不说话倒也正常,毕竟她又没犯什么值得他说教个不停的错误。 “洛克兰德,你要出去看看吗?特斯莉要将这座山复原了。”乔思蓝兴奋地指了指屋外,“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 夕阳的余晖洒下,依旧是红橙橙的一片。能在这样一片色彩之中目睹一座山的降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走走走,快去看看!”洛克兰德兴奋地跑了出去。 “慢点,等等我啊!”乔思蓝也跟着跑了出去。 马加锡亚不紧不慢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百三十一、 洛克兰德说的话,特斯莉都听进去了。这个问题,如果是普通的母亲,是会考虑的,但是她不会。“洛克兰德,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你若是我这种身份就会理解了。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普斯利特亚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洛克兰德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身份问题会阻碍一个母亲成为一个母亲。好像经历的这么多次穿越,这种“她还不懂”的论调听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从他们口中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的了。“特斯莉,我可以去见见你的孩子吗?” 特斯莉没有拒绝,“可以,身份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也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找他,就需要去最东端的芬格尔大陆上的伊什塔找普斯利特亚里斯,他是龙族的神,是一只红褐色的喷火龙。龙族的寿命是最长的,他只死过一次,第二世至今也已经生活了几千年了吧。” 芬格尔大陆,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马加锡亚在心里默默地提醒了她,“芬格尔大陆的西部,有可以帮助你回复魔力的人鱼的心脏,苏特宝石。” 绕过这个题外话,特斯莉又讲起了与汐变成盟友的经历。 那是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前的事。汐看见了未来的事,她在同心之日那夜短暂地脱离了诅咒的控制,来到了天空之城。她说她预见了人类的诞生,并且将那个诅咒原本的用处告诉了特斯莉。因为汐本身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四位种族的神共同来使用这个魔法,而普通的人族的人,人族的神一个人使用便可以困住他们的灵魂——尤利恩在制造一个亡灵军团。 得知真相的特斯莉彻底明白了尤利恩的野心,她选择与汐合作。汐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可以承载那翅膀上咒文的力量的人出现,到时候,特斯莉需要将翅膀赠与那个人,然后由那个人将汐杀掉,死亡之谷的诅咒便会消散,汐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汐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她没有说错,你的确承载得住那个咒文。” 原来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她还顺带着连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和过去发生的事都了解了一遍,这一趟没白跑。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特斯莉很耐心地问。 她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特斯莉就已经把她想要问的几个问题一起给回答了。不过仔细想想,倒还真有一个问题也想问问,“为什么同心之日会下雨,雨水还会集满山谷?” “那是汐的魔法。同心之日那一夜,是她力量最强大的一夜,她的身影可以在这座傍山的天空之城在余晖之下缓缓下降,特斯莉取消了结界,风徐徐吹来,吹到了他们的脸上。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一起站在天空之城的边缘,她看着风景,张开了双臂,“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大帅哥从背后环住我就好了。” 乔思蓝非常煞风景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好意思,你现在长翅膀了,没办法从背后抱住你。” 洛克兰德不满地“嘁”了一声,然后放下了中二的双臂。 她低头望着下面,今日的云并不是特别多,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的两座“山”,还看得见大片的树林,比现在那小小的“山峰”上看到的要壮观得多。 另一边也有些一片树林,不过面积不大,它与接下来的山丘地区是被一条宽宽的河给隔开的,那是他们即将要走过的路。 洛克兰德想过了,还是先将自己的能力恢复的好,若是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危险,也不至于急得只能干瞪眼。恢复了力量之后,就去找龙族寻求帮助,再一起唤醒那个蛇蜥族的神,拿到魔法书。再然后,有了自保能力的她就可以选择和魔神们接触契约,独自等待汐和焰的复活。 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只是很抱歉,为了这个任务,原本现在就可以解除契约的魔神们还要继续保护她。 是她选择利用了魔神们,不然,他们离自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她发誓,魔神们保护她,她也要保护魔神们,她是不会轻易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下的。 至于乔思蓝嘛,她也要保护好他,毕竟已经答应焰的要求了。 第一次有种变成了主角的感觉。拯救世界、肩负重任、神器加身以及这具据说非常厉害的身体,哪一个不是主角的标配?不是配角,更不是炮灰,她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橙红色能使人心情愉悦。 接下来,洛克兰德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乔思蓝被吓了个半死——她竟然纵身一跃,翅膀都不扇动一下,就直直地跳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有翅膀,知道自己会飞,知道自己不会被摔死,所以她不再恐高了。 世界上的一切恐惧都来自未知以及没有能力。 乔思蓝赶忙张开翅膀,追了上去。 这个自由下坠的过程,本应该是属于特斯莉的,那是一只失去翅膀的精灵再次体验独自飞翔的唯一办法。她想过失去生命只为体验这种感受,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死亡后,她会转世,然后继续忍受没有翅膀的痛苦,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还能护得族人一世安宁。 马加锡亚走到城市的边缘,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个的身影,王座空间的布松汇报说她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他没有回到王座空间内,而是站在城市的边缘,看着这片大地。 他要保护阿苏伊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喜欢阿苏伊也是出自于他的内心,他现在格外肯定这一点,无关有没有资格。这是他在痛苦的幻境与休眠的梦境中体会到的。 他可以忍受他与阿苏伊无法在一起,却无法忍受阿苏伊不幸福。阿苏伊的愿望,他会代替她实现——保护洛克兰德。只要她与阿苏伊不会成为敌人,那么即便她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站在她这一边跟她一起对抗全世界。 非黑即白是不存在的,永存的唯有利益,马加锡亚再清楚不过了。 山峰依旧在有条不紊地降落着。 一百三十、 这座傍山的天空之城在余晖之下缓缓下降,特斯莉取消了结界,风徐徐吹来,吹到了他们的脸上。 洛克兰德和乔思蓝一起站在天空之城的边缘,她看着风景,张开了双臂,“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大帅哥从背后环住我就好了。” 乔思蓝非常煞风景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好意思,你现在长翅膀了,没办法从背后抱住你。” 洛克兰德不满地“嘁”了一声,然后放下了中二的双臂。 她低头望着下面,今日的云并不是特别多,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的两座“山”,还看得见大片的树林,比现在那小小的“山峰”上看到的要壮观得多。 另一边也有些一片树林,不过面积不大,它与接下来的山丘地区是被一条宽宽的河给隔开的,那是他们即将要走过的路。 洛克兰德想过了,还是先将自己的能力恢复的好,若是这一路上再遇到些危险,也不至于急得只能干瞪眼。恢复了力量之后,就去找龙族寻求帮助,再一起唤醒那个蛇蜥族的神,拿到魔法书。