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该我虐你了》 第1章 楔子 她需要声音，什么声音都可以！ 可是……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关节骨骼的摩擦声和肌肉张紧声，什么声都没有。 被锁在这儿久了，就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黄英曾以为肉体上的折磨是可怕的，后来才明白，无声的黑暗比之可怕千万倍，足以将一个人逼疯。 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她必须撑下去，她就是疯也要疯个明白。 光……？ 黄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眼睛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太久没有接触光，她的视力已经不可逆地毁损大半。 有个黑影从光中走向她，但她看不真切。 他们修仙者原先可以凭气息辨人，可眼下她修为尽毁，比之常人尚有不如。 那人走至黄英跟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此刻的惨状，语气颇为狂妄：“师妹，师兄我曾说过，我大婚之日，”他顿了顿，语气拉长，眼露精光：“便是你命丧之时！” 黄英嗤笑一声，感受着他的方位，对着他啐了一口。 这就是她温润如玉的大师兄、逍遥派八面玲珑的掌门人、众灵修眼中数千年内最有可能登仙的不世之才？讽刺，当真是滑修真界之大稽！ “百年已过，却不想师妹仍是死性不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黄英恶狠狠地瞪着那人，厉声质问：“裴少渊，我可有分毫对你不起？” 那人鼻孔出气，冷哼一声，黄英只感到一道银光从她眼前闪过，随即她的左脸传来温热的液体感。 那是……她的血。 黄英闷哼。 “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划一道，说一句。师妹，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 不劳而获……？ 黄英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她确定她从未做过跟这个词有关的事。 “修仙都是假的，这个世界的登仙梯不完整，所以死是你们的宿命，但我不会，我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永生！” 裴少渊癫狂大笑，拔剑在黄英左脸又划了一道。 “师妹，你知道我重生前你是怎么对我的吗？”一道。 重生？！ “那时的我竟然会喜欢你这样心思歹毒、不知廉耻的女人！” 心思歹毒？不知廉耻？ “是啊，你是掌门之女，天赋异禀，而我只是个被父母遗弃在山门脚下的孤儿，生性愚钝，所以我付出了比常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才当上掌门，娶到你。”又一道。 娶我？ “但是，你竟然和墨门门主……！”裴少渊说到这儿实在是羞于启齿，只能发泄式地在黄英的脸上划了两道。 “什么？”黄英出声询问，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对真相的执念远超裴少渊的想象。 “他说你跟我情投意合、暗通款曲、缠绵悱恻、共赴巫山。” “他说不出来我替他说。怎么样，这个解释可满意？”来人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几分戏谑。 那人几乎一闪神间就出现在了离裴少渊只有两米的地方。 黄英从未见过此人，但听他的话，他似乎就是裴少渊口中的墨门门主，她所谓的情郎……？ “你怎么进来的？！”裴少渊发指眦裂。 那人根本没把裴少渊当回事，气定神闲地开口，语气极为放肆：“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么？” “你！” 裴少渊成功的被他激怒，御剑就要攻击，却发现自己和剑都动弹不得。 “怎么会……？！姬池，你对我做了什么？！”裴少渊尖叫。 他已修得大能，为何却轻易被比他低了一整个境界的姬池钳制？！ 姬池徐徐道：“裴少渊，说实在的，你是我见过最小肚鸡肠的气运之子。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所以这是你的天罚。” “你……你什么意思？！” 裴少渊目露惊恐地看着姬池凭空召唤出一把小巧玲珑的素剑。 那把剑完全出现的刹那，空气里的灵力剧烈颤抖起来。 “天罚剑在此，气运之子又如何？” 姬池冷笑一声，懒得再跟裴少渊废话，轻握剑把，就要朝他胸口刺去，黄英却在这时大吼：“不要！” 姬池闻声站定，负手而立，剑尖点地，神情异常冷漠。 “他这么对你，你还舍不得他死？” 黄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方才那个瞬间她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 “放我下来，我来。”她怕姬池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填了一句：“我想亲手、杀了他。” 黄英太久没说话了，她的声音沙哑突兀得像个女鬼。 姬池挑眉看她，眼里露出几分激赏。 他随意挥剑，黄英手上脚上的锁链便登时断成几节，发出令裴少渊极度恐惧的声响。 他是知道这锁链有多坚硬的。裴少渊想到这把剑不久后就要刺进自己的胸膛，脸色瞬间煞白。 “不！师妹，我……”裴少渊的嘴被姬池封住了。 黄英两腿虚软，强撑着向姬池伸手索剑，姬池却露出了不认同的神情。 “不是我不愿借你，天罚剑只能为它认可的人所用，我怕你遭它反噬……” 姬池接下来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哄着供着宝贝着的天罚剑在他手中欢快地转了个圈，将剑把对着黄英。 黄英鬼使神差地伸手，正好握在剑把上，分毫无伤。 “没想到你竟也是无情之人……” 姬池神色复杂地看着向裴少渊刺去的黄英，不由喃喃道。 黄英没听见姬池说了什么。 裴少渊的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感到无比痛快。 姬池还在动脑筋想怎么把黄英忽悠着跟他去快穿，黄英自己却开口了：“带我走。” 她说的是肯定句。 姬池沉默，良久，酝酿着语气开口：“你知道你从此为什么而活吗？“ 黄英嘴角微勾，似乎是想要笑，却因为脸上的伤，失败了。 “为你而活，行吗？” 姬池以为她会说为自己而活，为变强大而活之类的，却没想到她竟还有闲情调戏自己，给了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答案。 “你再说一遍。”姬池勾唇笑。 “为你而活！” 第2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 黄英刚走出下机口，抬头的霎那，发现机场平时用来打广告的大大小小的荧幕都在播放一段视频。 “最新爆料：明星邢雨薇谈初恋！” 标题就起的很有噱头，机场的众人听到邢雨薇的名字，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荧幕。 邢雨薇虽说没拿过演艺圈的几个重要奖项，但也演过不少大爆的偶像剧，知名度很高，流量很大。 这是一档最近很火的综艺访谈节目。 “雨薇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女主持原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没指望邢雨薇认真回答，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毕竟节目是有台本的。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嗯……”视频中邢雨薇做沉思状，良久，突然抬头，神色怀念，眸光柔和：“初恋那样的吧。” 黄英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拖拽行李的俊朗男人，在那一瞬，她顺利地捕捉到了男人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慌乱、有逃避、有怨恨，更多的，竟然是怀念。 黄英心下冷笑，她就知道邢雨薇不会善罢甘休，秦朗回来了，她和邢雨薇的战斗也正式拉开帷幕。 主持人错愕，目光闪烁，最后在邢雨薇鼓励的眼光里试探地问道：“他是什么样的？” “我们高三就在一起了，那会儿也算是早恋了，”邢雨薇轻笑两声，故作轻松道：“他对我特别好，他知道我喜欢睡懒觉，经常不吃早饭，所以他每天都给我带。我脾气不好，他也很迁就我，每次都是他来哄我……” “那……” 邢雨薇不愧是演员，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的眼眸里已经是一片水光潋滟：“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国，也是在那个时候，星蓝的合同寄到了，我……我留了下来。我现在很后悔。” 男人僵在了原地，从他这个视角，邢雨薇仿佛在与他对视，那双眼和七年前一样，饱含深情，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宿主，秦朗对邢雨薇的好感从40上升到45了。】正太音在黄英脑海里响起。 【嗤，等他俩打开心结，那才真的叫死灰复燃，我估计至少有80，现在是话还没当面说开。这么一比，我这65的好感还真是不够看。】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主持心下激动，趁机想从邢雨薇口中扒出更多的料。 邢雨薇对这个主持很满意，她每一句都问到了点子上，很上路子。 邢雨薇先是目光躲闪，然后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就要回来了，我……我很开心。” “我真的好怕，我不怕他怨我怪我，我只怕他已经忘了我……毕竟他那么优秀，身边从来不缺优秀的女孩子……” “我……”邢雨薇还想继续说下去，眼泪却不受控制，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她使劲眨了眨眼，喉头微动，希望可以将自己的狼狈收回。 “对不起，我失态了……” 主持人抽了张纸递给了她，镜头这时给了个特写，邢雨薇的脸在众人面前放大，美得惊艳，美得令人心头微颤。 秦朗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邢雨薇，黄英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可惜秦朗的眼里只有邢雨薇一人。 隔着七年，二人于屏幕上遥相对望，似是完成了一次心神交流。 黄英却悲戚一笑。 第3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 黄英现在所附身体的原主人叫徐静嘉，是秦朗的现任女朋友。徐静嘉和秦朗之前一直在加国读书，他二人这次回来是打算在国内发展了，并且也应长辈要求，正式订婚。 徐静嘉和秦朗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本该是天作之合，可惜妾有意，郎无情。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徐静嘉偏要扭这个瓜，她这么一扭，就扭了十几年。事实证明，也不是全然没有效果。 秦朗对徐静嘉的好感也达到了喜欢的程度。好感60以上是喜欢，80以上是爱。秦朗是有点喜欢徐静嘉的。 如果没有邢雨薇，也许再过个十几年，乐观一点几年，黄英相信秦朗会真正爱上徐静嘉的，可惜，没有如果。 而黄英要做的就是让秦朗爱上“徐静嘉”。 二人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里，最后还是黄英强颜欢笑，迈出了第一步。 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搭上了秦朗的手肘处，秦朗在这档口下意识就要避开，却在看到黄英的神情的时候瞬间警醒过来。 黄英眉头微皱，眼眸低垂，睫毛轻颤，贝齿轻咬唇瓣，在他看她的那一瞬，她却突然抬头，眸里是令人心惊的恐惧和有些绝望的乞求。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早在七年前就决定放下，却还是轻易的就被她牵动神经，以至于又一次伤害了静嘉…… 黄英和秦朗的飞机降落时间是上午9点23分，而这段视频几乎是掐着点，在9点30分放的，看来邢雨薇是对秦朗志在必得了。 接机口人山人海，秦朗刚要掏手机打电话，却听到了发小的声音：“阿朗！这里！” 黄英朝出声那人看去，看到一个俊美而有几分痞气的青年。那人的个子很高，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挥动手臂的样子有些滑稽。 陈卓，黄英暗道那人名字。 陈卓和秦朗一个高中，就她所知，陈卓高中时也追过邢雨薇，甚至在秦朗出国后，陈卓依旧和邢雨薇保持着联系。 【陈卓对徐静嘉好感度：25。】 徐静嘉认识陈卓也十几年了，这好感度实在是低的可怕。 【为什么陈卓也有好感度？】黄英好奇。 【陈卓渣男指数半颗星，宿主可选择同时攻略。】818解释道。 黄英腹诽，这俩人果真是好兄弟，都渣。 陈卓自小就跟秦朗较劲，无奈秦朗太优秀，陈卓屡屡战败。要是他知道连比谁渣这一项他都比不过秦朗，大概是能感到十分绝望了。 秦朗一颗，陈卓半颗。 黄英很好奇满星五颗星的渣是怎样程度的渣。 “你爸忙没空来接你，你妈嫌天热，不高兴挤，我今天正好没事儿，这苦差就落我头上了。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陈卓轻拍了下秦朗的肩膀，跟秦朗嬉皮笑脸地解释，目光落到黄英身上的时候，却突然冷了下来。 陈卓对她是这般态度黄英也早有预料，她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所以也只是朝陈卓冷淡地点了点头。 陈卓在过去十来年对徐静嘉都没有好脸色，黄英不懂他怎么想的，他喜欢邢雨薇，为什么跟自己置气？说起来，她要是和秦朗好，陈卓和邢雨薇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黄英的冷淡倒是令陈卓有了几分惊讶，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毕竟他认识徐静嘉二十来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类似的敷衍、冷漠的神情。 秦朗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人缘极好的发小就是不喜欢徐静嘉，他也问过陈卓，陈卓却只说她不对他胃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4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 “阿姨，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阿朗，有空出来叙叙旧，电话联系。” 陈卓的声音故意说的很大，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美丽女人闻言浑身一抖，立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换台。 但屏幕上的内容还是被眼尖的黄英看到了。秦朗的妈妈正在看扒邢雨薇初恋的娱乐视频。 邢雨薇那期谈初恋的视频在几天前就投放全网了，只是二人在国外不知道而已。邢雨薇的态度似是鼓励，各大媒体也大胆起来，各种捕风捉影的视频层出不穷，倒也真有一两家媒体扒出点东西。 秦阿姨刚才看的应该是一个mv里截取的几张照片。这个mv徐静嘉一早就看过。 可笑可悲的地方就在这儿。 徐静嘉甚至比邢雨薇和秦朗更了解二人的过去，七年已过，也许他二人脑海里只剩零星的片段和那种曾经相爱的感觉，但是在徐静嘉这儿，却有完整到不能再完整的故事。 徐静嘉家里有这个mv，她看过上百遍。 照片里邢雨薇的脸清晰无比，她那时五官还未张开，便已是清丽脱俗，不过和现在出现在镜头前高贵冷艳的形象倒大不相同。 照片右边男生的脸却是特地加上了马赛克，但黄英知道那就是秦朗，合照里的他身形挺拔颀长，皮肤白皙，嘴角边依稀可见一个宠溺的笑。 他二人似是在对视，邢雨薇的眼里闪动着星光。 mv是秦朗和邢雨薇替学校做宣传的时候拍的，他二人在高中那会儿也算得上是“明星”情侣，羡煞旁人。 这个mv还在毕业典礼上播放过，看过的人很多，不过后来秦朗的爸爸看不起邢雨薇，不承认他俩这段感情，也嫌影响不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过早的以这种形式曝光在媒体眼前，就花钱给撤了。 世家豪门，最重脸面。 秦朗似乎也看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徐静嘉，他以为徐静嘉没看过这个mv，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了然落寞的神情。 秦朗兀自心惊。她到底知道多少…… 徐静嘉小秦朗四岁，秦朗高中毕业的时候徐静嘉才初中毕业，得知秦朗选择出国以后，她便也选择出国了。 事实上她除了出国也别无它路。 徐静嘉很笨，哪怕她拼尽了全力，成绩依旧很差，差到让她心灰意冷的地步。 她仿佛是为了秦朗而生，从认识秦朗那天起，就一直在追寻秦朗的脚步，她转学去了秦朗所在的小学，后来又上了秦朗上的初中，却考不上秦朗的高中，因为那不是贵族学校，那是市里最牛逼的重点高中。 秦朗和徐静嘉之间隔着四年，徐静嘉却用自己的固执和笨拙，让自己的世界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秦朗。 “儿子！”秦阿姨的声音很尖，却不刺耳，反而能听出一丝撒娇意味。 她原本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手忙脚乱地穿好拖鞋，看着秦朗向她张开双臂，便一把扑了上去，抱住秦朗的脖子。 秦阿姨目测也就一米六的样子，秦朗却一米八出头，这么一抱，她几乎两脚悬空，不过看秦朗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也不重就是了。 “妈，”秦朗看着她，心下有些复杂，缓缓开口：“我回来了。” “你这死小子，还知道回来！”秦阿姨笑骂。 第5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4) 黄英立在一边有些尴尬，手足无措。秦朗总是这样，要么有意识地令她尴尬地对她好，要么就会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存在。 她希望秦朗说的是——妈，我带静嘉一起回来了。 秦阿姨和秦朗说话的时候黄英默默地听着，等二人叙完旧，黄英才乖巧开口：“阿姨好。” 秦阿姨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冷落黄英，一把挽上她的胳膊，戏谑道：“现在叫阿姨，再过几天可就要改口咯！” 黄英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那片绯红还有蔓延的趋势，一点点爬上了她白嫩的脸颊。 黄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偷偷地看了秦朗一眼，却在他俊美无俦的面孔上看到了犹疑和恍惚。 他要订婚了，可是他还没有想好。 他知道邢雨薇已成过去，而无疑静嘉是最适合自己的，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去爱她，他的心被愧疚折磨，备受煎熬。 他试着去爱静嘉，越尝试，越沮丧，因为这当中总有一个邢雨薇会从心里跑出来，固执地叫嚣着，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他。 前不久父亲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生硬，只跟他说了一句——不做决定才是最坏的决定。 他觉得他该用这种强制的方式——订婚，去为自己做个决定了，静嘉对自己这样好，他不能再伤害静嘉。 …… 秦阿姨跟着秦爸混迹商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绝。她看自己儿子这幅模样，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儿子也不知随了谁，愣是个痴情种，倒是委屈了静嘉这丫头。 她也不知道邢雨薇给她儿子下什么药了，这都七年过去了，她儿子还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静嘉也实在是个没本事的，长的虽没邢雨薇好看，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怎么就抓不住自己儿子的心呢…… 她原先以为静嘉在秦朗身边呆了七年，怎么也能让秦朗回心转意，这才出言调侃，也有试探之意，却没想到是这样令人尴尬的结果。 黄英太了解秦朗了，他每一个表情她都能洞悉隐含在其中的意思，秦朗很多时候不自知，却将黄英伤了个透彻。 “你们还没吃饭吧，李妈在做呢，要不你们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看看怎么样了。”秦阿姨岔开话题。 黄英强颜欢笑道：“不了，阿姨我只是跟阿朗过来向你们打个招呼，我……我还没回过家呢。” 徐静嘉家和秦朗家靠着，走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家本该是个温暖的词汇，黄英在提到这个字时神色却黯淡下来。 秦阿姨是知道黄英家里的情况的，她带着几分怜惜地看着黄英，想再劝劝，想起黄英的倔脾气，最后也只能轻叹一声，将话咽了回去。 秦阿姨刚给秦朗甩了个眼神，让他送黄英回去，秦朗却一把拽住黄英的胳膊，黄英的目光顺着秦朗的手往上，猝不及防地和秦朗对视。 秦朗的眼睛在他那张脸上绝对是有画龙点睛之妙。他是双眼皮，显得眼睛很大，瞳孔不是亚洲人一贯的黑色，而是浅棕色的，散发住珠玉一样的光。 【王八看绿豆。】黄英和818吐槽。 【……正经点。】 【他可真帅，还挺渣，我喜欢。】 秦朗的眼里复杂的情绪在翻涌，黄英听见他说：“吃完再走吧，你可是一直说想吃李妈做的菜。” 黄英心下戚戚然，知晓他只是因为之前的沉默而感到愧疚，想以此弥补自己。 第6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5) 相比秦朗家的热闹，徐静嘉的家可以说是十分冷清了，几百平米的独栋别墅，只有黄英一人。 黄英倒也不觉得孤独，反倒饶有兴致的在别墅里闲逛，这里没有人住，却没什么灰尘，大概是雇了人定期打扫。 别墅一楼楼梯转角处、二楼主卧落地窗前都摆着一台钢琴，一台黑一台白。 徐妈是世界知名的钢琴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演出。而徐爸也跟着家族企业到了美国，在那儿定居。 徐静嘉有个弟弟，和徐爸一起生活，徐妈有空便回美国，一家团聚。 所以说徐静嘉哪有什么家，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和秦朗呆在加国一辈子不回来。 秦朗本来说要送黄英回来的，被黄英拒绝了，徐静嘉和秦朗都相处七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若是时间真的能堆砌感情，她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而且这一片的别墅区安保极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逛完一圈后黄英不自觉地来到楼梯口那台钢琴前。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上了琴盖。钢琴的触感生硬冰凉，黄英心头微颤，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脑海里一段属于徐静嘉的记忆在翻涌。 …… “错了！重来！” “停停停！” “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遍了？！”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六七岁的徐静嘉坐在钢琴前，两腿悬空，腿部紧绷，后背挺立，浑身战栗。她垂着头，一声不吭，任由立在一旁的优雅女人发泄自己的情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地打在琴键上。 她讨厌钢琴！讨厌！ 她多想用自己的拳头砸坏这些琴键！ 她也想……学好钢琴啊，可是……可是…… “静嘉才七岁，你这是何必呢……”徐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开口。 “七岁！七岁了！这么简单的曲目竟然还能弹错！我七岁的时候已经举办过小型的个人演奏会了！”女人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雅茹，我们家已经出了一个你了，静嘉行不行其实无所谓的……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天赋这种事情……唉。” “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女人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我真不敢相信她是你我的女儿，钢琴学不好就罢了，连你的聪明也没学到一丁点儿！说话、走路都比别人晚，呆呆傻傻的，前几天小学老师给我打电话，开学第一次考试啊，她考了班级倒数第一！” 徐静嘉闻言终于忍不住了，趴在钢琴上嚎啕大哭。 “你还敢哭？！你还有理了？！” 女人就要发作，徐爸及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形摆正，厉声道：“雅茹，你给我冷静冷静！” 女人瞪了徐静嘉一眼，挣脱了徐爸的控制，踩着高跟鞋去二楼阳台上抽烟去了。 徐爸走到徐静嘉身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最后只能试探地伸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几下，徐静嘉真的不哭了，徐爸像完成任务一般如释重负，随即敷衍了几句，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这个令他尴尬的环境。 第7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6) 徐静嘉坐在那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呆滞。 绝望是什么样的感受，徐静嘉在六七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给你。”一块手帕递了过来。那年头，已经没什么人用手帕了。那块手帕上绣着一朵向日葵。 徐静嘉偏头，看到了一张稚嫩的脸和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她坐在钢琴椅上，和那男孩一般高。 她见过这个哥哥，他是她的邻居，他的爸爸是她爸爸的合作伙伴，但她却从来没和他说过话，他的身边永远围着很多小女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 因为儿子长得帅，秦妈每天都换着方儿、绞尽脑汁地打扮自己儿子。那天的秦朗穿着件白衬衫，外头套了件米黄色毛衣，领口还别了个黑色领结，像个优雅而绅士的王子。 他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在陈卓满小区跑成天闯祸的年纪，他却已经能把很多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秦朗人如其名，看到他心就晴朗了。当徐静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接过秦朗递过来的手帕。 她嚅嗫，想要道谢，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沮丧的低头，秦朗却是看穿了她的窘境，微微一笑道：“我叫秦朗，就住在隔壁，没事的时候我可以过来玩吗？” 徐静嘉震惊抬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她很怕错过这样的让她的世界明亮了一个度的笑容。 秦朗爽朗一笑，在徐静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坐到了她身边。钢琴椅很大，俩人都是孩子，一点儿也不挤。 他在徐静嘉错愕的眼神中抓住了她的两只手，柔声道：“别怕，我教你弹。” 徐静嘉的背紧贴着秦朗的胸膛。 “我知道你叫徐静嘉，我听妈妈提起过，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总是独来独往的，不理人。” “你要相信你不是没有天赋，你只是害怕，害怕钢琴，害怕失败，害怕失败带来的责骂。” “别怕，慢慢来，弹错了不要紧。” “我那会儿学琴也天天被老师骂。” “你爸爸妈妈是爱你的。” …… 徐静嘉的注意力全部在秦朗身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弹了什么，她的手腕完全放松，只有手指用力，任由秦朗控制。她时不时抬头看秦朗，秦朗也不觉得尴尬，他脸上的的神情认真而虔诚。 秦朗的手纤细而修长，比徐静嘉的手还要好看，徐静嘉的手很冷，却一点点儿被秦朗手心传来的热捂热。 她的心也一点点热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琴声很神奇的共鸣了。 她的心跳声如雷、如鼓。 在那个下午，她决定倾尽所有去拥抱秦朗、拥抱温暖。 …… 琴声已停，回忆结束，黄英却久久无法释怀，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颗心依旧剧烈的跳动着，为秦朗跳动。 那是徐静嘉的情绪，却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 【818，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每个任务世界都有时间限定了，原主的感情太过强烈了，待久了真的很容易爱上原主爱的人。】 818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黄英。它的沉默更应证了黄英的猜想。 【其实有很多宿主都爱上了攻略目标。】 【……那？】 【你现在等级太低，知道太多没好处，你只要管好自己别夺人所爱就行。】 黄英点头，不再追问。 【宿主，秦朗离这儿还有200米左右，大概三分钟后到。】 黄英暗惊，不知道秦朗为什么突然过来，毕竟……现在已经天黑了。 她想起之前在他家看到的mv，心头微动，计上心来。 第8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7) 秦朗有徐静嘉家的钥匙，他来也不用跟徐静嘉知会一声。毕竟他们相处了七年，已经和家人没什么分别了。 秦朗一边换拖鞋一边在室内寻找徐静嘉的身影。 徐静嘉不在楼下，他疑惑出声：“静嘉？” 往常每次他来，徐静嘉都好像早有预感一般，只要他一开门，徐静嘉就会立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温柔和煦的笑。 没人应声。秦朗心下疑惑更甚，徐静嘉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逛街，她能去哪儿呢？ 厨房里的器具摆放整齐，冰箱里空空如也，她竟然没有吃饭……？ 徐静嘉总是让他很放心，她会把自己、把他的生活照顾的好好的，可是为什么…… “喂，你考上了哪个大学？” 女孩清樾的声音从最里边的客厅传来，秦朗听到这个声音，瞳孔微缩，心下震颤。 “家里蹲大学。”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女孩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嗔怒道：“没跟你开玩笑。” “还行吧。”男生敷衍道。他其实是超常发挥了，但女孩太优秀，他考不上她的学校。 “你别这幅态度行不行？”女孩竟然有了几分哭腔。 男生错愕。 “你就是个混蛋！”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秦朗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就是对话里面的那个男孩啊！ 他心下惊惧，近乎癫狂地奔向客厅，却在看到沙发上的徐静嘉的时候瞬间安静了。 女孩穿着粉色绒睡衣，像一只煮熟的草虾蜷缩成一团，歪着头靠着沙发睡着了。 秦朗屏息，蹑手蹑脚地靠近徐静嘉。离的这么近，她脸上的小绒毛秦朗都能看得清。她的脸胶原蛋白十足，看上去手感就很好。 秦朗只看了徐静嘉一眼便再也离不开视线，因为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却睡的很香甜，嘴角挂着一个甜腻到令人心碎的笑。 “你……？”男孩嚅嗫。 电视大荧幕上女孩眼里闪烁着泪光，她神情愤愤道：“你喜欢我说出来会死啊？！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却让我那么伤心……？” “我……”男孩手足无措。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不会抱我吗？！” 男孩愣神，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将女孩一把拥入怀中，哭得极其狼狈。 画面定格在这里，男孩的哭声隐忍而克制，却让人莫名心安。 那是十九岁的秦朗和十八岁的邢雨薇，那是他们的青春，却以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展现在徐静嘉眼前，在此刻美丽突然变成了丑陋。 秦朗不知道为什么徐静嘉会有这个mv，他也有的，无论是搬家还是出国，他都一直带在身边…… 只是他不再看。 他没想到徐静嘉会看，而且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因为徐静嘉设置了循环播放，这个mv又回到了开头。 她何苦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对自己……？为什么她对别人永远那么温柔，对自己却如此狠心……？ 徐静嘉突然动了下，就在秦朗以为她要醒过来而有些尴尬的时候，她却只是缩了缩身体，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秦朗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粉嫩的足，不由担心地皱了皱眉。 第9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8) 秦朗小心翼翼地将徐静嘉横抱起，刚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显然是有些警觉的，但兴许是迷迷糊糊间知道是他，立刻放松了。 秦朗抱着她，心下复杂，他回眸看了眼屏幕上的邢雨薇，良久，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他和徐静嘉很少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他心中有芥蒂，容易尴尬，没什么感觉。说实在的他和徐静嘉太熟了，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爸妈也告诉他不要掺和别人家的私事，但当年经过徐静嘉家时听见她哭，他却实在不忍就这么走过去了。 他也很想问问自己，如果一早就知道他们会陷入此刻这般尴尬的境地，再来一次，他会不会去安慰她。 徐静嘉出人意料的轻，她是那种脸上看着有肉，实际很瘦的人。秦朗抱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徐静嘉兴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离开地面，潜意识里害怕掉下去，像一只猫咪一般撒娇似的蹭了蹭秦朗的胸口，两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生怕他松手。 秦朗哭笑不得。当他把徐静嘉放下来的时候，她还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肯松手，秦朗轻打她的手，就像对待扒住自己裤腿的猫咪一般，却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愣住了。 秦朗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他此刻万般庆幸徐静嘉是睡着的。 【宿主，好感70了。】818提醒道。 【看样子效果不错啊。】 【商城里的装睡buff还挺给力的。】 因为知道装睡的时候眼皮会不受控制的动，所以黄英咨询了818，赊账购买了价值7金币的装睡buff。她本来还有些肉痛，在知道一颗星相当于100金币后，眉开眼笑。 也就是说，只要她搞定秦朗和陈卓，她就有150金币。 【好啦好啦，该我表演了啊！】 秦朗从床跟拉起被子的两角，盖到了徐静嘉身上，怕她睡相差冻感冒，还贴心地替她塞塞好。秦朗屈着身，动作幅度很小，生怕吵醒她。 他再偏头看徐静嘉的脸的时候，却发现她睁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那两只眼睛在眼眶里来回转，灵动可爱。 秦朗瞬间僵硬，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手举在半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立刻跳出去一步，站得笔直。 徐静嘉可能是还没睡醒，脑子还处于当机状态，秦朗觉得这样的沉默太可怕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我来找你是有事跟你说。” “奥。”徐静嘉从被子里爬出来，揉了揉已经乱糟糟的头发，奶声奶气甚至还带点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那个“奥”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听得秦朗心头一颤。 秦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递到徐静嘉面前。 徐静嘉看着发信人那一栏上邢雨薇的名字，瞬间清醒过来。 “阿朗，有空出来聚聚吗？我……我很想你，我不是要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见见你。”邢雨薇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 “明晚七点，我在xxx火锅店等你，那是我朋友开的，绝对信得过，她……她不会知道的，我只是想见见你。” “你不来我就不走。”最后那句任性而偏执，竟有些要挟的意味。 徐静嘉已经坐了起来，明显是有些拘束，她看着这条短信，良久，最后竟怯生生地道：“阿朗，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静嘉，我给你看是想告诉你我不去，不是通知你有这么件事情。”秦朗心下复杂。 他承认这条短信是充满诱惑的，但是他和徐静嘉订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且她曾经那样对自己，自己凭什么因为她的一条短信和一段视频就要原谅她？！ 况且他不能对不起为他默默付出七年的徐静嘉，他的生活已经走上了正轨，怎么能容许她再次搅乱？！ 她能为了梦想放弃他一次，也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也只有静嘉，也只有她，才永远不会抛弃他！ 第10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9) “阿朗。” 徐静嘉突然喊他，欲言又止，秦朗神色疑惑，徐静嘉有些局促不安地玩了会儿手指，突然抬眸，眼睛雪亮亮的：“你去吧。” 秦朗瞳孔剧缩，他不明白徐静嘉什么意思。 “她……她也不容易。而且我们就要订婚了……我也有私心，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放下她，去见见她吧，我……我希望你心里从此只有我一个。” “她能喜欢你其实我很开心，因为她很有眼光，她也知道我的阿朗有多好。” 徐静嘉笑得很天真，秦朗却知晓她心里的苦涩。他感到嘴里一阵发苦。 “好。”他听见自己说。 他一直在拿徐静嘉当挡箭牌，来抑制自己想要去见邢雨薇的欲望，可是在此刻，窗户纸却被无情的捅破了，他看到了丑陋的自己。 秦朗走后不久，黄英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有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这么迫不及待吗？黄英心下暗嘲。 她淡定地点开，看着邢雨薇发来的内容，不由冷笑。 “我是邢雨薇，我想也不用自我介绍了，你肯定清楚我。”也真够狂妄的，黄英腹诽。 “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啊，不过……我不会放手的。别说是订婚了，就是结了婚又如何？” “你怕是还不知道，秦朗已经答应要见我了。”邢雨薇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炫耀。 “所以……我们走着瞧？到时候别又哭鼻子。” 黄英将手机扔到一边，埋头睡觉。 【宿主，你不去吗？】 818看着气定神闲地琢磨着食谱的黄英，好奇地问道。 【818，商城里的隐形药水多少金币？】黄英悠悠开口。 【呃……】818瞬间理解了。 隐形药水150金币。所以说穷没人权。 【邢雨薇自己都说了，那是她朋友开的火锅店，保密性绝佳，我又不会易容，怎么混进去？】 818提出异议：【邢雨薇都敢给你发短信了，她肯定希望你去，看到她和秦朗你侬我侬啊，所以她肯定会看似无意地放你进去的。】 【818，秦朗虽然爱邢雨薇，但是他也不傻。说实在的，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哪个是傻的？邢雨薇和徐静嘉之间的比拼唯一的筹码就是秦朗爱她，她不会冒这种险让秦朗怀疑到她头上的。】 【那她干嘛还敢给你发短信？她不怕你告状吗？】818疑惑。 【她可是吃透了徐静嘉的性格啊。唉，说实在的，我觉得吧，有时候家教太好也不好，很容易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因为她很多事情做不出，很多话说不出，要考虑的太多了。】 818觉得她说得对。 【没事儿，你不是有转播功能嘛，这个便宜，1分钟才1金币，待会儿你给我切过来就好啦。】 【你喜欢做饭……？】818好奇，他俩交流期间黄英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食谱。 【呃……止于喜欢，嗯。】黄英尬笑。 【那个，徐静嘉厨艺一流，我如果想要动用她的能力，这个金币怎么算？】 【一段饭10金币。】 【这么贵啊……】黄英肉痛。 她原本以为她继承了徐静嘉的记忆，技能什么的都是直接绑定赠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她现在强烈怀疑总部就是这么剥削员工的。 【你想做饭……？】 黄英挑眉，卖了个关子：【818你监测范围有多远？】 【以这儿为圆心200米以内，后续可以升级。】 818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黄英却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我猜啊，陈卓很快就要到我家楼下了。】 第11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0) 陈卓觉得自己可他妈的贱，心甘情愿给人当备胎当了那么多年也就算了，眼下“男主角”和“女主角”久别重逢，他连放纵发泄的权利都被剥夺，被要求去徐静嘉家附近盯梢。 他竟然还答应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 陈卓把车停在离徐静嘉家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打开了车窗，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抽烟，一根又一根。 他事先和物业打了个招呼，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天渐渐黑了，徐静嘉家楼下的灯光却一直亮着，陈卓放下心来。 秋天了，白天倒是不冷，临晚风却刮的有些刺骨，外头好像下起了毛毛雨，斜着吹进来让人直哆嗦。 陈卓本来还挺狂躁抑郁的，他很想揍秦朗一顿，和他绝交，或者干脆跑过去质问邢雨薇自己到底在她心里算什么，不过这些想法也只停留在想想的层面上罢了。 然后他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徐静嘉，他觉得徐静嘉比他可怜多了，至少他还算个知情人士，徐静嘉却是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竟然很诡异的好了许多。 “咳咳……咳咳。” 因为走神，陈卓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幸运地呛着了。 他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动静太大，被徐静嘉发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稍微好点了，右手中指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之前的香烟烧的只剩下一个烟屁股，他愤愤地把烟头扔进烟灰缸。 真的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喂，你打算在那儿坐到什么时候？” 徐静嘉的声音突然传来，陈卓瞬间惊了，下意识地想要缩头把自己藏起来，这会儿功夫徐静嘉却已经走到车前，逮他个正着。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她怎么发现自己的……？天啊，自己的糗态她肯定全看到了！ 黄英看着外型炫酷风骚的跑车里的呆鹅，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冷淡地踢了踢陈卓的爱车。 “下来。” 黄英懒得再用徐静嘉的方式和陈卓相处，毕竟徐静嘉又不喜欢陈卓。她只看到许多亮澄澄的金币在向她招手。 “我……我那个……我说路过你信吗……？”反应过来的陈卓讪笑，丢死人了，他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行了，我知道邢雨薇让你来看着我，我这不是怕你看不到人不放心嘛，就主动送到你面前了，你也好交差。” 黄英轻描淡写地说着，陈卓脑子里却像埋了无数地雷，一颗颗地开始爆炸。 他觉得他的脑子已经炸成了一片浆糊。 黄英两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盯着陈卓看，调侃道：“你倒是挺闲的啊，阿朗说你爸把你下放到子公司历练去了，你还有功夫帮这种忙？还真是……助人为乐、舍己为人啊。” 黄英或是无意，陈卓却硬是在这话里听出了讥讽的意味，他不知道为什么多年未见徐静嘉变成这样了，他只是感到很愤怒，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其他人都可以瞧不起他，只有徐静嘉不行，因为她比他惨多了。 陈卓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我乐意！用不着你管！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有脸来管我！” 就在他以为徐静嘉又要哭鼻子的时候，她却突然发嗲地喊了句：“陈哥哥。” 第12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1) 陈卓瞬间僵硬，他感觉自己的脸要碎成一块块的了。 黄英佯笑，将未完的话说完：“陈哥哥，你今年几岁了？” 陈卓这才明白她是在取笑他小心眼。他的耳根子不受控制的红起来。 陈卓的表现让黄英感到强烈的愉悦感，她肆意的笑起来。 陈卓就要发作，却在看到黄英的笑的时候愣住了。 他对徐静嘉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七年前，虽然期间徐静嘉也回来过几次，但他都无缘见到。 那个时候的她明明长相甜美可爱，性格却很缄默，大部分时间不苟言笑，小部分时间笑的很克制。 陈卓从未见过徐静嘉这样笑，笑得肆意开怀。他未想到她真的抛开一切包袱走心的笑的时候会有如此大的感染力。 此刻的徐静嘉是鲜活而热烈的，也是夺目的。 这一刻的她美而不自知，更令人感到心头震颤。 他没想到七年间徐静嘉竟会变了这么多，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朗不喜欢这样的徐静嘉。 【陈卓好感从25升到35了。】 陈卓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不由暗自懊恼，黄英却在这个时候粗鲁地敲了敲他的宝贝车，眉眼藏笑道：“下来了，真的，不打你，请你吃饭，”她顿了顿，特别强调：“我做的饭。” 陈卓颇为心动，因为徐静嘉做饭好吃众所周知，他想着反正他今晚的任务就是盯着徐静嘉，这也不算接受了黄英的示好，所以他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规则，便犹犹豫豫地打开了车门，趾高气昂地下来了。 “……” 黄英看着他一副“是你请大爷我吃饭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陈卓小时候没被他爸妈抽死也实在是万幸。 陈卓是通过秦朗才认识徐静嘉的，他家和徐静嘉家生意上没什么交集，父辈也只是点头之交。 他记得有一年夏天他从夏令营回来，给秦朗带了礼物，去他家找他，就发现秦朗身后多了个小粉团子，之后他每次去找秦朗，那个粉嘟嘟的孩子都在，而且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就好像他要抢走她最心爱的玩具。 陈卓走进徐静嘉的家的第一感受是空，第二感受是冷。 室内所有物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具有人情味的烟火气，很像他老爸的办公室，干净整齐到令人发疯。 不过桌上的一桌菜倒是为这个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增添了一些人气。 事实上陈卓刚走进室内的时候就闻见味儿了，味道很杂，混合在一起却意外地引起了他的食欲。 是啊，现在七点多了，他没吃晚饭就出来了。 邢雨薇从来不会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被她使唤…… 陈卓粗略地扫了眼，看到的都是一些家常菜，诸如玉米排骨、清蒸鸦片鱼、蒜苗炒肉片之类的，菜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 “行了，别想太多了，你就当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所以找个人陪好了。” 黄英嫌他端着累，也懒得和他勾心斗角，便出言打消他的疑虑。 黄英说完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陈卓这才发现桌上一早就摆好了两副碗筷，所以她一早就料定他会进来？！ 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第13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2) “你都知道怎么还让他去？” 可能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徐静嘉做的饭真的好吃到要流泪，陈卓的语气也稍微柔和下来，这个疑惑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 “我以为你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呢。”黄英调侃道。 她对着一块玉米认真地啃着，一点儿也不顾及着形象。 陈卓想起上次帮了邢雨薇的忙邢雨薇请他吃饭，他兴致冲冲地点了一桌子菜，邢雨薇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优雅地端坐在一边看着他吃，他瞬间就没了胃口。 但是他看徐静嘉吃东西却觉得很有食欲，至少徐静嘉给他的感觉她是认真的对待食物的，她吃东西的时候是心无杂念的，不会考虑会不会发胖。 “你还没回答我呢。”陈卓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黄英翻了个白眼：“他要真想去我能拦得住吗？” “而且……”黄英话锋一转。 “什么？”陈卓将筷子杵进饭里，好奇出声。 “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真的能重来，他会怎么选。” 陈卓下意识地就想出言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话到嘴边却全部咽了下去，因为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选择了雨……邢雨薇呢？” 黄英闻言显得有些落寞，良久，她抬眸，注视着陈卓，就在陈卓以为她要说什么深情的令人牙酸的话的时候，她却突然打趣他：“那我就再努力个七年，陈哥哥，你看怎么样？” 陈卓心下黯然，徐静嘉在某方面比自己厉害，他坚持了七年就觉得好累，时常想放弃，徐静嘉却越挫越勇，变得越来越强，甚至能自娱自乐。 “别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可不想和你发展革命情谊，你注定会失败的，而我很快就会嫁给自己的梦想。” 嫁给……梦想？ 陈卓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黄英的胳膊，黄英一惊，就要挣脱，他却吐出一句和之前毫无逻辑的话：“我带你去兜风，去不去？” 【陈卓好感55。】 黄英点了点头。 那边陈卓拐走了黄英，这边邢雨薇却隔着七年，终于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少年。 秦朗右手撑伞，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立在门口，似乎是在发呆。邢雨薇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她明明已经和朋友打过招呼了呀。 不过，他来得这样早，这是不是说明他依旧在乎她……？ 他的眉眼依旧是淡淡的，透着股冷意，只是比多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却更让人挪不开眼。 因为天气原因，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年轻姑娘经过这家店门口，都忍不住偷偷地看秦朗。 邢雨薇坐在车里，看着看着，泪流满面。 多年前，秦朗也是这么在她家楼下、她宿舍楼下、食堂门口等她的啊…… 都好都好。邢雨薇小心翼翼地伸手擦了擦眼泪，生怕把化了两个多小时的妆给弄花了。 他回来了，他们依旧相爱，所以一切都可以重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冷不丁看到邢雨薇这副样子，心下大惊，讳莫如深。这还是那个一贯端庄自持、雷厉风行的大明星吗……？ 那辆车在火锅店门口停了很久了，秦朗有一种感觉，他知道车上是谁。即使那车的玻璃是单面的，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他无比确信。 第14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3) “怎么不进去？” 恍惚间那人已走至跟前，黑帽子、黑口罩、黑大衣，彰显着她的身份。 秦朗从她下车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邢雨薇了。 她的一举一动给他的感觉都极其陌生，他感到畏惧，想要逃离。 “不用了，我来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我就要订婚了，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秦朗冷着脸说着，心却一抽一抽的痛，因为他要割离的不只是邢雨薇，还有那段美好到不忍回想的记忆啊…… 邢雨薇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她原本已经伸出去一半想要去触碰秦朗的手也立刻缩了回来，身体甚至也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爱我了吗？我……” 秦朗听见她执拗地开口。 秦朗最怕邢雨薇提过去、提他们的感情，因为他生怕自己的道德感输给本能。 “邢雨薇，你今年26，我27，都到这个年纪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他嘴上那么说，心里却一片黯淡，是啊，还谈什么爱不爱的，都快奔三的人了，成家立业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无爱又不是不能活，只要徐静嘉爱他就好了，她会打点好一切让他放心，他永远也不用担心后院失火，他会有精力沉浸于工作…… 这才是最合适他的生活。 和邢雨薇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开心，他觉得每天都充满了新奇感、刺激感，可是他很累很累。那时候因为爱，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可一旦被放弃，却满心都是不值得。 他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再付出、再重蹈覆辙了，他备感倦怠。 即使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我只问你还爱不爱我！我不想听你说其他的！” 邢雨薇只是疯狂摇头，偏执而又热烈的问。 秦朗看她情绪有些失控，怕被狗仔拍到对她影响不好，犹豫半晌，还是拉着她进了火锅店。 邢雨薇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当下泪中带笑。 她一进包厢便迫不及待地摘下口罩，急于向心尖上的人展示自己美丽的容颜。 秦朗看着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宛若被雷击中，愣在原地。 不，她现在不是这样的，她是故意的！她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他们的过去不放？！ 秦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面露嫌恶，甩开了邢雨薇的手。 “阿朗……？”邢雨薇心下大恸，不自觉地喊出了那个常常在梦魇里出现的称呼。 秦朗不知他的愤怒从何而来，他拿起一边的伞，转身欲走，邢雨薇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话，他却瞬间僵硬在原地。 “你就是个混蛋！”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咔哒”一声，是伞掉在地上的声音。 那是那段mv里的对话。 邢雨薇见他定在了原地，心里浮起了一丝希望。 天知道喊出这句话耗费了她多少心力，她甚至需要扶着桌子的一角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倒地。 “你喜欢我说出来会死啊？！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却让我那么伤心……？” 秦朗喉头微动，眼泪不受控制地就那么下来了。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不会抱我吗？！” 说完这句话，邢雨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被抽离了，她软软地倒下去，倒在了秦朗的怀抱里。 第15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4) 【宿主，秦朗对邢雨薇的好感到……80了，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818怯生生地开口，生怕惹黄英不开心。 【我看到啦。】 【那……？】818小心翼翼地问。 【就看了这么一小会儿竟然花了我10金币！】 818满头黑线，觉得自己真的是瞎操心。 黄英心下惆怅，徐静嘉努力了十来年，却比不过邢雨薇的几滴眼泪，感情这种事啊，唉。 她看着秦朗对自己的71好感，不免哀叹，这声却恰巧被专心开着车的陈卓听进了耳朵里。 他刚想问她怎么了，手机提示音却突然响了。那是特别关心的铃声，发消息的人不言而喻。 陈卓突然不想看。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旁的黄英一眼，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疯狂却又极其合理的想法。 他生性恣意，做事不喜思前想后。这个想法一出现，他便将之付诸实践。 “雨……邢雨薇的，要不你看吧。” 他放慢车速，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是不由分说的把手机扔给了黄英。 “……”黄英很想给他翻个白眼。 陈卓怎么想她当然知道，要是邢雨薇和陈卓和好了，他可以拖着自己一起伤心，要是没和好……陈卓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秦朗和邢雨薇会不和好。 “谢谢你。” “啊？”陈卓没反应过来。 黄英耐心地解释：“就这一句，她说谢谢你。” 她甚至还有闲情翻了翻二人之前的聊天记录，她知道这很不道德，但她真的很想看啊。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俩人的对话极其疏离客套，冷漠得都不像认识了七八年的老朋友。 陈卓明白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第一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往往他无比有预感的事情最后真的都变成了现实，就好像当初秦朗追邢雨薇，他知道秦朗一定会抱得美人归，却非要不相信，硬掺和一脚。 他觉得他甚至比秦爸秦妈和徐静嘉更了解秦朗。 秦朗表面温柔，内心却自有算计，不是他认可的人根本靠不近他分毫。他向来自视甚高，计较得失，不做没意义的事情。 所以他从未见到秦朗如此失控地陷入一段爱情，失了他令人赞叹的冷静自持。 他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女孩有这样的魔力。 如果秦朗不追邢雨薇，陈卓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认识她。 他现在回头看，却发现邢雨薇在他记忆里的形象如此单薄，像一片薄薄的纸，风一吹就没了。 他明明见过她各种各样的丑陋——她的虚伪、虚荣、自负和对不相关的人毫不留情的利用。 他突然想问一问自己，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邢雨薇，可是如果不是喜欢，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然后他幡然醒悟。 邢雨薇之于他，就像一个玩具，玩具是什么样的不重要，他在意的，只是那个争夺玩具的游戏过程。 …… 陈卓释怀地笑了，那笑里是新生。 黄英先是惊讶，随即也跟着恣意地笑了，她笑得猖狂，笑出了泪花。 “陈卓！”黄英突然大声喊他的名字。 “干嘛。”陈卓懒散回答。 “打开车顶！” “你疯啦！”陈卓惊。 “别废话！” “外面下雨呢，又那么冷，别冻感冒了……” 陈卓嘴上是这么说，却突然想跟着黄英一起任性。 从这个角度看，黄英美的惊人，明明纯真得像个天使，笑里却藏着恶魔，一不留神，就轻易把人的魂勾走了。 “你烦死了啊！病了我照顾你行了吧？” “好。” 陈卓笑，按下了按钮。 第16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5)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poweroff……” “对不起，您……” 秦朗宣泄式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刮飞速地运动着，秦朗的视野依旧有些模糊。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让秦朗更加烦躁了。 静嘉，你到底怎么了……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 他记得在加国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他例行公事地去接徐静嘉，手机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被扒手给偷了，因为手机里很多比较重要的东西，他知道找到的机会很渺茫，而且徐静嘉也在等他，但他还是先去了公安局备了案。 他原以为徐静嘉到时间不见他来会自己回去，因为学校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所以他备完案就先回家了，却发现徐静嘉不在家。 他惊慌失措地拿上车钥匙，一路直奔徐静嘉所在的大学，发现她竟然蹲在门口，眼神在经过的一辆又一辆车上游离。 那样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无助而又彷徨，惊恐而又绝望。 后来他才知道，徐静嘉的手机为他从不关机，徐静嘉也曾对他说：只要我爱你一天，手机就不会关机，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所以……静嘉，你为什么手机关机？！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徐静嘉做不到的事情她从来不许诺，就好像约她明天出来玩，问她有没有时间，她明明满心欢喜，却还是斟酌语句，说：应该是没有事的，但是我不敢保证。所以她一旦答应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 所以……为什么？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秦朗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感到恐惧。 不、不会的！她不会知道的…… 难道……雨薇跟她说了什么？ 秦朗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丑恶。他，他怎么会怀疑雨薇……？他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她啊…… 他心情忐忑地来到徐静嘉家，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孔，却害怕转开门。他希望看到徐静嘉像之前一样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手机是没电了才关机……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徐静嘉不见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秦朗彻底慌了。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儿……？ 徐静嘉在国内没什么朋友，少数几个关系还行的这么多年没见也都淡了，秦朗先给自己爸妈打了个电话，在得到一个否定答案以后，考虑再三，死马当活马医，拨通了陈卓的电话。 “喂，阿朗啊，咋了，这么晚给兄弟我打电话？怎么，都快订婚的人了，美人在怀，还有空找我叙旧呀？” 陈卓的语气轻佻十足，他话里的美人指的是徐静嘉，但是听在秦朗耳朵里，却觉得他意有所指。 秦朗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没功夫和他嬉皮笑脸，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在外边玩呢，你有事不，没事儿我回去蹦迪了，我认识个大美女！”陈卓说完还吹了个口哨。 “……没事儿了。”秦朗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陈卓看着副驾驶坐上盖着他的衣服睡得正香的徐静嘉，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刚要挂电话，秦朗顿了片刻，却又开口：“你看到静嘉没？” 陈卓只觉得万般讽刺，他以为今天秦朗选择了邢雨薇，也就等于放弃了徐静嘉，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啊。 想要坐享齐人之福？若是他之前认识的徐静嘉倒是有可能，可如今这个…… 陈卓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傻乎乎毫不知情的女人。 “这会儿也只有你睡得着了……”他心下暗叹。 第17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6) “啊……她怎么了？”陈卓装傻充愣。 他也不知道他把车开到了什么地方，但他就是不想开了，徐静嘉也说，那就停吧，他就把车停这儿了，开始和徐静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没聊一会儿，她就没动静了。 陈卓再看时，她就差打个呼噜了。 二人因为吹了冷风、淋了雨，身上都湿漉漉的，陈卓只好把车后座上他之前脱下的外套盖在了徐静嘉身上。 电话响的时候他怕吵醒徐静嘉，出去接的，天知道他这会儿都要冻成冰棍了，不过意外的是，他特别开心，如果不是在和秦朗打电话，他甚至想一个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对着路边黑黢黢的树、偶尔呼啸而过的卡车大笑。 他感受到了一种流浪到天涯海角的美感。而这个陪他流浪的人，竟然是徐静嘉，那个他永远意想不到的人。 “她手机关机了，你见到她没。”秦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不想让陈卓察觉出异常。 “呃……”陈卓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睡眠质量对他来说特别重要，所以他一直都有睡觉前手机关机的习惯，他看徐静嘉睡着了，也就顺手把她手机给关了…… 不过徐静嘉手机关机了和他有什么关系……？秦朗都问到自己这儿了，怕也是走投无路了。 陈卓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有些疑惑了，在秦朗心里，徐静嘉到底算什么？ “你知道我讨厌她的。” 陈卓背靠在车窗上，从有些湿的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用打火机点燃，塞进嘴里，动作一气呵成。 他现在实在是看不懂这两个人了。 就像徐静嘉，她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非要在秦朗这棵树上吊死?他承认秦朗很优秀，优秀到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可是以徐静嘉的条件，她又不是找不到，只是难找了点而已。 他突然有点想为徐静嘉鸣不平，于是他真的就开口了，语气稀松平常：“阿朗，你知道吗，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秦朗捕捉到了陈卓语气里异样的成分，突然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陈卓感受到秦朗的暴跳如雷，心情愉悦，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无情地挂了电话。 【宿主，陈卓好感70了，他……好像喜欢上你了。】 【818，只报喜不报忧这可不好哟。】 818尴尬。 【呃……秦朗68，掉了。】 【你看吧，一个原本厌恶我的人都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喜欢上我，为我说话，相比之下，秦朗呢。】 【徐静嘉像个保姆一样照顾他照顾了七年，他却总想着别人的好。他真的是要等到失去才知道重要啊，我怕他到时候追悔莫及。】 【唉，想来也是，除非有俄狄浦斯情结，要不然谁会喜欢保姆？秦朗找的是老婆，不是妈啊……】 黄英感叹。 【宿主，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睡觉啊！说实在的，陈卓的衣服挺暖和的……就是有点丑。】 【……】818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手机呢……还开机吗？】 【又不是我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18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7) 黄英说不开机就真的不开机，后半夜陈卓也冷得受不了，二人就脑回路清奇的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小旅店住了一晚上，天亮了陈卓就送黄英回来。 “嘉嘉，我跟你说，你不能随随便便夜不归宿，和个不熟的人住旅店住一晚上。” 陈卓替黄英打开车门，非要嘴贱那么一下下。 黄英听到“嘉嘉”这个昵称，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毫不留情地将陈卓的外套扔到他手上，挑眉道：“不熟？我认识你有十七年了吧？” 十七年25好感度，也够奇葩的。 陈卓坏笑，刚准备离开，黄英走到一半，却突然转头。 “喂，你为什么讨厌我？” 她此刻的神情格外的认真。 他现在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以为他和徐静嘉现在关系好了，徐静嘉会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陈卓的脚在地面上胡乱擦了几下，他垂着脸盯着地面，又不正经起来：“你就当我那会儿脑子不好使。” 黄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浅笑。 徐静嘉没有随身带化妆品的习惯，所以现在是素面朝天的状态，她的脸颊嫩的好像能掐出水，盈盈一笑的时候特别甜。 陈卓立在那儿，抱着有徐静嘉气息的他的外套，心像白砂糖一样慢慢融化了。 【陈卓78，秦朗60。】 黄英突然对陈卓温柔是有原因的，818刚才告诉她秦朗在她屋子里。 秦朗此时就坐在窗边，他眼下乌青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一直在等徐静嘉，从昨晚十点等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 他知道徐静嘉和陈卓呆在一起。 陈卓在骗他。 陈卓挂了电话之后他就想明白了。 陈卓说他在夜店，可是那边明明很安静。联想到那句奇怪的话，他立刻打电话给陈卓家的管家，他果然不在家。 那他为什么撒谎？ 结果显而易见。 他冷笑地看着徐静嘉从陈卓的车里下来，看着他俩打情骂俏，难舍难分。 呵，他在这儿担心了一夜，他们呢？ 一个是自己的女朋友，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可真有意思。 要是黄英知道秦朗的想法，一定会吐槽他这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秦朗自己心里有鬼，却怀疑起对他从一而终的徐静嘉。 十几年积累的信任，竟然脆弱至斯。 “你去哪儿了？” 黄英刚打开门，猝不及防间就被秦朗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他这不是抱，是钳制。 秦朗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蹭在黄英脸上，毛毛的，痒痒的，不痛。 黄英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她很想推开他，因为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闻香识人。过了一整夜了，仔细闻，依旧能嗅到甜而浓郁的味道。 秦朗呆在这味道里久了可能闻不出。 秦朗还真是没出轨的经验啊，黄英腹诽。 “我？噢，去朋友家玩了。”黄英故意眼神躲闪。 【好感58。】 秦朗追问：“哪个朋友？” 黄英一把推开他，低头整理被弄皱的衣服，支吾道：“你不认识的。” 秦朗的心霎时冷了大半。 他之前还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愧疚，但现在黄英的举动却无疑昭示着她和陈卓间真的有点什么。 所以说陈卓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出讨厌徐静嘉的样子？为的是让他放松警惕？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好感50。】 【宿主你在干什么啊！】818在黄英脑子里嚎叫。 【欲扬先抑欲扬先抑，别怕别怕，乖，会反弹的。秦朗该有点危机感了。】黄英安慰道。 第19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8) 黄英过了两天悠闲地日子，818干着急，黄英美其名曰——让秦朗和邢雨薇好好发展感情。 黄英不想去道歉去解释，因为徐静嘉一直是这么做的。 秦朗温柔却不体贴，有风度而不谦逊。除了邢雨薇，没有一个女人被他真正放在心上。 秦朗赌气不来找她也好，她没事儿调戏调戏陈卓才高兴呢。 不过今天，好戏倒是要开场了。 黄英任由造型师摆弄着她的一头软毛，闲着无聊，从包里掏出请柬，又看了一遍。 她被邀请参加今晚六点半的慈善舞会了。这次的舞会受邀的基本都是各大豪门世家的年轻一辈和娱乐圈内当红小花小生。 秦朗和邢雨薇当然也在受邀行列内，当然，还有陈卓。 徐静嘉向来反感各种形式的聚会，像这种邀请基本不去，秦朗因为和黄英冷战，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这次也不去，就没管她了。 “徐小姐发质好软，脾气一定很好。”造型师在她身后善意地夸了一句。 岂止是好，简直是没脾气，怎么就没见秦朗顶个刺猬头呢。 黄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生艳羡。 想她被关数百年，基本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大约是挺好看的的吧……？不过肯定没大师姐陈双好看吧。 这么说来，裴渣渣死了，倒不知道大师姐怎么样了。 陈双脸上有一大片红褐色的胎记，不过裴少渊重生后是什么气运之子，倒是替她弄掉了。 大师姐和裴渣渣在一起后，修为也超出自己一大截…… 大师姐性子冷清，人是真的好，就是眼光不行……她只能希望陈双看开，遇到真正爱她的人。 登仙梯毁损，修炼的终点竟是死亡，倒不如及时行乐，唉。 镜中人的脸巴掌大小，肌肤吹弹可破，眼间距稍大，人畜无害间又多了份慵懒，秀丽的驼峰鼻和娇俏的樱桃小嘴相得益彰，纯情动人。 造型师给黄英弄了个日系蝴蝶结发型，清纯中又多了份优雅，让刚到的某人移不开眼。 陈卓穿着一身白西装，配了个红色领结，本该是优雅高贵的，他偏不走寻常路，随意到刻意地靠在店门口的大玻璃上，交叠着腿，一口一口地抽着他的烟，固执地凹着造型。 黄英轻笑出声，陈卓歪头看她，刚好看到造型师给黄英在发间别上两根红色的缎带，他联想到自己的领结，心情大好。 黄英的裙子也是白色的，他实在是太聪明了，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陈卓也说不清楚他这些天到底怎么了。 按道理，徐静嘉很快就是他的嫂子了，他应该避嫌才对，但是联想到秦朗最近的行径，他又实在是有些不屑。 他好像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邢雨薇的人生哲学他似乎不知不觉间也学了不少。比如……只要没结婚，一切都是公平竞争啊…… 而且……秦朗非良人，他这是救失足少女脱离苦海…… 好吧，姑且算作这样。 陈卓甩了甩头，管它呢。 因为是慈善舞会，所以是要带舞伴的，黄英既然决定去，又不想打扰秦朗和邢雨薇的雅兴，就正好和陈卓凑一块儿了。 反正现在话说开了，他俩心中清明，权且装傻充愣，去看一出好戏。 第20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19) 星夜温泉酒店坐落于a市的自然风景区，是商业旅游度假的不二圣地。 这次慈善活动就在这儿举办。 徐静嘉会开车，但是属于马路杀手，所以黄英干脆坐陈卓的骚包红跑车了，反正陈卓是她的舞伴。 他二人到的不早不晚，酒店外围零零散散的几对正在签到。 酒店三层楼，形状像一块三明治，外表光效是星空蓝，不时有流星划过。 难怪叫星夜，黄英心想。 黄英虽然有徐静嘉的记忆，但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盛大的活动，不过她也不怵，反而备觉兴奋。 说起来徐静嘉是名媛，而且还是顶级名媛，身份在那儿，她有什么好怕的。 陈卓去停车了，停车场有点远，黄英想逛逛，就先下来了，此时她一个人立在酒店门口，引得不少人侧目。 因为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只有她形单影只。 黄英45度角抬头看星夜光效的举动也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成她舞伴爽约、孤独落寞了。 很多人都听过徐静嘉的名字，但见过她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一部分知道她还是因为她那近乎倒贴的行为。 徐静嘉知道圈子里有很多人都在背后耻笑她，她不是很在意，但到底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所以这也是她很少出席这种活动的一个原因。 黄英看的正开心，却不知道众人已经脑补出一整部小白花惨遭抛弃的故事了。 这个舞会只要收到了请柬就可以带一个舞伴，所以众人都猜想她大约是圈内哪位大佬的舞伴，不过那位大佬可能临时有事，就爽约了，不过竟然没通知她，估计也是玩物一般的存在。 那个女人柔柔弱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惹人垂怜，更增添了这个猜想的可信度。 黄英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一任性就被在场的女性给看扁了。 黄英正东张西望，肩膀却被人轻戳了一下，她知道戳她的是个女人，因为那人的指甲很尖，戳的她有点痛。 “小姐，你的舞伴呢？没有舞伴可不能入场喔……”那人的声音是训练过的阴阳怪气。 黄英转头，身体一不小心碰了那人一下，那人竟然露出了一幅嫌恶的神情，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黄英感到很神奇，难道她看上去很讨人厌？或者很脏？没有吧……而且为什么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不过周围几个女人看好戏的神情她也是看得分明。 她心下感叹徐静嘉这外表实在是柔弱可欺啊。 黄英认出了戳她的那个女人——娱乐圈内最近挺火经常因绯闻上热搜的演员，好像跟邢雨薇关系不错，应该是叫夏秋。 胸不错，脸也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使。黄英心下调侃。 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难道欺负“弱小”真的会让她们很有快感？ 夏秋见黄英不理她，还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事，心下鄙夷更甚。 “小姐这一身chanel新款怕是花了不少钱吧，看来你也挺讨你家那位欢心的啊……不过，怎么就没见他来呢……”夏秋双手环胸，勾唇，脸上是藏不住得趾高气昂。 黄英听这话总算明白过来，不由为自己的迟钝和她的脑补汗颜。 周围的几个娱乐圈的熟面孔都伸手捂嘴，低低地笑。 第21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0) “陈卓！” “快看，是陈卓！” 黄英刚想“教育教育”夏秋，她身边的两个女人就突然惊喜而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喊了两嗓子。 她想来的正好。 陈卓见到黄英正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走路都不自然了，他觉得他有必要耍个帅，就玩起了抛车钥匙、接车钥匙的游戏…… 黄英满脸黑线，陈卓智商忽高忽低，时不时跌破下限，她也很绝望啊…… 不过帅是挺帅的，没办法，硬件好。 他穿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像他自己，即使是最优雅的白西装，他也能穿出痞里痞气的感觉，优雅而痞，还有点蠢萌，人格魅力无限大啊…… 陈卓走近的时候还自以为帅气地向她勾起了一个霸道总裁式微笑，黄英心里一咯噔。 果然，男人发起骚来真可怕。 没办法，熟了以后看真的全是槽点。 夏秋看着陈卓朝自己走来，自己明明有金主，明明知道陈卓喜欢邢雨薇，却还是心扑通扑通地跳，不过她那一张脸上粉涂得多，也看不出来脸红没红了。 陈卓在众人若有若无地注视中走到黄英跟前，左手背后，朝黄英伸出右手，优雅弯腰，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夏秋就立在黄英身边，又因为自视极高，还以为陈卓是在邀请自己，喜形于色，做了个捧心的动作，娇羞而缓慢地伸手。 黄英在一旁看好戏。 陈卓久久不见黄英回应自己，却玩心大起，倏然站定，一把揪过黄英的手，拉得死死的。 陈卓以为黄英会挣开，却没想到黄英此刻戏精附身，就这么任由他抓着。 她的手滑而嫩，指尖凉凉的。 夏秋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尴尬地想要挖个地缝钻进去，但此刻众人的关注点也不在她身上了。 黄英眼珠微转，玩心大起：“你怎么才来？人家等了好久……” 陈卓差点一哆嗦，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下巴，让它不要掉下去。 我擦，徐静嘉又作妖了？ 她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 须知秦朗也要来啊，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到没到…… 陈卓咽了咽口水，故作温柔深情：“那边有点堵，让你等了会儿，下次不会了。” 众人皆惊，这女人什么来头？她和陈卓的关系竟然这么亲密？ 他不是喜欢邢雨薇吗？！ 他什么时候有了新欢？！ “陈哥哥，“黄英故意靠近陈卓的耳侧，声音又甜又酥：“她们都以为我让你给包养了呢。” 陈卓心上划过奇异的感觉。 事实上这种说法令他愉悦。 要是徐静嘉真的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包养的就好了…… 陈卓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罪恶，但他无法忽视心底升起的快感。 “你不解释？”陈卓低低道。 “秦朗还没到呢，急什么，陈哥哥你说是吧。” 黄英指了指签到板，上面的确没有秦朗的名字。 秦朗的字陈卓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须知，陈卓抄了秦朗十来年的作业…… 他们不再理会头脑风暴的众人，接过服务人员递来的笔，打算在签名板上签字。 黄英都签完了，抬头才发现陈卓还未动笔。 她目露疑惑：“想什么呢？” 陈卓却是贱笑，在黄英写簪花小楷的地方签上了他龙飞凤舞的大名。 “……你字真丑。” “高兴！” 第22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1) 【陈卓好感83。】 黄英和陈卓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 徐静嘉喜静，陈卓喜闹，但更喜欢徐静嘉，所以就乖乖坐在这儿和黄英喝红酒了。 他没想到徐静嘉竟然会喝酒，她看上去那么乖。 黄英也的确不会……她只是很好奇这个世界的酒是什么味道的。她问过818，818说少喝点不会醉，她就放心了。 嗯，尝过之后她就后悔了，真难喝。不过牛已经吹了出去，她只能硬着头皮抿唇喝，每次只喝一点点。 看在陈卓眼里反而觉得她很懂的样子。 “咔嚓”“咔嚓”的照相声突然响起，接连不断，底下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黄英知道一定是邢雨薇来了。 晚会上的女明星都不冷门过气，但是有这等派头的也只有她一个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秦朗去，以邢雨薇的咖位和繁忙程度，估计是不会来的。 不过黄英却觉得邢雨薇不够忙，因为……她还有空时不时给自己发短信。 那天秦朗抱她、他们重归于好，邢雨薇就给她发短信了，甚至加了条彩信，买一送一，附赠一张图片。 只看图片怎么过瘾，想她可是看了全过程…… 四十分钟前她手机又响了，她看都不看就知道是她。 秦朗和她冷战，不会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她爸妈嘛，几乎快忘了有她这么个女儿存在；至于陈卓……那货想找她会直接开车到她楼下…… 所以也只有她了。 “徐小姐，你知道吗，你心爱的秦朗邀请我去参加星夜的慈善舞会了。怎么，你要不要来看看？” “别生气，我只是做个善意的提醒，你知道吗，赢得太轻松，挺没意思的。” 啧啧啧，也真够狂的。黄英心想。 “陈哥哥，我要开启戏精模式了，你要全程配合我哟。” 黄英轻戳陈卓，娇滴滴地道。陈卓笑说好。 邢雨薇本来就是个发光体，当她挽着秦朗的手、噙着优雅迷人的微笑进来的时候，更是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目光和摄像头。 她穿着一条中国风黑紫色长裙，性感中多了份韵味，像醇香浓郁的酒，让人迷醉。 而秦朗，也十分配合地穿了一身黑西装，他脊背挺直，嘴角挂着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当真是风度翩翩、俊美无俦。 黄英看了眼自己和陈卓的白，哭笑不得，这算是巧合吗…… 秦朗一开始就笃定徐静嘉不回来，但仍然下意识在签名板上搜寻徐静嘉的名字，他承认，在他看到那簪花小楷的时候，他是窃喜的。 但他随即便看到了一个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名字——陈卓。 而且陈卓把名字签在徐静嘉名字的上面，其中的占有欲不言而喻。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此刻在人群中寻找徐静嘉的身影，他不愿承认，他答应邢雨薇做她的舞伴是有些报复意味在里面的。 邢雨薇驾轻就熟地对着镜头微笑，也在人群里找徐静嘉。四十分钟，够她赶来了，却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时间化妆打扮……？ 然后他俩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黄英所在的那个偏僻角落。 秦朗在看到徐静嘉那一刻是惊喜的，连他都不知道为何而喜，却在瞥到在她一旁无聊地转着车钥匙的陈卓的时候脸瞬间冷了下来。 而邢雨薇却差点喜形于色。她真的来了！还是和陈卓一起！ 这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她之前给陈卓发信息，要他假意接近徐静嘉，本来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他竟完成的这般出色。 不过她有些不满地是，徐静嘉是打扮了的，而且还美的很引人注目。 第23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2) 【秦朗好感35……宿主……】818欲言又止。 【没事儿，今天起就要回暖了。】黄英向818保证。 【攻略期限只剩14天了，宿主加油……】 【我知道了。】 818是有疑惑的，它不知道为什么黄英的攻略期限会这么短，一共才三周时间。 它上一个宿主新手世界攻略时间长达三个月。 但是它觉得也没必要跟黄英说明，可能是按能力来限定时间长短？ 它怎么不知道总部最近这么剥削员工了？ 黄英中断了对话。她一早就感受到了秦朗和邢雨薇的注视。 她也看到当秦朗看到她和陈卓坐在一起的时候，离邢雨薇又近了一点点。 真是刻意地好像就怕她看不到啊。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装不认识；至于第二个嘛，装傻。 她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象征性地挤几滴眼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不值得。她已经通过818观看了好几次秦邢法式热吻…… 夏秋看着邢雨薇和秦朗像一对璧人般走进来，内心不由升起嫉妒的情绪。 她虽然明面上和邢雨薇交好，私底下里其实不太看得起她。 自己好歹是科班出身，邢雨薇算东西，凭什么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她连大学都没上，爬的比自己还快，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看吧，她以为邢雨薇有多高尚呢，还不是攀上了秦家的大公子！ 还不是和她一样，有什么可傲的！ 不过她想起她那个老头，也是感到一阵恶心。 凭什么邢雨薇那么好运能勾搭上圈内有名的帅哥，她却只能陪一个老头睡？她自觉长相不比邢雨薇差分毫啊！ 秦朗爸爸的生意如日中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他有个相恋七年的女朋友，现在见他由邢雨薇亲密地挽着，也都露出了晦涩了然的神情。 场内许多已婚人士都有情人，他们也都感叹于秦朗的大胆，他们好歹是结婚以后才敢这么玩，而且还是私底下里这样，秦朗到好，这么明目张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也是同道中人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过，他敢这么做，也就只有徐家小姐能忍受得了了。 众人想起徐静嘉那懦弱木讷的性格，也都暗笑。 他们倒是很好奇，徐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无能的千金。 秦朗压下心中的烦躁，完全无视徐静嘉，就当自己从来没见到她，脸上噙着礼貌而得体的笑，在场内和众人虚情假意的寒暄。 变故横生。 一个身材矮小而有些娘气的男人上前与秦朗碰杯，出声调侃：“阿朗，许久未见，倒是没想到你抱得美人归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听见的人不少，这里面自然包括黄英。 他身边的女伴应该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听见他说错了话，暗地里拧了他一把，尴尬的笑。 看破不说破，这是圈内的规矩，她男人却总是口无遮拦，不知道因为这个得罪了多少人。 邢雨薇也有些尴尬，但是她倒是想看看秦朗会怎么说，说实话，她很期待。 “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你们来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主持人在台上bb地开始说一堆没人听的话。 众人都开始向舞台靠近，因为晚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交谊舞，这之后是拍卖。 这边秦朗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你酒喝多了”这句刚要出口，却看见黄英朝这边走过来，他神色微变，立马改口。 “谢谢。”秦朗微笑，和那人碰杯，扬头喝了一口。 秦朗说谢谢？！他说谢谢！ 他们没听错吧？ 这算是承认了？！ 徐静嘉虽然无聊，但好歹是徐家的小姐啊，他犯得着为个“戏子”而冒失去徐静嘉的风险吗……？毕竟徐静嘉能为秦朗带来事业上的无限助力啊……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们可不相信什么真爱一说，这里面肯定有许多门道。 第24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3) 她走过去什么？搭上了陈卓还不够吗？还想勾引秦朗？ 夏秋挽着自己的舞伴——一个小鲜肉，看着黄英向秦朗走去，冷哼一声，心下鄙夷。 黄英却是管不着别人怎么想她，她丝毫不虚，毕竟她可是“原配”，斗个小三还怕斗不过吗？ 黄英径直走至秦朗跟前，秦朗很高，当他不想理你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会故意从你头顶飘过，旋转一圈，再回归原点。 他现在就是这样，故作冷漠。 邢雨薇看到黄英，开始做起了小动作。 她神色忧虑地注视这秦朗，眼里盈满愧疚，大拇指摩擦着食指，踌躇半晌，伸手拉了拉秦朗衣服的下摆。 她以为她会得到秦朗的安抚，却惊恐地发现秦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黄英这会儿已经走至秦朗跟前。 她穿着较为保守，只露出了半截藕臂和纤细秀美的小腿，与他身边的邢雨薇形成鲜明的对比。 邢雨薇本来不想打扮得这般性感，但是她公司给安排的人设在那儿，只能如此。 黄英身上那件白裙简约而素雅，裙子后面是一个大大的纯白色蝴蝶结，与她的蝴蝶结发相得益彰，灵动可人。 她的脚很小，很白净，这个秦朗一早就知道，他不知道的是黄英穿高跟鞋的时候会这样秀丽。她那双高跟鞋在脚踝处有一条宽约1厘米的白色绑带，为她填了几分小性感。 徐静嘉美得令他心惊。 他觉得徐静嘉变了，虽然依旧是那张熟悉到厌倦的脸，但是她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感到莫名烦躁，这样的变化对徐静嘉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他，可就未必了。 陈卓依旧坐在那个旮旯子里，看着如今的徐静嘉，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就好像一个孩子，向外人展示他心爱之物时的神情。 她的改变……是因为陈卓吗……？ 秦朗为这个想法感到惊惧。 回过神来的时候，徐静嘉却朝他伸出了手。 她的手纤细而美，泛着玉一般柔和的光泽。 陈卓的脸瞬间黑了，他感觉自己养的好白菜要给猪拱了。 【陈卓86。】 涨、涨了？！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会降呢…… 陈卓爸爸我爱你！ 秦朗看着那只手，喉结微动，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地审视着面前精灵一般的少女。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她可以一边和陈卓谈笑风生，一边来邀请自己？ 她真的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喜欢自己吗……？ 他不相信徐静嘉对自己的爱是假的，如果那都不算爱，那还有谁是爱他？ 邢雨薇吗？她的确爱自己，但她的爱不够纯粹，她的爱里掺杂着她自己的幻想和欲望。 他当初答应和徐静嘉在一起真的不只是想要疗伤。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邢雨薇抛弃了自己。 醒来后他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破产了，沦为普通人，或者说残疾了，还有谁会愿意陪在他的身边，然后答案显而易见。 徐静嘉。 所以他答应了她的表白。 因为她在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永远是泛着爱意的，她让他感到无比安全。 可是现在，她变了，如今的她让他害怕。 第25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4) 舒缓而优美的舞曲从周围响起，一对对光鲜亮丽的人儿都开始踏进舞池，黄英的手伸在那儿将近30秒，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简直是羞辱。 邢雨薇压下心中的不安，暗怪自己多疑。 秦朗一定会选择自己的，他一直没有伸手握住徐静嘉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秋嗤笑一声，暗嘲黄英的自不量力、吃里扒外，拉着自己的舞伴进了舞池。 陈卓想起黄英之前说的话，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上前带走她的冲动。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却卑微至此，他如何不难过？即使知道是演戏，他也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到底是秦朗的女朋友啊…… 陈卓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上徐静嘉了，明白过来的瞬间，他觉得人生很荒谬。 他总是喜欢秦朗的女人，哈哈哈。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他觉得他未必会输。 邢雨薇目光真诚地看着黄英，长叹道：“徐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她俨然是一幅女主人的姿态，让黄英很不爽。 黄英无比确信秦朗最终会牵自己的手，倒不是相信秦朗爱自己，只是因为秦朗放不下他的家族、他的事业、他的脸面。 所以她现在虽被人在心里耻笑，却依旧坚持，愚蠢的不是自己，愚蠢的是他们。 邢雨薇高估了秦朗对她的爱，秦朗又何尝不是高估了自己对邢雨薇的爱。 特别是在他们重归于好之后，秦朗的执念消失了，只剩下那虚无缥缈、极其不靠谱的爱。 “我和他之间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吗？”黄英反唇相讥，眼神咄咄逼人。 她的话让周围的人为之一振。 众人的八卦之魂在燃烧。 邢雨薇的神情僵在脸上。她以为徐静嘉会受不了这种冷暴力而黯然退场，却未想到她竟强势反击，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秦朗的安全感在黄英说这句话的时候全部回来了。 她在乎自己！她在吃醋！她虽然变了，但还是那个爱自己的徐静嘉！ 秦朗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秦朗好感65。】 818给跪了。 “我……”邢雨薇酝酿着准备开口，却被黄英无情打断：“麻烦你离开我男朋友，谢谢。” 男朋友？！ 这三个字无异于在众人心中投下一枚深水炸弹。 这个如茉莉般清丽秀美的姑娘竟然是徐静嘉？！那个以木讷笨拙着称的徐静嘉？！ 天啊！ 那些之前在门口群嘲黄英的人看好戏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她是……徐静嘉，顶级名媛、徐静嘉。 怎么会……？怎么可能…… 众人看邢雨薇的神情顿时变了。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正牌女友再此，如果秦朗不想明天被圈子里所有人或明或暗地耻笑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徐静嘉。 邢雨薇再好看，那也只是个玩物，他们相信秦朗不会糊涂至此，若是那般，秦朗便不值得他们信任。 他们中许多未来都要继承父业，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分轻重的合作伙伴？ 邢雨薇见情况不对，硬着头皮解释:“徐小姐，我只是阿朗的朋友，你今天有事我才……替你，你别误会，你这样对你对阿朗都不好……” 黄英不理她，笃定地看着秦朗，轻飘飘地开口：“阿朗，你再不牵我的手，我……就要放弃了。” “我没那么强大，我爱你，所以我可以撑一分钟，但我没办法撑五分钟、十分钟，我没办法……” 她的眼里泪珠在打转，嘴角却挂着温柔而坚定的笑。 “在爱你之前，我首先得是徐静嘉。这是陈卓告诉我的。” 陈卓黑人问号脸。 “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我从前爱的没有了自我，我把所有的责任包袱都抛给了你，我让你被道德绑架。” “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想和你，“黄英稍顿，郑重开口：“重新开始。” 她那么的隐忍克制，明明激动万分，却强撑着让眼泪不要流下来，她微微扬头，强颜欢笑：“如果你不愿意……” 第26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5) “你……”黄英瞪大双目，痴痴地看着那只握紧自己手的手。 “我愿意。” 秦朗不自觉地甩开了邢雨薇的手，在邢雨薇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黄英一把拉入怀中。 【秦朗78。】 【我还以为能上80呢。】黄英略微不满意。 【秦朗对邢雨薇只有60啦。】818雀跃。 【对了对了，陈卓90。】818补充道。 陈卓神情复杂。在那一个瞬间，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告诉徐静嘉，他喜欢上她了。 一定。 无论她答不答应。 他觉得他如果现在不说，他会抱憾终生。 黄英乖巧的任由秦朗抱着，微微踮起脚尖，恶作剧般将嘴唇贴近秦朗的耳畔，低低道：“我爱你，阿朗。” 她呼出的气在秦朗耳侧萦纡，暖暖的，痒痒的。 秦朗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觉得此刻的徐静嘉格外的性感撩人，她像毒药，而他，似乎开始上瘾了。 【怎么没涨，哇，我说爱他都不涨，上80好难。】 【……】818汗颜。 “陪我去跳舞。”黄英说的是肯定句，她的语气仿佛在撒娇。 秦朗惊讶，因为徐静嘉不会跳舞，他对此一直深表遗憾，却不知道她今天为何这般主动。 黄英看出他的疑惑，狡黠一笑：“别看啦，我不会，不会又不是不能跳，不是有你带我嘛。” 秦朗眉眼藏笑，二人作势欲走。 “秦朗！”邢雨薇突然尖叫。 秦朗脚步微凝，这才想起他们的处境。他沉溺于黄英为他缔造的世界，竟然下意识将邢雨薇遗忘了。 回过神来的他为此感到恐惧。 黄英拉了拉他的大手，他极其自然地抚上了她柔顺的秀发，轻揉。 黄英额际的小绒发被他这么一弄，都不听话的跑了出来，飘在那儿，更为她填了几分可爱。 “你不能抛下我！” 邢雨薇一把扯住秦朗的手。 她语气生硬，声音却不大，她怕丢人。 但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从秦朗搭上徐静嘉的手开始，他三人的每个神情都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哪还有不明白的。 邢雨薇觉得老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笑话，而她现在也像个笑话。 美貌、青春、名气她都有，她何苦作贱自己，将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她此刻也冷静了，松开了抓住秦朗的那只手，整理衣襟，优雅站定。 “秦朗，你可想好了。” 邢雨薇的神色淡淡的，话里却藏锋，她眸光晦暗地注视着秦朗，语气里竟有一丝恐吓意味。 她将鬓间的发撩到耳后，动作妩媚而性感。 秦朗极其敏感，当下心中不虞，刚浮起的愧疚立即烟消云散了去。 他没想到邢雨薇会这般不识时务，让他下不来台，这么多年了，她还跟从前一样咄咄逼人。 她从来不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喜欢乘胜追击，便是败了，也要反咬一口。 他早该料到的。 十八岁的时候邢雨薇这么对他，他可以当做是情趣，那个时候爱很纯粹，没有家族利益，但二十七岁的时候，他不堪忍受。 邢雨薇从来不为他考虑。她的地位水涨船高，性子也越发地令人反感。 “不用想。”秦朗冷哼一声。 此刻的邢雨薇像个刺猬，她双手环胸，嘴角勾起冷笑，笃定开口：“你会后悔的！” 第27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6) 秦朗嗤笑一声，他不信以邢雨薇的本事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真的抛下邢雨薇，牵着黄英的手就要进舞池。 黄英被秦朗拉着往前走，不由回头看邢雨薇，邢雨薇头微扬，脊背挺直。 她没有别的意思，却被邢雨薇误解成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她炫耀，邢雨薇挑衅一笑，朱唇微动，说了几个字。 黄英看的分明，是“还没完”。 黄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问题——如果邢雨薇没有收到星蓝的邀请，以她和秦朗的性格，他们能如愿走下去吗？ …… 秦朗征得黄英的同意后，将她带进了舞池中央。 舞池的灯光是白色的，打在星空蓝色的地面上，宛若星辰。 在这样特殊的场景，总是更容易催生出感情。 黄英只来得及看到陈卓捋了捋自己的领结，朝邢雨薇走去，视野便被旋转着经过他们的一对挡住了。 她再看时，二人已经消失不见。 秦朗见她心不在焉，有些报复性质地搂紧了她的腰。 黄英回过神，将右手轻搭上了秦朗的肩膀，左手则与他十指相扣。 指尖相处的那一刹那，秦朗眼眸中划过复杂的情绪。他低头，看着眉目含羞的徐静嘉，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的影子完完全全地遮住了黄英的影子。 “我真不会，不是谦虚。”黄英仰头看他。 “我穿了黑皮鞋。”秦朗戏谑。 白配白？未必吧，黑白配，也挺配的。 黄英瞪他，气恼地踩了他一脚，秦朗毫不在意，反倒爽朗一笑，心情颇佳。 他以前也想过教黄英跳舞，但是黄英总是拒绝，推脱说她没天赋、她不行，他不是讨厌不会跳舞的她，他是讨厌那个不愿意迈出第一步、只想呆在安全区里、不愿意学习的徐静嘉…… 他们开始跟着音乐旋转。 “唔。”秦朗闷哼。 黄英又踩到了秦朗的脚。 【爽。】黄英长舒一口气。 【宿主你故意的……？】818满脸黑线。 【这高跟鞋还挺给力，唔，就是脚有点痛。】 【……】 黄英扬眉，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 秦朗从未在徐静嘉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不免看呆了，神情痴傻。 “喂。”黄英搭在秦朗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拧了他一把。 秦朗回过神，装模作样地笑：“没……跳的……”他微微一顿，就在黄英要用眼神剜他的时候，他总算接着道：“很好。” 黄英满意。 二人渐入佳境。黄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秦朗踌躇片刻，略带歉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他意有所指。 黄英知晓他有试探之意，心下微冷，笑靥如花：“我相信你。” 她这四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一点儿犹豫。 “阿朗，如果连你都无法信任，那我还可以相信谁？”黄英吐出了一句饱含深意的话，秦朗却丝毫不疑。 他的心有所触动，他喜欢黄英这样看着自己，因为她瞳孔倒影中的自己那样完美无缺。 在徐静嘉眼里，他总能遇见更好的自己，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的模样。 那个人坚毅沉稳、有责任心、值得依靠。 黄英见秦朗神情恍惚，玩心突起，故作生气道：“阿朗，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 “你会怎样？” 秦朗突然搂紧她的腰，逼她与自己对视。 秦朗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的瞳孔有异样的情绪在流动。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你会怎样？” 黄英凝视着秦朗，朱唇轻启，吐出的话宛若魔咒：“我会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第28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7) 之后的拍卖会黄英本来以为挺有看头，后来却发现拍卖的基本都是珠宝。 晚会举办目的是替聋哑儿童捐款，每个受邀者都要带一件拍卖品用于慈善拍卖，拍卖所得的全部资金都将捐给聋哑儿童基金会。 黄英惭愧，因为她也捐了件珠宝——一个孔雀形钻石胸针。秦朗捐了瓶82年的拉菲红酒。至于陈卓，黄英觉得他真的是有钱任性…… 这么说绝对没冤枉他。 陈卓捐了条只有一颗珍珠的项链，不不不，不能叫项链，因为那不是链子，那只能算根绳…… 陈卓捐了一颗珍珠，嗯，这样的说法比较对。 这颗珍珠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还真的有——它特别大，长的像个迷你版的倭瓜，而且和白沾不上边，有点偏土黄色…… 总之，特别丑…… 然而这还不是最奇葩的，最奇葩的是竞拍的时候没人拍，他自己喊出三十万的高价，又把那颗珍珠买了回来。 而且，陈卓喊完三十万，还露出一个你们都不识货的鄙夷神情，看样子竟然十分庆幸没人买他的宝贝。 这么一来一回，等于陈卓裸捐三十万。 拍卖会一般来说是不许拍自己卖的东西的，众人也都清楚，所以司仪也就没有再废话，却不想被陈卓钻了个空子。 更更更奇葩的是，他成功拍下之后，没有等活动结束再去拿拍卖品，反而在众人看智障的眼神里直接上台，拿走了他的宝贝倭瓜，然后哈哈一笑，先一步走了。 黄英还以为他去找中途离去的邢雨薇了，立在停车场外等秦朗开车过来时，却收到了陈卓发来的短信。 她感到诧异。 陈卓绝对是手癌晚期，能见面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发短信。所以他给自己发短信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徐静嘉，我想见你。”只有这么一句。 黄英感到莫名奇妙，因为陈卓不是贱兮兮地喊她嘉嘉就是随性地喊她喂，从来没有直呼过她的名字。 黄英感到了这七个字的分量。说实在的，她平日里和陈卓打打闹闹的，陈卓突然正经，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而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陈卓没说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突如其来得“刺啦”声让黄英吓了一跳。 那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黄英所处的地方比较狭窄，刹车难度也比较大，陈卓车技精湛，黄英晃神间，他那红跑车已经停到她身侧。 黄英面上是藏不住的惊讶。她以为陈卓已经走了。 她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 陈卓摇下车窗，和黄英对视了大约有三十秒，期间二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陈卓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黄英暗忖秦朗的车就要过来了，不知道陈卓找她有什么事，刚要开口询问，陈卓却打开了车门。 黄英看着他沉默地绕到车另一头，打开了副驾驶座，朝自己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卓……？”黄英试探开口。 “徐静嘉，我有话想对你说。”陈卓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黄英没想到痞里痞气的陈卓也能给人凌厉的感觉。 她心头微动。 就在这时，在夜色里，黄英看到了路尽头向她驶来的秦朗的车。 第29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8) “走啊！傻了？！” 黄英像一个白色毛团，陈卓一晃神间，她就溜上了副驾驶座。 陈卓又不合时宜地傻笑，露出了四颗小虎牙。 黄英看着远处秦朗的车，因为紧张心跳加速，没有办法，狠狠地踹了陈卓一脚。 陈卓吃痛，惊呼出声，灵魂一秒归位，在黄英的注视下，同手同脚地跑到驾驶座这一侧，狗刨式爬了上来…… 黄英满脸黑线。 她觉得陈卓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总是莫名奇妙地改变她原来的计划。 在看到秦朗的车时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上了陈卓的车。 她总想和陈卓一起任性。 【宿主，你……不是说最近要再接再厉攻略秦朗吗……】818吐槽。 黄英讪笑道：【呃，818，你看吧，陈卓90了，我觉得……做人得有始有终，我得先把他这条线过完……】 黄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和818聊天。 【你这么走了怎么和秦朗解释……】818问到点子上了。 【……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818下意识觉得不好，但它见黄英心意已决，便也不自讨没趣。 “发什么呆？！快开！”黄英恨铁不成钢。 秦朗的车离这儿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黄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奥……好！”陈卓的反射弧太感人了。 陈卓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但他现在做的事，却在他脑海里酝酿了几个小时。 陈卓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但他现在做的事，他却想到了每一种可能的结果。 他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之后才发的短信，他甚至认为自己毫无胜算。但是冥冥中他觉得他必须这么做。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徐静嘉。 他按照计划将车停到徐静嘉身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心头被恐惧的乌云笼罩。他不敢下车。 他憎恨这个胆小的自己。 他踌躇，最后选择开窗，凝视着她，她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迷恋、没有爱慕。陈卓觉得他的一腔热情被在一瞬间被浇灭了。 他清醒过来，他想逃离，但他已经骑虎难下。 他想起他是陈卓，他即便败了，还有那近乎完美的面具，那张面具上是满不在乎的戏谑神情。 然后他就义无反顾的开门了。 …… 陈卓心里百转千回，黄英却不知道，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秦朗的车上。 当两辆车只剩十几米的距离的时候，黄英感觉她的心仿佛要从她口中跳出。 秦朗是认得陈卓的车的，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秦朗看到。 在这当口，她急中生智，在陈卓错愕的神情中瞬间趴下，趴在了陈卓的大腿上。 陈卓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一抖。 他抿唇，喉头微动，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的徐静嘉，一时间情绪翻涌。 一股异样的感觉像爬山虎一般慢慢爬上他心头。 他单手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搭在了徐静嘉头上，轻揉几下。 陈卓愉悦的笑出声。 黄英抬眼瞪他。 两辆车擦肩而过的刹那，秦朗仿佛有感应一般向陈卓这边看了眼。 秦朗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他只看到了陈卓。 徐静嘉在他身边，陈卓心魂已定，他扬眉，朝秦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踩油门，扬长而去。 第30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29) 秦朗感觉心突然空了一块，他莫名烦躁起来。 他通过后视镜，看着陈卓的车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不由心悸。 手机响了，是他的特别关心，唯一的一个。 “腿痛，看你一直不来我就先开车走了。” 秦朗突然刹车，后面的车吓了一跳，刚要破口大骂，秦朗摇下车窗，那人见是秦朗，立刻哑然。 秦朗开窗却不是为了车后那人。发动机依旧在震动，秦朗将视线投向他来的方向。 夜色如墨般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大概是多疑了。秦朗心想。 该快点了，再快点，再快点，不能等下去了。 …… 【秦朗85。陈卓92。】 “去哪儿？” 黄英一边拆着头发一边开口。 “放心，我不拐卖妇女儿童。” 陈卓笑，偏头看徐静嘉时，她正好拆完头发，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倏得散落腰际，在朦胧月色下宛若勾人魂魄的狐狸精，她却浑不自知。 黄英撅了撅嘴，懒得搭理他，敲了敲窗玻璃，示意陈卓放下车窗。 陈卓自然而然地递给她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外套，黄英现在不冷，就随手搭在了腿上。 二人沉默却不尴尬。 黄英看夜景，陈卓偷看黄英，气氛很微妙。 良久，陈卓突然开口：“徐静嘉，秦朗他不爱你。” 黄英转头看他，点点头，表示认同，她以为陈卓要说秦朗爱邢雨薇，却见他神色凝重：“他也不爱邢雨薇，他只爱他自己。” 黄英神色微动。 “秦朗心里有杆秤，他无时无刻不在衡量周围人对他的价值。而他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是他权衡利弊后觉得不错的人。” 陈卓尽量把语气放缓，注意着徐静嘉的神情，似是怕伤害到她。 黄英思忖半晌，倏然抬头，郑重道谢：“陈卓，谢谢你。” 已经到达目的地，陈卓将车停在路边，却不开门。 他偏头看着黄英，说实话，他很讨厌谢谢这两个字，这个词太过疏离。 黄英继续开口：“但我不想听这些，我知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在逃避现实，我只是觉得以我们的身份，不适合聊这些。” 陈卓有所触动。 “你看不起秦朗，因为他出轨，可是你今天找我，又仅仅是出于朋友之情吗？” 黄英的话很轻，一字一句却重重地砸在陈卓心头。 “有些话你不该说，我不该说；有些事，你不该做，我不该做。做了，便是与秦朗无异。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黄英的眼里有光在流动。她的脸像月亮一样，轮廓散发着朦胧而醉人的光。 陈卓觉得这样的徐静嘉值得被自己放在心尖。 他凝视着她，良久，缓缓按键，打开了门。 “不下去看看？”他释然一笑。 “好。” 黄英知道陈卓把自己带去了哪里，那个他们“流浪”所到达的“天涯海角”。 她将陈卓的外套搭在车座上，微微咬唇，下了车。 周围一片漆黑，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不得不承认，她对陈卓充满了信任。 陈卓担忧她怕黑，刻意没关车前灯。 黄英的裙摆在秋风里微微飘动。 陈卓心头微动，缓缓走至她身后，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物什。 第31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0) “别动。” 陈卓的手颤抖地触上黄英雪白的脖颈，黄英下意识就要退却，陈卓却柔声制止。 黄英不知道他耍什么花样，却任由他胡闹。 直到陈卓在她颈后系结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陈卓在给她戴项链，不对……是戴绳子。 所以她胸口上那个冰凉的珠子，就是那个她万分嫌弃的丑陋倭瓜珍珠粒……？ 三十万啊…… 黄英满头黑线。 陈卓戴完以后便双手揽着黄英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对着车前灯，陈卓细细打量那颗珍珠，然后由衷赞叹道：“真好看，和你很配。” 和她很配？？？陈卓说这颗丑陋的珍珠和她很配？？？ 黄英黑人问号脸。 她以前只发现了陈卓智商时高时低，却没想到他的审美也时好时坏…… 她确定陈卓是认真的，没跟她开玩笑，这就很让人伤心了…… 陈卓见她神情有异，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竟也不气恼，反倒先一步走至路边，在路与草坪之间的格挡上坐下。 陈卓自己坐下的那块儿没有擦，但是他却掏出了纸巾，开始仔细地擦他身边的那一块。 他擦完之后随意一笑，勾手示意黄英过来。 黄英乖巧地到他身边，整理好裙子，并腿坐下。 “干嘛？” 黄英的声音在秋风里有些轻，有些远。 陈卓看着她脱高跟鞋，似笑非笑：“给你讲故事啊。” “奥。”黄英的语气里似有些不情不愿。 陈卓毫不在意，他只是想讲给她听，管她想不想听。 “我知道它不好看，但它对我来说独一无二。”陈卓盯着地面。 黄英已经脱完了高跟鞋，她将鞋子摆摆齐，放在一侧。她的前脚和后脚跟都疼，淤淤的疼。 她的脚小巧而秀美。 陈卓刻意地不去看她的脚，娓娓道来：“这完全是私心了，我想让你戴着它，哪怕它不好看。” 黄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徐静嘉，你知道有钱的好处吗？”陈卓突然说了这么不着调的一句。 “嗯？” “我可以人为地赋予一些本来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以价值。”陈卓笑。 黄英知道他在指那个三十万。 其实以徐静嘉的家室，又怎么会在乎三十万不三十万的，不过，他到底有心了。 “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赌蚌。我会买一麻袋的蚌，但是不是叫商家给我开，而是让人运回家，自己戴着手套，一个个的掰开。通常开完要好几个小时，那么多蚌，大多数情况下也就只有一个鞋盒盖那么多珍珠。” 黄英觉得有趣，耳朵竖起来认真听。 “蚌很臭很臭，所以我都是趁我爸妈不在家，千哄万哄哄好家里的阿姨，才能为非作歹。” 陈卓说完好像闻到那股味道似的，神情夸张，惹人想笑。 黄英轻笑出声。 “我特别庆幸我妈是个大家闺秀，要不然估计能追着我满大街跑，那味儿真的是几天都散不去。”陈卓哈哈一笑。 “我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的感觉。也许是惊喜、也许是失望，结果真的不重要。” 陈卓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他的眼尾微微上扬，面部肌肉松弛，显得格外的温柔。 黄英心头微动。 “徐静嘉。”他忽然转头，看着她胸前的那颗珍珠。 第32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1) “这颗是我开蚌那么多年见到的最大的一颗。” 陈卓似是要伸手触碰那颗珍珠，却发现不妥，手放了回去。 黄英这才明白过来这颗珍珠之于陈卓的意义。 她目露虔诚地托起那颗珍珠，惊讶地发现珍珠表面原有的螺纹淡了很多，有些地方已经消失。 陈卓大概经常摩挲这颗珍珠吧。他总是有许多小动作，他的手里总喜欢玩些东西。黄英心想。 陈卓却突然笑了，调侃道：“我还怕说出它的价值你要还给我呢。” 黄英将那颗珍珠一把握在掌心，歪头，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夸赞之词：“不还不还。它长得……很别致。” 陈卓见她这幅小气样，心上涌上一股暖流。 他宝贝的东西被人珍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陈卓95。】 陈卓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随意道：“走了，送你回去。” 黄英听说要回去，跑得比陈卓还快，他们离车只有几米的距离，黄英实在是懒得穿那繁琐复杂的鞋子，直接光脚跳着走。 陈卓无奈，在她身后替她捡起了鞋子。 “喂！”他突然吼了一嗓子。 黄英这会儿已经站到了副驾驶座窗外，闻声一惊，下意识回头。 在月色下她美的像个精灵。 陈卓上身微曲，两只手自然垂下，轻微晃动。她的鞋在灯下时不时反光。 “我等你啊！”他似笑非笑，大声说道。 等她……什么？ 等她离开秦朗？等她爱上……他？等她……甘愿呆在他身边？ 黄英的脑海里在这一瞬出现了无数种可能性。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她还有两周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无论成败，她都必须离开，而听818的意思，之后真的徐静嘉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原主会怎么选，她不知道。 无论原主还愿不愿意呆在秦朗身边，她都几乎百分百不会选择陈卓。 陈卓……注定是个失败者。 黄英没说话，陈卓也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的确，对于他而言，说比较重要，他没办法要求别人，他只做自己想做的那一部分就好。 【陈卓98。】 回去的时候黄英收到了秦朗的回信。 她之前还以为秦朗因她的不告而别生气了，毕竟从她发消息到收到回信，中间间隔了快一小时。 短信上只有五个字，看得黄英心惊肉跳。 “我们订婚吧。”秦朗说。 【秦朗多少？】黄英心下复杂，问818。 【82。】 【为什么只有82他却突然想订婚？】 818沉默。 黄英突然想明白，这个世界结婚好像跟喜欢不喜欢、爱不爱没什么太大关系。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秦朗又发来一条：“你准备准备，我已经通知了你爸妈，他们会快就会回来。” 黄英很讨厌这样不容置喙的语气，冰冷而不讲人情。 秦朗从来不尊重她的感受，在秦朗的潜意识里，她仿佛生来没有意见，生来就会服从。 他以为的考虑周全，是建立在她是个透明人的基础上的。 他考虑的，是他自己。 【真想虐他。】 【宿主……你嫁嘛？】818调侃。 【他还不配，以后徐静嘉回来怎么样我管不着，现在这么做我觉得恶心。】 【那……】 第33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2) 黄英回了个“好”字。 陈卓先送黄英回家，这会儿已经快进小区了，黄英却戳了戳陈卓手臂，道：“我就在这儿下。” 陈卓微愣，想她是怕秦朗在她家等她，略微苦笑，不再坚持。 黄英倒不是顾忌秦朗，她有818，不怕翻车，818刚才提示说邢雨薇在她家楼下。 黄英故作不知地往梧桐树下停着地那辆黑色车走去，她刚走到车前，车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手乍看之下修长纤细，细看能却发现掌心和内侧指节处有小小的微黄的薄茧。 黄英微愣，她没想到这是邢雨薇的手。 车窗摇了下来，邢雨薇没说话，打开了副驾驶，示意黄英上车。 黄英这才发现她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黄英见邢雨薇略有疲态，不像白日那般咄咄逼人，思忖片刻，摇头。 邢雨薇眉头立皱，就要开口，黄英却敲了敲车门，让她下来，做完这番动作，她便顾自掏钥匙开门。 邢雨薇犹豫不决，眼见黄英开门进去，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关门，心下愤愤，却只能妥协，打开车门下去。 “进来说吧，外面冷。” 黄英将钥匙扔在桌子上，也不泡茶招待“客人”，随意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舒服地叹了口气。 邢雨薇蹑足进来，神色忌惮，黄英见她这样，暗自想笑。 邢雨薇没想到黄英的家会这般冷清。 她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邢雨薇原先想邀黄英上车，现在却进了黄英家，主客立反，她心下也有些忐忑，面色却如常。 “别想我在想什么了，你想不到的，有话直说。” 当然想不到啦，自己又不喜欢秦朗。黄英心想。 邢雨薇朝黄英伸出自己的左手，黄英不解。 邢雨薇将戴在中指上的戒指缓缓摘下，放在了茶几上。 左手中指？黄英警觉。 左手无名指戴结婚戒指，而中指，则是戴订婚戒指。 “秦朗送的？”黄英冷淡问。 “嗯。” 黄英见那戒指上的钻石有黄豆粒那么大，心下赞叹。 818说这么大至少上百万。 黄英倒是没想到秦朗还没接管家族企业，就送的起这么贵的钻石，毕竟秦朗家教很严。 黄英靠在沙发上，神色有些怪异。 “你想告诉我秦朗和你订婚了？” 邢雨薇却突然笑了：“没想到你也认不出来。” 她在黄英疑惑的神情中解释道：“这是莫桑石，不是钻石，莫桑石大概几百块一克拉，外观上看来和钻石并无两样。” “秦朗高中毕业的时候送我的，他说他以后要娶我。” “后来……我想还给他，他说不值钱，我……就一直留在了身边。” 黄英了然，不知道邢雨薇的用意。 邢雨薇似乎并不在乎黄英的态度，自顾自地讲下去:“你看，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就像这莫桑石，真真假假的。他说我虚情假意，他又何尝不是？” 邢雨薇面带微笑地说着，黄英觉得听之无味，不听可惜。 邢雨薇仰头，叹道：“在娱乐圈呆久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商品，被人衡量来衡量去的，慢慢发现，我也开始衡量别人的价值。” 黄英不知道邢雨薇想说什么，却听她话锋一转:“我执着于秦朗真的不是图钱，因为只有他，才不会衡量我的价值。” 黄英再看邢雨薇时，竟发现她眼里泪珠在打转。 黄英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纸，点出残忍的事实：“那是当年的他。” 邢雨薇不以为然，继续往下说。 “我真的很后悔，我以为等到我成功了，就会有无数的人像秦朗那样爱我，我以为放弃了一个人没关系……我错了，我错的彻底……” 第34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3) “够了，别说了，你和秦朗从前怎么样我不想知道，听你说的这么流畅，大概这番话对许多人说过，可它一点也不动人，又臭又长，像老太婆的裹脚布。” 黄英近乎冷酷地打断了她独白式的叙述。 邢雨薇倏然站起，怒极，她最恨别人否定她认为珍贵无比的记忆。 黄英嗤笑道：“可能因为你在高处久了，没人敢忤逆你，只能耐着性子听你说。” “故事挺平凡的，不就是面包和爱情你选择了面包，戴上了王冠又觉得太寂寞，想要重拾爱情嘛。” “自始至终感动的只有你自己和秦朗。” 黄英指着自己，质问：“秦朗觉得他无辜，你觉得你情有可原，那我呢……？” 818抖了个机灵:【哈哈哈，宿主你是自作自受。】 【……】 邢雨薇涨红着脸，刚要插话，黄英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把话一口气说完：“你似乎搞错了，不是我拦着秦朗，不让他和你在一起，你倒是去问问他在想什么啊。” “如果你是来要求我主动退出，你可以走了，这招对我不管用。” 她说着便开始穿粉兔子头拖鞋，邢雨薇却一把拉住了黄英的手腕。 她笃定开口，语气坚硬：“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黄英冷笑一声，甩头道：“所以你想告诉秦朗我是个黑心白莲？” 邢雨薇抿唇，黄英戏谑道：“你以为他会信？” “他虽然不是很信任我，”邢雨薇的眼睛亮了亮，黄英恶作剧般继续说：“但是如果在你和我之间，他肯定会选择相信我。” “别忘了，你曾经在他最爱你的时候抛弃过他。” 邢雨薇怅然若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黄英的胳膊。 黄英灵光一闪，突然来了兴致:“我和你打个赌。” “什么？” 黄英挑眉，似笑非笑：“我就当你没来过，你要去争取就去，我绝不阻拦。如果订婚宴那天秦朗没来，我走，再不纠缠他。” “你……”邢雨薇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黄英打了个哈欠，摊手：“你知道的，我并不吃亏。” 邢雨薇明白过来黄英是想让自己当试金石。 “好，一言为定。我希望到时候你遵守约定。” 黄英挑眉，见她这般有自信，倒也不想打击她，毕竟……她能不能离开秦朗可全都看邢雨薇的本事了。 黄英刚要打发邢雨薇，却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来没考虑过陈卓？” 邢雨薇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身形顿了顿，沉默半晌，回头，调侃：“说陈卓爱我还不如说陈卓爱秦朗。后面这个说法比较有可信度。”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黄英觉得那个笑很难看，因为她只有两块苹果肌是上扬的，眼角和嘴角都下拉。 黄英突然明白为什么陈卓讨厌徐静嘉，因为徐静嘉是陈卓的影子，在她身上，陈卓看到了失败的自己。 “真的，除了秦朗，没有一个人爱我。” “你爸妈呢？” “你知道我进圈前叫什么名字吗？”邢雨薇突然说了句不着调的话。 “嗯？” “邢招弟。”邢雨薇耸了耸肩。 黄英心下黯然，却见邢雨薇神色快意：“我有两个妹妹。” “活该他们生不出儿子。”她的眼里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怨毒。 第35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4) 秦朗约黄英挑订婚戒指。 黄英指着玻璃柜台里的一枚戒指，转身询问：“阿朗，我觉得这个好看，你说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好像有一枚六角雪花。 秦朗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你喜欢就行，毕竟是送你的。” 订婚钻戒和结婚对戒不同，订婚钻戒一般只买一个，男方买给女方。 黄英见他站的那么远，看都不看，不由气恼，嘟嘴道：“你看看再说嘛！” 有惊喜哦…… 秦朗上前一步，半屈身看了一眼，春风得意的笑立刻凝固在脸上。 那枚钻戒在一众钻戒里的确出众，而且它也的确被摆在了专柜的核心位置。 它外观上像一个王冠，最顶端嵌着一个爱心形的钻，环的部分前端也有一圈细密的小钻，大气典雅。 秦朗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 他双眉紧皱，唇抿得死死的，眸光冰寒地看着黄英。 这枚戒指的外观和他多年前送给邢雨薇的那枚极其相似。 秦朗眸光晦暗，心下百转千回。 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现在和未来，为什么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放过？！ 她不是说无条件相信他的吗…… 原来，都是在骗自己…… 黄英露出疑惑而受伤的神情，刚要开口，专柜服务员也看出二人气氛不对，忙上来打圆场：“先生，您一定是不喜欢这枚戒指吧，也是这位小姐的气质和这枚戒指实在是不搭……” 服务员说完还给秦朗使了个眼色。她一早就注意到秦朗的车，再加上二人气度谈吐不凡，也知晓二人非富即贵，生怕得罪了他们。 但秦朗并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服务员有些尴尬，转移了目标：“小姐，您先生肯定是觉得它配不上您，因为您是独一无二的……” 她向黄英投去了讨好乞求的眼光。 秦朗这会儿也反映过来自己反应过激，他也暗怪自己疑心病太重。 他想只要徐静嘉稍微服软，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毕竟他们来是挑订婚戒指的，变成这样实在是难看。 黄英却突然挺直脊背，两肩放松，优雅站定，她的气场瞬间强大起来。 她下巴微扬，带着几分讥诮，冷声道：“怎么？又是她？” 她眼尾微扬，眼眸轻睨，气定神闲地样子像变了个人。 黄英没说她是谁，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 秦朗心下莫名烦躁，他觉得徐静嘉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你别多想，”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你说你无条件相信我。” 黄英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指责意味，悲戚自嘲：“秦朗，你有保留你隐私的权利，但是我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你能让我有点安全感吗？” “是，我知道让你这么快放下她很难，但是你能不能理智点，至少表面上向着我？我的要求很难达到吗？” 服务员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秦朗，你快三十了。”黄英神色倦怠。 秦朗睁大着眼，急于为自己辩白：“我……” 黄英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如果结婚后还是我孤军奋战，那别……” “别！”秦朗向前迈了一大步，一把扯住她欲拎包的手。 “别说了！”秦朗大吼。 黄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失望透顶，转身无情地离开。 第36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5) “先生……”服务员犹犹豫豫地开口。 秦朗本想追上去，黄英最后那个眼神却让他不由萌生退意，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黄英已经消失不见。 秦朗觉得烦躁到崩溃，他目光冰寒地回头看了服务员一眼。 服务员的声音有些哆嗦：“这……戒指您还要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秦朗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朗刚想离开，走到门边身形却顿住了，他强忍住一拳打上玻璃的冲动走到柜台。 “就它了，给我包起来。” 秦朗拎着戒指，有些茫然地在街上走着，他有轻微的近视，这会却觉得眼前模糊不清。 他在寻找一个人，所以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没有意义的背景板。 清脆的一声“啪”吸引了秦朗的注意力。 那是一家糖画店门口，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脸色黑黄的男孩。 男孩捂着脸，指着前面一个同龄小女孩手中的兔子形糖画，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就是想要！我要吃我要吃！” 男孩的哭声十分嘹亮，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女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腿，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怒从中来：“哭什么哭！小赤佬，再哭！” 她抬起自己粗短的手就要往男孩另一边脸招呼，手腕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 黄英蹲下身，将自己刚买的猪形糖画递给小男孩：“送你了。” 她微笑。 男孩顿时不哭了，他猛地擦了擦眼泪，偷偷地看了眼他妈，飞速地接过那只猪，生怕她反悔。 女人本想骂黄英多管闲事，但见她衣着不凡，到底没说出口，尴尬地立在那里。 众人向这个温柔的女孩投去赞赏的眼光，相继散了。 男孩将猪耳朵杵进自己的嘴，看着黄英水汪汪而有些红的眼睛，痴痴道：“大姐姐，你也哭了啊？” 黄英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偏头笑：“我没有。” “你撒谎！”男孩伸出手指指着黄英鼻尖，黄英倒也不觉得这举动有多不礼貌。 只听男孩笃定道：“撒谎会长长鼻子的！” 黄英无奈一笑，故作轻松道：“姐姐也想吃糖，但是没人愿意给姐姐买，所以姐姐只能自己买了。还好，姐姐有的是钱。” 她边说边疼惜地摸了摸男孩的脸。 “我走啦，以后别那么任性，你妈妈也不容易。” “姑娘……”女人手足无措。 黄英朝她笑笑，却在人群里看到神色复杂的秦朗，她目光微闪，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头，想缩在人群里逃离，却被眼疾手快的秦朗拦住了去路。 黄英向西，秦朗向西，黄英向东，秦朗向东，无论她往哪个方向，秦朗都将她的去路堵的死死的。 黄英不堪忍受，抬头看他，那双眼里满是憎恨：“让开！” 她的嗓音微微颤抖。 秦朗没说话，抓住她的手，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我让你放手！” “放开啊！” 她喊着喊着竟有了几分哭腔。 秦朗一路牵着她走到了那个卖糖画的窗口，对着店家道：“我要一只丑到不能再丑的猪。” 他属猪。 黄英愣在那里。 第37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6)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秦朗的好感已经上了90，而离她离开这个世界也只有一周。 这几天她总能在家附近看到陈卓，但陈卓也只是看她，对她笑笑，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这会儿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开着电脑，看着email的内容，收拾着行李。 敲门声响起。 “姐，干嘛呢？”男孩扯着个公鸭嗓叫唤。 黄英吓了一跳，飞速地将行李箱塞到衣柜里，拉好柜门，并且把床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裹了裹，塞进了被子里。 门开了，徐思源冷不丁看到一个粉色生物。 黄英的头乱糟糟的，发顶一撮毛翘着，像根小草。她的粉色睡衣长至脚踝，毛茸茸的，徐思源甚至能看到睡衣背后的一条尾巴。 “玩电脑呢。”黄英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她大方的从门边让开，向徐思源展示了电脑屏幕上的蜘蛛纸牌…… 徐思源近视，但他戴了墨绿色的隐形眼镜，所以看的分明。 他鄙夷地看了黄英一眼，黄英讪笑。 黄英见他的头发发尖还沾着水滴，手中抱着个滑板，问道：“又去找陈卓玩？妈知道了又要说你。” 少年撇了撇嘴，显然很不满意黄英话中的“又”字。 他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应了。 黄英觉得好笑，忍不住想揉他的头，却被他动作浮夸地避开。 “干嘛干嘛！”他咋呼咋呼的。 黄英也是感叹，她以为以徐妈那样的性格，徐思源应该是个乖宝宝，所以知道徐思源竟然不会弹钢琴时，她惊呆了。 徐思源大概是学生时代最招人喜欢的那一款，他长相俊秀，带着股不羁浪荡的气质。 那会儿徐妈不在，徐思源扯过钢琴椅，一屁股坐上去，神色不耐的说：“她会弹个臭琴了不起了，我偏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学。” 黄英想要是徐静嘉早点和她的弟弟接触，大概性格也会比原先好很多。 徐思源开门出去的时候秦朗正要进来，徐思源看见他，出于教养，不咸不淡地喊了声：“秦哥。”迅速溜走了。 秦朗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倒不指望徐思源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喊他“姐夫”，但喊声哥不为过吧，加了个姓，到底生疏。 黄英在楼上看见他来了，猛地将房门关上。 “砰”的一声，差点吓到上楼梯的秦朗。 “干嘛？害羞呢？”秦朗立在门外，出言调侃。 “容这位爷稍等，小女子仪容不整，不便见客！”黄英捏着嗓子，一边换衣服一边和秦朗开玩笑。 “你啊。” 秦朗不自觉宠溺一笑，倚靠在楼梯栏杆上等她。 “你爸妈呢？”秦朗问。 “他们去看订婚的礼服了，你知道的，我妈特在乎这些。” “其实也就是个订婚，她非要搞得这么隆重，跟结婚似的。” 黄英嘀嘀咕咕地抱怨。 秦朗刚要接话，她却已经整理好了，开了门。 黄英里面穿了件黑色波点裙，外面套了件杏色大衣，简约而优雅。 她的头发刚及肩，修剪的很整齐，柔顺鲜亮，看起来很文静。 今天是周末，秦朗约黄英吃饭。秦朗前几天也到他家开的公司里上班了，先从部门经理做起。 回来两个礼拜，黄英倒是一直闲着，徐静嘉有弟弟，用不着她继承家业，她在外国学的是营养学。 第38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7) 秦朗牵着黄英的手，稍快她半步。 小区里银杏树上叶子疏疏落落的，地上却是一片金黄。 秋天的银杏看起来很像摇钱树。 秦朗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眼眸低垂的黄英，觉得要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好了。 他觉得黄英就像地上的银杏叶，踏在上面无声无息。她没有梧桐叶那么聒噪，也不像很多树叶一捻就碎。 那么多年了，邢雨薇开始褪色，她在他心底却越来越明亮。 秦朗突然停下了脚步，黄英差点撞到他身上。 她回过神来，朝秦朗看着的方向看去。 徐思源和陈卓在打羽毛球。 陈卓穿着黑色卫衣和橘黄色休闲裤，阳光潇洒。 这会儿羽毛球在天空划过，偏离了它该有的轨道，刚好落在秦朗脚边。 “小卓子你的！捡球捡球！”徐思源叉着腰，愉悦大吼。 “尼玛，叫的跟太监似的！” 他以为徐思源会回怼他，却发现他在朝他挤眉弄眼，不由朝球那边看去，正好看到牵着徐静嘉的秦朗。 他脸上挂着的恣意的笑瞬间消失了。 徐思源一把拦住他：“我去捡我去捡！” “不用。” 陈卓轻推开他，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把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荡着步子走到秦朗跟前。 秦朗比陈卓高几厘米，但是陈卓微仰头看他，气势上倒没输。 气氛很微妙。 秦朗和陈卓都没说话。 秦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脚边的那个羽毛球。 陈卓知道秦朗有意羞辱他，他突然偏头，轻笑一声，懒散的蹲下，捡起了羽毛球。 秦朗心情愉悦。陈卓的注意力倒不在他身上，他看着黄英空空如也的颈部，眸光瞬间黯淡。 黄英下意识摸了摸大衣口袋里那颗陈卓送给她的珍珠。 她虽然不能戴在脖子上，但是既然答应了陈卓，便也只能时刻带在身边。 但是陈卓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他经过黄英身边时黄英只听他轻轻嗤笑一声。 徐思源见情况不对，也跑了过来，他此刻抬眸看着秦朗，眸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的这个眼神像一个火星，掉进秦朗心里，瞬间燃成一片大火。 秦朗不敢相信他拼命想讨好的人和他现在最看不上的人走的这么近，关系还这么好。 徐思源看了黄英一眼，拉着陈卓就要走。 黄英感叹徐思源的敏感程度，陈卓绝不是会乱说的人，他虽然浪性格外放，骨子里却是个靠得住的人。 陈卓总在她家附近晃悠，想必徐思源一开始也有些疑惑，再这么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大概也看出来点什么。 徐思源拖不动陈卓，忍不住吼了声：“走。” “某人智商不高，眼光不好，我要你行了吧，我只认你。” 徐思源显然生气了，故意说得很大声。 无辜躺枪的黄英：“……” 秦朗此刻风衣下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他眉头紧缩，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深。 “怎么？想动手？” 陈卓一把甩开徐思源，活动了下肩膀，朝秦朗挑衅一笑，竟然把脸靠近了秦朗。 秦朗刚想抬手，黄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秦朗的胳膊，死死的按着。 黄英是帮陈卓，但陈卓却以为她搭上秦朗的行为是在表态，要和他划清界限。 “陈卓你少说几句！” 她这句话更加深了他的猜想。 “打扰了。” 陈卓自嘲一笑，拉着徐思源转身离开。 黄英：“……” 第39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8) 【818，我觉得陈卓根本没有半颗星。】 【是上面评定的……】818表示它很无辜。 黄英没在说什么，而是打开了抽屉，拿出了那个秦朗为了哄她开心而提前给她的订婚戒指。 手机响了，黄英瞥了眼，只感觉一切尘埃落定。 消息是邢雨薇发过来的，她说秦朗答应她去见她。 她没有打开那个盒子，随意地拿在手里，下了楼，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地上又凉又湿。 这会儿才六点多，天却很黑，无星无月，沉闷压抑。 她倒要看看陈卓要偷看她到什么时候。 818告诉她陈卓就在她家楼下，她给陈卓打电话陈卓却不接。 秦朗因为订婚习俗，今晚不会来找她，她爸妈也去秦家商谈明天的事宜了。她下来的时候徐思源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动静很大。 陈卓躲在角落里，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徐静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慢慢蹲下，蹲在了墙根。 他觉得这样很挫，自嘲的笑了，笑着笑着觉得很委屈。 台阶上的她乖巧地坐着，她脸上明明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陈卓却觉得她很孤独。 他随即耸了耸肩，孤独的是他，她明天就要订婚了。 她明知秦朗三心二意，还不是心甘情愿地呆在他身边吗？ 他从前很讨厌自己，因为他爸总是拿他和秦朗比。他觉得自己挺优秀的，可是他爸却说没人会记得第二。 在没遇到徐静嘉前，他觉得第二也挺好的。秦朗沉稳，他就毛躁；秦朗温柔，他就放荡，他以为只要处处和秦朗不一样，总会有人觉得他比秦朗好的。 他没办法恨自己的好兄弟，所以只能恨自己，然后去改变自己。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可是……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多想今天白天牵着徐静嘉的是自己…… 欲望让他变得丑陋。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看到那上面的内容，将手机扔在草坪上，无声的张大了嘴。 他用手拼命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徐静嘉她说：“我在等你，你！” 她在等我，我！ 手机屏幕又亮了，她发来三个字：“大傻子。” 黄英这时也看到屏幕发出的刺眼的光。 她莹莹一笑，站起身，一步又一步，坚定地朝陈卓这边走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走到陈卓跟前的时候，双手微微背后，温柔的笑。 陈卓像只金毛看见了肉，猛地站起，朝她扑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我等了你四十分钟。”女孩在他耳边低低抱怨。 “缩头乌龟，我都比你勇敢。”她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清脆。 陈卓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压抑住满腔的情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黄英的脸颊。 陈卓的手凉凉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嘟哝：“干嘛。” 陈卓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缩手，手足无措。 “我……” 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 黄英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握着拳出来。 她将拳头在陈卓面前晃了晃。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猜猜是什么？” 陈卓喉结微动，咽下所有的情绪，贱笑：“倭瓜。” 黄英：“……” 他怎么知道她起的外号。 徐思源在二楼阳台看着二人，兴奋异常。 第40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39) “秦朗去找邢雨薇了。” “我输了，秦朗选择了邢雨薇。” 二人对视几秒，几乎异口同声。 一阵沉默。 “所以我来找你。” “所以我在等你。” 又是异口同声。 陈卓说完不好意思地低头了，黄英哂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秦朗没有去找邢雨薇，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黄英存心逗他，摇头晃脑道：“哎，我想某人那么怂，肯定不会来的，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 陈卓不上当，戳了戳黄英的拳头，黄英摊手，陈卓拎起珍珠上套着的那根绳。 那颗珍珠从黄英手侧滑落，在空中笨拙地翻了几个圈。 黄英明白他的意思，乖巧转身，撩起秀发，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她的头微低，嘴角挂着浅笑，眸光柔和，陈卓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得万籁俱寂，天地一瞬。 徐思源在楼上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觉得罪恶感满满，但是莫名兴奋是怎么回事？！ 天啊，那是他姐啊，榆木脑袋竟然开窍了！ 他在美国听人说起他姐和秦朗的事情真的差点被气个半死。 他一度以为他姐是抖m，非要找虐。说起来他家有的是钱，找个比秦朗帅比秦朗体贴的不要太简单好吗？！ 还是自己有眼光！ ****** 邢雨薇坐在吧台前，叫了杯血腥玛丽，等秦朗。 这酒吧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漾。 漾是一家会员制酒吧，只有会员能进。因为入会金额不菲，会员基本都是上流社会和娱乐圈人士，保密性绝佳。 这会儿才七点多，一般的酒吧才刚开门，漾却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邢雨薇看着酒杯里腥红而粘稠的液体，浓浓的番茄酸味萦绕在她口鼻之间。 “aaron，你好像大学快毕业了吧？” 她随口提了句。 aaron是给她调酒的那位调酒师。 最近没什么活动，漾内基本没什么人，aaron乐得清闲，拿着块红色的布在擦玻璃器具。 白衬衫和黑马甲是漾调酒师的标配，aaron也不例外。 但他有一丁点不一样。他回头看邢雨薇时，左耳上星空蓝色的立方体耳钉不由闪烁。 男孩皮肤很白，眉清目秀，有一口整齐的白牙，看上去挺乖的，气质上却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嗯。”他轻应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我认识薇薇姐也有四年了。” 邢雨薇喝了一口，血腥玛丽喝起来很像水，像果汁，基本没有酒味，度数却很高，入口又咸又酸，很凉，能从喉咙凉到心底。 “你走了就没人陪我喝酒啦！” aaron手上的动作僵了僵，随即自嘲一笑，打趣道：“嗤，比我帅的酒保多呢。” 邢雨薇又灌了一口，眯眼慵懒笑：“不过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这儿了。” “薇姐找回他了？”aaron背对着她，面色难看。 aaron第一次来上班就遇到了那会儿还不火的邢雨薇，那会儿她还没转型，走清纯甜美风，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进来却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aaron想跟她搭话，她却神色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好像不太会喝酒。直到她有些醉了，aaron才听见她讲话。 她笑得很温柔，无声的哭泣，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一句话：“我把他弄丢了……” “我把他弄丢了……” 一晃四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酒保，她却已成了一线大腕。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自不量力，飞蛾扑火。 第41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40) 邢雨薇用行动回答了他。她侧过脸，朝走向她那人露出了和四年前如出一辙的温柔的笑。 aaron见到那人形貌，突然释然了。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秦朗走到邢雨薇跟前，看了眼吧台，皱眉道：“你喝酒了？”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关心我吗？” 邢雨薇有些醉了，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秦朗的胳膊，她痴痴的笑，张口时秦朗能闻到淡淡的番茄的酸涩味。 “别喝了。” 邢雨薇不听话，抓酒杯抓得紧紧的，秦朗不理会她，固执地掰开她的手指，夺走了她手中的猩红液体。 秦朗有个特别的习惯，只要明天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诸如考试、聚会、旅游，他就会整理自己的房间。 半个多小时前，他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了那盒不知道被他丢在哪个角落里的mv。 道别的心情突然涌现，很快涨满他整个新心房。 他最后还是拿出碟片，放入卡槽，七年来，第一次看。 当他收拾好心情想将那盒mv扔进那堆垃圾里时，他收到了邢雨薇的消息。 秦朗为了让自己断了这个念想，将那盒mv扔进了楼底下的游泳池里。 但他最后……还是来了。 “别任性了。” 这样的邢雨薇让他没办法冷脸。 邢雨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没人会为我的任性买单了。” “你……”秦朗欲言又止。 邢雨薇粲然一笑，撑着吧台站起来：“走不动啦，晃……晃悠，你送我上去，然后就走吧，她……她在等你。” 漾二楼就是酒店，给会员提供住宿。 邢雨薇穿着八九厘米高的高跟鞋，秦朗怕她摔着，下意识地就过去撑着她。 邢雨薇柔柔地靠在他怀里，迷醉一笑。 aaron看着邢雨薇上楼，心隐隐作痛。 他放在心尖不忍亵渎的女神在别人那儿却低到了尘埃里。 秦朗刚关上门，邢雨薇的双手突然捧住秦朗的脸，秦朗微怔，支撑力道顿时弱了，邢雨薇借助惯性，和秦朗换了个位置，背靠上了门。 秦朗神色挣扎，就要推开她，她却踮脚，歪头，闭眼，吻上了秦朗的唇。 她穿了高跟鞋，只比秦朗矮几厘米。 秦朗睁大了眼，因为她只是在亲吻他的唇，那样笨拙，那样虔诚。 像他们的初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乱如麻。 他憎恨自己总是无法做决定。他总是不由自主地退缩，将决定的权利送到别人手中。 他脑中思绪纷飞，并没有注意到邢雨薇的左手从他脸颊移开，移到了门锁上。 漾第四个特别之处就在这儿，为了安全和隐蔽性，漾酒店的锁是双面锁。 也就是说……如果人在里面，门锁上了，没有钥匙，谁也出不去。 “咔嚓”一声敏锐地传进了秦朗的耳朵，他看到邢雨薇正在做的事情惊惶万分。 他一把推开她，就要阻止她，邢雨薇顺着他的力道奔向窗户，左手轻擦嘴角，目光清明，笑得邪恶。 她向秦朗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和秦朗的手机，秦朗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绝望地扑上她，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但为时已晚。 邢雨薇报复一笑，轻轻松手，钥匙和手机在她手中消失不见。 “卡啦”一声，是钥匙串和手机落地的声音。 第42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41) “你如果爱她，就不该来。因为，”邢雨薇眯着眼，饶有兴致道：“这个世界上意外很多，比如……错过自己的订婚仪式。” “爱经不起意外呢，就好像……星蓝的合同。” 她的语气阴阳怪气，似是自嘲，又好像什么都放下了。 “你以为我像七年前那样一杯就倒？” 秦朗跑到门边疯狂地拍门，邢雨薇看着他的举动，讥讽开口：“别做无用功了，省点力气吧。” 漾的隔音效果好到令人发指。 他回眸，眼里满是憎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疯狂的摇晃邢雨薇的身体。 “你手机呢？”秦朗心头突然涌现希望。 邢雨薇扬眉，气定神闲地跟他解释：“你以为我有那么蠢？放在吧台了。” 希望一点点破灭，秦朗彻底崩溃，大吼道：“你这么做只会让我对你感到恶心！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爱！” 她不反抗，背靠着墙，笑得像个魔鬼：“嗤，徐静嘉都看不上的东西，你以为我还会要？” “单纯报你宴会上丢下我的仇而已。”邢雨薇无所谓一笑，秦朗已然失控，一把掐上了她的脖子。 “呃……” 邢雨薇看着他疯魔的样子，感受着氧气的抽离，非但不害怕，反而肩膀一抽一抽的笑。 她吸进去的气体本来就少，因为笑，呼出来的气体变多，很快视野就有些恍惚。 “你笑什么？！”秦朗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他双目猩红，理智尽失。 邢雨薇的身体很痛，心却一片舒坦。 她懒懒散散抬眸，叹道：“我笑……笑你连杀了我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语气那样肯定。 秦朗闻声震恐，心在那一瞬几乎停止跳动。 他突然颓丧地松手，目光呆滞地看着邢雨薇的身体像蛇一样柔软无骨地从墙面滑落。 他缓缓蹲下，嚎啕大哭。 邢雨薇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地喊“静嘉”，感到一阵麻木。 从前，有个女孩，在片场被大咖欺负了，被制片人、导演摸了手、摸了腿，也会在酒吧里点一杯酒，一遍又一遍地喊“秦朗”，让仇恨在心底慢慢发酵。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呢？ ***** 陈卓的好感满了，秦朗的好感还差2点，等他明天回来，发现事已成定局时，就能满了。 黄英盘腿坐在电脑椅上发呆，感到有些疲惫。 【818，你说秦朗和陈卓爱的到底是我，还是原来的徐静嘉呢？毕竟身体是她的，就连性格，我也必须模仿她。】 818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前也有无数宿主问过这个问题。 作为系统，它当然希望黄英相信后者，因为对快穿者来说情感实在是有些多余。 那些总部的大佬，大多都是无情之人。 【算了算了，这不重要，赶紧收拾收拾去下一个世界了。】 黄英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股脑全部扔出去，继续收拾她的行李。 徐静嘉一直有个愿望，她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可能是从内获得的能量太少了，她选择诉诸外。 她已经和国外的支教组织联系上，那边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职位，就等她过去了。 她不知道徐静嘉回来之后会怎么选，但这已经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她只能尽量不要带入个人观念地为徐静嘉选择一条相比之下不错的路。 怎么可能有最优解呢？ 她将那个皇冠戒指给了陈卓，让他转交邢雨薇。 楼下，徐思源说了个笑话，逗的徐妈哈哈大笑。对面不远处，陈卓在阳台上看着这边傻笑。 第43章 快穿者世界 【评定中……】 一号攻略目标秦朗好感100。 二号攻略目标陈卓好感100。 耗时18天。 ooc程度：低于5% 世界破坏程度：低于5% 综合评定：a级。 818系统绑定宿主黄英获得“白月光”称号奖励。 收藏图鉴加载完毕，宿主稍后可自行查看。 【是否回到快穿者世界？】 黄英看着眼前这些数据，本就满腹疑问，又听说“快穿者世界”，更是一头雾水。 【新手宿主默认选择“是”，请宿主闭眼，即将进行传送。】 所以她压根没得选啊…… 她此刻正坐在飞机上，飞往美国，飞机刚起飞，她原先还能听见刺耳的声响、感受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然而五感好像突然消失了。 黄英想起那个她呆了几百年的黑牢，不由心慌。 【请宿主在脑海里想象居住的地方的样子，然后睁眼。】 黄英自己原先居住的地方全都是和裴少渊有关的回忆，她当然不愿意恶心自己，所以她最后还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徐静嘉家的样子。 她睁眼的刹那不由恍惚，周围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有离开那个世界。 不过还好，门口横梁上多了个彩色风铃，客厅茶几上多了个图画册一样的东西，餐桌旁边多了个柜子。 她长舒了口气。 风铃上现在只悬挂着一条白色的荧光带。黄英走近一看，荧光带上是“白月光”三个字。 【风铃用来悬挂称号，称号有等级，白色为最低等级。是否检查“白月光”效果？】 这会儿出现在黄英脑海里的声音不是818的，应该是官方客服那样的存在。 黄英选择了是。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特殊世界攻略目标基础好感+5。】 【特殊世界？】 【宿主前往下个世界时可佩戴一个称号，若选择恰当，可减轻任务难度。】 黄英苦笑，她现在好像只有这么一个鸡肋的称号，不过聊胜于无。 【称号怎么获得？】 【综合评价a及以上，随机掉落称号或道具。】 黄英明白那个柜子是用来装道具的了。不过她上个世界没有掉落道具。 【那是怎么评定等级的？】 【耗时越短、攻略目标越多、ooc程度、世界破坏越低评定等级越高。】 【ooc程度低是指符合原主性格，站在原主立场上解决问题。】 黄英心下暗忖，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册子。 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收藏图鉴了。 黄英发现册子很薄，只有两页纸，她好奇翻开，左边那页是秦朗的照片，右边是陈卓。 照片左上角有两个字。秦朗那张是懦弱，陈卓那张是影子。 黄英觉得还挺有意思，随着她走过世界的数目增加，这个册子也应该会越来越厚。她倒是想知道到时她再翻阅册子时是什么心情。 【这里就是快穿者世界？】 【是的，每个快穿者都有这样一个暂作休憩的小空间。】 黄英在室内随意地扫了几眼，想看看还有什么遗漏，冷不丁地看到墙上的钟，发现时间是早上七点，瞳孔剧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六点五十登机，这个时间是合理的。但是，为什么房子外面……一片漆黑？ 第4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 快穿总部。 “韩，你怎么把她分到虐渣部门去了？” 姬池开着电脑，一边刷牙一边和人开视频。他说到这句时神情有些古怪。 韩笑了：“怎么？爽吗？” 姬池握着漱口杯，朝那人做了个泼水的动作。 “我可是劝过你的，是你非要去那儿''度假''的。” “……”姬池很想爆粗口。 “不跟你开玩笑了，她……又出现了。”那人突然严肃。 姬池神色凝重：“好，我知道了。” ***** 黄英没怎么停留就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暖手炉落地的声音。 “承烨，你说过永不废后！” “良玉，你越发没规矩了！朕是皇上！”承烨气得浑身发抖。 信息量有点大。 记忆涌入。黄英头疼欲裂。 【攻略目标承烨好感10。】 黄英消化完记忆，打量着承烨，这个邺国皇帝，原主的丈夫。 即使是生气，承烨依旧能看出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他身型挺拔却不宽广，皮肤白的有些不健康。他的眉骨微凸，眼睛狭长，唇薄，给人感觉阴郁而具有攻击性。 他的唇色很寡淡，瞳孔的颜色却是如墨的黑。 承烨似乎极其敏感，他捕捉到了黄英眼中事不关己的漠然，怒从中来。 “良玉！”他大吼一声。 黄英垂下头，心下冷笑，恭敬道：“是臣妾逾矩了，但是皇上，”她顿了顿，提醒：“君无戏言。” 承烨见她依旧这般固执，不为他考虑，让他下不来台，不由轻笑一声：“呵，好一个君无戏言，可朕何时食言？” 他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丝愉悦浮上心头。 这会儿宫女太监都被叫下去了，偌大的内室只有承烨和黄英二人。 黄英猛地抬眸，美目里有惊，更多的是恐惧。 她故作镇定，质问道：“不知陛下此言是何意？” “是何意？”承烨重复了一遍，那个轻飘飘的笑掺杂着兴奋和暴戾。 “皇家以子嗣为重，可是皇后体弱多病，已经不能再生养，皇后心中有愧，觉得愧对列祖列宗，踌躇再三，谦让退位，朕实感痛心，不得已成全皇后的一番良苦用心。” “这个答案皇后可满意？”承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头摇的像拨浪鼓的女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快感。 “不！” “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能！”黄英厉声尖叫。 承烨嗤笑一声，粗鲁地抓住了黄英颤抖的手，阻止她下意识后退逃离的动作。 他一手搭上黄英的肩膀，另一只手捏上了黄英的下巴，钳制着她，让她不要动。 黄英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 承烨的眸光又深又晦暗。他看着那张令人厌烦的脸，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良玉，你给我听好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蹂躏黄英的心。 “我，李承烨，受够你了。” 他没有说朕和皇后，他说的是你我，是那个十四岁的承烨和十八岁的施良玉。 黄英原本已经泪意翻涌，听到这句“受够你了”却顿时有了无尽的力量。 承烨摩挲着黄英的下巴，眼睛微眯，神色冷酷：“所以，你可以滚了。” 他在等待施良玉的狼狈，这大概是今天唯一能让他愉悦的一刻了。 可是没有。 黄英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变成了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贝齿轻咬嘴唇，神色淡漠地看着承烨，右手搭上了掐着她下巴的承烨的左手，用力轻挪，将他的手从她下巴处移开。 她的动作缓慢而有力。 第4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 黄英往后退了一步，优雅站定，甚至还有心情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承烨只听她朗声道：“陛下何必找诸多借口，若是陛下厌烦了臣妾，早些告知，倒也省了不少心力。臣妾自请退位，不劳陛下操心。” 承烨目光越发阴郁。 “愿陛下与妹妹……恩爱两不疑。”那是他们曾经的誓言。 黄英拂了拂襦裙下摆，从容跪下，双手在地面交叉，叩头，行大礼，冷声道：“臣妾，告退。” 她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从承烨的耳朵穿进了他的心底。 【承烨好感-5。】 黄英跪完便兀自站起，不管这合不合规矩，转身欲走，承烨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是要与朕恩断义绝？” 承烨的动作幅度较大，黄英发现他左腿有点跛。 “……你虽然不再是皇后，但依然是朕的妃子，朕会让你衣食无忧，这也算是……弥补。”他明明有些心虚，语气却很倨傲。 黄英并没有回头看他，低垂着眼眸，淡淡道：“陛下知道良玉是什么样的人，良玉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当年跟在我后头喊我''姊姊''的少年郎已经不见了，良玉却依旧是那个良玉。” 她的脸上没有除了淡漠以外的任何情绪，平静到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承烨听到那一句“姊姊”，心下震惧，抓住黄英胳膊的手像触电一般倏的松开。 【承烨好感+5。】 “陛下这番话怕是埋在心里很久了吧，恕良玉愚钝，不能体察圣心，到此刻方真正知晓，平白无故浪费了这些时日，良玉有罪。” “良玉以后定不会再叨扰陛下。”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水静风停。 时隔十二年，她除了眼角有了些细纹，端庄淑静胜似当年。 ***** 承烨走了以后，黄英才有空整理记忆。 邺国到承烨这一代，才历经三世。而原主施良玉所在的施家却是历史闻名的望族。 施家出过不少皇后。而施良玉作为家中嫡女，自然也是自小就被当做太子妃、皇后来培养。 但承烨却不是太子。 事实上承烨天资聪颖，颇得当时皇帝喜爱，皇帝甚至想废长立幼，立他为太子。但天妒人怨，承烨在七八岁时骑马不幸从马背坠落，摔折了左腿。 邺国的天下是马上打来的，先帝怎么会容忍一个瘸子做他的接班人？ 太子到弃子，竟只有一摔的距离，实在是令人唏嘘。 但是原主施良玉喜欢承烨，所以一切就有了转机。 原主为了帮承烨成就帝业所做的一切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她甚至……委身他人。 这就牵扯到这个世界另外一个攻略目标——李东渐了。 李东渐是邺国的摄政王，先帝的弟弟。先帝英年早逝，当时承烨羽翼未丰，施良玉为了得到李东渐的支持，竟然…… 最后承烨顺利登基，但这祸根也埋下了。 承烨在此时废后，不仅是对强硬的施良玉不满、受淑贵妃施飞霜的挑唆，往深了说则是因为李东渐打了胜仗，大军明日即能抵达京师。 承烨三颗星，李东渐三颗半。黄英觉得这难度简直是跳跃式的增加。 818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慌，反而觉得十分有挑战性。 第4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 第二天一早黄英就要迁宫，圣旨这会儿已经颁下，一切无可更改。 早晨醒来，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实在是意外之喜。这是佑熙十年的第一场雪。 “娘娘，该走了。” 沉香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站在殿檐下，看着立在前面撑着伞看雪的黄英，出声提醒。 邺国在西边，气候严寒，十一月初便开始下雪，陆陆续续能下到明年二月底，所以雪对于邺国人来说实在不是稀罕物什。 黄英今天穿了身玫红色衣裳，外面套了件红色斗篷，简单地挽了个髻，髻左右有石榴红的花钿作为装饰，衬得一张脸娇艳明媚。 自从小姐入宫以来，沉香再没见过她这样打扮。 施良玉年轻时最喜红色，入宫之后则多穿素静的绿和昭显地位的黄。 她曾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容貌艳若桃李，媚骨天成，进了宫，做了皇后，却兀自压抑天性，由那桃花变成了端庄大气的菊。 沉香觉得这世上再没比她家小姐更称职的皇后了。 她是家生子，陪了小姐二十余年。 她为小姐感到不值。 在沉香看来，当谁的皇后不是皇后？ 皇后之位本是小姐的囊中之物，小姐却非要舍近求远，违逆父命，去扶持当时的三皇子，如今的圣上。 若是圣上对小姐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可是呢？ 小姐到底是痴心错付，虚度年华，到头来一无所有。 她也跟着一块儿倒霉。 黄英赖着不走倒不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赏雪，而是因为818告诉她承烨躲在殿外窥探她。 这会儿雪下的越发紧了，黄英用脖子夹住油纸伞，将双手伸出伞外去接雪。 施良玉身体寒凉，那雪落在掌心，竟然久久不化。 她转身抬头，看了眼殿前承烨亲题的匾额，若有所思，最后朝沉香缓缓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东西到时有宫人替她搬，她只让沉香带了那身她最喜欢的舞衣。 承烨赏赐的，她一样没拿。 既要断，便断的干干净净。她施良玉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败，也要败得潇洒从容。 沉香跟着刚走出殿外，突然愤怒出声：“真是狗仗人势，这时辰了殿门外的雪竟然还没扫，要是以往……”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她看了眼身前瘦弱的女人，悲从中来。 “沉香，我被剥夺的是一种生活，而不仅仅是一个名号。” 她原先有上百个宫人伺候，这会儿愿意跟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沉香。 真是树倒猢狲散。 黄英刚要走，远远地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 “皇后姨姨，你等等元熙啊！啊，跑不动了，累死我啦！” 这会儿听到一句“皇后”，黄英身形一震，心下五味杂陈。 迟疑的片刻，西边巷道里跑来了一个一米左右的红色团子。 说团子不为过，许是宫人怕元熙着凉，惹淑贵妃责罚，将他穿的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沉香在身后不由自主的笑了声。 元熙是她庶妹施飞霜的孩子。 “姨姨今天可真好看！” 黄英半蹲下身，向元熙张开了臂膀。 元熙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小脸红的像苹果，他见姨姨这样，目光骤亮，立刻冲进了黄英的怀抱。 孩子一身蛮力，黄英身体又弱，冷不丁受着一下，黄英竟跌坐在雪里。 “小姐！”沉香惊呼。 第4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 承烨见此瞳孔剧缩，下意识就要上前，待他反应过来时，立刻收回了已经迈出去一步的脚。 “……姨姨！”元熙去拉黄英。 黄英也不气恼，反而像个孩子般坐在地上格格笑。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失败，至少元熙来看她了。 她想大约还是有很多人记得她的好的，只是形势所迫，不便前来相送。 这样想着，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 黄英拒绝了元熙和沉香的帮助，右手撑地，自己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明明那样瘦，身体里却好像有无穷的力量。她的双瞳一片雪亮。 承烨看到那个笑，心下复杂。 “姨姨没事，元熙乖，以后别喊我皇后了。” 黄英弯腰，摸了摸元熙的头，元熙很乖，由着她摸。 承烨露出讶然的神情。 他是知道他这儿子的，这孩子成日里无法无天，脾气大的没边，就是他要摸他的头，元熙都未必肯。 明明每次飞霜带元熙来拜见她，她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还为此提点过她，不要因妒而失了皇后身份…… “元熙，你母亲很快就要成为皇后了，到时候你就是大邺国的太子，元熙开不开心？” 黄英这番话是体己话，被旁人听了去到底不好，是以她是贴着元熙的耳朵说的。 她以为元熙会开心，然而元熙却反应激烈：“不开心！不开心！” 什么太子！他天天听他母亲念叨，真是烦不胜烦！ “我只要姨姨做皇后！姨姨你别走！不然母亲骂我打我时我就没地方去了！” 黄英哑然失笑：“说什么傻话呢，这话可别在你母亲面前说，不然又要挨骂，姨姨只是迁宫，元熙有空可以来玩。” 元熙听这话却急得直跺脚，跺的他脚边的雪都变成了惨白色。 “我不要！我不要！元熙不想姨姨搬到那种又烂又破的地方去！这儿多亮堂多暖和！” “姨姨你一到冬天就膝盖手臂痛，怎么能搬到那种地方去！” 孩子的声音又脆又亮，让刚追过来的宫人神色异常尴尬。 黄英认出来的两人一个是淑贵妃的贴身宫女秋菊，另一个是元熙的乳娘。 秋菊心下焦急，怕淑贵妃怪罪，立时就想领元熙回去。 “参见……” 她匆匆上前，下意识地就要对黄英行礼，话说到一半却卡在了喉咙里。 黄英舒展开眉头，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秋菊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小殿下快跟奴婢走罢，娘娘看见了又要怪罪，奴婢们挨打倒是小事，殿下到时别又要抄书！” 秋菊拿出了平日百试不爽的法子，然而这次元熙却不再配合，他往黄英背后躲了躲，一只手揪着黄英的裙，凶狠地看着秋菊。 “殿下您可别为难奴婢们了！”乳娘竟已有了些哭腔。 乳娘还不到二十岁，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到底没有秋菊沉得住气。 黄英叹了口气，劝道：“元熙，别闹了，快跟他们回去吧，姨姨耽误久了，皇上也要怪罪。” “元熙要是还想见姨姨，就快点跟她们回去。” 黄英说完这句，元熙鼓着脸低下了头，不情不愿地挪向自己的乳娘。 秋菊和乳娘喜形于色，却在听到巷道里传来的女声时神色大变。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要不是本宫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第4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 黄英抬眸朝那人看去，只见她明目张胆地穿着一身正红，发髻上金光一片。 正红只有皇后才能用。 她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比自己更年轻，脸颊上胶原蛋白满满，身材丰腴，凹凸有致，又纯又欲。 元熙听到那声时便哆嗦了一下，刚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躲到了黄英身后。 黄英真的很想知道施飞霜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让他怕成这样。 施飞霜走近，一派矫揉造作：“哟，这不是姐姐嘛，今个儿倒是打扮的娇艳，可惜……到底是没人看咯。” “你要是早些这般，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了。” 她说着轻笑几声，颈子上的璎珞“哗啦”作响。 她是家中庶出，明明样貌才智丝毫不比施良玉差，却不受那老顽固的重视。 施良玉也就只是比她会投胎而已，她不是一直看不起自己吗，眼下倒是风水轮流转。 黄英神情淡泊，宛若置身事外，施飞霜心下不虞，嘴上更加不饶人：“奥错了，姐姐完全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她靠近黄英，在她耳边低声道：“李东渐回来了，陛下能让你好过吗？他忍你很久了。” 她顿了顿，神色疯狂：“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忍了吗？这次，他一定能将李东渐的党羽一网打尽！” 她在等待黄英的震惊、恐惧、绝望的诸多情绪，然而黄英却突然笑了起来，眸光凌厉：“你知道皇帝喜欢你什么吗？” 提起皇帝，施飞霜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什么？”她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却几乎抢白式地问了出口。 黄英提起左脸上的肌肉，似笑非笑：“你的愚蠢。” 施飞霜还没反应过来，黄英饶有兴致地又重复了一遍：“皇帝喜欢你的愚蠢。” “你！”施飞霜气急，头上的步摇簌簌作响。 “我怎么？”黄英就怕她不生气。 “啪！” 施飞霜抬起右手，打上了黄英的左脸。 “小姐！” “姨姨！” 两道惊呼。 施飞霜的力气极大，黄英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卸下余力。 施飞霜戴了护甲，小指上的护甲刮到了黄英的脸，留下了一条极细的血痕。 黄英舔了舔嘴角的血，勾唇，晦暗的笑。 她的脸上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但她感觉不到痛，因为她刚刚花金币屏蔽了痛觉。 元熙站到施飞霜跟前，用手指指着她鼻尖，神色厌恶，大吼道：“我恨你！” 他说完便跑走了，不顾心下大恸的施飞霜。 黄英用眼睛的余光瞧见承烨从殿东边走了出来，她算好时间，一步上前，扬手就要往施飞霜脸上招呼，正好被承烨出声喝止。 苦肉计黄英还看不上眼。 “放肆！” 承烨一把抓住了黄英极细的手腕。 形势大变，施飞霜眼下也只来得及叫秋菊去追元熙，她目光闪烁着看了黄英脸上的巴掌印一眼，心下慌乱。 不过承烨制止了黄英的行为，是不是说明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施飞霜心下稍安。 “怎么，我打不得她？”黄英抬眸，反唇相讥。 她随即嗤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承烨的手：“是啊，她是淑贵妃，我算什么东西。” “是臣妾自不量力了。”她满面自嘲。 第49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6) 承烨心乱如麻。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情况紧急，他只能制止黄英的举动。 他说不清到底是怕淑贵妃受伤，还是怕黄英受到责罚。 承烨本来并不打算出面，但他没想到施飞霜会动手。 施良玉是他的发妻，他打便打了，施飞霜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施飞霜来替他教训施良玉！ 他喜欢施飞霜娇纵的脾性，却没想到她这般不知分寸！ 他想只要施良玉向他稍微示弱，他便替她讨个公道，惩罚施飞霜，却没想到她竟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明只要她向自己诉苦，摆出弱者姿态，他便有理由帮她，她又何苦放着捷径不走？宫里的女人不都这样做吗？ 随即他心下暗嘲，这才是施良玉，那个看似淡泊，实则骄傲无比的施良玉，她要是学得会示弱，也就不是她了。 或许，他们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你脸怎么回事？”承烨问出口，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 施飞霜闻言大惊，花容失色。皇帝这是要替施良玉找回公道……？ 黄英的神色却异常冷淡：“摔了一跤，划了一下。”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承烨却看着她脸上的血蜿蜒而下，滴在前襟。 她今日格外的美艳，风姿不减当年，比十二年前初见时的她多了份惊心动魄而又悄然无声的美。 她像月季，美而带刺，不可亵玩。 施飞霜松了口气，看着黄英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这又是何必……” 承烨轻叹出声，掏出一块方巾，递给黄英。 黄英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伸手去接。 “陛下忘了昨日臣妾说的话？陛下的话或许是说笑，臣妾却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用行动拒绝。 承烨的手僵在那里，怒火升腾。 “没什么事臣妾便先告退了，陛下好自珍重。” 她朝承烨行了个礼，就在承烨犹豫要不要阻止她离开时，她却转了个方向，“噗通”一声，朝施飞霜跪了下来。 她的膝盖…… 承烨心惊。 “良玉无依无靠，还望贵妃娘娘怜悯，闲来无事，让元熙来瞧瞧良玉，良玉感激不尽。” 她的声音很空灵，有些飘渺，好像一抓就散。 施飞霜立在那里手足无措。她就是施良玉的亲人啊，可是……她是怎么对施良玉的？ 承烨的脚仿佛钉在了地面，再难挪动分毫。 他的脑海里一瞬间百转千回。 无依无靠……？ 是啊，施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施飞霜一母同胞的哥哥，这也是他让施飞霜入宫的一部分原因。 而施良玉的母亲，早在她五岁那年便病逝了。 承烨生在皇族，自是知晓嫡庶间的龃龉，良玉没有亲兄弟姐妹，她又是何等的孤苦？ 大概她这倔强硬气的性子便是那时候养成的…… 承烨想起了那个早夭的孩子，他去的时候，也跟元熙一般大。 难怪她当时哭的那样绝望，她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而他怎么对良玉的，他自是心知肚明。 “姐姐……” “朕……”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黄英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她行完礼便兀自站起，揉了揉膝盖，由沉香搀着缓慢而坚定的离开了二人的视野。 第50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7) 搬入的宫殿虽说没有原先宫殿宽敞华贵，但还算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离承烨的宫殿远了。唯一令黄英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这里离宫人进出宫走的甬道太近了，白日太过嘈杂。 据说这个宫殿死过好几位先帝不受宠的妃嫔，不过黄英可不在乎。 这个世界任务期限是两个月。 其实只要攻略成功一个目标，就可以离开当前世界，但是黄英怎么可能放弃价值350金币的李东渐呢。 一切打理妥帖已经临晚，早上承烨来时已上完朝，接见过班师回朝的李东渐，他来看黄英迁宫，大概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黄英让沉香去小厨房准备些糕点，自己泡了壶茶，等候李东渐。 说起施良玉和李东渐之间的事，实在是狗血。 李东渐是承烨的小叔叔，也就是先帝的亲弟弟。先帝的父亲打江山，李东渐功不可没。 由上一个世界的历史来描述，李东渐大概是李世民一样的存在。但是李东渐却没有做皇帝。 宫闱里秘传开国皇帝临死前曾说：“东渐，你是朕的骄傲，是战场上最锋利的刀刃，但是你的心性不适合做皇帝，以你的才能，皇位唾手可得，但为父自私，希望你立誓，永不称帝。” 无论传闻是真是假，但李东渐的确没有当皇帝。先帝才智平庸，却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倒也不算对不起邺国臣民。 先帝英年早逝，或许也有这层原因。 先帝死后，朝臣王公战战兢兢，先帝暴毙，未立太子，而李东渐在朝野几乎一呼百应，众人皆以为他会称帝，他却扶瘸子三皇子承烨上位，自己做起了摄政王。 众人皆以为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然三皇子承烨天资聪慧，羽翼渐丰，一点点铲除李东渐的党羽，李东渐却仿佛默许般，从未反击。 说摄政王其实不太恰当，邺国方历三世，是大陆西边的边陲小国，邻国强大，战乱不休，李东渐大多数时候不在京城，而是领兵作战。 当时承烨的两位兄长拥簇者众多，宣王李东渐却迟迟没有站队，施良玉也是自不量力，竟然求到了李东渐面前，李东渐的要求也很简单——施良玉陪他睡，他就帮承烨。 施良玉答应了。 李东渐喜欢玩弄他人，将一切告知承烨。 承烨如愿当上了皇帝，施良玉却并不想以死谢罪。 她觉得她付出了那么多，她该享受荣华富贵、万人敬仰。 承烨当初也说不在乎，会永远记得施良玉的付出，心底里大约是巴不得她死。 皇帝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而施良玉甚至是承烨的污点，因为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承烨，他能当上皇帝全靠一个女人，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而这个睡了他女人的男人还一直在他眼前蹦哒，十几年了，他都没有将之铲除。这对承烨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承烨登基十年来，所作所为朝臣看在眼里，都逐渐认可了这个帝王。要知道，承烨是个瘸子，初登基时真的是寸步难行，任何政令的推行都有人出来阻止。 不过承烨逐渐向天下臣民证明了自己。 可是无论承烨好坏，施良玉都没过上好日子。 第51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8) 李东渐对施良玉的初始好感倒是出乎意料的高，有45。 他在宫中有专门的线人，昨日黄英找到那位公公，让他替自己带个信，告诉李东渐自己想要见他。 黄英其实并不知道李东渐会不会来。 黄英出去换了壶水的功夫，再进屋子时，李东渐便已经坐在了她原先坐的地方。 李东渐穿着一身华贵玄衣，上头由金线纹着图案，细看，竟是一头狼。他衣袍宽松，显得体态风流。他的坐姿虽是随意，一举一动却十分优雅。他此刻正拿着黄英用过的那个杯盏在手中把玩。 听见声响，李东渐回头，黄英被惊艳了一把。 李东渐常年在外征战，皮肤偏麦色，他的五官十分立体，给人的视觉效果极强。他的眉极浓，眼窝深邃，鼻梁挺拔，竟有些异域风情。 