再然后,有了自保能力的她就可以选择和魔神们接触契约,独自等待汐和焰的复活。洛克兰德说的话,特斯莉都听进去了。这个问题,如果是普通的母亲,是会考虑的,但是她不会。“洛克兰德,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你若是我这种身份就会理解了。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普斯利特亚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洛克兰德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身份问题会阻碍一个母亲成为一个母亲。好像经历的这么多次穿越,这种“她还不懂”的论调听过不只一次两次了,可生活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从他们口中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事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种飘浮无根的感觉,也许不会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的了。“特斯莉,我可以去见见你的孩子吗?” 特斯莉没有拒绝,“可以,身份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也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找他,就需要去最东端的芬格尔大陆上的伊什塔找普斯利特亚里斯,他是龙族的神,是一只红褐色的喷火龙。龙族的寿命是最长的,他只死过一次,第二世至今也已经生活了几千年了吧。” 芬格尔大陆,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马加锡亚在心里默默地提醒了她,“芬格尔大陆的西部,有可以帮助你回复魔力的人鱼的心脏,苏特宝石。” 绕过这个题外话,特斯莉又讲起了与汐变成盟友的经历。 那是第一批人类诞生之前的事。汐看见了未来的事,她在同心之日那夜短暂地脱离了诅咒的控制,来到了天空之城。她说她预见了人类的诞生,并且将那个诅咒原本的用处告诉了特斯莉。因为汐本身的特殊性,所以需要四位种族的神共同来使用这个魔法,而普通的人族的人,人族的神一个人使用便可以困住他们的灵魂——尤利恩在制造一个亡灵军团。 得知真相的特斯莉彻底明白了尤利恩的野心,她选择与汐合作。汐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可以承载那翅膀上咒文的力量的人出现,到时候,特斯莉需要将翅膀赠与那个人,然后由那个人将汐杀掉,死亡之谷的诅咒便会消散,汐也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汐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她没有说错,你的确承载得住那个咒文。” 原来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她还顺带着连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和过去发生的事都了解了一遍,这一趟没白跑。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特斯莉很耐心地问。 她只不过问了一个问题,特斯莉就已经把她想要问的几个问题一起给回答了。不过仔细想想,倒还真有一个问题也想问问,“为什么同心之日会下雨,雨水还会集满山谷?” “那是汐的魔法。同心之日那一夜,是她力量最强大的一夜,她的身影可以在水面之中看到,这是唯一能让变成了普通人的兰看见身为灵体的她的办法。” 那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那些死亡的村民是在水的倒影中看见了汐的眼睛,而后被她眼中咒文残余的力量给杀死了。“可是汐她为什么要对无辜的村民出手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也许她是想赶人走,也许是因为与那个恶魔商队的首领,”特斯莉放在桌子上的手朝着乔思蓝的方向敲了敲,“也就是他姐姐的融合尚不稳定,从而被初代恶魔所影响。这一点你不如问问当事人。” 洛克兰德看向了乔思蓝,她在等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乔思蓝还真就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汐是想赶人走。在这里待久了,他们都会受到初代恶魔的影响而自相残杀的,初代恶魔也会通过吸收他们的负面情绪而壮大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就杀了人?”洛克兰德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想赶人走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吗?” “洛克兰德。”特斯莉叹了口气,“你要知道,当初是这个星球的人族制造了那场灾难,也是我们四个种族的神将她封印在此,她心底,终归是恨我们的,所以也许在她看来,杀几个仇人制造出来的人偶,并没有什么不妥。” 特斯莉在知道真相后就与人族决裂了,天空之城也是在那时设下了结界。她想要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所以答应了汐的要求。同时,她也希望,汐能看在她配合的份上放了精灵一族。 没错,特斯莉可以非常肯定,汐是会回来复仇的。 在听到特斯莉的解释后,洛克兰德突然就理解汐的做法了。人族最先挑起了战争,无数无辜的人被迫卷入其中,即便是汐想要复仇,也是情有可原。可换个角度想想,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参与那场战争,他们也是受害者的后代,汐又何必一定要迁怒于他们呢? 仇恨这种东西的确非常棘手,洛克兰德无法要求被伤害的人心胸宽广地原谅,也无法接受所谓的“父债子偿”。可复仇只会带来新的仇恨,如此下去,循环往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不觉间,洛克兰德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而打断她这个状态的,是慌慌张张闯进来莫莉。 一百三十一、 洛克兰德其实特别想问那些欺负阿暮的村民们,为什么一个恶魔活得都比他们更像人类。不过,他们应该撑不到夜晚的来临吧。 在这个世界,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吧,灵魂在人死后会在世间存留一定的时间,之后就会彻底消散,也就是说,灰飞烟灭,没有转生,没有轮回,这些都是神的特权。这样也好,一个人只属于活着的那一生,没什么前世的牵挂,才能活得更自我吧。 像她,没办法活得洒脱、活得自我,曾经发生的事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之中,永远都有牵挂——最起码这一世是这样的。如果她变成狐梦生的那一世没有找回曾经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活下去了?下一世,如果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设定不被人知晓,那么她一定要主动说出来,这样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从头来过。 山峰正在缓缓地落下,很快,它就会落到这个谷地之中。 乔思蓝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就落下来了,“天空之城马上就要回到原来的位置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去找特斯莉的孩子了是吗?” “不,我们要继续前进,我要去诺曼大陆,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藤蛾草么?” “你知道?”洛克兰德很惊讶。 “诺曼大陆是海中大陆,也就是比普通岛屿要大上许多,没有人类定居,大部分人去那里都是为了寻找藤蛾草的,这里的亡灵有一大半都是因此途经此地的。自从这座山峰被移开后,这里就是这个大陆抵达诺曼大陆的陆地距离最近线路,而且也是海路最近的线路。” 海中大陆?那不就跟记忆中的澳大利亚大陆是一个性质么?“你之前说你是商队的人,商队是不是全世界哪里都走啊?那你有去过那里吗?” “没有,因为诺曼大陆是噬灵者的唯一生存地点,噬灵者是恶魔的头号天敌。” 噬灵者,听这个名字洛克兰德大概就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噬灵,噬的是灵体,而恶魔的性质跟灵体差不太多。“这样啊......那,就不去那里了。那你对这个世界的地理状况熟悉吗?有没有地图?” “地图啊,我们的确绘制了一份,不过被他们带走了。” “不用太详细的,大概的地理位置你应该记得住吧?” “记得住的。” “那就好办了。现在的情况是,我要得到无翼果或者风雨蜥二者中的一个,又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伊什塔,应该怎样规划?” “无翼果、风雨蜥和藤蛾草与苏特宝石并称为四大魔力补给源,你是想通过食用它们来增强自身的魔力吗?” 洛克兰德点头,“是的没错。” “那为什么不选择苏特宝石呢?苏特是个海底国家,它们就在芬格尔大陆西部的海域,而伊什塔就在芬格尔大陆的北端。” “人鱼的心脏,要吃的话总觉得有些残忍。” “为什么会觉得残忍呢?”