他已不再年轻，周身的杀伐凌厉之气却让人惊心动魄。 【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黄英吐槽。 818：【……】 “怎么，十二年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终于愿意见我了？”李东渐放下杯盏，戏谑道。 黄英没说话，提着茶壶，从杯盘里拿出一个未用过的杯子，就要替李东渐倒茶，李东渐却伸手拒绝，随即递上了她之前用过的那个。 “用这个。”他轻笑。 “……” 【施良玉就是这么和他相处的？我的妈……】 【……】 【他对原主这样为什么有三星半？】黄英提出困惑。 【宿主小心……评定系统不会出错，但是人是会骗人的……】 黄英若有所思，有了个想法，不过需要印证一下。 她冷下脸来，将茶壶搁在桌上，伸手就要去抢那个她用过的杯盏。 她刚触碰到那个杯盏，李东渐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两相争抢之下，李东渐刚好握到黄英抓着杯盏的手。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李东渐的手很暖，黄英的手却凉的像块冰，又冷又硬。 李东渐愣了下，并没有松手，似笑非笑，眸色晦暗地看了黄英一眼。 他的大拇指甚至开始摩挲黄英的指节。李东渐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茧子，触感很真实，令人烦躁。 【我擦，耍流氓！他这么吊他侄子知道么？？】 黄英这么一迟疑，李东渐的好感就掉了2点，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这货喜欢贞洁烈女？早说啊，这好办。 原来之前都是在试探她。 “摄政王请自重。”黄英冷若冰霜，努力想要将手从李东渐手里抽出来，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怎么可能有李东渐力气大。 李东渐根本不顾她的反抗，而是将她的手抓得离自己更近，他身子稍前倾，冷酷一笑，如墨的瞳孔直视黄英。 若说他之前气息还算有所收敛的话，此刻这个姿势，黄英感到巨大的压迫感。 她的身体甚至开始轻微颤抖，心头被恐惧笼罩。黄英知道这种情绪是属于原主的，但是她没办法控制。 他讥诮开口：“装什么，被承烨抛弃了才来找我，难道是为了叙旧吗？” “你想的，和我想的，难道……不是一件事？” 他故意说的很慢，一点一点凌虐着黄英的心。 他丝毫不掩饰眸里的欲和疯狂。 第52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9) 到了他这个位置，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遮掩。他认为他有权力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而他想要施良玉，根本不需要交易，因为女人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生物，只要给她们充斥着虚情假意的爱，她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奉上自己的一切。 看吧，即使是施良玉，被抛弃了也会立即投入另一个怀抱。 所以从前自己到底是高看她了。 黄英不知道李东渐在想什么，但是系统的提示音却一直在响。 几息的功夫，李东渐的好感就从43掉到了10。 黄英肉痛啊…… 她急中生智，趁李东渐不备，狠狠踢了他一脚，在他愣神间飞快抽手，沿着桌子边缘滚了半圈，和李东渐保持七八米的距离。 李东渐看了眼衣袍下摆上的脚印，神色诡异。 她……竟然敢踢自己？！ 李东渐突然来了兴致，想陪她玩玩。 他往黄英的方向走一步，黄英就退一步，李东渐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肯定会退无可退，除非她出去，但她最要面子，怎么可能出去。 就算她真的跑出去了，他也不在乎，吃亏的是施良玉，于他，他哪有什么清誉？ “你别过来。”黄英的声音在颤抖。 黄英神色戒备，手持玉簪，玉簪指着李东渐。 李东渐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觉得格外有趣。 他感到了猫抓老鼠的快感。 李东渐真的停下了脚步。 “如果我真过去了，你当真自裁？”他神色讥讽。 “施良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话里隐含指责，笑她自不量力。 女人对李东渐而言只是玩物而已。 黄英摇头，神色坚定，说出的话却让李东渐想笑：“自裁？不，我先杀了你！我没错，为何自裁？！有仇便报，大不了同归于尽！” 李东渐想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他不想逼她了，逗却是要逗的。 “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又让我走，那我走了？”李东渐轻笑。 “我……”黄英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李东渐勾唇，漫不经心却胸有成竹：“我可说清楚了，我若是走了，你这辈子就别想从这宫里出来了。” 他说着便要转身，黄英却在身后喊住了他。 “不！不能走！” 李东渐不理睬她，他到要看看施良玉为了离开这儿能做到哪一步。 黄英紧抿嘴唇，咽了口口水，神色决绝，将簪子往地上使劲一摔，跑到李东渐身前，双臂张开，拦住了他。 在听到簪子落地的声音时李东渐就已停下脚步，此刻他脸上调笑的神色也不见了，他深深地看了黄英一眼，第一次给予她尊重：“你必须有价值，你知道，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既然捷径你已经不愿再走，我倒想看看现在一无所有的你，还能拿出什么，让我再次出手。” 黄英松了口气，刚想请他坐下，他却摆手拒绝：“不浪费时间了，上次是我要求你给，这次你自己提，我给你三次机会。” 黄英没怎么犹豫，拿出她事先想好的答案：“我有承烨的把柄，可以帮你扳倒他。” 第53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0) 李东渐的反应超出黄英预料。 他低头，嗤笑一声，开口：“呵，你真以为承烨是我的对手？” “我玩权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李东渐似乎很看不上承烨。 黄英试探开口：“那……” 李东渐突然抬头，眸光凌厉，似笑非笑：“别想套我话。” “第二个。”他催促黄英。李东渐很想知道情急之下她会给他怎样的答案。 黄英略作沉吟，胸有成竹，又道：“我能让他将全部兵权交给你。” 如果皇位对李东渐没有吸引力的话，那兵权呢……？李东渐如此沉迷征战，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须知，李东渐是朝廷里为数不多的主战派，这点倒是和承烨不谋而合。 先帝在位十来年，明里暗里都在提防自己的弟弟，培养了一支只听皇帝调遣的庞大军队，这只军队现在掌握在承烨手中，也是承烨能与李东渐分庭抗礼的底气所在。 黄英这话刚出口，李东渐的神色瞬间阴郁，还未待她反应，李东渐的手已经搭上她的脖子。 他的眼像墨一样黑，杀伐之气从周身溢出。 黄英瞳孔微缩。他这可不是调戏，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你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冰冷生硬。 黄英暗道不好，急中生智，大喊：“东渐！” 李东渐微愣。 “你叫东渐！东渐，向东蚕食之意，你想荡平东边邬国！” 李东渐没有说话，搭在黄英脖子上的手也没有用力。 一阵沉默。 黄英真怕李东渐一个想不开，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你猜的？”他直视着黄英，若是她撒谎，他便能立即拧断她的脖子。 黄英只能硬着头皮答：“是。”她说完就下意识闭眼。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她再睁眼时，李东渐已经与她保持一米距离。 “你很聪明。”李东渐勾唇，看不出喜怒，但黄英肯定不会把这句话当夸奖。 “但是是自作聪明。” 我就知道！！！ 李东渐没有给出理由，但显然她提出的第二个合作内容也被否决了。 黄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三个，李东渐压下心中的失望，冷淡道：“我数到三。” “一。” 黄英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都被一一否决。 “二。”李东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三。” 李东渐嗤笑一声，转身欲走，黄英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开窍，对着他大喊：“是我想报复承烨！因为他辜负我！” 李东渐停下脚步。 黄英解释：“是我想扳倒他，是我想夺他的兵权，让他一无所有，是我，都是我！这些都是我的欲望，但是我却冠冕堂皇的将它们加诸在你身上！” “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你也和我一样憎恶承烨，但事实并非如此！” “所有人都以为你狼子野心，但那只是他们的欲望，是他们想当皇帝，不是你，皇位对他们有吸引力，对你没有！” 李东渐转身，衣袂纷飞。 “我说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我不知道！”黄英咬了咬唇。 她看着李东渐，眸里一片清明：“但是，请你帮我！” 她说完只觉万籁俱寂，一颗心几欲跳出胸膛。 李东渐冷漠的神情像雪一样渐渐消融，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黄英，露出一个激赏的笑。 “允澈。”他说了两个字。 “嗯？”黄英疑惑。 “东渐是我的字，允澈是名。” “合作愉快。” 第5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1) 养心殿。 这会儿夜深了，承烨却还在批奏折，灯油如豆。 “混账东西，王川是越老越糊涂了！说什么大邺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要休养生息，不宜再战！东边邬国虎视眈眈，骚扰不断，若真让军队屯田，过个几年，还能有大邺一席之地吗？！” 承烨将那本奏折一把扔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气，踢了那本奏折一脚。那本奏折登时从他脚边跑到了殿中央。 侍候在一旁的夏公公赔笑地小跑过去又把那本奏折给捡了回来，在胸口拍了拍，放到桌子上。 承烨再抬头时，一个黑衣人站在他跟前。 “追风有事禀告。” 承烨眸光微凝，看了眼那人，摆摆手，让公公下去。 追风是暗卫队小队长。 “她怎么了？”承烨不愿提那人的名字，他将桌上的奏折堆好。 “今夜戌时三刻，宣王见了……娘娘。” 施良玉如今身份尴尬，施良玉“亲手”写的退位诏书颁下到现在，承烨都没有给她一个具体的名分，追风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承烨冷笑，他就知道她不像表面那样甘于寂寞。 “可听见说什么了？”承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属下惭愧。”追风低头，双手抱拳。 承烨点点头，并不怪罪。 “那属下……”追风请示，眸光微闪。 承烨淡淡道：“继续替朕盯着她。” “是。” 追风消失在眼前。 “陛下，你明知道追风是宣王的人，怎么还让他去看着……”夏公公从幕后走出，原来他并没有退下，承烨让他下去也只是做样子给追风看。 承烨翻开另一本奏折，冷笑：“若真是朕的人，朕此刻还能得知这个消息吗？” “陛下的意思……”夏公公神色凝重。 “宣王想让朕知道罢了。”承烨勾唇，语气轻飘飘的。 “他既然知晓陛下知道追风是他的人，为什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夏公公沉吟，提出心中的困惑。 承烨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提了另一个问题：“禄安，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不直接铲除这个祸患？” “他知道朕不会这么做。”承烨摇头嗤笑，自问自答。 承烨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若对象是夏禄安，他倒愿意多说几句。 夏禄安天资愚钝，但心地善良。 那时承烨被御医断言日后行走有异，连他的母妃都对他不理不睬，只有夏禄安对他不离不弃，侍奉左右，所以承烨待他自非比寻常。 夏禄安点头，缄默无言。 看着奏折上千篇一律的内容，承烨强忍内心的暴躁，让语气尽量显得平淡：“禄安，你说我这样对她……是不是过了？” 偌大皇宫，他也只能和夏禄安说这些话了，他永远不会对他阿谀奉承。 夏禄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陛下问奴才，可是悔了？”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一定会暗道夏禄安不知死活，但承烨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自嘲道：“世人一定会说朕忘恩负义，先人故剑情深，朕却抛却发妻，另谋新欢。” 他说完还轻笑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禄安，”承烨突然叫他的名字，眼里泛着疑惑道：“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朕欠她的？” 第5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2) “是，为了登上皇位，朕利用了她，但朕当初要的只不过是施家的支持，她为朕做的一切又与朕何干？为何到头来朕却变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陛下，娘娘从未邀功。”夏禄安憋了半天，勉强为施良玉说话。 夏禄安的话戳中了承烨的痛点，他突然暴起，大吼道：“但她每一句话、每个神情都在告诉朕，朕应该对她感恩戴德，因为没了她就没朕的今天！” “她竟然明目张胆插手朕的事情！” 承烨想起施良玉阻止他翻修宫殿、不让他独宠淑妃、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等等一系列事情，不由怒急攻心。 夏禄安为承烨倒了杯茶，看着升腾的热气，叹了口气道：“陛下，娘娘是因为……爱您才会这样，而不是因为觉得您欠她的，她有权这么做。” “爱？”承烨嗤之以鼻，笑得极其讽刺。 爱难道不就是欲望吗？丑陋而卑劣的欲望，冠以爱的名义。 就像他的母妃，口口声声说爱他，在明白他没办法给她太后的尊荣以后，还不是弃他如敝屣。 “或许陛下从未爱过谁，但是不能……”夏禄安却特别较真，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殿外守夜的公公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尖细，传入殿内二人的耳朵。 承烨听到这声“娘娘”不觉有些恍惚，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却在看到那个仓皇离开的红色背影时，立刻冷静下来。 那是淑贵妃，不是废后。 即使背影那么相似。 施飞霜走得很急，仪态全无，将她的婢女远远落下。 承烨并不去追，他回头扫了眼公公托在手中还散发着香味的羹汤，明白施飞霜大概是怕他批奏折批太晚，来给他送吃食。 她走得这样急，肯定是听到了些什么…… 承烨想到这儿，看着守夜的公公，声音冷厉：“淑贵妃进来为何不通报？” 守夜公公惊惶跪下，心下叫苦不迭，他想圣上独宠贵妃，又废了皇后，贵妃当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贵妃提的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是要给圣上个惊喜，他略微思索了下便放她进来了，这下他可是倒了大霉了…… 他还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夏禄安见情况不对，走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陛下，是奴才管教不当，还请陛下责罚。”夏禄安也跪在了承烨面前。 承烨如何看不出夏禄安相护之意，他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对着那人烦躁地喊了句“滚下去。” 守夜公公愣住。 夏禄安却反应迅速，磕了个头：“谢皇上恩典！”他说完转头，对守夜公公大喝道：“还不快滚！” 夏禄安话里暗示意味极浓。 那人打了个哆嗦，忙谢恩，手忙脚乱，在地上躺平，讪笑着开始滚。他的动作不太灵光，滑稽异常。 这会儿倒是换承烨愣了，他可没这意思。 明白过来后，他朗声笑，亲自扶起夏禄安，叹道：“你平日里倒是木讷，一遇上事儿比谁都机灵，就会讨朕欢心。” 第5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3) 李东渐给她留了瓶祛疤良药就走了。 黄英原本吃着糕点，好不快活，系统的提示音却接连不断地响起。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承烨对她的好感快要跌成负数…… 黄英在提示音响的那一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李东渐“帮”了她一把。 她身边肯定有李东渐的人，不然李东渐为何对她脸上的划伤一点都不惊讶？ 她在心里将李东渐鄙视了一番，决定去睡觉。 她之前挣的金币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耗着，没办法，施良玉膝盖有伤，经常痛到彻夜难眠。 说起这伤，也都是为了承烨。 先皇后无所出，施父原本想将施良玉许配给贵妃之子，婚约虽未定下，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施良玉心仪承烨，非君不嫁，施父气得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在雪里跪了一整夜，才求得施父原谅。 施父没有儿子，女儿中最疼的就是良玉，她和她母亲很像，一样的倔。 记忆里施父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好像一下子老了十余岁，他拂了拂施良玉头上的雪，叹道：“吾儿痴儿啊！你日后莫要后悔！” 施良玉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她骄傲仰头，目光决绝：“他若果真负我，与人无尤！” “父亲，良玉不雕，良玉一直记得。” …… 良玉不雕，也不知承烨废后那一刻她有没有后悔？ 或者说，自从她做了承烨的皇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 第二天一早，黄英便坐在镜前让沉香替她上妆。 她算准了承烨会来兴师问罪。 她不怕承烨来，就怕他不来，或许李东渐这么做，也是间接帮了她？给了她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黄英看了眼镜中自己端庄华贵却不符合自己要求的妆容，叹了口气，决定花金币自己画。 沉香画习惯了一种，难免手生，她表示理解。 扣金币的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她手上如有神助，片刻功夫，便画出一个艳而清绝的梅花妆。 施良玉骨相很美，她又瘦，显得眼睛特别大，有精神，气质超拔。 此刻她眉间的一朵五瓣梅花栩栩如生，而她脸颊上的伤更为她添了几分妖冶。 沉香在一边看傻了眼。 她穿上了迁宫前带的舞衣。幸亏她当时机灵，留了一手。 好冷啊啊啊…… 邺国冬季是个很美的国度，但显然不适合养老…… 黄英看着殿外的鹅毛大雪，沉思，现在万事俱备，就是她不会跳舞而已…… 没事儿，施良玉会，她有金币就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到承烨值300金币，她顺便给自己买了个10金币的体表常温…… 沉香看着小姐又穿上了二九年华时最喜欢的大红舞衣，看到那舞衣整整大了一圈，不禁红了眼眶。 小姐从前最喜跳舞，自从入了宫，却是再没跳过。拥有权力和地位的同时，也难免枷锁缠身。身为皇后，应该永远雍容端庄，而跳舞却明显背离这个要求。 小姐为了当皇后舍弃了太多。 所以当小姐再次穿上那件舞衣时，她明知道自己该阻止，却没有，因为，也只有在此刻，她是真的快乐的吧。 第5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4) 承烨在殿门前有些犹豫，说实话，他害怕昨日那个淡泊清高的施良玉。 他想着不复相见也就罢了，没必要再白费心力，让施良玉老死深宫也算自己仁慈了，抬脚便要离开，却突然听到了歌声。 那声音清若泉水，脆若莺啼。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 有何人敢于梅花天真的颜色媲美？ 承烨闻声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施良玉最喜梅花，当年他为了讨好施良玉，曾在他府中遍植梅花。后来，施良玉心里知晓他不会再为她植梅，曾自己动手，种满了东西六宫，当然也包括眼前这处宫殿。 承烨心下复杂，思索再三，还是迈了进去。 “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 春日百花都无一有其神韵，可笑至极。 承烨听到施良玉自比梅花笑百花之言，心下不虞。她总是自视极高，看不起旁人。 从前他对施良玉抱有目的，倒是能忍受她这样，他总想，总能熬到头，果真熬出头了，她却像块石头，又硬又钝。 但承烨很快忘记自己方才所想，因为他看到了雪中翩翩起舞的施良玉。 上次见她跳舞，还是十二年前…… 一舞定情。 她在殿前，手中拿着段梅枝，那段梅枝上却只有一朵梅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欲坠。 她的身姿瘦而挺拔，自有风骨。 “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她又唱，似是未察觉到来人。她跳的那样的忘我。 梅生于水边，雪里绽放，不借春风之力。 不借春风之力？是啊，她曾经的荣光都是她应得的，她的确付出了很多。 雪地上留下她一个个娇小的脚印，她的鞋底很干净，丝毫没有污染白雪。雪落在她的发顶、她的舞衣上，又随着她的动作被抖落，她的发已经被濡湿。 “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 梅香淡冷，风骨清绝，超凡入圣。 “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 曾记它迎寒自开，被刚睡醒的玉人隔窗轻摘。 她背对着殿门，扬手，朝虚空递梅，提腿，放下，然后突然侧脸，她美艳的右脸就这么闯进了承烨的眼。 承烨在这一瞬忐忑万分，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他不知道施良玉看到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甚至有些期待，因为这曲舞施良玉在十二年前跳过，只是没有唱词而已，而舞到这儿，当年的施良玉将手中团簇着许多朵梅花的梅枝献给了他。 而舞的最后，施良玉倒在了他的怀里…… 可是没有。施良玉见到他，只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勾唇，露出一个颇具讥讽的笑，然后回眸，背对着他，似是看见他是一件多么令人嫌恶的事情。 承烨心中的火一瞬间燃起，他随即惊恐，因为他发现施良玉的一颦一笑无形中都在牵动他的神经。 他憎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她继续唱。 现在虽漂泊天涯自消瘦，仍不减当年风骨。 第5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5) 她似是在说梅，却又句句在说自己。十二年弹指间，她已自消瘦，标格依旧。 她的声音里掺杂着些许悲戚，惹人动容。美人迟暮，最令人叹惋。 承烨立在原地有些尴尬，不知该走该留，连来这儿的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净。 当日这舞明明甜蜜欢喜，为何今日会这么悲？ “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 万里风烟、一溪霜月都怎能欺辱得了它？ 施良玉倏得转身，露出了她整张脸。她的皮肤极白，白的像这雪，唇极红，红的像这梅。 唱到这句，她双瞳雪亮，散发着令人动容的光。 她的眉、头上沾染着雪，好像一夜白头。 有雪水自她脸颊滑落。 她的眼睛好像在告诉承烨，我即使被废，也不会任人欺辱。 承烨心下复杂。 施良玉凝视承烨，良久，露出一个飘渺的笑，唱出了梦魇一般的最后一句。 “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不如远离这红尘的纷纷扰扰，至少仙宫阆苑里还会有个人想念它。 不如归去…… 她说……不如归去！ 承烨心下震骇，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那一瞬承烨脑海里一片混沌，只有一句话回荡——不！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她不行！ 她还没见到他荡平东边邬国，没看到四海称臣、八方来贺的盛大景象，她怎么能死？！ 她怎么敢有死志？！怎么敢？！ 施良玉唱完这最后一句，那梅枝上的梅花似有感应一般，竟从梅枝上脱落，随着雪，在空中飘飞，缓缓消失不见。 施良玉的力气也在此刻抽离，她像个痴儿，对着虚空浅笑，然后满足的闭眼，任由自己仰着倒在雪地里。 承烨那句“良玉”刚要脱口而出，却被人捷足先登，一直站在屋檐下的沉香先他一步喊出声“娘娘”，跑到了施良玉身边。 承烨哑然失声，呆呆地立在那里。 他见施良玉倒下，第一反应不是上前，竟是逃离。因为他怕，怕施良玉一语成谶。他怕，怕他拥抱的是一具冰冷恐怖的尸体。 明明，当初的结局，施良玉是娇而怯地倒在他的怀抱里的啊。 沉香自然看到了承烨，但此刻已无心理会他，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吧嗒吧嗒”地打在雪地里，融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只有她，也只有她，才知道娘娘心里有多苦！ “娘娘，你别吓沉香！”她泣不成声。 施良玉虚弱一笑，双眸灵动：“别摇我，醒着呢。” 沉香一惊，眼泪掉的更快了，她随即就要拉施良玉起来，施良玉却微微摇头，拒绝了她。 “沉香乖，别拉我起来，我心里好痛，这样会舒服一点。身上痛了，心就不痛了。”她笑得那样释怀。 沉香手足无措，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喊她：“娘娘……” “你看这雪，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就好像她心里的雪，下个没完没了，若是能冻的她麻木或者在她心底结成坚冰也就罢了，偏生它一边下，一边消融，让她不堪忍受。 “娘娘，皇上……”沉香突然惊觉，抬眸寻找承烨的身影。 “早走了。” 第59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6) 承烨走之后，好感涨到45，比黄英预期的高一点。 既然他这么给力，那先攻略承烨也没什么大问题。 天已黑，承烨去了淑贵妃宫，黄英斜倚榻上，临窗看着信笺上的内容。信笺外写了“允澈”二字，狂放飘逸。 李东渐不怕有人看到这信，因为宫中还记得他姓名的寥寥无几。 邺国男子二十加冠，由长辈取字，但“东渐”二字却是李东渐自己取的，之后称呼他东渐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名反而被渐渐遗忘。 黄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时这封信就在桌子上了。 信笺上只有七个字：“恨即爱，把握机会。” 黄英暗笑，李东渐是想告诉她，他向承烨告密的行为，是在帮她？ 不过说起来，如果李东渐没这样做，承烨倒还真不会来。所以，她还得感谢他？ 李东渐那天走之前还跟她说，他没那么闲，帮她也是顺便，他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队友。 这便是让她一切靠自己的意思了。 黄英刚将信笺收好，准备睡觉，屋外沉香却惊喜喊了声“皇上万安。” 黄英觉得承烨真乖，又来给她送好感了。只是这个点来，又要花她金币了…… “你们都退下吧。”承烨喝退太监宫女，让自己尽量不显瘸态地走进来。 他一走进来便下意识皱眉，他也没想到这宫会这样简陋，而且屋内未点灯，未生火。 施良玉靠在窗边的榻上，鞋脱了，只穿着亵衣，双手抱膝，歪着头往外看雪。 她已卸了妆容，眉眼寡淡，唇色带着病态的白。她像广寒宫的嫦娥，清而飘渺，就要归去。 归去…… 想到这儿，承烨不由一惊。 施良玉偏头看承烨，神色里少了白日里的锐利之气，朦胧而温柔。 “臣妾膝盖有伤，便不行礼了，还望陛下莫怪罪。” 承烨这才发现她额际有虚汗。 他讷讷开口：“朕……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 施良玉柔笑，神色略悲戚：“礼数周全还是好的，免得平白高看了自己，惹人嫌恶。” 承烨哑口无言，走到她身边。 “陛下利用完臣妾，又要利用臣妾的妹妹了吗？”她话说的直白难听，却是话家常的语气。 施良玉指的是什么承烨当然知晓。现在阖宫上下都以为他宿在了淑贵妃宫里，他却出现在废后这儿。 其实他想来便能来，但是他下意识就想掩埋他来过的事实，他憎恶宫人揣测他的心思。 承烨不讨厌利用这个词，因为人和人之间，难道不就是相互利用吗？所以他拼命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好让别人加以利用。比起被利用，毫无价值可言难道不是更可怕的事情吗？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言下之意，承烨是承认了，他觉得他利用淑贵妃是理所当然的。 “她想要的不只是这个。” 承烨皱眉：“那是她贪心，与我何干？” 施良玉缓缓摇头。 “良玉，”承烨轻唤她，她眨了眨眼，应了声，承烨又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60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7) 今天白天他在御书房批奏折时，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烦躁异常。 施良玉微愣，随即狡黠一笑，朝承烨勾了勾手指。 她那样一笑，人瞬间生动起来。三十岁的施良玉在此刻和十八岁的施良玉重合。 施良玉的神情那样漫不经心，却让承烨心下微痒。 有个念头突然浮现在承烨脑中，挥之不去——施良玉不该做皇后，她做皇后，便是毁了她。 施良玉最牵动他心的时候，恰恰摆脱了皇后的身份。 也许，她更适合做个宠妃，被捧在心尖上，嚣张跋扈，横行后宫，而不是被规矩束缚，成为精美绝伦的展示品。 “我想要……”她恶作剧般说的极慢，吊足了承烨的胃口。 承烨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微微倾身，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臣妾想要……去南苑骑马。”施良玉笑出声，神情愉快，此刻的她神采奕奕，一瞬间年轻了很多。 承烨的眼神却霎时阴郁。他站直身体，微缩左脚。 “你什么意思？” 承烨的左腿就是在南苑骑马时摔瘸的，施良玉在此时提及要去南苑骑马，很难让承烨不联想到一些往事。 原先邺国每年夏秋在南苑都有狩猎活动，后妃公主也多有参加，但自从承烨登基，朝野上下对骑马一事讳莫如深，自此以后南苑便少有人打理，几近荒废。 施良玉却不害怕，反而从榻上爬了下来，光脚站在地上，她比承烨矮了一个头。 “烨哥哥，你知道吗，良玉会骑马，良玉的马术比兄长还要好。”她笑的天真，说的话却让承烨心下震恐。 邺国重武轻文，邺国祖先原是西边的游牧民族，是以邺国男儿几乎个个能武善骑，女儿会骑马的也绝不在少数。 但那时的施良玉却告诉他说她不会骑马。 承烨当时还很怀疑，即使施良玉是女儿身，但像施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怎么会不教导骑术？ 他又问了一遍，施良玉却只是固执地说不会，现在看来都是在扯谎来安慰他。 那为何，她不愿意继续维持这个谎言了呢……？ 那声“烨哥哥”毕竟是昙花一现，只听施良玉又道：“我当皇后之后，一不开心，就想去南苑，扬蹄奋疾，由着那马，带我到天涯海角。” “什么皇帝，什么皇后，都忘了都忘了，忘了罢。” 施良玉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她说完便转身去看窗外的雪，神色缱绻。 承烨心下不详感更甚。 他觉得施良玉完成了所有心愿之后，便会真的无牵无挂的离开。但他，他怎么可能允许她这样做？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便已经冲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施良玉。 直到触及施良玉，承烨才知晓她已经这般消瘦，瘦的令他心惊。 本能永远比理智先行一步，承烨突然感到巨大的安全感。 “良玉。”承烨在她身后低低唤她。 施良玉痴笑，指着远方道：“陛下，你看，雪又融了。” 怎么办，她心里的雪又融了些许。 第61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8) 承烨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凌厉的眉眼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施良玉三十，承烨却只是个二十六岁。他卸下心房时模样明明就是个俊美风流的邻家少年郎。 承烨不通武艺，因为腿脚原因，常年居于室内，皮肤白的像雪。 “陛下答不答应？” 承烨知道她提的是骑马的事情，他刚要出声，施良玉却在他身前回头，她的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蹭到了承烨的左脸。 她的唇又凉又软。 她微愣，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承烨在这一瞬却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施良玉反应过来捂嘴娇笑，承烨的眼神开始变得晦暗。 “陛下既然笃信互相利用，那好了，我想去南苑骑马，所以……” “所以什么……？” 施良玉深深地看了承烨一眼，突然伸手，捧住了承烨的脸颊，激烈而带着鼓绝望劲地吻了上去。 承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施良玉阖眼，眼角划过一滴清泪。 承烨骤见那滴眼泪，心中的火霎时被点燃。他开始回应施良玉，比她更疯狂。 承烨的手搭上了施良玉腰间的绸带，他动作稍滞，压抑着欲望，低沉道：“你想清楚了……？” “真烦。”施良玉转身，不愿睁眼，耍小性，嘟囔了一句。 “……” *****我是纯洁的分割线***** 施良玉亲上承烨之后，黄英就和818回到了快穿者世界。 那个现在和承烨在一起的是真正的施良玉的灵魂，原先只是被禁锢在躯体里，黄英花了金币，征得施良玉的同意，就把一切都交给她了。 不过施良玉当然不是原谅了承烨，她恰恰是支持黄英接下来要做的。 她执念这么深，怎么会因为承烨的几句软言软语就轻易放下，她答应黄英，是以黄英替她报复承烨为前提的。 【818，今晚我们……干点什么好呢？】黄英无聊，故意要逗818。 正太音的818瑟瑟发抖。 它们系统很人性化，有无数种声音可供宿主选择，它现在的声音全是黄英的恶趣味。 818急中生智道：【我们去找414玩。】 【414？】 【齐修的系统。】818解释，随即它想起黄英还不知道齐修，又补充道【你的引荐人。】 【姬池？！】黄英大惊。 【引荐人系统和被引荐人系统是对接的。】 【你的意思是……】 818没回答，大概是在和414通话。黄英有些兴奋的等着，毕竟走了一个多世界，真正听说有除她之外的快穿者实在是一件令人高兴地事情。 她突然想起姬池带她走时说的什么气运之子、重生的裴少渊、她握到而杀了裴少渊的天罚之剑，她心下疑惑：为什么姬池的任务好像和她不太一样……？ 【宿主，414说她的宿主在任务当中，但她给齐修传了消息，呃……414说齐修拒绝了你观摩他的世界。】 【……】 黄英惊奇：【还有这个功能……？】 【理论上只要齐修同意了就可以……】818怯怯地提醒。 【奥……】黄英大失所望，打算睡觉。 818突然神神秘秘道：【那个……宿主你想看吗？我和414关系还不错……】 【想！！！】黄英不假思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第二个世界，太苦情了，她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第62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19) 黄英此时葛优瘫地躺在床上，看着墙上巨大光幕呈现的狗血剧情。 姬池这个任务世界是女尊世界，他的任务对象显然是女帝，而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女帝的男宠。 黄英看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涂脂抹粉，端着盘子，扭着屁股走进女帝的寝宫，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这是姬池？】 难怪姬池不让她观看…… 黄英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屏幕上的男人，神色诡异地问道。 818捂脸：【……是。】 【天啊，我觉得分配任务的对我也太善良了！】 黄英想起第一个世界的徐静嘉，还有这个世界的施良玉，这二人虽说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好歹也令人赏心悦目啊。 【其实……姬池在这个世界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818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它说完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 顺着这逻辑往下想，女帝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然而并非如此，女帝还是很符合黄英审美的，只见她丹凤眼上挑，不怒自威，朱唇微厚，人自端方。 女帝的衣裳极宽极厚重，这么一比较，姬池甚至显得有些瘦弱…… 姬池穿了一身绿油油的衣裳，不忍直视。 “凤主，炼丹房炼制的延年益寿丹奴给送上来了。”姬池跪在地上，将方盘举过头顶。方盘上摆着一个白色小玉瓶。 女帝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姬池，黄英惊讶地发现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脊背稍屈，肩膀下沉，面部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看来姬池十分得女帝信任啊…… “水生，跪着做甚，过来吧。”女帝朝姬池向内挥手。 黄英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因为姬池闻言抬头，眉目含羞，娇娇怯怯地走上前去，乖乖地坐在女帝身边。 【……】 黄英为姬池的牺牲精神感到五体投地。 【宿主，姬池这个世界四星难度……】 818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抢救一下姬池在黄英心中的形象。 女帝伸手，用两根玉指捻起玉瓶，眸光深邃地看着姬池，随即一把把姬池抱在怀里。 “你喂我。”女帝戏谑一笑，笑却不及眼底。 姬池闻言瞬间呆愣，薄而粉嫩的唇微张，随即他的双颊染上了云霞。 【宿主，咱们切了吧……这……不太好吧……】 818看得心惊肉跳。 毕竟它听414说起齐修大佬为什么引荐它的宿主，是因为它宿主调戏了齐修大佬啊…… 万一它宿主喜欢大佬，那不是要平白无故地伤心了嘛……毕竟，大佬可是救它宿主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毕竟它跟着走过那么多个世界，见了不知道多少英雄救美，美女对英雄芳心暗许，最后香消玉殒的故事…… 而且这种剧情接下来的发展，咳咳…… 窥探人家隐私是要遭天谴的啊！ …… 黄英要是知道818在想什么一定会给它翻一个清新脱俗的白眼。 【不切不切，看得正爽呢！】 【宿主，你别难过……818可以理解的，你不用强撑着……】 【我为什么要难过……？】黄英满头雾水。 【虽然不知道姬池会不会花金币脱身……就像我一样，大概不会啦，毕竟女帝长的还不错，我要是个男的，不亲白不亲啊。】 黄英觉得她这个猜想很有道理。 第63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0) 姬池表示很冤枉。 他垂眸，眸光微闪，这女帝是知道了什么……？ 姬池再抬头时，神色已无异样，他伸手打开玉瓶，看着十指上的红蔻丹，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从瓶中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 女帝自始自终都在观察姬池的一举一动。 她有所怀疑，但不敢断定。 姬池不再犹豫，将那颗丹药含在唇瓣之间，倾身向女帝靠过去。 就在他即将触到女帝的唇时，她却突然身体后仰，凝视着他。 面前的男子神色缱绻，眼里萦纡着柔情，双瞳澄澈明净。他不知女帝为何后退，此刻不知所措的几欲落泪。 他对她的爱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怎么能怀疑他……？ 女帝看了眼他诱人的嘴唇中含着的那枚丹朱色丹药，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赏你了。” 她说的极其随意，目光却一刻不离姬池。 姬池身形微滞，果然，她知道了什么。 “谢凤主恩典。”他未有丝毫犹豫，伸出粉红色的舌尖，微微一卷，就将那枚丹药卷入口腔，只见他喉结微动，那枚丹药便入了腹中。 女帝心下暗恼，打消了最后一点儿疑虑。 “过来喂我。”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愧疚。 姬池心下冷笑，又重复之前的动作，凑近了女帝。 女帝倾身，她的头饰夸张华贵，极有压迫感。她微低头，深深地看了姬池一眼，然后张嘴。 姬池的唇又凉又嫩。那枚丹药就这么进了女帝的嘴。 姬池看着女帝喉咙动了下，彻底放下心来，终于不再强忍，一口乌黑的血就这么猝不及防间喷溅在了女帝的胸口，溅到了她的脸上。 女帝的美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你……！” 她随即捂住胸口，神色痛苦不堪，有血自她的嘴角溢出。 她不该相信他的。她明明诛了连水生九族，即便那是连家自食恶果，连水生也不可能不恨她，她早该想到的。 所以他的柔情，只是假象罢了…… 果然没有一个人对她是真心的！他们都该死！该死！该死！ 前世她遭人陷害，死于非命，重生了之后她千防万防，却万万没想到最后背叛自己的竟是水生！ “为什么……？”她坐着，死命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痛的晕厥过去。 姬池扶着座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花了金币，感觉不到痛。 “凤主荒淫无道、残害忠良，沉迷炼丹之术，搜刮民间，天下百姓怨声载道，饿殍遍野，凤主还有脸问我为何？” “重活一世，不思进取，反以报仇为快，只知享乐，活该遭天谴！” 女帝听到这话，惊骇地抬手，指着姬池，她的手指在颤抖。 “你……你不是连水生！你到底是谁！”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带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姬池并不回答，而是静静等待。 三。 二。 一。 他在心里默数。 有系统支撑，虽然他比女帝早片刻服毒，却能死在女帝后头。 女帝伸出去的手渐渐放下，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在慢慢抽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瘫倒在椅上，仰头看着站立着神色漠然的姬池，神色了然，自嘲一笑道：“齐修，你杀了我第三次了。” “我也不想第四次见到你。” 第6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1) 剧情反转的太快，黄英在屏幕前看的目瞪口呆。 818之前还劝黄英切了，以为会有什么活春宫，看到最后的结果，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大屏幕突然一黑，黄英猜想姬池大概是做完任务回总部了。 她有些心虚，不知道姬池知不知道她偷看，818做担保说414不会这么干，但是414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把姬池卖了，把她卖了好像也挺理所当然的…… ***** 黄英回去时承烨已经去上朝，承烨解了黄英的禁足，并且允许她在宫人陪同下可以随时去南苑骑马。 黄英倒是有些感谢她现在的身份，她不是什么后妃，自由了不少。 承烨好感已经达到60，也就是说，他喜欢上施良玉了。 黄英悠闲的过了几天目中无人的日子。 总算等到南苑打理完毕，她一早就带着人坐马车去了南苑，毕竟做戏要做足。 南苑在皇宫外十里左右的地方，比黄英想象中还要开阔许多。 黄英从马车上下来，南苑的宫人一早接到消息就在这儿等候，带着黄英往马厩的方向走。黄英发现她的马车边上还停着一辆华贵雅致的马车。 因为是冬季，地面上的草都枯了，前几日下雪，土壤还有些湿，背阳的一面地面还有些许积雪，无伤大雅。 黄英到马厩里挑选马时才发现施飞霜也在，施飞霜看到黄英，立刻就往这边过来，像是一直在等着她。 黄英这会儿知道门口的马车是谁的了。 施飞霜穿着一身艳红骑装，艳丽活泼。 黄英也没想到会撞衫，但施良玉宫里就只剩这么一件红色骑装，宫中忌讳骑马，临时去内务府要不太现实。 不过撞衫不可怕，谁矮谁尴尬，谁叫施飞霜矮施良玉大半个头。 黄英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要走，马厩大得很，没必要和施飞霜在这儿耗着，但施飞霜却不乐意，她穿骑装，活动方便，快速跑到黄英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做什么？” “听宫人说皇上因为姐姐特地翻修了南苑，妹妹特地去求皇上，才求来这个恩典，同姐姐一道来南苑骑马。” 施飞霜说前半段时还有些不情不愿，说到后来却因为能恶心黄英到而眉飞色舞。 若真是施良玉大概会掉头就走。如果说施良玉的愿望是一杯茶水，那施飞霜就是掉进茶水里的那只虫子。恩典如果不是独一份的，那还不如不要。 还好施飞霜面对的是黄英。 “嗯。”黄英冷淡点头，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施飞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施良玉明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怎么会无动于衷……？ “还有事吗？”黄英转头问她，沉香拉了拉她衣袖，提醒她不要与施飞霜争锋相对。 施良玉其实不恨施飞霜，她甚至很能理解她妹妹，这世间能抛却荣华富贵的人太少了，施良玉本人也从未真正放下过。 承烨和施良玉闹成那样，施飞霜只起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施飞霜虽然经常找施良玉麻烦，但却从未想过伤她性命。 施飞霜只是气不过罢了。 而且怎么说施良玉都比施飞霜大七八岁，施良玉大概只是不耐施飞霜，对她充满了怜悯，因为施良玉在施飞霜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新上贡一匹汗血宝马性子暴烈，妹妹想同姐姐比驯马之术。” 第6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2) 施飞霜下唇比上唇厚，且微凸，显得有些倔强不服输。 她就是想和施良玉较劲，从前在府上，她和施良玉的马术不相伯仲，但先生却每次只夸施良玉。 那引路宫人闻言大惊，唉声劝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啊！那马都踢伤了好几个驯马师了，您要是伤着了，奴才们怎么跟皇上交代……” “闭嘴！本宫让你说话了吗？！”施飞霜杏眼瞪得溜圆，大声呵斥。 黄英抬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只问你答不答应？”施飞霜固执地看着黄英，她已做好了被黄英拒绝的准备，但她有的是办法让黄英答应。 “好啊。”黄英随意伸手，轻捶肩膀。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施飞霜刚要继续说，逼黄英答应，却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开口：“……你刚说什么？” “我答应了。” 黄英漫不经心一笑，施飞霜眸里燃起了小火苗。 “小姐……”沉香欲言又止。 黄英轻握沉香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既然两位主儿都没问题，那宫人只能苦着个脸带她们去见那匹传说中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二人刚到，就被一匹全身毛赤如血的马吸引了。那马奔跑迅捷，马背上坐着一人，正揪着缰绳，与它斗智斗勇。 一晃眼功夫，那马已冲出去七八十米，而驯马师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黄英以为能看个一刻钟，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下一秒。 那红马突然扬起前足，长嘶一声，它这个动作维系了足足有二三十秒之久，那驯马师体力渐渐不支，一个不慎，仰着从马背跌落，滚出足足十几米之远。 那红马又嘶鸣一声，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其得意。 黄英看着那匹马，眼睛亮了起来。若说之前只是闲的慌想和施飞霜比比，那此刻她是真的想驯服这匹马。 施飞霜看着上来一群人抬着那位昏迷不醒的驯马师下去了，心下有些怵。施飞霜的马术也是一绝，但她显然没想到这马如此桀骜难驯，况且因为承烨的缘故，她自从入宫便再也没骑过马。 施飞霜驯马的本事要比刚才坠马的驯马师好些，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她自认驯服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 她瞥了眼身旁高挑却瘦弱的黄英，心下安慰自己。随即她眼珠微转，有了个好主意。 “你先我先？”黄英跃跃欲试。 施飞霜刚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让黄英先上，黄英却冷不丁地开口了，她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姐姐若是想先……”施飞霜还酝酿着语气，试探地开口询问，话说到一半却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黄英已经朝那马小跑过去。 那马仿佛有灵性一般，见黄英靠近它竟然不跑，反而对着她就是长嘶一声，就好像在挑衅她似的。 施良玉原先是会些拳脚的，这么些年没再练过，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没什么用。 黄英原是会骑马的，但是进入任务世界，自身所有的技能都会被系统封锁，唯一能使用的技能还是原主已经掌握的，而且还要花金币。 黄英一开始也吐槽这规定的不通人情，后来也慢慢理解了。就像姬池做任务，诛杀的是一些违背天道、掌握逆天之力的人，而她若没有这些规定的限制，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实在不公平。 第6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3) 的确，想要驯服一匹马，驯马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性，因为驯马术可学，但以死相拼的血性难得。 此马性烈，只臣服于懂它的人。 黄英立在那马身边，作势就要上马，那马却不跑，大有你上来我们比划比划的意思。 黄英和红马对视，谁都没有先动。红马的瞳孔里倒映着一身红装潇洒英气的黄英。 黄英突然回眸，神色挑衅地看了施飞霜一眼，勾唇笑，笑的热烈鲜活。 施飞霜微愣，当她在回过神时黄英左手已抓住红马颈上的黑色鬃毛，借力一跃而上，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 那红马吃惊，开始奔驰，黄英的身形开始像之前的驯马师一样晃动，几欲从马侧滑落，黄英却是咬紧牙关，手指紧抓鬃毛不放。 周围的宫人和驯马师都心惊胆寒，不过他们此刻心下都有些庆幸，庆幸上去的不是淑贵妃而是废后。 南苑离京城有一段距离，而且之前南苑都基本处于荒废的状态，所以承烨最近对废后如何倒还未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那马又故技重施，前足立起，长嘶一声，黄英早有准备，双腿夹紧马腹，控制好身体重心，精神高度集中，她可不想掉下去，不然她和承烨大概就是邺国史上唯一一对残疾人夫妇了。 红马见这招不管用，用冲出去一段距离，犹如疯魔般，后腿猛踢、前颈狂甩，想要把黄英甩下来。红马正值壮年，力气极大，黄英细嫩的掌心很快就被缰绳勒出几道血痕，惨不忍睹。 黄英彻底怒了。 施良玉马术是一绝，但无奈体弱，黄英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能坚持这么久全凭毅力。 施飞霜看着黄英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神色挣扎，兴奋之中又有些许担忧。 红马奔驰着，渐渐跑离众人视线，众人大惊，有几位连忙跑到不远处的马厩里，随便挑了一匹马，就朝黄英消失的方向追去。 黄英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她甚至有些神志不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手。她现在的姿势完全是趴在马背上，地面在向后移动，她发现红马跑的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黄英浑身无力，她强撑着抬头目视前方，却看到了一身白袍的李东渐。李东渐负手而立，丰神俊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之前818好像提示了她，只是她当时状态实在太差，没听清楚。 李东渐看着马背上的黄英，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似乎每一次见她，她都是这幅狼狈样。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施良玉是他刚打仗回来，承烨遭二皇子陷害，岌岌可危，他没想到施良玉竟会求到他这里，他觉得她愚蠢可笑，闭门不见，施良玉却在他府门口站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受日晒雨淋。 她明明有许多路可以走，却偏偏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但是在那样的境地下，她却没有崩溃，反而越挫越勇。 她很像他，一样无路可退，一样以命相搏。 “它是你的了。”李东渐看着满脸错愕的黄英，恭喜道。 第6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4) 【李东渐好感60。】 818雀跃的声音在黄英脑海中响起，黄英却连高兴地力气都没有了。 李东渐的手规矩地搭上黄英的肩膀，轻轻一提，黄英就从马背上下来了。她的脚一接触到地面，黄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地面都在晃动，她为了让自己不跌到在地，下意识地扑向李东渐，然后……靠在了李东渐的胸膛上…… 李东渐看着黄英投怀送抱的行为，非但不闹，反而神情愉悦。他轻瞥了不远处那辆低调但奢华的马车一眼，眸中涌现出极大的兴味。 黄英自暴自弃地将下巴搭在李东渐肩膀上，嗅着淡淡的沉香味，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了10金币的体力恢复药剂。 她听着一条又一条的承烨好感下降的提示音，早就麻木了，后来嫌烦，直接开启了静音模式。 黄英的鼻息轻轻喷在李东渐的脖颈上，痒痒酥酥的，李东渐心头浮上异样的情绪。 红马此刻突然从一个大老爷们变成了羞答答的小姑娘，它挪着小碎步靠近黄英，犹豫了一会会儿，张嘴，就在黄英以为它要咬她时，它突然低头，伸出舌头舔舐黄英的手背，神态亲热，好像在撒娇。 黄英感觉手背滑滑腻腻还有点热，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它就这样。”李东渐戏谑一笑，伸出右手，摸了摸红马的脖颈，红马雀跃，甚至趁李东渐不备，舔了下他的脸。 李东渐的脸瞬间僵硬，黄英看他变脸变得快差点笑出声。 马嘴里有味道，但不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就是了，看李东渐一个常年驰骋在外的武将，天天打扮的那么骚包，就知道他有多在乎外在形象，说不定还有洁癖。 想到这儿黄英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她这会儿却突然反应过来，这马为什么对李东渐如此亲近……？ 她拉下脸，失落道：“原来它是你的啊……难怪能对我这么好呢，我还以为我驯服了它呢……” 黄英此刻已恢复了不少力气，她故作生气地一把推开李东渐。 李东渐瞧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他只说了一句：“它只给它的主人骑。”黄英顿时喜笑颜开。 李东渐看着她笑，自己也觉得莫名开心，竟有兴致解释：“它真的认可了你，与我无关，我只是让它往这边跑而已。” “这马是我上次出征俘获的，驯服了之后就暂时放在了南苑，倒没想到被你给寻着了。” 远远有马蹄声传来，还有人在喊“施良玉”的名字，黄英知道找她的人过来了。 “藏哪儿？”黄英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李东渐微愣：“什么？” “我说你藏哪儿？”黄英着急道。 李东渐这才明白过来，他看着黄英急的通红的小脸，戏谑道：“我为什么要藏？怎么，姑娘，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你！”黄英咬牙切齿。 李东渐爽朗一笑，趁黄英不注意，又看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 藏？那他选在这个地方的意义可就没有了。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承烨会出来。承烨若是能大大方方走出来，给他一拳，他说不定早就撒手不干将手上所有权力全部交给他了。 心胸狭窄、生性多疑，到底难堪大用。 第6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5) 李东渐说不藏只是跟黄英开玩笑，若说从前他绝对不会多此一举，但眼下他对黄英的感觉有些复杂，便尽量不给黄英带来麻烦，虽然……他已经给黄英布置了一个大麻烦。 说实话他倒想看看她会怎么解决，他希望她越来越强，强到……足以配得上他。 “玉儿，走了，马送你了。”李东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黄英一开始只听到李东渐说他要走，不由长舒一口气，随即想起之前的称谓，放松的神情瞬间僵在脸上。 玉、儿！ 黄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李东渐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玉瓶，递到黄英面前。 黄英看到这个小玉瓶，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她偷窥姬池做任务看到的那个装着毒药的小玉瓶…… “干嘛，舍不得马想毒死我啊？”这话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李东渐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忍不住轻拍她的脑袋，哭笑不得道：“想什么呢，你的手掌心。” 黄英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这才想起她之前受了伤。 她摸摸额头，不好意思的笑。 那群寻找她的人出现在黄英的视野里，黄英下意识回头寻找李东渐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红马还在乐此不疲地舔着她的手指…… 黄英朝那群人挥了挥手，大喊：“我在这儿！” 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她身后的红马太显眼了，让人想看不见都难。 黄英摸了摸马颈，然后牵起缰绳，拉着马一步一步那群人来的方向走。 直到黄英消失在承烨视野里，承烨才掀开帷帘。 他朝黄英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霞光漫天。 承烨听着远处马儿的一声嘶鸣，冷声道：“既然如此，别怪我无情。” 他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 施飞霜看着黄英牵着红马在霞光里向她这边走来，心上一瞬间涌上了诸多情绪——嫉妒、怨恨、自卑、怯懦…… 红衣、红马，女人的容颜艳若晚霞，美的像一幅画卷。 黄英走近，众人一齐围了上去，看着乖巧的红马，忍不住发出惊叹声，看黄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施飞霜觉得极其难看，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儿，然而她却看到黄英朝她这边走过来了。 她一定是来嘲笑挖苦自己并且向她炫耀的！她不能走，走了更丢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黄英的语气极其平淡：“飞霜，马儿是我的了，我不会让你试了。” 然而黄英这幅态度却并没有得到施飞霜的感激，反而适得其反，施飞霜怒火中烧。 施飞霜最恨的就是她在乎而得不到的东西施良玉轻易就能得到，得到也就罢了，偏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有你要我就能施舍给你的感觉。 哪怕她展现出一点得意，她也会觉得好过些，这能证明至少她看重的东西施良玉也是在乎的。如今这样，就好像在说，你喜欢的东西我根本看不上眼，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比。 施飞霜很想跟她说：你既然不那么想要，为什么不能留给她……？ 比如，承烨的心。 …… 黄英知道施飞霜在想什么，她犹豫半晌，由衷道：“飞霜，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就好比这马儿，你若心有顾忌，就别怪别人捷足先登。” 第69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6) 就在黄英头疼怎么再把承烨的好感刷回去时，承烨却突然召她去御书房。 黄英以为承烨是兴师问罪的，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了御书房门口，夏禄安却告诉她承烨临时有事，约几位重臣会谈去了。 黄英点头，刚要走，却被夏禄安喊住了。 夏禄安生的眉清目秀。 “娘娘，陛下说让您先进去等候，他忙完就来。” 黄英不知道承烨葫芦里卖什么药，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进去了。夏禄安在她进去后便又关上了门。 御书房内有火炉，很暖和，黄英不由自主地向火源靠近，却突然闻到了一股燃烧纸的焦糊味。此时火炉里的炭将燃尽，只冒着猩红的火星，黄英在炭灰里发现了一张纸的一角。 那块纸片上的字竟不是邺国文字，是邬国文字。黄英本以为是朝政机密，不欲再看，毕竟她有系统限制，不想做与任务无关的事，却眼尖地在纸片上看到“允澈”二字，不由心下一凝。 这两个字是用邺国文字写的。 若信上提的是李东渐她倒是不会这般紧张，但允澈这个名字，邺国宫中知道的尚且寥寥无几，一个邬国人，又怎么会清楚？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靠近火炉，再等片刻这纸便要烧成灰烬了。她用两根指头捻着那张纸片的边缘，将它从火炉里抢救了出来，顺带抖落了纸另一头的火星。 施良玉是懂邬国文字的，黄英花金币翻译那张纸片上仅剩的一句话，心下震骇。 “吾儿允澈可安好？” 李东渐的母亲还活着？！她是邬国人？！ 不对，黄英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李东渐的母亲是邬国人，那他又为何要荡平邬国？ 或者说她此刻身在邬国？那她为何不回来？是回不来吗？ 但她竟然能寄信给承烨问李东渐近况，不像是被囚禁……而且，她若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李东渐……？ 她明知承烨和李东渐水火不容，又为何与承烨保持着密切联系？ …… 黄英强行终止了头脑风暴，因为这些事情可以晚些考虑，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是她机缘巧合看到这张纸片，还是承烨有意而为之…… 她更倾向于后者。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脚深一脚浅，黄英知道是承烨回来了，她想了想，将那张纸放回了火炉，整理了下装束，优雅站定。 “良玉，朕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承烨貂裘加身，额迹还沾染着雪，他看着黄英，眉宇间的猜忌和凌厉立即消失，朗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无俦。 他笑的那样温柔甜腻，黄英心中却警钟长鸣，她的猜想在那一瞬间被证实了。果然，承烨是有意而为之。 因为在承烨的视角，她是不知道她那天和李东渐在一起被他看见了的，而之前她和承烨的关系稍有回暖，承烨这么对她也没什么可疑的。 但她有818，承烨的好感只剩30。 所以此刻他完全是在伪装。 承烨大概猜出她和李东渐合作，并且认为他们的计划是摧毁他，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将她之前近乎示好的行为也当做了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麻痹她和李东渐的神经，最后将她俩一网打尽。 那这张纸片又是真是假？ 第70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7) 承烨瞥了火炉内原封不动的纸片，心下冷笑，他倒是没想到她这般聪敏警觉？原来那个不知变通的施良玉竟是假象？ 但他，到底是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啊。 “不知陛下找臣妾所为何事？” 既然承烨要装，那她自然也陪着他，倒要看看谁先装不下去。 “无事便不能找你吗？你是朕的妃子。” 承烨一边说一边往桌边走，黄英见他拿出一张宣纸，指了指砚台，示意她磨墨。 黄英本以为承烨要写字，等她磨完墨，承烨却将狼毫塞进了她的手里。 “嗯？” 承烨不说话，牵着黄英走到书桌前，立在她身后，右手抓着黄英的右手，左手虚搂着她的腰。 他身上的龙涎香味极浓。 “别看我，看毛笔。” 承烨看着眼睛瞪的溜圆的黄英，丝毫不知道他此刻的笑有多么的宠溺。 黄英极其配合，承烨手腕使力，刹那功夫，纸上已成型两个飘逸的字。 黄英看着纸左边的“良玉”二字，不知他是何意。 承烨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良玉，你总说羡慕我这一手字。从前我只教你写‘承烨’二字，是希望你满心满眼都是我，现在我教你写‘良玉’，是想告诉你，偌大邺国只有这么一个良玉，而朕，为拥有这举世无双的良玉而骄傲。” 黄英感受着属于施良玉的澎湃情绪，心下复杂。原主对快穿者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此刻她却在施良玉的情绪感染下，几欲落泪。 天下女子一旦陷入爱恋，大多贪得无厌。她从前也是这样的啊。 明明欣喜他夸赞自己的容貌，偏又希望他爱的是自己的才情，因为容貌最终都会逝去，连他们修仙之人也不例外。但仅仅爱自己的才情又怎么够？当然希望他爱自己的灵魂。说白了就是四个字——独一无二。 承烨若早些对施良玉说这番话，她大概为他死都觉得值得。 那天承烨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黄英以为他不知道答案，可是今日他却说出了这番施良玉曾经最想听到的话。 他明明知道施良玉想要什么，却为何迟迟不肯给？难道看到施良玉痛苦他会感到快乐？他又为何要同施良玉较劲，不愿承认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一定要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吗？ 黄英突然想明白了，即使没有李东渐，他二人也不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因为他们都太要强了，谁也不愿低头…… 承烨密切注意着黄英的神情，当看到她激动的不能自已时，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的眼眶里眼泪在萦纡，水润的瞳孔里倒影着自己。她突然仰头，快速眨眼，让眼泪不要流出来。 承烨在那一刻就要信以为真，相信面前这个人依旧如十二年前那样爱自己，却在看到她指尖上的炭灰时陡然惊醒。 不！她在骗人！ 假的！都是假的！ 承烨平复了心情，又带着黄英倾身，在纸右边写上了“不雕”二字。 “良玉不雕。”他轻念出声。 不雕，不经过后天的雕琢。世事变迁，良玉不变。 承烨心中默念，按着黄英的手，让她搁下笔，强迫她转身看着自己。 “良玉，朕希望你永远不雕。”他饶有深意道。 第71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8) 黄英知晓承烨是希望她从一而终，不要做“错误”的选择，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但她必须佯装不知，否则就露馅了。 俩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时倒也和谐。 承烨突然牵上黄英的手，带她来到了屏风后。黄英发现墙面上画着画。 画以山水为背景，山水之间还能看见凤凰、仙鹤等祥瑞，近处是十里街市，熙熙攘攘，摊上的卖的珠玉金钗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上头的小人无一不洋溢着喜悦的笑。 “良玉，你看，这是我邺国的大好山河。” 承烨像个孩子一样向黄英炫耀，黄英看到画屏右下角的“阑都”二字却不由心惊。 阑都是邬国的都城，而承烨却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邺国的大好山河…… 承烨是想告诉她什么……？ 邺国蒸蒸日上，邬国逐渐势颓，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邺国不敌邬国是不争的事实。但为何承烨的语气却如此十拿九稳……？ “良玉，你相信朕可以做到吗？” 承烨突然转身，凝视着施良玉，他其实不用任何人肯定，但他就是想听施良玉说他能。 黄英微愣，含笑点了点头，承烨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他看黄英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她若是能一直这么乖巧，不和他唱反调，该有多好……？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他便心甘情愿地捧上自己得到的一切。 可是…… “你在屏外等我。” 黄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乖乖走出屏风后，让818给她转播画面。 承烨在那幅墙画上首饰摊的位置轻触，街市上的一座酒楼凹陷了下去，承烨从里面拿出一块令牌一样的物什，便往她这边走来。 黄英心下惊异，她倒是没想到这幅画另藏玄机。 承烨走出来，向她展示了那块令牌，那块令牌上刻着的图案不是龙，而是鹰。邺国先祖游牧于荒寒之地，终日与鹰为伴，这图案虽超出黄英预料，却也能理解。 先帝大约是想说，这最后的兵权永远与皇帝相伴。 “良玉，那天离开后我想了很久，放不下的从来只有我一个。当年宣王帮我们，如今我将这最后的兵权交给他，从此我们和他便再无亏欠，我心里也会好受许多，终于可以逃离……那个梦魇。” 黄英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个梦魇，他二人对此讳莫如深。 黄英不信承烨会有那么好心，但他倒也不至于骗自己，看他的样子，竟真的想把这最后一道护身符交给李东渐。 黄英心下疑虑更重，脸上却写满了动容。 “待我将它交给宣王，邬国便是囊中之物。”承烨踌躇满志。 黄英忍不住问出口：“你相信他？” 承烨看着黄英的眸光渐深，他此刻也有些看不透她了。他以为她会喜形于色，却没想到她竟是为自己考虑，质疑李东渐。 “良玉，朕可悲的地方就在这儿，偌大邺国，除了宣王，竟无一人有能力荡平邬国。若朕、若朕……” 承烨神色黯然地看了眼自己的腿，黄英明白他的意思，不忍开口：“臣妾明白，臣妾都明白。” 承烨听到那句“臣妾都明白”，明知道是镜花水月，心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黄英离开时，在窗户纸上看到了一个食指粗细的小洞。 第72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29) 隔了几日前朝突然传来李东渐不日便要领兵攻打邬国的消息，宫中对此习以为常，毕竟李东渐几乎每年都要出征，但黄英知晓这一次不一般。 那日承烨对她说的话未必全是假的，至少他不会拿那块令牌开玩笑，他大概真的是交给了李东渐。 黄英第一次感到烦躁，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怕到时候她必须放弃二人中的一个，那样任务便不能圆满完成了。 她知道李东渐的母亲一定是事情的症结所在，但她如今势单力孤，能做的微乎其微。 说句玩笑话，先帝大概是雌雄同体生的李东渐，要不然为何宫中竟无一人知晓李东渐的母亲？ 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人。 黄英刚到殿门口，便听到元熙的嚷嚷声。 “母妃，元熙不想读书！白天师傅已经教了一整天了！元熙想要出去玩儿！” “捡起来！” “我不！”元熙竟有了几分哭腔，却还是倔强的大叫。 “我再说一遍，把书给我捡起来！不然今天晚膳就别用了！”施飞霜的声音比他更大。 元熙哽咽道：“你……你真的是我母妃吗？为什么弟弟们的母妃都那么温柔，就像姨姨一样……” “我……”施飞霜哑口无言。 她最后近乎乞求式地开口：“熙儿，你听母妃的，母妃不会害你的……你不努力，最后……最后只能像母妃这样，想要的东西得不到……” “可是元熙想要玩儿！想要姨姨！明明是母妃不让元熙得到想要的！” 元熙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一股脑儿吼了出来，不顾失魂落魄的施飞霜，跑了出来，正好撞到门边的黄英怀里。 “哪个不长眼的敢……”元熙在气头上，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到黄英，立刻呆若木鸡。 “姨姨。”元熙的脸红得像个柿子，他低低地喊了声。 黄英扶着门站定，忍不住给了他个毛栗子。 “哎呦！姨姨你下手真重。” 元熙好像一下子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摸了摸他的头，又开始嬉皮笑脸。 施飞霜反应过来就要去追元熙，一跑到门边，就看到了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心一阵剧痛，随即看黄英的眼神也怨毒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极其不友好。 施飞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整理衣襟，她不想在这方面输给施良玉。 黄英仰头看施飞霜，施飞霜站在台阶上，比她高出一米左右。 “元熙，给我过来！” 元熙一把抱住黄英的腰，不假思索地大吼：“我不！” 施飞霜捂着胸口，明显气急，元熙心中虽有不忍，却赌气不愿过去。 他又转回头，抬头看着黄英，眸里带着希冀道：“姨姨，我想去你那儿玩儿！你……带元熙走好不好？” 黄英看了眼施飞霜，就在施飞霜以为她要嘲笑自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她时，黄英却理解一笑，低头对元熙温柔道：“元熙，我是来找你母妃的，你答应姨姨，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元熙闻言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他一把推开了黄英，神色戒备，语气倔强而委屈：“我没胡闹！” 第73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0) 元熙的反应在黄英预料之中，她伸手去拉元熙的手，元熙先是推开，后又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黄英凑在他耳边，允诺道：“元熙乖，姨姨同你母妃说，让你母妃放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真的？”元熙的眼睛圆鼓溜丢的，极其可爱。 黄英心都软了，温柔道：“姨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忍不住摸了摸元熙的头。 元熙转头，悄悄地看了施飞霜一眼，施飞霜的眼里满是期待，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扭捏地走了过去。 “母妃，元熙做错了。” 元熙到底是小孩子气，这话说的极低，但施飞霜听到时眼里却瞬间有了泪花，她一把把元熙揽在怀里。 元熙在她怀里，还有功夫朝黄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施飞霜看黄英的眼神有些愧疚。 “我可以进去了吗？”黄英笑。 施飞霜抱元熙抱得越发紧，她沉默片刻，讷讷点头。 进殿不久，外头又开始下雪，元熙在下雪前由着宫人护送回他的住处了。 元熙今年七岁，已经不能住在母妃身边。 施飞霜的宫殿很豪华，比之她之前住的皇后宫也丝毫不差。 施飞霜让宫人都退下了，却特地叫人把门开着。屋外飞雪连天，屋内却暖意洋洋。 她二人对坐，桌上摆着酒器，宫人走之前已在爵下生好了火。施飞霜此刻正温着酒。 邺国民风豪迈，女子饮酒亦属常事。 等酒暖时，施飞霜终于开口：“让你见笑了。” 她收敛了咄咄逼人之气，显得格外真实。她没有阴阳怪气地喊黄英姐姐。 “元熙和你很像。”黄英由衷道。 一样的倔。 施飞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突然调笑道：“元熙和你也很像。” 比倔谁还比得过施良玉？ “所以是我和你很像。”黄英笑，做了个总结。 施飞霜微愣，刚要笑，随即意识到不妥，又戒备起来。 “你找我所谓何事？”她的语气干巴巴的。 黄英回答的斩钉截铁：“找你帮忙。” 施飞霜震惊，心中喜悦。她扬眉道：“还有你办不到的事？” 黄英知晓有戏，故意吹捧道：“你现在是贵妃，而我只是废后。” “你还不知道？”施飞霜嗤笑一声。 黄英疑惑：“什么？” 施飞霜见她的样子不像假装，自嘲道：“他想再次立你为后。” “他……特地问过我的意思。”施飞霜悲戚一笑。 所以她才会突然这样逼元熙，她最害怕的事还是要发生了。她感到很可悲，但她从未得到，又有什么资格谈失去？ 她想起那日偷听夏禄安和承烨谈话，她当时万念俱灰，因为承烨说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但她随即又燃起了希望，既然这个任何人里也包括施良玉，那是不是说她是有机会走进他的心的？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的希望再次破灭。她终于明白，承烨是自己骗自己，他明明心里有人，施良玉一人。 可是他骗自己时，却连她也骗了，当真可笑。 黄英闻言大惊，随即正色道：“我不稀罕。” 施飞霜愣神，下意识问出口：“不稀罕什么……？” “我不会再做他的皇后了。”黄英说的云淡风轻。 施飞霜听着，取酒的手却抖了三抖。 “……为什么？”她问的有些艰难。 第7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1) 黄英接过施飞霜递过来的酒，狡黠一笑，说谎道：“因为我喜欢上别人了。” “我只做喜欢的人的皇后。”她还嫌说出的话不够惊心动魄，又补充了一句。 言下之意，她不喜欢承烨，不稀罕做他的皇后。 施飞霜瞠目结舌，黄英愉悦地看着杯中清亮而香郁的酒液，心中突起豪情，仰头一饮而尽。 那酒的味道没有它闻起来那么醇厚浓重，低而不淡，饮后余味无穷。 黄英心中突然生出些许感叹，她总算明白世人为何要追名逐利了，因为这世间万般美好，诸如这佳酿，只有到了一定的位置，才能任你享用。 黄英饮酒的过程中施飞霜几次欲言又止，待黄英搁下见底的酒杯，她才开口，问出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是……宣王吗？” 她丝毫不怀疑施良玉话的真实性，她说不做皇后便是真的不做了。施良玉从不会撒谎。 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即使她知道这个问题很过分。 黄英却毫不介意，反而卖了个关子道：“你答应帮忙我就告诉你是不是。” 施飞霜眼神复杂地看着黄英，咽了咽口水，由衷道：“你若不当皇后，不喜欢承烨，你也……没有孩子，我们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了，我能帮……还是会帮的。” “毕竟，你还是我的……姐姐。”她说到最后这个词时低下了头。 黄英闻言眸光骤亮，她眼带真挚地看着施飞霜道：“飞霜，就当我求你，动用你背后施家的力量，替我查一查李东渐的母亲。”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做到。”她特地强调了施飞霜的重要性。 施飞霜早在心底划出了界限，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她绝对不会帮黄英，因为她二人本就没什么情分可言，而且她有元熙，不能冒险。 她做好了黄英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只提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但她说的没错，这件事只有她能帮她。 黄英见她神情放松，知晓她是答应了下来，随即戏谑道：“怎么，还想知道是不是宣王吗？” 施飞霜白了她一眼道：“我觉得我亏了。” 黄英的请求无疑回答了施飞霜的问题，她觉得自己给黄英忽悠了。 施飞霜又替黄英满上，看着屋外的鹅毛大雪，感叹道：“你说那老顽固给我起名飞霜，可我活了二十四五年，只见过飘飞的雪，没见过飞霜。” 施飞霜自从进了宫，便再也不愿意喊爹，只以老顽固代称。 “他大约是觉得我生的不合时宜，或者本不该出生。”施飞霜自嘲。 她母亲只是个低贱的丫头，使了腌臜手段爬上了老爷的床。老爷和夫人本来恩爱百端，却因为她的降生而生出嫌隙，夫人也因此郁郁寡欢，不久便撒手人寰。 黄英知晓她陷入了黯淡的回忆当中，突然灵机一动，说道：“飞雪不一定是飘飞的雪，也可以是降雪，所以飞霜，便是降霜之意。你生于霜降之日，父亲是希望你像霜一样清新高洁。” “毕竟，霜的前身是甘露，此乃太平瑞征。” 施飞霜闻言瞳孔剧缩，心灵震骇。 第7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2) 她沉默许久，最后提起酒杯，发泄式地一饮而尽。 酒液甘甜，施飞霜却觉得满嘴苦涩。 “是我兀自轻贱了。” 她幡然醒悟，突想起老顽固临终前想见她一面，她却报复似的拒绝，只待他死后方假惺惺地去看他的棺椁。 她已放下酒杯，手却不住地颤抖。 她这些年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飞霜，如果你不想步父亲后尘的话，不要让元熙恨你。” 黄英说的很隐晦，施飞霜却明白她的意思，说什么千岁万岁，最后都会死的，她在现在的元熙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小时候的愿望得不到满足，只能选择压抑，但一旦长大，拥有了自由、权力，便会疯狂地去弥补。 黄英的话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她怕元熙到时候不认她…… 她怕没人给她送终…… “做不做皇帝又如何？他不是皇帝，便不是你的儿子了吗？” 黄英的眼里满是憧憬，她轻飘飘道：“我儿要是还在，我才不会劝他做什么鬼皇帝，我希望他能做个闲散王爷，等我老了，他便带我游山玩水。” “当然也只有他去了后，我才会这么想，当年啊，我也……盼他做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她仰头，咬了咬嘴唇，忍住泪意。 “你说啊，我们多可悲，如今烈火烹油，百年后在史书上却只能留下个姓氏，如今我被废，怕是留个姓氏也不能了。” “也罢，也罢，谁稀罕。”黄英兀自感叹，露出了讥讽的笑。 “从府中到宫里，区别不过是吃的用的更好了，阿谀奉承的人更多了，该难过的还是难过，半点没少。” 黄英说完便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俩糟蹋了这酒，走了，等你消息。” 施飞霜看着她，心中也难过起来，她刚要起身相送，黄英却摆手拒绝。 施飞霜这才发现她是一个人来的。 黄英走到门边，拿起靠在墙角的油纸伞，缓缓撑开。 那把伞有八个伞叶，毎隔一个伞叶有句词，看那字迹，应是施良玉亲手写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从前施良玉爱梅花，如今她更爱这雪花，雪花，不是人间富贵花。 施飞霜看着黄英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地上徒留一串脚印。 ***** 黄英看着信笺上的内容，兀自心惊。 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情的真相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果然现实总是比想象更加离奇。 李东渐的母亲如今竟是邬国的皇后。 她原先是开国皇帝的宛妃。 辉耀七年，太祖皇帝带宛妃南下宓城游玩，邬国发骑兵突袭，太祖应战不及，宛妃在兵荒马乱中被俘，被送到了邬国国君面前。 信中虽未写宛妃样貌如何，但从开国皇帝愿割城换回宛妃，却被邬国拒绝这事来看，她大抵是倾国倾城真绝色。 太祖或许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一夜之间血洗宓城行宫，以此杀鸡儆猴，警告知情之人闭上他们的嘴。 他回宫后更是对此只字不提，只说宛妃在宓城病逝。 宛妃被抢时李东渐才七八岁，这事如今已过去三十年。 第7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3) 宛妃身为邬国皇后，私下里却一直和敌国国君保持联系，实在是引人深思。 朝野上下都在传，说承烨将全部兵权交给李东渐的行为无疑是在认输，讨好李东渐，但黄英了解承烨，他若不是十拿九稳，怎么可能冒这么大的险？ 毕竟李东渐永不称帝的话只是宫中秘闻，没有事实依据，万一李东渐拿到了最后的兵权，没有出兵攻打邬国，反而兵临邺国城下，那时承烨便毫无还手之力了。 联想那日承烨同她说的话，黄英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了。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次任务期限是两个月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而李东渐的大军以正常的速度抵达邬国，需要一个月。 所以，无论她黄英有没有来这个世界，这场战争都无可避免。 也就是说，承烨只是在冠冕堂皇地哄骗她而已，无论如何，他都会把令牌交给李东渐。 所幸李东渐的大军在七日后出发，她还剩下一些时间。 ***** 今日是元熙生辰，他因此不用去上书房读书，一早便过来找黄英玩，黄英连哄带骗才把他送走，刚要去找承烨，走到殿门口，却被一个眼生的太监拦了下来。 沉香立刻火大，厉声道：“好大的胆子！敢……” 黄英见那太监神色有异，挥手示意沉香不要说话。 “皇后娘娘，请往御花园一叙。” 那太监约莫十三四岁，个头倒不小，模样也讨喜。沉香见他来路不明，眼带敌意地看着他，他却视若无睹，不卑不亢。 黄英暗自点头，思忖他主子一定来头不小。 小太监立在门边，微弯腰，态度恭敬，朝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黄英沉吟道：“你主子是……？” “皇后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沉香闻言神色戒备，语气尖锐：“你这狗奴才，在娘娘面前还敢故弄玄虚！” “沉香！够了！”黄英见她话说的难听，出声喝止。 沉香也三十出头的人了，性子这般火爆，在这宫中还能安然无恙，可见原先的施良玉对身边的人是有多宽容包庇。 黄英在那小太监喊出“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时就决定去。她明面上被废，试问在这个淑贵妃一家独大的时候，谁还敢光明正大的喊她“皇后娘娘”？ 这小太监若是知晓她和施飞霜和解那倒还好，毕竟宫中人多眼杂，但他若是知晓得是承烨想再立她为后，便令人心惊了。 那小太监适时地看了沉香一眼，黄英会意，缓和了脸色，对沉香安抚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沉香护主心切却被呵斥，本有些委屈激愤，听到黄英的话，担忧瞬间占了上风。她还欲劝黄英，黄英却已经跟着那小太监走出了殿门，并且朝她挥手，示意她回去。 “我……” 沉香立在门边看着二人远去，有些犹豫不安。 那小太监在前面领路，却与黄英保持了三四十米的距离，黄英见他做事谨慎，兀自点头。 因为天冷的缘故，御花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宫人，黄英跟着那小太监越走越偏，却一点也不慌。 御花园里这会儿除了梅花，还有不少菊花，却已经显出颓态，花叶凋零。 第7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4) 那小太监引着黄英穿过一条长廊，在长廊末端的亭子前停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沉默地离开了。 黄英站在远处，看到亭中立着个人，身形有些眼熟。 她缓缓走近，那人突然转身，黄英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那人从亭中走出，朝黄英恭敬行礼。 黄英将那人扶起，笑道：“夏公公，别来无恙啊。”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是承烨身边的夏禄安。 他一扫以往的木讷，瞳孔极亮，镇定自若。 “那日御书房窗户纸上的那个洞，是你戳的吧？” 黄英虽说的是疑问句，看着夏禄安的眼神却极其锐利，显然无比确定自己的猜测。 夏禄安闻言只是微笑，神色无异。 黄英见他这般，也不慌，反而气定神闲道：“只是不知是承烨叫你监视我……”她朝夏禄安走了一步，话锋一转，“还是你想监视我？” 夏禄安听到最后一句，瞳孔一缩，心中惊讶，随即眼中露出了激赏。 他原先还打算试探一番，如今倒是没必要了。 “娘娘好气魄，奴才佩服。明人不说暗话，奴才问娘娘几个问题，娘娘必须如实回答。” 夏禄安突然正色，黄英耐着性子等他下文。 夏禄安私自来找她，并且向她露出了真实面目，诚意十足，她也没必要再装，而且他在这个时候找她，所说的事情一定至关重要。 “娘娘在宣王和陛下间，会如何选择？” 夏禄安说这话神色如常，黄英却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她并未恼羞成怒，也不急于回答。 “你什么意思？” “陛下要再立娘娘为后。”他突然说了句与问题无关的话。 夏禄安本以为会在黄英脸上看到诸如喜悦、惊讶的情绪，然而没有。 “娘娘一早知道了？”夏禄安露出了然的神情。 “是。”黄英承认，神情淡漠。 “娘娘不愿？”夏禄安说的是肯定句。 “是。”黄英点头。 夏禄安深深地看了黄英一眼，良久，郑重道：“我明白了。” 在夏禄安的视角，黄英不愿做承烨的皇后，无疑等于承认她会选择李东渐。 “娘娘且倾耳过来。” 夏禄安在黄英耳边低低说了一番话，黄英心下震骇，几欲惊呼，却强忍了下来。 夏禄安说完站定，耐心地等待黄英理清思绪。 黄英平复好心情，问出一个实际性的问题：“你不怕我告诉他？” “奴才了解他，他便是知道了，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的。”夏禄安微笑，笑里藏着几分苦涩，黄英却看不出来。 黄英闻言眸光微凝，她看着夏禄安，问出了此刻最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的人？” 夏禄安不语，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是要送客。 黄英心中已有主意，见他不愿说，也不为难他，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夏禄安，勾唇一笑，由衷道：“多谢。” 多谢夏禄安给她送分。 夏禄安朝她点点头，神色复杂。 黄英再转身欲走，夏禄安却在她身后突然说了一句话：“我，姑且算作陛下的人。” 第7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5) 承烨对黄英的好感趋近70，但黄英知晓这只是虚假繁荣。 她总算明白为何承烨突然想立她为后，这大概是另一种形式的挽留，承烨用后位来诱惑她，同时逼她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其实这么说不完全对，他希望黄英不做选择，乖乖地做他的皇后，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骗自己，骗自己黄英从始至终只爱他一人。 承烨之前向她透露那些信息只是想告诉她最后的胜利者是他承烨，但他显然没有料到夏禄安会来找她，在承烨的视角，黄英所知甚少，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加重自己在黄英心中的筹码，让她乖乖呆在他身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承烨喝了口夏禄安递过来的茶，刚要继续看奏折，夏禄安却突然出声提醒。 承烨闻言神情稍松懈，嘴角甚至溢出一丝笑意。 他搁下奏折，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就往门外走。 夏禄安替他打开门，却见黄英将撑着的伞缓缓收起，扔在一边，整理了下裙襦，“扑通”一声跪在了御书房门口。 那声极响，重重地敲在了承烨心头。 “娘娘！”众人齐声惊呼。 承烨脸上的笑瞬间没了，他跨出去一半的脚悬在那里，几欲摔倒。 门开了，外头的风雪吹进来，他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他一把抓住门框，才让自己免于摔倒。 他看着阶下的黄英，眸光冰寒，像看个死人。 黄英此刻也见到了他，他眸极深，深不见底。 黄英挺直了脊背，微扬下巴，决然地注视着承烨。 众人刚要上前扶黄英，见情况不对，都以眼神请示夏禄安，夏禄安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退下。 夏禄安终于看不透黄英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激烈而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方式，但无疑，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承烨扶着门站直，二人一上一下，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遥相对望，谁都没有说话。 但黄英此举无疑是告诉了承烨她的选择。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么一跪，跪断的是他们十二年夫妻情谊。 她不装了，承烨也不想装了，他觉得他的世界在黄英跪下的那一刻塌陷了一角，露出了底下的冰海。 而她求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 承烨没想到她会这般聪慧，从那一张纸片抽丝剥茧到几乎窥探到整件事情的全貌。他还希冀于她依然蒙在鼓里，只是接收到他的暗示，乖乖呆在他身边。 黄英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笑了，抖落了脸上的雪。 她的头上此刻已是亮晶晶的。 “你知不知道……朕想恢复你皇后之位？”承烨的语气里竟有乞求，他显得那样疲惫。 黄英不说话，只是笑。 承烨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彻。 “原来你都知道。” 承烨冷笑，随即大吼一声：“夏禄安，关门！” 他甩袖，回到屋内。夏禄安没怎么犹豫便将门关上了。 “砰”一声。 承烨颓废地瘫倒在椅子上，将面前的奏折全部推到地上。 “呼啦”一声。 夏禄安像往常一样，一本又一本地慢慢捡起来，这个过程中不发一语。 承烨看着他捡，一本，两本，三本…… 第79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6) 承烨惊醒，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撑着椅子立起，弓着腰，趔趄地往屏风后走。 “扑通”一声。 “陛下！”夏禄安惊呼。 承烨左腿有伤，又踩到了地上的奏折，摔倒在地上，下巴撞到了地面。 但承烨却好像未感受到钝痛一般，他连滚带爬地到了屏风后，看着出现在眼前墙画，像个孩子一样笨拙地抱起一旁的花瓶，对着墙面就是一砸。 一阵稀里哗啦。 有几块花瓶小碎片从墙面反弹回来，在他额头、手上留下几个小伤口。 承烨听着那声，突然清醒了，方才好似大梦一场。 他一把甩开夏禄安，扶着墙缓缓站起来，看着手上正渗血的伤口，从袖口掏出一块方巾，极其仔细地擦了起来。 “陛下，奴才、奴才……去叫太医。”夏禄安不忍看，转身欲走。 承烨却在背后叫住了他，语气有些恶毒：“她走了，难道你也想走？” 夏禄安转身，“扑通”一声跪在承烨身边，抱住他的右腿，郑重道：“奴才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承烨双目空洞，他站了许久，最后闭眼道：“朕去淑贵妃那儿。” 说到淑贵妃这三个字，他仿佛吃了定心丸。 “摆驾长安宫！”门口的太监声音极尖细。 龙辇经过殿前那个雪人时未有丝毫停顿。就在龙辇快要消失在黄英视野里时，夏禄安突然回头，对着黄英小幅度点头。 夏禄安都给了肯定答复，那承烨必定会答应，黄英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眼下跪着便好，跪到明早，大概就能有个结果了。 毕竟，施良玉曾为了承烨，在施父屋外跪了整整一夜，承烨就算联想到这一层，也会答应的。 说到底，这是承烨心中过不去的坎，就算他不承认，他对施良玉也怀着一份愧疚。 承烨的好感跌到了谷底，并不是说黄英放弃了承烨，恰恰相反，她这么做，是破釜沉舟搏一搏。 她现在总算明白，好感这东西太不靠谱了，也许前一秒好感-100，后一秒就100了，喜欢和爱根本不是循序渐进的，好感高低不过一念之间。 施良玉和承烨的心结根本无法解开，所以她必须制造一个更大的矛盾，来让承烨忘掉那个死结，忘掉她所有的不美好。 而她的计划就算失败了，也能攻略李东渐，无论如何，她不亏，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 承烨登基十一年来，第一次没有上早朝。 他从长安宫走出，一脚深一脚浅，走了整整一个时辰，走到了御书房门口。 黄英还跪在那里，头发、眉毛已经结冰，嘴唇毫无血色，面上也有淡淡的霜。 她原先意识已有些恍惚，陡然看到那双纹着龙纹的靴，脸上立刻焕发光彩。 “咔哒”一声，承烨将明黄色的东西扔到她身前不远处，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 黄英眼里却只有那卷圣旨，她想要抬脚，却发现她的脚早已冻的麻木，像冰块一般，动弹不得。 承烨冷笑。 黄英抿唇，眸光坚定，她活动了下还未冻的完全僵硬的上半身，突然匍匐在地，仰头，看着那个俊美无俦的少年郎，面露讥讽，拖着自己的腿艰难地往前爬。 她身后留下了难看的拖拽的痕迹。 第80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7) 十厘米，二十厘米，一米…… 承烨衣袖里的手在不住颤抖。 当年她为了自己，也是这样的吗……？这样卑微……？爬到她父亲的面前……？ “值得吗？” 黄英唯一有点暖意的胸膛此刻也一片冰冷，她因为爬行，嘴边全是雪。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卷圣旨，她的眼里满是憧憬。 “没、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黄英哆嗦着嘴唇道。 她的眼皮在打架，她真的怕就此睡过去，不省人事。 “他在利用你。”承烨觉得他很可悲。 黄英笑道：“你当年也在利用我啊，都当我是傻、傻子呢。” 那话似是戳痛了承烨，他瞬间冷下脸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那卷圣旨前，他看着黄英希冀的眼神，冷笑一声，伸出没有受伤的右脚，轻轻一踢，雪上很滑，那圣旨滚了几个圈，到了十几米外。 承烨不可避免地踢到了黄英的手，但是黄英已经冷到感觉不到痛了。果然，寒冷是最好的麻醉剂。 黄英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绝望开始涌现。 承烨满意地笑了，心中感到一阵畅快，畅快过后却痛的他想大喊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痛？！ 承烨看着以丑陋的姿势趴在地上的黄英，心中有个念头在叫嚣——我求你停下！别爬了！不要……再爬了。 他幼稚地想，如果黄英拿不到那卷圣旨，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可是令他惊悚的是，黄英只是稍作喘息，便又开始往前爬，她爬地更快，更稳。 恐惧爬上承烨的心头。 承烨看着她一点一点爬向死亡。 当她真的将那圣旨拿到手中时，他心中却突然没那么痛了。 罢了罢了，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承烨仰头，有雪落进了他的眼睛。 晨光熹微。 “滚。”他冷漠道。 黄英笑，将圣旨抱在手中，叩了个头：“谢皇上恩典。” ***** 沉香一边哭一边替黄英收拾东西，黄英看着手中的圣旨，释然一笑，这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果然这第二个世界比第一个艰难多了。 圣旨上写她被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此时天还未亮，消息还没传出去。她打算在天亮之前离开。 走的越早越好，晚了万一承烨改变主意，她便走不了了。 她在雪中跪了大半夜，如今依旧活蹦乱跳，这是违反生理常理的，还好有系统商城，不然以施良玉的身体情况，她大概七日都走不了。 不过眼下沉香慌了神，倒是没注意到这极其不合理之处。 “沉香，你要为我感到高兴。”黄英收好圣旨，替沉香擦了擦泪。 “是！沉香替小姐高兴！” 沉香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她若是知晓黄英让她去歇息后会跑到御书房外，她是死也不会睡的。 “沉香，原谅我，这次不能带你走。”黄英看着她，有些愧疚。 沉香一愣，眼睛瞪得溜圆，急于开口，黄英却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沉香。 “小姐……这是？” “我不是不要你了，我是有任务要你完成。”黄英笑。 沉香的眼瞬间亮了起来。 “一月之后，将它交给皇上。沉香，在这宫中，我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沉香猛地用衣袖擦干眼泪鼻涕，郑重点头。 “小姐去哪儿……？”焦急地问。 黄英不忍看她充满着期盼的眼，佯笑道：“我去哪儿是个秘密。” “沉香，我……我答应会来接你。” 黄英接过沉香整理好的包裹，掩饰般地转身离开。 第81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8) 黄英先去了趟南苑，领回了她的小红，然后骑着小红，来到宣王府前。这么一来一回，已近晌午。 李东渐的好感在卯时涨到70，大概宫中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李东渐最近忙于排兵部将，对皇宫的监视稍有松懈，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黄英到宣王府门前时，见大门紧闭。 她从马上下来，走到门前，扣了叩门环。 门房本已昏昏欲睡，突然被叩门声吵醒，本就火大，一开门，见是个衣着朴素、风尘仆仆的女人，更是不拿正眼瞧她。 “你家王爷在吗？”黄英问。 “你谁啊？能认识我家王爷？我家王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见？”门房双手环胸，阴阳怪气道。 黄英没想到连李东渐府上的门房都这般狗眼看人低。她懒得跟这种人废话，翻身上马，刚要硬闯，那门房却突然露出惊喜而恭敬的神情。 黄英听到了马蹄声，她顺着那门房的眼神往街道那边看，只见李东渐骑着一匹黑马绝尘而来。他如墨的发丝在风中翻飞，玄袍下摆飘扬。 黄英一晃眼，再看时李东渐已经翻身下马，在门房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扑上了黄英。 “唔。” 黄英闷哼一声，因着冲力就要往后退，李东渐却抱紧了她的腰，阻止她后退，将头埋进她的秀发间，细嗅着她的味道。 他身上的狂躁因子好像一瞬间安静了。 “你属狗的啊？”黄英由他抱着，调侃道。 李东渐将她抱的更紧。 “我也不想属狗，谁叫你属兔子，我才一会儿没盯着，你就不见了。” “怎么？去找我啦？”黄英笑。 “嗯，去了皇宫。”李东渐支吾道。 黄英连连摇头，戏谑道：“啧啧啧，你看，我们一点默契都没有。” 李东渐掐了她一下。 黄英吃痛，赌气地像条泥鳅一般从他怀抱里挣脱。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有伤风化。”黄英跳到三步外，手背在身后，没心没肺的笑。 “为什么？”李东渐看着她，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黄英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是装傻，笑嘻嘻道：“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不想呆在宫里了。” 李东渐闻言眸光微凝，心下复杂。 为什么她明明做了这么多，却连句邀功的话都说不出？ 这样的她更让他心疼。 “那为什么来找我？”李东渐不想戳穿她，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他承认他是有期待的，他想从黄英口中听到那个答案。 “因为……”黄英故意卖了个关子。 “除了你没人敢收留我啊。”黄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无可挑剔。 李东渐哭笑不得，要去牵她的手拉她进去，她却理所当然地将手中勒马的缰绳塞进了他的手里…… 李东渐目瞪口呆，随即认命般乖乖地牵着小红进去。 门房看到这儿心完全麻木了，他此刻身家性命全在黄英手上，他乞求地看着黄英，黄英却是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 跟这种人计较只会掉她的身价。 第82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39) 宣王很忙，没空陪她玩，黄英无所谓，在宣王府该吃吃、该喝喝，过了几天快活日子。 今日是宣王出兵邬国的日子。她一早便求了李东渐，让他答应自己跟着一起去。 李东渐在这点上倒是没纠结，很果断地答应了。 黄英此时一身戎装，束好发，牵着小红，站在李东渐身后，仰头，看着城墙上的承烨。 大军出征，皇帝在城上相送。 黄英站得这么前本不合规矩，但众将估计都看出她是女儿身，而且李东渐决定的事他们也不敢反驳，所以就这样安排了，黄英也没觉得不自在。 李东渐、黄英和众将领站在队伍前列，身后是乌压压的大军。 今日无雪，晴，此时太阳初升，承烨站得高，在光照下看不清神情。 黄英看着这壮大的场面心中不由升起澎湃之情。 承烨一人站在文武百官前列，显得有些孤寂。他看着城下，左手拿酒壶，右手拿樽，倒了满满一杯，横着倾倒在地上。 酒液飞溅。皇帝为将士饯行。 李东渐凝神正色，对着承烨一抱拳，似是谢他给他最后的兵权，让他了了最后的心愿。 李东渐的年纪在古代已不算年轻，他自己也怕再耽误个几年，他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 他抱完拳，看着身后的军士，恣意一笑，眼中有睥睨山河的气势。 他回头看黄英，只觉得人生的圆满也不过如此。佳人在旁，万人景仰，能报效国家，便是下一刻死了，也值得。 吉时已到，大军出发。 黄英随着大军前进，承烨已经转身往回走，黄英突然回头，朝他看去，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 大军自西向东，气候越来越暖。走了约莫七天，路上已经没有雪，再往东，鲜花绿草。 主帅帐篷。 “她人呢？” 李东渐刚和众将领商谈部署完毕，一出帐篷，却发现原来立在门口的黄英不见了。 “小的看到姑娘牵着马往那边了。”守在门边的士卒老实回答。 “真是无法无天！”李东渐话说的狠，语气里却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李东渐牵着他的黑马往外走，顺着那方向走出去不远，便看到了黄英。 黄英见是他，也不心虚，反而煞有其事地解释：“我带小红来吃草。” 前几日李东渐的好感还一天一两点的涨，这两天却卡在80一动不动，黄英本来还觉得走甜宠风能冲上100，现在看来倒没那么简单。 也是，三星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攻略？ “你的马是公的还是母的？”黄英问。 李东渐的黑马比小红高了一整个头。 “公的。”李东渐牵着马跟着她往前走。 黄英狡黠一笑：“好巧啊，我的马刚好……也是公的。”她说到最后语气上扬，显然因为戏耍李东渐心情极好。 李东渐瞬间满脸黑线。 小黑觉得它的菊花有点凉。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 李东渐抬头找到北极星，知晓他们在往北边走。 黄英走的快，一会儿就把他落在身后。 李东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道：“大军倾巢而出，这一次我若是败了，你陪我一块儿死好不好？” 打败仗他不一定死，但是这次若是败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黄英回头，避而不答，只是笑道：“那如果胜了呢？” 李东渐也笑。 “我陪你放一辈子马，放到最北、最南、最西、最东。” 第83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0) 黄英闻言微愣，不以为意。 “你放的下？”她疑惑问。 平心而论，若她站在李东渐这个位置，她绝对放不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为男子，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仇敌，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儿的痛苦声。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不道德，但的确能使人热血沸腾，黄英身为女子都不例外。 李东渐浅笑，摸了摸马头，没有说话。 “允澈。”黄英喊他。 大概是太久没听见人这么叫自己了，李东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嗯？” “你为什么不做皇帝?”黄英问。 李东渐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有些抵触，却见黄英眼里一片澄明，没有他预料中的欲望。 她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李东渐似笑非笑:“因为我是战场上最锋利的刀刃啊。” 他道出了在朝野广为流传的说法。 黄英露出了一副质疑的神情。 李东渐趁黄英不注意，像摸马头一样慈爱地摸了摸黄英的头。 “乖。”他戏谑道。 “……” 黄英满头黑线。 “等我打赢，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李东渐正色道。 他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另有原因。 黄英不再问，乖乖点头。 系统的提示音在这时突然响了，818欢呼，因为承烨对黄英的好感直接冲到95。黄英思忖沉香大概依言把信交给了承烨。 ***** 到了邬国边境，李东渐的脸色比锅底还黑，黄英站在几米外都能感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 李东渐的军队走了快一个月，消息早该传到邬国，他本以为邬国会严阵以待，然而却发现边境无人。 李东渐派人佯装打扮去边境三城中打探，却发现城中一片祥和安乐，百姓似乎并未得到邺国军队进犯的讯息，作息如常。 李东渐原以为城中百姓是军士伪装的，略作试探，却发现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普通人。 众将皆一头雾水，黄英虽早已料到，仍没想到宛妃能做到这一步。 主帅帐篷里，李东渐坐在上头，底下围了一众将领，黄英也在。 “元帅，我们还等着做什么?要我说，直接攻城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没想到邬国皇帝已经昏聩到这种地步，这是天助我也!” 那说话的人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黄英见他年轻轻轻军衔却是不小，推测他大约是某位侯爷的公子，给送到战场上历练来了。 那人说完，便有一众将领暗自点头。 “元帅，不可，城中定有埋伏!” 一个虽年迈却仍精神矍铄的将领吼道，他中气很足，这一下震到了不少人。 底下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李东渐却在主位上发呆，神游天外。 他虽面无表情，黄英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的颓丧。 他一向注重仪表，如今脸上却有了小胡茬。 他右手拖住下巴，两腿张开，手肘撑着椅，下巴上的手不停摩挲，眼中忽明忽暗。 “够了!” 他突然站起，猛地拍桌子，那木桌竟然直接从中间裂开，断成两节，桌上的东西都顺着中间的缝隙往下滑，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第8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1) 上头的动静很大，底下却总算安静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李东渐又坐下，冷声道:“都给我坐下，等着。”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句“等着”是何意，却都听话坐下。 李东渐这话说完没几分钟，黄英便感受到了地面的小幅度震动。 李东渐眸光微凝，站了起来，转身轻声对黄英说:“你跟我出去。 离得那么近，黄英能听到李东渐声音中的颤抖。 黄英跟着他走出帐篷，帐篷中的将领面面相觑。 他二人在阵前等了约莫五分钟，便见到支小型骑兵队，约莫百人。为首那人的头盔是银色的，盔缨飘扬。 瞬息功夫，那人已至二人跟前，那人跳下马。 那人老当益壮，脸上有道自眼角到嘴角的疤，令人过目不忘。 李东渐负手而立，看着那人，冷声道:“老对头，我想要个解释。” 他与面前这人战了十数年，敬他是条汉子，也起过爱才之心，却屡次游说失败。 那人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然后在李东渐吃惊的眼神中直直跪了下来。 “拜见宣王殿下。”那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二人听清。 “你..... 黄英看到李东渐的手在颤抖。 “臣原为邺国参将，在宓城一战中战败，诸将皆亡，臣侥幸活下来，流落邬国。” 那人说完，满脸激动，老泪纵横，那道疤痕宛若蜈蚣，在他的脸上爬动。 然而他在这时却突然注意到女扮男装的黄英，他的神情瞬间凝固。 刀疤脸的眼神太过灼热，黄英感到万分不自在，她甚至下意识就要摸脸。 李东渐将黄英扯到身后。 “为何不回邺国?”他质问。 那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无礼，迅速低头。 李东渐不耐地又问了一遍：“为何不回邺国？” 那人避而不答，李东渐见他脸上并无羞愧之意，之前的预感更甚。 “殿下，还请领兵，直奔阑都。”那人一抱拳，恭敬道。 阑都是邬国都城。 李东渐低头凝视他，良久，冷笑道:“好，我也有十五年没见她了。” ***** 李东渐将大部队留在城外，领着众将领骑行进了城。 城中灯火通明，集市热闹非凡，烟花爆炸声不绝于耳。 李东渐在边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了这阑都，却无一人认得他。 有刀疤脸领路，一路畅通无阻。 李东渐下令不得伤人，众人的马骑的很慢。 众将皆有荒谬感，他们年少时便立志要攻进“天下第一都”阑都，却没想到他们毕生所愿竟莫名奇妙完成了，还是这样走马观花的姿态。 黄英早在御书房中的墙画上见过阑都风貌，亲眼所见仍被这儿的繁华所惊到。 前有小桥流水，一拐弯，便是秦楼楚巷，酒楼里不时传来靡靡之音，茶馆里拍紧声和叫好声令人心生好奇。骑在马上抬眼，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十分晃眼。 黄英听街边小贩之间的交谈才知晓今日是皇后千秋，这烟花也是皇后下令放的，从今晨卯时放到今夜戌时。黄英竟有种错觉，宛妃下令放烟花，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李东渐自然也听到了，他微愣，抬头看烟花。 “砰”一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绽开，然后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落下帷幕。 李东渐心中不详感更甚，顾不上他之前下的令，随即策马，赶赴邬国皇宫， 第8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2) 他从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真相就在眼前，哪怕那真相令他崩溃，他也定要知晓。 蒙在鼓里的活，还不如死了的好。 宫门大敞，李东渐和黄英由人领着，到了一处宫殿前。 李东渐看到这宫殿的模样，脚步立即顿住，跟在他身后的黄英差点没制住车，撞上去。 黄英第一眼便觉得这宫殿很眼熟，仔细想，发现它和邺国皇宫里的无极宫一模一样。 无极宫之前是宛妃住处，所以现在这里面住的人昭然若揭。 黄英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从宛妃和承烨一直暗中联系这点来看，也能猜出个大概。 黄英看着面前的这座宫殿，心下暗叹。 李东渐的眸忽明忽暗，显然内心在挣扎，但最后他还是嗤笑一声。 她若真顾念着无极宫里的时光，当初为何不愿回来?既然已经决心抛弃他和父皇，为何还要这样惺惺作态? 黄英在他身后等他做决定。 一只乌鸦突然飞了过来，落在殿檐角上。 李东渐看着那只乌鸦，不由分说地抓住黄英的手，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拉她进殿。 屋外有个老宫女守着，那老宫女仿佛一早就知晓李东渐回来，一把拦住他。 “啊……” 老宫女这才看到李东渐身后的黄英，她突然惊呼出声。 黄英一头雾水，李东渐却眸光凌厉地看着她，似在警告她闭嘴。 “娘娘请宣王稍等片刻。” 李东渐根本不把这老宫女的话放在心上，刚要硬闯，却在这时听到了屋内的说话声。 他常年习武，耳力过人，而老宫女和黄英却听不太清。 “宛儿，这药比往日的还要苦上几分。” 男人似乎太久没说话，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语气里却带着丝撒娇。 李东渐在听到那声“宛儿”时，抓着黄英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用力，黄英被抓的生疼，却并不生气。 “你我都年过半百，陛下却还像个孩童。” 女人的声音温柔至极，似乎她用声音就可以编织一个美梦，让人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黄英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邬国的国君，一国之君，任谁也想不到竟住在这儿。 而他显然已病入膏肓，然而之前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去。 “陛下既喝完，便早些歇息吧。”宛妃的声音里有了丝异样。 然后是一阵汤匙碰到碗壁的声响，宛妃大概是在收拾。 “别走!” 男人之前的声音极其虚弱，这一声“别走”却喊的极为响亮，让帘子外的黄英不由一惊。 “宛儿。” “嗯？” “你爱不爱我?”男人问。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男人穷追猛打，声音里有了丝乞求:“你爱过我吗?有没有那么个瞬间……你爱过我?” 女人叹息:“陛下……” 男人一直等，却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最终只能轻笑一声，笑他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却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听。” “毓秀，你爱的是执念，哪是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女人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黄英却从中听到了深深的恐惧。 第8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3) 李东渐早已从那句“宛儿”带来的震惊中恢复，他在外面听到只感到万分荒唐。 他突然回眸看黄英，神色极其复杂，欲言又止。 黄英不明白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李东渐凝视了她许久。 “一起？” 他指了指屋内，问黄英要不要同他一块儿进去。 “你想清楚了，你现在还可以走。”李东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在黄英看来实在是有画蛇添足之嫌。 与我有关？黄英心想。 她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嗯！” 她坚定点头，这神情落在李东渐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李东渐捏了捏黄英的掌心，握她握的更紧，似乎一旦踏进，他就会失去什么。 黄英的第六感告诉她，李东渐在害怕。 宛妃知道李东渐到了，却没想到他会直接闯进来。 十五年未见，宛妃见到李东渐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头看毓秀。 毓秀当然也看到了李东渐，宛妃看着毓秀，眼中惊恐万分。 她倏然站立，将手中瓷碗重重搁在桌上，甩袖，冷声道：“谁叫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一个母亲十五年没见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见到，说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耸人听闻。 然而黄英却恍若未闻，她看着宛妃的脸，宛若被雷击中。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李东渐怎么会纡尊降贵睡承烨的女人，比如李东渐这样一个视女人如衣服的男人，为何会因为施良玉的请求，心甘情愿地去帮她扶承烨上位。 施良玉虽美，李东渐权倾朝野，什么样的绝色他没见过？ 她曾经恶意地揣测李东渐喜欢夺人所爱，以此折磨敌人，获得心理的快感，然而当她看到宛妃时，她觉得她揣测的还不够恶意…… 难怪刀疤脸和老宫女在见到她时会那样惊讶。 她和宛妃在轮廓和气质上有几分相似，是乍一看极像，仔细看又处处不像的那种。 美人在骨不在皮，宛妃的骨相绝佳，眉骨突出，颧骨高耸，下颌骨微凸，下巴显方。这样的骨相年轻时显成熟，老来却挂得住肉。 宛妃年过半百，皮肤略有松弛，却没垮下来，她浓眉大眼高鼻梁，美得极具震慑力。 “你在怕什么?怕他知道吗?” 李东渐心下一片冰凉，他扬起下巴，瞥了眼床榻上瘦弱的男人，神色讥讽道。 毓秀像鱼一样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嘴里却突然涌上血腥味。 他尝试了许多次，都失败了，最后只能朝一直看着他的宛妃微笑，似乎是让她放宽心。 宛妃看着那个笑，觉得很恐饰。 “他说不出来，我替他说。”李东渐残忍一笑，他马上就要扳回一局。 宛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冷然。 李东渐指着毓秀，道出了一个事实:“你怕是要失望了，他什么都知道。” 宛妃下意识转头看毓秀，毓秀苦笑点头。 他已瘦的不成人形，他的颧骨高高耸起，两颊深凹，双眼突出，脸色苍白异常。他看上去像具骷髅，丑陋不堪。 宛妃看毓秀看了许久，也跟着苦笑。她浑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第8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4) “我们出去说。”她还在坚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李东渐还未出声嘲讽，毓秀已兀自摇起了头。 宛妃的肩膀轻晃，她最终收敛了飞扬的眉，垂下眼，扶着桌角缓缓坐下，颤抖着手指着对面的位子。 “既然这样……坐吧。” “咦……这位姑娘？” 宛妃突然皱眉，周身气质又凌厉起来。 方才二人闯进，她的关注点都在李东渐身上，这会儿她稍冷静下来，才看到李东渐牵着的黄英。 黄英不想在这个时候找存在感，但她觉得她是该做点什么，不然实在是有些ooc。 施良玉有多聪明李东渐再清楚不过，防止她反应过激，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施良玉自看到宛妃时便开始挣扎，李东渐无暇顾她，只能用力下拉，钳制着她。 宛妃这一开口，他才意识到，倏然转身去看她。 他见到了这辈子最害怕和讨厌的神情。 黄英仰头看他，心中的高墙竖起，她冷笑，眼角微张。 她眼里的光一寸寸碎裂开来，在泪花的折射下，光越来越亮。 “你骗我。”她喃喃道。 李东渐闻言身体瞬间紧绷，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李东渐反应过来，刚要说他没骗施良玉，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却一下子无话可说起来。 李东渐手足无措，宛妃却是个明白人。 她心下悲戚，不由怜惜地看着黄英。 “孩子，你也坐。” 宛妃眉头舒展，目光里满是善意，此刻方有了丝母亲的样子。 李东渐逃避似的不再去看施良玉，他现在心下一团乱，只能把施良玉放一边。 “允澈……” 宛妃平复了心情想要开口说话，却下意识道出这个名字，李东渐的神色瞬间冰冷，宛妃意识到了，立马改口。 “宣王说陛下知晓，不知……宣王知晓多少?”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小心翼翼，带着丝丝试探，黄英却从中听出一丝窃喜。 宛妃看着英俊神武的儿子，目中熠熠生辉。 他既然知晓这么多，是不是说，他能理解自己，能够原谅自己…… 宣王避而不答，只是平淡叙述:“他在十五年前找过我。” 宛妃闻言，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握紧。她不敢去看毓秀。 “那时我屡战屡败，气不过，便一人潜入邬国皇宫来……寻你。” 李东渐说到最后有些不情不愿。 “我本来不抱希望，事实上我进来没多久，就被发现了，我能感觉到有人跟着我，但他们并没有缉拿我。” “我问你跟不跟我走，你说……不。”李东渐顿了顿，享受着宛妃眼中的不可置信和绝望，随即又道，“我那时觉得，如果你说愿意，我们走的掉的。” 他冷笑道：“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放你走。” 宛妃朱唇轻颤，抵死不愿相信：“可是潮平提出割城换我时他……拒绝了。 潮平是太祖的名字。 “……你不快乐。” 毓秀突然接了一句，只说了四个字，却令人浮想联翩。 宛妃震惊地转头看毓秀，她以为她当初伪装的极好，却没想到他都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你……”宛妃难以启齿，眼中却有了泪花。 毓秀艰难一笑。 第8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5) “然后你跟我说你爱他，你说邺国太穷太冷了，你要留在这儿过好日子。” 李东渐残忍地说着，一寸寸地撕扯着宛妃的心。 “他高兴地找到我，说如果我愿意留下来，他愿意……让我做邬国的太子。” 李东渐看着毓秀，眼中没有感激，只有怜悯。 他承认他不懂这种爱，事实上，身为男人，他甚至对毓秀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一切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他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让父皇至死都对她念念不忘，她明明如此愚蠢，自以为是。 “你说可笑不可笑？嗯？” 李东渐咧嘴笑。 毓秀无奈朝宛妃点点头，那神情里分明有自责，想来他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 宛妃在他点头的那刻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颤巍巍地站起，蹑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床榻边走去，待要走近时，她弯腰，朝毓秀伸出了手。 她好像一瞬间老了，她的眼皮拉拢下来，周身充斥着颓废沧桑感。 她坐在床榻边，毓秀抬手有些吃力，她便主动握住毓秀冰冷的手。 毓秀想要从她的神情里找寻一丝一毫爱的痕迹，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愧疚，深深的愧疚。他虽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自嘲。 他用一生证明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你无论怎么付出，只能得到她的愧疚，她没办法爱你。 宛妃看着李东渐，痴痴道：“那后来呢？” 李东渐耸肩道：“我拒绝了，那时我觉得面前的他如此愚蠢，妇人之仁，邬国在他手中，覆灭是早晚的事。” 毓秀双目空洞，他觉得李东渐说得对，他这一生极其失败，他不是个好帝王，也不是个好夫君。 他生来就是太子，轻轻松松登上了皇位，对这个位置并无执念。事实上，相较于帝王权谋，他更喜欢琴棋书画、风花雪月。 他不想做皇帝，却无可奈何地做了这个皇帝，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丢了祖宗颜面，他不求开拓疆土，只想做个邬国江山的看守者。 他渐老，病魔缠身，笃信佛教，慢慢便觉得，皇位更迭，江山不改，谁做皇帝不是做。他平生所愿不过是不让百姓流离失所，与宛妃相伴到老。 所以，宛妃这么做，倒竟也是成全了他。 黄英看着毓秀，猜想他年轻时大概是个弱质秀丽的少年郎。她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宛妃如此强势，又怎么可能喜欢的上毓秀？ 如果没有太祖潮平，他们或许还有可能，然而从邺国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太祖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他原先只是西边小游牧民族的首领，却凭一己之力，开辟了一个王朝。 他唯一的污点就是宓城之战战败，宛妃被夺。但是史书上并没有这段记载，大约他也觉得这段不够光鲜，便固执地将其删去。 潮平光芒太亮，相较之下，毓秀心里的光就太弱了。 而崇拜感在爱里太重要了，李东渐说的没错，当初的宛妃甚至可能看不起这个毫无野心、唯唯诺诺的帝王。 她从未被毓秀的个人魅力征服，所以无论毓秀对她如何好，只能增长她的愧疚自责感。 第89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6) “够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宛妃捏了捏毓秀的手，打断了李东渐带着嘲讽的叙述。 她是不堪，但她的儿子却没资格嘲笑她。至于毓秀，那是他们俩人的事，与李东渐无关，而且如今还有个外人在。 毓秀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却秘而不宣，近几年邬国的朝政都把控在她手中。她冷静下来的样子比毓秀更像一个君主。 “宣王智绝天下，想必这一路已猜出个大概，我就不废话了，是的，你猜的没错，宣王殿下今日出了这个门，便是邬国新帝。” 宛妃压抑住心中的情感，神色颇为冷酷，她抬眼，伸出右手指着门的方向，冷笑。 她那“邬国新帝”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李东渐心上。 李东渐的神情瞬间僵硬，显然真相与他所想出入甚大，他没想到宛妃能做到这一步。 宛妃嗤笑一声，她看着李东渐，眼神冷厉，像是在看毕生之敌。 “怎么，宣王知道了真相还想……杀我吗？” 宛妃突然笑了，笑却不及眼底。 黄英闻言心中一惊。 “宣王十五年前怎么说的，本宫倒是记的清清楚楚。” “我不愿意跟你走，你当时指着本宫的鼻子，”宛妃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饶有兴致地继续说，“你说我会后悔的，你说你恨我，你说要我等着，等着你来杀我。” 宛妃看着食指指甲上的红蔻丹，微抬眼，悠悠道：“怎么，还想杀我么？” 她的眸光极其锋利，割的人生疼，黄英不明白她为何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黄英看着她，突然理解了她的无奈。 李东渐听到那句“母亲”瞬间失去了理智，勃然站起，大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他这下意识的一声似乎喊出了十五年的怨怼。 李东渐居高临下地看着宛妃，丝毫不掩饰他对宛妃的厌恶。 宛妃嗤笑一声，也站了起来，她站的很慢，整个过程可以拆分成一个又一个优雅的动作，她一举一动都自带节奏感，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宛妃凝视着李东渐，傲然道。 她的下巴紧绷，喉头微动。 “我以为我的儿子在知道后会理解我，会支持我，可是你呢？” “你除了会伤害我，你还会做什么？” 宛妃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心却一阵一阵的疼，疼到逐渐麻木。 她盼这一刻盼了十五年，却盼到了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可笑。 十五年前她拒绝跟允澈回去，她的儿子骂她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说终有一天要杀回这里，取她首级以祭先皇之灵，她都忍了。 每当绝望到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想功成名就的那天，她的儿子会拥抱她，叫她母妃，然后她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觉得她这么做是值得的，那种近乎自虐式的崇高感支持她前行。 可是结果呢……？ 她在邬国潜伏了近三十年，终于达成了潮平的愿望，不费一兵一卒，将偌大邬国收入囊中。 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那种喜悦感。 但她最终却得不到自己儿子的理解。 第90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7) 宛妃心中备感悲凉，而毓秀却早已偏过头，似是不愿再听下去。 那是宛妃和她儿子的恩恩怨怨，与他又何干？ 他和宛妃在一起三十年没有孩子，他怎么会不明白？ 她的目标如此坚定，从未动摇过，她一早料到会有今天，她才不会给自己留下软肋。 宛妃的话字字泣血，李东渐听完却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笑出了声：“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知道后就该原谅你？” “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若他有在天之灵，知晓你用这种方式拿下邬国，他绝不会原谅你。” “他平生最不耻的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李东渐酝酿片刻，无情地做了个总结。 “下三滥？”宛妃呢喃，不以为意。 下三滥又如何，她做到了便够了，过程不重要。 潮平早年征战南北，曾中过毒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耀辉七年潮平同她南下宓城游玩时，身体状况便不容乐观。 打下邬国是潮平的宿愿，因为南边和北边的国家都不足为惧，所以如果他打下了邬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即使他没等到四海称臣、八方来贺的那一天，他相信他的后辈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平定南北。 宛妃知晓潮平不屑靠一个女人得到天下，但她爱潮平，她想替他完成愿望，这与潮平无关，是她自己想这么做。 事实上宓城一战过去没两年，太祖便仙逝了。 宛妃在邬国皇宫听到他驾崩的消息，悲恸之余，却藏不住心头浮现的一丝喜悦。 太祖仙逝无疑证明了她选择的正确。 “你知道的，父皇根本不需要你这样‘舍己为人’，”李东渐讥讽一笑，又道：“他只是想要……你回去，一直都只是你自以为是。” “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他便会感谢你，我便会原谅你吗？！”他虽是厉声质问，心中却有几分悲戚。 宛妃离开时，他才七岁。他每日每夜都在想她，但他不敢哭，因为他是男孩子。 他知道父皇也很难过，但父皇从来不说，只是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怜惜和怀念。 那时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学武功，将来领兵作战，将母妃抢回来。 二十二岁那年，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她却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温柔的母妃。 她跟自己说，她要过好日子，她才不要回那个又冷又穷的邺国。 她不要父皇，不要自己了…… 他念啊，盼啊，等了十五年，就等来这样的答案。 那是他第一次信仰崩塌，但他很快便重塑了信仰。 他依旧要打下邬国，不过目的是杀了她。 可是沿途所见所闻，却让他这十五年的信仰再次崩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固执地不原谅。 因为一旦原谅，他这三十年到底是为个什么？ 一旦原谅，他这一生宛若一个笑话。 他为了自己，绝不能原谅面前这个花言巧语的女人。 “噗嗤。” 宛妃闻言直接笑出了声，让神色稍和缓下来的李东渐瞬间又尖锐无情了起来。 李东渐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宛妃说话好不留情，她是破罐子破摔了，今日不吐不快。 “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完。”宛妃莞尔。 第91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8) “你肯定想说，你父皇为了换回我愿意割城，但是你还真是想错了，割城是真的，因为他觉得他再打下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 宛妃话锋一转，双眸亮如白昼：“你知道他换回我之后会怎么做吗？” 李东渐不明白她是何意。 “他会杀了我。” 宛妃说完这句便捂嘴轻笑，李东渐听到这笑声，只觉得恐惧像毒蛇一样爬上心头。 李东渐觉得她在颠倒黑白，急于为潮平辩白：“不，不会的!父皇他明明……” 宛妃打断了他：“你以为你父皇很爱我？” “他在后来派人暗杀过我。”宛妃又笑，心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痛了。 “不，这不可能！”李东渐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宛妃气急，声嘶力竭：“怎么不可能？！允澈，为什么你愿意相信你的父皇，却不愿意相信你的母妃？！我知道你崇拜他，但他也是人！”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问你，他为何要抹杀我的存在？” “不……这是因为……”李东渐支吾。 他心中早已相信宛妃的话，却绝不愿承认。 宛妃自问自答：“因为我是他人生唯一的污点！他那样一个追求完美到近乎苛刻的人，怎么会容许我这样的人活着？！” “我爱他，我也爱……你，但我也想活！我有错吗？！我并没有背叛他，我一点儿也不恨他，我甚至很能理解他。” 宛妃明明看着李东渐，目光却好似穿透了他，看到了另一个人，她的眼里有怀念、有害怕，却没有丝毫愧疚。 她失神感叹：“他最令人值得爱、最有魅力的地方，恰恰也是他最令人害怕和厌恶的地方。” 黄英听完只能叹一句人心复杂，她作为一个外人，尚且心中五味杂陈，作为当事人，又情何以堪？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至情至性，却都不得善终。 这个念头刚浮现，她便看到床榻边侧着头的毓秀嘴角流下一条血迹。 那血极其粘稠，从毓秀的嘴角经过下巴，继续往下延伸，仿佛拥有巨大的伸缩性，像一条蛛丝，在空中悬浮了很久，最终悠悠掉落到宛妃的手上。 宛妃的手上登时有了一道黏腻恶心的血丝。 黄英后知后觉，想起宛妃和李东渐争吵的过程中毓秀不发一语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黄英心中不忍，却还是将目光上移，毓秀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果然已经……去了。 黄英只觉得心头浮上丝丝寒意。 宛妃垂眸，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丝，意识到什么，僵硬地咧嘴，机械地转头去看毓秀。 黄英转头，不忍继续往下看，李东渐这时也意识到了，手足无措。 宛妃痴傻地盯着毓秀看了许久，最后颤抖着双手，捧住他的脸。她想替毓秀擦去嘴角已经开始凝固的血，却失败了。 那血原本只有细细的一条，在她的擦拭下，却晕成了一大片。 宛妃失神地抬起自己沾染着血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轻碰，看着两根指头间勾连的血丝，突然一把抱住毓秀，恸哭。 “你总算死了啊……”她喃喃道。 第92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49) 李东渐听到这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他立刻扑到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瓷碗，那瓷碗已见底，他闻了闻，只能闻到药汁的苦涩。 但他心中却无比笃信。 他拿着那只碗，冷笑上前，一把抓住宛妃的手腕，将她的手从毓秀的脸上扯了下来，逼着她看自己。 宛妃发出小兽一样的嘶鸣，她疯了一般开始挣扎，李东渐招架不及，手一滑，那只瓷碗便从他手中滑落，“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宛妃听着这声，却突然安静了。 她仰头，愤恨地看着李东渐，决绝道：“对，是我干的！为了我的好儿子！” 她龇牙咧嘴的样子极其丑陋。 李东渐的指责谩骂之词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 他凝神看了宛妃许久，最后颓废地甩开她的手，痴傻地倒退几步，立在了墙角。 疯了！都疯了！ 宛妃颤抖地伸出手，指着李东渐和黄英，声音战栗：“一个两个，都给我滚！” 她说完便急急地收回手，又抱上了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这世界上啊，只有毓秀对她是真的好…… 背后宛妃在哭，黄英看着门外飘飞的雪，突然意识到已经到了十二月的中旬。 原来邬国的冬天也会下雪啊，而且丝毫不比邺国的雪下的小。 818说邬国禁卫军离他们还有不到200米的距离。 “施良玉，你真的想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她又在脑海里问了一遍。 一阵沉默。 黄英以为她后悔了，却并不生气，她只是个任务者，是个过客，她觉得原主完全有权利过她想要过的一生，即使代价是她任务失败。 她一早问过818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818说是倒扣任务目标的金币，那她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现在还剩下一百多个金币，这个世界她接了承烨和李东渐两个任务目标，承烨300金币，李东渐350金币，也就是说如果她任务失败，她的金币数是-500左右。 她问818金币负数会对宿主有什么影响，818说-1000以下没什么影响，超过这个数，便会被遣返原世界，抹去在快穿者世界的记忆。 也就是说如果她主动放弃这个世界，下个世界她无论如何都要攻略成功，否则她面对的……大概是死亡的结局，毕竟她原先的世界，已经崩塌。 但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金币可以再攒，每个世界里，这都是活生生的人。 “嗯，也许，我在十二年前和李东渐……的那晚就该死了。” “良玉，你说的是……也许，是啊，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呢？” “你真的想清楚，不用管我的。” “黄英，谢谢你，我很满意……这个结局。” “我和他……回不到从前的。” 黄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良玉不雕”四个字。 她听着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剑与剑鞘的撞击声，轻笑着说了声好。 “来人，邺国宣王夜闯皇宫，毒杀吾皇，快将他拿下！” 为首说话的那人银色的头盔在夜色中反射着白光。黄英看着他脸上那条蜈蚣一般的疤痕，联系夏禄安所说，总算想明白了一切。 第93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0) 她希望这是最后一环，不要再反转了，她此刻备感倦怠。 李东渐按理说应该比黄英早听见动静，但就算此刻禁军已经鱼贯而入，他却还置若罔闻，只是痴痴地看着宛妃和毓秀，嘴唇翕张。 黄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宛妃的恸哭声停止了。 她艰难地转身，看着宛妃腹部插着的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弯刀，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就在这时，刀鞘自宛妃袖中滑出，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弹了几下，滚到黄英脚边。 禁军已经钳制住李东渐，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丝毫挣扎。 刀疤脸亲自在李东渐身上上下摸索，终于找到了那块承烨给李东渐的令牌。 黄英木木地蹲下，捡起脚边的刀鞘，看着刀鞘中央的“潮平”二字，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愤恨，将那刀鞘抛掷了出去。 原来宛妃早有死志。 幸好幸好，她早走了一刻，没看到李东渐被抓，没看到她毕生的努力付诸东流。 宛妃抱着毓秀，笑的那样温柔。 黄英还在纳闷，按道理她在门边，最先被抓的应该是自己，莫不是禁军觉得她长得像宛妃，又或者刀疤脸觉得她是个弱质女流，没把她当回事，才让她这会儿仍活动自如？ 刀疤脸让人将李东渐带下去，自己走至黄英跟前，略一抱拳，沉声道：“娘娘，得罪了。” 他说完便一挥手，黄英的肩膀立刻被人擒住，动弹不得。 “原来你知道我是皇后啊，用不着对我客气，我早就不是他的皇后啦。”黄英恍然大悟，笑嘻嘻地开口，断掉了她最后一条后路。 刀疤脸想起承烨交代的话，看黄英的眼神有些复杂。 承烨说了，如果她认错、求饶，便饶她不死，将她押解回京，但她的样子，明明不惧生死。 李东渐闻言转头看黄英，迷惘的眼里突然有了丝光亮。 他明明辜负了她，她明明该恨自己的，为何…… 刀疤脸看着黄英，从她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已经去了的宛妃，他心中突然升起些许愧疚。 “娘娘，你想清楚了，皇帝他并不想杀你……” 他近乎明示的话被黄英打断，黄英此刻仍是女扮男装，她略沉吟，向刀疤脸抱拳，神色凝重。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求你一件事，”黄英转头去看神情恍惚的李东渐，突然温柔一笑，又道，“让我牵着他一块儿走。” “他迷路了，我陪他走。”黄英哂笑。 刀疤脸似乎有所触动，略一思忖，还是点点头，黄英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黄英由人押着走到李东渐跟前，李东渐的“待遇”明显要比她高级，他的手腕也被擒住，头上这时已经套上枷锁。 李东渐抬头看她，眼中一会儿是绝望，一会儿又充满了希冀。 宛妃死的那刻，他就知道他活着没什么意义了，但是又叫他如何放得下面前这人？ “玉儿，去求他。”李东渐努力地靠近黄英的耳侧，看着不远处的刀疤脸，沉声道。 他释然一笑：“承烨舍不得你死，相信我。” 第94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1) 李东渐说完这句话，解脱感浮上心头，她不该死，该死的是自己，也许自己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黄英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带落头顶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她转身，背对着李东渐，用被钳制在身后的手去拉他身体两侧的手，李东渐看着她的笑，三十年来，心头终于涌上一丝值得。 他眼中光芒又浮现，是啊，此刻起，施良玉便是他的信仰。 李东渐的手被按得死死的，他只好努力拧着手腕去够黄英的手指，触碰到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刀疤脸让人押解着他们沿巷道走，黄英不知道去哪儿，但大概……是去送死的。 走之前，刀疤脸来到二人跟前，小心翼翼地捧着令牌，看着他们，歉意的说：“这块令牌不是先帝造的，而是太祖临死前交给先帝的。” “这块令牌代表的不仅是最后的兵权，”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李东渐一眼，显然接下来的话对他实在太过残忍，“它还隐含了一个命令——令牌一出，诛杀皇七子允澈。” 黄英闻言倏然转头去看李东渐。 李东渐突然想到有一年深夜，他从梦中惊醒，发现父皇坐在他床前，眸光晦暗阴森，周身气息凛冽。 那样的父皇令他感到陌生，然而一转眼，他的眼中又盈满慈爱。 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杀意。 父皇在临死前的确说过希望他永不称帝的话，却并没有给出理由。 父皇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从未怀疑过他的一句话的效力，也许那时父皇觉得，他连知晓原因的资格都没有。 “我潜伏邬国多年，明面上为宛妃效力，实际……是为邺国皇帝效力。” “我也是见过这块令牌的人。太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指了指脸上狰狞的疤痕，怀念道，“若不是太祖，我早已曝尸荒野。” 李东渐在被抓的那一刻便猜了个大概，如今听到真相，表现得异常冷静。 的确，都到了这一刻，除了施良玉，什么都不重要了。 从来就没有仇，只有爱恨。他心愿已了，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了。 他甚至有闲情跟黄英聊天：“玉儿，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做皇帝了吗？” 黄英见他这样，放心了下来。 “嗯？”她表现出适当的好奇心。 “我可不想像他一样，到死都算计着最崇拜他的儿子。” 李东渐似笑非笑。 风雪与烟花中，二人谈笑自若，身有枷锁，心却无边无际。 他们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走着，脸上噙着缱绻的笑，眼中只有对方。 天空中下的七分是雪，三分是雨，吹进衣袍里冷到彻骨。 黄英步伐未停，回头看李东渐，眼眸弯弯，她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李东渐离得近，看得分明，忍不住轻笑。 她说的是“殉情”二字。 她到这时还有功夫开玩笑。 黄英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瞥了他胸前的枷拷一眼。 李东渐微愣。 黄英有些着急，咬了咬嘴唇。 李东渐低头看了眼，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95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2) 她当然不是在叫他逃，以他的武功，拼死一搏，倒真有一分可能能逃走，但他绝无可能带施良玉一起走，而他又怎么可能将她留在这里。 上策是施良玉假意求饶，被押解回邺国皇宫，他奋力一搏，冲出重围，但是施良玉已经放弃，而他虽嘴上那么说，却也不愿施良玉回到承烨身边。 他相信他一定能东山再起，但施良玉等得起吗？ 而且他不惧死亡。 若真这么比较下来，他们选的反而是下下策了，李东渐心下暗笑。 不过黄英的提议，到能让这下下策变成下策，稍好那么一点点。 李东渐朝黄英眨了下眼，黄英兴奋点头。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因为雪的缘故，那烟花有些朦胧。 “三。”黄英嘴唇轻动。 李东渐想起了当日他也数了三个数，不由叹她幼稚。 又是一朵烟花炸开，这一朵比之前那一朵绽放地更高。 “二。”他也跟着默数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在第三次烟花炸裂声中齐声道：“一。”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待刀疤脸反应过来之际，形式已经大变。 李东渐肩膀猛地一提，向后一翻，手腕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着，十指用力，重重打在那钳制着他的两个士兵的腹部。 那二人没有丝毫准备，登时被李东渐弹了出去，摔倒在地，捂着腹部，嗷嗷叫唤，再也爬不起。 李东渐的身形宛若鬼魅，他绕到黄英身侧，“噔噔”两脚，将钳制黄英的二人踢翻在地，飞速上前，踩中其中一人的胸部，倾身，用仍被拷着的手拔出那士卒腰上挂着剑鞘里的长剑。 鲜血自李东渐的手腕处源源不断地流出，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那把长剑在月色下泛出一道幽冷凛冽的光。 李东渐兴奋一笑。 “不好！”刀疤脸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他之前实在是太过大意，他以为宣王心念俱灰，顾念着宛妃的几分薄面，便没有将他锁进囚笼，却未成想他方才种种只是为了麻痹他们，等待时机挣脱束缚。 一众禁军听到刀疤脸喊的一声“不好”，也都惊醒，拔剑出鞘，用剑尖指着李东渐，却谁也不敢靠近。 刀疤脸恨铁不成钢，怒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他看着被禁军围在中间的李东渐二人，好言相劝：“宣王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逃出邬国皇宫？” “我劝宣王一句，别做无谓的挣扎了。邺国军队就在城外，你便是侥幸逃了出去，也要被自己带出来的兵和信任的将领绞杀。” 刀疤脸为了让李东渐束手就擒，最终道出一个事实：“太祖时期的老将，都见过那块令牌，再加上陛下交付于你的那部分队伍，即使你有亲信相护，也是势单力孤、插翅难逃。” 刀疤脸的话倒也中肯，黄英却听得不耐烦，她嘟囔：“你话可真多。” “我没想逃。”李东渐接着黄英的话说。 刀疤脸神色狐疑，但他毕竟掌握大军，心中有底气，倒也不信他二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黄英此刻已经摆脱了束缚，她笑嘻嘻地活动了下肩膀，朝李东渐伸出了手。 李东渐宠溺一笑，将那把长剑递到了她手中。 第96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3) 刀疤脸见李东渐将唯一的武器还交给了黄英，弄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却更有底气。 在他眼中，李东渐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缴械投降。 然而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黄英突然朝李东渐挥剑，她的动作极其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刀疤脸在她举剑的那一刻以为她回心转意，想要杀了李东渐来将功赎罪。 刀疤脸心生感慨，果然在生死面前，感情显得那么苍白。但在他看来，施良玉这样选无疑是最明智的。 然而李东渐却是避也不避，直直地看着黄英，眼中满是信任。 就在众人以为李东渐要血溅当场时，剑却碰到了枷铐，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只听“咣当”一声，那镣铐竟然从中间断裂，掉落到地上。 黄英见此长舒一口气。她刚才花了金币，暂时动用了原本属于她的力量。 她当年剑术还是不错的。 李东渐没想到她真的可以做到，事实上他不抱希望，但她要试他便让她试，失败了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一死。 周围的禁军此刻也都反应过来，神色戒备，严阵以待。 围着二人的圈渐渐缩小。 黄英抬手擦去脸上的雪水，转头去看李东渐，戏谑道：“你先我先？” 李东渐此时已经走至她身边，他笑说：“玉儿，没想到这仗赢了，你却要陪我一起死。” 李东渐想起行军途中他说打下邬国就同施良玉做个牧马人，心中到底有几分遗憾。 他的母亲，原先就是草原上的牧马女。 “你先，我怕你反悔，我在底下寂寞。”李东渐眸光悠远，说的话似真似假。 黄英闻言没怎么犹豫，即刻将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剑离她的脖子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剑锋散发着令人惧怕的光。 那剑被雪水沾湿，有液滴自剑的边缘不断滴落到雪地里，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这会儿李东渐的好感还差2点，承烨的好感还差5点，她揣测大概她这么一抹脖子，好感就满了。 黄英这么想，觉得有些好笑。 她算好了日子让沉香把信交给承烨，按理说承烨应该在一两日前到了，这会儿却音信全无。 黄英想可能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他耽搁了。 “娘娘！”刀疤脸见此忍不住惊呼，就要上前阻止。 黄英倏然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娘娘！” 她的语气冷然决绝，同之前那个笑嘻嘻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刀疤脸只觉得她同宛妃更像了。 喝退了刀疤脸之后，黄英仰头，看着漫天大雪，微微垫脚，缓缓闭上了眼，将剑靠上了自己的脖颈。 她脖子上的皮肤极其细嫩，这么一弄便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有血自伤口不断渗出。 雪落在她身上，像一件圣洁的衣。李东渐看着她，心头剧颤。 黄英反正有系统，也感觉不到痛，施良玉好歹是个美人，怎么着也不能死的太难看。 她摆好了pose，选好了最佳的位置，狠下心，一抿唇就要用力，却听到一句发自灵魂、振聋发聩的呐喊。 第97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4) “不！” 那声音里绝望都要溢了出来。 承烨眼角几乎裂开，他只能徒劳地在马上朝黄英伸出手，做出一个阻止的动作。 李东渐转头看承烨，目光瞬间锋利起来。 承烨的眼里只有黄英，他只能嘶喊：“不要！我求你……” 黄英听到承烨的声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甚至没有睁眼，微扬头，剑在她雪白的颈上划过，鲜血登时飞溅。 血溅到了白雪上，很快被白雪吸收，变成了淡淡的红。 黄英觉得身体很轻，轻的像片羽毛、飞雪。 “咔哒”一声，剑从她手中掉落到地面。 黄英的意识开始恍惚，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侧着倒在了雪地里。 她倒下的瞬间，终于睁开了眼，看着承烨自马上滚下，却浑然不觉痛楚，艰难地朝她爬了过来。 “陛下！”刀疤脸心痛地喊。 围着的禁军都没见过承烨，刀疤脸这么一喊，他们才后知后觉地知晓来人的身份。 他们的脑子不够用了。 承烨的泪早已决堤，他拼命摇头，狼狈地向黄英爬着，他的视野里除了黄英一无所有。 黄英面无表情地看着承烨，没有丝毫的感动，缓缓地闭上了眼。 承烨的腿痛极，那痛自旧伤处开始蔓延，逐渐扩散到全身，痛得他忍不住抽搐，他却依旧固执地向黄英爬去。 李东渐冷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挡住了承烨的去路。 “你不配。”李东渐在他头顶冷声嘲笑。 “她爱我！她爱的是我！不配的是你！”承烨仰头，死死地看着李东渐，尖声道。 他的眼里有疯狂，更多的是报复式的快感。 承烨抬起上半身的瞬间，有一封已经半湿的信自承烨的腰腹上掉落，李东渐眼尖地看到了信封上的“良玉亲启”四个字。 承烨眼里霎时闪过的慌张没有逃过李东渐的眼睛。 承烨当即就要去够那封信，动作却还是比李东渐慢了一拍，李东渐抢过那封信，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先回头看了眼已经先走一步的施良玉。 “你看吧！看吧！哈哈！” 承烨放肆地笑，由着刀疤脸将他支撑起。 他不该是趴着的，他赢了，对，他明明赢了！ 输的是李东渐，他输的彻彻底底！而他无论是施良玉的心还是着邬国的山河，都得到了！ “臣妾知晓陛下计划天衣无缝，宣王必命丧邬国，然宣王实不容小觑，臣妾必亲断宣王后路，替陛下完成宿愿。” “臣妾对得起邺国，对得起陛下，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宣王，臣妾能做的，唯与之同生共死。” “来生，愿不复相见。” “良玉拜上。” 承烨以为李东渐看完会彻底疯魔，却未成想他突然笑了，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此刻李东渐的心头只有激动和圆满感，是的，圆满感。 他这一辈子都在找这样的女人，聪慧美丽而又坚贞不屈，他找了快三十年，终于在此刻找到了。 他见过太多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愚蠢不堪。在他看来，自以为是的聪明比愚蠢更可怕，就像他的母亲。 第98章 谦让退位的皇后(55) 施良玉当初对他而言只是特别的，因为她长的像他母妃。 施良玉为了承烨求到自己门前，她的眼里满是爱意，李东渐那时只觉得她天真，想要毁了她。他想要证明爱不过是愚蠢的另一个名字。 施良玉一点点靠近自己，他是高兴的，因为他喜欢施良玉，但同时，他又有些隐秘的想望，希望他永远得不到她，她永远圣洁。 李东渐将信揣进胸口，看着承烨，嘲讽道：“陛下好手段，竟能让夏禄安背叛我。” 承烨的目光从未离开黄英，他沉默许久，终是说了句出乎李东渐意料的话。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信么？” “他向我坦白，他自幼被你安插在我身边，却因为我厚待他，他心甘情愿背弃你。” 承烨说“心甘情愿”四字时，心头涌上一阵快感。 “他虽背弃你，仍想护你周全。” “他找过良玉，告知她真相。他在邬国势力不小，只要良玉成功阻止你入宫，保你性命无虞绝不成问题。” 承烨麻木地解释着，他妄图从李东渐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痛苦来使自己快乐，然而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侄子。”李东渐突然喊道。 承烨心头惊诧。 李东渐笑：“以后对身边的人好一点。你看，禄安都能因为你对他好而背叛我。” “人心叵测，却不只有算计。” 他目光悠远。 “以后邺国便交给你了。” 李东渐转头去看黄英，怅然道：“我要是早些对她好一点，她大概真的会爱上我吧。” 承烨刚想说些什么，电光火石间，李东渐捡起黄英身边的那把剑。 李东渐看着剑锋上的血，璀璨一笑，笑里如释重负，他回头看着黄英，毫不迟疑地挥剑。 他的发丝在风中飘飞，眼亮如星。 李东渐的血溅到了承烨的脸上，十分温热，承烨的心却突然冷到彻骨。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承烨立在那里，任由雪堆砌到他的肩膀上。 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却又好像在飞速流逝。 片刻功夫，那二人的尸体已经快要被雪掩埋。 承烨突然转头看了周围一圈，雪里的邬国同邺国那样的像。 承烨露出一丝麻木的笑，心中苍凉。 天地苍茫，生死遭际，成王败寇，皆为浮云。 承烨转身，推开刀疤脸，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似乎想从这儿走回邺国。 是啊，他是帝王，所有人都能以死逃避，他不能，他必须含着这苦痛，度此余生。 他才二十六，他的时代还没有开始。百年后，史书上对他的评价将会比太祖更高。 太祖做不到的，他作为晚辈做到了。 “陛下，他们……”刀疤脸追上，犹疑开口。 “将二人尸身带回邺国合葬。” 承烨在雪中恍惚一笑。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生不同寝，死不同穴，他让她如愿。 来生，不复相见。 ***** 婢女整理宣王遗物时，发现宣王将印玺和朝服整理的整整齐齐，摆放在寝殿床榻上。 印玺底下压着一封信。 这些东西被呈到了承烨面前。 承烨打开那封信，只看到四个字——告老还乡。 承烨从这四个字里能感受到调侃的意味。 原来宣王在领兵去邬国前，便已打算放下一切。 第99章 考核世界 黄英回到快穿者世界的住处稍微的等了几分钟，李东渐和承烨的好感就满了。 【评定中……】 一号攻略目标承烨好感100。 二号攻略目标李东渐（允澈）好感100。 耗时52天。 ooc程度：5%-10% 世界破坏程度：低于5% 综合评定：a级（若该世界评定b级以上，宿主可晋级） 因该世界无称号和道具掉落，818系统绑定宿主黄英获得消耗品“技能卡”一张。 收藏图鉴已更新，宿主可自行查看。 宿主若有疑问，稍后可询问自身绑定系统。 评定完毕。 …… 除了ooc程度比上次高一点以外，其他的数据都极其好。 黄英一开始估计世界破坏程度会很高，毕竟因为自己的原因，李东渐本能逃走，安度余生，现在却同自己一道死在了邬国。 然而评定给出的世界程度却只有5%。 黄英想了想，恍然大悟。 首先，李东渐说什么也要得知真相，他一定会进邬国皇宫；其次，宛妃死了，李东渐绝不独活。他根本不想当皇帝。 【818，晋级是什么意思？】黄英将自己扔进沙发，开口问。 818沉默了。 黄英也不着急，翻看起茶几上的收藏图鉴。 与之前一样，一号攻略目标在左边，二号在右边。 承烨的照片上写的是“利用”二字，黄英一点儿也不惊讶。 承烨因为幼年经历对人丧失了信任感，除了自己什么都不相信。他做什么都要掂量值不值得。 黄英将目光移到右边，看到李东渐照片右上角的四个字，心头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觉得这四个字甚是合理。 那四个字是“俄狄浦斯”，也就是恋母情结。 黄英本以为李东渐恨宛妃入骨，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李东渐谈及她和承烨之间的事情，告诉她“恨就是爱”，那李东渐对宛妃，大概也是爱之切。 宛妃在李东渐七岁时便离开了他，此后三十年母子二人竟只见过区区一面，李东渐在母爱缺失的环境中长大，他大概一直在寻找一个完美无缺而又温柔缱绻的女子。 黄英合上图鉴的刹那，818也开口了。 它解释道：【宿主，我也不明白这个晋级是怎么回事，所以刚才去总部替你问了问。】 【你也不知道晋级？】黄英诧异。 【也不能这么说，我知道有晋级，但是没想到晋级来的这么早。一般来说，通过了新手世界以后，会再经历一个世界，然后才进入考核世界。】 【考核世界？】黄英抓住了关键词。 【就是一个评定宿主是否有资格晋级的世界。考核世界综合评定b级以上就视为通过。也就是说，宿主原先是一级，现在是两级了。】 黄英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原先只是一星、一星半的难度，突然变成三星、三星半了。 晋级一定是好处极大，但黄英并不喜悦，她接着问：【那总部怎么说？】 818斟酌着语气开口，显然是怕黄英生气：【总部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说以后我的宿主考核时间是其他宿主的……一半。】 第100章 永久技能 【什么意思……？】黄英蹙眉。 【就是说，二级到三级本来要顺利通过五个世界，而宿主却在三个世界后要再次经历考核……】818讪笑。 在818看来，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这样看上去，黄英会晋级的更快，但她比同期的其他宿主会少了许多惊艳，很容易翻车。 它还在酝酿怎么劝导开解黄英，黄英的神色却极其兴奋。 【几级可以去总部？】她问。 【三级。】 黄英的脸上平白露出丝笑意。 也就是说，再经过三个攻略世界和一个考核世界，她就能见到姬池了。 【不说这个了，说点现实的。我现在两级了，有什么好处吗？】 【还有还有，这个技能卡什么意思？】 黄英甩了甩手中银白色的卡，连连问道。 她看着那张卡，心下忍不住吐槽，这卡也是在是太简陋了…… 卡是用硬板纸做的，除了正面的三个黑色大字“技能卡”以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表面的银光让它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二级解锁永久技能商城，宿主还可以在这个时候选择是否调部门。】 【永久技能？】黄英兴趣大增。 【是，攻略世界原主所拥有的任何一项技能宿主都可以在任务顺利通过后在商城找到，只要付相应的金币，宿主就可以永久掌握该项技能。】 【就拿施良玉的舞蹈技能、徐静嘉的做饭技能举例，当时宿主不满两级，不然任务结束后就可以在商城购买这些技能。】 黄英仔细地听着，非但没有茅塞顿开，心下的疑惑反而更大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犹豫了，最后还是问出口。 首先，她绝对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完成任务，去总部。而这些永久技能显然在任务世界是受限的。 既然原主的技能能在该世界花金币暂时使用，那这永久技能的意义又何在？ 显然一次性消耗式的技能使用要比永久的性价比高出几十条街。 再说了，她一直游走于各个世界，她自己有这些技能也实在是无用武之地。 818对黄英刮目相看，随即严肃解释： 【宿主，后面的有些世界因为难度过大，以原主的能力根本不能让宿主完成任务，考虑到在那种情况下，ooc程度这项指标会极大限制宿主发挥，所以这项指标在那时重要性会相对降低，以保证快穿者能顺利通过任务。】 黄英听818这话，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巨大的疑惑，但她并没有再开口问818。 她觉得她就要触及一些东西，而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问出口对她没好处。 【也就是说，永久技能在之后是可以在世界里使用的？】 黄英试着做了个总结，得到了818肯定的回复，她心稍定。 她原先还觉得她的金币不知道怎么花，因为世界里金币的消耗毕竟只占很小一部分，而她不过才经历了两个世界，却快要积累一千金币了，现在看来，金币倒是越多越好。 【所以一次性技能卡……？】黄英挥了挥手中的技能卡。 第101章 诗与少年(1) 【一次性指的是一次世界，宿主在一定限制内可以掌握攻略世界中npc的某项技能。】 听818这么解释，黄英觉得这简陋到寒碜的卡还有些用处，至少比那个什么“白月光”的称号厉害…… 【那调部门呢？有哪些部门？】 黄英并不想调部门，却仍是好奇。 818直接打开了它的展示面板，黄英看了会儿，脸色异常精彩，相比之下，她这个虐渣部门好像还挺正常的？ 人数较多的部门加上她所在的虐渣部一共有四个，其他三个是ex部门、世界和平部门和外挂部门。 除了外挂部门能一眼看出是帮助攻略目标登上人生巅峰的，其他两个若是不看简介，根本是一头雾水。 黄英了解了下，ex是前的意思，所以ex部门的人的任务原主都是前任，诸如前女友、前妻之类的…… 也就是说，他们主要负责帮助苦情的原主登上人生巅峰。 而世界和平部门这名字就有点调侃的意味了。他们的人主要负责消灭各个世界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当然，这个不安定因素指的是人，而说消灭也不太合适，应该说说“用爱感化”。 【姬池属于哪个部门？】黄英这么看过来，觉得哪个部门都不像姬池所在的部门。 818犹豫片刻，还是答道：【外挂部门。】 黄英万万没想到姬池是外挂部门的，她偷看姬池做任务，他的任务怎么也跟外挂部门的宗旨“帮任务目标登上人生巅峰”沾不上边。 毕竟，在那个世界里，姬池的任务目标是女帝啊，而他最后……额。 黄英心下疑虑更深。 她不再追问，而是道：【818，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啊……我都忘了。一级升二级，宿主获得了一次度假的机会。】 818也有些懊恼，显然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它都忘了这一茬。 【度假？】黄英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显然这个词的意思不是她原先理解上的那个意思。 【宿主在度假世界也要完成任务，但任务失败没有惩罚。】818解释。 【那算我升三级需要完成的三个世界之一吗？】 【不算。】 黄英有点儿不高兴，既然不算，那不是拖进度嘛，平白无故又要多过一个世界，她还想早点去总部。 【可以不去吗……？】黄英问。 【呃……】 【呃是可以还是不可以？】黄英追问。 【……不可以。】818顿了顿，心虚道。 它撒谎真的是逼不得已啊！ 黄英闻言叹了口气，听天由命。 【走吧。】她兴致缺缺。 ***** 黄英是被一阵鸡叫声吵醒的。 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仔细听，却发现真的是鸡叫声，而且那鸡叫声极其凄厉，甚至有点儿搞笑…… 黄英烦躁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床头上的手机，在屏幕上胡乱一点，世界瞬间安静了。 她裹着被子坐着床上，闭着眼，五官拧巴在一块儿，显然起床气极大。 【宿主，任务啊！】818忍不住出声提醒。 黄英愣了，闭着的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有点儿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 第102章 诗与少年(2) 地上衣服扔得左一件又一件，加上她此刻浑身赤裸，她在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黄英目瞪口呆。 她突然眨巴眨巴眼睛，随即竟大松了口气。 “我擦，真吓死我了，这个原主，”黄英咽了咽口水，又道，“有点吊啊……” 地上的衣服虽多，却显然属于一个人，而且，她在那堆衣服里发现了垃圾…… 房间里的味道很“迷人”。 她再仔细看，看到了麦当劳汉堡的包装袋和可乐杯子、吃剩的方便面和装麻辣烫的塑料盒…… 她甚至看到有一件黑色的衣服的一角浸到了方便面汤里…… 原主这是几天没出去了？我的天，这么大味，她是怎么呆的下去的？ 黄英抓狂，想在那一地狼藉中找到拖鞋，却失败了。 【宿主，你七点半要上自习。】818幸灾乐祸地提醒。 黄英在床上找衣服穿，又在床单上发现了几块黄黄的污渍，说真的，这还挺像尿床留下来的痕迹…… 当然原主怎么着也十七岁了，不可能尿床，这估计又是在床上吃什么东西汤泼床上了。 【不急，起床闹钟不是才响么？】 这个叫林希的原主倒还挺有自知之明，买的衣服都是深色，即使脏也看不大出来…… 黄英闻到那衣服上的湿臭味儿，只能认输，随便抓了件衣服套了起来，显然这姑娘从来不洗衣服，换衣服就真的只是换衣服，换完的衣服扔地上，过几天捡起来继续穿…… 【宿主，那是七点半的闹钟。】818忍住不笑，悠悠道。 “我他妈……” 黄英突然跳起，一边提裤子一边蹦下床，踮着脚尖像跳房子一样跳出卧室。 这二层楼的老房子除了黄英再无他人。 黄英草草地洗漱，穿上丑不拉叽的蓝色校服，背上空的都能飘起来的书包，跑上了马路，直奔学校。 【呃……那个，宿主，林希要我给你带句话……】 【她还敢说话？！】 黄英一边狂奔一边在心中呐喊。她见过不靠谱的，却没见过像林希这样连谱是啥都不知道的人。 【……】 【她说啥？】黄英吐槽完，还是忍不住问。 【她说你不用跑的，反正已经迟到了……还有，她让你有空的话顺便帮她把垃圾扔了……】818说完自己先在黄英脑海里笑了起来。 【我……！】黄英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算她狠！】 【是宿主自己说要一个年纪小的原主啊，这不是如愿了嘛，十七岁啊，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啊，多么的美好！】 818乐呵得很，哪壶不开非要提哪壶，故意调侃黄英。 【818！你给我闭嘴！】 黄英即使是飞奔，到校门口也已经八点零五了，她刚好完完全全地错过了早自习，甚至第一节课她都错过了五分钟…… 校门已经关上，黄英犹豫了下，刚要到窗口给门卫大叔打声招呼，让他给自己开门，谁知道门卫大叔在门卫室里一看到她，朝她笑了笑，二话不说就开了门。 “咦，你今天比平时早到二十分钟啊。”他煞有其事道。 黄英闻言满头黑线。 第103章 诗与少年(3) 原主叫林希，是a市重点中学高三的学生，典型的叛逆少女。 今天是周一，她上周五晚上被她男朋友甩了，而她前男友孙杰宇便是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 因为是度假世界，所以孙杰宇的攻略难度只有一星半，也就是说他只值150金币。 黄英看到这个数字长叹了口气，比起上个世界650金币的巨款，她现在只能期望于在这个世界能找到二号攻略目标。 黄英方才在洗漱的时候迅速地打量了自己几眼，说实在的，哪怕镜中的那个自己额头上爆着痘、眼下乌黑、嘴唇干燥起皮，也能看出是个小美女。 黄英看着这张脸忍不住哀叹：这原主还真是暴殄天物。 平常人要是有个5分的长相就要谢天谢地谢父母了，她明明有7分，硬是给自己折腾成了5分。 黄英此刻正站在教室外，从窗户向里面瞄。 以林希的性格，按理说她大摇大摆地进去也没什么，事实上她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反正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然而今天教室里的气氛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讲台上，女生的眼中更是焕发着异彩。 而黄英注意到，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脸上挂着丝轻蔑的笑。 黄英站的位置正好被墙挡住，里面的人看不到她，但她也看不见讲台上的情况。 温润礼貌而带着点疏离的声音突然从讲台上传来。 那人的声音宛若清泉，凛冽而又甘甜。 “我叫温斐，温暖的温，文采斐然的斐。” 底下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哒哒哒”的声音响起，黄英揣测那人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请多指教。” 原来是转来个新同学啊，黄英恍然大悟。 那人说完这句，黄英发现除了班长陶淑慧，其他的女生眼睛里都散发出如狼似虎的光，坐在前排的几个女生更是脸红了起来。 “温斐同学，你还没有介绍自己的爱好呢。” 那人似乎要下去，一向严厉的班主任却温柔地出声提醒。 黄英也很好奇他会怎么说，毕竟林希的记忆里显示，大家自我介绍时大多说的是喜欢看书、看电影、旅游，稍好一些带着点儿炫耀成分的，会说自己喜欢唱歌、跳舞、画画。 “我喜欢看书、看电影、旅游。” 那人轻笑，底下女生的眼睛却更亮了，仿佛在说，我也喜欢看书、看电影、旅游，快来一起玩耍啊……！ 黄英闻言满头黑线，敢情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怎么着？怎么连他要说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其实若他没笑，似乎这话还有点儿可信度，但现在看，这话实在是有些敷衍…… 班主任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勉强放过那人，那人径直走下讲台，黄英只见到一个瘦高的背影和他那一头干净凌厉的碎发。 黄英的嘴突然张大，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我的妈！ 黄英看着那哥们儿单手领着斜挎包，灵性地把包扔到林希边上椅子上，然后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第104章 诗与少年(4) 黄英这才想起好像全班只有林希一个人是单人单座。 其实班主任对林希挺好的，但是其他科目的老师却怕她和别人坐在一起影响别人学习，班主任最后也没办法，只好把她单独地安排在了第一组最后的座位上。 但是教室里明明有空课桌啊！ 黄英不相信班主任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恶劣情况”，但他却还是坐在了这儿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没人通知她她要有个新同桌？！ 她这么没人权的吗？！ 但是他的侧脸真的好好看啊…… 温斐的皮肤很白，但比他白的人也多了去了，只是他白的很特别，他的肌肤好像会反光。 他明明没在笑，但就是莫名好甜好甜。 黄英差点满脸姨母笑。 毕竟她怎么说也活了几百年，虽说在他们修仙者的世界里，因为没有衰老，所以也就没有年龄的概念，但温斐顶多也就十八岁啊。 多么好的苗子呀……黄英心下感叹。 她突然有了种猪看见了水嫩嫩的小白菜的心情，然后她回过神，发现如果这么比喻，她好像就是那只猪。 温斐坐下，因为第一组靠窗，他一瞥眼，正好看到门后边的黄英。 黄英恰巧也在看他，冷不丁的，二人的眼光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黄英因为一直在偷看她，突然被他抓到，实在是有些尴尬，她想起自己现在是林希，随即理直气壮并且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 温斐见她这样，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他往讲台的方向伸了伸脖子。 黄英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叫她进去。 黄英怎么会看不懂他眼中的调侃？ “咳咳。”黄英在门边轻咳两声。 室内的眼光立刻又齐刷刷地投到了她身上。 因为书包里没东西，所以包一直在下滑，黄英往上提了提书包带子，神色淡定地立在门边。 “报告！” 她喊的极大声，甚至有些做作，生怕人家听不到似的。 班主任是个年轻女人，教书没几年，去年刚当上班主任，她从来没遇见过像林希这么难搞的学生。 毕竟他们学校是市重点，这儿的学生基本都很自觉，用不着老师家长操心，然而林希却是个最大的意外。 林希要是成绩好就罢了，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堪堪放过她，可她偏偏成绩又垫底，因为林希的缘故，她已经好几次被年级主任找了。 班主任看着门口神色极其随意的林希，心下摇头，恨铁不成钢。 她跟林希说过多少回迟到的问题了？！每次都是前几天有点效果，后几天又变成了老样子。 真的是改不了了！ 班主任见林希这样，心中的火噌噌往上冒，她很想让林希在教室外头站一节课，让她长长记性，但又觉得这样做有违师徳。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儿？”班主任没好气的开口。 班主任忍不住出声调侃：“今天是堵车了？还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耽搁了？又或者，迷路了？” 她的话并没有讽刺的意味，黄英听得出来。 第105章 诗与少年(5) 果然啊，也难怪林希敢阳奉阴违屡教不改这么久，她主要是吃准了班主任是刀子嘴豆腐心。 黄英在林希的记忆里搜索，发现她竟然真的将班主任列出的理由说了个遍。 黄英突然觉得喜欢嘴炮的林希还挺可爱的…… “老师想听……？”黄英扬头笑嘻嘻地问。 想听我编？她在心中默默补充。 “你们看什么看！赶紧背，待会儿我抽背！” 班主任是教历史的，她刚要回答黄英，见大家都明面上抓着本书，实际在偷看这边，不由厉声呵斥。 众人乖乖地低下头，眼睛还不停地往这边瞄，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斐还极其勇敢的抬着头在看她。 黄英注意到当班主任将目光投到坐在第一排一直认真看书的陶淑慧身上时，她的眼里满意和自豪都要溢了出来。 班主任教训完学生，又转过身看黄英，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开口：“说来听听？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我肚子疼上厕所。”黄英煞有其事道。 班主任觉得好笑，出言戳穿她：“七点半上早自习，学校要求你们七点二十前到，所以说，你在厕所里呆了四十五分钟？” “嗯嗯。”黄英非但没觉得尴尬，反而重重点头。 “我有痔疮，老师啊，你也生过孩子，俗话说十女九痔，老师你要理解我的痛苦。”黄英摇头晃脑。 坐在靠前门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原先在喝水，冷不丁地听到黄英这么说，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他把杯子放下，捂着嘴痛苦地咳嗽，他的女同桌一边笑一边替他拍背。 “噗嗤。” 温斐笑了。 黄英没想到她说的有这么大声，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斐都听到了。 “……” 班主任的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噎的，但黄英总觉得她想笑，只是因为身份不好意思笑出声。 “服了你了服了你了，进来吧，下不为例。” 班主任最终还是让开了门，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林希肯定会有下一次。 黄英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黄英发现整个过程中陶淑慧陶都没有抬头，只是在自己走过她时，陶淑慧略微看了她一眼，神色轻蔑。 她随即又低下了头，认真地看着书。 此时温斐已不再看她，黄英见他执着笔，在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 他用的是最普通的一元一支的圆珠笔，笔壳通体漆黑，他的手很白，莫名优雅。他脊背挺直，坐姿端正，认真书写的样子简直帅到令人窒息。 “挪挪，我进去。”黄英嘟哝。 她原先一个人坐，坐里面还是外面纯看心情，现在温斐坐在外边，她只能坐到里面了，虽说他长的帅，但总归有点不爽。 温斐搁下笔，抬头看她，似笑非笑地提醒：“我们坐最后一排。” 他说完还用余光瞥了瞥椅子后面。 最后一排离教室后面的墙壁足足有两米的距离，黄英只要绕过温斐，进来真的很容易…… “……” 黄英被他噎了下，脑中灵光一闪，决定报复回去。 她突然屈起膝盖，双腿x型站立，双臂夹紧，做出一个挤胸？的动作，然后两眼无辜地看着温斐，咬了咬唇道：“嘤嘤嘤，人家就想从这儿进嘛，讨厌了啦。” 第106章 诗与少年(6) 她故意把嗓子压的很尖，声音又嗲又甜。 前桌纷纷回头，神色诡异地看着黄英。 黄英看着温斐肩膀紧绷了起来，手轻微颤抖，想他一定是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为成功恶心到他而感到极其愉悦。 她玩心大起，突然又变了副嘴脸，看着正打量着他们的前桌，叉腰道：“小孩子看什么看！没见过撩汉啊！好好学习！” 前桌目瞪口呆，竟然真的听话地回过头去。 前桌刚转过身，黄英立马又切回发嗲少女，真的是精分现场。 “好不好嘛？” 她期待地看着温斐。 温斐神色古怪地看着她，黄英就由他看着，眼珠在眼里直打转。 他二人的脸离的极近，黄英看着温斐光滑而看不出毛孔的脸，想到自己额头上的两个大痘痘，竟然有些自卑。 “咳咳。”温斐轻咳两声。 黄英挑衅地看着他。 温斐在她咄咄逼人地眼光下挤出一句话：“你这样，嗯，也挺好。” “挺好。”温斐似乎说服自己似的，又重复了一遍，随即真的站了起来。 也？ 黄英有点儿疑惑，温斐之前认识林希吗？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甩出去，温斐认不认识林希不重要，孙杰宇才是任务目标。 温斐乖乖拖开自己的椅子让黄英进去，黄英得意洋洋地从温斐身前走过，一低头，却看到了温斐小本子上写的几句话： 谁说 坏男孩与乖女孩才是标配 我偏说 后面还没来得及写，实在是令人遐想。 我偏说，说什么呢？ 最有可能的，难道不是乖男孩和坏女孩？ 黄英想到这儿，不由老脸一红，迅速坐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将书包随意塞进抽屉就仰头看窗外。 【宿主，你这样，真的很刻意……】818忍不住吐槽。 【……你闭嘴。】 怎么办，她好像被个小屁孩高中生撩到了。 温斐看着她脸红了一瞬，心情更好，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他也只是写着玩玩，没想到她会看到，说起来这还真怪不得自己，谁叫她非要为难自己，她要是绕进去，哪会有这一段。 黄英虽是看窗外，仍在暗戳戳地注意着温斐，温斐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看到了，他顾自坐下，掏出了历史书，然后……对着书上的人物头像画了起来…… 比如……给近代史的几位画了个清朝女子发髻…… 乖乖。 黄英慢慢回过头，黑板上大大的“温斐”两个字冷不丁进入她的眼帘。 那两个字写的极大气，笔力劲健，又有几分潇洒。那个“斐”字的最后一笔写的简直了。 黄英想温斐名字起的好，会书法，人又出挑，谦逊有礼，一定是富家子弟，却突然看到了温斐搭在椅背上的斜挎包。 黄英愣神，立即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温斐的包很干净，和自己的包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然而，他包表面上原先的图案却已经被洗掉了不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猫形状。 而包的肩带上更是起了线，露在外面。 第107章 诗与少年(7) 黄英又打量起温斐的衣着。 温斐没有穿校服，他刚转来，校服还没做好，他里面穿了件棉t恤，外面套了件白色外套，底下穿了条黑裤子。 黄英在他身上并没找到名牌的logo。 他那件白外套应是常穿，袖口处有许多道黑水笔的划痕。 黄英本来猜温斐应该经常涂涂写写，要不然怎么袖口上的划痕比林希校服上的还多？不过后来她转念一想，拿温斐和林希比实在是不具有可比性…… 林希大概是那种心情好了自己写一点儿，心情一般抄别人的，心情极差就不写的人…… 温斐全身上下衣服的颜色不超过三种，简单利落，干净清爽，令人眼前一亮。 温斐温斐温斐，全都是温斐…… 黄英使劲摇了摇头，把温斐摇出了脑袋，然后把视线投向了坐在第一排的陶淑慧。 林希和陶淑慧原先没什么交集，毕竟学霸和学渣有可能看对眼，但是女学霸和女学渣就难了，特别是这个女学霸有点儿清高，这个女学渣还死要面子。 林希原来只是看不起只知道学习的“木头人”陶淑慧，而陶淑慧大概也没把林希放心上，毕竟在学霸的世界里，像林希这种人将来肯定考不上大学，对她起不上什么帮助，只是渣滓，根本不用去理会。 林希和陶淑慧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上周五晚上，孙杰宇却约林希出去，跟林希说他喜欢上陶淑慧了，要跟林希分手。 林希当时硬气地扇了孙杰宇一耳光跑了，跑的时候却哭得像条狗。 之后林希便度过了一个颓废的周末。 她从周五晚上到周一早上这么长时间就没出过门。她把窗帘拉好，不透进来一丝光，玩了整整两天的游戏，饿了就点外卖。 然后黄英就过来了。 黄英现在还没搞清楚是陶淑慧挖她墙角还是只是孙杰宇单方面喜欢人家，林希被炮灰了，所以她也不急于出招，毕竟她还没见到孙杰宇。 第四节是语文课，黄英本来打算睡过去，虽说有美男在侧，但上课什么的真的太无聊了。 就在她已经脱下校服，将它叠好铺在桌面上，准备一头倒下时，语文老师却在讲台上喊到了她的名字。 “上周的作文，分数最高的是——”语文老师故意卖了个关子。 坐在前排的陶淑慧眼睛亮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把情绪都显露在脸上了，随即又低下头，收敛了神色。 “是林希。” 陶淑慧眼中的光瞬间黯淡，她最先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希。 语文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声音很尖，她此刻将目光投向了第一组的最后，而同学们也都跟着看向了林希，然后好巧不巧看到她虔诚地深吸了口气，准备会周公…… “呃……” 黄英有点儿懵，她就睡个觉而已，不算罪大恶极吧……？ 难道是她太好看了……？ “老师喊你。”温斐适时动了动胳膊肘撞了下黄英。 黄英浑身抖了抖，瞬间清醒，向温斐投去一个“谢谢大哥小弟请你喝可乐”的神情。 第108章 诗与少年(8) 没办法，她刚来，这又换了个名字，总归需要时间适应的嘛。 “到！” 黄英僵直地从座位上弹起，大吼了一声。 底下哄堂大笑。 温斐捂脸。 “到什么到！给我坐下！” 语文老师怒喝，显然黄英的举动打扰了她上课的节奏。 她开始有些怀疑她听班主任的而选择去表扬林希是不是件正确的事情。 的确，林希这篇作文写得极好，比陶淑慧的还要好，但林希实在是惹人嫌，跟陶淑慧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黄英嘟囔了一声，乖乖坐下。 说起来林希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叛逆少女，她只是不在乎别人眼光，讨厌被规矩束缚，憎恶学习，但像什么校园霸凌跟她是半点儿沾不上边。 说白了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温斐在底下偷偷的笑，黄英瞪了他一眼。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语文老师就开始念她的作文了。 她听到第一句，心态立即炸了，这才想起林希到底写了点什么。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五岁。” 开头就很劲爆，所有人包括陶淑慧都将目光投向了她，那眼里有同情、恍然大悟、鄙夷…… 而陶淑慧看她的眼神却极其复杂。 众人此时似乎意识到这样看林希太过无礼，纷纷转过头去，眼里却闪烁着狼见到羊一样的光芒。 温斐错愕地转头看黄英，他注意着黄英的每一个小动作，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他便会毫不犹豫地让讲台上那个老女人闭嘴。 “我爸在外头有女人，我外公外婆都劝我妈不要我，毕竟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好改嫁。然而在那个下雪天，我妈毅然决然地带我走。” 上周的作文题是“我最崇拜的人”，而林希写的这个人正是她的妈妈。 这个开头后面，林希又写了她妈妈怎么独自一人抚养她长大，一个人打两份工，努力给她营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 在作文的最后，她极其深情地抒发了她对她妈妈的爱和崇拜。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当时的我虽然只有五岁，却记得清清楚楚——”语文老师深情并貌地念着，自己都陶醉在其中。 班上有不少人看林希不爽，此刻也都在心中大呼解气。 黄英忍无可忍，刚要站起来让语文老师闭嘴，身旁的温斐却突然把她抬起的胳膊压回桌面，并没有看黄英，兀自站起。 “老师，我有问题。” 语文老师念到一半被人打断，神情极其不耐烦，她将眼镜撩下，架在鼻翼上，用四个眼睛看温斐。 在看到温斐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气顿时消了。 她从班主任那儿得知的消息，温斐是b市一中的第一名！b市一中比他们这所市重点还要高一个档次。 b市一中的学生就比他们学校的要优秀许多，而b市一中的第一名就又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温斐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了c国最高学府。 对这样优秀的孩子，她又怎么气的起来？ 而且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打断老师说话？ 第109章 诗与少年(9) “什么问题？” 语文老师暂且搁下手中的作文纸，慈眉善目地看着温斐。 温斐却没给语文老师好脸色。 “马老师，你给我们念这篇作文，经过林希的同意了吗？”温斐正色道。 语文老师倒是奇了，在她的想法里，林希既然把作文写了出来让别人看，不就是允许她念了吗？ 虽说作文一向是年纪密封阅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写得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觉得写得好，在班上念，还是抬举她了，林希都没说话，这个温斐倒是替她出头。 大城市里的孩子就是敏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计较，语文老师心想。 她再看温斐，喜欢之情烟消云散，他当真不懂规矩，在众人面前落她的面子。 语文老师皱起了眉头，抿嘴，那嘴抿成了几乎一条直线，看上去十分刻板。 底下胆小的都低下了头，为温斐默哀，胆大地却看着温斐，目放异彩，尤其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看温斐的目光如狼似虎。 有几个女生担忧地看着温斐，悄悄眨眼，示意他不要和马老师杠上，温斐却对着她们一笑，让她们放心，兀自坚持着。 语文老师没办法了，将目光投向了林希。 “林希，你怎么说？” 她眼尖地看到温斐抓着林希的手腕，随即心中冷笑，她说呢，这温斐怎么有空替林希出头，原来这是对小情侣啊。 都高三了，不好好念书，谈什么恋爱，真的是自甘堕落！ 班主任就不该让这俩人坐一起！ 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和林希交好，有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甚至偷偷地叉了叉腰，意思是我们给你撑腰，别怕那个老妖婆。 黄英觉得高中生活真美好。 她在万众瞩目中站了起来，并没有众人臆想中的愤怒，她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温斐也搞不懂她什么意思了。 她要是生气，他就一鼓作气力争上游，然而她现下这幅态度，是不是在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语文老师见她这样，刚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黄英却在这时突然看了温斐一眼，油里油气开口：“老师，我不同意。” 语文老师愣神，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就要发火，黄英却笑嘻嘻地说：“马老师，你听我解释，我不同意是为大家好。” 黄英说得煞有其事，她瞪了温斐一眼，好像是在怪他多管闲事，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样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人却比林希那群哥们儿义气多了，亏林希天天晚上和他们打游戏。 语文老师看着他们“深情对望”，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有话赶紧说！”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停顿的一分钟在班级里就是五十分钟，鲁迅曾经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 黄英暗道语文老师台词真老土。 “老师，我这作文是假的。”她耸了耸肩。 语文老师闻言皱眉，颧骨高耸。 “你什么意思？网上抄的？还是找人代写了？”她说话就像放炮一样，一声一声不带歇的。 第110章 诗与少年(10) 黄英不生气是假的，但没必要牵连温斐，如果温斐没替她出头，她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反正以林希的个性，根本不怕这个老妖婆。 谁制住谁还真不一定。 但是温斐站起来了，她就还是压压性子，毕竟她跟温斐刚认识，人家却这么帮自己，若是她真的惹恼了马老师，她倒是不怕，就怕语文老师惩罚温斐。 但语文老师这话说出口，却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的确，她没有做好，不值得对方信任，但为人师表，却轻易说出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话，是不是问题也很大呢？ “老师，你不是说写最崇拜的人嘛，”黄英顿了顿，神色突然轻佻。 语文老师神色不耐，显然到目前为止林希说的都是废话。 “这个妈妈她不存在。” 她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然后突兀的笑了起来。 “她是我幻想出来的。” “老师，你也知道的，毕竟是写作文嘛，要经过一番‘艺术加工’，嘿嘿。” 底下哄堂大笑，许多同学暗自猛点头，显然林希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这年头，你写真事儿老师嫌弃你千篇一律，没掺点料，怎么得高分？ 温斐却没有笑，他看着林希，神色复杂。 他离林希近，最直观的感受到了林希说“她是我幻想出来的”这句话时的自嘲和无奈。 如果作文上的那个妈妈是林希希望的样子，那现实生活中，她的妈妈是否与之截然相反……？ 黄英说完兀自低头，抠着自己大拇指上的倒刺，一根又一根，不亦乐乎。 “你！”语文老师气急，伸出手指指着林希。 黄英见她被噎得说不出话，心下暗爽。 “所以同学们不要学我啊，还是亲身经历的事情写出来比较好。”她又抬头，一本正经道。 “林希，你说你，为了作文拿高分，竟然能说你爸妈离婚，你……这种东西你怎么好意思写出来？！” 语文老师脸上写满了厌恶。 黄英不以为意，反而饶有深意道：“所以马老师以后在课上念别人的作文前一定要记得问问清楚，”她顿了顿，又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陶淑慧一样。” 陶淑慧原先心中满腹懊恼，强忍住情绪埋头看着教辅书，突然听到林希喊她的名字，立即敏感地回头。 她看到了林希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 黄英这才有功夫打量陶淑慧，只见她扎着马尾，戴着有点儿老气的金丝眼镜，神情刻板，很有距离感，她颜值在线却一点儿也不可爱。 说实在的，黄英觉得林希比陶淑慧可爱多了。 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啊，她感叹。 陶淑慧被林希那个眼神惹毛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 她觉得林希脑子有问题，她招她惹她了？莫名奇妙。 而且她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 但她转念一想，根本没必要把林希放在心上，跟她计较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她冷哼一声，随即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教辅书。 第111章 诗与少年(11) 陶淑慧眼中闪过的轻蔑没有逃过黄英的眼睛，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全班人缘倒数第二差的是自己，倒数第一是陶淑慧。 林希好歹还有几个好哥们，追她的也不少，陶淑慧长那么好看，除了孙杰宇，却好像没听见谁喜欢她。 黄英觉得没趣，也没经过语文老师的允许，自己“扑通”一声就坐下了。 毕竟这老师不尊重她，她又何必会以尊重？尊师重道那也得看对象。 而且她又没做错什么。 她这一坐下，才发现温斐的手还按在自己手腕上，温斐被她那么一带，也跟着一起坐了。 语文老师心中有气却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将林希的那张作文纸重重的拍在讲台一边，刻意到令人发指的从那一堆作文纸里抽出陶淑慧的作文，大声念了起来。 “我最崇拜的人是xxx，他生于泥淖，却并未沉溺其中，反而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泥淖中开出美丽而圣洁的花……” 可以，三观很正，黄英默默评价。 陶淑慧听马老师念自己的作文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毕竟她不要退而求其次，她要做就要做第一。 马老师的行为在她看来甚至算得上施舍，让她备感难堪。 “认识第一天就牵手，有点厉害啊。” 黄英也不臊，没脸没皮地调侃温斐，她甚至没把温斐的手挪开。 温斐的手很好看，他的手纤细修长，指节分明，指甲剪的整整齐齐，指甲面泛着健康的粉。 温斐脸上突然爬上了可疑的红霞，就要收手。 黄英在这时却看到了被温斐压着的自己的手，不由满头黑线。 敢情林希还喜欢咬指甲？ 她的手指甲坑坑洼洼，估计一不小心划到脸都能划出条印记来。 这么一对比，黄英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老脸一红，比温斐更快，把手抽回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又看向了窗外…… 温斐目瞪口呆，随即想到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她害羞是不是说明自己对她是有吸引力的？ 女孩子还真是捉摸不透，前一秒还像个老司机，后一秒又矫情起来。 温斐心下暗叹，眉眼藏笑地继续写他那调侃意味颇浓的诗歌。 语文课下便是饭点了，学生可以选择订盒饭或者走去学校食堂吃，林希原来是订盒饭的，因为她懒得走去食堂，自从和孙杰宇在一起，她就陪孙杰宇去食堂吃了。 孙杰宇是隔壁班的，林希所在的班级是文科班，孙杰宇那个班是理科班。 这会儿去食堂吃的基本都下楼了，前桌的女生端着盒饭回头，却发现林希还在座位上磨磨唧唧，她看了眼立在窗边的孙杰宇，调侃道：“林希，你男票等着呢，咦，他今天怎么不进来？你还不快点，墨迹啥呢？” “急啥，温斐不也在嘛。”黄英转着笔，下意识道。 她完全忽略了前半句。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一愣神，手中的笔就飞了出去，那笔头好巧不巧地擦到了温斐的衣袖，在他那件白外套上又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划痕。 第112章 诗与少年(12) “……”黄英有些心虚地看了温斐一眼。 温斐根本没有理会这一点，他看着窗外一个一米八几的帅气男生，突然回头看林希，重复道：“男朋友？” 黄英之前就想回前桌话来着，因为转笔的事故又给忘了，温斐突然怪异地说了句，倒是提醒了她。 黄英暗自懊恼，虽说度假世界没有时间限制，但她也不能这么水啊！ 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窗边那个是孙杰宇。 因为说来话长，黄英只好道：“你们看着就是。” 事实上她也不太搞得清楚，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孙杰宇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因为林希从来不会让孙杰宇等，而孙杰宇如果是来找她的话，也不用等在门口，这会儿没有老师，他直接进来就行。 孙杰宇是体育生，他们班上午第四节刚好是体育课，他此刻抱着篮球，倚靠在窗边，黄英只能看到立体感十足的侧脸和耳朵上的一串耳钉。 真的是一串耳钉，从耳软骨戴到耳垂，一排亮晶晶的。 黄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朵，林希原先是没有耳洞的，喜欢上孙杰宇之后便学他去打了耳洞，她左耳上有两个，右耳上有三个，也不少。 她今天没有戴，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是周一怕老师烦，还是说觉得和孙杰宇凉凉了就没必要戴这种折腾耳朵的东西了。 毕竟林希那么懒。 林希是伪坏女孩，孙杰宇却是真不良少年。就从他敢明目张胆地带那么多耳钉也能略窥一二。 说来好笑，之前他们不认识却互相知晓对方。没办法，谁叫林希次次年级倒数第二，孙杰宇倒数第一。 看不起孙杰宇的人比看不起她林希的多得多，但没办法，拳头大就是爷，林希是个纸老虎，孙杰宇打架斗殴的本事却不小。 黄英、温斐和前桌那个妹子做了一次吃瓜群众。 陶淑慧借着将书收到书包里的机会向四周看了看，黄英和温斐立即灵性地低下了头，前桌一脸蒙逼，却也跟着低下了头。 陶淑慧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随即松了口气，佯装淡定地走了出去。 黄英扯了扯温斐的衣袖，示意他往外看。 事实上她也很好奇陶淑慧和孙杰宇现在是什么个关系。 陶淑慧走到门口，突然挺起脊背，面无表情，朝孙杰宇走去。 当黄英以为她会在孙杰宇面前停下来同他交谈时，她却看着陶淑慧就这么从孙杰宇身边经过，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孙杰宇。 而那个在林希面前表现地颇为不耐烦的男朋友却像条哈巴狗，露出了惊喜而又卑微的笑，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陶淑慧身后。 陶淑慧走在前面，孙杰宇跟在后面，他几次想要追上陶淑慧站在她身边，陶淑慧却越走越快，努力和孙杰宇保持一米多的距离。 黄英没想到孙杰宇都没有突破陶淑慧的安全距离。 陶淑慧显得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孙杰宇。 她头虽然朝前，眼睛却是向周围瞥，学校里认识她的人很多，她怕从那些人眼里看到揶揄和鄙夷的神情。 第113章 诗与少年(13) 六只眼睛就这么看着二人以这种怪异的方式走离了视野，黄英和温斐心底有了几分了然，前桌却是目瞪口呆。 “看到了吧，你们消息太落后了，我被甩了。” 黄英收回视线，摊手，撇嘴，耸了耸肩，一点都不难为情。 林希就是这样的人啊，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 前桌嘴里叼着的青菜也从嘴里滑了出来，掉到了饭盒里，温斐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转过脸去看林希。 黄英心下暗笑，她觉得温斐可能嗅觉有点问题，她自己都能闻见衣服上的湿臭味，温斐却独独对前桌嘴里的青菜做出了一个洁癖该有的反应。 温斐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和黄英对上了，温斐看到了黄英眼里的揶揄，黄英自然也没错过他眼中的窃喜。 窃喜？ 黄英仔细想了想，发现她上一句说的是她被孙杰宇甩了，随即满脸黑线，这大兄弟有点儿不厚道啊，竟然把喜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前桌反应过来，突然把饭盒重重搁在桌上，大声道：“没想到陶淑慧是这样的人！之前她还说她高中不会谈恋爱呢，转头就挖你墙角，林希这你都能忍……” 黄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前桌的嘴，感受到手心一阵油腻腻。 今天食堂的青菜放的油有点多啊…… “唔……你干嘛不让我说……？” 前桌不解，她当然注意到有人在听，但人家敢这么做，还不让她说了？ 她一早就看陶淑慧不顺眼，大家明明都一样，陶淑慧偏端着架子不拿正眼瞧人，她还以为陶淑慧有多高尚呢，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别乱说……” 黄英话说到一半，温斐极其自然地接了上去：“他俩没在一起。” 黄英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啊？”前桌懵了。 温斐笑，又道：“顶多有点儿暧昧。” “小老弟，不错啊，”黄英扬眉看温斐，调侃道，“把过不少妹子啊。” 温斐摇起了他的食指。 “有些人没谈过就是情圣。” 温斐说的“有些人”当然是他自己。 黄英撇嘴，不以为然，温斐看着她，戏谑道：“有些人谈那么多还是屡战屡败。” 他话中有话，黄英不乐意了，回嘴：“温情圣有本事一辈子不开始。” 温斐被噎了下。 黄英站起来，绕过温斐想下去吃午饭，再不下去就没饭了，温斐却拦住了她。 “干嘛？” “一块儿去。” 黄英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诚意点，至少做个样子说个疑问句好不？” 林希没什么男女观念，事实上她根本没什么女性朋友，女生中前桌算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了，她的朋友绝大多数是男生。 “不行，那被拒绝了多没面子。” 温斐笑，他其实吃准了林希不会拒绝。 “你刚才不下去就是在等我？” 黄英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温斐却一点儿也不尴尬，他站起身，将桌上的笔和尺子放进文具袋里。 第114章 诗与少年(14) “承认了多没面子。”温斐煞有其事道。 “那你还是承认了啊。”黄英嘀咕。 温斐一本正经道：“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我们太快了吧……？” 黄英是想说她和温斐也就认识了一上午，就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了，是不是亲切地有点儿不正常，然而听在温斐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错愕地看着黄英。 黄英看着温斐突然呆住，耳朵有点儿红，觉得有点莫名奇妙。 “你耳朵蹿火了。”黄英善意提醒道。 “……” 温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黄英见他磨磨唧唧的，不耐烦地扯着他的外套下摆就往外走，温斐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调侃：“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虽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跟在黄英身后。 前桌端着盒饭，之前偷听到二人对话已经让她够兴奋的了，此刻她暗戳戳地看着林希二人走出教室，更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黄英懒得搭理温斐：“你少说两句我还能多吃块红烧肉。” “你得请我喝可乐。”温斐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黄英没动脑子，立马回怼：“我凭啥要请你喝可乐？” 她说完隐隐约约想起她语文课上被温斐提醒时脑袋里闪过想请温斐喝可乐的念头，不过她也只是带着点吐槽意味的想想罢了，怎么温斐连这个都知道？！ 黄英看着温斐冠冕堂皇的而显得有些贱兮兮的笑，心下不爽，但她想如果温斐拿他帮了她这一点说事儿，她怎么着也是得请的，然而温斐压根提都没提。 “我就想让你请，你请不请？”温斐显得有些不讲道理。 废话，他怎么可能这么说，那他帮林希，林希请他喝可乐，他俩不就两清了。 黄英不想和一个小屁孩计较，她真的饿了，胡言乱语道：“如果我到食堂还有红烧肉我就请。” ***** 黄英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没办法，只要不学习，每天都是节假日。 她可以早自习睡觉，晚自习抄完温斐的作业就打游戏，上课无聊就从温斐书包里掏本小说瞅瞅。 这日子舒坦到她都快忘了孙杰宇这回事了，所以这会儿刚放学，孙杰宇来找她，她还是一脸蒙逼的状态。 【818，你说度假世界没有时间限制，那万一宿主呆在里面不愿意出来了怎么办？】 黄英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这个没有时间限制其实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如果原主同意，那从理论上来说，宿主是可以呆在这世界一辈子的，但是……】 黄英明白818的意思，她设身处地地想，只要不是对这个世界绝望，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被别人取代的。 【而且每个快穿者来快穿世界都有想要达成的愿望，所以绝大多数人不会选择留下的。】 818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它没告诉黄英就是因为她愿望感不强，所以当初总部差点不收她。 黄英点点头，她也觉得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度假世界里留下来。 第115章 诗与少年(15) 一旦留下，过去一切都要抛却，有ooc程度这一项指标的限制，无异于是让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孙杰宇在教室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他待会儿还有篮球训练，便直接进了教室。 这会儿教室里人还挺多。 黄英敏锐地感到周围人看她和孙杰宇的眼神不对了。 若说之前是有点羡慕式的不屑的话，现在却基本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样子。 什么情况？ “你搞什么？我不是让人喊你了吗！” 孙杰宇站在黄英跟前，看着她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不由皱眉。 他的话那样理直气壮，满是指责，黄英当即就火了。 “孙杰宇你是不是有病？！” 她将书包往桌上一摔，倔强抬头，直视孙杰宇的眼睛。 “你是不是忘了我俩分了？要不要我再提醒提醒你？”黄英冷笑一声，又道，“凭什么你叫我我就得出去？你以为你谁啊？” 底下一阵抽气声。 “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俩现在有关系么？” 黄英说完便低头，抓起桌上的包就要往外走。 她可算明白了，孙杰宇和陶淑慧就是一路货色，眼高于顶。长得帅顶个毛用？看着还是倒胃口。 她觉得孙杰宇这么轻易就把林希甩了，估计就是林希对他太好了。 人嘛，犯贱。 反正是度假世界，她怎么爽怎么来。 孙杰宇的脾气比黄英还大，他看林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没脸，脸色难看异常。 他事情还没说，怎么能让林希走？ 孙杰宇一把拉住了黄英的手腕。 “你tm放手！”黄英嫌恶地看着他的手，呵斥道。 “我还没说完，不许走。”孙杰宇这话说得极其理所应当。 “陶淑慧！”黄英看着孙杰宇身后，突然大喊。 孙杰宇听到这个名字眸光一凝，立即松手，有些紧张地转身看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陶淑慧去老师办公室了，根本不在这儿，黄英这么喊只是为了脱身。 孙杰宇本来还耐着点性子，被黄英这么一糊弄，怒火中烧：“林希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黄英冷笑。 “我一直觉得你没什么心机，虽然分手了，还能做朋友的，但是你却这样对淑慧，让她难过，你简直歹毒！” 孙杰宇本来还想给林希留几分面子，见她这么不愿意合作，也破罐子破摔了。 周围的同学默默地听着，大呼过瘾。 黄英听他这么说真的毛了，嗤笑一声道：“做朋友？谁要跟你做朋友？孙杰宇你是坨屎，我既不是狗也不是苍蝇，不会舔你也不会围着你转！” 温斐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听见黄英这么一句话，他随即庆幸自己养的是猫没养狗。 “你……！” 孙杰宇用食指颤抖地指着黄英，被噎地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还有我把陶淑慧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啊！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 孙杰宇生的高大，极易给人压迫感，黄英看到温斐了，一点儿也不虚，这几天相处她和温斐也熟了，孙杰宇敢动手她就往温斐那儿跑，哈哈。 第116章 诗与少年(16) 不可否认的是，当孙杰宇提到陶淑慧时，她第一反应就是陶淑慧向孙杰宇告状了，但她随即便对这个猜想表示怀疑。 以陶淑慧的性格，不像是会告状的人。 “她不开心还不都是因为你……”孙杰宇抢白。 “她不开心？” 黄英也有点蒙，她根本没对陶淑慧做什么，而林希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来不及做。 她确定了这一点后更加理直气壮，叉着腰看着孙杰宇。 “孙杰宇你也是个贱骨头，陶淑慧说我欺负她了？” “你……”孙杰宇神色闪躲，随即狡辩，“她虽然没说，但能让她这么难过的除了你还有谁……” 之前陶淑慧虽然没有答应他送她回家，他跟着她走了一路她也没有反对，但前几天陶淑慧的心情却明显越来愈差。 而在昨天，她竟然跟自己说要他不要再跟着她了。 孙杰宇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什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固执地跟了她一路，陶淑慧却跟要摆脱他似的，他稍一走近，她立马就跑，跑着跑着竟然哭了…… 孙杰宇陷入了沉思，黄英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觉得好笑，出声挖苦：“孙杰宇你可真牛啊。” 孙杰宇突然听到林希夸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林希又道：“你喜欢犯贱凭什么以为人人都喜欢犯贱？” 孙杰宇听到这话忍不住咬牙切齿，他的双眸中火苗熊熊燃烧，一点点烧毁他的理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林希这么伶牙俐齿？ 温斐见二人剑拔弩张，有些担心地看了黄英一眼，见她一副胸有成竹、得意洋洋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他思忖片刻，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到了黄英身边。 这样的话，只要孙杰宇一有动作，他便能及时拦下。 黄英明白他的意思，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大兄弟够义气啊。 “我为什么要招惹她？就因为你为了追她把我甩了？你也太小看我林希了吧？” 她说完这句发现还在教室里的同学脸上丝毫没有惊讶，显然是一早知道了。 以陶淑慧小心翼翼的程度，黄英不相信会有这么多人知道。 毕竟都高三了，大家对八卦虽然还是一副来者不拒的态度，但真正费心思去发掘八卦的毕竟是少数。 而她没说，温斐也不像是会聊八卦的人，那么散布出去的人呼之欲出——她的宝贝前桌。 所以陶淑慧难过是不是因为背后有人在议论她？ 黄英联想起那日她三人看到陶淑慧和孙杰宇的相处景象，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或许可以说，陶淑慧难过只是因为众人觉得她成绩优异、样貌姣好，却看上了不学无术、前途一片迷茫的孙杰宇？ 虽然孙杰宇是体育生，而且篮球打的很好，体育生的文化分要求也很低，但也不是不要分啊，孙杰宇几乎从不学习，很大几率与好学校无缘。 所以，她难过的是其实是众人说她眼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孙杰宇我告诉你，你要追陶淑慧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第117章 诗与少年(17) “我又不是她妈，她吃喝拉撒开心难过干我毛事？”黄英讥讽道。 众人觉得她话糙理不糙，都暗自点头，向她投去了敬佩的眼光。 毕竟能像林希这么淡定地面对前任的真没几个。 说起来孙杰宇和林希都已经分了，孙杰宇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猜想就去指责前任，这种行为真的令人不齿。 众人想到这儿，都对孙杰宇投去了鄙夷的眼光。 长得帅是好啊，但人又不是傻的，渣男还是要离的远远的。 黄英也觉得林希眼睛有点儿瞎，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个孙杰宇。 孙杰宇在众人的审视下只觉难堪，黄英却仍不想放过他。 “而且啊，”黄英突然笑了，目光缱绻而又暧昧地看着一旁的温斐，“你不觉得，我这个新同桌，比你帅多了吗？” “……”温斐莫名奇妙躺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黄英汗颜，朝他努了努嘴，温斐反应过来，极其配合地露出一脸痴汉笑。 “……”黄英没想到他为了配合自己能做这么大牺牲。 底下的同学露出了一脸“我都懂你们继续”的神情。 孙杰宇一早就注意到立在一边的温斐了，只是他没往这方面去想，林希突然这么说，他看温斐的眼神立刻阴郁起来。 他虽然很生气，却一直强忍着，因为他觉得林希今日如此咄咄逼人、让他下不来台是因为他把她甩了，所以她因爱生恨，但林希突然这么说，他却忍不了了。 “林希！” 他突然大吼，温斐神色戒备。 就在黄英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然后乘胜追击一举打倒孙杰宇时，众人的眼光却突然齐刷刷地落向了孙杰宇身后。 “喂，”黄英双手环胸，突然朝孙杰宇身后扬了扬下巴，好意提醒他，“陶淑慧。” “你当我傻吗？一种套路用两次。”孙杰宇神色讥讽。 “……” 黄英盯着孙杰宇身后的陶淑慧，神色异常精彩。 她本来还没觉得孙杰宇傻，他这么一说，咳咳…… 孙杰宇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班上的同学都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大兄弟，咳咳，”温斐摸了摸鼻子，向前一步，拍了下孙杰宇的肩膀，低头提醒道，“真的，她没骗你。” 黄英见他手捂着鼻子以下，分明是在笑。 孙杰宇将信将疑地回头，真的看到了陶淑慧。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溢满惊喜，但那惊喜不纯粹，还掺杂着惧怕、心虚等诸多情绪。 他没想到会被陶淑慧抓到，但他随即想，他来找林希也是为了陶淑慧，他是关心陶淑慧，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他觉得陶淑慧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会很开心。 但他随即便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够了！” 陶淑慧突然尖叫，黄英给吓了一跳。 陶淑慧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黄英这才发觉陶淑慧有些憔悴。 她坐在最后一排，陶淑慧坐在第一排，平时她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看不到脸。 第118章 诗与少年(18) 陶淑慧原先皮肤就不白，她好看主要是因为五官立体。而她此刻的肤色竟然显得有些暗沉。 她这会儿没有戴眼镜，眼下的乌青一览无遗，显然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她的脑门很高且没有刘海，此刻两颗红红的痘痘正蓬勃地生长在上头。 黄英愣了，她这几日倒是吃的好睡的香，陶淑慧却几乎和她刚来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又没失恋…… 一点儿流言蜚语，不至于这样吧…… 不过她随即就释然了，毕竟人各有志，她压根不当回事的，人家不一定不在乎。 “淑慧，我……”孙杰宇支吾。 他不明白陶淑慧为什么会这样，他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他敏锐地觉得今天的陶淑慧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若说之前陶淑慧是一点一点对自己冷下来的话，那么到了此刻，大概是达到了零点，发生了质的变化。 她的眼里最后一丝犹豫挣扎也没有了。 陶淑慧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依旧高大帅气的孙杰宇，只觉得之前是自己疯了，才会对他产生好感。 他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打破她之前宁静的生活，她动了心，遭人非议，这就是惩罚。 “孙杰宇，我跟你很熟吗？” 她的话一出口，孙杰宇瞳孔剧缩，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颤抖着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黄英。 “我希望你喊我陶淑慧，谢谢。” 陶淑慧残忍地掐掉心头升起的一丝丝痛意，冷漠至极地说着。 为了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这种牺牲是必要的且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这笔账她一早就算清楚了，只是狠不下心，才让她自己落入如今这副境地。 她算准了孙杰宇不会反咬她，孙杰宇喜欢她，在乎她，不惜一切维护她，就算她这么对他，他也绝不敢戳穿自己。 因为他怕这样以后自己再也不理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孙杰宇虽心痛万分，却只是慌乱地将过于灼热的眼光从陶淑慧身上移开。 他两手相互摩挲，嘴唇不住颤抖，眼里一片黯淡。 “抱……抱歉。” 他与之前判若两人，而他这声“抱歉”无疑是为陶淑慧澄清了。 “噢……” 底下一阵恍然大悟的声音。 之前还在座位上赶作业的前桌突然回过头来，埋怨地看着黄英和温斐。 黄英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为什么他们俩要误导她，害的她误会陶淑慧，还乱传了许多虚假的八卦。 前桌看完黄英，便神色歉疚地看着陶淑慧。 黄英神色复杂地看着陶淑慧，她没想到她会狠得下心来。 她相信陶淑慧是喜欢孙杰宇的，要不然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日他三人见到的那样紧张不安的状态，但她或许正是因为尝到了那种焦灼的滋味，立即后悔，随即毫不犹豫地抽身。 她就像个想去池子里游泳的人，刚把脚趾伸进水里，感受到水的冰冷，立即收了回来，并且告诉自己再也不游泳了，游什么泳，在浴缸里洗热水澡多么的舒服。 第119章 诗与少年(19) 黄英此刻都有些同情孙杰宇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林希喜欢上了渣渣孙杰宇，孙杰宇喜欢上了渣渣陶淑慧。 而林希似乎比孙杰宇幸运多了，毕竟孙杰宇的渣是外显的，陶淑慧的渣却让孙杰宇琢磨不透，分外痛苦。 教室里鸦雀无声，良久，陶淑慧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先回去了。” 她僵硬地朝孙杰宇挥了挥手，刻意忽略他眼里的痛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起一早收拾好的书包往门边走。 孙杰宇一直目送着她离开，他卑微地企盼她能回头看他，哪怕只一眼，他都觉得他的坚持有意义。 然而没有。 陶淑慧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看上去甚至有些做作。 孙杰宇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想对陶淑慧好，然而却适得其反，他完全不理解陶淑慧在想什么。 他觉得好累…… 他想起林希说他“犯贱”的话，自嘲一笑，竟然觉得她说的对，他又不是没人喜欢，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他努力过了，但是一无所获，他也有自尊，怎么能任人践踏？ 喜欢一个人、追一个人真累，还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 他想到这里突然转身，把目光投向靠近后面黑板的林希，对啊，林希…… 然而他却发现林希和温斐聊的正欢。 “小斐斐，我走了呀。” 黄英随意地把书包带子往脖子上一套，肉麻地喊温斐。 “……” 温斐对这个称谓表示很方。斐斐，狒狒……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屁股…… “怎么不说话呀，人家好伤心，嘤嘤嘤……” 黄英双手托脸，嘟嘴。 黄英作起妖来她自己都害怕，但能怎么办，她这会儿就是很开心啊。 温斐竟然觉得这样的林希很可爱，他反应过来自己都惊了。 她脸上的痘痘消了，肌肤嫩得好像一掐就能掐出水，特别是她脸上的婴儿肥，看着就觉得手感特别好。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又圆又大，这么盯着他看，真的很像他的猫呀…… 他的猫饿了的时候也这么看他…… 他对此表示毫无抵抗力…… “嗯小心点，”温斐温柔一笑，随即又补了一句，“明天别迟到。” 黄英闻言不情不愿地嘟哝了声：“知道啦。”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落在孙杰宇眼里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脸涨得通红，外套下的双手不由握成拳。 果然，他和林希是一类人！他就知道林希会这样！ 幸好他一早就把她甩了，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让自己怎么难堪！ 他为之前有一刻想要和林希复合而感到懊恼。 孙杰宇这会儿把整幅心思放在林希身上，才发现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她的头发。 孙杰宇染了栗色，而林希也挑染了紫色。 这会儿林希的头发却全都是黑的。 孙杰宇以为她染了回去，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发现她头发中有许多截断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懒啊，孙杰宇心想。 她竟然懒到连再去染下都不愿意，直接拿剪刀剪掉了紫色的部分。 第120章 诗与少年(20) 她顶着这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眼里有小星星的样子竟然莫名戳中了孙杰宇的心。 但他的眸光随即又阴沉了下来。 与以前一模一样的神情，看得却不再是自己。 她的耳朵上也没有了他们一起去买的耳钉。 而他戴着也不是对林希念念不忘，只是觉得因为区区一个分手就要换掉耳钉实在是不值得而已。 黄英当然知道孙杰宇在想什么，因为他对自己的好感忽上忽下。 说实在的，她觉得攻略这样的人还挺恶心的。 她之前攻略的渣男们，或多或少都有优点，特别是陈卓小可爱，简直是瑕不掩瑜，然而面前这个孙杰宇，她却实在没看出来。 温斐住校，黄英和他道完别就径直往家走了。 ***** 她走到林希家所在的那条巷子里，立即发现她家亮着灯。 她确定今早走的时候她把灯关了，所以这只能有一个解释——林希的妈妈回来了。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六天，却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林希的妈妈。 黄英觉得好笑之余又不免怜惜起林希来。 黄英刚要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却发现门留了条缝没关上。 今天无风，看门这个情况，大概林希妈妈是想关但是没关好，而且她并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要不是林希后回来，这门大概能开一夜。 “吱呀”一声，黄英推开门。 扑面而来一股香辣牛肉面的味道。 光着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闻声回头，见到黄英，第一反应竟然是跳起。 “啊……小希回来了啊……”她讪笑地看着黄英。 黄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林希妈妈手中端着的泡面。 那还是林希上周五去超市买的，她房间里还有吃剩的泡面桶。 女人见女儿盯着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泡面，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尴尬地开口：“……那个，小希要吃点儿什么吗？” “不用了。” 黄英冷淡开口，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锁好。 女人看着黄英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心上升起巨大的无力感。 她苦笑，林希这样都是她造成的，她改变不了，还能怎么办？ 女人叹了口气，刚准备坐下继续吃泡面，黄英却又打开她原本已经关上的房门。 女人又跳了起来。 “……” 黄英漠然地看着女人下意识的动作，觉得女人实在是做妈没个做妈的样子。 有哪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女儿会这样谨慎和拘谨？ 但她从林希的日记本里得知，她到底是希望得到妈妈的关心和注意的啊…… “这次回来几天？” 黄英的语气极其生硬。 女人听到这问题眼中划过一丝窃喜，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躲起来。 “我……我最晚明天晚上就要走了。” 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黄英也看到了她光着脚，她不知道女人是找不到拖鞋还是懒得找。 林希身上邋遢、不靠谱、懒惰等毛病都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了根源。 面前的女人快四十了，却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一点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第121章 诗与少年(21) 当然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了，都说当妈催人老，面前的女人却自林希降生就没尽到什么当妈的义务，说句实话，她自己都像个孩子。 黄英作文里写得不完全是假的，那句她爸妈在自己五岁的时候离婚就是真的。 所以当语文老师骂黄英说她为了拿高分不惜咒自己爸妈离婚的时候，她并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反驳没什么意义，只能招来非议。 林希妈妈当年谈恋爱谈的轰轰烈烈，被人骗了一气之下就把自己随随便便嫁了，生下林希又嫌弃林希爸爸懦弱无能，不甘寂寞，做了老板的情人。 她原先就是老板的秘书，自从做了情人之后，更是三天两头跟着老板出差，相比之下，这个家反而像个宾馆。 林希妈妈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 当初她跟林爸闹离婚的时候，怎么说都要带林希走，真的带林希走了，却又照顾不好她。 说实在的，就黄英看，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哦，随便你。”黄英冷漠点头。 她刚要关门，女人却突然出声阻止：“小希……” “还有事吗？” 黄英抬头看她，女人紧张地低下了头。 “那个，你早点睡，别玩的太晚了……” 女人的声音越说越低，事实上除了这些话，她实在没什么可跟林希说的了。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却极其害怕她不耐烦。 所以她不去看林希的神色，她生怕看到诸如厌恶的情绪。 “你身体要紧，别……别总吃泡面。” 她的手中还端着泡面，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黄英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还有，内衣内裤要记得换洗……不然容易生病……” 女人固执地唠叨着。 “还有呢？”黄英突然接道。 她自嘲一笑。 “还有……” 女人刚要开口，却被黄英打断：“还有，迟到了不要紧，长身体的时候睡眠最重要，钱放桌上了，不够用了就给我打电话。” 黄英学着女人的语气，说着女人一贯说的台词，冷静到可怕。 “小希，我……”女人手足无措，眼神茫然地看着黄英。 黄英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门边，就在女人以为她生气了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黄英却只是在门边的鞋架上翻找，找出一双女士拖鞋。 女人心中升起些许小小的期待，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先穿我的，我不换鞋就是，天冷了，你别生病了，没人照顾你。” 黄英将鞋扔到女人脚边，语气生硬地说着，女人却激动地不能自已。 黄英见女人呆呆地立在那里，又板着脸开口：“愣着干嘛，不穿拉倒。” “我穿！我穿！” 女人动作极其滑稽地蹲下，差点打翻了泡面桶，她颤抖着手把拖鞋套上。 黄英心里复杂，她并不是好心，她只是做了林希一直想做却赌气没做的事情。 林希一直迈不出的这一步，那就让她这个外人替她完成就是。 林希暗地里和她妈妈较了十来年的劲，要的只不过是女人的关心和注意，可惜女人一直不明白，女人满心满念都是对林希的亏欠和愧疚感，却从不敢付诸行动。 第122章 诗与少年(22) 那样外冷内热的林希把她吓跑了，女人害怕被最亲的人伤害，所以错过了许多温情，不可避免的，也错过了林希的成长。 林希是个多么孤独的小姑娘啊。 黄英做完这一切便往卧室地方向走，走到门边突然回头。 女人眼带期盼地看着她。 “别只会说好听的，说谁都会说，有本事你做给我看。” 她说完便不顾神色触动的女人，“砰”一声关上了门。 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这埋了近十年的心结又怎么可能轻易解开？ 她能做的，只是将线头交到林希妈妈手上。 ***** 这几日学校里办起了“三行诗大赛”。 一开始学校也只准备走个形式，毕竟诗歌边缘化，学生学业又重，哪还会有什么人读诗？ 然而反响却出人意料的大。 或许是因为这个比赛诗歌只要写三行，不费什么时间，而且想写什么都可以，没有题材限制，所以参赛作品极多。 黄英看着林希笔记本上的诗作，略一沉吟，将笔记本塞到书包里带到了学校。 她想参加。 倒不是林希的诗作写得有多好，说实在的，她一点基础都没，完全不知道评判标准。 但既然林希喜欢，她就想这么做。 反正没什么坏处。 就当给自己找点乐子。 万一就获奖了呢？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性格暴躁、喜爱手游的林希会有个这么文艺的爱好。 而且从林希的记忆来看，她的这项技能除了她自己以外根本没有人知道。 倒不是她没有展示的机会，而是她有意识地遮掩她喜欢诗歌的事实，因为她觉得她是个坏孩子，不应该有这样的爱好。 这与她想给别人的印象背道而驰。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爱好一边感到羞耻一边又隐隐的兴奋。 林希的内心极其矛盾。 她一边想向所有人展示，得到他们的称赞，一边又觉得她这么做，会招来他人质疑的眼光，而且她打心底看不起这种近乎炫耀的幼稚行为。 经过林希的同意，她本来想挑一篇林希的作品参赛，大致翻过来，却并没有找到三行诗。 林希写得都是长诗。 而且林希字丑，每个字都揪在一起，像一团一团小蚂蚁。 她没有洁癖和强迫症，写错字了就直接涂掉，想到什么就打个破折号。 因此有很多地方黄英都看不懂。 所以说白了还得她自己想办法。 黄英正头疼，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同桌。 那家伙一看就会。 毕竟他写诗调侃自己的事她可没忘。 所以她把笔记本带了去。 【宿主，其实你可以用一次性技能卡的。】 在去学校的路上，818忍不住出声提醒，它以为黄英忘了。 【再看看。】 黄英顿了顿，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看林希写的，觉得写诗还挺有意思，我真的想学学。】 【既然是度假世界，不抓住机会可惜了。毕竟我用屁股想都能想到之后的世界不会让我好过的。】 黄英哈哈一笑。 【参赛截止日期还早呢，我肯定行的。】 ***** 黄英一进教室就觉得气氛不对。 温斐在低头写着什么，事实上他好像总在涂涂写写。 第123章 诗与少年(23) 她那几个好哥们脖子伸得像个长颈鹿，在张望着什么，见到黄英立马挤眉弄眼，朝陶淑慧的方向努嘴。 黄英会意，暗戳戳地朝陶淑慧那边看了眼，乍一看倒没什么，她坐的端正，在笔记本上写字。 “吧嗒。” 一滴眼泪突然滴到了陶淑慧的笔记本上。 黄英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揉了揉眼再看，陶淑慧却已经发现了自己。 她紧咬着唇，眼睛红红的，愤恨地看着黄英。 黄英暗骂自己好奇心害死猫，立刻挪开了视线，瞪了她那群好哥们儿一眼。 长颈鹿们讪笑，立马缩了脖子。 黄英往自己座位上走，温斐下意识地站起来让她进去，这么些天，他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么做。 “班主任喊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温斐没有抬头，平淡地叙述。 “……”黄英惊了。 她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问林希那群好哥们儿，温斐竟然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我没说我想知道！”黄英不服气。 她有好奇心，但也知道要适可而止，但八卦是天性啊，温斐这么直白让她很没面子的呀。 温斐扬起嘴角：“别辩解了。” “……” “你这样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真的么？”温斐接得不假思索。 他搁下笔，合上笔记本，笑着看着黄英，悠悠道：“我觉得她们都喜欢我。” 他这话说得极其嚣张，但黄英竟然无法反驳。 他说的“她们”包括但不限于全班女同学…… “……” 温斐看黄英被噎，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眼神那样温柔。 黄英看着这张脸就没办法生气。 果然啊，颜值就是正义。 黄英被他盯得受不了了，低头嘟囔：“不要脸。” “你这么说，你不喜欢我吗？” 温斐轻飘飘地说了句，黄英错愕抬头。 他的神情竟然有些委屈，他发现黄英在看他，朝她眨巴眨巴了眼。 抛、抛媚眼？？？ “哪、哪个喜欢？” 黄英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 她有点儿心虚，毕竟自己是抱着目的来的，万一她说不喜欢，温斐不高兴不教她怎么办？ “就是喜欢的喜欢啊。” 温斐笑，故意不说明白。他觉得逗黄英真的很好玩。 “哪个？” 黄英不上当，非要弄清楚。 温斐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就是我喜欢你的喜欢啊。” 黄英猛地抬头，感到了惊吓。 exm？？？ 她耳朵没问题吧？？？ “你……”黄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神色僵硬。 “我喜欢你……是哪个喜欢？” 她这话问出口，老脸一红。但她今儿不弄清楚她不会安心的。 “你喜欢我是哪个喜欢你自己不知道吗？” 温斐说完这句忍不住捧腹大笑，被已经到讲台上的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一眼。 黄英见他突然笑成这样不由一脸蒙逼，回想他的话，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她是重复了温斐的话，温斐却偷换主语和宾语来戏耍自己。 “温斐！” 黄英咬牙切齿地看着温斐，不由自主地伸手，在他的腰上猛掐了一把。 第124章 诗与少年(24) “痛痛痛！” 温斐表情极其夸张，但黄英能看出他在笑。 “你就该长长记性！” 黄英不知道为什么也想笑，但忍住没笑，笑了太没面子了。 “林希！” 黄英愣神，看向温斐：“你喊我？” “……” “你说呢？” 温斐将视线投向了讲台，黄英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了脸涨的通红的语文老师。 班主任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礼拜几来着……？ 早自习好像是语文……？ 黄英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弄明白后心下一片悲壮。 “林希温斐！你们两个把语文书带着给我出去站着！” 语文老师伸手指向门外。 林希突然大吼：“报告！” “干什么？后悔了？刚说话的时候怎么就肆无忌惮了？不想出去？没门！” 语文老师神色难掩得意。 “老师，您误会了。”黄英站正，忍住不笑，礼貌道。 “我和温斐做错了事，甘愿接受惩罚。只是……” 温斐对林希的话没什么异议。 说起来是他先笑的，怎么也是他拖林希下水，但他没有一点儿愧疚，就是林希把自己摘干净了他也不会怪她的。 不过他知道林希不会这么做的。 这会儿一块儿站出去其实还挺开心的…… 语文老师脸色好看了点，冷哼一声，接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能不能直接站出去，我没带语文书……” 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笑！出去！立马给我出去！” 语文老师指着门外的手不住颤抖。 温斐潇洒地走了出去，边走还不忘回头看黄英，黄英剜了他好几眼，暗爽。 黄英站在教室外，不知为何心头竟然升起自豪感，她好像突然理解那些坏学生了。 她走之前机灵地掏出了林希的笔记本，站在外头的功夫她还可以琢磨琢磨。 因为是站着，当她翻开那本沉甸甸的黑色笔记本时，一张纸掉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发现那张纸已经泛黄。 黄英张开那张纸，那上面显而易见是一首诗歌。 黄英看到标题心情极其沉重。 这首诗歌的标题叫《我恨你，妈妈》。 “我一个人坐公交时，被流氓摸了大腿” “所以我恨你，妈妈” “放学回家，别人家的灯亮着” “所以我恨你，妈妈” “我和男生谈恋爱，你竟然无所谓” “所以我恨你，妈妈” “那个丑陋的男人亲了你的嘴” “所以我恨你，妈妈” 看到这里，黄英不由心惊肉跳。她忍住心中震悸，继续往下看。 “你背叛了我” “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即使我恨你，妈妈” “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 “我会恨死你的，妈妈” 看到这里黄英松了口气。 林希的其他诗歌都充满了逸趣和正能量，唯独这一首，前一部分真的吓她一跳。 诗后写了日期，黄英仔细算了算，发现这首诗歌竟然是林希十四岁时写的。 那纸张上还留有可疑的液滴痕迹。 黄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刚才陶淑慧哭泣时的模样。 黄英心下复杂。 第125章 诗与少年(25) 温斐因为就站在黄英身边，不可避免地也看到一部分纸上的内容，他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再无其他。 温斐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直看，似乎这样能盯出一个洞。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 黄英诧异地看向他。 她此时已经将那张纸夹回了书页中。 温斐侧头看她，眼里有几分戏谑：“需要我安慰吗？” 他并没有遮掩他看到了纸上内容的事实。 “嗯？” 黄英疑惑出声，随即反应过来，并不生气，只是点了点头。 温斐扬头，看着前上方蓝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黄英并不着急。 温斐的眼里闪烁着珠玉般璀璨的流光。 他的脸上明明挂着浅浅的笑，黄英却觉得此刻抑郁的因子从他骨子里全跑了出来，弥漫在他周围。 良久，只听见他悠悠道： “母亲你揍我因为我把墨水甩到了墙上” “但是你不能折断刚刚给我买的钢笔” “母亲你揍我因为我抄作业” “但是你不能让我下跪在门口的水泥地上让所有人都看到” “母亲你揍我因为你和亲戚吃饭的时候吹牛而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是你不能永远在饭桌上当着那么多人吹牛”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真的都知道我的母亲在吹牛” 温斐说到这儿耸了耸肩。他不再站得笔直，而是靠上了墙，微曲左腿。 黄英压下心中震骇，还在等下文。温斐这首能算得上是对林希那首了，林希那首最后有转折，那么温斐的也应该有。 然而她等了约莫一分钟，温斐都没有再开口。 “然后呢？” 她忍不住问，她想听温斐继续说。 她觉得这首诗歌到此为止的话，内容未免太过残忍。 温斐歪头，坏笑道：“哪有什么然后。” “不是说这世界上最好的安慰才不是什么‘你只是运气不好’，而是‘我比你惨多了’嘛。” “你看我够意思不？” 他说的那样轻松，黄英却没办法顺着他的话和他插科打诨，她沉吟片刻，只能默默点头。 “别那么丧。林希，你看现在的我多优秀呀。” 温斐的本意是想安慰林希，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温斐，那是你，我，我呢？现在这样，以后，以后呢？” 她说到‘以后’这个词时，眼中的光支离破碎。 这个困惑在林希心底埋了许久。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活，却不知道生活。她不明白活着的意义。 有些事她想做不敢做，有些事她想做不屑做，说白了其实是一回事，因为不想被人看出她不敢，所以她只能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她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和注意，所以她从心底里便觉得她不配。 不配学习优异、不配建立平等的友谊、不配遇到更好的人遇见爱情、不配成功、不配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觉得她林希就该活在泥里。 温斐看着她委屈迷茫的样子，只觉得心微微的疼。 她像一只迷路的小兽，没有人保护，一路狂奔而来，见过豺狼和毒蛇，心里怕得要死，却只能将自己伪装成和它们一样，生怕被发现，就此一命呜呼。 第126章 诗与少年(26) 温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成绩好又怎样，他一样看不清前路。 黄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开口解围：“温斐，教我写诗吧。” 她总算回到正题上来。 黄英以为温斐会说诸如“你用不着我教”或者“为什么”之类的话，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答案，然而温斐却只是愣了下，然后笑着点点头。 “好。”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黄英错愕地抬头看他，并未在他脸上看到自负。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配做别人的老师，他只是不习惯谦虚和推辞，他只是想答应而已，因为提这个要求的人是林希，既然想，那就做呗。 温斐的心思完完全全地写在脸上，干净澄澈到令人忍不住逃离。 他仿佛没有秘密，所以在他这样的眼光的注视下，心中的晦暗都会无处遁形。 ***** 下午的体育课黄英没打算去。 她刚走到厕所里掏出手机准备玩，818却突然说话了。 说实在的，这个世界里818乖巧得过分。它之前那样话唠，突然变得沉默是金，黄英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宿主，孙杰宇的死党去找陶淑慧了，请她去看孙杰宇打篮球赛。你去不去？】 【818，你这是悄咪咪地表示对我消极怠工的不满，还是想给我送金币啊……】 黄英表示强烈怀疑。 【……】 【爱去不去。】818傲娇，不再搭理黄英。 黄英看着孙杰宇的三四十的好感，心下叫苦连天，灰溜溜地打开厕所单间的门，走了出去。 高三了，学校虽然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下去到操场上上体育课，但仍有好几个同学此时正呆在教室里写作业。 学校其实知道这种情况，但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陶淑慧也在。 黄英发现她的脸红的不太正常，但估计不是害羞，是被气的。 黄英只顾着看陶淑慧，突然有个人风风火火地从门里冲出来，正好和门口的黄英撞个满怀。 “我艹……”那人捂着下巴蹦出一句口头禅，一低头看到黄英，接下来的话全被噎在了喉咙里。 “大大大大大嫂？”那人讪笑，一头黄毛极其耀眼。 黄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大嫂你妹啊！尹志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结巴？” 那人打了个哈哈，发现自己还搂着黄英肩膀，立刻把她推了出去。 黄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个四脚朝天。 “……” 不气不气！她才不跟这些小屁孩计较！ “那个大嫂……”尹志行在黄英的眼刀下立马改口，“林希啊，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比赛马上开始了……” 他之前是孙杰宇哥们儿里跟林希关系最好的一个，也是叫打趣他俩打趣地最多的一个。 这不，大嫂喊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都改不过来。 “她……？”黄英瞥了陶淑慧一眼。 尹志行一下子就炸了。 “得了吧，一个两个脑子都有病！咱俩什么交情我也不瞒你，孙儿子自己不敢来，让他爸爸我来请陶淑慧下去，你猜怎么着？” 第127章 诗与少年(27) “……”黄英不用想都知道陶淑慧拒绝了。 “怎么着？”她还是配合地问。 尹志行倾诉的欲望极其强烈：“她给我说要不是因为孙杰宇老是尾随她回家，她爸妈也就不会以为他俩谈恋爱了，还特地打电话到学校问，害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班主任骂了。” 黄英这才明白过来陶淑慧一早上为什么要哭。 不过她也挺佩服陶淑慧的爸妈的，自己女儿什么情况不直接问自己女儿，反而舍近求远打电话给老师，一点儿都不顾及陶淑慧的面子，也难怪陶淑慧那样委屈。 “你说她看上去文文静静一小姑娘，怎么说话就能这么难听？什么叫尾随？什么叫害她？什么叫以为他俩谈恋爱了？说句实话，咱哥们儿都以为他俩是一对了！” 黄英觉得他这话说得也没错，毕竟之前他俩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孙杰宇给陶淑慧带早餐，他俩在没什么注意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的，的确和小情侣无异。 尹志行一股脑儿吐槽完才觉得他选的吐槽对象好像不太合适…… 他心虚地看着林希，生怕自己口无遮拦无意中伤害到她，毕竟林希之前怎么对孙杰宇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他就搞不懂了，孙杰宇放着这么好的林希不选，非要去喜欢个自命清高、瞧不起他们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的陶淑慧。 孙杰宇弄成现在这样是他活该！ “这么看我干嘛，我能有什么事？陶淑慧不去，我去。” “林希你何必呢……”尹志行欲言又止。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林希太卑微了，很多时候他们这些做兄弟的都看不下去。 之前有一次训练时间还没到，他们几个就坐在训练室内打游戏，打的正欢林希端着杯冲好的奶茶过来了，殷勤地放到了孙杰宇面前，他都能看出来林希是希望孙杰宇夸她一句，孙杰宇却只顾着玩，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希失落地坐到一边等他，孙杰宇却突然端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 原来他不是没看到林希，他只是懒得搭理她。 最过分的是，他喝完还回头不耐烦地跟林希说了句：“我没跟你说过我不喜欢香芋味吗？” 尹志行当时还觉得郁闷，怎么渣渣孙杰宇都找到女朋友了，他这么温柔体贴的世纪好男友却还只能和左手奋战到天明？ 尹志行不知为何发起了呆，黄英趁这会儿功夫正好回忆了下孙杰宇和林希的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起因是上一届高三有个大姐大觉得林希太狂了，抢了她的风头，就扬言要打林希，林希糊里糊涂的，压根没把人家放在心上，照样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然后就被大姐大带着一群人堵在了巷子里。 接下来的发展用屁股想黄英都能想到——孙杰宇刚好经过，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那群乌合之众，然后护送林希回家。 可惜英雄救美人只是顺便，美人儿却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并且他二人的缘分是天注定，就此把一颗心也搭进去了。 第128章 诗与少年(28)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房隔车隔她妈，林希主动，孙杰宇当时心上没人，二人就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去了。 黄英跟着尹志行到操场时，发现篮球场围满了人。 林希估计也就一米五五，压根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从女生的连连尖叫声中，黄英想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 孙杰宇打前锋，他此刻刚从对面手中抢过球，对面反应过来，刚要扑过来，孙杰宇持球做了个向右的假动作，趁对面不注意，又炫技般地将球从右手经身后移到左手，然后向对面篮球框奔去。 “儿子，加油！” 黄英身边的尹志行突然激动地大吼，孙杰宇闻声，下意识地朝这边张望，他没看到陶淑慧。 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之情。 陶淑慧一米七几，他不可能看不到的。 但他随即在尹志行身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希？！ 她怎么会来？！ 孙杰宇一晃神，手微松，对面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抓住机会，一个起跳，一挥手就将球打下，揽到了自己怀里。 场内局势瞬息万变，孙杰宇的队员都愣了，他们显然没想到一向稳的不能再稳的孙杰宇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孙杰宇反应过来，心下懊恼，立即往回跑，阻止对面靠近自己家的篮球框。 尹志行是替补，呆在黄英身边也没关系。 黄英知道他内心焦灼，也没不识趣地找他搭话，她和尹志行打了声招呼，就挤进了前排围观。 对面那支篮球队是隔壁学校的，约他们学校打友谊赛，所以事关学校荣耀，不得马虎。 大高个似乎颇具野心，站在了三分线外，起跳投篮，众人屏息。 那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马上就要靠近篮框，千钧一发之际，孙杰宇一个漂亮的跳跃，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将球扑落在地。 周围一阵惊呼。 孙杰宇趁这功夫向远处眺望，不由自主地寻找着林希的身影，然而他只看到了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尹志行，但林希已经不在他身边。 孙杰宇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不愿承认他这波操作是有作秀的成分在里面的。 这大概是某种习惯了吧。以前他打比赛，每进一球就会下意识地看坐在第一排的林希一眼。 因为在她的虔诚而又崇拜的眼光中，他能找到他想要的自己。 他略去眼底的失望，一转头，却在第一排看到了林希。 孙杰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黄英看到他，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转过头，但孙杰宇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孙杰宇的个人秀时间了，他刚投完一个两分球，一转身，又抢到了球，立在三分线外，朝林希一笑，将球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 那球在篮框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众人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孙杰宇却压根没看球，他在看林希。 林希扬头看球的样子美的不可思议。 她的唇翕张，嘴角微扬，眼里流光溢彩。 第129章 诗与少年(29) “啊！！！” 周围的女生突然惊呼，有几个甚至跳了起来。 “嘟——”裁判吹哨了。 上半场就这么结束了。 孙杰宇和对手友好地握了握手，再抬眼之际，却发现林希不见了。 孙杰宇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隔壁学校的卷毛少年手还和孙杰宇交握着，却见他突然变脸，也是一脸懵。 尹志行这会儿走到场内，亲昵地搭上了孙杰宇的肩，孙杰宇却极其不给面子的一把甩开他。 尹志行也不生气。 “咋了？” 孙杰宇不说话，转过脸。 “咦，”尹志行突然拖长音，做作道，“林希呢……？” 他还嫌不够做作，还故意左顾右盼了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孙杰宇踢了他一脚。 “哎哟。”尹志行大声嚎叫，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尹志行闹完了，正色道：“她去小卖部了，待会儿不知道来不来。” 孙杰宇“哦”了一声，转身欲走，他此时大汗淋漓，想要去休息，尹志行却一把拉住他。 “干什么？”孙杰宇不耐烦道。 “孙杰宇咱俩是兄弟不？” 尹志行见孙杰宇点头，严肃道：“兄弟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对林希是个啥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别烦。” 孙杰宇逃避似的挥开尹志行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尹志行这会儿也毛了，扯过孙杰宇的衣服，怒道：“你tm今天不说清楚，你就是个孙子！” 孙杰宇见林希走了，心下本来就烦，这会儿被尹志行逼问，更是火大。 “尹志平，我喜不喜欢林希关你屁事？！” 他嗓门极大，不少人都听到了，他们不由竖起耳朵。 “你这么关心林希难不成是喜欢她？你tm要是喜欢就去追啊，在我这儿假惺惺干嘛？！傻逼才会喜欢她！” 尹志行是关心孙杰宇才这么问的，当然他也不想他觉得还不错的林希被自个儿兄弟这么渣下去，但现在孙杰宇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他，他又委屈又不可置信。 尹志行用手指着孙杰宇，厉声道：“孙杰宇我c你大爷！你tm就自己犯贱去吧！以后你的事跟老子没屁毛关系！” 孙杰宇耸了耸肩，手轻擦嘴角，冷笑道：“赶紧滚。” “你……好啊！好啊！我看你的样子，你一早就嫌我烦了是不是？！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尹志行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围的人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劝架。 “尹志行，别跟他废话，跟这种人浪费感情，不值得。” 林希冷然的声音突然从孙杰宇身后传来，孙杰宇先是震惊，随即肩膀微微颤抖，他艰难转身，看到了抱着三瓶水的林希。 “林希……”孙杰宇喃喃道。 他刚才面对尹志行时的冷静一下子消失了。 林希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向尹志行，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拉着他的袖子就走。 尹志行麻木地拿着矿泉水，傻愣愣地跟在林希身后，他们经过孙杰宇时，尹志行还下意识地看了孙杰宇一眼，有点心虚。 第130章 诗与少年(30) “看什么？还不走？”黄英回头看他，恨铁不成钢。 孙杰宇本来还有些愧疚，见林希态度如此强硬，自己脾气也上来了。 他的目光在林希和尹志行身上游离，然而故作淡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们果然有一腿。” 他说完还轻笑几声。 “孙杰宇你嘴巴放干净点！” 尹志行火了，立刻就要挥拳打孙杰宇，孙杰宇冷笑，挑衅地看着他。 就他对尹志行的了解，他就是个怂包，雷声大雨点小，他还怕他？开什么玩笑？ 黄英眼尖地看到年级主任下来了，她不欲把事情闹大，一把拉住尹志行的胳膊，阻止了他。 孙杰宇看了林希一眼，心想林希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的，看她的眼神立即愧疚了起来。 林希却突然抬头，和他的眼光撞到了一起，只听她说：“孙杰宇，你爸妈欠你，我、尹志行可没欠你的，凭什么要宠着你、惯着你？谁不是爸妈生的？” 孙杰宇刚要出声反驳，黄英却并不给他机会。 “说白了你就俩字儿，犯贱！谁对你好你偏不喜欢，非要等有一天别人对你失望了，你又眼巴巴地倒贴回去。喜欢你的陶淑慧去吧，你这种人，活该被人耍！” 黄英说完登时觉得通体舒畅，拉着尹志行就走，尹志行这会儿也不再呆愣，极其配合地跟在她身后。 黄英经过场边临时放置的垃圾桶时，冷笑地看了孙杰宇一眼，将那瓶未开过的矿泉水扔到了垃圾桶里。 “扑通”一声，砸在孙杰宇心上。 孙杰宇倔强地转头，不再看林希和尹志行，想要和搭档攀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发现搭档们看到他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随即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动作，都有些抱歉地想要靠近孙杰宇去安慰他，孙杰宇的心却早已被伤了个透彻，他看着那些曾经最好的哥们，冷笑道：“你们也这样是吧？你们也觉得是我孙杰宇错了？好啊，滚你妈啊，去找怂逼尹志行啊！” “谁tm没了谁不能活？” “孙杰宇你嘴巴放干净点！” …… ***** 黄英一开始没想这样，她觉得孙杰宇被陶淑慧抛弃后，一定会想起林希的好，她这会儿稍微做点什么，好感肯定就上去了，却没想到孙杰宇这么不识好歹，那也别怪她换一种方式攻略他。 说起来她算是明白了，这些问题孩子说白了都是爸妈的问题。 孙杰宇武力值max，主要是因为他爸酗酒，酒喝多了就打他和他妈。 后来他妈受不了了，跟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孙杰宇他爸变本加厉，不过那会儿孙杰宇也大了，他爸也打不过他了。 孙杰宇可恨，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黄英突然想到了温斐，对比之下，她觉得温斐简直是小天使。 差不多的生长环境，最后长成的样子却大相径庭。 温斐也有理由堕落有理由臭屁，但他偏偏活成了许多人想要变成的样子。 黄英脑中突然浮现林希曾经写过的一首诗歌，标题叫《白衣少年》。 第131章 诗与少年(31) “你相信吗” “我曾经在泥泞中被人践踏你最好别相信” “这已不重要” “你认识的我” “穿着耀眼的干净的白t恤” 林希在这首诗歌旁边画了个穿着白t恤的火柴人，火柴人脸上没有鼻子和嘴，只有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甚至给这个火柴人或者说白衣少年起了个名字，叫阿迟。 黄英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了林希书上随处可见的“阿迟”两个字是怎么回事了。 她总觉得这名字熟悉。 林希大概希望有这样一个白衣少年，生于泥泞，遭人践踏，却仍然干净澄澈。 她想有这样一个人向她证明，她也能活成这样。 然而她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孙杰宇，因为她觉得她大概只配和孙杰宇这样的人在一起。 林希想要的样子，温斐都有，可是温斐拯救的不是林希，而是她黄英，可她不需要拯救。 阿迟阿迟，来的太迟啊。 回到教室，黄英发现温斐已经在座位上了。 温斐看到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黄英狐疑地走进他，他二话不说从便利贴上撕下一张，贴在她衣袖上。 黄英看着那张粉红色的便利贴，愣了。 “干嘛？” 温斐站起来，让她进去。 “不是说写诗吗？”温斐看了眼右手上的手表，戏谑道：“这会儿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你就随便写三行，想到什么写什么。” 一般人手表都戴在左手，温斐却戴在右手，黄英之前也问过他为什么，温斐解释说他左手手腕经常用来写字。 黄英觉得他这个提议虽然有些刁钻，但其实蛮有意思的。 反正诗歌这种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高兴怎么写，无论求不求娱人，总归得先娱己。 黄英撕下便利贴贴在桌上，并不急着写。 她刚要撑头看窗外想想写点什么，却发现温斐自己也撕下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贴在桌上。 “你干嘛？” 温斐饶有兴致地提醒：“三分半钟。” 他说完便低头开始写。 黄英急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着笔，最后灵机一动，从书包两侧原来是放水杯和雨伞的地方掏出一支眉笔，打开盖子就写。 在偷懒这一方面，林希绝对登峰造极。 一般爱美的女生都会早起个十几二十分钟化妆，林希却是早上要睡懒觉，等到上课的时候再描描眉、涂涂口红。 要不是她很喜欢孙杰宇，她才懒得化妆。 温斐不到一分钟就写完了，他也并没有催林希，而是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 黄英写完，看着上面的内容就觉得傻逼，不由老脸一红，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销毁这样的“黑历史”。 温斐瞄了她一眼，大约是看出她的想法，很大度地把他那张递给了黄英。 黄英在犹豫要不要接，毕竟她要是接了就等于她同意了和温斐交换。 不过她随即看到上面的内容，笑出了声。 “我是一个不能让她出门洗头的男生” “后来我发现” “她只是不喜欢洗头” 温斐摊手，故作无奈，但见黄英笑得开心，最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第132章 诗与少年(32) “观察很仔细啊，小老弟？”黄英打趣。 像林希这么大的少年少女，没什么钱也没什么精力好好打扮自己，最简单表达对方重要的方式就是在去见他前洗个头呀。 林希之前估计一礼拜洗一次头，自从和孙杰宇在一块儿，那真是天天洗头。 也幸亏林希没刘海，要不然她估计就只洗个刘海了。 “怎么想到写这个？”黄英好奇。 她想到什么，随即眼睛笑成了个月牙：“放心，哪怕是不喜欢洗头的女生，如果要出去见你，也会洗头的啦。” 黄英说完还拍了拍温斐的肩膀。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你的头发，有感而发而已。” 温斐调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黄英的头发。 黄英闻言立即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手上柔顺光滑的触感顿时让她清醒过来。 她自从来这个世界天天洗头好吗？！ 没办法，林希之前七天洗一次头的纪录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当温斐突然这么说，她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温斐憋笑憋得难受，此刻终于笑出声。 “你！”黄英没好气地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温斐轻拍了拍小腿，随即正色道：“看我写这样你也放心了吧，真的就是想写什么写什么呀，哪有那么多包袱。” 他朝黄英伸出了手，黄英瞪了他一眼，乖乖将她那张交给了温斐。 “阿迟我要迟到了” “别怕” “我们在梦里” 黄英怕温斐看不懂，随即解释道：“阿迟，他、是我幻想中的人。” 她越说声音越小，的确，承认自己有个幻想的朋友有时候也并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因为这只能佐证她在现实生活中太孤独了。 温斐眸光复杂地看着林希，心中的豁口越来越大，很空，很烦躁。 “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他会陪我吃饭，陪我走回家，陪我聊天陪我玩。事实上即使有男朋友，大多数时候还是他陪我。” “其实有时候想，一个人时孤独，两个人就不孤独了吗？” 黄英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头微悸，大概这是林希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吧。 其实原主或多或少都会对宿主产生影响。 这种影响有好有坏，坏在可能会干扰宿主的判断，好在能让快穿者真正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走马观花，纯拼演技。 “那是你没遇到我。”温斐突然出声调侃。 黄英知道他有心安慰，因为他笑不及眼底。 “去你的。”黄英笑骂。 她话锋一转：“温斐，你不谈恋爱是不是怕？” “嗯？”温斐微愣。 他随即轻笑，反问：“你说我怕什么？” “嗯……比如说怕养不起女朋友呀。”黄英戏谑道。 她敢这么调侃，是知道温斐对金钱没什么欲望。 “……” “扎心了。” 温斐故意捂着胸口，想要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眉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黄英跟温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前桌却突然神色夸张地跑进教室，看到黄英就大喊了句：“林希，孙杰宇被对面人撞了，听说好像手臂骨折了！这会儿好像送医院了！” 第133章 诗与少年(33) 一直坐在前排写作业的陶淑慧闻言身形微颤，但她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写，只是看她身体的朝向，分明在密切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黄英闻言皱眉，她虽然对孙杰宇骨折表示同情，但还是很反感孙杰宇什么事儿别人都第一时间通知她。 他和她有半毛钱关系么？ “怎么回事？”温斐在一边问道。 “就是上半场孙杰宇打的太好了，下半场就被对面疯狂针对，那个大高个一直在撞他！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夏欣，别瞎说！”一个同班的男生喝止了林希的前桌。 他随即向众人解释道：“就是一场友谊赛，对面至于么？孙杰宇弄成这样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也不知怎么了，横冲直撞的，发那么大脾气。” “人家见他这样，本来是想让开的，他倒好，揽着球就往人身上撞，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摔地上了。” “赵明，你凭什么向着外人？”夏欣被人当众数落，觉得很没面子，忍不住抢白道。 那个男同学也火了，对夏欣的神逻辑表示极其无语。 “不是，大小姐，你讲点理成不？事实就是这样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夏欣气急。 黄英被二人吵得头疼，拿着笔记本就往教室外走，温斐想都没想，跟她一块儿出去了。 她刚走出教室，便发现陶淑慧和隔壁班的一个男学霸在教室外的阳台上讲题。 那学霸身形瘦高，长的很斯文，鼻梁上架着幅黑框眼镜，看上去严谨而正派。 然而学霸虽然在跟陶淑慧讲题，眼睛却盯到了陶淑慧脸上，而陶淑慧虽然在听，脸却有点红。 “老铁，怎么肥事？” 黄英一脸蒙逼地戳了戳温斐的胳膊。 她来了好些天了，也学了不少流行词，此刻这些词都一个个蹦了出来。 “大概就是你看的那么肥事？” 温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学起了黄英说话。 然后黄英看着男学霸搭在阳台上的手往前移了移，触碰到了陶淑慧的手。 陶淑慧身形一震，却没有缩手，她这番情态等于是默许。 然后男学霸就牵上了陶淑慧的手。 黄英目瞪口呆。 “她咋不喜欢你？”黄英冷不丁地冒了句。 “嗯？”温斐愣。 “那学霸我记得好像前几次都是年级第一？小斐斐，你之前那高中可比咱这个牛逼多了，你这个第一，怎么着也比他强吧……” 温斐没承认也没否认。 黄英当他默认了，继续往下说：“你看，你成绩比他好，长的比他帅，她咋不喜欢你呢？” 温斐真想弄清楚林希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为我穷？” 温斐笑，极其配合地给了个答案，但这个答案怎么看都很不走心。 黄英见他拿自己调侃他的话回怼自己，被噎了一下。 温斐适时戳了戳她的脑袋，假正经道：“林希同学，你知道吗，你这样背后议论人家真的很不道德。” 黄英回头白了他一眼，回怼道：“温斐同学，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很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第134章 诗与少年(34) “……”温斐被噎了下。 “大概，我不会舔她？”温斐试探性地给了个答案。 “……” 这会儿换黄英蒙逼了。 要、要不要这么先进？ 原谅她老了，反射弧太长，跟不上。 温斐一本正经道：“嗯，可能我看上去不太像舔狗？” “喂，你说陶淑慧到底喜欢不喜欢孙杰宇？” 黄英也弄不明白陶淑慧到底在想点什么了。 “喜欢啊。”温斐回答的不假思索。 黄英疑惑地看着他：“那……？” “这不矛盾啊。你说一只萨摩耶舔她和一只中华田园犬舔她是一回事吗？”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那么毒？” “我给你编个故事。”温斐饶有兴致道。 黄英听他继续往下说。 “从前有个女孩和一条土狗，土狗陪女孩长大。” “女孩爸妈做生意赚钱了，从自己造的房子搬进了小区，女孩每天傍晚都能看到小区住民遛狗。” “她想遛她喜欢的土狗，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但是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女孩很难过。” 黄英听到这儿也明白温斐想说什么了，会心接道：“所以她为了不难过，买了一只萨摩耶，专门用来遛，对吗？” “对头。”温斐笑，眼带嘉奖地看着她。 他们说话的功夫，学霸和陶淑慧已经不在阳台上了，这个点，他们应该是一块儿去食堂吃完饭了。 黄英回过神来，调侃：“我记得孙杰宇也没得罪你呀，你这么说他……” 温斐看着黄英，脸不红心不跳：“我这叫同仇敌忾。” “其实也不能怪女孩吧，不配，就是不配呀。如果女孩还呆在老房子里，她大概也不会介意这些，因为她目之所见，都是和她的狗差不多的狗。”黄英说。 “追求和自己般配的人或物，对得不能再对了。” 温斐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黄英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天，随意道：“只是还是觉得好遗憾啊。” “门当户对叫般配，门不当户不对叫爱情，哈哈。” 她忍不住出声调侃，也不管她这话说的对不对。 她想到林希，突然有些怅然：“其实很多时候，外人还没说配不配，自己已经给自己盖棺定论了。” “林希，其实我挺喜欢做舔狗的。” 温斐看着她，突然毫无逻辑地说了这么一句。 黄英回头，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温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插进了裤兜里，他随意地倚靠在墙上，因为刚下体育课，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t恤，t恤中间是一只黑色的卡通猫。 白衣少年…… 黄英脑海里飘过这四个字。 此刻的他，优雅中多了丝令人着迷的痞。 温斐笑，并没有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一起去吃饭？” 黄英微愣，随即点头。 “好。” ***** 林希妈妈呆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这个“家”也真正的有了点家的味道。 其实哪有那么忙，只是用忙来逃避而已。 “小希，之前说给你买的卫衣到了，我走不开，你骑车过去拿下。” 第135章 诗与少年(35) 林希妈妈此时在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 她右手拿着锅铲，左手捏着舀盐的小勺子，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 她下了个app，一边看菜谱一边做菜。 锅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她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手是潮的，手上的水一不小心滴到了手机屏幕上，她正苦恼，随即灵机一动，用手背把屏幕上的水擦掉了，然后直接用手背划屏幕。 “一勺半盐，半勺鸡精……”她嘴里不停地咕噜。 黄英见她并不是把佐料直接撒进锅里，而是先舀进小碗里，再倒进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知道啦，我跟你说啊，你快点，我回来要吃到饭！” “行行行!”林希妈妈不耐烦地让她走。 黄英见她不再拘谨，莫名感到了点家的温馨。 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了，她是被父亲带大的，虽然父亲对她很好，但到底少了些什么。 大概她之前被裴少渊耍的团团转也有没人教她提醒她的原因……？ 毕竟她父亲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就算懂，也不好意思教她啊…… 黄英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在一边，拿着钥匙出了门。 因为林希家位置比较偏，所以快递并不送上门，而是送到巷子口固定的代领点。 代领点不远，骑车过去才五六分钟。 离目的地还有两三百米距离时，系统提示却突然响了。 【宿主注意，攻略目标孙杰宇在附近。】 黄英愣了，孙杰宇的家虽然离林希家很近，在另外一条巷子，但他怎么会到这儿？ 【818，你引我过去。】 【好。】 818在黄英脑海里给了个孙杰宇的坐标，黄英朝那个方向骑去。 她发现那个坐标在移动，离她越来越远。 他大概要回家？黄英揣测。 但她随即注意到那个红点运动的异常慢，她估计了下，孙杰宇好像一分钟就走了一两米。 她应该没记错吧，孙杰宇不是手臂骨折吗…… 不是腿啊…… 818之前还提议让她去看望下孙杰宇刷下好感，被她拒绝了。 虽说她是攻略者，但也不代表她要犯贱啊。 所以自孙杰宇骨折后她还没见过他。 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孙杰宇了，黄英却突然在巷尾刹车，因为她听到了孙杰宇的声音。 “尼玛，不来就不来，找什么借口，挂了！” “小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一串诡异的声音突然从那边传来。 “……” 这品味，有够的。 “太监，你这彩铃真tm骚。”孙杰宇也忍不住吐槽。 黄英认识孙杰宇口中的“太监”，他是孙杰宇的另一个兄弟，因为他爸给他起名叫韦忠贤，所以旁人都戏称他“太监。” 说起来孙杰宇的兄弟名字起的都挺别致的…… 比如说尹志行，认识的都喊“尹志平”，玷污小龙女那个…… “啊……那个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偷买了辆山地自行车吗……我tm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重，你能来帮我抬下吗？” 第136章 诗与少年(36) 孙杰宇虽是故作轻松，但黄英仍能从中听出乞求。 然而太监显然拒绝了他。 “行行行，反正都有事是吧？是不是尹志平跟你们说什么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那边似乎是想要解释，孙杰宇却极其不耐道：“别bb，就这样，挂了。” “砰”一声，他似乎踢了墙一脚。 黄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转身就想走，毕竟孙杰宇这个态度，她过去帮忙不是犯贱找骂吗？ 她立即调转车头，然而孙杰宇这会儿已经不再接电话，她车头发出的“咯吱”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极其刺耳。 黄英暗道不好，果然孙杰宇转身，抓她抓得个正着。 一时四目相对，都有点尴尬。 孙杰宇一脸蒙逼，黄英最先反应过来，极其淡定地又把车头转了回去。 “路过，你挡着我路了。” 她指了指横在路中间的一个长宽一米多的纸盒。 孙杰宇没好气地笑了：“你当我傻？我以前送你回家，你家明明往那边走。” 他伸出那只没缠着绷带的手指着黄英来的方向，只顾着戳穿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点什么。 黄英愣神。 孙杰宇慢一拍反应过来，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 他朝林希尴尬地笑了笑。 他刚刚说，他以前送林希回家…… 林希心中叹了口气，这是老天都要给她送金币的意思？ 她认命地看了孙杰宇一眼，在他莫名奇妙的眼光下，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 孙杰宇反应极快：“你带我回去？” 他神色怀疑地看着黄英。 孙杰宇的左手折在胸前，缠满了绷带，样子极其滑稽。 “……” “你是智障么？”黄英忍不住怼他。 孙杰宇不服气，立刻反驳：“我怎么就智障了……” 在看到林希的动作后，他接下来的话全部被噎在了喉咙里。 “好吧我是智障。” 孙杰宇用他唯一一只手做作地捂住了脸，透过指缝看林希。 黄英此时已经将车靠在了墙上，走到那个大纸箱子边上，作势要抬起它，她见孙杰宇还愣在原地，好笑地回头，叉着腰看着他。 “你tm等什么呢？指望我把这玩意儿扛上车？” “上天对你还真是不薄啊，还给你留了只手呢，真也不怕把自己摔死。” 孙杰宇反应过来，脸一红，赶忙跑到黄英对面。 黄英认命弯腰，两只手一只手提一角，孙杰宇一只手使力，稍微在大腿上搭了把，二人就成功的把箱子抬了起来。 “你关心我？” 黄英也没想到这箱子这么重，她此时脸涨的通红，那边孙杰宇却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把她气个半死。 她嚷嚷：“你蹲矮点行不行？” 她矮孙杰宇高，箱子的重量基本都在她这边，也难怪他还有功夫说废话。 孙杰宇反应过来，歉意道：“奥奥，抱歉啊……” “你敦煌来的吧？” 黄英对他彻底无语，她手都要断了。 “啊？”孙杰宇懵。 “逼话那么多。”黄英朝他翻了个白眼。 “……” 折腾了好半晌，他们才把箱子搬上了车后座，黄英在前面推车，孙杰宇在后面扶着箱子，配合还算不错。 第137章 诗与少年(37) 林希和孙杰宇在一起时都是林希找话题，这会儿黄英懒得搭理孙杰宇，二人一路走来便无话可说了。 孙杰宇真的是对话终结者，他曾经创下和林希喋喋不休地聊了两个小时足球的记录…… 也亏林希喜欢他，要不然还真能一巴掌拍死他。 黄英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林希不喜欢花里胡哨，电话铃声就是初始铃声。 黄英单手稳住车头，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的“田艳”，才发觉自己忙的都忘了支会林希妈妈一声。 林希直接用爸妈的名字作来电显示倒不只是为了安全，更多的还是下意识地抵触，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 说起来在林希上高中前林希爸爸对她是真的没话说。 虽说他跟林希妈妈离婚了，但他一到周末就带林希出去吃饭，还怕她钱不够用偷偷给她塞钱，更过分的是，林希在学校里顶撞老师被请家长，他竟然帮着林希骂老师。 林希能上重点不是偶然，她初中时虽桀骜不驯，但成绩还是看的过去的，也就是初中暑假，她爸突然结婚了，她才开始自暴自弃。 林希爸爸工作一般，纯体力活，在厂里干了好多年，工资就比最低工资高几百。 