乔思蓝有些不理解,“食物不是就是用来吃的吗?哪里有什么残忍不残忍之说。”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一百三十二、 就在洛克兰德想要将身体交给那个陌生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生硬地闯进了他的脑子。 “听曼德拉说,你叫洛克兰德?”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 有光涌了进来,它驱散了黑暗,那个一直劝说洛克兰德的声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声息。 洛克兰德抬头,依旧是没有发现说话的人。“你又是谁?” “我?我是艾斯,是创造你的神明。”傲慢的声音傲慢地说道,“你现在还不配见到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恶魔的种子,怎么就将你弄得这么狼狈了?”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我可不会每次都赶过来帮你。你给我听好了,我给你的身体,好好珍惜,不能再像刚刚那样轻易拱手让人。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了,也只能将它还给我。外面那只恶魔,他喝了你的血,也相当于喝了我的血,他的生死,只能由我们来处置。你若不想要了,也要将他交给我。”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洛克兰德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你们两个都陪我出去走走吧。” 一百三十三、 山峰平稳而又准确地降落到了山谷之中,那些房屋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压在了山底下。 他们站在的这边是缓坡的那边,也就是山的背面,萤火花生长的那一面,天空之城在另一面。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洛克兰德已经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天空之城上——城市建造在半山腰处,山很陡峭,不会飞是很难抵达这里的,所以现在称之为“天空之城”也没毛病。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整座城市空荡荡的,没有一只精灵在飞,只有马加锡亚站在了城市的边缘,看着太阳不断地落下。 只剩最后几缕阳光挣扎着不想离开。 洛克兰德飞向马加锡亚,落在了他身边。“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去” “恶魔?”洛克兰德清醒了些。刚才同她说话的是恶魔......的种子? “诶?乔思蓝吗?你要怎么处置他?”洛克兰德下意识关系起刚缔结契约不久的契约对象来。 “怎么,你很担心他?”艾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你是我的所有物,不许担心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没?” 洛克兰德被艾斯莫名其妙的语气弄得一愣。怎么这话说的,像是她是他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呢?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人家制作出来的,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委曲求全。 “哦。”她应了一声。 “还有,你的那双翅膀,等你杀了月神之后,也要交给我,那不是你能驾驭得住的。” “好。”反正她现在只需要答应就好。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月神你尽管杀就好了,她活的要比我久得多,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她。所以,放开了去做,别让我失望。” 自说自话地下完命令并且宣誓完主权后,艾斯的声音就消失了,洛克兰德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洛克兰德从梦中醒了过来。 看见洛克兰德醒了过来,乔思蓝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座空间中,众魔神的束缚也都被解开了。马加锡亚赶忙跑到了现实世界中,只见洛克兰德正靠在乔思蓝的怀中。“是你救了她?”他问乔思蓝。 “理论上来讲,不可能是我,应该是洛克兰德她自己战胜了恶魔的力量。不过,”乔思蓝话锋一转,“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毕竟我可是拼命地晃着她的身体才把她从梦里面晃醒。” 洛克兰德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就说为什么头这么晕。” 在缓和眩晕感的过程中,洛克兰德慢慢捋顺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恶魔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初代恶魔,不用说它们的战力她就知道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如果恶魔们真的要齐心协力对付那三位初代,倒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真的如艾斯所说,月神是杀不死的,她有一万种方法重新活过来的话,她就敢下手了。因为到头来,月神不会死,初代恶魔不会再兴风作浪,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还不知道这个神器要怎么用,她问过乔思蓝了,乔思蓝说只有精灵女神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神器,而看精灵女神的意思,是要到明天才会告诉她使用的方法了。 对于乔思蓝的欺骗,她并不生气,所以也不想将这件事捅破。结合马加锡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他们这些魔神也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他们也是怕自己下不去手吧,所以她也不怪他们。 关于艾斯曾来过的事,如果他们没有发现,她就不同他们说了。身为神明,既然他可以轻易地找到她,轻易地进入到她的梦里,那么就一定在时刻监视着她和她身边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凡有谁冒犯了他,她有感觉,艾斯会毫不手软地惩罚他们,而她根本无法保护他们。 这次的见面,更加坚定了洛克兰德要解放这七十二位魔神和王座精灵的意愿了,他们自由了,与自己无关了,就不会被艾斯盯上。至于乔思蓝,她不能轻易解除契约了,听艾斯的意思,她目前拥有对这个恶魔的独立处置权,而一旦契约解除,他的生死就全部交由艾斯处置了,她根本插不上手。 所以眼下,在白天到来之前,她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她可不敢再睡觉了,最近只要她睡着,准没什么正常事。 另一边,乔思蓝还在同马加锡亚说些情报:“她的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一旦时机允许,就会萌发。恶魔为了苏醒,会引诱宿主产生相应的负面情绪,而引诱这件事,最常发生在能力。” “有什么办法能取出你说的这个恶魔的种子吗?”马加锡亚的表情十分严肃。 乔思蓝摇头,“洛克兰德是被种入种子的第一个实验体,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负面情绪,也许当初将我们从体内剥离出来的魔法会起作用。” “那个魔法我知道。”克罗赛尔突然出声,“我并不推荐使用那个魔法。” 乔思蓝也赞许地点点头,“同意。因为那是彻底的剥离。嫉妒被剥离了还好,猜疑被剥离,人就会绝对的、无条件的信任他人,欲望被剥离了,人就会无欲无求,不知道要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同空壳没什么区别。而她体内的恶魔若是被剥离了……” 在魔神看来,它是自卑,而在恶魔的创造中,那是自我否定。人一旦丧尸了全部的自我否定,就会看不清眼前的真相,一味地以自我为中心。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克罗赛尔 若是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那就不会改正自己所犯下的错。这样的人,是非常可怕的。 就在他们为这件事而苦恼的时候,洛克兰德却挣扎着站起身来,“明天的事才是大事,至于我体内的恶魔的种子,不如放到以后再说吧。今晚我就不睡了。 一百三十四、 恶魔的力量是怎样的? 从阿暮的身体中诞生的恶魔,名为痛苦。 为什么,附近为什么会有大型蟒?为什么她的飞冠狐会死在大型蟒手下? “大型蟒?”阿暮听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你真的以为它是被蟒蛇给杀死的?你应该知道,附近这一带从来没有蟒蛇的存在,气候干旱,而它们的皮肤正需要湿润的环境。” “你是谁?”阿暮抬头,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任何人。 “我就是你啊,我是一直保护着你的人啊。