所以在那女人的要求下，他虽然舍不得林希，最后却还是跟那女人一起去外地打工了，林希之后就很少见到她爸爸了。 记忆里有次林希好容易攒够了车票钱，趁她妈出差，坐了一天一夜的普快一个人去她爸爸打工的城市。 林希到站时天已经黑了，她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没什么经验。 那会儿她充电宝没电了，手机也关机了，她就拿着在手机没电前抄下的地址，一路问人一路走。 手机支付普及，她身上压根就没带现金，连车都打不了。 她走了快两个小时才找对地方，黄英光是想想都觉得绝望，林希能坚持下来，是因为她心中有希望。 在她难过地想哭的时候，她就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排演她敲门、她爸爸开门见到她时的场景，乐此不疲。 她只要想到她爸爸惊喜的神情就能忍住不哭了。 然而事与愿违，事实证明，在时间和生活的双重作用下，人啊，没有什么是淡忘不了的。 那是一幢破旧的公寓，应该是她爸爸租的。 林希刚伸出手想要敲门，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她手中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一阵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然后她就听到了朝思暮想的声音。 “啊呀，怎么又哭了，是尿了还是饿了？” 林希爸爸自问自答：“一定是饿了，刚刚才尿过！” “老婆，儿子饿了！” “烦死了！就来！” “砰”一声，是女人搁下锅碗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阵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里面絮絮叨叨，林希却痴痴地收回了手，无力地蹲下。 里面饭菜的香味飘出来，林希一心想着早点见到她爸爸，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她好冷好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 第138章 诗与少年(38) 林希浑身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所有人都在奔向他们想要的生活，她妈妈想要衣食无忧的体面生活，她爸爸想要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而她林希，只想要爸爸妈妈相亲相爱的生活。 可是，所有人都求仁得仁，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不知所措。 她蹲在那里，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似乎这样的姿势能让找回一点儿安全感，她明明说好了不哭，却委屈地直掉眼泪。 她感觉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没人真正喜欢她，她的存在那么多余。 林希明明强忍了，但那若有若无的啜泣声还是被她爸爸听到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希心中万分惶恐。 她想逃离，就当她从来没来过，但她的双脚却好像钉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想要一个结果的，她心底还有最后一点儿隐秘的希望。 或许……爸爸虽然有了别的孩子，但还是那个她喜欢的爸爸呢…… 林希扶着墙站起，动作极其迅速地擦干眼泪，拘束地立在门前，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咔嚓”一声，门开了，林希爸爸看到了面如土色的林希。 林希看着他脸上的胡茬没了，鬓角的白发也染黑了，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爸爸变年轻了，却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只会对她好的爸爸了。 她虽这么想，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极其完美的笑。 “爸爸……”她呢喃。 林希爸爸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神色闪躲地看着林希。 他有心掩饰，嚅嗫道：“……啊，是小希啊，这么晚了吃饭了没……” 林希在那个躲闪的眼神里死了千千万万遍。 “老公，谁啊？”女人在客厅里大喊了声。 林希爸爸闻言看了林希一眼，十指在身前的不停穿插。 大人总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孩子敏感的可怕，所以他们又极其容易受伤，特别是被他们最亲的爸妈伤害。 林希爸爸偏头，他害怕看到林希眼中的质问。 “是我之前的女儿……”他低低回道。 林希听到这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最亲爱的爸爸，说自己是“之前”的女儿…… 哈哈，多么可笑啊。 女人没回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但更可能的是听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 “小希，饭快好了，吃完饭再走吧……” 男人为难地看着林希。 他说，吃完饭，走。 他赶我走。 林希的心早已碎成一瓣瓣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痛，因为已经麻木了。 “不用了。”林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小希，我……” 林希往后退了一步，近乎自虐般大声道：“恭喜爸爸有了儿子，祝爸爸和新妈妈百年好合！” 她说完立马转头，她已经够狼狈了，不能再哭出声让人看笑话。 林希飞速地下楼，在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她爸爸脸上写满了愧疚，却并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 她的心死了。 第139章 诗与少年(39) 林希那晚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庆幸没有人认识她，她庆幸这里没有她熟悉的气味。 她逛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不知道去哪里，因为她知道往哪儿走都没有人在等她。 她即使失踪三天，她妈妈也不一定会发现。 她活着，宛若个笑话。 …… “喂，想什么呢，都响了多少声了？” 孙杰宇嫌那铃声吵闹，不耐地出声提醒。 黄英回过神，接通，田艳焦急的声音电话那边传来：“小希，你怎么还不回来？都快半小时了……” 从林希家到取快递的地方来回至少也要十几分钟，再加上她拿快递，怎么也要二十分钟，然而在超出了仅十分钟的时候，田艳却给她打了电话，而且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哪是没有人在乎林希啊，只是不用言语和行动表达出来，又跟不在乎有什么分别？ 林希心下复杂，饱含歉意地回道：“那个，我遇到了……同学，他有点麻烦事，我就顺便帮他一下，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回去。” “同学？”田艳反问。 黄英疑惑：“嗯？怎么了？” “男的？” “……” 孙杰宇离黄英离得近，这会儿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立即竖起了耳朵。 黄英看了孙杰宇一眼，他脸上写满了揶揄，她当即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说瞎话：“女的。” “……” “妈，我悄悄跟你说……”她说话声突然变小了，语气也神神秘秘起来，勾起了孙杰宇的好奇心。 “她有36d！” “真的假的？”那边不信。 “好了挂了挂了，待会儿回来跟你讲。” 看着孙杰宇一瞬间涨红的脸，黄英心情极佳，说话时尾音都忍不住上扬。 黄英挂了电话，懒散地站立，眼神在孙杰宇胸前飘，神色揶揄。 说实在的，她说的虽然夸张了点，但孙杰宇的胸肌真的很大啊。 在这个小鲜肉花美男横行的年代，像孙杰宇这样的颜值耐打的肌肉男真的很难得啊。 尹志行和孙杰宇还没闹掰那会儿，就老拿孙杰宇的胸肌说事儿。 之前孙杰宇问他为啥不找女朋友，尹志平就一脸荡漾地看着往他胸口看，淡定道：“她们胸都没你大，抱着她们还不如抱着你舒服。” 那会儿孙杰宇也很淡定地回了句：“我是硬的，她们是软的。” “林希，你那点龌龊思想都写脸上了。” 孙杰宇红着脸，死鸭子嘴硬。 林希笑，不以为意：“龌龊就龌龊。” “呐，到了。” 孙杰宇往前看，看到了熟悉的校门，他这才发现这一路跟她吵吵闹闹，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保安室的灯还亮着，那个认识林希的保安看到她，按了下按钮，给他们开门。 保安从保安室里走出来，他正磕着瓜子，右手从口袋里掏瓜子，左手托着一把瓜子壳。 “哟，林希啊，这么大个箱子，装啥啊？” “这个是你男朋友吧？我就说嘛，现在的孩子……” 他看到林希身后他十分眼熟的孙杰宇，忍不住唠叨起来。 第140章 诗与少年(40) 他虽然老了，记性可好得很，这男生也经常迟到！ 黄英怕他再说下去尴尬，及时叉开：“大叔，是自行车。” “啊？网上买的啊？现在连自行车都能网上买了？” “是啊大叔。”孙杰宇跟着林希这么叫。 “我瞅瞅。” 保安说着就走近二人，掀开箱子顶端，往里面看了眼，然后神色怪异地看着二人。 “这不是个折叠的嘛，你们拼起来直接骑就好啦，干嘛用自行车托着？不累吗？” “……”黄英瞬间懵逼。 她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看着身后的孙杰宇。 孙杰宇脸上之前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这会儿更是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他尴尬地看着黄英，挠了挠后脑勺，眼巴巴地朝黄英讪笑。 保安将手中的瓜子壳一甩甩进了垃圾桶，然后拍了拍手，让孙杰宇一边站着，自己抱起黄英自行车后座上的大箱子，稳稳地放到了地面。 “我一猜就猜到了，你们肯定不会装，我之前给我儿子也买了个差不多的，你们等会儿啊，我反正现在没事，给你们拼好了你们再走。” 他说着就大刀阔斧地撕开了箱子，将车从里面拎出来，然后蹲下，忙活起来。 大叔把这事儿圆过去了，孙杰宇的脸却更红了，因为，他是真的没想到啊…… “孙杰宇，我觉得你摔的不仅是手臂，连脑子也摔坏了。” 黄英双手叉腰，又好气又好笑地吐槽。 她说完便蹲下帮忙。 “不是，你不也没反应过来嘛，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孙杰宇一边嘴硬一边还是乖乖蹲下，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拎起被车压着的说明书，仰头滑稽地看着。 “你……” 黄英觉得跟孙杰宇呆久了真的能被气死。 大叔见到孙杰宇这个动作，不乐意了，连声道：“看什么说明书啊，很简单的，你手受伤了，要不歇着？我很快就给你弄好！” 孙杰宇感到自己的智商在被无情的践踏。 “小姑娘啊，这么晚了，这儿有大叔，你没什么事儿先回去吧，爸妈会担心的。” 大叔一边弄一边说，他自以为善解人意，孙杰宇闻言却突然抬头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大叔黑人问号脸。 “行，那谢谢大叔了。” 黄英也不矫情，毕竟田艳在等她回家吃饭。 黄英站起，才发现腿都蹲麻了，她缓了缓，对孙杰宇说：“我先走了。” 孙杰宇头都没抬，淡淡的回了个“哦”。 黄英就当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情愿，兀自骑上自行车，刚要蹬，却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喊她。 “林希！” 黄英以为是孙杰宇，不耐烦地低头看他，却发现孙杰宇看着远处。 黄英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学校的人——温斐。 不至于吧……她又不是女主角，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黄英心下狐疑。 她能碰到孙杰宇是她刻意而为之，她有系统，那温斐呢，难道他真什么东西忘学校了，所以才过来拿？ 第141章 诗与少年(41) 温斐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下拯救进度条，那个条已经填满了一大半。 他淡定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车停好，走近林希。 他来真的不是为了阻止林希和孙杰宇相处，他只是在做任务，他要让林希远离这个让她不快乐的根源。 对，没错，就是这样。 黄英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神色有些复杂。 温斐见黄英抬头看她，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同桌，好巧啊。”黄英极没有诚意地开口。 温斐一本正经地回：“是啊，好巧。” “……” 他随即低头，看着孙杰宇道：“孙同学，好巧啊，你说是不？” 孙杰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其实与温斐没有一点儿交集，但看到他离林希那么近，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散发着敌意。 温斐这个角度看他让他莫名很烦，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站了起来。 “怎么这个点到学校了？你别告诉我你是来自习的，大学霸？” 黄英揶揄，今天是周六，但她刚刚张望了眼，教室的灯开着，真的有人在教室里自习。 “不。” 温斐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她这个看上去还比较有可信度的猜想。 “哦？”黄英挑眉，惊讶地看着他。 “我作业忘在教室了。” “……” 黄英朝他翻了个白眼，彻底服了，朝校门方向伸手，夸张道：“您请您请。” 她说着就调转车头，刚准备骑，温斐却气定神闲地走到他车头前。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挂着极欠的笑。 他换了件t恤，仍然是白的，衣服中间变成了一只橘猫…… 那只肥猫圆鼓溜丢的眼睛好像也正盯着黄英，莫名滑稽。 “你干嘛？” 她都快忘了她的本意只是拿个快递…… 然而她现在并没有拿到快递…… “那个，我看到你，突然想起我作业周五晚上借给你了，所以我不用进学校了，”他故作沉吟，随即极其自然地提议，“我们一起回去吧。” “反正顺路。”他又补充道。 “……” 行8，这很温斐。 这理由比他来教室上自习什么的吊多了，竟堵得她无法反驳。 毕竟温斐的作业这会儿还在她家躺着呢…… “她自己能回去，用不着你送。” 孙杰宇在二人身后突兀开口，黄英惊讶回头，只见他眉头紧皱，眸光阴沉。 孙杰宇这话不经过脑子就说出来了，他说完才意识到——他现在好像没资格替林希决定什么。 他紧抿着唇，看向林希。 他下意识地觉得林希会听他的拒绝温斐，因为他们之前在一起时林希从未反驳过她。 但他看着身前面容干净隽秀的女孩，心下又不住浮现怀疑。 女孩扎着清爽的马尾，眸里有小星星，她即使面无表情，也让人有种错觉——她在笑。 孙杰宇将面前这个林希同记忆里那个阴郁缄默的她一对比，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变了。 她变得伶牙俐齿，变得阳光。 若说从前的她是外强中干的话，那现在在他面前的林希却耀眼得好像会发光。 他们在一起时，林希总是向他倾诉，他知道她是信任他，毕竟除了自己，她也没什么人可以说心里话了，但他真的很反感她自怜式的回忆往事。 第142章 诗与少年(42) 林希的经历是挺惨，但是他就不惨了吗？ 他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可说的，他掩埋还来不及，为什么林希要一次又一次回忆？ 而且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又不是他造成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时答应林希在一起只是觉得她挺好看的，带出去有面子，后来真的是烦了。 提分手那天林希没哭，他也没什么愧疚不舍感，当时林希说了句“你会后悔的”，他也只当笑话听，然而此刻，看着这样的林希，他却迷茫了。 他没由来的烦躁，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孙杰宇眼中的挣扎和隐隐的威胁黄英看得分明，他分明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连自己主动放弃的东西，他都不愿让他人染指。 如此卑劣。 “温斐，走吧。” 她无视了孙杰宇，看向了一直恰到好处地保持沉默的温斐。 温斐笑，点点头。 黄英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跟在温斐身边。 孙杰宇背后看着二人，眼中情绪疯狂涌动。 视野中，男孩高大挺拔，他身边的女孩娇俏玲珑，二人推着单车向远处走去的场景美如画，然而他却想撕裂这幅画卷。 “林希……”他突然有点委屈，大吼她的名字。 林希回头。 他看着她，“我后悔了”这四个字如鲠在喉。 他在犹豫，一直蹲着组装自行车的大叔却突然站起，拍了拍手，插嘴：“小伙子，我装好了，你骑走吧。” 他邀功似的看着孙杰宇，却并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感谢和夸赞，孙杰宇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之前一直蹲着，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觉得莫名奇妙。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他这么一打岔，当孙杰宇再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林希和温斐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他感到莫名恐慌。 ***** “倾尽全力地” “爱一个人” “有多难” “我把自己煽乎得内心悲壮” “也依然是” “白忙一场” 这首也是林希写的。 黄英发现她越来越能理解这个小姑娘了。 说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假的，都是假的。 一路上温斐都没有说话，他骑着车跟着黄英，稍微慢一拍。 在这样的氛围里，她好像突然理解了“诗意”这个词。 两个人相处，一句话都不说，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该是有多难得？ 黄英本来打算先去拿快递再回家，经过时却发现快递点已经关门了。 “你家在哪儿？”黄英回头问。 这里已经离她家很近了，温斐一直跟着，她不相信温斐的家离她家这么近。 温斐知道她早晚会问，戏谑地报了个地址。 “……” “顺路你妹啊。”黄英鄙视他。 她家在学校北边，温斐住的那片在学校南边，顺路？他这会儿骑回去估计至少也要十五分钟。 她以为温斐会胡诌，将这码事一笔带过，却见他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巷子里的小贩都开始收摊了，温斐看着他们忙活，突然转头，凝视着黄英。 “我多羡慕他们” “缄默中” “伴你成长” “我想在这个地方” “这条街” 他顿了顿，郑重道：“陪着你长大。” 第143章 诗与少年(43) 黄英心下震骇。 她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失控。 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温斐的存在好像从一开始就那么得不合理。 他是从别的城市突然转过来的，所有人对他一无所知…… 而他对自己又好得过分…… 温斐浅笑，并不慌张，继续道： “陪着你吃冰淇淋” “陪着你买好看的发卡” “肩并肩” “和你一起度过” “那些我一无所知的” “你的青葱年华” 他动作潇洒地微曲着身，单脚点地支撑着车，神色坦然自若，他的眼睛干净澄澈，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 黄英不知道温斐内心是不是跟表面一样，一点都不慌不忐忑，她只知道自己慌的要死。 她重启了下已经死机的大脑，酝酿着语气，嚅嗫：“温斐，我……” 温斐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他喜欢她对吧，所以她也完全可以装傻糊弄过去，对吧……黄英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温斐就像会读心术一般，他看了黄英一眼，笑着补充道：“嗯，我在表白。” 黄英心态瞬间崩了。 “没逼你，就是想告诉你，有这么个事儿，我喜欢你。”温斐淡淡道。 “反正早晚要说，等着等着，陪着陪着，万一你喜欢别人，我到哪儿哭去？” 温斐看着呆若木鸡的黄英，突然想到什么，揶揄道：“而且你老是有吃回头草的倾向。” “……”她能说是任务吗…… 不对，她的关注点很奇怪…… “你之前问我以后呢，我现在告诉你，我还是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以后有你，以后也没那么遥远，而且和你谈以后，会把你吓跑的。” 他将目光投向了身前一眼望不到底的长巷，那巷子又黑又深。 黄英回过神来，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喜欢的是林希？” 她说完就后悔了，无疑，在外人看来，除了想炫耀，只有神经病才会问这种问题。 她以为温斐会说“林希就是你啊”，然而温斐却突然神色奇异地看着她，看到她心里发毛。 黄英刚要转头，温斐却突然郑重道：“不，是你。” 黄英听到“是你”，心彻底乱了。 她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温斐，良久，正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温斐却突然岔开了话题：“作业赶紧抄，我先回去了。” 他朝黄英挥手，调转车头。 黄英突然想起她有ooc程度这项限制，而温斐的举动表面上看像是逃避，实际上…… 他难道是在帮自己……？ 如果他真的听明白了，那她刚才那句话明显越线了，所以…… 黄英心中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黄英立在原地看着温斐离开，就在他即将消失在巷口处时，她突然出声。 “陈卓……” 温斐身形明显僵了僵，他并没有回头，黄英却在那一瞬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曾经偷看过姬池做任务，那个女帝在死之前曾说“齐修，你杀了我三次了”，而女帝明明是姬池的任务目标。 也就是说，任务目标是有转世的可能的？而且有可能有前世的记忆？ 第144章 诗与少年(44) 这个世界不也有平行宇宙理论吗…… 如果温斐真的是陈卓，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包括他为什么对自己非比寻常的好、为什么甚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黄英在巷子里呆了许久，一直望着温斐离去的方向。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了，她才醒悟。 她懊恼地蹬着自行车往家奔去。 黄英那么晚才回去，而且空着手，自然而然被骂了。 不过田艳小心呵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母女之情，也不敢深责她。 看着田艳忙活着为她热饭，她心下愧疚更甚。 饭热好了，黄英心不在焉地吃着，田艳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一直在吃面前那盘已经蔫了的西兰花，十分纳闷，有这么好吃吗？ 她之前问小希喜欢吃什么蔬菜，她说喜欢西兰花炒咸肉，她自己反正不喜欢吃，但小希喜欢，她就做了，说起来她还真是一口没吃。 她又拿出一副筷子，试探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舌头触碰到西兰花的那一刻，她立刻把它吐了出来。 盐没有化开，全部挤在花叶里，齁得要死。 天啊，这么咸，小希怎么吃的下去的…… 她看着林希又夹了一筷子就要放进嘴里，立马夺走她面前的那盘只剩一半的西兰花炒咸肉。 “林希，你以后不准吃外卖了。吃这么咸，对身体不好。”她着急提醒。 “啊……？哦，我知道了。” 黄英看着筷子中间颤颤巍巍的西兰花，故作淡定地将它放到了桌面。 田艳去收拾碗筷的时候，黄英主动联系了818。 【可爱的818，你在吗？】 818一脸懵：【咋了？】 【啊，你不知道吗……？】 【发生什么了？我刚刚找919玩去了……】 【919？】 【是啊，宿主你要加油了，919的主人比你晚加入快穿者，这会儿却离3级只差一个世界了。】 不得不承认，818的话让她有了危机感，她丝毫不怀疑818所说的，但那人也实在太快了吧。 算起来，她第一个世界限定时间是一个月，第二个世界是两个月，这个世界她也才呆了一个月的样子，怎么四个月的功夫，那人已经过了七八个世界？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毕竟她二级到三级只要经历三个世界，而其他人是明明是五个世界啊…… 【818，我真的那么弱鸡吗……】 【我可以不回答吗……】 【对了，宿主你找我干嘛？】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黄英试探道。 818狐疑：【说来听听……】 【那个，我好像移情别恋了……？】黄英讪笑。 【……你认真的？】 【孙杰宇那么渣，你怎么会喜欢上他……】818极其纳闷。 【啊，当然不是他。】 818愣了：【不是他是谁？】 【……818，你眼睛没问题吧？】黄英懵。 818一本正经的回：【理论上来说，我们没有眼睛这个人类的器官……】 【温斐啊。】 黄英懒得跟它贫。 【啊，那你为啥说移情别恋了……？吓死我了。】 黄英愣了，818的话实在令人费解。 第145章 诗与少年(45) 【不是，你什么意思？】 818一惊，它被黄英吓得都忘了她不知道，它急中生智道：【我以为你一直喜欢温斐啊……】 【奥，这样啊……】 黄英并没有听出它语气里的心虚，她还觉得818说的话蛮有道理的。 毕竟温斐那么优秀，喜欢他好像没什么错吧…… 你看，那么多小姑娘暗恋温斐呢…… 而且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之前也没跟818说过她对姬池有意思啊，所以她说的“移情别恋”和818理解上的当然不是一个意思啦。 她不再存疑，直截了当地问：【能在一起吗？】 818惊了。 【咳咳，宿主，你能含蓄点么……】 818压抑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淡定吐槽。 【不好意思，不能。】 【……】 【你说话啊。】黄英催。 【……度假世界，随你的便。】818忍不住捂脸。 它这真的是啪啪打脸，遥想它之前信誓旦旦地提醒黄英做任务的时候不要动感情，现在…… 黄英懵。 【818你变了。】 【啊？】 【我还等着你阻止我，我连你会说什么都想好了。】 【……】 【比如“宿主你在这个世界呆不了多久，不能欺骗人家纯情少男的感情”，又或者“快穿者爱上npc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 818小心翼翼地问。 【么么哒。】 【？？？】 黄英非常不厚道地把818晾在那儿，秒下线，抱着刚买回来的现代诗歌集啃了起来。 ***** 周一早上，黄英刚迈进教室，就感受到温斐的视线。 黄英莫名有点心虚，拉紧了校服外套。 温斐就静静地看着她，黄英却觉得走路都不自在了。 她故作淡定地回到座位上，为了缓解其实并不存在的尴尬，随意开口：“你下午第几个？” “什么？”温斐愣。 这会儿换黄英愣了。 “三行诗大赛啊。”她答。 “你说这个啊，”温斐看着她，笑着说，“我没参加。” “为什么？”黄英不解。 “不喜欢那个规则。”温斐摊手，随意道。 黄英想了想规则，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啊。 今天下午没课，高三所有学生都在报告厅集合坐好开展三行诗大赛。 以班级为单位播放参赛选手的整合ppt，轮到谁谁就上去讲，每人最多一分半钟，一个班最多十分钟。人数过多的班级要先在班内筛选。 到时他们每个人腰上都会贴号码，坐在底下的观众会发一张纸，上面有号码。每人十票，喜欢谁在他的名字前打勾就可以。 黄英本来以为温斐是讨厌班内竞争，但仔细数了数，林希班就五个人参加，加上温斐，也才九分钟，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没问题啊……”黄英喃喃道。 温斐轻笑，从袖口掏出钢笔，在食指上随意地转了几圈，拔开笔盖。 他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 黄英见他不理自己，好奇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伸头，却在温斐的笔记本上看到了一个墨迹未干的猪头。 温斐垂眸，神色温柔地看着那只猪头，嘴角微扬，在纸上朝黄英所在的方向划了一笔。 第146章 诗与少年(46) 他淡定地在那道划线末端画了两笔。 黄英却不淡定了。 他画了个箭头！！！ “你……” “我怎么了？” 温斐淡定地合上笔记本，懒散地转着笔，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过分了啊！” “是你自己要看的。” “我……” 黄英刚要顶回去，教室里的人却突然一股脑冲出去大半，全部围到了教室外的阳台上。 “啊！”女生突然尖叫。 那叫声里有惊恐，但更多的，竟然是兴奋。 “郑源！” 黄英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仔细一想，好像是那个跟陶淑慧好上的男学霸的名字。 黄英本来懒得动，这会儿立马站起，跑向阳台。 她想起一分钟前系统提示孙杰宇在附近，当时她没怎么当回事，毕竟孙杰宇所在的班和她们班在一个楼层，她以为他只是刚好来上学了而已。 温斐在她身边，替她拨开人群，黄英占据有利地形，放眼往下看，一眼便看到了左脸高高肿起的郑源。 郑源的校服已经有些凌乱，他大喘着气，狼狈至极，而反观站在他对面的气定神闲、一脸挑衅的孙杰宇，高下立现。 所以刚才众人惊呼应该是孙杰宇突然挥拳打了郑源。 让黄英惊讶的是，陶淑慧正背着个书包，与楼下二人保持五六米的距离，郑源被打，她却一点都没有劝架和帮忙的意思。 黄英试图从她脸上看到诸如惊慌失措的情绪，来自圆其说，解释她的不作为，然而她在她脸上只看到了骄傲和事不关己。 骄傲？ 大概是觉得有男生为了她大打出手很有面子？ 而她那副旁观的态度，大概是想把自己摘得干净，毕竟她是个好学生，可不能吃处分。 “瞪我有用？讨厌我？还手啊？” 孙杰宇活动了下肩膀，轻蔑地朝郑源勾手。 郑源被打成这样倒不是他下手狠，而是他压根不还手。 郑源闻言却不为所动，他甚至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纸巾擦起了嘴角。 孙杰宇轻蔑一笑，转头看陶淑慧：“陶淑慧，你就喜欢这样的软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以啊？” 陶淑慧闻言心下也有几分不满，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理智上说，郑源不还手是明智的，因为一旦还手，哪怕是正当防卫，也很难把自己摘清。 再说，打架这件事可大可小，在这当口，万一学校要杀鸡儆猴，给他们来个处分，那可就麻烦了。 孙杰宇不傻，知道郑源不走在等什么，他也不想打了人就跑，人是他打的，惩罚就惩罚。 他冷笑地靠近郑源，当二人靠的很近的时候，郑源突然抬头，目光凶狠，冷冷道：“你有本事就别走。” 孙杰宇嗤笑：“你看我有要走的意思吗？” “学霸？所谓的学霸就是像你这样只知道告老师让别人给你做主的玩意儿？难怪你班上男生都看不起你。” 郑源怨毒地看着他：“你不用激我，你看等会儿谁倒霉。”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147章 诗与少年(47) 郑源理了理衣襟，得意洋洋道：“你以为自己很帅？自己没本事被人拒绝了，也就只能朝我发疯出气了，呵，什么玩意儿。” 郑源的声音比平时说话声要大，楼上不少人都听到了。 众人这会儿恍然大悟，这种二男争一女的桥段真的是太刺激了。 而班上不喜欢陶淑慧的女生却不高兴了，“切”了一声，转头回了教室。 陶淑慧心中狂喜，拼命想要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却又做得不到位，那窃喜的神情实在令人心生鄙夷。 孙杰宇却愣了，随即道：“打你是因为你嘴贱，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刚进校门，看见陶淑慧和郑源一块儿走进来，有说有笑的，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他早就看清陶淑慧是个什么货色了，本来打算当没看见绕过去的，是陶淑慧自己拉着郑源凑上来的。 凑上来也就算了，非要一个装内疚，一个装正经，说什么他俩只是朋友，没什么其他的关系，他们有没有关系和他有半毛钱干系？ 陶淑慧竟然还跟他说那天她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还能不能做朋友，开什么国际玩笑？当他傻。 一开始要不是陶淑慧表示出对他有意思迹象，他也不会犯贱去追啊，后来发现她难追，但已经付出那么多了，就不太甘心放弃。 真要说有多喜欢，也未必。 陶淑慧自带学霸光环，又长得好看，兄弟间都私底下称她“冰山女神”，他一开始也觉得能搞到她倍有面子呀。 隔了这么多天，他也想清楚了，陶淑慧就那样，不过如此。 比人品比不过林希，比长相没林希可爱，自己眼巴巴地对她好，她还成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说答应也从不拒绝。 不像林希，傻的可爱，竟然跑到他们班给他表白，他要是没答应，她还要不要脸了？ 孙杰宇看着郑源嘴角的伤，他用了几成力他知道，反正没个一个礼拜消不了肿。 陶淑慧隔岸观火，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孙杰宇看郑源的目光突然怜悯了起来。 这家伙还以为陶淑慧有多喜欢他呢，被她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也真是可怜。 “呵，我怂？你连承认都不敢。”郑源冷笑。 “郑学霸，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啊。”孙杰宇毫不留情地讽刺。 陶淑慧此时也皱眉看着他。 孙杰宇双手插兜，笃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完突然抬头，朝林希班级所在的方向望去，却正好和黄英对视。 他记得以林希的身高，他在楼下压根看不到她，这会儿能看到，大约她踮着脚在看自己。 他的心跳突然有些快。 孙杰宇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偏过头，看着郑源，故作轻松道：“我喜欢林希。” “林希？” 郑源默念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极其耳熟。 “孙杰宇，你没必要这样气我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林希，不然你也不会……” “和她分手”这四个字还未出口，孙杰宇就直接了当地打断了她：“气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第148章 诗与少年(48) 陶淑慧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她没想到会被孙杰宇回怼，脸涨得通红。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孙杰宇送她上学放学给她带早餐时，完全没想到一两个礼拜过去，他对自己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孙杰宇还怕她不信，又加了句：“我用得着为了气你才说我喜欢她吗？这样做我觉得是对她的侮辱。” 孙杰宇说完这句便又抬起了头看向黄英，话已经说了出去，无可挽回，他在此刻突然有了勇气。 林希曾经教会他，喜欢就要勇敢的去追求，不要玩暧昧，而分手，也要断的干干净净，绝不犯贱。 虽然他此刻无比希望林希能犯贱吃个回头草，但他不能要求她这么做。 毕竟是自己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受了陶淑慧的诱惑，抛弃了她。 孙杰宇的好感突然跑上80，黄英也挺惊讶的，她心情好，在这当口就对孙杰宇笑了笑。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被处分？” 黄英的背突然被敲了下，她错愕回头，看到了一张马脸——教语文的马老师。 真是阴魂不散啊…… 众人讳莫如深地纷纷拥到门边，一个个地乖乖回教室，黄英也乖乖进去。 孙杰宇再抬头时，黄英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他压下心头的失落，看着小跑过来的肥胖的年级主任，心里烦躁地真想把他暴打一顿。 ***** 这会儿黄英已经到了舞台边上。 根据抽签，他们班是第七个，而她在他们班是最后一个。 她前面那个女同学刚要上去，教导主任却从另一边的楼梯走上舞台。 他拿着话筒，往底下扫视了一眼，严肃道：“同学们，将你们手中的作业收收，这是对参赛选手最起码的尊重。” 可能是期望过高，而前几个班的诗很大一部分鬼都看不懂，剩下来的大多写景，着实无趣，所以众人昏昏欲睡。 因为报告厅有监控，没什么人敢玩手机，但写作业的倒是不少。 教导主任虽这么说了，效果却不明显，毕竟法不责众。 有几个胆子小的，闻言左右张望了下，发现身边人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写，自己也安心了，埋头苦战。 一早准备好的突然被打断，黄英前面那个女孩子明显过于紧张，她垂着头上台，也不看ppt，就看着放在演讲台上的电脑屏幕，尴尬地念。 黄英就在舞台边上都听不太清她说了什么，不过她觉得那女生纯粹想太多，真正在听的没几个，连评委席上的好几个评委都在玩手机。 她这个角度看不到ppt。 她发了个呆的功夫，那女生竟然已经走了下来。 黄英听到主持人报她的号码，微愣，随即下定决心地……把校服外套脱了。 班主任刚要过来阻止，毕竟每个参赛选手在台上时都要拍照的，学校虽然没说一定要穿校服，但人家都穿了，林希非要标新立异，也不太好。 黄英知道她一定会被阻止，笑嘻嘻地看着班主任，动作极其迅速地奔上了舞台。 第149章 诗与少年(49) 她一上台，那几个平时玩得还不错的男生就极其给面子的起哄。 有不少人在这鬼哭狼嚎声中好奇抬头。 黄英站在舞台正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二排学生评委席正中的温斐。 她之前还担心底下那么多人，她万一找不到温斐坐在哪里岂不是尴尬？ 难怪他不参加，原来是被推荐当了学生评委，还跟她卖关子，得瑟。 温斐看到她，朝她意味深长一笑，他视线下移，看到黄英的衣服，懵了。 黄英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心情极好，非常“大方”地将手背到身后，生怕温斐看不见。 若温斐之前当时巧合的话，黄英这幅做派却无疑告诉他，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 温斐看着黄英穿着的那件白t恤，僵硬地低头，看着衣服腹部位置上的小黑猫。 他猛地惊醒，倏然抬头，盯着黄英的衣服看。 “温斐，你近视？这么近都看不清，该配眼镜了，不然伤眼睛。” 坐在温斐旁边的一个男生见温斐身体前倾，半眯着眼看着台上的黄英，好意提醒。 “赵磊，你是不是傻？” 坐在说话男生边上的一个女生戳了戳赵磊，看着温斐，揶揄一笑。 “不是，我怎么就傻了……？”赵磊打掉女生的手，不服气道。 那女生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朝台上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个大直男懂什么，活该没女朋友。” 赵磊顺着女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台上美的像个精灵的姑娘正眉眼带笑地看着温斐，他心中咯噔一声，开始相信女生的话，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 “许安琪，就你龌龊，要我说，温斐长得那么帅，人家姑娘还不能对他笑了？” 那个叫许安琪的女生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赵磊。 “小宝贝儿，我可真心疼你啊，不仅情商有问题，连眼睛也不太好使啊，该换眼镜的是你呀。” “你……”赵磊的脸红扑扑地像个苹果。 “唉，我以后再也不在班上嘲讽你了，毕竟你都这么可怜了……” “来，感受下我澎湃的母爱。” “你……” 赵磊刚组织好语言，想要回怼回去，许安琪却气定神闲地朝温斐的衣服瞥了一眼，戏谑道：“人家小两口情侣装，你说你瞎掺和啥？” 赵磊瞬间蒙逼，他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温斐衣服上的猫，飞速抬头，在看到黄英衣服上的黑猫时，他的脸僵硬到要掉渣了。 温斐端正地坐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耳朵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黄英淡定地走到演讲台上放的电脑前，轻点鼠标，一张满月的图片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月亮那么圆” “我半眯眼伸手” “将手心中的它揉碎吞下” 这是图片旁边的黄英自己作的三行诗。 这首诗歌的名字叫《中秋》。 标题和内容相映衬，浅白易懂，不为难别人，不标榜自己。 有不少同学暗自点头，但大多数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对着自己的作业本奋笔疾书。 第150章 诗与少年(50) 温斐朝她微笑。 黄英当然知道ppt上的内容，但她今天想说的，可不是这些。 黄英朝众人微笑，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开口解释这首诗歌的灵感来源和意思时，她身后的大屏幕却突然黑了。 教导主任以为设备出问题了，立马给一旁管设备调试的老师使眼色，那老师都准备上去了，黄英却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舞台正中间，温斐就在她正对面。 镁光灯下，她看着他，调戏一笑，转头对着教导主任道：“老师，设备没问题，只是我突然想到一首更好的，所以结束放映ppt了。” 教导主任皱眉，他当然认得林希，事实上像林希这样的学生，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毕竟他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缸油。 温斐也有点为她担心，但在她那样奇异的眼光的注视下，又挪不开视线。 她的眼睛亮若星辰。 在漆黑的背景下，她好像会发光。 黄英拿着话筒，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看着温斐，一字一字道：“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底下先是一阵沉默，随即有几个反应快的先起哄出声，一霎那，底下一片沸腾。 教导主任刚要站起来呵斥她，黄英却善意地看着底下一张张兴奋的面孔，在她的注视下，众人竟极其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趁教导主任愣神的功夫，黄英笑着说出了下两句。 “其它两句” “都是多余” 她说完将话筒放到身后，负手而立，笑意盈盈地看着正对着她的温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三行诗，她并没有要恶意破坏比赛的意思，她真的说了三行…… “我喜欢你，其它两句，都是多余”，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一个“我喜欢你”啊…… 众人消化完，都鬼哭狼嚎起来，教导主任地脸色却异常难看，他脸红中发紫，像一块带着腥臭味的猪肝。 他很想让黄英下去，但她毕竟没有违反规则，他没办法这么做。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教导主任找到了出气口，那原先无处发泄的怒气立刻喷涌而出。 “你们都给我安静！不想看的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从大厅的最前端传到了最后端。 报告厅里有一瞬的安静，随即更加吵闹了起来。 只是这次的吵闹有了对抗权威的成分在里面，反正法不责众，一个人这样也就罢了，这么多人，教导主任敢惩罚他们么？ 再说了，不就一个破活动吗，谁还稀罕了？ 黄英在念完之后，底下除了温斐的其他人都与她无关了。 世界突然安静。 她原本以为她会很尴尬，然而并没有，她只是觉得好开心，其他人怎么想她与她无关。 她想这么做，并且她没有犯规，没有危害到别人，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你看我说什么？人小姑娘和温斐表白呢，就你傻，眼瞎。”许安琪白了赵磊一眼，得意洋洋道。 她大概是这场内位数不多知道实情的人了。 第151章 诗与少年(51) 赵磊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我服了……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彪悍的吗……” “嗯……放心，对你，妹子们都还是羞羞答答的。” “那就好，不然，我怕hold不住啊。” 赵磊压根没反应过过来许安琪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看着身边僵硬的一动不动的温斐，感概道。 “……”许安琪对赵磊无话可说。 “喂，大兄弟。”赵磊戳了戳温斐。 温斐突然转头看他，一本正经地向他询问：“你说，我现在跑下台会不会不太好？” “啊……我还以为你呆了呢，原来想这个呢……”赵磊懵。 赵磊没说话，许安琪却兴奋了，对着她大吼：“上啊，大兄弟，美色当前，去他妈的教导主任！” 她说完才意识到教导主任好像就坐在她前排，立马懊恼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赵磊刚要站起来让他出去，温斐朝他和煦一笑，单手撑桌，一个晃眼，动作极其潇洒地翻出了评委席。 老师评委席和学生评委席间有一条过道，温斐这会儿站在过道里，身后的所有同学都看到了，只有前排的老师毫不知情。 底下愣了一秒，顿时喧闹起来，起哄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林希林希！” “温斐温斐！” “在一起在一起！” 竟然有那么多人认识林希和温斐，此刻都在底下喊他们的名字。 林希班级所在的地方喊的尤为热烈。 温斐从老师身边飞速绕过，动作干净利落地跑上舞台，跑向那个人。 黄英将话筒搁在桌上，朝他戏谑一笑。 她也没想到温斐会直接下来，不过她没什么可怕的。 她此刻突然玩心大起，故意耍温斐：“你来干嘛？我可没说跟你表白。” 温斐却没有一秒迟疑，他一本正经憋笑：“除了我还能是谁。” “这么自信？”黄英惊讶。 温斐揶揄：“女朋友，情侣装哪儿买的？” 黄英猛地一低头，这才反应过来是她蠢了，温斐却突然伸手，在她错愕的神情中拉上她的手。 他看着底下沸腾着的众人，并没有解释什么，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和黄英关系不错的同班男生和尹志行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温斐拉着黄英，对着底下礼貌鞠躬，然后在教导主任好像要把他俩千刀万剐的眼神中拉着黄英跑下了台。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在舞台上，只有极少数几个认识林希，知道林希和孙杰宇过往地往孙杰宇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他们这一看却不由惊了。 因为孙杰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报告厅，他原先坐着的地方空了出来。 尹志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想了想，心中有犹豫，最后还是尿遁出了报告厅。 他知道孙杰宇会去哪里，毕竟……他俩之前好到穿一条裤子。 尹志行想到这儿，心下五味杂陈。 他觉得他不该去找孙杰宇，毕竟他俩那天都闹成那样了，但这会儿，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了…… 唉，犯贱就犯贱吧…… 第152章 诗与少年(52) 尹志行径直走向男厕所，楼道里空无一人。 他犹豫了下，走进去，看向左边最后一个隔间，捂嘴，轻咳出声。 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尹志行突然觉得好笑，他故意擦着地面向那儿走去，弄出极大的声响。 厕所很亮，镜面的光反射到过道里。 一阵沉默。 但尹志行却无比笃定孙杰宇就在里面。 他吊儿郎当地将脚踩上厕所隔间地面凸起的瓷砖上，左手扒门，右手反手重重地叩门。 “跟我装？味道好闻？” 里面有了窸窣的衣服摩擦搁板的声音。 尹志行垂头，再敲。 “你再不出来，别怪我踩着门把手翻进来了。怎么，厕所耶，想想就很带劲。” 他说完贱兮兮的笑了。 “滚你妈的。” 孙杰宇忍不住出声，冷着脸把门开了。 扑鼻而来的味道令人窒息。 “呕。” 尹志行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鄙夷地看着孙杰宇，压根不在意孙杰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孙杰宇垂头看他，木木道：“你不觉得，很有安全感么？” “闻着这种味道，在这么小的隔间里。”他补充。 “你甚至能听到隔壁的放屁声、拉稀声，偶尔还能遇到同样逃课玩游戏的哥们。” 尹志行受不了了。 “停停停，你恶不恶心？” 孙杰宇认真道：“真心话。” 尹志行不想跟他纠结这个，直截了当道：“那你打算一直呆下去？” “尹志平你很烦，好好的氛围都没了，你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会儿都不行么？” 孙杰宇虽然眉头紧皱，神情冷漠，但尹志行却知道他都是装的。 “得了吧，去打会儿球？”他提议。 “你看我的手，你觉得我能打球？” 孙杰宇无语，指了指自己绑着绷带的手。 尹志行不以为然：“不是还有一只吗？” “你自从受伤了就好久没来打球了，大家……都很想你。” 孙杰宇微愣，看着他，没说话。 “看我干嘛？你爹我太帅了？啧啧啧。”尹志行笑。 孙杰宇偏头，故作冷漠道：“干嘛原谅我？” 尹志行耸肩，甩头道：“我们之间用不着原谅这个词。” “兄弟嘛……”尹志行故作轻松道。 孙杰宇打断了他。 “对不住。” 尹志行瞬间哑巴了。 孙杰宇一把搭上他的肩膀，笑道：“打球去。” 他们去篮球场要经过报告厅，听着里面隔一两分钟传来的一阵掌声，俩人谁也没有说话。 尹志行最后拍了拍孙杰宇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想，如果她没跟你分手，你也不会喜欢她的。” 孙杰宇向他翻了个白眼：“谢谢哦，这是我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的安慰。” “……” 孙杰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球，一边朝篮球场走去，尹志行愣神间，已经落后了二十米，他快步追上去。 孙杰宇走到篮框前，抬头，看着那久违的篮框，心下复杂。 自从他骨折，他就再也没来过篮球场。 教练说他虽然受伤了，但仍然可以来看他们训练，只是他想到那天他和尹志行吵架，没有一个人帮他，他就心中抵触，不愿再来。 第153章 诗与少年(53) 而且看着替补顶替他的位置训练，他又怎么可能好过？ 他未必喜欢篮球，他小时候甚至讨厌篮球，但篮球的确是他的天赋所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球打得好，他也进不了这样的好学校。 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在篮球队里打比赛，很风光，后来老了，退役了，只能去一所技校当体育老师。 那个男人暴力、酗酒、颓丧、阴沉，他一点儿也不怕他，但他不知道从何时起不愿意回家，不愿意看到那张和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脸。 大概是因为，他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篮球在他手中，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不喜欢的东西却成全了他活着的意义，如果没有它，他无法想象他自己会怎样自暴自弃。 孙杰宇拖着球，看着站在一边看自己的尹志行，突然道：“你说，我一开始不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她跟我太像了？” “啊？”尹志行没反应过来。 孙杰宇仰头。 “我讨厌听她诉说，或许是因为……我难免会想到自己。” “为什么突然去追陶淑慧，大概是好奇心在作祟。我很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有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可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付诸实践真的好难。” “说白了，大概是我想让她拯救我？” “可是怎么可能呢，像她那样的人，哪有功夫去拯救别人。”他自嘲一笑。 他想到什么，眼亮如星。 “林希……”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神情极其复杂，但眉眼间竟满是温柔。 “她，自己走了出来。” 孙杰宇转头看向篮框，阳光就在篮框后面，那样刺眼。 “儿子……”尹志行突然也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孙杰宇轻笑，单手托球，起跳，手指轻轻用力，篮球就被投了出去。 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哐当”一声，球进了。 孙杰宇不再管篮球，任由它重重砸到地上，反弹，再砸到地上，越弹越矮，然后滚得越来越远。 他转身，看向林希教室所在的方向，喃喃道：“我大概是错过她了。” 他的目光极其悠长，他苦涩地勾起嘴角，似乎想要勉强牵出一个笑，最后却失败了。 ***** 黄英和温斐并不在教室，他们在教学楼第七楼，也就是学校的天台上。 周围围着高高的围栏，只有在这个地方，才是没有屋顶，可以窥见整个天空的。 黄英此刻趴在围栏上，俯瞰整个校园，温斐就在她身后，笑着看着她。 黄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想要跟温斐分享，脸色却一瞬间难看起来。 【任务目标孙杰宇好感100，任务完成，宿主是否选择立即离开本世界？】 黄英仓皇地转身，掩饰般地往外看，但温斐早已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疑惑地看着她。 【818，这……】 818知道她想说什么，善解人意地回答：【宿主有12h的滞留时间。】 第154章 诗与少年(54) 【怎么会这样？】 黄英迷惘。 猝不及防间，孙杰宇的好感就满了，她……还没准备好。 她甚至没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在12h内必须离开。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渣。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也就不会有大赛上的那一出了。 如果知道这么快就要离开，她绝对不会说的。 “怎么了？”温斐走到她身边，明知答案，但有ooc程度的限制，仍顺着问出口。 黄英转身看他，笑着说：“我们一直呆在这里好不好，下午没有课了。” 温斐凝视着她，良久，点头。 “好。” 时间流逝。 温斐就呆在黄英身边，两人手撑在栏杆上，对着校园里各个地方指指点点。 三行诗大赛好像结束了，一群群人从报告厅涌出。 他们看到了刻板的马老师，刀子嘴豆腐心的班主任，罗圈腿肥胖的教导主任，看到了夏欣…… 人群渐渐散去，一部分奔向食堂，一部分奔向校外，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天渐渐黑了，月亮爬了上来，星星布满天空。 黄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明天，林希便是林希，不是她。 “喂，温斐。”她突然转头看他。 “你前几天借我的一本诗集里有首诗歌我很喜欢，很贴切。” “亲爱的。” 黄英突然喊了这三个字，温斐瞬间懵了。 黄英狡黠一笑，继续道：“我们来天台，数星星。” 温斐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念诗，那首他刚好也记得很清楚。 他接道： “一颗” “两颗” “应该还有很多颗” “但是我们” “看不见”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了，黄英揶揄一笑：“怎么不继续念？” 温斐的耳朵有点红，但仍一本正经地往下念： “星星为什么” “上来得这么慢” “就像你的纽扣” “一颗” “两颗” “咳咳。”温斐偷偷看了黄英一眼。 “看我干嘛。”黄英笑，抬头看着星星。 “就像你的纽扣” “什么时候” “解得完” 温斐念完，黄英转头看他，见他满脸通红，突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轻而远，悦耳动听。 “我喜欢你” “其他两句” “都是多余” “我要走了啊。” 黄英说着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她在快要下去的时候，转头看身后的温斐。 “我真的要走了呀。” 温斐笑：“嗯，我知道的。” “该走了。”温斐说。 他也该走了。 “好。”黄英笑。 黄英走到楼下，看到了勾肩搭背的尹志行和孙杰宇。 他们看样子刚一起吃过晚饭，在校园里散步。 【818，走吧。】 818沉默了几秒，答道：【好。】 黄英闭眼，瞬息功夫回到了快穿世界。 收藏图鉴上不出所料又多了孙杰宇的照片，左上角写着“阴影”二字。 黄英往右边看，右边一片空白，果然，温斐不属于攻略目标，所以收藏图鉴上没有他。 没事儿，她心里记得他就好。 黄英合上收藏图鉴。 这个世界她的评价只有b级，因为ooc程度比较高，而且比较被动，时间耗费较长。 没有称号，没有道具，只有一百五十金币。 但黄英的心情却突然变得轻松了很多。 这个世界教会她很多。 【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第155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 水…… 凉到彻骨的水…… 不…… 好热…… 为什么越来越热…… “洛宓……” “洛宓……” 黄英的耳际萦绕着这两个字，一声又一声，阴魂不散。 洛宓？ 是个人名？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 黄英猛地睁眼，自以为做足了准备，还是被周围的环境吓到了。 她大睁着眼，仰头看，看到了一个亮却不刺眼的光圈。 那个光圈离她那样遥远。 周遭一片漆黑，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在水下。 但她明明呼吸如常，没有一点窒息的感觉…… 水从她的鼻子流进她的身体，然后……竟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这？！ 为什么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脚底下的触感那么真实，黄英下意识伸手，触碰到了滑腻的石壁。 她一惊，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在井里。 而且水温忽冷忽热。 “滴答。” 黄英听到这微弱的声响，瞳孔剧缩，在井口投射进的阳光下，看到一滴晶莹的红色液体在空中旋转，然后滴落井中。 那滴液体触碰到她头顶的水面，立即漾开，化作一团红色的雾气。 就在雾气与水融为一体时，黄英敏锐地感觉那股之前折磨着她的热意又涌了过来。 那雾气好像融进了她的身体，吸附在她的骨头上，缓慢而克制的灼烧，令她苦不堪言。 “滴答。” “滴答。” 那液体滴的越来越快，井口好像下起了红色雨。 【818？】 黄英闭眼，强忍苦楚，在心中呼唤。 她等了整整一分钟，818都没有回应她。 等着等着，黄英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至极的笑。 她突然睁眼，黑曜石般的瞳孔变成了红宝石。 她眼中红光大盛。 一只水黾突然跳到了黄英头顶的水面上，那水黾竟有碗口大小，它细长的腿扒在水面，头顶有个红点，触手轻拨，恶心至极。 黄英此刻仿佛意识不到水黾的异常一样，她只是觉得恶心，要是它……消失就好了。 这念头一闪过，黄英就愉快地看着那只巨大的水黾的肢体像烟花般碎裂开来。 可不能让它脏了她的地盘…… 黄英嫌恶地看着那团血沫。 水黾明明那样大，残肢却好像没什么重量，像蒲公英一样顺着井壁飘了上去。 黄英满意地笑了。 “洛宓！” 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响起，黄英不由蹙眉。 “洛宓你醒了吗？！”少年的声音里满是雀跃。 “闭嘴！” 黄英不满尖叫，凝视着头顶的光圈，脚尖轻点，一闪身，准备出井。 在外面的众人震骇地看着眼前的神迹。 井口先是出现了一张绝美到令人窒息的脸，随即是雪白的脖颈，光滑的肩膀…… 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欲念升腾而起，他们又惊又怕，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渎神。 但谁都不愿挪开视线。 站在井边离黄英最近的少年早已目光呆滞。 然而让他们失望了，女子泼墨长发上的水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流，转眼间，那水已在女子周身凝成一件紫色衣袍。 第15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 恍惚之间，女子已经稳稳地站在众人跟前。 她突然勾唇一笑，周身散发着邪气。她的眼中红光夺目，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她转身，看着洋洋洒洒披在身后的长发，略一沉吟，井中已有一捧水自动升起，在井口凝成一根透明的玉簪，像一把剑，飞向黄英。 霎那间，那根簪子已经斜插入她的秀发里。 女子仰头，她的左眼角有一个黑色的泪滴，又妖冶又魅惑。 “洛宓！” 身后的之前呆若木鸡的少年突然喊她，也惊醒了众人，“哗啦啦”，一众人等都跪了下来，只有黄英身前的黑袍男子还站着。 黑袍男子的容颜隐于帽中，窥不真切。 他打量着地看着面前的美的像妖一样的女子，眸光深邃。 洛神真的被他唤醒了！ 所以……统一不祥之都指日可待！ “闭嘴！”黄英听到那个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心下莫名烦躁，尖锐地喝止。 少年瞪大着眼看着她，不由后退了几步，脚撞到了井，身体后仰，就要摔进井中，黄英却突然挥手，众人再看时，少年仍完好无缺地站在众人跟前。 “洛宓……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不，你不该原谅我的……” 少年的神色极其复杂，明明是喜，却带着几分畏惧和自我厌弃。 我……为什么会救他……？ 黄英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自己分明不认识他…… 她再抬头看少年时，才发现少年隽秀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散发着迷人的光。 “滴答。” 又是那熟悉的声音。 黄英顺着少年的手臂往下看，看到了少年流血的手腕。 那是……他的血？ 那血那样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啊！”黄英突然捂着头，惊呼出声。 “洛宓！”少年忧惧尖叫。 黄英只觉头痛欲裂，她死命按压着自己的脑袋，揉着自己的发，那根发里的簪子在她的动作下掉落在地，像玉一样碎裂开来。 众人再看时，那碎裂的渣滓已经化作一滩水。 黑袍男子一直注视着黄英，事发突然，出乎他的意料，他离黄英最近，在黄英跌落之际，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怀中女子的躯体那样柔软、那样轻，没有一点真实感。 男子掀开头顶上的黑帽，他的脸上带这个黑色的面具，极其恐怖。 “今日发生之事，你们若是说出去……” 男子的声音极其阴冷。 他轻笑：“放心，你们会没事的，只是你们的家人……” 众人闻言不由颤抖。 男子转头看着失魂落魄地跪伏在女子跟前的少年，语气稍微柔和了点，道：“唐翎，你先去休息，今天幸苦你了，晚上给你加顿肉。” 少年闻言只顾摇头，他看着男子，喃喃道：“首领，洛宓……” 黑袍男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冷冷道：“唐翎，去休息。” “不！”唐翎跪着爬到了男子跟前，眼中泪花闪烁。 “首领，你让我……” 第157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 “呆在身边”这四个字还未说出口，黑袍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唐翎的眼里瞬间一片恍惚。 众人惊骇而又惧怕地看着唐翎木木地站起，恭敬地对男子一鞠躬，语气机械道：“好的，首领。” 他说完连看都没看男子怀中的黄英一眼就走了。 “首领，韩哥刚感应出今晚有龙卷风。”一个青年从远处跑来。 男子闻言眸光一凝，郑重道：“好，我知道了。” 他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了，自己抱着黄英往回走。 ***** 黄英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上。 她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麻编制的衣服。 黄英懵，立即回想，却发现记忆出现了断片。 她只记得她在一口井里，有红色的液滴从井口滴落，她觉得水很烫很烫，她喊818，818没理她，然后，然后呢…… 【818？】她试探地喊了声。 【宿主。】818立即应答。 【到底怎么回事？】 818的语气分外凝重：【宿主，你现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残念太重了，对系统造成了干扰，所以刚才你才会突然联系不上我。】 【残念？】 黄英抓住了818话中的关键。 【是的，就在我想要给你调送原主的记忆时，我发现她失忆了，所以她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算所残念。】 【她失忆了？！】 818沉默了几秒。 【宿主，我必须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刚才，总部发消息给我，这个世界完成的金币奖励翻倍。】 【嗯？为什么说是坏消息？】黄英疑惑。 【因为……这意味着难度翻倍。】 【而且，更坏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好感条。】 黄英闻言立即点开系统界面查看，果然发现攻略目标名字下面只有星级评定，没有好感条。 【什么意思？】黄英不由皱眉。 【这只能说明……刷好感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主线……】818语气万般凝重。 黄英立即问：【那主线是什么？】 【抱歉，我也不知道，原主失忆了。】818歉意道。 黄英感到事态严重。 【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想办法。】 【好。】818也不再嬉皮笑脸。 黄英切断了联系，仔细看起攻略目标的介绍，毕竟，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立即获得的消息了。 攻略目标一号：唐翎。 星级评定：四颗星。 攻略目标二号（可选择是否攻略）：任放 星级评定：两颗星。 唐翎这个名字她莫名感到熟悉，至于任放？ 黄英想要回想，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外面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黄英就见到了一群和她穿着一样的女人行色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人群中夹杂着几个孩子。 有个身材臃肿面相朴素的女人看到她还傻愣着立在门边，犹豫了半晌，突然朝她跑过来。 在黄英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女人就已经拉上了她的手。 “大妹子，还愣着干什么啊！我看你也不像有异能的样子，你家男人呢？” “我家男人？”黄英懵，重复了一遍。 第158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 女人突然叹了口气，惋惜道：“长的跟天仙似的，原来是个傻的，可惜了。” “……” “快走，韩哥说再过半个时辰龙卷风就要来了。” “龙卷风？”黄英忍不住默念。 女人不理会她自言自语，拖着她就跟着加入了奔跑的人群。 黄英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发现周围都是低矮的木屋。 令黄英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小木屋长的一模一样。 地道口出现在黄英眼前，那口极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黄英初听闻龙卷风要来了，也不免慌张，但她此刻凝神方发现不寻常之处。 这些孱弱的女人和孩子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麻木，就好像……习以为常。 呼啸声从突然远方传来，黄英忍不住回头看，尘土飞扬，登时迷了她的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捂着眼睛，仍能感受来自大自然恐怖的力量。 黄英再睁眼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在灾难的威逼下，那群人竟然自动在地道口排起了队。 孩子在最前面，排在其后的却不是老人，而是年轻女人，老人们在队伍最后。 黄英朝队伍最后看去，发现那些老人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心下震骇。 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嗨呀，别杵着了，跟我去排队。” 那个胖女人扯着黄英的胳膊就往队伍前走，一路上有不少人笑着跟她打招呼，同时也用饱含善意的眼光打量着黄英。 “你进去，我到后面去了。小叶，你替我照顾下她，她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哥带回来的，唉。” 女人用手拨开两个年轻的女人，不由分说把黄英塞了进去，然后戳了戳黄英前面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黄英好像理解一点这儿的规则制度了，但是插队这种在其他的世界很不道德的行为明显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叶回头，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 她下意识就要说“好”，冷不丁看到黄英的脸，愣了。 “哈哈哈，我刚看到她也是这反应，这姑娘长的跟天仙似的，可惜是个傻的。”胖女人笑着调侃。 小叶反应过来，垂着头，低声道：“……是啊，我来这儿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 胖女人点头，叹了声，随即往队伍后面去了。 小叶很快就转过身去，目不斜视，然而黄英心中的疑团却更大了。 胖女人说错了，小叶呆愣根本不是因为她样貌出众。 小叶一定见过她。 那一刻，她在小叶脸上看到了恐惧，是的，恐惧。 她的神情不会骗人。 所以……她在怕什么？ 黄英压下心中困惑，按部就班地进了地道。 她进了地道才发现，地道里竟也是一个世界。 外面的世界粗糙而荒凉，而地道里的世界却温暖而狭窄。 她原本以为地道只是个紧急避难所，现在看来，人们呆在这里面的时间绝不会少…… 地道里每隔几米墙上会嵌着一把火把，看来是每天都有人来点。 第159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5) 脚底下是楼梯，众人慢而有节奏地往下走，最后到达了一个空旷的平地。 平地周围堆满了黄英之前睡的草席，而在平地左侧独立开辟的一个几十平方的空间里，堆着一个又一个麻袋。 黄英发现自己的视力极其敏锐，在黑暗中适应性极好，她甚至能看到麻袋旁地面上的两颗谷粒。 所以……这里面装的都是粮食？ 黄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前面的女人排着队一人领了一张草席，随便找了个地方铺平坐了下来，她便也学着这么做。 小叶往东北角去了，黄英心下暗忖，拖着草席就往那儿走，沿途不免听到了女人们的交谈。 “这回应该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出去了吧。” “是啊，上次下冰雹可是下了一整天。” “那要不你先睡会儿，待会儿我叫你？” 她的衣服下摆突然被人扯了下。 “姑娘，你是谁带回来的？你男人是谁？” 黄英停下脚步，看了眼坐在席子上并无恶意的女人一眼，不由皱眉，一个小时之内，竟有两个人问了她相同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她疑惑道。 “啊……？”换那女人愣了。 周围人闻言都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黄英。 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啊…… 那个胖女人这会儿刚领到席子，见到黄英被众人围着，就要上前替她解围，黄英却信口胡诌：“我是唐翎带回来的。”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唐翎是谁，但看他渣男指数那么高，肯定和原主有牵扯，她这么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啊？！”站在黄英身后的胖女人闻言惊呼出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众人好像说好了一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东北角的小叶。 她们脸上的神情异常精彩。 黄英敏锐地感觉到有几个女人看她的眼光不善起来，那里面，好像有鄙夷……？ 真是一头雾水啊……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小叶和唐翎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那个原先跟她搭话的女人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向里挪了挪脚。 这个举动无疑是想和黄英保持距离。 黄英不再搭理她，在众人诡异地眼光中往小叶所在的方向走。 小叶之前好像是在发呆，那么多人看她她都没反应过来，此时她旁边的女孩拽了拽她的衣服，提醒她，她方才清醒过来，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她最不愿见到的脸。 “你别过来！” 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众人闻声都谴责地看着黄英，显然他们之前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小叶旁边的妙龄女孩被她下了一跳，抱歉地看了黄英一眼，猛地扯了下小叶的衣服，小叶惊醒，唇如抖筛，眼神闪躲。 黄英一开始还以为原主对小叶做了什么让她感到恐惧，现在看她的样子，却好像是心里有鬼，所以，她对原主做了什么……？ 小叶如此戒备她，她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想到这儿，黄英便不再自找没趣，拖着席子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第160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6) 出地道时，818终于灵光了一次，黄英注视着面前隽秀的少年，确定了他的身份——唐翎。 唐翎估计二十岁都不到，面如冠玉，眷雅清秀，只是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唐哥！” 小叶在黄英身后雀跃惊呼。 唐翎却置若罔闻，近乎痴迷地看着黄英。 难怪没有好感条，唐翎明明满心满眼都是原主。黄英心想。 “洛宓……”他下意识地呼唤。 又是这两个字，难道……这是原主的名字？ 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明明在井里，为什么醒来却在木屋里？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反正原主失忆了，她也正好可以用这个由头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可笑的是，她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黄英神色疑惑地看着唐翎。 唐翎心下苦涩，面上却带着笑，他不能让她察觉出异样。 首领让顾哥替她检查了身体，发现她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这消息他初听到宛若一道晴天霹雳，但当他看到她时，只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也许，也只有她忘了他，他们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唐翎走近她，和煦一笑，认真道：“洛宓是你的名字。”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那样的人畜无害，但黄英心中却警钟长鸣。 这是她做任务以来遇到的最高星级的人，怎么可能像表面那样深情而温柔？ 黄英神色戒备地看着他，试探道：“我为什么什么不记得了……” 她的眼里盈满了迷茫，让唐翎的心隐隐抽痛。 都是他，让她变成了这样…… 小叶此时也已走到地面，她看着唐翎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洛宓，心下一阵剧痛。 他就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唐翎当然看到了小叶，他躲开她质问的眼光，笑着对黄英说：“你之前受伤了，失忆了。” 他怕黄英担忧害怕，又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帮你想起来的。” 唐翎掩饰地再好，他神色里的闪躲却还是落进了黄英眼中。 她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是……” 她睁大着眼看着唐翎，那双眼澄澈干净，无辜天真。 唐翎刚要回答，面前的女子却抢先一步，她试探地伸出手指，指着唐翎，疑惑道：“你是……唐翎吗？” 唐翎瞳孔剧缩。 她的声音那样轻，话仿佛有触角，登时缠住唐翎，让他动弹不得。 “你……”他翕张着唇，艰难道。 她记得……？他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她…… 唐翎看着她，眸中的光一寸寸碎裂开来。 “啊……你不是唐、翎啊。” 女子却突然开口，眼中满是失落，她说“唐翎”二字明显极其生涩。 “那谁是唐翎呢……？”她歪头，喃喃道。 看她落寞的神情，好像她口中的“唐翎”对她来说多么重要似的。 陆陆续续有人从地道里出来，众人冷不丁听到这一句，眸光奇异地看着黄英。 唐翎……明明就在她面前啊！ 原来她是失忆了，压根不知道她口中的唐翎是谁，所以她们都错怪她了…… 第161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7) 众人想到这儿，都愧疚地低下了头。 是啊，她那样纯洁美好，又怎么会抢小叶男人？ 当下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众人互相使眼色，随即纷纷散去，地道口转眼只剩下小叶、唐翎、黄英三人。 “唐翎对你很重要么……？”唐翎试探地问，语气极其小心翼翼。 他的心跳的那样快。 “应该……特别重要吧。”黄英痴痴答。 “你说了，我失忆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神色里有迷惘和恐惧。 黄英话锋一转：“但我脑海里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她突然转头，看着唐翎真挚道：“你知道唐翎是谁吗？我想他对我应该是特别重要的，”她尴尬地笑，解释道；“要不然我不会……连自己都记不得，却记得他……” 黄英呢喃：“我想，大概对之前的我来说，他比我自己都重要……” 唐翎在这一瞬间被击中，他心如刀割，努力挤出一丝笑，看着黄英，艰难道：“他……听到这番话应该会很开心。” 他多想抱住面前弱不禁风的女子，大声告诉她自己就是唐翎，但他最后还是怕了。 他害怕看到他承认后女子眼中的喜悦，那时，他又该怎么向她解释他跟她的过去……？ 他罪孽深重，根本不值得原谅。 而且……他还没有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故事…… 不，不是现在…… 他还没准备好…… “你认识他？！” 女子眼中散发着令人心酸的光芒。 唐翎立即躲开了女子的目光。 “他在骗你！”女人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场地格外刺耳。 黄英错愕回头，看着她身后的小叶。 唐翎冷冷地看着她，目露警告。 平日里极听他话的小叶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冷哼一声，看着黄英，反手指着唐翎，毫不留情道：“他就是唐翎！他在骗你！他……” “住口！” 唐翎心中震恐，大声呵斥小叶，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扭曲。 “呵，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小叶仰头，执拗地看着唐翎，她的眼泪闪烁着泪花，用手指着黄英喃喃道，“反正她回来了，我的努力，我，我什么希望都没了……” “小叶！” 唐翎彻底慌了，他刚要上前拉扯小叶，让她闭嘴，刚迈出去一步，一股眩晕感却突然袭了上来。 他忍不住绷紧身体，紧闭着眼，抿了抿苍白干涩的唇。 他的喉咙里甚至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该死！ 为什么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偏偏在这么个关键时刻发作？！ 小叶并没有注意到唐翎的异样，她看着黄英的神色突然疯狂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黄英。 “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为什么连失忆了都不放过阿翎？！明明有那么多人爱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跟我争……” 她说到最后，竟有了几分哭腔。 为什么……她明明不贪心……她只想要一个唐翎……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她并没有心比天高，唐翎在日落之城也并不出类拔萃，她觉得她配得起他啊…… 第162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8) 而洛宓，却为何要跟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争？ 她在希望之城的哪个追求者不比唐翎好……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倔强而近乎绝望地看着黄英。 看着这张脸，她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你不是说他重要么，”小叶指着唐翎，突然嗤笑一声，神色讥讽，也知是在嘲笑谁，“我告诉你，你没失忆前压根就看不上他！” 小叶一喊出“他在骗你”，黄英就立即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慌乱而戒备地看着二人。 她此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茫然无措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小叶。 小叶往前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以小叶的指责并不会让她感到难过，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没有回忆，这样的她令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质问，她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愤怒，她甚至在想，她要不要对小叶说一声对不起。 黄英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为什么只记得他？” 小叶闻言放肆一笑，痛快至极：“因为他……” 她故意把话拖长，转头去看唐翎，想要享受他的愤怒和绝望，却发现他一张脸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阿翎！” 她惊慌失措地尖叫出声，立马将一脸疑惑的黄英置之脑后，飞奔至唐翎身侧，像凌霄花一样缠住唐翎的手臂。 唐翎不知哪来的力气，无情地将小叶的手甩开，自己倒退了几步，倚靠在地道口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唐翎仰头，喉结上下翻滚，他勉强睁眼，目光涣散地盯着小叶，突然冷笑一声，脸上一片灰败。 “滚！” 唐翎硬气绝情了，小叶却突然软了下来，唐翎的语气何其伤人，她却置若罔闻，趔趄地跑到他身边，一把扶住他。 “阿翎……” “阿翎，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小叶垂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竟有些语无伦次。 唐翎只是把脸偏了过去，似乎看到她都觉得恶心。 他在……看洛宓。 意识到这个事实，一阵无力感袭上小叶心头，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洛宓只凭美貌就能在不祥之都衣食无忧，而自己，却要在夹缝中求生，好几次差点成为野兽口中的食物？ 她没想和她争，唐翎明明是她先发现的，但为什么她连她仅有的温暖都要抢走？！ 为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 自己的悲剧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小叶猛地抬头，怨毒地瞪着黄英。 那张脸上写满了无辜和迷惘，却让她恨的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不要怪她……一不做二不休！ “唐翎，我们回去。” 小叶突然振作，不顾唐翎身体上的抵触，用肩膀支撑他的腋下，把他往回拖。 唐翎此时身体虚弱至极，竟拧巴不过一个弱女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宓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第163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9) 黄英收眼，刚要往回走，却突然意识到有一道极其强大的气息在在向她靠近。 她回过神来，为自己的感知能力感到惊讶。 这能力不属于自己，所以，就只能是洛宓的了。 洛宓也是异能者？ 她现在记忆全失，大概也只有身体感知能下意识进行了。 有总比没有好。 黄英想起什么，查阅了下自己的金币数，发现并没有少，也就是说，这种下意识的被动能力使用是不消耗金币的。 回过神，那道气息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奇怪的是，那气息好像停在了那里，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黄英灵机一动，突然转身，不急不慢地朝那道气息所在的木屋后走去。 【注意，攻略目标二号任放出现在200米范围内。】 系统提示突然响起，黄英听到后也不由一惊，她万万没想到，洛宓的感知能力比系统还强。 黄英面上不动声色，却密切感知着那道气息，那道气息的主人显然已经发现自己在靠近，因为气息变弱了，他在远离自己。 黄英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见到任放，却没想到他跑了。 算了算了，她刚要往之前醒来的那个木屋走，一转身，却感知到任放出现在她身后，距离不超过三米。 她心下一惊，任放会瞬移？！ 黄英并不慌，她已有打算，迅疾转身。 然而身后却并没有人。 她却不相信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冷声道：“谁？出来，为什么要偷窥我？” “洛……宓……是叫这个名字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黄英身后传来。 黄英猛地转身，冷不丁地看到了一张恐怖而冰冷的面具。 她神色戒备地看着那个黑袍男子，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 “你是？” 任放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问：“你知道现在所处的地方吗？” 黄英露出疑惑的神情，任放也料到是这个答案，兀自解释：“日落之城。” “我是日落之城的首领。”任放补充。 黄英这才明白，那人是想告诉她她现在就在他的地盘上。 “你被希望之城抛弃，是我救你回来，你现在是日落之城的人。”男人不带感情地说着。 黄英却很满意他直截了当不拖泥带水的说话风格。 他这一句话，信息量极大。 “谢谢你救我，并且收留我。”黄英朝他道谢，语气有些敷衍。 “你丝毫不怀疑？”男人困惑。 “毕竟……你刚刚被唐翎骗了。”男人补充道。 他对洛宓的印象还停留在她觉醒、重见天日那天，然而面前的她却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而且，她好像天生就没有恐惧。 毕竟，他知道他脸上的面具有多吓人，很多小孩子第一次见他都被他吓哭了。即使是成人，也多少有些惧怕。 但她却只有那么一瞬的惊讶，随即便待他如常人无异。 黄英惊讶地看着任放，没想到他这般坦率，连偷听都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任放身形高大挺拔，整张脸隐于面具后，交谈时因为看不到他的神情，黄英莫名觉得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 第164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0) 她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黄英索性搁下心中的小九九，耸了耸肩，随意调侃：“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只要你不让我做牛做马以身相许什么的，其实多个救命恩人也没什么……”黄英摊手。 任放闻言面部肌肉忍不住抽搐，心下的疑虑也消散了些，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试一试。 昨晚将洛宓安置好后，他便回去和众人商议，他虽没有派人时刻禀报她的情况，但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的监视下。 而她，竟然能在一定距离内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的气息强大到令他感到恐惧。 那有没有一丁点儿可能，其实她并没有失忆…… 这个想法很糟糕，但任放不得不考虑。 “洛宓，看着我的眼睛。” 任放的这句话来的很突然，完全没有逻辑，黄英明明心生戒备，然而他的话却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她机械而缓慢地抬头。 那双之前漆黑一片的眼突然散发着神秘的紫光，他的瞳孔一缩一缩，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那瞳孔像极了猫，无端让人心生恐惧。 “洛宓，你恨唐翎，是吗？”任放话说的极慢，几乎是一个一个字往外蹦。 黄英闻言僵直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眼里一片涣散。 任放身体上发生异变的是眼睛，他的异能是蛊惑之眼，能够控制住心思单纯或者内心不坚定的人，当然低等野兽也可以。 被蛊惑的人不会撒谎，但可惜的是，他们的智商也会被维系在一种相对较低的水平，只能回答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而且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而洛宓现在的状态明显是被他控制了。 然而任放不知道的是，他这样的试探行为却歪打正着地激活了黄英脑中那个暴戾的洛宓。 黄英只觉得脑中一道红光闪过，随即她发现自己已经摆脱了任放的控制。 然而任放却依旧凝视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黄英还没来得及喜悦，那道红光突然穿过骨头，撞上了她的眉心。 变化就发生在一瞬间，快到黄英都没感受到剧痛。 她想起上一次，以为自己的记忆之后又要出现断片，然而她随即发现自己依旧清醒着。 “洛宓，你恨唐翎，是吗？” 任放等了许久没等到答案，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 黄英心下冷笑，既然他怀疑自己，那就让他的恐惧变成现实好了，不然，她都觉得对不起他。 她痴痴地看着任放，嘴唇翕张，木然道：“是。” 任放闻言颤抖着双手后退了两步。 黄英愉悦中又有些不满，真是可惜，任放戴着面具，不然她就可以欣赏他惊慌失措的神情了。 “……你没有失忆？”任放艰难道。 “是。” 黄英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那你为什么要佯装失忆？” 任放咽了咽口水，他甚至忘了在蛊惑的状态下，被蛊惑者根本无法回答这样复杂的问题。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一点是，既然洛宓没有失忆，那么哪怕只拥有原先十分之一力量的她，又怎么可能被他蛊惑？ 第165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1) 黄英突然轻笑出声：“不陪你玩了。” 她轻轻一挥手，任放就像一只乌鸦一样飞了出去。 然而结实的落地声并没有传来，任放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任放心下震骇地看着洛宓的脸上逐渐浮现一个黑色的雨滴印记。 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她根本无意伤他。 任放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盯着洛宓。 洛宓转头笑看他，她的衣服开始泛着若有若无的紫。 洛宓甩袖，就要离开，任放却看着她像一只紫色的蝴蝶，刚升腾起，就翩然跌落。 昏迷前的那一刻，黄英还跟818吐槽：【这回我总算是有意识的晕过去了。】 【……】 【宿主，您的要求可以再低一点吗……】 ***** 任放坐在床前，看着床榻上乍看之下惊为天人的女子，眼中忽明忽暗。 顾元新的话还在耳边，他笃定洛宓没有恢复记忆。 初听到这个答案时，他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顾元新不会出错，他拥有探查他人身体和精神状况的能力，但自己的眼睛也绝不会出错。 顾元新当时皱着眉听他描述，沉吟了半晌，给出了一个勉强让他信服的答案——觉醒后的洛宓在她的身体里沉睡。 任放问他那个洛宓有没有记忆，顾元新却很实在的说不知道，他说他能力有限，只能探测到现在这个洛宓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也就是说，面前的女子可能是个潜在的定时炸弹。 任放想到这儿，眼中晦暗起来，他不知不觉朝洛宓纤细的脖颈伸出手。 床榻上的她歪着头沉睡着，两只手乖巧地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她虽闭着眼，眼睛却仍然在眼眶里转动，显然是睡的极其不踏实。 她眼角下的黑色水滴印记已经消失，在灯光下，她的面容静谧而又美好。 洛宓刚被唐翎唤醒时，那样强大的她让他感到不安，他最初千方百计的唤醒洛神，是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控制住她，让她为己所用。 因为当他潜入希望之城时，发现她性格单纯，天真美好，但他万万没想到觉醒后的她会失去记忆，而且和之前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暴戾而又尖锐。 也是，毕竟他用那样的方式让她觉醒，在巨大的打击下，她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当时太急切，没有考虑到。 