我知道是谁杀了它,我会替它报仇的。我会让那些欺骗你的人,那些妄图伤害你的人得到应得的代价。” “你是说,它是被人杀害的?”阿暮的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快乐地生活,你的一切罪恶都由我来背负,你的一切痛苦也都由我来承担。所以,请暂时将身体交给我吧。” 来不及再问些什么,阿暮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是恶魔阿暮。 阿暮抚摸着飞冠狐毛发的手停顿了下来。 周围扮演着村民的恶魔都察觉到了危机,纷纷向后退散。占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也感觉到了异常,和欲望还有嫉妒一起匆匆赶来。 在看到阿暮之后,猜疑很是惊讶,因为它没想到阿暮体内的恶魔之力竟然觉醒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了,那是新的恶魔,是在它们之外的新的恶魔。不过惊讶归惊讶,猜疑还是很高兴的,“欢迎你,我的新朋友。” 阿暮看见了借用着兰的身体的猜疑,和它身边不成型的嫉妒和欲望。她没有理会猜疑,直接同欲望说起话来:“欲望,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飞冠狐吗?” 猜疑没想到她会忽略了自己,不过它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倒是嫉妒有些生气。 “嘿嘿嘿,这个问题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欲望叫出了那个贪财的灵体,“喏,就是它,飞冠狐的皮毛可是很值钱的,它可是觊觎了好久呢。” 阿暮理所当然也能看见灵体了,她黑袍帽子下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是你杀了它?” 贪财灵体惊恐地摇着头,可它现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想指认欲望都没有办法,它只能慌张地指着欲望。 “欲望,它为什么指着你?”阿暮问。 “可能是因为,它觉得我不应该将它指认出来吧,因为它曾发誓要效忠于我,并希望以此换来我的庇护。”欲望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灵体也奈何不了它。 “原来如此。”阿暮慢慢地走向那个灵体,“你杀了我的飞冠狐,那我也让你体会一下痛苦的感觉吧。你们灵体既然被困在这里,就无法再次经历死亡,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无数的痛苦要比死亡还要可怕。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痛苦,同欲望一样也是分为两部分的,一种是生理上的痛苦,一种是心理上的痛苦。对于心理上的痛苦,欲望越高,痛苦也就越高,从这方面来看,痛苦与欲望也是相辅相成的了。 阿暮伸出了枯槁的双手,有黑色的能量在手掌中凝聚着。“对于你来说,得不到金钱,是非常痛苦得到吧?” 贪财灵体得不到欲望的帮助,在听到这个威胁后,它转身想要逃走。它不要体会失去金钱的痛苦,倒不如让它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它刚走出没两步,就被一个拄着拐的老人拦住了,“想逃去哪里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年轻。 那黑色的能量球越来越大,在变成半人多高后,它停止了膨胀。阿暮一挥手,就将那贪财灵体挥了过来,挥进了黑球之中。“慢慢体会痛苦吧,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在惩戒完这个无足轻重的灵体之后,阿暮又走向了月神。 恶魔阿暮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一起其实都与月神无关,杀死村民的是那三位恶魔,给予阿暮力量的是恶魔,侵占兰身体的也是恶魔,不过既然同为恶魔,它就不会对初代的三位出手。 月神此刻正紧闭着双眼,夹杂着雨丝的月光投射到她的容颜之上,像极了一位楚楚可怜的陷入了沉睡的美丽公主。 “月神啊,兰不是你的朋友吗?你当初,为什么不去救她?”阿暮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她要以一己之力封印它们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她?你明明是知道她是不会成功的啊?” 月神没有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陷入沉睡?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四个疑问句,每问出一句,阿暮的语气就加重一些,“你不救兰,那我自己救。” 阿暮摘下了帽子。她的头发已经被透过帽子的雨水给浸湿了,头发湿哒哒地贴在丑陋的面庞上。她转身面向着兰的灵体,“你是猜疑,对吗?” 猜疑隐约觉得阿暮语气不善,“是。” “可否离开兰的身体?” 初代的三个恶魔被封在图中没有实体,如今意识漂泊在外,就连灵体都算不上,如果不借助兰的灵体,它们甚至无法直接支配他人。它们当初甚至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来影响原来这个村庄的人。 “你以为我们稀罕这个身体吗?等我们冲破封印,自然会将兰归还给你。”猜疑如此说道。现在是冲破封印的关键时刻,如果眼前这个恶魔想要阻拦,它也一定会将她当做敌人的。 “现在,请离开她的身体。”阿暮更近了一步。她脸上的褶皱让本就凶狠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 还是欲望出来把控住了场面。它循循善诱地说着:“阿暮,听着,那你想要保护你自己对吗?我感觉得到。你想要和兰生活在一起,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不过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兰现在是灵体状态,即便我们放过了她,她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而我们可以帮助她脱离困境。请相信我,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一百三十五、 洛克兰德找了个落脚的地,停下了翅膀,坐在了石块上。“我想知道,第一次见到的兰到底是不是你本人?” 池息兰很干脆地回复:“是我。那时候我挣脱了初代恶魔的控制,以自己最真实的状态见了你。但是在此之前,我曾见过你。是在一场梦里,战争还没结束时做的梦,这也是我在死亡后唯一没有忘记的一件事。所以,在我得知你就是汐口中的命定之人时,我想尽办法也要帮助你。” “那么你当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不全是。”池息兰苦笑,“关于阿暮的事我说了谎。阿暮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希望她给你的最初形象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我编造了那个谎言。” 兰向乔思焰身后的恶魔走去,“你们当真要跟随这个恶魔吗?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恢复自由后会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如果你们现在选择跟随我,说不定还可以除去身上恶魔的印记哦。” 恶魔的印记,就是脖子后面的月牙形印记,那是月神最初留在第一批人类身上的印记。 有的恶魔犹豫了。 “一朝为恶魔,终身为恶魔。即便去除了印记,也无法抹去我们存在的原因。我们食人肉,饮人血,这是我们的天性,不是印记能决定的。如若真的去除了印记,我们便成了吃人的人,你们觉得那时候自己能活很久吗?”乔思焰提醒着他们。 说到底,恶魔的存在,就是仇恨的证明。仇恨一刻不消,他们就一刻不得安宁。 那些想追随兰的恶魔又退缩了。 其实这些恶魔对于兰来说只是多多益善,并不是必不可少。“离同心之日没剩几天了,你们可要想好,要是你们这位首领失败了,你们可就都会成为我的养分哦。而且,我是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呢。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神,不是那三种负面情绪,而是自己啊。” 乔思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也进入了那个梦境?” 马加锡亚将乔思蓝叫到了一旁,“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乔思蓝偷偷看了眼洛克兰德,“你能保证不告诉她吗?” “可以。”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初的恶魔商队,曾携带着一份封印着三位初代恶魔的绘卷。商队的恶魔被死亡之谷的诅咒所困,手上的东西都被曾经的村民所占据,自然就包括那个绘卷。人们的负面情绪唤醒了初代恶魔,进而影响了正在同化乔思焰的月神。月神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沉睡,而身为恶魔的乔思焰占据了灵体,对人类进行了杀戮。自始至终,需要献祭的都是那三位初代恶魔,而不是乔思焰或是月神,他们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解除封印。 那些村民的确是阿暮所杀,初代恶魔控制了阿暮,激发了她身为人类的身体里面潜藏着的恶魔之力。兰当时发觉了异常,不过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控制的阿暮得到了初代恶魔的部分力量,她听从指使,将商队的恶魔附身到村民的身上,然后他们合力捉住了兰。 最终,兰得知了初代恶魔的存在,她决定拼尽全力将他们重新进行封印,可她哪里敌得过吸收了所有村民的负面情绪的恶魔?即便没有完全冲破封印,他们还是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兰的身体。他们利用兰、阿暮和恶魔们吸引人们前来“送死”,以获得大量的灵魂。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其实是那三位初代恶魔吗?” “没错。他们的力量强到难以想象。他们是最初的恶魔,是从第一批人类中的辛德尔等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既然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马加锡亚暗自思忖着。如果真的如乔思蓝所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他们逃应该是逃不掉的,正面应对的胜算也极低。 乔思蓝看出了马加锡亚的忧虑,“放心,既然我们想要被拯救,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傻等着。我之前也说了,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杀了月神。只有杀了她,死亡之谷的诅咒才会被解除,我们的力量也不会被限制。我相信,只要集我们所有恶魔的力量,还是可以将初代恶魔重新封印的。” 马加锡亚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尖耳恶魔,“你们恶魔,值得信任吗?” “喂喂,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吗?”被问到这个问题,乔思蓝一点都不惊讶,又或者说,如果自始至终马加锡亚都没有问这个问题,那才叫奇怪呢。“即便我的同伴不值得信任,那起码我是值得信任的吧?恶魔只要与人类签订契约,那就是绝对的顺从,一切事宜都应该优先考虑契约者的,如有违背,灰飞烟灭。”最后八个字,乔思蓝说得十分庄重。 “但愿如此。” 马加锡亚不再过多同他单独说些什么,而是径直走回到洛克兰德的身边。 洛克兰德看了看马加锡亚身后的乔思蓝,又看了看他,“谈好了?” “嗯,已经制定好策略了。”具体的马加锡亚没有说,他直接看向乔思蓝。 好嘛,解说的任务全交给他一个人了,他从梦里一直讲到现在,都已经口干舌燥了,没想到还要继续。乔思蓝舔了舔嘴唇,“在说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喝一点点血?” 这边话音刚落,巴钦就嚷嚷起来,“休想!让你成为同僚都勉强至极,还想喝主人的血?没门!” “不要叫我主人……”洛克兰德纠正得心好累。 就连马加锡亚也皱起了眉头,“签订契约后,也是要吃人的吗?” “那倒不至于。”乔思蓝连连摆手,“契约可以抑制我们吃人的本性,并且可以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单纯地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过定期还是要喝一些血的,不多,一点点就够。” “不喝会怎么样?” “逐渐消失。” 乔思蓝回答得非常认真,不像是为了讨血喝而撒的一个谎。“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在签订契约之前就说明 一百三十六、 山峰平稳而又准确地降落到了山谷之中,那些房屋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压在了山底下。 他们站在的这边是缓坡的那边,也就是山的背面,萤火花生长的那一面,天空之城在另一面。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洛克兰德已经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天空之城上——城市建造在半山腰处,山很陡峭,不会飞是很难抵达这里的,所以现在称之为“天空之城”也没毛病。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整座城市空荡荡的,没有一只精灵在飞,只有马加锡亚站在了城市的边缘,看着太阳不断地落下。 只剩最后几缕阳光挣扎着不想离开。 洛克兰德飞向马加锡亚,落在了他身边,乔思蓝也紧随其后落了下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去诺曼大陆了,那里有乔思蓝的天敌。我们既然要去伊什塔,那么沪柯尔德的风雨蜥就是最佳选择。还有一件事啊,在到达伊什塔后,我们还要去一趟……” 就在洛克兰德絮絮叨叨说着接下来的行程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耀眼的光芒,她和乔思蓝慌忙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马加锡亚却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望着遥远的天际。 黑夜即将来临。 强光是从城市中央的大殿里传来的。强光过后,无数的小光团从中飘了出来,像极了冬日里的雪被风吹得横着走。 拜蒙只说了两个字:“神祝。” 乔思蓝接着说了下去,“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神祝。” “神祝?神的祝福的简称吗?”在场的三个人中,只有洛克兰德不是很明白。 “是的。”拜蒙破天荒地耐心解释着,“神祝与诅咒是刚好相反的两样东西,只有神才能施加。施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代价越大,力量也就越强。这位神用生命作为代价,只为了保护每一个精灵不被伤害。” 小光团自大殿中飘出,飘向了精灵们的居所。它们落在了精灵的身上,在他们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这个屏障能在精灵受到致命伤害后保住他们的性命。 洛克兰德看着四散的光团,十分不解,“她为什么要……献出生命?活着难道不能更好地保护族人吗?” “因为啊,她厌倦了自己的生活。”马加锡亚背对着他们说着,“不过不用担心,她这个样子,只会让自己睡得久一点而已。这些神祝只能抵挡一次致命伤,抵挡过后,灵魂碎片就会被解放,当所有碎片都被解放后,她自然会重生。在此之前,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究竟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最后的日光也消失不见了,夜晚,是星星们和月亮的主场。 此刻的小光团,倒更像是草丛中的萤火虫,或者是天上坠落下来的星星。零星的几个还在外游荡着,寻找着它们要守护的人。就在这所剩无几的光团中,一个小小的光团向他们飘了过来。 光团在他们身边打着转,最后停在了洛克兰德面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地向它靠近。 当手触碰到光团的一刹那,有光将她笼罩起来,光芒散去,光团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神祝?”洛克兰德有些不敢相信。 “嗯。”马加锡亚转身,“她的神祝是面向所有的精灵,也许是你的精灵翅膀让神祝将你认定为精灵了。” “更准确地说,是灵魂碎片被她的翅膀给吸引过来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来看是我猜错了。”这句话,马加锡亚是对来者说的。 来者是兰,灵体状态的兰。 她能看见兰了?洛克兰德偷偷在心里问道:“萨米基纳,是你吗?” 萨米基纳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我什么都没做。” “不用那么惊讶。”兰笑了笑,“特斯莉的灵魂碎片给予了你精灵女神的一部分力量,你能看见灵体是正常的。” 兰的身体悬在悬崖外的半空中,她赤着脚走过来,看上去是踏在了地面上,其实也还是悬浮的。“洛克兰德,我记起来了,我将我遗忘的全部都记起来了。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 精灵们陆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大殿门口。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红头发的莫莉。他们在商讨女神离开后的事宜吧。 “那我们去山的后面吧,我想去看看萤火花。”洛克兰德提议。 她们撇下了乔思蓝和马加锡亚,飞的用飞,飘的用飘,来到了萤火花盛开的地方。 萤火花是真的很美,花蕊在黑夜下散发着柔和的荧光,映得白色的花瓣也好似发着光一般。洛克兰德用手碰了碰花蕊,手指上就沾了些发光的花粉,不过很快光亮就消失了。 兰缓缓地说着:“我都记起来了,我其实是认识特斯莉的,而且是在汐之前认识特斯莉的。我的全名叫池息兰,我不是伊洛尔星球的人,我来自伊洛尔的卫星柯达尔星球,也就是小月。”山峰平稳而又准确地降落到了山谷之中,那些房屋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压在了山底下。 他们站在的这边是缓坡的那边,也就是山的背面,萤火花生长的那一面,天空之城在另一面。 “走吧,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洛克兰德已经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两人回到了天空之城上——城市建造在半山腰处,山很陡峭,不会飞是很难抵达这里的,所以现在称之为“天空之城”也没毛病。 洛克兰德这才发现整座城市空荡荡的,没有一只精灵在飞,只有马加锡亚站在了城市的边缘,看着太阳不断地落下。 只剩最后几缕阳光挣扎着不想离开。 洛克兰德飞向马加锡亚,落在了他身边,乔思蓝也紧随其后落了下来。 “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去诺曼大陆了,那里有乔思蓝的天敌。我们既然要去伊什塔,那么沪柯尔德的风雨蜥就是最佳选择。还有一件事啊,在到达伊什塔后,我们还要去一趟……” 就在洛克兰德絮絮叨叨说着接下来的行程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耀眼的光芒,她和乔思蓝慌忙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马加锡亚却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望着遥远的天际。 黑夜即将来临。 强光是从城市中央的大殿里传来的。强光过后,无数的小光团从中飘了出来,像极了冬日里的雪被风吹得横着走。 拜蒙只说了两个字:“神祝。” 一百三十七、 八十四、新的征程(六) 为什么池息兰在改那个咒语的时候要加入维德洱宝石和六色霍利浦? 她又向乔思蓝确认了一遍,“乔思蓝,这里应该是没有六色霍利浦这种花生长吧?” 乔思蓝点头,“据我所知,没有。” “那编咒语有什么要求吗?” “有,也没有。”乔思蓝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答案,“对于现如今的人类来说,编纂咒语是一个麻烦而又费力的事,但是对于最初的这批人来说,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兰应该也算是随口一说的范围之内吧?那么这个咒语里的维德洱宝石和六色霍利浦就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了。不过她还是很在意六色霍利浦这种花。 洛克兰德举起香囊,“这个是谁做的?” “香囊吗?这个是我们商队在旅行途中得到的,具体是谁做的就不清楚了。怎么了吗?” 她摇摇头,“没事。” 原来不是这里的物件。果然是她想多了吗? 一旁的马加锡亚大概明白她想了解什么了:既然咒语里面的维德洱宝石存在于这里,那么有没有可能传说中的六色霍利浦也盛开在这里呢?不过乔思蓝的回答,已经否定了洛克兰德的猜想了,咒语的编纂是随意的,至于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两样东西做比喻,想必也就只有那个兰才能给出答案。 洛克兰德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香囊。她的怀疑是多余的,不过即便这里存在着六色霍利浦,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吧。现在她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如果答应池息兰的要求,那他们接下来就要前往诺曼大陆,吃过藤蛾草后解放噬灵者,不过因为乔思蓝的体质问题,他并不能同他们一起去诺曼大陆。这期间乔思蓝要去哪里呢?如果时间久的话,他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她的血而消失呢?明明她也答应焰要照顾好乔思蓝的。 洛克兰德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乔思蓝还是猜不出洛克兰德的心思,“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苦恼啊?” 能听到她心声的马加锡亚自然知道她在苦恼什么,索性就直接替她问了出来,“乔思蓝,你最久需要多长时间得到一次洛克兰德的血液?” 乔思蓝被问住了,“呃,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不是说过么,我是第一个与人签订契约的恶魔。” “不对啊,”洛克兰德想起了他姐姐的话,“如果你是第一个,那你姐姐又怎么会知道,签订契约得不到血液的恶魔会进入一个虚空的世界?又或者说,你怎么也会知道得不到血液就会真正消失?” “是汐告诉我们的。”乔思蓝解释道。 “果然是她吗?”马加锡亚喃喃自语。 洛克兰德很惊讶,“诶?你早就猜到了?还有,你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马加锡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不听到都难,我们的思绪是相通的。而且,也只能去怀疑那个汐了吧?她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有道理。”洛克兰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首先,汐的设定就特别的强势,一个永远都不会死亡的人。其次,她在一千多年以前就预见了自己的到来,并且替自己做出了选择,那她肯定也已经有一个详尽的复仇计划了。洛克兰德实在是打心底里佩服这样有计谋而又敢恨得彻底的女人。 想当初她被洛漠伤得那样彻底,都不敢去恨他…… “咳咳。”马加锡亚出声提醒。 对哦,除了乔思蓝,他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声,更何况,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好想的了。洛克兰德匆忙调整思绪。 “乔思蓝,我记得你说诺曼大陆是水上大陆对吧?” “嗯。” “要跨越这两个大陆之间的海洋需要多久?” “嗯……”乔思蓝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一是这条路我们还没有走过,二是我们没有去过那个大陆,不过也曾听别的旅人讲过关于诺曼大陆的旅行奇遇。如果顺风顺水,再造一条好一点的船,估算起来,大概要八天吧。” “应该不需要。”马加锡亚否定了乔思蓝的估算,“弗加洛和拜帕可以将时间缩短一半。” 巴钦好心给毫不知情的乔思蓝和同样毫不知情的洛克兰德解释说:“弗加洛可以控制风与海的力量,而拜帕可以影响与航海相关的事物。” 乔思蓝立刻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感觉洛克兰德拥有的契约者都好厉害!连风和海都能控制,这能力已经达到神的级别了吧?在我们这里,普通的人类可做不到这些,除了神,就只剩下海兽了。” “你先别着急夸,我的力量不稳定连带着他们的力量也不会太稳定”这句话洛克兰德没有说,因为实在是有些……丢人。神的设定让她给玩成了渣渣的实力,这就是传说中的菜鸡么? 马加锡亚倒是一点都不回避这个问题,“——当然是如果能力足够的话。你不会忘记她现在的魔力时好时坏这件事了吧?” “对哦。”乔思蓝恍然大悟。 洛克兰德:你们能不能让我在乔思蓝心里的形象多高大一会? 马加锡亚:不能。 洛克兰德“咳”了两声,将话题转移了回来,“这一路上我们可以先试一下乔思蓝不喝血的极限,反正从这里走到海岸边还需要一阵子吧?” “是的,根据地图上的距离推算,日夜不停地走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乔思蓝调出了脑海中的世界地图。 洛克兰德给出了最终的计划,“那么,我们就先向诺曼大陆出发,如果需要鲜血的时间间隔足够长的话,乔思蓝就在这边等我们回来。如果非常短的话,就让马加锡亚过去代替我完成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马加锡亚冷声道,“你让我一个人去给你采藤蛾草,同时还要解放噬灵者?” “也没说是要你一个人啊,不还有那个谁和那个谁嘛。” 巴钦小声提醒:“是弗加洛和拜帕。” “对对对,就是他们,弗加洛和拜帕。” 一百三十八、 八十五、前往诺曼大陆 他们又在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白天才离开。 昨晚的建议马加锡亚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僵持不下的他们只能先行休息。 离开时,几乎所有的精灵都来为他们送别了,洛克兰德想,也许是看在自己翅膀的面子上吧。 “只是可惜了,有好多好东西都被压在了山下面了。”乔思蓝一边走着一边感慨着。 马加锡亚对他说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洛克兰德兴致勃勃,“都有什么好东西啊,讲讲呗。” “要说最令人惋惜的就是马车了吧,倒不是说有多珍贵,就是现在正好能用得上的一个东西。当时我们有整整十五辆马车,很庞大的队伍的。”乔思蓝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十辆运货用,五辆坐人用。” 洛克兰德刚想问她怎么没看见那么多马车的时候,乔思蓝先一步解释起来,“只不过在我们被诅咒抓到地面下之后,都被那些村民给侵占了。那些马,他们养了一阵子就都吃掉了,马车被拆卸掉当柴火烧了,那都是上好的不腐木啊。”一讲到这里了,乔思蓝就心疼得要死。 “不腐木?” “对,一种非常珍贵的木材,泡在水里一个月都不会腐坏变烂,但是因为温度稍微高一些都会自燃,所以现在很少见野生的不腐木了,大多数都是人工养殖的。那十五辆马车在目前这块大陆上最富有的地区都能买上一座价格不菲的花园了。” “花园?”洛克兰德非常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花园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就算是用房子来做比较的话她都能惊掉下巴了——不过实际上,在这个大陆上,房子并不是贵得离谱的东西,人人都有房子,但却不是人人都有花园。 “对呗,就连他们房子上的毡布都是我们用东西交换来的。我们辛苦游历那么多年的成果全毁在他们手中了!” 一直不说话的马加锡亚突然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用人类的方式做事,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抢来呢。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最初的最初是用什么的东西进行交换的。”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乔思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蓝色的眼眸好似上了一层冰冷的霜一般,“随便你怎么猜测都好,反正你也不会冤枉到我们。” 眼看着氛围越来越僵,洛克兰德赶忙转移了话题,“马加锡亚,我们的训练还恢复么?几天没运动,身体都有些僵了。” 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提哪茬不好偏偏提这一茬?马加锡亚的训练实在是太高强度了,第一天结束的时候身体都要散架了,本来就没训练多久,中间还断了几天,那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岂不是地狱? 唉,算了,地狱就地狱吧,还是和谐要紧。洛克兰德非常小心地没有想其他的,她已经牢牢记住自己的心声魔神们是会听见的这件事。 马加锡亚的表情缓和了些,“是么?那就从今天开始?” 洛克兰德咬咬牙,“开始就开始!” 神域。 艾斯已经预料到尤利恩会来找他了,不,与预料无关,这件事是必然的,毕竟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这个人。 阿暮躲在艾斯和曼德拉的身后。她只瞟了一眼就被曼德拉拉着跪了下去,跪下去后也没敢抬头再多看一眼。这个男人让她忍不住发抖,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狠,但就是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就连一向有些跋扈的曼德拉都收敛起锋芒来,只有艾斯还算平静。 现如今在神界,艾斯唯一要跪的只有这个男人,神族的神,尤利恩。 低着头的阿暮看着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声音在她的上响起,“你就是那个恶魔?” 阿暮强装镇定,“是的。” 却不知道她颤抖的羽毛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尤利恩自上而下打量着这个胆小的身体,“第一只从自我意识当中诞生出的恶魔,痛苦。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听说你已经与艾斯签订了契约?还真是可惜,我也想养一只恶魔来玩玩。”他转向了艾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恶魔了。” “没有了,她现在是唯一一只初代恶魔。”艾斯如实回答。也只是如实回答而已,多余的他没有说。 想要做出初代恶魔其实很简单,这一点他是不需要艾斯告诉的。而且,没有实体的恶魔,尤利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他感兴趣的是像痛苦一样拥有实体的恶魔,这一点艾斯是知道的。 艾斯大概猜出来尤利恩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了。 “这个人偶是叫什么来着?”尤利恩看向曼德拉。 感受到目光的曼德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不是我有意要留下曼德拉,只是凭借她的身体,还无法承载初代恶魔的力量。而她本人更没有可能转变为恶魔。也许痛苦是唯一一只成为恶魔的人偶。” 虽然是因为能力不足,但艾斯也算是做出了拒绝,曼德拉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暖意的。 阿暮则是在这句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人偶?为什么要说她是人偶? “明明也是初代人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曼德拉听出了尤利恩语气中的轻蔑,“承载恶魔,哪怕是空壳也可以吧?你最擅长制作人偶,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着,尤利恩转身向殿外移去,声音也越来越远,“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艾斯。” 阿暮的余光看见艾斯起身了,想着应该是那个男人有了,就笑小小地松了口气。 抬头,男人并未走远,阿暮看见了一个逐渐模糊的身影。黑色的长发垂下,与下面白色的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轮廓很是柔和,一点也不像是给人以强烈压迫感的样子。 “起来吧。”旁边的曼德拉对她说。 “哦。”阿暮慌忙起身。 艾斯拍了拍袍子上莫须有的灰尘,看着尤利恩背影的目光里藏着些旁人无法看懂的情绪。 “看来,又有得忙了。” 一百三十九、 八十六、 尤利恩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中,一个白发男人为他打开了门。 他目光微斜,“空渊,你也进来吧。” 这个叫空渊的白发男人是尤利恩的亲信,也是唯一一个见到尤利恩不用下跪的人。他跟在尤利恩身边的时间不长,也几乎没人能说得清他的来历。 “是。”空渊顺从应下,跟在尤利恩的身后进了屋,而后又将房门闭紧。 尤利恩坐在了椅子上,空渊没有询问也没有经过允许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尤利恩也没有生气。 “池息兰死了?”空渊率先发问。 “我去的时候有些晚,不过看样子是死了。”尤利恩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了他。 空渊接过来了水杯。他全身除了衣服都是白色,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瞳,以及与白色水杯相近的白色皮肤——这是强行接触生死契约的代价,他失去了颜色。 是的,他眼中的世界也是黑白的。 “你还讨厌她吗?”尤利恩问他。 “讨厌。这份讨厌是不会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的。”空渊的语气十分平静,只是握着水杯的手青筋暴起。 “那么你如此讨厌的这个人,还会重生吗?” “不会。宁玄已经与她解除契约了,她的生死已与宁玄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就算是没有解除契约,宁玄不也已经进了噬灵者的口中了么?” “不腐木?” “对,一种非常珍贵的木材,泡在水里一个月都不会腐坏变烂,但是因为温度稍微高一些都会自燃,所以现在很少见野生的不腐木了,大多数都是人工养殖的。那十五辆马车在目前这块大陆上最富有的地区都能买上一座价格不菲的花园了。” “花园?”洛克兰德非常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花园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就算是用房子来做比较的话她都能惊掉下巴了——不过实际上,在这个大陆上,房子并不是贵得离谱的东西,人人都有房子,但却不是人人都有花园。 “对呗,就连他们房子上的毡布都是我们用东西交换来的。我们辛苦游历那么多年的成果全毁在他们手中了!” 一直不说话的马加锡亚突然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们恶魔也会用人类的方式做事,我以为你们会直接抢来呢。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最初的最初是用什么的东西进行交换的。”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乔思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蓝色的眼眸好似上了一层冰冷的霜一般,“随便你怎么猜测都好,反正你也不会冤枉到我们。” 眼看着氛围越来越僵,洛克兰德赶忙转移了话题,“马加锡亚,我们的训练还恢复么?几天没运动,身体都有些僵了。” 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提哪茬不好偏偏提这一茬?马加锡亚的训练实在是太高强度了,第一天结束的时候身体都要散架了,本来就没训练多久,中间还断了几天,那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岂不是地狱? 唉,算了,地狱就地狱吧,还是和谐要紧。洛克兰德非常小心地没有想其他的,她已经牢牢记住自己的心声魔神们是会听见的这件事。 马加锡亚的表情缓和了些,“是么?那就从今天开始?” 洛克兰德咬咬牙,“开始就开始!” 神域。 艾斯已经预料到尤利恩会来找他了,不,与预料无关,这件事是必然的,毕竟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这个人。 阿暮躲在艾斯和曼德拉的身后。她只瞟了一眼就被曼德拉拉着跪了下去,跪下去后也没敢抬头再多看一眼。这个男人让她忍不住发抖,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狠,但就是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就连一向有些跋扈的曼德拉都收敛起锋芒来,只有艾斯还算平静。 现如今在神界,艾斯唯一要跪的只有这个男人,神族的神,尤利恩。 低着头的阿暮看着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面前。声音在她的上响起,“你就是那个恶魔?” 阿暮强装镇定,“是的。” 却不知道她颤抖的羽毛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尤利恩自上而下打量着这个胆小的身体,“第一只从自我意识当中诞生出的恶魔,痛苦。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听说你已经与艾斯签订了契约?还真是可惜,我也想养一只恶魔来玩玩。”他转向了艾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恶魔了。” “没有了,她现在是唯一一只初代恶魔。”艾斯如实回答。也只是如实回答而已,多余的他没有说。 想要做出初代恶魔其实很简单,这一点他是不需要艾斯告诉的。而且,没有实体的恶魔,尤利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他感兴趣的是像痛苦一样拥有实体的恶魔,这一点艾斯是知道的。 艾斯大概猜出来尤利恩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了。 “这个人偶是叫什么来着?”尤利恩看向曼德拉。 感受到目光的曼德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不是我有意要留下曼德拉,只是凭借她的身体,还无法承载初代恶魔的力量。而她本人更没有可能转变为恶魔。也许痛苦是唯一一只成为恶魔的人偶。” 虽然是因为能力不足,但艾斯也算是做出了拒绝,曼德拉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暖意的。 阿暮则是在这句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人偶?为什么要说她是人偶? “明明也是初代人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曼德拉听出了尤利恩语气中的轻蔑,“承载恶魔,哪怕是空壳也可以吧?你最擅长制作人偶,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说着,尤利恩转身向殿外移去,声音也越来越远,“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艾斯。” 阿暮的余光看见艾斯起身了,想着应该是那个男人有了,就笑小小地松了口气。 抬头,男人并未走远,阿暮看见了一个逐渐模糊的身影。黑色的长发垂下,与下面白色的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轮廓很是柔和,一点也不像是给人以强烈压迫感的样子。 “起来吧。”旁边的曼德拉对她说。 一百四十、 八十七、 为什么池息兰在改那个咒语的时候要加入维德洱宝石和六色霍利浦? 她又向乔思蓝确认了一遍,“乔思蓝,这里应该是没有六色霍利浦这种花生长吧?” 乔思蓝点头,“据我所知,没有。” “那编咒语有什么要求吗?” “有,也没有。”乔思蓝给出了一个奇怪的答案,“对于现如今的人类来说,编纂咒语是一个麻烦而又费力的事,但是对于最初的这批人来说,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兰应该也算是随口一说的范围之内吧?那么这个咒语里的维德洱宝石和六色霍利浦就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了。不过她还是很在意六色霍利浦这种花。 洛克兰德举起香囊,“这个是谁做的?” “香囊吗?这个是我们商队在旅行途中得到的,具体是谁做的就不清楚了。怎么了吗?” 她摇摇头,“没事。” 原来不是这里的物件。果然是她想多了吗? 一旁的马加锡亚大概明白她想了解什么了:既然咒语里面的维德洱宝石存在于这里,那么有没有可能传说中的六色霍利浦也盛开在这里呢?不过乔思蓝的回答,已经否定了洛克兰德的猜想了,咒语的编纂是随意的,至于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两样东西做比喻,想必也就只有那个兰才能给出答案。 洛克兰德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香囊。她的怀疑是多余的,不过即便这里存在着六色霍利浦,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吧。现在她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行程问题。 如果答应池息兰的要求,那他们接下来就要前往诺曼大陆,吃过藤蛾草后解放噬灵者,不过因为乔思蓝的体质问题,他并不能同他们一起去诺曼大陆。这期间乔思蓝要去哪里呢?如果时间久的话,他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她的血而消失呢?明明她也答应焰要照顾好乔思蓝的。 洛克兰德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乔思蓝还是猜不出洛克兰德的心思,“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苦恼啊?” 能听到她心声的马加锡亚自然知道她在苦恼什么,索性就直接替她问了出来,“乔思蓝,你最久需要多长时间得到一次洛克兰德的血液?” 乔思蓝被问住了,“呃,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不是说过么,我是第一个与人签订契约的恶魔。”该隐单卡拉比该隐吉蒙里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该隐单卡拉比该隐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吉蒙里单卡拉比吉蒙里 “是汐告诉我们的。”乔思蓝解释道。 “果然是她吗?”马加锡亚喃喃自语。 洛克兰德很惊讶,“诶?你早就猜到了?还有,你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马加锡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不听到都难,我们的思绪是相通的。而且,也只能去怀疑那个汐了吧?她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有道理。”洛克兰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首先,汐的设定就特别的强势,一个永远都不会死亡的人。其次,她在一千多年以前就预见了自己的到来,并且替自己做出了选择,那她肯定也已经有一个详尽的复仇计划了。洛克兰德实在是打心底里佩服这样有计谋而又敢恨得彻底的女人。 想当初她被洛漠伤得那样彻底,都不敢去恨他…… “咳咳。”马加锡亚出声提醒。 对哦,除了乔思蓝,他们都能听见自己的心声,更何况,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好想的了。洛克兰德匆忙调整思绪。 “乔思蓝,我记得你说诺曼大陆是水上大陆对吧?” “嗯。” “要跨越这两个大陆之间的海洋需要多久?” “嗯……”乔思蓝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一是这条路我们还没有走过,二是我们没有去过那个大陆,不过也曾听别的旅人讲过关于诺曼大陆的旅行奇遇。如果顺风顺水,再造一条好一点的船,估算起来,大概要八天吧。” “应该不需要。”马加锡亚否定了乔思蓝的估算,“弗加洛和拜帕可以将时间缩短一半。” 巴钦好心给毫不知情的乔思蓝和同样毫不知情的洛克兰德解释说:“弗加洛可以控制风与海的力量,而拜帕可以影响与航海相关的事物。” 乔思蓝立刻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感觉洛克兰德拥有的契约者都好厉害!连风和海都能控制,这能力已经达到神的级别了吧?在我们这里,普通的人类可做不到这些,除了神,就只剩下海兽了。” “你先别着急夸,我的力量不稳定连带着他们的力量也不会太稳定”这句话洛克兰德没有说,因为实在是有些……丢人。神的设定让她给玩成了渣渣的实力,这就是传说中的菜鸡么? 马加锡亚倒是一点都不回避这个问题,“——当然是如果能力足够的话。你不会忘记她现在的魔力时好时坏这件事了吧?” “对哦。”乔思蓝恍然大悟。 洛克兰德:你们能不能让我在乔思蓝心里的形象多高大一会? 马加锡亚:不能。 洛克兰德“咳”了两声,将话题转移了回来,“这一路上我们可以先试一下乔思蓝不喝血的极限,反正从这里走到海岸边还需要一阵子吧?” “是的,根据地图上的距离推算,日夜不停地走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乔思蓝调出了脑海中的世界地图。 洛克兰德给出了最终的计划,“那么,我们就先向诺曼大陆出发,如果需要鲜血的时间间隔足够长的话,乔思蓝就在这边等我们回来。如果非常短的话,就让马加锡亚过去代替我完成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马加锡亚冷声道,“你让我一个人去给你采藤蛾草,同时还要解放噬灵者?” “也没说是要你一个人啊,不还有那个谁和那个谁嘛。” 巴钦小声提醒:“是弗加洛和拜帕。” “对对对,就是他们,弗加洛和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