顾元新说她一旦受到刺激，那个暴戾的她就可能清醒，他当然不希望她醒过来，但是这个脸上没有黑色水滴印记的她，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驾驭她的力量。 任放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是垂涎她的力量，但若这力量不能为他所用，而且随时有可能反噬自己，那他……还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毕竟他的愿望达成，洛宓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任放不由自主地摘下面具，将它搁在床头，抚摸起自己右脸上的疤痕，那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感到恐惧。 他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他的眼中闪过恨，同时看洛宓的眼神也贪婪起来。 第16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2) 他猛地清醒，看着自己已经伸出去一半的手，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立刻缩手，转身欲走。 “你的脸……” 女人的声音极其软糯，带着些许迷茫。 任放身形一僵。 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那…… 任放眼中阴沉一片。 黄英从床上坐起，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头，打量着周围的摆饰。 她没想到任放作为首领，居住的地方竟然也如此简陋。这间木屋估计也就二十平方，一览无遗，只有一张木桌和她睡的一张床算得上家具。 难怪她只能睡草席。 任放并没有转过身。 黄英却并不想放过这个了解任放的好机会，她看着任放的背影，执着地问：“疼吗？” 任放沉默，就在黄英等的不耐烦想要向他走过去时，他却嗤笑一声，转过身来。 “你说呢？”他反问。 即使他面无表情，那整个右脸仍狰狞的可怕，比面具恐怖多了。 黄英并不避讳，仔细打量他的右脸，发现那个巨大的伤疤中间有几点凹陷，像某种野兽的咬伤，而且看伤口纹路，大约当时他右脸上的肉都被咬了下来。 然而他完好无损的左脸却俊美无俦，浓密的剑眉下那狭长的眼格外漂亮，里面散发着紫色的迷人的光，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任放凝视着洛宓，他不怕从洛宓脸上看到恐怖厌恶的情绪，因为所有见过他脸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爱美是天性，他可以理解。 但他不想看到怜悯，所有向他表示怜悯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戴面具不是自卑，他只是不想惹起旁人不必要而害人害己的情绪罢了。 黄英在任放的注视下突然笑了，看着他，由衷赞叹：“你左脸真帅。” 任放闻言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心中五味杂陈，看她的眼光也复杂起来。 她笑的一派天真，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夸这样的他是一件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任放不说话，黄英一点都不尴尬，继续道：“没办法弄掉么？” “三级变异的老虎咬的，你说呢。”任放垂眸，淡淡道。 他随即抬头，想起什么，果然黄英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我都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几天你好好了解下。” “嗯。我是不是又晕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有个女人在我脑子里，老是说要出来……” 黄英使劲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 任放闻言眸光一凝，神色一凛，正色道：“你能控制她么？” 黄英一愣，随即为难道：“我不知道，她好像……” 黄英揉了揉太阳穴。 “好像什么？”任放步步紧逼。 木屋的门在这时突然开了。 “首领，三队出去打猎时遇到希望之城来投奔的人了，他们这会儿都在城门外，您要不要出去见下……” “三队队长说他们都有异能。” 说话的人明明身高一米八，长的极其壮硕，说话声却十分稚嫩，黄英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他的异能，他只有十二岁。”任放见黄英一脸疑惑，耐心解释。 第167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3) 那个勉强称之为男孩的人朝床榻上看去，看到黄英，瞬间懵了，反应过来，立即低下了头，耳朵红了一片。 黄英觉得他可能是想多了以为她和任放有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任放也不好继续问，他犹豫半晌，跟黄英打了声招呼，就随那男孩出去了。 黄英等任放走了，立即从床上起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她其实只昏迷了一瞬就醒了，花了点金币买了个装睡效果，顾元新和任放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出声是因为她觉得任放真的想杀了她。 这次醒来有个好消息，她感觉她和那个暴戾的洛宓开始融合，换句话说，不久她就可以掌握洛宓的能力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 “洛妹子，一起去看放逐之礼么？” 那个住在隔壁的胖女人没敲门就进来了，因为这儿随时可能发生天灾，所以为了防止发生灾害时人们在睡觉，这儿的门都是不上锁的。 黄英感谢胖女人这几天跟她讲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这个世界没有书，因为资源有限，根本不可能去造书。 胖女人叫杨霞，她丈夫也是异能者，视力过人，在三队是很好的侦查手，能有效的规避风险，确保打猎的成功，所以连带着杨霞在众人中的威望也很高。 黄英放下书，笑着回了声“好”，心中却万分凝重。 她跟着杨霞走出去，发现众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 这几天唐翎和任放都没有来找过他，也正好给了她一个缓冲的时间。 她在了解这个世界后感到极其荒谬，即使心中早有预感，真正确定却是另一回事。 稍微乐观点的人戏称这里为不祥之都，因为这里真的是被诅咒被众神抛弃的世界。 从前这个世界也繁荣过，产生过极其辉煌的文明，然而后来，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犯了错，就此陨落，他的子民从此便要忍受隔三差五的天灾和强大了数十倍的其他生物的骚扰和袭击。 黄英想到了那只她在井里见到的水黾。 生物变异，食物变少，本来还可以种植，然而频繁的天灾却让这种植也变得苦难。 这个世界的人口基数原本就不大，这么一来，人口更少了。 这样下去，早晚有人类绝迹的一天，然而后来人们惊奇的发现，有一部分人在残酷的环境中开始变异，获得了与自然抗衡的力量。 人们逐渐集结在一起，根据各自信仰，分裂成两个部落——日落之城和希望之城。 说城真的不为过，黄英后来才得知，她现在所在的日落之城城中人口只有十万左右。 而希望之城的人数，却是日落之城的几十倍。 然而论起实力，竟是日落之城要强一些。 因为这个城，从不容纳废物。 希望之城的名字就是他们的信仰，而日落之城之所以叫日落，只是因为它坐落在世界的西边。 初代人民建立城池抵御野兽的袭击，而两城中间的广大区域，则被称为放逐之地。 黄英和杨霞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第168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4) 黄英没想到在全是木屋的日落之城，会有这样“高大上”的地方。 眼前是十米高的石阶，通向一个像祭坛一样的空旷平台，平台的形状有点像“中”字，两端连着城墙。 黄英来到这儿，才知道她之前生活的圈子是有多么的狭隘。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 黄英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发现在石阶下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弱小。 换而言之，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么说并不为过，说实在的，身体没有发生异变的这些人，未必打得过一只鸡，毕竟除了人类的其他生物，都是全体进化。 也就是说，有异能的人是不需要来参加放逐之礼的。 黄英发现这些人中年轻貌美者众多，而孩童却寥寥无几，心中不免疑惑。 说起放逐之礼，它算得上是日落之城一年中最盛大的活动了，然而，它却不是一个喜庆的节日，恰恰相反，众人对此会讳莫如深，如果不是强制性的，没人愿意参加。 因为它何其残忍。 原本在小声闲聊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黄英朝石阶前望去，不出所料看到了任放。 任放左边站着个儒雅的男人，黄英装睡时见过他，他就是顾元新，在城中威望极高，可以说是二把手。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唐翎竟会站在任放右边。 说起来，黄英不知道洛宓之前在希望之城是个什么境地，但看小叶对她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大约是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 小叶说洛宓之前看不上唐翎，黄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叶的话只能代表外人的观点，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翎除了长的帅些，好像并没有强出别人多少。 黄英在唐翎出现的那刻就敏锐地感知到唐翎并没有异能，他只是个普通人。 而身为普通人的他，却能站在任放的右边，和顾元新平起平坐，实在是令人深思。 唐翎这几天都没有来找她，黄英只当他那日被小叶戳穿，拉不下脸来见她，却是完全会错了意思。 唐翎一到这儿，就立即在人群中搜索洛宓的身影，看到她时，他整颗心都落下了。 他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但却忍着没有去见她。 唐翎想起他这几日做的事情，再看黄英时，眸中散发着异样的光亮。 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了。 任放走至众人跟前，看到黄英，朝她点头示意，黄英微愣，随即微笑问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气氛一时很压抑。 除了任放身后的二人，再无旁人注意到这段小插曲，然而唐翎却在黄英忽略他朝任放笑时脸色阴沉下来。 “你们都了解，我就不多说了，开始吧。” 任放沉着嗓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吩咐下去。 他身侧的人闻言都绕过石阶走向底下的门。 任放默不作声，一挥手，先一步走上石阶，往上爬去。 黄英跟着人群也往石阶上爬。 到了上面，黄英发现这个平台应该是日落之城最高的地方。 第169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5) “嘎吱”一声，平台正下方的大门突然开了。 虽有胖女人的描述，黄英亲眼见到这所为的放逐之礼时，仍心绪难平。 仪式就像任放其人，一点都不花里胡哨，直接到近乎残忍。 黄英在平台边缘，看着乱糟糟的一团人从大门中走出，走到了茫茫黄沙中。 在崇尚秩序的日落之城，这样的场景大约也只有每年的放逐之礼上能见到了。 当然，底下那群人已经不是日落之城的人，所以也不用遵守日落之城的规则。 肉眼估计，那一群人大约有一两千的样子，密密麻麻，然而奇怪的是，这么多人拥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片灰败，黄英原本以为会在他们脸上看到不甘和愤怒，然而没有。 他们似乎认为他们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放逐之礼，名字即内涵，日落之城没有废物，放逐之礼放逐的，自然是一些“弱小”的人。 所以这样的仪式，才会只有他们这样的人需要参加。 黄英心情沉重地往下看，发现那群人里不乏外貌上看去十几、二十几的年轻人。 日落之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这里，老人的生命是没有价值的，因为经验、智慧无用，力量决定一切。 孩子是暂时没有价值的…… 难怪她一来，这儿的女人总问她她男人是谁，因为没有异能的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 在这里，衣能蔽体即可，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年轻人也会被放逐，是因为日落之城不缺劳动力，因为频繁的天灾，农业无法发展，肉食才是维系这个城池的关键所在。 而没有异能的年轻人，又怎么打得过那些凶猛无比的野兽？ 黄英看着一行人默默地走进黄沙，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 说实在的，弱肉强食在每个世界都是不言而喻的规则，然而在别的世界，或多或少会有遮羞布，在现在的这个世界，却直白的近乎残忍。 仪式在默默进行，黄英只感到一阵无力感，她的确可以不顾一切与任放抗争，与这冷酷的放逐制度抗争，但之后呢…… 问题依旧存在，并且将会永远存在，她解决不了，这是一个死局。 在别的世界，淘汰大多是隐性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然而在这个世界，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主动淘汰。 平台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哭，众人只是沉默到近乎无情地看着那群人渐行渐远，然后掐掉心头升起的一丝庆幸，想着怎样在日落之城呆下去。 “哇……”城门口最后一波人中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我不要走！我要奶奶！奶奶！” 黄英的视力经过强化，能清晰地看见底下的状况。 啼哭的是个三四岁的男孩，生的极其可爱，一派天真。 牵着他的是个柔弱女人，应该是他的妈妈，孩子哭了，她第一反应不是安慰，而是捂上了他的嘴。 第170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6) “别哭，求你了，别哭。”女人哽咽，乞求地那样卑微。 黄英在那一瞬突然理解了她。 这底下的哪个人不想哭？情绪会传染，孩子一哭，最后也许所有人都会忍不住。 黄英心中不忍，偏过头，却发现她身侧的一个老人泪流满面。 “都是我，该走的是我，都是我的错……” 老人眼中一片浑沌，大约看不太清，却仍痴痴地往平台底下看，她的嘴里不住呢喃。 老人的声音并不小，但周围的人却装聋作哑，并不想管闲事。 在这个时候装聋作哑，大概是最大的善意了。 “妈，跟您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 老人旁边的一个矮小的中年女人本想安慰老人，说到后来，却忍不住有些愤懑地往平台最前列看去。 老人在这样恍惚的状态下反应却极其灵敏，立即喝止：“住口！瞎说什么！” 女人被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看老人的神色不知不觉也轻蔑起来。 老人却并没有注意到女人心理上的变化，她执着地往下看，即使什么也看不起。 “我的轩轩……轩轩啊……”老人的声音极小，带着哭腔。 黄英光明正大地听了这么一会儿，才知道那个底下被放逐的孩子叫轩轩，而老人就是他口中的奶奶。 “妈，你别喊了，没用的，再说了，轩轩有福，万一觉醒个异能呢……” “而且他这又不是去送……” “死”字刚到嘴边，就被老人瞪了回去，女人讪笑：“不是说好了她们母女俩会去希望之城嘛……” 说死很简单，但真正想死的却没几个。底下这些被放逐者倒不是要流落沙漠，死无葬身之地，其中的绝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投奔希望之城，在那里，他们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希望之城之所以叫希望，大概是相对放逐之礼而言的，他们的宗旨就是从不拒绝任何一个投奔自己的人。 黄英想起那日在任放住处那个怪异少年通报的消息——希望之城的异能者来投奔日落之城。 日落之城的老弱病残流进希望之城，而希望之城的异能者却纷纷拥向日落之城，这倒是形成了畸形的循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循环的受益者无疑是日落之城这边。 潜移默化中，日落之城精而强，希望之城冗而弱。 果不其然，老人听到女儿的话，非但没有释怀，反而脸色更加难看。 日落之城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按能力和贡献分配食物，而希望之城说什么一视同仁，最终却连异能者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医疗欠缺、人口众多，希望之城近几年频繁爆发瘟疫，死伤无数。 太阳不知不觉落了，晚霞漫天，应了日落的名。 任放觉得差不多了，一转身，对众人道：“都散了罢。” 众人顿首，三三两两散了去，黄英被杨霞搀着经过唐翎时，唐翎似乎有话说，黄英的神色却极其冷漠。 先不说这个世界她并不需要攻略谁，就凭唐翎骗自己，想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自己就没什么好原谅他的。 第171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7) 小叶此时也来到了唐翎身边，杨霞聪明人，见唐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免心生鄙夷，不待他说什么，牵着黄英就走，倒是省了黄英一番唇舌。 回去的路上，黄英问起了放逐之礼上那个哭泣的老人。 杨霞当时就在自己身边，肯定也听到了。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却没想到杨霞的脸色突然一片惨淡。 “霞姐……？”黄英担忧地问。 她觉得她可能不小心触及到杨霞的伤心事了。 杨霞把了摆手，强颜欢笑，转头看她，问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我和李哥在一起八年了，妹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要孩子么？” “为什么……” 说起来黄英的确很想知道为什么，杨霞和她丈夫李东感情极好，自己孤单一人，她夫妇就总是热情地请她过去玩。 他二人虽偶有拌嘴，却都是真心为对方考虑，绝非无理取闹。 杨霞转过脸，声音有些异样。 “这儿的规矩，一个异能者能带两个没有异能的家属。” 黄英心下一惊，顿时明白过来她要说什么了。 杨霞继续说：“其实这儿的人大多跟我们的想法一样，先不说万一生一对双胞胎，长远来看，我们……我们没法保证自己的孩子就是异能者，他们的后代……又该怎么办……” “没有希望……看不到希望，繁衍又有什么意义，何苦生下来受罪……” 杨霞说到这儿，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她兴许是怕黄英笑话，一直歪着头，不愿看她。 黄英心下复杂。 “妹子，你不知道，我们这儿好多人都是从希望之城过来的，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而已。” “希望之城到底是什么样的……”黄英忍不住问。 为什么一个初衷那样美好的城池却留不住人，为什么一个奉行残酷冷血制度的城池却令人趋之若鹜？ 杨霞擦了擦眼泪，正色道：“反正我宁可不生，也不愿让我的后代流落希望之城。” “哈哈，真是一大把岁数了，还是……这样。”杨霞打了个哈哈，勉强笑出声，替自己解围。 “那个老人，就今天站你旁边的那个，她当年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异能者，前不久打猎时被野兽袭击，死了。被放逐的是她儿媳妇和孙子。” “为什么连遗孀都不放过？”黄英皱眉。 “没说不肯放过，是她儿媳妇不肯改嫁，事实上即使她愿意改嫁，也基本没什么人愿意娶。”杨霞苦笑。 “你知道的，像咱们这样没异能的女人，希望之城里一抓一大把。” “说起来李哥待我好，他要是待我不好，我还不是得黏着他？” 杨霞说到伤心处，眼泪又要出来了。 “在哪个城，像咱们女人啊，都太卑微了。” “大妹子。”杨霞突然正色。 “嗯？” “你没有异能，我这些日子见你也都是一个人，你听姐的，赶紧找个异能者嫁了，不然下一批的放逐名单可能会有你！” 她凑近黄英耳朵，郑重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日落之城很多地方不好，但再不好也不会比希望之城差！” 第172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8) 黄英一愣，刚想问，杨霞却脑回路清奇地把话题岔到了另一个方向：“妹子，你跟姐说，你对咱首领有意思不？” “啊？” 黄英看她一脸神秘而又兴奋的样子，不由感叹女人变脸变得可真快。 杨霞见她满脸疑惑，解释道：“我之前听他们聊天，说看见你从首领那儿出来……” 她凑近黄英身侧，小声道：“我可跟你说啊，你眼睛放亮点，咱首领现在可单身呢，你要是对他……可得赶紧了。” “……” 黄英抚额：“姐，你这想象力……” 杨霞亲昵地扯了扯黄英的袖子，规劝道：“嗨呀，妹子你可别犯傻，唐翎那小子就脸俊了点，顶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 杨霞将嘴凑近黄英的耳朵，犹犹豫豫，要说不说。 “什么呀？” 黄英好奇心也上来了，不由催促。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杨霞这话一出，又觉得不对，挠头道：“不对，大家伙儿好像也都差不多知道。” 黄英汗颜，折腾了这半天杨霞也没说出个东西。 “姐，你再不说我要生气了。”她佯嗔道。 “那个……这个不好说，你知道吧……小叶还是个大闺女。”杨霞难为情道。 “大闺女？”黄英愣，不由重复出声。 她不懂为啥杨霞之前在说唐翎，怎么又突然跳到小叶身上了。 “大妹子你是真傻啊！”杨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 黄英满脸黑线。 她讪笑道：“不能说明白点吗……” 杨霞表情纠结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黄英竟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情？ “小叶和唐翎那小子住一块儿这你知道吧？大家伙儿之前那样看你，就是因为他俩明面上是一对儿。” “所以……？” “他可能，”杨霞顿了顿，一方面羞于启齿，一方面又实在想说，最后还是说了，“他可能那方面不行……” “……” 黄英瞬间感觉自己被雷劈了，被雷的个外焦里嫩。 怎么办，她甚至很想笑…… 女人真可怕，男人真艰难。 黄英回过神来，憋笑，让自己尽量显得一本正经，在杨霞邀功的眼神中，她极其配合地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嗯，谢谢姐提醒。” 两人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杨霞家，杨霞极其自然地邀黄英进去坐坐，黄英原本也要答应，听着系统提示音，神色微变，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杨霞神色惋惜地朝黄英挥手道别，黄英歉意地看着她，然后往自己的住处去。 黄英走后，任放从不远处的一间木屋后走出，面具下的那张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丝笑意。 黄英当然知道任放一直跟着她，他既然没恶意，黄英就懒得管。 反正她是个演员，不怕有观众看，就怕演独角戏。 黄英刚走到自己住处，不到五分钟，以唐翎为首的五个人就朝这边过来了。 那五人除唐翎外刚好两男两女，年龄和唐翎差不多。 第173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19) 那四人看样子应该是两对小情侣，一路走来有说有笑的。 刚才在杨霞家门口，818突然提示说唐翎带了人来找她，她怕唐翎找不到自己，就很“善解人意”的自行回家了。 那四人都有异能，但看样子并不强，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 黄英还在思忖来者身份，那行人中一个看上去青春活力的少女眼尖地发现了她，竟然松开了自己情侣的手，兴高采烈地向她跑过来。 她这么一弄，其他三人也都注意到了她，他们立即停止了闲聊，神色有一瞬的冷漠，随即竟然都朝她露出了友善的笑。 黄英敏锐地感受到他们神色间的变化，对这行人也不喜起来，果然，找她绝对没好事。 “洛姐姐，你真的在这里！我听唐翎哥说，还不信呢！” 一晃眼，那少女已经来到黄英身边，不由分说地揽上了黄英的胳膊。 听她的话，之前认识洛宓？而且看样子，她和洛宓关系还不错……？ 少女一张小脸明艳动人，满目惊喜，黄英不知为何心底却对她生出一丝厌恶。 她其实不太懂人际关系，但面前这少女却明显亲昵地有些……刻意了。 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黄英彻底讨厌她。 “唐翎哥说你失忆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方宛，方宛啊！” 方宛双手拽着黄英的手，仰头看着黄英，眸光真挚，脸上写满了关切。 黄英心下冷笑，适时地露出了几分茫然和无措。 唐翎既然已经和她说过自己失忆了，谁都不认识，她却这样突兀地冲过来，难道就不怕她被吓到吗？ 方宛一直在重复自己的名字，黄英脑中灵机一动，猜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 唐翎这会儿已经走近，黄英发现他好像全然忘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道他的底气从哪儿来的。 唐翎轻拍方宛的肩膀，柔声劝道：“方宛，洛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急，你先放开她。” 方宛闻言却急了，握紧黄英的手，焦急而激动道：“洛姐姐，你怎么能不记得小宛！小宛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黄英心中无语，有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对谁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敢情唐翎是仗着自己失忆了，请了群演忽悠自己，反正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真的假的全凭人家一张嘴。 另外三人也是一脸关切，却显然没有这个叫方宛的敬业。 “洛宓，我真没想到之前来投奔日落之城的会是他们四个……”唐翎看着黄英，笑道。 那三人也猛地点头。 唐翎这话倒是真的，他们背弃希望之城来日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就是讨一条生路，何必呆在希望受罪。 他们来时也没想到能见到唐翎，但是看唐翎过的这么好，他们心里也为自己的决定而庆幸。 唐翎一句话不仅解释了四人的身份，而且间接地佐证了方宛的话。 黄英却不为所动。 她装疯卖傻，突然“嘶”了一声。 “你抓疼我了。” 第174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0) 众人的目光立即移到了黄英的手上，只见黄英手上方宛抓着的那一块已经红了一片。 唐翎面色阴沉地看着方宛，方宛立即缩手，手足无措。 “那个，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太激动了。”方宛支吾道。 黄英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方宛弄不清她的态度，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句：“你不会怪我吧……？” 黄英并没有回答，而是噙着淡淡的笑，招呼道：“别站着了，都进来坐吧。”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点唬，却还是乖乖坐下。 唐翎看着这样冷淡的洛宓，心中也不免烦躁。 情绪不对，不该是这样啊。 在他的假设中，如果洛宓见到这些以前认识她的人，不说高兴，怎么也该急切地想要向他们询问自己的过去啊…… 怎么会这样……？ 黄英这会儿猜到他们的意图，偏不让他们如愿，他们想让自己先开口，她偏要装傻。 她边上的方宛一直在揉手，对面的那个小眼男人的脚不停地动。 也许是气氛太过压抑，唐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发话了：“洛宓，你这幅态度我能理解，毕竟……我之前骗了你。” 他凝视着黄英，眸中一片荡漾，神情极其歉疚。 “但是……”他话锋一转。 黄英故作惊讶，抬头看着他，她倒想看看他能怎么说。 唐翎转头看他身边的四个人，正色道：“他们真的是你之前在希望之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你不能因为我的问题，就连带着对他们也……” “这对他们不公平……” 唐翎的语气不容置噱，一锤定音，好像是在说，如果黄英再对他们这么冷淡下去，便有忘恩负义之嫌。 黄英真的是被气着了，冷笑一声，淡淡道：“唐翎你别忘了，我失忆了。” 唐翎接下来的话瞬间被噎在了喉咙里。 黄英身体前倾，扬眉看着唐翎，饶有兴致道：“这么说吧，我先假设他们之前是我的朋友，那我失忆了，不记得他们了，他们有什么理由怪我？” 她环视了战战兢兢的四人一眼，笑说：“再说，他们都没说这对他们不公平，你有什么资格说？” 黄英嗤笑一声，又做了回去，双手环胸，淡定道：“而且，你别忘了，你骗过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的话都不可信，他们是你带来的，我凭什么信他们？” 唐翎被她的话伤了个透彻，神色瞬间黯淡，却仍急于辩解：“洛宓，我……” “你什么？你想说……”黄英勾唇一笑，目光如炬，说出来的话却令唐翎胆战心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之前那次是逼不得已’，对么？” 唐翎沉默。 黄英也不说话，就淡淡地看着他。 唐翎灵机一动，满怀希冀道：“洛宓，你忘了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唐翎这个名字，我们之前……” “之前什么？”黄英漫不经心地追问。 第175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1) “你待会儿听他们说就知道了……” 唐翎尴尬地看了身边四人一眼，说实话，洛宓这幅态度，让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 “对不起，上次是我、我没准备好去面对你……但是你要相信我……” 他痴情地看着黄英，黄英却差点被他的话逗笑了。 黄英玩心大起，出言戏弄他：“唐翎，我想过了，我记得你，不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她说的那样直白，令人瞠目结舌，唐翎也愣了。 然而黄英之后的话却让他彻底慌了。 “也许是因为你我有仇？毕竟记得只能证明重要，你说是吧？” 黄英盯着唐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嘲讽的笑。 她说到最后，语气上扬，听在唐翎耳朵里，可怕至极。 黄英的眸光太过热烈，唐翎回过神来，下意识避开，目光闪烁。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他嚅嗫。 黄英却突然站起来，走到唐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你别紧张，我开玩笑呢，阿翎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跟我有仇呢，阿翎你说对不对？” 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柔弱无骨，冰凉一片，唐翎的心上不知不觉间也浮上一丝凉意。 她的话震得他头皮发麻，若不是从首领那儿得到消息，她是真的失忆了，他大概会逃离。 而且，从前她也是喊他“阿翎”的啊…… 巧合，一定是巧合。 唐翎抿了抿唇，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即尬笑两声，转移话题：“洛宓，你真的不想听他们说吗？” 对，只要她听完，她会理解自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唐翎定神，不待黄英回答，便给身边的四人递了个眼神，他们会意，直接开说。 最先开口的是方宛。 “洛姐姐，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们说给你听，你总会想起来的。” 她的语气那样坚定。 黄英这会儿也不坐回去，就立在唐翎身后，想听听唐翎编的故事。 “洛姐姐你在希望之城说是女神一点儿也不为过耶，我们几个原先哪能想到能跟你做朋友呀。” 方宛这话虽说的好听，脸上却好像又有些不情不愿的，毕竟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 那三人配合点头，那小眼男人接道：“有一次我们集体出去打猎，我们几个都受了伤，是洛宓你替我们消去毒素，后来就认识了。” 黄英当然不想让他们说的那么顺，故意打岔：“消毒？我之前还会这个？” 小眼男人“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唐翎投去了询问的眼光，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飞速答：“是啊，你都忘了呀，你有异能，你的手只要碰到伤口，毒素就会消失，伤口不日就会愈合。” 这句应该是真的，黄英心想。 毕竟这话是她诈出来的，情急之下，不可能编的这么有模有样的。 听他这么描述，她之前的异能好像是……净化？ 难怪人气这么高，她之前还纳闷，就凭一张脸，怎么可能在希望之城那样人口众多的地方混得有声有色。 第17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2) “然后呢？”她配合追问。 四人闻言面有喜色，方宛迫不及待道：“那会儿我们哪想得到洛姐姐你和唐翎哥是一对儿啊！真的是后来才知道。” “唐翎哥跟洛姐姐一样，都待大家特别好。” 方宛说完还邀功地看了唐翎一眼。 黄英默默看在眼里，真想问问她，唐翎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让她愿意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我们也该想到的，唐翎哥的异能和姐姐一样神奇，简直是绝配……” 方宛这话倒是勾起了黄英的好奇心，她倒是没想到唐翎也有异能，毕竟她探测过唐翎的身体，唐翎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阿。 她刚要追问，却瞥见唐翎脸色阴郁，而方宛也一脸说错话的懊丧样，立即知晓她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但让她真正惊奇的是，另外三人听方宛这么说，竟然也是一脸错愕。 黄英暗暗记下这个讯息。 接下来四人要说的话黄英猜也能猜到，无非唐翎和她很相爱，却因为小叶从中作梗，她误会了唐翎，神伤外出，受伤失忆，被任放救下，来到了日落之城。 就算不是这样，也八九不离十。 反正唐翎肯定是没错的，他俩肯定是相爱的，其他的，随便怎么编。 黄英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有一张一次性消耗技能卡，便主动连通了818。 【任放的技能可以复制吗？】 【没问题。】818回答的极其干脆。 黄英得到肯定的答案，刚要切断联系，818却突然补充道：【因为技能等级过高，使用时间最多只有十分钟。】 【好的，我知道了，十分钟绰绰有余。】 “小宛。”黄英突然喊了方宛的名字。 方宛闻言惊愕抬头，却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那双眼妖冶而魅惑。 黄英本来以为运用起来很有难度，却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方宛，也不知道是她意志太过不坚定，还是洛宓的精神力太过强大。 方宛的瞳孔中紫光一闪而过，随即目光便有些呆滞。 “然后呢？”黄英刻意引导。 唐翎压下心中迫不及待之情，虽然黄英之前的冷漠和怀疑伤到了他，但他相信，只要黄英听完方宛所说，哪怕心中仍有怀疑，却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对待他。 “然后，洛宓你有太多人喜欢了……” 方宛对洛宓的称呼突然变了，其他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唐翎却神色一凛，心中无端升起些许不详的预感。 黄英也是屏息凝神地听着。 方宛神情呆滞地开口：“唐翎他想独占你，便设计陷……” “啪！”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众人回过神之际，方宛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翎，捂着脸委屈的哭着。 唐翎僵直地站着，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唐翎，你怎么能打人！我明明在帮你……” 方宛不忿，对唐翎怒目而视，虽说唐翎允诺了好处她才同意帮他，她是不强，但也不能他想打就打啊，而且自己那么卖力！他凭什么打自己！ 第177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3) 小眼男人应该是方宛的男朋友，他这么做本意是好的，效果却适得其反。 方宛彻底火了，不断挣扎，一把推开他，等着他道：“赵云龙你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你在搞什么？你是我男朋友，我被打了，你不帮我？” “你还谈不谈了？不谈滚蛋！” 她话说的狠，掷地有声，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谁也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和方宛、赵云龙一起的另外两个人此时都一脸尴尬。 赵云龙也不耐烦了，若是在平时，方宛无理取闹，他哄哄就过去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再说，他明明没错。 “方宛你别胡闹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 赵云龙刚要往下说，方宛却被他嫌恶的神情伤到了，却当即打断他，咄咄逼人道：“我胡闹？我怎么了？你说啊，我怎么了？” “够了！” 唐翎出声喝止，他的眸里漆黑一片，看方宛的眼神好像在看个死人。 废物。唐翎在心中暗骂。 “吵什么吵？要吵架回去吵。”他冷冷道。 方宛见唐翎态度如此生硬，心中气不过，刚要出声顶撞，一起来的另外两人却都在扯她的衣服。 方宛委屈不解，回头看自己的好朋友，那个显得有些木讷的女孩此时却不停朝她眨眼。 方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让自己不要再和唐翎过不去了。 她本欲出言指责她，她俩明明那么要好，为什么连她都不帮自己，却突然转念一想，难道……自己真的一不小心说了点什么吗？ 她语速快而且经常口胡她自己也知道，难道真的…… 想到这儿，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底气一下子也泄了，讪讪地缩肩，垂下头。 唐翎压下心中升起的疑团，逼着自己去看洛宓，事实上，方才他只来得及制止方宛，却不知道洛宓到底有没有听到。 黄英脑中思绪翻飞，神情却戒备异常。 她不理会唐翎探视的眼光，对着其他四人冷漠开口：“你们走吧，这儿不欢迎你们。” 那四人除了方宛都面面相觑，方宛却冷哼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声，极其傲慢地走了出去。 赵云龙看看唐翎，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伙伴，最后一咬牙，还是跑出去追方宛了。 他俩走了，另外俩人留在这儿也尴尬，就非常识趣的灰溜溜地离开了，到最后，屋内竟然只剩下唐翎和黄英。 黄英冷冷地看着他。 唐翎被她脸上的疏离刺痛了，故意偏头不看，喃喃道：“我马上走……” “抱歉，今天本来以为能让你开心开心的，没想到……是我没考虑好，真的抱歉……” 他的唇翕张，眼眨的飞快，睫毛不住地颤抖。 黄英忖度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装傻，就当自己没听到方宛那句话，根本不准备解释么？ 还是说，他有自信，自己就算听到了，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让他们走，没让你走。” 唐翎闻言错愕抬头，面上浮上几丝喜意。 为什么，当面对她时，他就完全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178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4) 他不想这样，他不喜欢这个忐忑而卑微的自己…… 然而洛宓的语气却生硬到不带一丝感情。 “她还没说完呢，你说。” 唐翎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来。 他甚至有些绝望，开始怀疑他做了这么多，是不是错了。 他费尽心机想要独占她，最后，她却忘记了他。 从前，她还能温柔地喊他“阿翎”，现在呢…… 他原先那样自信，即使洛宓忘记了自己，他也有办法让她爱上自己。 他会无条件的对她好，他虽然能力有限，却会倾尽一切去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只要，只要她不离开自己…… 洛宓苏醒的那刻起，他就构思好了他们所有的未来，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高贵而又冷漠。 不，不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按着这样的轨道进行下去…… 不，不能！ 唐翎恍然间发现，现在的洛宓，同那日苏醒时的她越来越像了…… 他认识的洛宓温柔而缄默，腼腆而善良，是他在希望之城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而那日从井中飞出的女子却让他由衷恐惧。 哪怕她出手救了自己，仍难消去自己心头的震颤。 “怎么不说话？”黄英轻笑一声，目光如炬。 她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到了唐翎对面，抽开椅子，坐下，手肘抵在桌子上，十指交叉，身体前倾地看着她。 她例行公事的态度让唐翎感到一阵心寒。 他很想逃离，但他清楚自己必须说，还得尽量显得平常的说。 他在心中酝酿，硬着头皮和洛宓对视，僵硬开口：“洛宓，你当时……误会我和叶璇了。” 叶璇是小叶的名字。 “嗯？你想说你俩不是一对？”黄英漫不经心地接道。 为什么她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唐翎压下心中震骇，硬挤出一丝笑容，讪讪点头。 “我只把叶璇当妹妹。叶璇爸妈在她小时候得瘟疫死了，就剩她一个，我俩同病相怜，我比她大一岁多，就认她做了妹妹，说好要照顾她……” 黄英点点头，这段应该是真的。 “那你们后来怎么来的日落之城？” “当时小叶来找我……你误会了，就跑出了希望之城，我一直找不到你……他们都说你被野兽……”他说到这儿，神色突然坚定：“但我不相信，我就一直找……” “叶璇也跟着我一起找……”唐翎补充了一句。 “然后你们觉得我如果活着的话，一定是去了日落之城，所以你们明面上投奔了日落，实际上是在找我？” “对……”唐翎附和。 黄英觉得他这个版本的故事还挺合逻辑的，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 “那为什么叶璇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了？你总得解释下吧？” 唐翎闻言眼中登时闪过挣扎，他垂眸，眸光忽明忽暗。 当然那个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唐翎很快就神伤开口：“洛宓，叶璇是我的妹妹，你，你是……我的爱人。” 他看着黄英不以为然的神情，苦笑道：“如果你不问，我是不想说的……就让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毕竟，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179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5) “原谅我的自私，我还是想解释清楚，我，我没办法忍受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啊，黄英心下不由感叹。 不过他废话真多。 黄英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说，毕竟她一开始只是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真可谓是面面俱到啊，黄英备感讽刺。 唐翎若是把这编瞎话的功夫和心思用来哄女孩子，那真的是通吃啊。 不过他也是一步错步步错就是了，若是他一开始不骗自己，承认自己就是唐翎，她或许会换个比较“温柔”的方式套他的话，了解真相？ “洛宓，我把叶璇当妹妹，但她……” 唐翎犹犹豫豫开口，蹙着眉，脸上写满了不忍。 他生的俊，白面粉唇，温润如玉，这样的神情倒也令人赏心悦目。 “我知道……她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那样……”他喃喃道。 唐翎垂眸，语气怀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叶也为我做了很多，可惜我对她没有一点男女之情，要不然……” “总之，我亏欠小叶很多……” 他自诩知恩图报、重情重义，黄英却看出了他欲抑先扬的意图，心中不由冷笑。 他倒是好，把自己摘得干净，听这语气，是打算甩锅给叶璇了么……？ 黄英微抬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门边一眼。 “然后呢？” “那天，那天你跟着打猎队进沙漠了，小叶她……” “小叶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跑过来找我，说了许多胡话……” 唐翎一脸羞于启齿的表情。 黄英不急，耐心等着，他肯定会继续说的，毋庸置疑。 “她说她看我跟你在一起要疯了，她说她、喜欢我。” “她说她不甘心……” “她说完就……你那会儿正好回来，看到了，我跑出去追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唐翎的脸上写满了挣扎和痛苦。 他虽然话没说清楚，意思却到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毕竟她是我最亲的亲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神经太过松懈……” “要不然，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唐翎的语气是那样的自责，惹人心疼，黄英却突然很想笑。 她真的很想采访下在门外偷听的叶璇，问问她此刻是什么感受。 唐翎一直在喃喃自语，仿佛一时从过去里走不出来，黄英默默地等，她想等叶璇冲进来，结束这场滑稽的闹剧，然而她却失算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叶璇都没有进来。 黄英甚至要以为叶璇受不了打击走了，然而她却感应到叶璇就在门外。 唐翎却在这时突然抬头，眸里盈满希冀。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虔诚和真挚，他喊道：“阿洛。” 黄英不知道他闹哪一出，但原谅她真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知道唐翎做了许多恶心的事情，被他这么看着，她大概也绝无可能没有触动。 “阿洛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这么喊你……可是我不敢，因为，你那样的耀眼，可是我、我……” 第180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6) “我配不上你……” 唐翎的眼里一片流光溢彩，他的手微微颤抖。 黄英倒是有些搞不清楚他了，他这人说话总是真假掺半，别说外人分不清，黄英见他神伤的样子，猜想他或许自己都分不清了。 唐翎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所以叶璇没办法感动他，而洛宓，也不能。 唯一能感动他的，只是那个看上去深爱洛宓的他自己。 黄英听着他的话，心头泛上一阵油腻感。 唐翎口口声声说爱洛宓，见到失忆的洛宓的第一反应却是欺骗。 好像在他观念里，只要是他认为对维系他们之间感情有利的欺骗都是极其合理的。 这样的人，多可怕啊，他看上去那么高尚，却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当有一天他被戳穿，仍可以口口声声说：我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方宛那句未完的话她听得分明。 乍的听到，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爱一个人，为了完全得到她，不惜陷害她，害她众叛亲离。 黄英虽不清楚真相的细节是怎样的，但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想。 大约，唐翎小看了洛宓，以为当她一无所有时就会乖乖地接受唐翎的所有安排，却没想到爱情在她心底占的份额并没有那么多。 是啊，一个备受瞩目、过着众星捧月日子的女孩，心气又怎么可能会低？ 洛宓心灰意冷，却并没有如唐翎料想般投怀送抱，而是趁他疏忽之际，出走希望之城，跳井自杀。 不过好像没死成，只是陷入了沉睡，后来被任放发现，救起…… 后来…… 黄英想着想着，脑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你……”黄英强忍着痛意，一只手撑着桌子，抬眸看唐翎，艰难道，“你、你先回去，让我想想。” 唐翎的容色瞬间亮了。 “阿洛，你，我……好，好的。”他开始语无伦次。 黄英却没时间跟他耗，她刚要想办法撵走他，都快被她抛之脑后的叶璇却突然神助攻了一把。 叶璇大概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唐翎想到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登时非常给力，二话不说地走了。 “叶璇！” 黄英只听到唐翎这一声喊，随即便晕了过去。 ***** 任放此时正在顾元新的住处。 顾元新是日落之城有名的怪人，他明明地位尊崇，却过着单身独居的生活。 日落之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从未见他和哪个女孩走的近，事实上，他好像对此毫无兴趣。 “老大，你上次说的也的确是个问题，我回去后研究了，发现了个能完美解决的法子。” 顾元新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悠悠开口。 任放闻言却浑身一震。 顾元新看着他，意味深长一笑：“就是看你舍不舍得了。” “什么意思？”任放皱眉，压下心头突然升起的不祥感。 “唐翎和洛神的关系你应该清楚，所以也只有他的血，才可以唤醒洛神。” 顾元新说的这些任放一早就清楚，他只是不明白他突然提这个是何意。 第181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7) 顾元新正色道：“就目前的情况看，失忆状态的洛宓虽然拥有觉醒后的她最浅薄的那部分能力，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任放闻言神色凝重，无疑，顾元新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在顾元新面前并没有带面具，显然极其信任他。 “不妨说，她现在就算经过严密训练，价值封顶不过是个高阶异能者，这点你心里清楚，对吧？” 任放眸光微凝，随即沉默点头。 “现在无非两条路，第一就是唤醒她，但是唤醒她的后果你比我还清楚，先不说她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暴戾之气，就算她意识清醒，你又怎么说服她心甘情愿帮你？到时候她拍拍屁股走人，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顾元新冷静地分析着，说到后面，任放却满脸不以为然。 顾元新停了下来，任放皱眉开口：“唐翎那样对她，希望之城的人厌恶背弃她，难道这还不够成为她覆灭希望的理由吗？” 顾元新点头，随即苦笑：“老大，是我没说清楚，情况不乐观。” “我能唤醒的只是那个姑且叫做‘黑化’后的洛宓，但那个她，我不确定有没有之前的记忆……” “唐翎也没办法控制她么？” “不能，唐翎和洛宓的关系是单向的，洛宓能制约唐翎，唐翎只能唤醒洛宓，却不能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任放闻言沉默了，的确，如果按顾元新说的情况，觉醒后的洛宓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的。 这种险，不值得冒，洛神不死不灭，而他最多却只能活一百年，错过了这次，有生之年，报仇无望。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任放轻抬手，抚摸上了自己脸上狰狞的伤疤。 他的眼里恨意翻涌。 顾元新见到他的动作，知道他想起了以前，十分善解人意地保持沉默，并不催促。 “那第二条路呢？”任放平静下来，沉声道。 顾元新闻言坐直了身体，任放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一定很重要，他安静等待。 顾元新眸光一闪，扬头看任放，语气凌厉，三个字脱口而出：“杀了她。” 任放闻言满眼不可置信，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顾元新的脸上却满是疯狂和杀意。 任放下意识就要站起，在意识到后强忍住这念头，僵硬地坐着。 “你……什么意思？”他双手攥紧，故作冷静，开口询问。 顾元新密切注意着任放的反应，心里一片清明，意味深长道：“不是有个词叫‘杀鸡取卵’吗。” 这个词一出，周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任放大惊，猛地抬头，盯着顾元新，神色极其复杂。 他明白顾元新的意思。 “洛宓是鸡，她的力量是卵，以唐翎的血作为媒介，我可以让她身上未觉醒的力量转移到你身上。” 顾元新说这话的语气那样漫不经心，就像探讨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寻常，任放的心却开始剧烈颤抖。 他不得不承认，当洛宓满目善意地看着他脸上的伤疤时，他的心是有触动的。 第182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8)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需要别人同情，他就希望旁人能把自己当普通人对待，但他们却总是误以为自己脆弱敏感，所以一言一行都那样小心翼翼。 洛宓是特别的，她大胆率真，不拘小节，心思缜密却性格外放，他无疑是欣赏她的。 更何况，肤浅点来说，他从未见过比洛宓更美的女人，所以，对她有好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然而这点好感放在报仇面前，它的分量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任放脑中思绪翻飞，一瞬间便想清楚了。 他倏然站起，死死地盯着顾元新，身体前倾，一把揪住顾元新的衣襟，冷声道：“你说是真的？” 顾元新突然被任放揪住，先是一惊，随即满意一笑，果然任放不会令他失望，他在大事上永远是冷静的。 “千真万确。” 顾元新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在任放心头。 任放抓着顾元新衣服的手开始颤抖，他的眼里波动剧烈。 “几成把握？”任放冷静道。 “九成。”顾元新笑，那儒雅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任放乍听到这答案，眼中闪过狂喜，一时间竟有些失魂落魄，不知不觉放开了顾元新，扶着桌子坐下。 顾元新理了理衣服，突然笑道：“其实没我说的那么严重。” “嗯？”任放挑眉。 “我试你一试罢了。” 在任放疑惑的眼神中，顾元新得意解释：“我们成功后，洛宓不用死。” 任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只是会变成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罢了。” “两全其美，不是吗？”顾元新笑，“你既获得了她的力量，又可以得到失忆后的她。” 他说完还满脸揶揄地看着任放。 任放心头刚浮上了一丝喜意，随即便被疑团笼罩。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笑的洒脱的顾元新，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不通的问题：“元新，你对她的力量就一点都不渴望吗？” 任放补充道：“平心而论，若没有报仇，我也无法拒绝她的力量的诱惑，谁都知道获得它意味着什么……” 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坦诚。 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一直觉得承认自己的欲望没什么可羞耻的，因为大家都是人，想要什么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然而当他面对顾元新时，他真的迷惘了。 他不相信在不祥之都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对力量一点想法都没有，然而这个人此时却真的坐在自己对面。 顾元新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 “为什么？”任放看着他，追问，他不想放过他。 顾元新收回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样怪异，让任放有些不自在。 气氛一时很尴尬。 顾元新的目光在任放脸上游离，任放想起脸上的伤，下意识就要逃避那样近乎怪异的打量，却猛地发现顾元新的眼神那样的恍惚，似乎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就在任放就要忍不住，出声询问之际，顾元新却突然移开了目光，轻笑一声。 第183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29) “老大你难道忘了你救过我？”他认真道。 “没忘，但是……” 任放皱眉，他觉得他所做的并不值得顾元新这样回报他。 他只是在打猎时顺手捞了顾元新一把，却没想到这么些年他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边，替他出谋划策，不计回报。 当初他来到日落之城，顾元新二话不说就跟着过来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 顾元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懒散站起，倚着墙，笑道：“老大，不是谁都算着值不值得的，高兴就行。” “在不祥之都，连活着都是幸福，还有什么可奢求的？”顾元新说了段没头没脑的话。 任放抬头，错愕地看着他。 顾元新显然也意识到了，装傻充愣，岔开话题：“再说了，你得到力量，和我得到，本质上不是一回事吗？” “我可不相信你是暴君，在即位后会杀害功臣。”顾元新调侃一笑。 任放并没有笑，他犹豫半晌，沉声道：“你比我有能力……” 顾元新知道他要说什么，微笑着打断他：“你是最合适的。” “老大，你表面上冷漠，其实挺重情重义的。” 任放没由来地讨厌这个评价。 他皱眉看着顾元新，顾元新却不以为意，神色怀念，淡淡道：“你别想太多，我帮你，只是想着等你做完这些，能回到从前……” 任放陡然听到这话，原先心头升起触动和感激立即烟消云散，他倏然站起，神色冷漠异常，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从前？”任放冷哼，嗤笑道。 “回到从前？” “成为别人活下去的垫脚石？变成别人为了保全自己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吗？” 任放的眼里情绪翻涌，热烈而疯狂。 “你怎么会这样想？”他反问，不由皱眉，神色疏离而又受伤。 他将顾元新引以为知己，却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顾元新却没有解释道歉，他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没有，仿佛任放所有情绪的变化都在他意料之中。 顾元新只是倚靠在墙那边，笑着看着任放，那笑任放看不懂。 任放莫名感到心慌。 他垂眸，掩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洛宓的事情，就按你说的那样办。” “好。” 顾元新浅笑，点头。 任放落荒而逃。 顾元新在背后看着他，笑的越发开心。 他说那番话是故意的，事实上他也没想到任放的反应会那样激烈，但这只能说明，那个他真正欣赏叹服的少年还在。 任放越否认从前，只能证明他越放不下。 他心中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自己都要努力，让那个少年回来。 哪怕，是用这种他曾经最不耻的方法。 ***** “啊！好恶心……” 黄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水黾，它全身漆黑，嘴尖尖的，触手极长，一动一动的，仿佛就要插进她的血管，吸吮她的鲜血。 “噗嗤。” 黄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水黾在她眼前变成了一团血雾。 那团血雾先是升腾，随即便要落下，在血雾就要触及黄英的手臂时，黄英却猛地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第184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0) 黄英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席上，目光呆滞，脑袋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 良久，她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818，我好像和觉醒后的洛宓……融合了。】 黄英猛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散发着迷人光芒的紫色衣袍，心头大惊，立即环顾四周。 室内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黄英松了口气，幸好在昏迷前她打发走了唐翎，不然可就麻烦了。 黄英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她竟能透过皮肤，看到自己……紫色的血管。 对，紫色的，不是绿色。 有点恐怖。 黄英想到什么，心头微动，随即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草席前端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滩水。 那水明明只是浅浅的一层，厚度不到一厘米，然而黄英从上往下看，却发现那水深不见底。 黄英透过那滩水，看到了自己的脸。 红色的眼睛，黑色的水滴印记。 她心念一动，那滩水立即消失了。 【我好像，获得了洛宓的力量……】 【这也太bug了。】黄英评价。 【宿主，你有之前的记忆了吗？】818直接忽略黄英的吐槽，切实的问。 【……没有。】 【但是我到这个世界以后的记忆完整了。原来那个滴进井里的液体是唐翎的血。】 黄英想到自己沐浴在唐翎的血里，莫名有些恶心。 【唐翎的血为什么可以唤醒洛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好吧……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怎么着也得高兴下，现在，好像这个世界，我最牛逼……？】 黄英嘿嘿一笑，麻利地爬起来，只一个念头，身上的紫色衣袍就消失了，变为一开始的麻布衣裳。 她发现自己对力量的掌控仿佛是与生俱来。 她现在并不想声张，说实在的，其实获得这些力量对她来说没什么太大用处，她反而得时刻注意着，防止自己露馅。 她走到屋外，落日当空，红霞漫天。 【818，我昏睡多久了？】 【如果系统没出错的话，是七天……】 818回答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显然，这个时间长到有些反常理。 【七天？！】黄英大惊。 【那为什么没人发现异样？不对啊，杨霞姐基本每天都来找我玩，她……】 黄英想到这儿，神色极其难看。 【宿主不用担心，这七天没有一个人过来。】818安慰道。 黄英懵了。 【怎么回事？】 【应该是洛宓的力量。】 【她应该是在这周围立下了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结界，同时对想要进入的人施加精神力，使他们产生已经进入过这里、见过你的幻觉。】 黄英听完818的解释，突然有些心慌。 洛宓的力量强到令自己感到恐惧。 按理来说，她现在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然而她不相信系统会让她来这儿享福，所以洛宓越强，只能意味着她所要肩负的责任越多。 现在问题就在，她连她该做点什么都不知道。 黄英刚想找杨霞聊聊，问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818却突然在黄英脑海里惊呼一声。 第185章 不详之都的失忆神女(31) 【宿主，方宛的生命气息在刚才突然消失了！】 【什么？！】 黄英一惊。 【是唐翎？】 黄英的神色有几分凝重。 她突然想起那日方宛在她的控制下说漏了嘴，唐翎的眼中分明闪过杀意。 难道他下手了？可是为什么要拖到第七天才动手……？ 从方宛的口中，黄英得知唐翎有异能，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可就算他不动用异能，以他在日落之城的地位，杀个低阶异能者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她没有陷入沉睡，或许能捞她一把，保她性命。 想到这儿，黄英心情有些糟糕。 方宛虽然帮唐翎骗自己，但到底是人为财鸟为食，她和自己本无过节，而且也并未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觉得方宛罪不至死。 【走吧，去看看。】 黄英藏匿住自己的气息，跟随方宛的气息，一路追去，竟追到了城外的一片沙石聚集处。 黄英感受着不远处最大一块岩石后的四道气息，心下震骇。 四道气息中，两道是活的，两道是死的。 活的是唐翎和叶璇，死的无疑是方宛和赵云龙。 然而令黄英恐惧的是，方宛和赵云龙的气息残破不堪，并且越来越弱，即将消失。 她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就好像纸张在沙砾上摩擦，听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 黄英慢慢靠近那块岩石，越走近，那怪异的声音越大，当她走到那块岩石后贴着岩壁站立时，她见到了噩梦般可怖的场景。 蚂蚁，密密麻麻的全是蚂蚁！ 那蚂蚁每一只都有大拇指大小，浑身漆黑发亮，连脚上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不过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绒毛了，或许叫钢针更合适。 它们的头和屁股又圆又大，行动却极快，纷纷朝一个方向爬动，一个堆一个，密不透风。 而之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自然也是它们发出来的。 黄英强忍着恶心凝神看下去，唐翎就站在那极其恐怖的蚂蚁堆里，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慌张。 而眼前的景象也的确神奇，那蚂蚁每当要靠到他脚时，不用唐翎动，它们便乖乖地绕开。 唐翎的胸前荡着一双脚，他肩头扛着一个人。 那人脸朝下，头发在空中晃荡，黄英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根据气息，她知道那人是叶璇。 远处的两个蚂蚁堆不停地蠕动，黄英看着蚂蚁堆前的沙地渐渐被染红，差点惊呼出声，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血。 黄英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方宛和赵云龙的气息越来越弱，那两个蚂蚁堆下面，是他们的尸体。 黄英在此刻冷静异常。 唐翎脸上挂着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黄英看那群蚂蚁对他那样友好，猜想这也许是他的异能。 唐翎可以控制野兽？ 说起来，这倒是和任放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不知道他控制它们的原理，毕竟从这儿看过去，唐翎的瞳孔还是黑色的，没有任何异常。 黄英心头不由浮上一丝杀意。 第18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2) 说实在的，她现在拥有绝对的实力，杀了唐翎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但她并没有莽撞地这么做。 唐翎留着还有用。 不到几分钟，那鼓起的蚂蚁堆已经平了下去，而之前满地的血也渗入了干裂的沙地里，消失不见。 那群蚂蚁身上的光泽更亮了，屁股更圆了。 它们吃饱喝足，成群结队，几息功夫，便消失在了黄英眼前。 那块岩石后此时只剩下唐翎和叶璇，好像她之前看到的只是幻象。 黄英为方宛和赵云龙感到可悲，他们连活着的痕迹都没有了。 “嘶。” 唐翎肩膀上挂着的叶璇突然发出了声响。 迷迷糊糊中，叶璇感觉自己好像在倒立，她想要将自己正过来，一通乱抓之间，抓痛了唐翎。 唐翎神情极其冷漠，二话不说把她从自己肩头扔了下来。 叶璇冷不丁被人这么一摔，重重摔在地上，只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叶璇抬头，看到唐翎，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她想到什么，开始东张西望，眼中满是慌乱。 唐翎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他慢慢走到叶璇跟前，缓缓蹲下，凝视着她，冷笑道：“别找了，他们死了。” “你杀死的。”他强调，声音极其冷漠。 叶璇闻言瞬间慌了，但她随即回过神来，倔强地看着唐翎。 “叶璇，我倒是小看了你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宛之前在希望之城和你关系不错？你怎么下得了手的？” “而且，为什么？” 唐翎看叶璇的目光里满是厌恶，他没想到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妹妹会如此恶毒，工于心计，杀人不眨眼。 叶璇丝毫不避他的眼光，凶恶地瞪着他，突然笑了。 “哈哈哈，我都是为了你。” 她笑完，一只手撑地，半支起身子，仰头看着唐翎。 “他们要是跑了，你会有麻烦的。”她喃喃道。 “所以……”唐翎皱眉。 叶璇眼中盈满疯狂，她猛地坐直，身体前倾，脸贴近唐翎，在唐翎恍惚之际，叶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 “赵云龙是个聪明人，知道你不会放过方宛，所以在他们逃过你第一波追杀之后，我悄悄找上了方宛。” 她的语气那样的迫不及待。 叶璇挑眉，笑道：“你也说了，我和方宛之前关系不错。” “我骗方宛说，你要杀了她，我能救她，她果然愚蠢至极，打晕了赵云龙，运用她的隐匿异能，扛着赵云龙悄悄出了城，来到了我指定的地方。” 叶璇说到这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唐翎的手不住颤抖，他怎么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疯魔的女人是他的妹妹，那个刁蛮任性却没有坏心的叶璇。 “所以你就偷袭杀了她？”他沉声问道，眼里满是失望。 叶璇点头，神色极其张扬。 “愚蠢。” 唐翎挣脱了叶璇的手，拍了拍前襟，冷然站立。 “这是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失算，被方宛打晕，早晚成为沙漠中野兽的食物。” 第187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3) 唐翎循着叶璇的气息赶到这里时，方宛已经死了，心口有个巨大的血窟窿，而赵云龙和叶璇，却是陷入了昏迷。 大约是方宛临死之际搏命一击，打昏了叶璇，如果不是他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呵，你在关心我？” 叶璇拒绝了唐翎伸过来的手，扶着身旁的岩石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大喘着粗气，斜着脸看唐翎，唐翎觉得这样的叶璇好陌生。 唐翎收回手，却听叶璇笑说：“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躲着你么？” 唐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是个骗子，是个坏人。” 叶璇格格一笑，又道：“我想了这么几天，想明白了，为了配的上你，我也决定做个坏人。” 她笑的那样轻，笑声那样清脆悦耳，唐翎的心头却爬上了恐惧。 “哥哥。”叶璇突然喊了声，语气极其稚嫩。 “小叶变坏了，哥哥是不是不打算要小叶了？” 叶璇歪着头，神情一排天真。 唐翎看着这样的叶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两个人呢？”唐翎躲开叶璇过于灼热的眼光，岔开话题。 叶璇也并没有为难他，认真回答道：“奥，他们有自知之明，逃回希望了。” “日落之城怎样对待叛徒……”叶璇意味深长道。 “嗯，那就好。” 唐翎点了点头，兀自往日落之城城门的方向走。 黄英等二人离开才从岩石后面出来，带着满腹疑惑，悄悄潜回了日落之城。 ***** 这日，打猎队打猎回来，杨霞被叫过去处理猎物了，黄英便也跟着去。 黄英刚到那儿，看到瘫在地上的那只有房子那么大的狮子尸体，心中也是不由一惊。 围在周围的人喜形于色，显然这只狮子能吃很久了。 大狮子旁边还摆着大大小小的其他猎物。 黄英刚要观摩一下大狮子被肢解变成一块块肉的过程，却见到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 黄英运用透视眼，看到了一只小狮子。 那小狮子正对面前没有异能的女人龇牙咧嘴。 黄英猜应该是男人们去打猎时打死了大狮子，发现了小狮子，就把它带了回来。 “李姐，别害怕，你让开。” 黄英听到了唐翎的声音。 一刹那，隽秀温柔的少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但黄英脑海里他立在蚂蚁堆之上的场景仍挥之不去。 唐翎看到了黄英，微愣，随即对她友善一笑，轻轻蹲下身，和那只小狮子对视。 黄英也很好奇。 唐翎顿了顿，竟然朝那只小狮子伸出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然而那只小狮子却突然乖巧地趴了下来。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唐翎摸了摸小狮子，一把将之抱起，朝黄英走来。 黄英的注意力全在那头小狮子身上，随着唐翎靠近黄英，那只小狮子竟然一股脑儿从他手上爬了起来，黄不啦叽一大坨。 黄英对那小东西不知为何有了心灵感应，只瞥了它一眼，那小家伙竟然开始浑身战栗。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打了黄英个措手不及——那小狮子竟然弯曲它的两只前腿，好像在向黄英下跪。 第188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4) 唐翎是背着众人的，是以他们都没看到，当事人唐翎和黄英心中的震骇却难以言表。 唐翎神色复杂地看着黄英，随即想到什么，竟然高兴一笑，问黄英：“你要抱么？” 那小家伙却好像听得懂似的，立刻极其有人性地摇起了头，挣扎地跑下了地，一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 唐翎尴尬一笑。 任放刚来一会儿，也见到了这场景，他注意到了唐翎的那个笑，心下有些不安，他怕唐翎已经猜出些什么，所以……真的不能等下去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顾元新，顾元新明白他的意思，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任放却毫不顾忌地走到黄英身边。 黄英一早感知到任放的气息，回头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救命恩人，你好啊，好久不见。” 任放闻言一愣，随即掩饰般点了点头。 “这小狮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任放疑惑地看着她，沉声道：“杀了。” 黄英点点头，的确，他们喂不起这样的家伙。 “介不介意借我玩两天？”黄英突然提议道。 “嗯？”任放皱眉。 显然黄英的提议有些越界了。 “你拿什么喂它？” “它以前吃什么？” “吃人。”任放轻笑一声。 任放突然心情愉快，耐心解释道：“别误会，吃的都是希望之城的人，他们要活，自然要派人打猎，因为缺乏异能者，所以普通人也要出动。” “洛姑娘，你知道么，”任放嗤笑，又道；“希望之城的人是踩着别人的血肉之躯活下来的。” “所以，说人吃人其实不为过。” 任放的语气很奇怪，仿佛有感而发。 “我跟你谈笔交易。” 黄英的思维极其跳脱，让任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黄英不待他回应，继续道：“我能治你脸上的伤，你把它借我玩两天。” 黄英以为任放会惊讶或者喜悦，再不然觉得她在痴人说梦，不相信她，然而任放却沉默了。 黄英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绪因子。 他似乎……很恐惧？ 他在怕什么？ 黄英皱眉，她只是想要借小狮子的契机接近任放，却未想到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他为什么会怕我？ 这种情绪她之前并未在任放身上感知到，所以……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他对自己改观了？ 黄英脑中动的飞快，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我没开玩笑。” “唐翎说我以前的异能是净化，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最近这几天却觉得自己好像渐渐有异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恢复了……” 唐翎闻言眸光一闪，任放冷冷地看了唐翎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惊骇，疏离开口：“他说的没错，你以前的异能是净化，但我脸上的伤，不是净化能治好的。” 他说完还瞥了黄英一眼。 黄英觉得那个眼神很奇怪，她突然有心试探，故作茫然地开口：“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我……我就是觉得我能治好它……” 第189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5) “我身体里好像，好像有了异能之外的能量……” 黄英说完这话，顾元新和唐翎的神情突然很微妙，黄英将他们脸上的变化收入眼底，预感即将有大事发生，暗道她得加快行动了。 顾元新最先反应过来，凝重道：“洛姑娘，我相信你的为人，绝不会不负责任的说这种话，平白无故给人希望，所以，你真的……” 黄英听他这话，心下疑虑更甚。 顾元新的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深思下去却仿佛在给她扣高帽子试她深浅。 她拥有异能对任放他们而言难道不是件好事么，为什么他们会看上去如此……焦虑？ 而且为什么唐翎看她的目光也这么复杂？ 这些人各怀鬼胎，黄英想想都头疼。 “我觉得我可以，不妨一试。” 任放眸光一凝。 黄英却突然笑了，目光揶揄地看着他道：“长那么帅，戴着面具可惜了，万一成了，说不定就能终结你的光棍生涯。” 黄英的玩笑让气氛看上去缓和了些。 任放微愣，沉默地点点头。 黄英知晓他二人无心同自己闲聊下去，于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嘴遁了。 黄英往自己住处走去，却发现有个意外的客人。 黄英一愣，随即气定神闲地朝门口走去，与那人擦肩而过，慢悠悠地开门。 就在她要进去转身关门时，那人用手抵住了门。 “等等。” 黄英发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找我做什么？” 黄英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璇。 叶璇的脸上线条柔和，属于甜美那一挂，然而她此时周身的气质却与外观背道而驰。 她的眼里灰蒙蒙一片，唇有点微微的紫，嘴角向下，显得阴郁而刻薄。 “为什么用这个眼神看我？”叶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黄英歪头一笑，反问：“你没回答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相信你一定很乐意和我合作。” 叶璇说到这儿，脸上焕发着异样的光彩。 黄英闻言皱眉，她实在想不出她和叶璇有什么共同利益可以进行合作的。 叶璇显然也看到了黄英眼中的疑惑，她得意一笑，问：“我能进去了吗？” 黄英看着那个饱含着恶意的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狐疑地看着叶璇，旁敲侧击地问道：“与唐翎有关？” 叶璇不置可否，但黄英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就是默认。 她确定了这一点后，试探道：“你想让我离开唐翎？” 说完这话，她如愿地在叶璇脸上看到了轻蔑。 那个表情一出现，黄英知道那个猜想是正确的了，她回过神来再看叶璇时，眼神不由古怪起来。 果然，女人太可怕了，不，应该说，爱情太可怕了。 叶璇似乎被磨掉了最后一丝耐心，粗暴地推门想要进去，黄英却突然强硬地挡在她身前。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想杀了唐翎的话，那我觉得我们今天没什么可聊的，你也不用进来了，反正也是浪费时间。” 黄英垂眸看着她，见到她脸上的错愕和慌乱，微微一笑。 第190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6) 叶璇下意识就要躲避她的眼光，却倔强地瞪大眼看着她，一撇嘴，冷冷道：“那天你果然发现我了。” 黄英点头承认。 叶璇见她这样坦白，脸色也稍好看了些，冷声道：“你猜的没错，我是想杀了他。” 虽已猜到，听她亲口承认，黄英却还是觉得背脊发凉。 “你也别装了，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你聪明的很。”叶璇嘲讽道。 黄英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你知道了多少，但是你让我进去，我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如果你现在只是憎恶唐翎的话，我会让你……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叶璇信誓旦旦、振振有词，黄英却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她。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对你而言没什么利用价值？” “而且我反正什么都记不得，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叶璇知道她在讨价还价，冷笑道：“唐翎有异能。” “什么？”黄英已经知晓，却仍故作惊讶。 叶璇皱眉道：“我也不确定，我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只能确定两点，第一他可以召唤一些野兽；第二，他不会被兽类攻击。” “我有一段时间甚至怀疑他是野兽变的。”叶璇笑了。 黄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为她让开了门。 叶璇没有丝毫怀疑地就进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黄英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叶璇才是真正的叶璇，冷酷而又独立，骨子里充满了躁郁和狠戾。 而之前那个娇俏可人的叶璇，或许是她为了迎合唐翎的口味伪装出来的。 毕竟就黄英看，唐翎心胸狭窄、无情无义且骄傲自负，他最讨厌的，大概便是同样拥有这些特质的人了。 黄英替她倒了杯水，两人坐了下来，谁都没有先开口。 黄英费了番心力在屋子周围立下结界，防止有人偷听或者突然闯入。 “说吧。” 黄英的食指轻敲桌面。 “从哪儿开始？” “挑重要的说。” 黄英转念一想，又道：“算了，我问你答吧。” 叶璇对此并无异议，毕竟是她找上门，理应先表示自己合作的决心。 “我以前真的和唐翎……是一对？” 说来可笑，她来这儿这么久了，连这个最基础的问题都没搞清楚。 无疑，唐翎是爱洛宓的，但洛宓对唐翎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还记得叶璇曾说自己压根看不上唐翎，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到底喜不喜欢唐翎？” 这话一问出口，黄英就后悔了，洛宓喜不喜欢唐翎，叶璇怎么可能会知道？ 然而叶璇的回答却令黄英大吃一惊：“喜欢。” 她回答的不假思索。 “洛宓，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坐同一张桌子，聊你和唐翎的事情。” 叶璇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里竟有几分痛快。 “你知道么，当时只有我清楚你喜欢唐翎，除了我，包括唐翎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相信。哈哈，可笑么？” “因为我喜欢唐翎，所以我只要看你一眼，就能清楚地知道你深爱他，可惜唐翎一直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第191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7) 叶璇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没办法，你太耀眼了，唐翎就不一样了，他爸妈在他小时候就没了，他也似乎到很晚才发现自己有异能，所以他一直挺自卑的，在加上周围的人碎嘴，结果可想而知……” “他总觉得你对他好是同情他可怜他，是不是很可笑？” “可能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他配不上你？” 叶璇说到这儿，神色有些黯淡，唐翎自认配不上洛宓，那她喜欢唐翎，比洛宓就不知道要低多少个档次了。 “嗯，我明白了，那后来呢？” 黄英大致了解后不想在这里停留，催促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叶璇皱眉，回忆道，“就好像，希望之城里潜入了日落之城的人，有人发现你和他们通信，人们以为你是叛徒，便一致决定要将你逐出希望之城……” 叶璇一顿一顿地说着，黄英的脑袋却几欲炸裂。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你假好心，我不需要你给我治，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看错你了！” “……” 脑海里仿佛有无数个人再说话，千万张嘴在动，黄英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你的脸……”叶璇惊呼，恐惧地站起。 黄英脸上的黑色水滴印记若隐若现。 “抱歉……” 黄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的脸煞白如雪。 “下次再说……” 她说完就在叶璇惊恐的眼光了消失不见。 ***** 以黄英现在的能力，若是不想让人发现，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发现她。 她慢慢朝那口枯井靠近，眼中一片虚无。 她的眼睛一会儿红一会儿黑，诡异至极。 黄沙中，一只巨大的蝎子出现在了黄英面前，它尾部的毒针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黄英却像没看到它似的，兀自从它身边经过。 没有人注意到，当她经过那蝎子时，那蝎子竟在颤抖，关节嘎吱作响。 那口井很快就出现在了黄英面前。 黄英的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她身上的衣服开始碎裂，那衣服仿佛是纸制的，碎片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向高空中飞。 而黄英身上也凝结了紫色的衣袍，神秘迷人。 黄英缓缓张开双臂，闭上了眼，她的脚开始离开地面，她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慢慢的，黄英的手又自然垂在身体两侧。 她一个闪身，头朝下，跌落至井里。 井里黑黢黢的，凉意渗入骨髓。 不知是不是错觉，井中有股浓郁的血腥味。 当头发触碰到井水时，黄英清醒了，然而这清醒只维持了一瞬。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一个又一个灰色的画面。 那画面闪过的速度极快，快到黄英根本来不及反应，它就过去了。 黄英能感到自己在以极快的速度下落，在水中穿梭。 黄英不知道这井有多深，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的头撞到井底，头破血流。 然而这井却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这种感觉很神奇。 第192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8) 那井水不是透明的，也不是黑的紫的，它泛着微微的绿，又好像有点深海的蓝色，一个一个小气泡在她的鼻腔里鼓弄。 黄英甚至怀疑那些进入她身体里的水流到了她的脑子里，要不然为什么在这个过程中，那失落的记忆一点点回归。 某一瞬，黄英突然想明白了。 洛宓是跳井自杀的，没死成，醒来便失去了记忆，或许她是自愿抛弃这些记忆的，所以她的记忆，全部散落在这口井里。 而当她努力想要找回这些记忆时，冥冥中，她被引到了这里，再次跳进井里。 她该感谢叶璇，如果不是叶璇起了个头，让她从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里找到了线头，她也不会这么快找回之前的记忆。 正当黄英担忧她该怎么出去时，井底却突然焕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黄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当她再睁眼时，她彻底懵了。 她在一所学堂里，是的，学堂。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甚至怀疑她穿到了下一个世界。 “洛宓，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前面站着的面相敦厚的女人突然喊了这两个字，黄英大吃一惊，不知所措，然而一排又一排木桌之间，一个灵动的小女孩却站了起来。 仔细看，那小女孩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黄英心下震颤。 女孩虽年纪小，双眸却亮的惊人。 “我认为‘希望之城’中的‘希望’二字有别的意思。”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的意义是奉献，只有付出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死亡是宿命，希望长存心尖。” 那个叫“洛宓”的少女说完就坐下了，收获了台上女人满意的眼光。 “唐翎，你认为呢？” 女人又将视线投向女孩身边的男孩。 男孩留着长长的刘海，瘦瘦小小的，皮肤很黄。 他站起来，垂着头，嚅嗫道：“我……我觉得洛宓说得对。” 底下哄堂大笑。 黄英浑浑噩噩地走出学堂，恍惚间，看到了人间地狱。 空气里弥漫着怪异的气味，有点像肉放久了的腐臭味，又腻又令人感到恶心。 黄英看到有些裹得很严实的普通人拖着一个麻袋往城外走去。 她没怎么犹豫就跟了上去，那群人拖着“东西”进了沙漠，把麻袋往黄沙里一丢，就齐齐回去了。 黄英心下有个恐怖的猜想。 她跟着那群人回到城中，那个叫“洛宓”的女孩刚下学，回到家，在门口朝屋内喊了声“妈妈”，却没有人回应。 “妈妈，你不要跟阿洛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女孩呆呆地立在面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再一晃眼，那个原本躺着洛宓母亲的床上突然出现一对母子。 黄英惊诧的发现她见过他们。 那个男孩就是放逐之礼上哭泣的那个！ “妈妈，小雨会听话的，你别离开小雨好不好？”男孩啜泣着，脖子一伸一伸。 黄英闻言往床上看了一眼，冷不丁看到一张黄里发青的脸。 床上躺着的，姑且算作是人，瘦的只剩下一具骨架了。 第193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39) 男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却得不到回应。 黄英通体冰凉。 床上的女人无疑死了，然而令黄英恐惧的却不是这个。 若之前，她还能说自己看到的是幻象，那眼前的场面又该如何解释，它……太过真实了。 所以，难道这一切都曾经发生过或者正在发生……？ 她立在门口，呆呆地回想，在男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中，某一刻，她茅塞顿开。 黄英回头，在周围最高的建筑的顶端看到了一个白色羽毛标志。 一切都明白了。 这里，是希望之城。 迎面走来一个面有菜色的少年，黄英下意识就要躲避，那少年却径直穿过了黄英的身体。 黄英一惊，随即放心了。 她不明白在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她身边的时间扭曲了，周围充满了时间裂缝，她可以走到任意一个时间节点。 黄英回想刚才出现在眼前的几个片段，终于明白为什么杨霞说到希望之城时会露出那样深恶痛绝的表情。 第一个片段展现了洛宓小时候的场景。 日落之城没有学堂，然而希望之城城中却遍布学堂，黄英一路走来，每隔一两千米就能见到那样的建筑。 希望之城还真注重孩子的教育啊，黄英心下冷笑。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希望之城的普通人如此有凝聚力，团结一致排外。 这里形形色色的人的后代都将接受洛宓他们接受的思想灌输，成为他们父母的翻版，任劳任怨、甘于奉献、听天由命、害怕享受。 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希望之城的异能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叛离自己成长的地方。 说实在的，黄英并不觉得自己高尚。 平心而论，若她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她愿意去帮助弱小，但她必须要得到些什么，要么是物质上的高人一等，要么是精神上受人崇拜，否则她绝对会心不甘情不愿。 然而在希望之城，异能者所做的一切都被视为应该，就因为强大，就理应去面对危险，与野兽搏命，去维系这庞大的一群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的生命，而且得不到任何回报。 不知是不是巧合，接下来出现的两个片段竟有一种宿命感。 洛宓的母亲得瘟疫死了，而那个叫小雨的男孩的母亲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过去如此，现在如此，那以后呢…… 黄英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逛着，天渐渐黑了，她决定回日落，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黄英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来到了城门，城门开着，没有人能看到她，她刚踏出一只脚，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澎湃的灵力。 “砰。” 黄英被那股力量反弹，猛地朝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一只人数庞大的打猎队与黄英擦肩而过，在黄英震惊的眼光中走出了城门。 黄英神色凝重，心下暗忖，又走上前去，待到门前，她并没有抬脚，而是伸出手，朝半空摸去。 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 第194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0)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英狐疑，但她知道眼下从城门出去是行不通的了，而翻墙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希望之城周围不知为何竟覆盖着一层连她都破不开的结界。 黄英回想她是从井里来到这里的，脑中灵光一闪。 那是不是说，她只要找到那口井，再跳进去，她就能出去了……？ 不，不对。 黄英脸上写满了失望。 她现在根本离不开希望之城，而那口井，明明在城外的沙漠中。 怎么会这样…… 系统给她分发这样的任务，原主意外失忆，她作为任务者肯定要找回记忆，而跳井是找回记忆的唯一办法，如果一旦找回记忆，她就回不到日落之城，那等时间过去，任务自行判定失败，这显然不合理。 当然还有一个解释，任务的主线与日落之城无关。 黄英想到这个可能性，蹙眉，立即否定。 任务目标唐翎和任放都在希望之城，主线又怎么可能在这儿？ 那么，就一定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黄英神色迷惘地往回走，时间裂缝像水波一样在黄英眼前荡漾，黄英猛地一惊，心下有了个骇人的猜想。 难道她出不去是因为时间发生了错乱，她现在只能算作洛宓的衍生体……？ 所以她的第一段记忆里出现了小时候的洛宓，其实变相也是对她的提醒吗……？ 黄英想到这儿，缓缓闭上了眼。 她的意念指引着她穿梭。 黄英周围的时间开始扭曲，然而她却看不到了。 当黄英再睁眼时，她惊喜的笑了。 城周围的结界不见了。 她只来得及感知这个，头顶上却有人在说话：“洛宓，他们简直混蛋，怎么能这么对你！” 那是……唐翎的声音。 而她，被唐翎抱着……？ 黄英本想动，却发现她好像只能思考，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只能看着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 黄英没想到来到洛宓跳井那晚会是这样的场景。 “只有我才知道你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他们非但不知感恩，反而……” “我相信你，你……你怎么可能和日落之城的人勾结……” 就黄英听来，唐翎的话不仅不能安慰洛宓，反而无异于煽风点火。 唐翎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洛宓将脸埋在唐翎胸口，黄英以为她哭了，然而她只能感受到洛宓麻木的情绪。 她甚至不委屈、不恨。 她好像陷入了一种淡淡的绝望中。 唐翎本以为洛宓会嚎啕大哭，或者痛骂那群渣滓，然后他可以顺水推舟提出他二人干脆如了他们的愿，投奔日落之城，然而洛宓却平静到令他害怕。 但他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这是……最后一环了，绝不能前功尽弃。 “洛宓，我们去日落吧，就你和我……我心疼你啊，真的不值得……”唐翎喃喃道。 洛宓闻言，涣散的瞳孔里却突然有了光亮，亮的异常。 然而她却不是又起了希望。 “要去你去。” 她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了唐翎。 第195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1) 唐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认识洛宓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冷漠和厌恶的神情。 她紧皱着眉，浑身散发着躁郁和暴戾。 “如果你不能理解我，能不能别烦我？” 洛宓撑着头，偏头不去看唐翎，说出的话如此绝情。 “我……洛宓，我是担心你……” 洛宓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呵，用不着。” 唐翎从没想到洛宓可以如此尖锐。 “可是如果我们不逃，你一会儿就要被带走了……” 唐翎手足无措。 洛宓嗤笑一声：“我会怕？” 在唐翎茫然惊惶的眼神里，洛宓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死亡是宿命。” 这是每个在希望之城生活或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的一句话。 唐翎本以为洛宓会说下一句“希望长存心尖。” 然而洛宓却突然机械转头，看着外面，淡淡道：“希望？” “希望死了。” 她轻笑一声。 她的脸在月色下显得神秘而又清冷。 唐翎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黄英看着突然晕倒在她脚边的唐翎，心下暗惊，她原以为洛宓是被唤醒后才拥有了新的力量，现在看来，她是自“黑化”后，就有了非凡的能力了么？ 洛宓像鬼魅一样走进夜色里，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黄英本还担心她会被希望之城里巡夜的人发现，然而那些人却一个个穿过洛宓的身体。 洛宓很快来到了城门前，黄英提起精神，看着洛宓一步一步麻木地往外走，当脚踏出城门时，她松了口气，面有喜意。 果然，她猜的没错，只有这样她才能出去。 既然这第一步没问题，那接下来，洛宓看到那口井，跳下去，那她应该就能回到日落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在什么地方。 黄英心下凝重。 叶璇应该是看到了她脸上的黑色水滴印记，不知道她会不会猜出点什么。 而且她完全感受不到时间，也不知离她跳井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这个世界真难，黄英忍不住感叹。 黄英收回心神，猛地发现一个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细节。 洛宓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走，偶然碰到了那口井，才跳下去的…… 好像冥冥之中有指引，从城门到那口井，洛宓走得是一条直线！ 黄英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她想或许是洛宓之前跟着出来打猎时见过这口井，然而等她搜索了一遍洛宓的记忆，她彻底懵了。 没有，洛宓从未见过面前这口井！ 为什么……？怎么会……？ 洛宓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缓缓抬脚，踩上了井壁。 那井壁又细又光滑，洛宓却能稳稳地站在上面。 黄英能看到井中有一轮圆月，然而那轮月亮随即便被自己跌落进去的身体砸得支离破碎。 跳井这种事吧，正常人一次就够了，她倒好，一次性过足了瘾，跳了三次…… 黄英想着都觉得好笑。 俗话说事不过三，这也太恐怖了，她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说起来，她在温斐那个世界看了不少恐怖片，她现在真的很像贞子啊…… 第19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2) 从井中爬出来的长发女鬼…… 黄英一个哆嗦，看到了突然出现在井底的刺眼的白光。 她心中的一块大石瞬间落地了。 黄英乖乖闭上眼，希冀自己再睁眼能看到日落之城的日落，然而当她的身体穿过光幕时，她听到了一句话。 “洛神，你知道错了么？” 那句话仿佛来自她的记忆深处，又好像来自遥远的虚空，却令她浑身战栗。 黄英挣扎着睁开眼，却猛地看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黄英一瞬间想起这双眼睛的主人。 明白过来的那刻，她真想说，能不能别这么高能，让她缓口气？ 黄英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并且自己的手脚和脖子都被固定了起来，她不动用能力便动弹不得。 黄英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个词——五马分尸。 黄英与任放对视，一头雾水，却仍是配合得装出一副被任放控制的样子。 任放看着她眼中浑沌一片，放下心来，还好，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天知道当他发现洛宓的气息从日落之城里消失时他有多么恐惧和绝望。 若是因为他一时妇人之仁，洛宓不见了，他的愿望无法实现，他会后悔到杀了自己。 所幸，他们在那口井边上发现了洛宓。 他以为洛宓体内的“那个女人”又出来了，却没想到洛宓时清醒的，她只是一脸迷惘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放转身，背对着黄英，皱眉看着一旁的顾元新道：“现在么？你做好准备了？” 顾元新笑道：“放心，只要你决定了，我绝对没问题。” 做好准备？他们要对我做什么？黄英心下一惊。 顾元新一挥手，两人抬着一人过来，放到了黄英身侧的床上。 黄英看到那人的脸，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那是……唐翎。 唐翎好像陷入了昏迷。 黄英看着顾元新不知从何处突然抽出一把刀，冷静地对着唐翎的手比划着，不由心惊，心头升上一丝凉意。 “他会死么？”任放问。 “不知道。”顾元新道。 任放一愣。 顾元新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大概吧。” “毕竟，这次放的血大概是上次的三倍？” 放血？ 黄英抓住了关键词。 “他和洛神不是共生的么？他死了洛神不会死吗？” 洛神？ 冷不丁的，黄英又听到这个词。 “老大，洛神失去了力量还能称之为洛神么？”顾元新笑。 “你什么意思？”任放皱眉。 顾元新解释道：“她和唐翎之间的联系也会随着她能力的流逝而消失。” “到了那时，她只是个没有记忆的普通人，哦不，”顾元新揶揄道，“是个没有记忆的绝世美女。” 黄英猛地听到任放他们的阴谋，惊骇之余，又觉得顾元新说的不对。 现在很多事情她还没有弄清楚，比如唐翎的血为什么能唤醒她，唐翎的异能是怎么回事，洛神是不是自己，那个叫自己洛神的又是谁。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顾元新他们夺不走洛宓的力量。 第197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3) 先不说她已经和洛宓融合，任放根本不可能控制她，就算她处于刚来时一无所知的弱小状态，他们的阴谋也不可能成功。 她不清楚洛宓能力的由来，但任放他们明显小瞧了她的能力，顾元新虽是异能者中的佼佼者，但与洛宓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黄英能感觉到，她身体内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除非她愿意，否则谁也夺不走。 除非她愿意…… 想到这儿，黄英脑中陡然生出一个疯狂的计划。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那她离离开这个世界也不远了。 “老大。”顾元新突然喊了任放一声。 任放看向他，他拿着刀，刀刃上流动着银色的光。 等不到下文，任放问：“怎么了？” “我们会回到从前的，对吗？”顾元新认真道。 任放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顾元新一早料准他的反应，自嘲一笑，刚要挥刀划破唐翎的手腕，床上被控制的洛宓却突然出声了。 “任放？” 她的声音那样轻，虚无缥缈，带着丝不确定。 在这种关键时刻，顾元新和任放的神经都紧绷着，洛宓的声音让他们瞬间浑身僵硬。 任放看了顾元新一眼，袖中的手不由攥紧，他的心跳的那样快。 他佯装淡定，朝床边走去。 洛宓躺在那儿，眼中仍是一片迷惘。 她好像……还处在被他们发现在井边时的状态？ 任放的心稍稍落下。 毕竟，他虽然控制了洛宓，但洛宓仍有基本的意志，是有说话能力的。 她就这么盯着自己，从她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茫然，很茫然。 任放没有戴面具，脸上的疤痕狰狞而又可怖。 洛宓轻眨眼睛，她眨眼眨的要比正常人慢，有种异样美感。 在任放的注视下，洛宓竟缓缓闭上眼睛。 任放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慌，那可能是对未知的恐惧。 “老大，你、你的脸……” 顾元新突然惊惶大叫。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任放茫然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有什么东西突然擦过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掉落到地上。 任放看到地上肉色的东西，眸光瞬间凝固。 那是……人皮？ 或者说，那是他脸上疤痕处增生的组织……？ 地上的东西一霎那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任放反应过来，却几欲疯狂。 “镜子！镜子！”他狂暴大吼。 顾元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神色恍惚地递给他一面镜子。 任放刚要接过那面镜子，一转头，看到顾元新眼中的狂喜，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失魂落魄。 顾元新的神情无疑告诉了他答案。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垂下，顾元新以为他要接，也卸了力，那镜子就这么突兀地从半空中落下，“咣当”一声，砸在地面。 任放的心跟着镜子落地声跳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 “老大……” 顾元新神色复杂，犹豫地喊了声。 任放沉默，将视线投向了床上安睡的女子。 “怎么回事？” 任放的声音无端有些沙哑。 第198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4) 顾元新听他开口说话，也松了口气，皱眉道：“我不知道……可能，可能因为是精神控制的缘故，她的记忆在某一瞬发生了错乱，当然，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除此之外我真的……” “什么意思？”任放冷冷道。 “她潜意识里可能记得她答应你要帮你……恢复容貌，而在被你控制的状态下，她对身体里另一个洛宓的控制力达到最小，所以可能会突然拥有她的力量……” 顾元新的解释有些牵强，若放在平时，任放怎么也不会相信，然而面前的人却是洛宓。 洛宓，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 不，这么说不恰当，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曾经唯一的神。 即使她最后跳井，自甘陨落，却仍能神魂不灭，存活千年。 “行了，我知道了。” 任放点头。 “那现在……？” 顾元新神色有些难看地看着任放，在这种关键时刻，若是任放后悔了，他便要前功尽弃了。 然而任放的回答却让他彻底放心了。 “继续。”任放回答的几乎不假思索。 他看了洛宓一眼，随即毫不留情地转身，示意顾元新对唐翎下手。 在顾元新眼里，现在的任放显然冷静地有些不太正常。 “老大，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任放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神色复杂的笑了，朝顾元新伸出了手。 “我来吧。” 顾元新在任放的笑中迷惘了，不知不觉中就将刀交了出去。 任放几乎没怎么犹豫，对着唐翎的手就是一刀。 他划的那样深，唐翎手掌和手臂几乎要分离，血从伤口处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汇进一个简陋的柱形容器。 看着那鲜红的血，任放的眼中有了疯狂。 “元新，我脸上没有疤了。”他喃喃道。 顾元新愣了，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没有疤难道不好吗……？ 任放原先是多么潇洒帅气的人啊，自从受伤，整个人都消极阴沉下来…… 顾元新疑惑道：“老大，这样……不好吗？” “元新。”任放转过脸看他，笑容里满是苦涩。 “嗯？”顾元新轻应。 “仇恨这种东西，如果不时常拿来品味一番，”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任放说完便沉默了，顾元新心中却波涛汹涌。 这么多年相处，顾元新了解任放。 任放只起了个头，其他的，他立即想明白了。 他回头看了眼容光焕发的洛宓，也跟着苦笑，他高兴地太早了。 任放脸上的疤消失了，未必是好事…… 如果连他自己都害怕忘记恨，那是否说明，他这么些年中，有过无数个瞬间想要放弃……？ 疤痕只是疤痕，在日积月累中，任放却赋予了它别样的意义，它是耻辱，也是一种警醒。 而它现在消失了。 恨的情感缺少了实质性的载体，变得虚无缥缈，而过去的记忆只留在他脑中，总有一天会被遗忘。 难怪，他会变得这样坚决，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或者说，他相信遗忘和懒惰是人类的天性。 第199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5) 等待血盈满容器的过程中，任放不知为何有了心情和顾元新闲聊。 “元新，你还记得我跟你袒露我的计划，你指着我鼻子骂的场景吗？” 顾元新错愕地看着任放，莫名有些心慌。 “我当时虽然气，后来觉得你说的挺对的。”任放笑，发自内心地笑。 “你说，那群丢下我不管、自己逃走的人的确对不起我，但我没必要迁怒希望之城的其他人。” “你说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说我心胸狭窄、思维扭曲。” “你说你看错了我，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任放说完神色揶揄地看着顾元新。 “老大，你不用一字不差记这么清楚吧……”顾元新苦笑。 “你能知道我说的一字不差，说明你也记得清清楚楚。” 顾元新冷不丁地听到任放这么说，脸上的笑瞬间僵了，不知所措。 “你之前总说失眠，大约这些话纠缠了你许多年吧。” “很感谢你，这么些年为了理解我，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其实说起来，希望之城没什么对你不起的。” “死亡是宿命，希望长存心尖，还记得么？” “希望之城到底辜负了多少像我这样虔诚信仰它的人？” 任放的话里悲凉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从希望之城来到日落之城的人，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从信任到怀疑到背弃的过程。” “不存在心甘情愿的付出的，总归想得到点什么的。” “就像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去救他们，和三阶老虎搏命，他们却拔腿就跑。那时，我也只有一阶异能，还是眼睛强化，在作战中没有一点优势。” “老大……” “我没事，都过去了。”任放故作轻松道。 躺在床上的黄英听到这儿有点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唐翎的血还流着呢，她真想问问任放这种“别人对不起我，我是情有可原、无可奈何”的神逻辑是怎么支撑他这么多年的。 是，他是被人辜负了，但这就能成为他伤害利用无辜的洛宓的原因？ 唐翎对自己是渣了，但他和任放的关系明显还不错，任放却为了得到自己的力量，压根不管唐翎的死活，这还不算冷血无情？ 总结，一脸感动的顾元新和一脸惆怅的任放都是傻逼！ 唐翎的样子的确有点惨，但当黄英确定了他不会死后，就觉得甚至有点爽……？ 上次唐翎的血是一滴一滴滴进井里的，不像现在，一大罐血就摆在自己面前，黄英此刻的感受要比上次强数百倍。 她和唐翎的确存在某种她也说不清的联系，因为她身体里的血在沸腾。 而她之所以确定唐翎不会死，是因为她在唐翎身体里找到了千丝万缕的属于洛宓的能量，那些能量护着唐翎的命脉。 说白了，唐翎就算肉体尽毁，只要体内的这些能量不消散，就永远不会死亡。 再换言之，只要自己活着，唐翎就不会死，他就好像……自己的附属品。 而自己死了，唐翎也未必死，只是会失去这些能量。 第200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6) 想到这儿，黄英突然明白唐翎为什么在众人都说她死了的时候如此笃定自己还活着了，他也许不知道这些能量的存在，但冥冥中一定能感应到点什么。 血收集的差不多了，黄英很好奇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然而当她看到顾元新粗糙的“夺取她力量的方式”时，她毁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找块冻豆腐撞死自己。 因为……顾元新抓着她的手，杵进了那容器里！ 黄英想象了下自己满手鲜血的样子，再感受到那滑腻腻的触感，一瞬间有些崩溃。 【818，给我来个保持不动的buff，不然我真的想甩他俩一脸血。】 【好……】 任放没怎么犹豫，就忍着血腥味，也将手伸进了那容器里。 黄英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奇异绚丽的场景，但眼前发生的原始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吐槽…… 不过当她触碰到唐翎的血时，她发现她身体里的能量真的都开始向那只杵在血里的手上汇聚。 果然，顾元新还是有点本事的。 黄英猜顾元新大概想通过这种方式，在加上自己精神力的牵引，将洛宓身上的力量转移到任放身上。 弄明白后，黄英见顾元新神色极其轻松，不由玩心大起，想着在这儿怎么也得先让任放吃点苦头，便二话不说运足了能量，朝血里灌了进去。 “啊！” 任放的脸一瞬间扭曲起来。 “怎么了？！”顾元新以为出了什么岔子，一脸慌乱。 任放却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他的额头上开始冒虚汗。 “怎么回事？！” 顾元新立刻扑到了任放跟前， “老大！你怎么了？” 他靠近，感受到容器里狂暴而庞大的能量，瞳孔剧缩。 “快抽手！”他大吼。 任放被他这么一喝，方才有些惊醒，想要抽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吸住了，动弹不得。 那股痛意自他的手指往上爬，在他的血液里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功夫，他四肢百骸都在经受这种密密麻麻的痛楚。 黄英看能量灌的差不多了，为免顾元新起疑，见好就收。 【818，我睡觉啦。晚安。】 【……】 任放在顾元新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 黄英觉得脸上痒痒的，下巴的地方湿湿腻腻的，有个温热的东西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还挺舒服的…… 【宿主！起床了！】818突然大吼，简直魔音贯耳。 黄英浑身一哆嗦，猛地睁开眼。 “啊！”她尖叫。 那个黄棕色的东西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极其有人性地在墙角瑟瑟发抖。 它头上的毛随着它的动作一抖一抖的，黄英忍不住就笑了。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 她淡定地掏出一块布，擦了擦脸，朝墙角的球招手。 她也只是意思意思，毕竟狮子和狗的差距她还是知道的，然而令她目瞪口呆的是，那小狮子竟然摇了摇尾巴小跑了过来？ 它蹭了蹭黄英的脚，黄英不知怎的就弯下腰，与它对视，在看到小狮子的眼睛时，黄英懵了。 小狮子轻叫了一声。 第201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7) 黄英的大脑彻底当机。 怎么会？ 她为什么可以听懂它在说什么？！ 而且，如果她不是聋了，小家伙说的分明是“洛神”！ 她讪讪道：“是你在说话？” “是，洛神大人。”又是那个有些毛糙的声音。 “真的是你！” 黄英从震惊中缓过来，回想起小家伙对自己的称呼，哆嗦着嘴唇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洛神大人呀。”小狮子的语气极其欢快。 黄英却被它的答案打蒙了，脑袋里嗡嗡的。 小狮子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黄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用食指指着自己，挣扎道：“我、是洛神？” 小狮子猛点头，甚至露出了一个有点讨好意味的笑。 黄英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许多事情在这一刻串到了一起。 “所以我才能听见你说话？所以你见到我会害怕？你亲近唐翎是因为……他身上有我的气息？”黄英喋喋发问。 小狮子也懵了，只知道点头。 黄英明白过来，不由苦笑，她万万没想到，她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最后竟然是被一只兽告知的。 “小家伙，我之前出了点事，失忆了，我可以相信你吗？”黄英盯着小狮子圆鼓溜丢的眼睛，真诚道。 虽然问“我可不可以相信你”这话挺蠢的，但黄英觉得这个世界野兽比人类可信任多了。 小狮子目露担忧，前足并拢，乖巧点头。 “关于洛神，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好么？” 黄英指了指自己，压下心中的激动，比划着。 小狮子先是愣了愣，随即咕噜咕噜说了一大串话，信息量之大让黄英压根来不及咀嚼。 一人一兽就这么交流了有十多分钟。 小狮子知道的不算多，但对黄英来说真的足够了，足够让她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黄英强努力勾勒出一个笑，摸了摸小狮子的头，打发它出去玩了。 走之前黄英还很好奇地问它为什么不难过，毕竟它的母亲被杀死了，小狮子却说，它感觉不到难过。 黄英想大约进化过程中，兽类的悲伤情绪被彻底剔除了。 她此时跪在草席上，双手搭在窗台上，朝窗外看去，眼神恍惚。 事实上她不止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洛神”这个称谓，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绝对不是在叫自己。 是啊，洛宓强大到反常，但她却从未将她和洛神联系上。 一方面是因为洛宓并没有强大到达到她心目中神灵的强度，另一方面，她主观上不相信一个神可以混的这么惨，还需要自己来帮忙。 但洛宓真的是洛神，这个世界唯一的神灵，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她和小家伙聊到后来，它才卸下心房说了实话，它说现在的自己要比它祖辈口中的洛神弱百倍不止。 小狮子说，原先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洛神突然消失，这个世界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水，绝大多数的水开始变紫，无法饮用。因为洛神的本体就是无处不在的水。 接下来是天气，灾难有规律的降临。 之后的一切都跟着变了。 小狮子说，它的祖辈都要绝望等死了，却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内部开始发生剧变，变得更强。 所有生物，除了人类，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 第202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8) 看样子，似乎这所有的变化，都只为了……覆灭人类。 然而结果显然令“他们”失望了，人类还活着，他们苟延残喘地撑了近千年，而且仍是这个世界上处于统治地位的物种。 黄英听小狮子说，一开始还以为洛神遭人毒手，却突然她想起那日从井中回到日落之城时听到的那句“洛神，你知道错了吗”，心下凝重。 后来小狮子说到在它们兽族有个传说，洛神爱上了个少年，黄英听完这才彻底醒悟。 传说是这样的： 洛神无处不在，隐于水中，观察着世间万象。某一天，洛神不意，被挑水的少年透过水幕窥看到了容颜。 洛神心下懊恼，立即消失于水幕之上，少年却对洛神念念不忘，不事生产，成日流连于遇见洛神的河畔，日渐消瘦。 洛神慈悲，虽未现身，却暗中帮助虔诚信仰自己的少年，十年一晃而过。时间对洛神没有意义，但少年却不再是少年，成为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洛神打算在他成家后离开，却见着他拒绝一个又一个艳若骄阳的姑娘，固执地守着那个与自己相遇的河畔，堪堪度日。 青年渐渐变老，头发白了，牙齿开始松动，两颊开始凹陷，眼睛也浑浊了，却仍徘徊在河畔，一日又一日。 近四十年，洛神从未出现在他眼前，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陪了他近四十年。 洛神觉得她可以守住底线，因为神和人相爱本就不啻于一场灾难，她虽是神，在大千世界，却只是个能力低微的小神。 人的世界有秩序，神的世界同样。 说起来，人生虽苦短，却能尝尽喜怒哀乐，但像她这样的小神，说白了，只是她所在的小世界的看门人，千百年来，她守护着这一方土地，却从不知道为什么要守护。 或许，仅仅是因为不尽职就要受到惩罚。 洛神羡慕人类，却和人类保持着距离。 因为厉害的神都看不起人，所以爱上人，就该受到惩罚。 遇见少年，洛神终于明白了守护的意义，然而此刻，想要守护的人却奄奄一息。 在少年将死之际，洛神决定做自己。 少年已经陷入昏迷，洛神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却见不到了。 洛神想救他，想告诉他，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她以为自己只是个小神，救的只是个平淡无奇的人，绝不会被发现，她不相信自己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没有爱，别的神有多无聊。 最终少年还是死了，洛神犯了禁，以陨落收场。 而众神也迁怒于人类，降下灾难，意图毁灭人类。 失去守护者的世界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 这个传说是真的，黄英无比肯定。 黄英用最短的时间将那个传说中爱慕洛神的少年和唐翎联系在了一起，然后觉得世界真是荒谬。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痴恋洛神四十年的少年会是如今心思歹毒、自私自利的唐翎，可能洛神自己也没想到，她倾尽一切想要保护的人，会变成现在这幅德行。 第203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49) 她这么肯定不是没有根据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唐翎的血可以唤醒自己。 而她之前一直猜测的唐翎的异能也根本不是异能，是洛神留在他体内的能量在发挥作用。 难怪他可以凭空召唤蚂蚁，难怪它们不攻击他。 说白了，没有洛神，唐翎就是个普通人。 这与传说里极其相符。 幸好洛神失忆了，不然见到少年变成这样，大约会神伤绝望。 洛神当初应该是跳井的，所以井中遗落的不只是洛宓的记忆，还有洛神的记忆。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从井中回到日落之城时会听到那句话，那大概是诸神质问洛神时说的话。 而洛神却并没有真正陨落，而是失去了记忆，跌入了轮回，与少年纠缠数千年。 黄英想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那一刹那，她突然明白这个世界的主线是什么了。 她压下心头的狂喜。 这个世界，也是时候结束了呢。 毕竟，被919系统的主人超了很不爽呢。 黄英眸光锐利。 现在唯一剩下的疑问就是任放是怎么知道她是洛神并且唐翎的血可以唤醒她了，不过这一环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了，因为这对她的计划几乎没有影响。 果然，主线跟任放和唐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千年了，洛神，是时候回来了。”黄英扬头，看着落日，喃喃道。 此时的日落之城被昏黄的光笼罩，显得静谧而美好。 ***** 任放从梦中醒来，心中仍有余悸。 他又梦到了与三级老虎搏斗时的场景。 在现实中，三级老虎咬上了他的脸，就在他要被它撕裂时，他的一阶异能突破到了三阶，顺利地控制住了老虎，这才捡回一条命。 然而在梦中，老虎却并没有咬到他的脸，而是朝他的眼睛挥了一掌，抓瞎了他，然而残忍地撕下他的胳膊、腿，最后才咬断他的脖颈…… 任放虽然醒了，眉心却突突的跳，他的右眼也跳的厉害。 他无意识地朝窗外看，外面黑乎乎的。 他垂头，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手。 他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看到自己的血管？！ 为什么他的血管是紫色的？！ 任放一股脑从床上爬起，光着脚站在地上。 地面的温度接近零点，他却仿佛感受不到。 他的眼中一片怔忪。 一刹那，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释放精神力，探查自己的身体，当发现四肢百骸间穿梭着的紫色能量时，他先是一愣，随即仰天狂笑。 顾元新成功了！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他突然觉得好笑。 当初的他费尽心机弄死了日落之城的首领，坐上了这个位置，以为这样就能与希望之城抗衡，然而此刻，当他感受着自身的力量，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找到洛宓…… 他的眼中闪过疯狂。 不，不能再等了，他已经等了十五年，他等的太久了！ 他不需要人见证，因为从此，他就是无冕之王，这个世界唯一的王者。 第204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50) 任放一转身，看到了一面镜子。 月光极亮，他的脸清晰地映在镜子里。 那张脸同十五年前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几分成熟，朗眉星目，俊美无俦。 他在夜里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他缓缓弯腰，拾起一旁的鞋子，慢条斯理地替自己穿上，拿起床上的衣服，静静地穿着。 任放穿好衣服，又开始打扫。 借着月光，他将室内收拾的一尘不染，然后转身，走出去，关好门。 明天，他等了十五年的明天终于到了。 任放运用力量，悬到半空，一个念头，整个日落之城都陷入了睡眠。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黄英看着任放朝希望之城的方向奔去，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任放的能力是黄英赋予的，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收回，所以现在一切尽在她掌握中。 几息功夫，任放就来到了希望之城上空。 从顶端俯瞰，希望之城的规模是日落之城的十倍不止。 凌晨两点，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甜甜的梦乡，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黄英以为任放会用他的能量唤醒城中的人，然后得瑟地逼逼一通，过把瘾，说一些“你们没想到吧，我任放回来了”、“你们当初辜负我，就该想到有今天”、“别求饶了，没用的”、“要怪，就怪他们”的话，然而他却格外的冷静。 他似乎不想张扬，只想在静谧中作一个了结。 黄英瞬间理解了任放，他不是没有炫耀的欲望，毕竟他忍了十五年，换了谁都无法拒绝这样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刻。 他，可能是不愿面对自己的心。 就像顾元新说的，任放从前也是一个信奉“希望长存心尖”的大好青年。 他必须做，因为要对得起自己，而为了不使自己愧疚，他选择不面对。 这样也好，黄英心想。 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悄然落幕也是个不错的结局，黄英笑。 任放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抬起了手，黄英见到他的动作，盈盈一笑，对着夜空画了个正方形，将任放圈了起来。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平面的正方形开始扩散延伸，转眼间，变成了个正方体，而任放，被囚禁其中却不自知。 任放的手落下了，一股庞大的能量在他周围蔓延，令人咋舌。 黄英也飞到半空，就站在任放的对面，任放却看不见她。 那个正方体里，是另一个世界，她专门为他缔造的世界。 黄英觉得她对任放算不错的了，让他活在幻想里，度此余生。 任放周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记忆泡泡，黄英看了会儿，心中最后的疑惑也解开了。 在任放异能突破三阶的刹那，因为能量流动不稳定，三阶老虎的一部分记忆被吸入他的脑海。 兽类都知道洛神的传说，任放也因此知道了洛神的存在。 任放相信洛神没有死，因为他从前也是希望之城的人，他认识唐翎。 唐翎一直刻意隐藏自己的异能，因为他的异能太过怪异和强大，他怕一旦暴露，就会被研究，惹来无数麻烦。 第205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51) 在一次野兽狂潮中，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对众人扯谎说是自己运气好，却被任放看到了。 在希望之城时，任放和唐翎还算不错，他也觉得唐翎的能力过于强大，有隐瞒的必要，便没有多管闲事，之后也将那日所见抛诸脑后。 然而当任放从三阶老虎的记忆里得知，洛神的能力之一就是驯服百兽，他立即想到了唐翎。 后来在小叶的帮助下，他最终发现了洛宓就是洛神转世。 所以他蛊惑唐翎，引出他心底的恶，让他甘愿陷害洛宓。 他原以为洛宓会叛逃希望而投奔日落，正中他下怀，中间却出了些意外。 之后黄英就过来了。 所有的事情到此都能说通了。 黄英转头，看了眼希望之城最高的建筑顶端上的羽毛标志。 那羽毛那样白，在夜色里散发着朦胧而圣洁的光。 黄英笑，缓缓闭上眼，她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像羽毛一样。 她一闭上眼，任放身上她原本赋予他的力量都跑了出来。那一个个能量因子密密麻麻的，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像一只只萤火虫。 萤火虫找到了家。它们纷纷飞向黄英。 当那些能量触碰到黄英的麻布衣服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黄英被一片白光笼罩，她的脸那样圣洁美好。 霎那间，萤火虫融成了一件白色的衣袍。 而黄英眼角下方的黑色水滴印记也渐渐浮现。 黄英再睁眼时，那口她跳了三次的井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英向下飞，足尖轻点地面，稳当地立在了井面前。 井中的水似乎要比往日多，黄英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水面。 到此刻，黄英方能真正看清，水，是紫色的。 她浅笑，手臂从水面上方掠过，井中水的颜色也随着她的动作渐变，从紫变为透明。 透过澄澈的水面，黄英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水中的女子肤若凝脂，眉眼弯弯，双瞳可剪秋水，顾盼流莹。 这，应该是洛神本来的样子，也是那个少年在水中见到的洛神的样子。 她看到眼角下的印记，微愣，随即释然。 袍为白，印记为黑，黑与白，善与恶。 当她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主线也终于浮出水面。 离开这个世界的法子也登时出现在了黄英的脑海。 这次不用跳井了，黄英庆幸。 黄英不再犹豫，这个世界没有可留恋的人或物。 她往后退了几步，立定，凝神看着井中的水，微一扬手，那水竟从井中升到空中，凝结成了一片小小的透明的水幕。 黄英之前收回体内的白色能量因子也都扑向水幕。 那水幕越来越大，向四周延伸，像一张巨大的透明的网。 那网从井中开始，逐渐笼罩了希望之城，却并未就此停下，反而朝更遥远的地方行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晨光熹微。 整个不祥之都都被水幕笼罩。 是时候了。 黄英最后看了眼晨光中的希望之城，闭上了眼。 铺天的水幕陡然落下，却并没有演变成灾难。 第206章 不祥之都的失忆神女(52) 不祥之都的所有人在此时不约而同的醒了。 孩子、妇女、老人……所有人都看向了东方。 他们看不见头顶的水幕，心中却有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水幕落下的霎那，带走了希望之城顶端的那片羽毛。 众人突然闭眼。 再睁眼时，众人陷入了狂喜。 “妈妈，你看，那是你说的……花吗？”孩子的声音那样稚嫩。 坍圮的墙根生出了一朵花。 妇人惊惶地从床上爬起，透过窗，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从墙根开始，青草和野花开始蔓延，一眨眼，已是铺天盖地的一片。 “神迹！是神迹！”妇人喜极而泣。 在这样的一个早晨，这样的神迹遍布不祥之都的每个角落。 叶璇也醒了，看到窗台上一只米粒大小的黑蚂蚁，眸光微凝。 窗外人们的惊喜声她都听不到了。 唐翎就在她身边，他被放了那么多血，还陷入昏迷中。 叶璇轻笑，从草席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刀，靠近了唐翎。 ***** 黄英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她在快穿者世界的住处。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系统面板，当看到等级评定那一栏的“s”时，心下愉悦。 这个世界的角度极其刁钻。 她后来才恍然大悟，即使她拥有洛宓的记忆，她也不会知道主线是什么。 说到底，她所经历的，是众神对洛神的考验，更恰当的说，应该是惩罚。 而洛宓，只是辗转千年的洛神的一个转世而已。 洛神自诩爱少年，愿意为了少年牺牲一切，诸神便让洛神与少年生生世世纠缠。 洛神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而破除这个诅咒，还原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的唯一途径，就是洛神回忆起所有的一切并心甘情愿地离开少年。 诸神让少年每一世都爱上洛神，却又辜负她，让她黑化，得以维系这个世界的诅咒。 每一世，都有这样的一口井。 洛神跳井，也不是一次、两次，或许是十次、二十次。 每次洛神跳井，只会加深这个诅咒。 所以，将井中水撒向世界，也是将洛神的怨念化解的唯一办法，就此，世界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黄英长松了口气，她完成这个任务也有侥幸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她没有遇到小狮子，那这个任务她很有可能就失败了，毕竟她被之前的世界误解，将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任放和唐翎身上。 这个世界的奖励颇丰。 她没想到她能同时获得一个称号和一个道具。 黄英走到门口的风铃处，看到了一个青色的称号牌。 她心念微动，那块牌子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掌心。 牌子上是四个字“不泯希望”。 黄英打开系统，搜索“不泯希望”，找到简介，点开。 开头是一句黄英已经听厌的“希望长存心尖”，之后的称号效果却让黄英喜上眉梢。 “穷途末路又怎样，见到你，任何人都能燃起东山再起的希望。功效1：消除原主50%负面情绪，让宿主更好的与原主进行融合；功效2：鼓励类互动收益翻倍。” 第207章 过气女明星(1) 黄英不理解功效2的意思，又搜索了一番，才弄明白。 解释很清楚：假设目标a陷入困境，自己鼓励了他，原本加5点好感，翻倍就是10点。 说起来，功效2其实作用并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大，毕竟社交互动的种类太多了，鼓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而真正有价值其实是功效1。 前几个世界，这个功效对她可能没什么用，但洛宓那个世界，如果她有这个称号，那完成起来绝对不会这么难。 毕竟她和洛宓的融合出了很大的问题，黑化后的洛宓老是会跑出来，让她陷入昏迷，还造成了记忆断片。 而这次获得的道具就更简单实在了，是一张一阶永久技能卡。 可能是称号太强了，相比之下，这个奖励就不那么起眼，但也是很不错了。 一阶技能一般都是普通人只要勤于训练就可以拥有的技能。 黄英特地打开商城内的一阶技能页面查看了下，也是微惊，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连最基础的“做饭”技能，在商城里都要卖到800金币，而像跳舞、钢琴、绘画之类的，都是超过了1000金币。 黄英看完，握着手中轻飘飘的卡，登时觉得它沉甸甸的。 她这是握着一千左右的金币啊。 一阶永久技能卡强就强在商城中所有的一阶技能任她挑选，她可以选近2000金币的“拆弹”技能，也可以选800金币的“国际象棋”技能，这是个多么大的区间啊。 黄英觉得自己瞬间发了，当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她并没有着急兑换，反正技能卡是可以在是可以在世界里使用的。 她关掉系统商城，又来到了沙发前，翻开了收藏图鉴。 说起来收藏图鉴也没什么用，但翻翻就是挺有意思的。 左边是唐翎，照片左上角写着四个字“心中的鬼”，右边任放，是“背弃信仰者”。 【走吧，去下一世界。】 【好。】 黄英经过门前时，佩戴了“不泯希望”。 ***** 林姝坐在梳妆台前，抽开抽屉，掏出了一把美工刀，对准了自己的左手腕。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不悦皱眉。 之前割的伤还没好，不好再下手。 林姝搁下刀，使劲按了按左手腕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感受到那一阵阵袭上头皮的痛意，深呼了一口气。 她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明明还是那么美，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怎么他们都说，都说自己老了呢。 他们说就算了，怎么连娄铭都这么说呢。 林姝执拗地瞪着镜中的那人，极其缓慢地眨眼，不断地对着镜子做表情。 当她发现自己笑时嘴角有细纹时，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耸了耸肩，嗤笑一声，左手拿起了美工刀。 她调整好镜子的角度，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右手腕下刀。 一条长五厘米左右的血痕登时出现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林姝扔掉美工刀，看着血珠不断从伤口渗出，激动到浑身战栗，撑着桌子的左手瞬间握成爪状，长指甲几乎要嵌入木质的桌子中。 第208章 过气女明星(2) 闹钟突然响了，林姝瞬间清醒过来，摁掉了闹钟，弯腰从柜子里掏出家用医疗箱。 她歪着头，轻车熟路地从医疗箱里拿出酒精和棉签，冷静地替自己处理伤口。 她擦地那样仔细，使足了力，却仿佛感受不到痛，她的脸上甚至挂着餍足的笑。 她有分寸，割的不深，伤口很快就停止渗血了。 敲门声响起时，林姝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她慢条斯理地将手表戴到左手。 “今天，右手也得有配饰呢。”林姝笑。 …… 黄英一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敲门声却一阵阵的，愈演愈烈，惹人烦燥。 记忆陡然注入她的脑中，痛觉好像也在这时被唤醒。 “嘶。” 黄英蹙眉，闷哼一声，忍不住闭上眼，身体内那种异样的快感还未散去。 “林姝，你快开门！” “开门啊，不就被渣了吗，娄铭算什么jb玩意儿！” 黄英叹了口气，从首饰盒里随便挑了条和衣服颜色搭的粉色手链，忍着痛戴好，踩着高跟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短发女人是林姝的经纪人shae，她此时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林姝。 黄英见她的目光由上至下，最后落到自己的手腕上，不由地缩了缩手，左手腕立即被shae抓住了。 “割了？” “没。”黄英眼神飘忽。 shae冷笑，开始捋她左手腕上的衣服，并未看到新伤，松了口气。 “算你识趣。”shae撇嘴。 黄英讪笑：“依依，你来劝我去参加颁奖典礼？” shae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傻了吧，找虐？我怕你想不开割腕了，来盯着你！” “奥。”黄英小声说。 “奥什么奥，林姝啊林姝，你给我小心着，我要是再看到多一条，你死定了！” shae边说边拍林姝的手，避开了她的伤口。 黄英点头，心头浮现一点暖意。 她嚅嗫：“那个，依依，其实……” shae打断她：“shae！别喊我依依，娘娘的。” “你刚要说什么来着？”她回过神问道。 黄英垂头：“奥，我想去颁奖典礼。” shae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你疯了？”她质问，抓黄英的力道不由重了。 黄英没说话，shae却明白她的意思了。 林姝几乎从未反对过自己，唯一一次还是为了娄铭，当时她劝林姝离开娄铭，林姝就是这样不说话，坐在她对面坐了半小时。 shae给自己顺了顺气，单手撑门，没好气道：“给我个理由。” “我就是想去。”黄英抬眸，固执道。 她没说，shae其实也知道为什么，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黄英，良久，叹了口气，松口。 “走吧。” shae手搭上了黄英的肩膀，略去难过的心情，大声道：“林姝，你知道不，你今天……特别好看！” 黄英腼腆。 shae一边替黄英戴上口罩和墨镜一边叨叨。 “我跟你说，你就该去那什么破……呸，颁奖典礼，你就该见见，现在的小鲜肉一个比一个帅，娄铭算个jb。” 黄英莫名觉得shae骂人挺可爱的…… “就最近挺火那个叫……嗯，叫秦收的，名字虽然挺蛋疼的，脸是真没话说！” 第209章 过气女明星(3) 秦收？禽兽？黄英满脸黑线。 shae嘿嘿笑：“我没记错的话，今晚他也在……” “怎么样，要不要换换口味，小狼狗狼心狗肺的，不如考虑下小奶狗？”shae打趣。 黄英不搭话，径直朝车走去。 shae褪去脸上的笑意，看着黄英纤细高挑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金雕奖颁奖典礼一年举行一次，举办时间通常在十二月最后一个星期的某一天。 金雕奖设立时间不长，权威性一般，但影响和规模极大。 林姝这次受邀是因为她今年上半年参演的宫廷古偶剧《我花开尽百花杀》得到了“最受欢迎电视剧”的提名。 听名字就能知道，这剧是大女主剧。 林姝饰演女一月朵。月朵，白菊花的别称。 剧里，月朵是罪臣之女，流落青楼，遭人陷害，危在旦夕。 作为当之无愧的大女主剧，怎么能少得了痴情男二王爷和虐恋情深的男一皇帝？ 反正月朵只要做一朵“高洁”的白菊花，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替她解决麻烦。 结局可想而知，月朵成了皇帝心尖上的人。皇帝为了她甘愿解散后宫，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而王爷也终身未娶，临死前都喊着“月朵”才肯咽气。 这部剧堪称恶俗，剧情毫无逻辑，林姝自己都看不上眼，然而却是这部雷剧，让林姝三年来第一次重新被金雕奖提名，也是滑稽。 华灯初上。 车开着开着就停了，shae陪黄英坐在车后座上，不由向前张望。 车两侧密密麻麻地都是记者，他们的身躯甚至挤到了车玻璃上，黄英却极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不是在等自己下车接受采访。 他们都在往自己这辆车前面挤。 黄英面无表情地牵动了下嘴角，静静等着shae汇报情况。 shae却一屁股砸在了坐垫上，冷哼一声。 “怎么了？” shae双手环胸，撇嘴道：“还能是谁？娄铭和那个小贱人！” “依依。” 黄英听到那个不雅的称呼，拉了拉shae的手，出声制止。 shae不乐意了：“呵，他们倒好，一个最佳男演员，一个最佳女演员，多风光啊，可真要脸。” shae刚要说一句“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被黄英瞪了下，不情不愿地咽了回去。 黄英的车以龟速向前挪，发动机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黄英不愿意等下去了，对shae说：“我们走过去，反正这儿离剧厅不远。” shae“这怎么行”还未出口，黄英已经开了门，一只脚迈了出去。 黄英回头看她，笑说：“顶级流量在，谁还顾得上拍我？” shae眼中难过的情绪在流淌。 她刚要说什么，黄英却向她眨了眨眼，摘了墨镜，下了车。 “真冷。” 黄英一下车，就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问：怎么在人群中分辨谁是明星？答：穿的最少的那个就是。 黄英浅笑。 此时原本围在她车周围的记者都跑到前面去了，她附近空荡荡的，前面却烈火烹油，好不热闹。 第210章 过气女明星(4) 黄英也不恼，深吸了一口凉气，面上噙着一抹官方的笑，朝剧厅走去。 经过前面时，冷不丁几句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之前听您说在公司里颇得林姝照顾，林姝这次也在受邀行列，请问林姝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 “公司安排您和夏晨曦一块来参加典礼，是有什么深意吗？” “之前有消息传，您是金雕奖的内定人选，夏晨曦作为您的女伴，是否说明她是这一届的最佳女演员？” …… 林姝一米七五左右，加上脚上的恨天高，轻易就能看见人群中的情况。 记者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往前挤，争相向车旁二人递着话筒，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公司有先见之明，此时保镖们都发挥起作用。 娄铭鹤立鸡群，长身玉立，一张脸棱角风明，肌肤散发着大理石般迷人的光，俊美无俦。 他此时皱着眉，将穿着银色过膝裙的夏晨曦挡在身后。 夏晨曦身材小巧玲珑，娄铭高大挺拔，宛若一对璧人。 黄英站定，想听听娄铭怎么说。 “麻烦让让。” 娄铭看了眼表，神色不耐：“结果如何，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你们说的都是废话，浪费我时间。 当下站在前列的几个记者面色都有些难看。 娄铭说完就让保镖开路，右手虚握夏晨曦的腰，往剧厅门口走去。 他一抬眼，跨过人群，冷不丁看到了不远处的林姝。 保镖动作过于粗暴，推挤之间，一个年轻女记者的眼镜调到了地上。 女记者大概眼镜度数很高，见眼镜掉了，神色慌乱，想要蹲下身找眼镜，却发现根本没有蹲下的空隙。 黄英一直注意这边，看到女记者的眼镜掉了。 她透过脚与脚的间隙，看到了那副黑框眼镜。她没怎么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拎起裙子蹲下。 人群仍在推挤，眼看着一皮靴就要踩上眼镜，黄英立刻伸手拨开那人的腿。 黄英顺利地捡到眼镜，松了口气，刚要站起，那双皮靴的主人却突然一个趔趄，踩上了黄英的手。 记者们纷纷向娄铭二人追去，皮靴的主人也被带着身体向前倾，脚掌处的压强瞬间增大，碾着黄英的手。 “嘶。” 黄英闷哼一声，护好眼镜，忍着痛将自己的手从那人鞋底抽出来。 她并没有怪罪穿皮靴那人，她也是无意。 黄英哆嗦着嘴唇，微笑，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着眼镜戳了戳女记者的肩膀。 “眼镜。” 女记者回头，愣了：“啊！谢谢！谢谢！” 她连连道谢，伸出冻得通红的手一把结果眼镜，手忙脚乱地戴上。 眼镜戴上的霎那，女记者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林……林姝？你、你是……林姝？” 女记者的脸红扑扑的，她叫的那样大声。 黄英没回答，只是浅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朝剧厅方向走去。 “娄铭，怎么不走了？”夏晨曦立在娄铭身边，仰头看他，疑惑道。 娄铭明显心不在焉。 第211章 过气女明星(6) 夏晨曦狐疑地向娄铭看着的方向投去目光，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 娄铭看着黄英走近，西装袖下的手不由攥紧。 她怎么会来……？ 他发呆的瞬间，林姝已经走到他跟前，停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娄铭压下心中厌烦的情绪，皱眉道：“林姝……” 他以为林姝是来兴师问罪的，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夏晨曦适时地贴近了娄铭。 出乎意料的，林姝突然轻笑一声。 娄铭听见她说：“别误会，你们挡路了。” 她的声音明明那样轻，却砸在他心头。她的音色很特别，是烟嗓。 林姝神色淡漠，仿佛面前立着的只是两个陌生人。 娄铭这才发现他和夏晨曦立在门边，正好挡住了去路。 林姝说完就要侧身从娄铭右边的空隙进去，娄铭见她这样，鬼使神差地向右移了一小步。 黄英停下脚步，仰头看他，眉眼淡淡的：“怎么？” 娄铭没由来火大，阴沉地看着她，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背在身后的右手。 黄英火了：“你干什么！” 她猛地抽手，想要挣脱娄铭，娄铭却看着她指头上的淤青，不肯松手。 这一来一回，免不了牵动黄英手腕上的伤口。 黄英忍着疼，神色嘲讽地看着娄铭，娄铭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黄英手上，她右手什么时候也开始戴手链了……？ 想到这儿，娄铭就看见血顺着手链的边缘流了出来。 娄铭瞳孔一缩，心像被扎了下，不知不觉就松手了。 黄英勾唇一笑，看着神色躲闪的娄铭，又将右手藏到身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娄铭？”夏晨曦在叫他。 娄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追寻那个粉色的身影，却看到了她衣服上腰部的几个红点。 她手上的血，擦到了衣服上。 经纪人没有座位，只能在外面等着，黄英由人引着，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坐在第六排，很靠后的位置了。 林姝上一次受邀参加金雕奖，坐的可是第一排。 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黄英往前面看了看，娄铭和夏晨曦坐在第二排，靠在一起。 颁奖典礼很快就开始了。 “最受欢迎电视剧”最终颁给了谍战剧《迷途》，而《我花开尽百花杀》只是一笔带过。 黄英一早料到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可失落的。 黄英强烈怀疑，《我花开尽百花杀》能被提名，都是资本运作的结果。 身后突然喧闹起来，黄英知道这是要颁发“最佳男演员”和“最佳女演员”了。 剧厅很大，足以容纳几千人，他们身后坐着的都是经过筛选的粉丝，能有这阵仗，也只有娄铭和夏晨曦了。 显然两家粉丝心里都有数。 舞台上的大荧幕突然开始播放《瀛洲》中的片段。 《瀛洲》是仙侠剧，由小说改编，是斥资上亿的大制作。 这部剧里，娄铭男一，夏晨曦女一。娄铭在这部剧之前一直不温不火的，凭借这部剧一炮而红。 第212章 过气女明星(5) 黄英觉得《瀛洲》应该拿“最受欢迎电视剧”的，但组织方可能考虑到得奖者的多元性，才做这样的决定。毕竟《迷途》的数据也不差。 瀛洲是传说中的三座仙山之一，男主背负血海深仇，希冀找到传说中的仙人报仇雪恨。 大荧幕上，面容肮脏的少年江澜第一次遇见了瀛洲山的仙子池瑶，池瑶笑嘻嘻地问他话，他却像个木头，讷讷无言。 画面一转，池瑶和江澜偷跑出去，被仙人抓回，严惩不贷，因为瀛洲永不与人界来往。 少年一袭白袍，直勾勾地看着池瑶，眼里一片血红。 池瑶又笑嘻嘻地走到少年跟前，双手背后，踮起脚，趁少年不备，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池瑶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 “啊！！！” 底下瞬间沸腾。 “江澜！” “池瑶！” “啊啊啊啊，在一起在一起！” 黄英忍不住往后开了一眼，被五颜六色的荧光板闪到了眼。 画面定格在哪个吻那里，夏晨曦的脸有些红，转头去看娄铭，却发现他紧锁着眉，眼神忽明忽暗。 夏晨曦轻咬下唇，指甲绞着手心的嫩肉。 “现在有请最佳男演员娄铭和最佳女演员夏晨曦！” 大荧幕画面一转，视野给到了娄铭和夏晨曦。 娄铭和夏晨曦都适时做出了惊讶的表情，然而对着镜头微笑，从两边的过道走到舞台上。 老影后上台，将奖杯颁发给娄铭和夏晨曦。 黄英知道下一个环节就是发表获奖感言了。 娄铭和夏晨曦显然一早背好了词，一切进展顺利。 黄英在等重头戏。 主持人此时又将话筒递回娄铭手中，笑道：“听说您曾说要在获得‘最佳男演员’时宣布一个消息？” 底下瞬间安静，众人屏息，等待娄铭的答案。 娄铭眸光一凝，虽已一早准备好说辞，真到了这一刻，却突然说不出来。 他微仰头，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索林姝，林姝也在看他，二人视线碰撞的那一刻，林姝笑了。 娄铭挪开了视线，对镜头露出完美的微笑，在众人疯狂的眼神中，牵上了夏晨曦的手。 镜头给到夏晨曦，夏晨曦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娄铭一眼。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看了什么！！！” “有生之年啊啊啊啊啊！！” “池瑶真的和江澜在一起了！啊啊啊老夫的少女心！” …… 底下陷入了狂欢，场面一度失控。 属于林姝的情绪涌上心头，绝望而悲凉。 黄英压抑住想自残的欲望，神色冷淡的看着舞台上熠熠生辉的二人。 娄铭和夏晨曦相视一笑，手握紧，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人下了台。 之后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黄英觉得有点冷，缩着身子，靠着椅背上决定睡一会儿。 林姝自从收到娄铭的短信，一夜没睡，这会儿困意上来了。 娄铭从台上下来，回座位时刻意瞥了林姝一眼，却发现她双目微阖，心中无名火起，冷笑坐下。 “姐姐，快结束了，该起来了。” 第213章 过气女明星(7) 黄英本就半梦半醒的，听见有人叫她，瞬间就醒了。 那人的声音清冽动听。 黄英睁眼，先是看到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色西装，愣了。 鼻腔内萦绕着淡淡的薄荷味，凉却不刺激。 黄英顺着薄荷味往左边看去，一张丝毫不亚于娄铭的脸映入眼帘。 那人的发质偏软，额前的碎发错落有致。他此时正微笑着看着黄英。 他笑时露齿，两颗小虎牙格外亮眼，人畜无害。 圈内很多明星笑的时候只牵动嘴角，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的确，这样照出来的照片才好看，然而面前这人却眉眼弯弯。 即使这样，他的眼睛仍显得又黑又亮又大。 黄英可能是睡迷糊了，抑或被眼前这人的笑晃花了眼，咕哝道：“……小奶狗？” 她说完瞬间清醒了，只觉得十二月的风好大。 都怪shae，瞎说八说！ 黄英的脸突然有点烧。 少年微愣，随即眼角溢出些许笑意。 “姐姐，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真的很特别，有种男生未发育前的脆亮，而那声“姐姐”更是让黄英肩膀发麻。 “没、没什么。” 这个少年林姝没印象，大概是新入圈，毕竟圈里人那么多，林姝又不喜交际。 不认识就叫她“姐姐”，是有些套近乎的嫌疑，黄英却对这样干净的少年讨厌不起来。 “姐姐，我是秦收。” 秦收盯着黄英，揶揄一笑，眸光灼灼。 黄英：“……” 她没有意识到秦收说的是“我是秦收”，而不是“我叫秦收”。 shae的话萦绕在脑海，黄英心虚地避开了秦收的目光。 “这是你的衣服吗？”她指着身上的白色西装。 秦收点头。 黄英这才注意到这么冷的天少年只穿了一件衬衫，她皱眉，就要拿下外套递给他，他却出手拒绝。 “嗯？” 秦收绕过脖颈上的黑色领结，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衬衫里面。 “里面穿了衣服，贴了暖宝宝。” “……” 黄英解释：“不是，颁奖典礼不是要结束了吗，我经纪人也要过来了，她肯定给我带了外套……” 秦收没说话，指了指黄英的腰。 “嗯？” 黄英歪着头想要往身后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一面小镜子突然递到她手边。 “……你还随身带这东西？” 黄英的注意力不知为何落在了秦收青筋明显的手上。 她收回眼光，接过镜子，对着自己身后照了起来。 当她看到腰部脊椎骨附近的几个红点点时，她不由心下懊恼。 秦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嗯，”他轻应，“我还带了创口贴，你要不要？” 黄英猛地缩手，略去眼底的阴影，抬眸看他，秦收的眼里却澄澈一片。 “你是不是背上受伤了？” 秦收说着身体突然前倾，靠近黄英，那股清冽的薄荷味瞬间充斥着黄英的大脑。 黄英狐疑地看着他在自己的西装口袋里翻找，不一会儿，竟真的掏出一张创口贴。 “给你。” 黄英看着递过来的那张粉色创口贴，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第214章 过气女明星(8) 秦收已经做到这份上，要是她不接受，也不好解释，黄英想到这儿，腼腆接过，握在了掌心。 “谢谢。” 秦收瞥了她一眼，脸上有了细碎的笑意。 “那你衣服过几天我让人洗好了送过去？” 黄英这么说也只是意思意思，先不说出席这种活动，他们的衣服基本是赞助，就听shae的描述，秦收最近应该挺火的，不至于一件正装穿两次。 然而秦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 秦收不嫌麻烦她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事儿就算应下了。 这时台上主持人也宣布颁奖典礼完美结束，第一排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座位。 黄英来只是为了确定娄铭会不会遵守他和林姝的约定，眼下已得到答案，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和秦收打了声招呼，朝他举了举手中的创口贴，再次道谢，便离席了，秦收却坐着不动，看着她离开。 “娄铭，走了呀。” 夏晨曦立在剧厅出口处不远的地方，见旁边的娄铭一动不动，不耐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他们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记者，有保镖开路，娄铭却还在磨磨唧唧。 娄铭收回眼光，讷讷道：“……好的。” 他刚要转身和夏晨曦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 林姝被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林姝有轻度焦虑症，对陌生人会感到害怕，娄铭想到这儿，心中不知为何升起冲上前将林姝拦在身后的冲动。 他从台上下来，脑海里两幅画面在不停交替，一幅是林姝淤青一片的手，另一幅是林姝那个冷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娄铭有些意外。 林姝这次竟然没有躲开记者或者摆出冷漠的防御姿态，而是热情地和那个女记者聊起了天。 她认识？他怎么不知道？ 娄铭皱眉。 “林姝姐，您曾说要在今年的金雕奖颁奖典礼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可以透露下吗？” 那女记者的声音极大，连娄铭都听到了。 周围的记者还未散去，见有人起头，都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他们见是林姝，一时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毕竟林姝现在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然而那个同行问的问题也的确很有水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剧厅门边的娄铭。 之前有段时间都在传娄铭和林姝的绯闻，毕竟两人一家公司的，娄铭也一直说林姝对他颇有照拂，也有同行拍下二人一起吃饭的照片，但双方都矢口否认。 最巧的是大概一个月前，二人一前一后发了条微博，说要在金雕奖的颁奖典礼上宣布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二人原本已经消下去的热度瞬间又甚嚣尘上。 他们原先也在扒林姝和娄铭的关系，却没想到颁奖典礼上娄铭却和夏晨曦官宣了，圈子里无稽之谈多的是，他们本已经将这一茬抛诸脑后，这女记者突然问，他们才想了起来。 “嗯，其实也没什么那么重要。”林姝接过女记者递过来的话筒，在镜头前显得有些腼腆。 第215章 过气女明星(9) 娄铭瞳孔一缩。 她补充：“对我来说挺重要的吧。” 她的语气那样轻。 林姝的声音一直都不算好听，但很独特，她一开口，人家都知道是她。 娄铭听她这么说，浑身僵硬。 粉色最显胖，林姝穿着粉色长裙，却显得纤细窈窕。 娄铭想起今早在头条上看到了讽刺林姝一大把年纪还装嫩的文章，他当时还觉得人家说的挺对的，这会儿林姝真站在他眼前，他却迷惘了。 眼前的林姝白的发光，容色静谧，她身上的气质那样矛盾，有少女的天真，也有女人的温柔妩媚。 林姝出道即巅峰，年少成名，凭借一张脸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被广大少男推向神坛，封为女神。 然而美人也会老，事实上林姝的年纪在娱乐圈不算大，但在同龄人中，她却显老，面部肌肉松弛，脸上有细密的皱纹。 娄铭曾暗示她去做医美，他是为她好，然而林姝却大发雷霆。 他也不知道林姝怎么想的，之后他也识趣，不提这个话题，但这个问题一直横在二人中间，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心结。 娄铭思绪翻飞，身边的夏晨曦却压低了声音道：“你走不走。” 夏晨曦的话里有了几分威胁意味。 “再等等。” 夏晨曦闻言竟然直接在镜头下冷脸，转身就要走，娄铭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晨曦，你知道我和林姝之前……”他话锋一转，神色认真，“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但我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她无动于衷……” “如果我那样绝情，我觉得这样的我也不值得你喜欢。” 夏晨曦听到这儿，神色也缓和了下来，眸中竟有了几分感动。 她回握娄铭，轻声道：“好，我陪你，我也想听听她怎么说。” 或许是今夜的林姝格外的耀眼，那些犹豫不决的记者最后都拥向了她。 林姝莞尔，真挚道：“你们不说我自己也知道，今天是十二月的倒数第二天，明年，我就三十五岁了。” “从前，我是颜值和幸运的代名词。” 林姝说到这儿，没有人笑，她说的都是真的。十年前，林姝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们中许多年轻的，房间里都曾经挂过林姝的海报。 林姝话锋一转，自我解嘲：“如今，我是一事无成的代名词。” 她对众人会心一笑，身边不少记者瞬间有些心虚。 他们中许多人都写过类似“论林姝是怎样把一手好牌打烂”的文章。 林姝并无责怪之意，让他们有些愧疚。 “从前我说，等……”她顿了顿，娄铭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浅笑，巧妙地圆了过去：“等……爱情等到三十五岁，如果爱情没来，我没嫁人，我就从此放弃相夫教子的想法，另起一页，拾起不知什么时候丢掉的梦想。” “这些年我有很多遗憾。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但我觉得，大器晚成也不错，就像我现在，还来得及对吗？” 林姝揶揄一笑，众人哑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216章 过气女明星(10) “从前我为粉丝、为公司、为……而活，从今以往，我要为自己而活，因为我也没什么粉丝了，哈哈。” “说起来，如果我二十岁出道那年就明白这个道理，我想今天的我，大概能站在台上给小鲜肉小花旦们颁奖了吧。” 底下传来稀疏的几声笑，显然林姝的幽默让他们对她生出了好感。 “说了那么多，还没说到点子上，今天我要宣布的消息是——” 林姝说到这儿刻意停顿，众人都竖起耳朵。 “我将参演《失乐园》。”林姝平静道。 “吧嗒”一声，是话筒掉地的声音。 “林姝你疯了？！” “你疯了？！” 两道饱含着震惊和愤怒的声音同时响起。 shae见林姝久久不出来，心里着急，就进去找她，却听到这样的晴天霹雳。 “让开让开！” 她穿过人群，来到林姝身边，将林姝挡在身后，对着周围的记者厉声质问。 那个之前眼镜掉了的女记者首当其冲。 “你是哪家娱乐的？！你有什么资格采访我家艺人！” 那个女记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其他的记者们却神色不善，显然shae的态度让他们难堪。 shae不再搭理记者，转身拉住黄英的小臂：“林姝，你跟我走！” 林姝并没有挣扎，由着她拉自己出去，那些记者回过神来，都追了上去，毕竟林姝刚刚可是自曝了一个大料啊！ 林姝经过娄铭身边，娄铭怒火中烧，本能比理智先行一步，就要上前拦住她，夏晨曦却眼疾手快地先一步出脚，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姝侧目，冷淡地看了娄铭一眼，娄铭阴沉着脸，他的胳膊被夏晨曦挽着，动弹不得也不能动弹，他只能目送着林姝离开。 ***** 回到住处，黄英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却接到了娄铭的电话。 林姝和娄铭在一起那会儿，娄铭就不喜欢发短信和用微信qq，即使用微信和qq，也是语音居多。 黄英看着来电显示上的“爱情”两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黄英觉得林姝本人其实是个挺有趣的人，她有点小情调，不会觉得像“爱情”这样的词太大太尴尬，她有时幼稚，有时又很成熟。 被娄铭辜负，她并没有一气之下删手机号、微信、qq，黄英也摸不准她的心态，但想着她能用自残的方式维系生活的平静，她应该绝大多数时候是个理智的人吧。 说起来，她和娄铭毕竟是同行，保不准要见到的，而且在21世纪三删也没什么用，只要想，还怕联系不到前任？ 林姝有多年的胃病，一到冬天，凌晨就会疼醒，吃了许多中药也没什么用。 今天吹了风着了凉，此时胃有些痛，黄英觉得怪难受的，就花金币开启了痛觉免疫。 黄英没怎么犹豫，接通电话。 她在等那边说话，然而那边只是一阵沉默。 黄英知道他没挂，娄铭不愿意先说，那她说好了：“娄铭。”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那边轻应。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的。” 第217章 过气女明星(11) “还记得么，从前我说，响一声我接，表示我很想你；响两声我接，表示我心情还不赖；响三声我接，表示我生气了你快来哄我；超过三声表示我不在。” “今天响了几声？”黄英轻笑。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黄英不着急，慢慢等。 “三声。” “林姝，我……” 可以听出娄铭的声音在颤抖。 黄英计谋得逞，狡黠一笑：“开个玩笑，放心，知道你不会哄我的啦。” 黄英说完，不知怎么的突然涌上一阵泪意。 又来了，属于林姝的情绪。 “林姝……” 黄英轻揉鼻子，将泪意压回去：“嗯，我听着呢，你说。” 她的话有浓浓的鼻音，娄铭以为她哭了，一下子慌了：“林姝我……” “你快说啊！”黄英叫嚣。 玛德，忍不住了。 眼泪瞬间飙了上来。 “我……我真的抱歉，我就想说，你没必要因为我而自暴自弃去演《失乐园》……”娄铭的语气小心翼翼。 黄英想，要不是她打岔，娄铭现在绝对不会用这个语气跟自己说话。 她喃喃道：“没有自暴自弃，没有。” “娄铭，我不能演少女啦，微博、头条，他们都在笑我，嫌我老。以前你不让我看，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偷偷的看。” “林姝……” 娄铭心下不是滋味。 “我有认真考虑的。” 娄铭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管林姝的事了。 他心乱如麻。 良久，他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颁奖典礼的。” 黄英轻笑：“嗯，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那……” “见到了，死心了，挺好的。” 黄英顿了顿，又道：“娄铭，以后记得，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许诺，拖着挺好。” “我之前真的想娶你”这句话就在嘴边，娄铭却将它咽了下去。 他心头升起一阵荒谬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林姝说的是真的，他之前从来没有产生过娶林姝的想法，他一开始和林姝在一起，就目的不纯。 毕竟像他这种没背景的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太难了，林姝长的不赖，资源又好，他没理由拒绝她。 一个月前，他被林姝逼急了，迫不得已答应她会在他拿到“最佳男演员”的奖项时宣布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发了那条模棱两可的微博。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姝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要在她35岁前宣布，在他的想法里，34和35也没什么区别。 但林姝却格外的焦虑。 …… 黄英见那边不说话，也觉得没意思：“挂了，以后没事儿别联系了。” 她没得到回应便顾自挂了电话，舒服地仰躺在床上。 夏晨曦端着水果走到阳台，瞥了娄铭一眼：“跟谁打电话呢？” 娄铭将手机揣进兜里，压下纷繁的情绪，淡淡道：“我经纪人。” 夏晨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水果递到他面前：“不进去么？” 娄铭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夏晨曦知道他的答案了，沉着脸将水果盘搁到阳台边沿上，拖着拖鞋进去了。 第218章 过气女明星(12) 第二天黄英是在敲门声中醒的。 黄英打开门，看着一脸严肃的shae，“噗嗤”一声，笑出声。 “你还敢笑！” shae伸出食指戳了戳黄英的脑门。 说起来，shae和林姝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俩人一起读高中、读大学，林姝上大学时火了，shae就说要做她的经纪人。 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而且这么些年，她将林姝保护的很好。 林姝自残，黄英倒不觉得她是觉得活着没意义，恰恰相反，她认为这足以证明林姝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 无论如何，林姝身边还有shae这样一心一意为她好的人。 所以她自残，大概是为了好好的活着。 “昨晚给你忽悠过去了，现在胃不疼了吧，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 shae进来，关好门，叉腰坐在林姝的梳妆台前。 黄英笑嘻嘻地看着她，站起，半弯腰，两手搭在shae的肩膀上。 “依依，你看着我的眼睛。” “哼。”shae故意歪头不看她。 黄英讨好地笑，捧住她的脸道：“依依，我想演，我觉得我能演好，你相信我。” shae严肃道：“林姝，你别打马虎眼，你知道我不同意的理由不是这个！”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话重了，补了句：“我相信你的演技。” 要是其他戏也就算了，林姝难得任性一回，她就由她去了，但唯独《失乐园》不行。 因为《失乐园》讲述了一个年轻少妇不甘寂寞出轨的故事。 婚内出轨，哪怕是夫妻双方心知肚明且默许的那种，在国内也都是高压线，群众接受度太低了，她怎么能让林姝去演这种搞不好就要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角色？ 再说了，林姝又何必放弃轻松的大女主戏，去演这种三级片？ 人设崩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shae也知道，这两三年林姝人气大不如前，她能替她拿到手的资源也有限，但怎么着水平也能和《我花开尽百花杀》持平。 林姝息影半年，心血来潮想演戏，自己手上也不是没剧本，随便哪个拿出来不比《失乐园》要好？她也不知道林姝怎么想的。 而且也奇了怪了，《失乐园》那边要找林姝演女一号，电话打到她这儿，她明明一口回绝了，怎么林姝还是知道了？ shae想到这儿，心下不虞。 《失乐园》的编剧兼导演初出茅庐，年纪轻轻，她就没当回事，却没想到被人家摆了一道，直接越过她。 黄英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变化，拉过她的手，认真道：“依依，我觉得我想，我能，就够了，其它的不应该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知道爱惜羽毛的道理，但我回首发现，这些年我爱惜羽毛的结果，就是拍了无数和《我花开尽百花杀》如出一辙的烂剧。” shae听到黄英这么说，突然有种她要脱离自己掌控的恐惧感。 《我花开尽百花杀》是她替林姝挑的，她是在怪自己……？ “观众喜欢美少女，戏里戏外，我就演了十几年的美少女，但戏里我永远年轻，现实里我却会老。” 第219章 过气女明星(13) “我现在想明白了，所谓的‘爱惜羽毛’绝不是不接有污点有争议的角色。” “其实人都是善恶交织的啊，我演了十几年的纸片人，这回，我想演个活生生的人。” “角色真实了，我也圆满了。” “依依，我想和自己和解。” “给我个机会好么？” shae缄默，避开了林姝的目光。 林姝说的在情在理，她没办法拒绝。 她知道自己作为林姝的唯一的闺蜜，应该支持她的决定，然而那一句同意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黄英知道shae为何犹豫，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郑重道：“依依你很重要，以前是，以后也是。” shae心中无端生出烦躁的情绪。 在黄英期待的目光下，她最后只好敷衍地“嗯”了声。 黄英脸上的笑也淡了些。 二人一时竟无话可说。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shae最先忍不住了，诌了个由头走了。 黄英立在阳台上，看着shae火急火燎地离开的样子，叹了口气。 有时候，女人间的友谊比男女之情还要复杂。 shae走了，黄英就开始刷微博，她本意是想了解下网友对她昨晚那番话的反应，却在热搜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昨晚那番话都能上热搜了？她没让shae买热搜啊…… 黄英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看，热搜榜第三的位置“林姝的外套”这个标题格外扎眼。 她的外套？ 黄英懵了，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她的外套怎么了……？ 外套……？等等！ 黄英手一抖，手机“吧嗒”一声摔地上了。 她接受采访时，好像忘记脱掉秦收的外套了……？ 她想到这儿，心情复杂地捡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热搜。 “小编请大家玩个找茬游戏。请问林姝身上的白色西装是金雕奖颁奖典礼现场的谁的？” 软文的大标题看的黄英头皮发麻。 标题下面第一张图林姝身上的白色西装被打了个箭头，接下来是圈内一张张或生或熟的面孔。 黄英飞速地往下滑，秦收的照片真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深吸了口气憋着，最后还是破功，笑了。 这下麻烦大了。 照片上秦收的白衬衫也被拉了个箭头，旁边用粉色的字体打了“bingo!”。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这个世界如此纷繁，我自岿然不动…… 黄英自我催眠，正准备关微博，微博提示音却突然响了。 她好奇地瞥了一眼，蒙圈了。 秦收关注了她。 小伙子，搞事情啊。 黄英一开始摸不清秦收的态度，怕给他添麻烦，他这波操作却让黄英明白他并不介意。 是啊，她心虚什么！她和秦收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儿，黄英放心地点了个回关，退出了微博。 **** 那边。 郑谦提着桌球杆，戳了戳沙发上的捧着手机全神贯注的秦收。 “别烦。” 秦收丝毫不给面子，挪开了桌球杆。 郑谦将桌球杆扔到一边，好奇道：“看什么呢？怎么几天不见，你还沉迷手机了？” 他说着就要弯腰，看秦收屏幕上的内容，秦收一早料到了，将屏幕捂得严严实实的。 第220章 过气女明星(14) 郑谦撇嘴：“干嘛？谈恋爱了？鬼鬼祟祟的。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秦收白了他一眼：“别杵这儿，该干嘛干嘛。” 郑谦目瞪口呆：“是你叫我来打球的好不好？！” 秦收皮笑肉不笑：“是吗？” 郑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不是，行了吧？你是祖宗，祖宗啊，我滚，我滚还不成。” 他讪讪地立到一边，偷偷摸摸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秦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 “禽兽，人家秒回关耶！” “啊啊啊，你真的谈恋爱了！我就说嘛，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今天吃了什么！” “啊！” 郑谦惨叫，捂着脑门，看着地上已经滚远的罪魁祸首——黑色的桌球。 “禽兽，你真的是禽兽！”郑谦控诉。 “别别别……我错了。” 他看着秦收似笑非笑地又举起一个红球，瞬间认怂。 “乖，闭上你的嘴。” 郑谦小鸡啄米般点头，秦收满意地笑了，又缩回沙发看手机，思忖良久，扣下一排字。 ***** 黄英收拾收拾就去公司了，毕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姝当时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地就和公司签了不少年的死合同，所幸当时林姝人气高，公司也不会亏待她，倒没什么影响。 然而这几年却不同了，林姝不复当年，合同明年年底也到期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司在这个节骨眼，怎么可能放过压榨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机会让她去演《失乐园》？ 黄英一早预约了夏总，准备好了说辞。 然而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她将这事儿一提，夏总一口答应。 夏总约莫五十出头，保养的极好，体型健壮匀称，没有这个年纪的油腻。 他桌上电脑旁边摆了张裱了框的照片，奇怪的是，那照片是朝黄英这边倾斜的。 黄英起初没怎么在意，然而夏总却在答应她之后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张照片离他的手不远，黄英不免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她瞳孔一缩。 那应该是张旅游照，照片右边的是夏总，左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初看倒没什么，仔细看，女孩和夏晨曦竟有九分相似。 或者说，那个女孩就是夏晨曦。 黄英这才发觉，夏总和夏晨曦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所以，夏总是她爸爸？ 所以，这张照片是故意让她看到的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夏总的意思，还是夏晨曦的意思？ 黄英倾向于后者，毕竟夏晨曦藏着自己大小姐的身份，要不是她首肯，夏总估计也不会这么“敲打”自己。 夏总这么一出，莫非是想警告她，让她看清自己几斤几两，知难而退，不再纠缠娄铭？ 娄铭还是真块香饽饽啊。 “夏总，我有自知之明。”黄英神情坦然，语气直白。 夏总打量了她许久，最后满意道：“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黄英不以为意：“那没什么事，过几天我就进组了。” 夏总点头：“出去吧。” 第221章 过气女明星(15) 刚在夏总办公室时，黄英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在振动，这会儿她出来了，上了车，掏出手机一看，三个未接来电。 黄英拨回去，电话立即通了。 “喂，依依，我刚在公司，有事吗？” “你问我‘有事吗’？”shae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shae的语速极快：“热搜挂那么久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我还等你跟我坦白，你倒好，不接我电话。” 黄英听到这儿，心下不快。 什么叫坦白？先不说她和秦收什么都没有，她又不是故意不接她电话，事有轻重缓急。 再说，那条热搜明明搞怪意味居多，谁也不会真正猜她和秦收是一对，毕竟他们之间十来岁的年龄差摆在那儿呢。 她自己也没当回事，像这种，不理会，热度几个小时就下来了。 黄英虽这么想，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依依，那天我手上的血蹭到衣服上了，他借我衣服挡下。” “就这样？”shae语气怀疑。 黄英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短促地笑了下：“不然呢？” 那边沉默了几秒。 “好的，我知道了。” shae顿了顿，补充道：“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英轻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那件惹来麻烦的外套被送到干洗店了，今晚应该就能送回来了，黄英这才想起她没有秦收的联系方式。 微博私信问他不就好了？ 想到这儿她便打开了微博。 她先点开了热搜榜，想看看“林姝的外套”那条热搜掉了没，却被热搜第一搞蒙了。 “秦收：我超甜”？ 黄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咽了咽口水，点了进去。 秦收转发了那条她早上看到的软文，还手动艾特了自己，附言：姐姐，我是不是超甜？ 黄英手一抖，手机哆嗦了两下。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秦收笑出两颗小虎牙的样子。 黄英摇了摇头，将这画面晃出去，下意识地点开评论。 热评第一条：姐弟恋选我我超甜。 黄英看到这儿，脸莫名有点烧，不好意思再往下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 进组的前两天，黄英一直在研读剧本，说实在的，剧本挺有意思的，一点都不枯燥。 但演技这种东西也的确挺愁人的。 林姝非科班出身，刚出道那会儿很有灵气，拿到的角色也和她本人比较契合，再加上盛世美颜，才大火了一把。 但灵气这东西吧，挺玄乎的，林姝稀里糊涂，这么些年走了不少弯路，错过了很多磨练演技成为实力派的机会，就这么半瓶水晃荡着，靠天吃饭。 她现在脸虽然还没崩，但跟之前的巅峰状态是没法比的，而且她演了太多烂剧，演技都格式化了，灵气也快被磨没了。 偶像派的明星多少都有这方面的困扰，所以很多聪明的，在大火时就为转型做准备了，毕竟，医美总不能当饭吃，颜值是不能保值的奢侈品。 林姝就错过了转型的最佳时机，落入了窘迫的境地。 第222章 过气女明星(16) 黄英考虑了两天，最后还是有点肉疼地花了那张永久技能卡，点了演技技能。 她原本打算换个普适性强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应急还是有必要的。 其实她一开始宣布自己要参演《失乐园》，只是想跨出林姝想走却不敢走的那一步，和过去的自己决裂，抛开偶像包袱和既得成就，重新开始，但当她看剧本时，却真的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 所以她虽然点满了演技技能，却仍乐此不疲地看着剧本。 林姝在电梯里碰到过《失乐园》的编剧兼导演，那是个其貌不扬甚至有点猥琐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在电梯关门到开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自我介绍，并且精炼而完整地向林姝讲述了《失乐园》的内容，成功引起了林姝的兴趣。 黄英这会儿回想，林姝遇到那人真的是偶然吗？ 她笑，合上剧本，shae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今天是她进组的日子。 黄英一上车，shae看到她，眸光一亮。 林姝给她截然不同的感觉。 因为人设，林姝的着装风格偏甜美少女系，然而今日的她却穿了件极简的黑色风衣，脚上穿了双皮靴。 林姝原先的头发是红棕色的，黄英见剧本里对那女人的外貌描写说“她有一头乌黑透亮的秀发”，便主动染成了纯黑色。 她的皮肤偏冷色调，配上暗红色的口红，多了份凛冽干净的气质，很有距离感。 “挺好的”三字刚从shae口中说出，她却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黯淡。 身边的林姝让她感到陌生。 近二十年，她第一次觉得看不清林姝了。 这……真的是好事吗？ 二人在车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基本都是shae在叮嘱黄英，黄英只顾着“嗯嗯嗯”。 等shae叨叨完，黄英两天来第一次戳进微博。 微博这东西有毒，会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不是做宣传，林姝的微博基本处于年更状态，所以shae很放心，并没有替她打理微博。 她一进去，发现一直只掉不涨的粉丝数竟然飙升了一波。 秦收那天跟她卖萌了一波，随即单独发了条调侃性质的微博解释了下，处理的滴水不漏，让黄英暗暗咋舌。 她看了眼自己最近的一条微博底下的评论，一头雾水。 “你是和我家小明闹矛盾了吗？” 小明，是娄铭的粉丝对他的戏称。 闹矛盾？什么情况？ “姝姝别怕，我们一直都在，他们排挤你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 发这条应该是林姝自己为数不多的粉丝。 排挤？ “我们也取关他！” 黄英看到这儿，好像突然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她点开娄铭主页，查看了下他的关注列表，果然，他取关了自己。 什么意思？黄英皱眉。 她又看了看，才发现娄铭两天前在秦收那条“姐姐，我是不是超甜”的微博下发了个问号，这会儿已经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可能她当时没立即回他，他觉得没面子，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刷一波存在感？ 第223章 过气女明星(17) 只是不知道当他看到秦收的澄清微博时是什么反应？ 黄英嗤笑，神速取关娄铭，退出了微博。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林姝从车上下来。 她的行李一早由助理带到剧组附近的宾馆了。 shae摇下车窗，严肃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记得立马给我打电话。” “好的，别担心。” 林姝朝她挥手，转身朝剧组走，shae在她身后看着她，良久，压下心中的烦躁，让司机往回开。 林姝一下车，就有剧组的人注意到她，林姝走到一半，他们都迎了过来。 里面有工作人员也有演员。 《失乐园》是小制作，经费紧张，题材受限，是以除了男一男二和女一以外，其他演员基本是新人。 黄英看着这么多生面孔，心下的焦虑感又上来了。 她和众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一转头，看到了导演。 郑谦穿着个深蓝色横条纹棉袄，显得更胖了，他看到黄英，笑的很邪乎。 黄英被他盯的莫名奇妙，郑谦却嘿嘿一笑，走到她身边，招呼她往休息室走，黄英狐疑，却仍跟着他走。 说实在的，要是别人这么看她，她一准觉得人家居心叵测，但郑谦长的实在是太憨厚了。 他有点像高中时班上那个成天吃炸鸡打游戏撸管的胖子。 “神神叨叨的。”黄英嘀咕。 她声音不小，郑谦听到了，却只知道傻笑，黄英不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郑谦也不生气，只是挠头。 “秦收？你怎么在这里？”黄英惊讶道。 因为资金有限，剧组成员没有单独的休息室，此时休息室里虽不吵闹，但也绝对算不上安静。 秦收却在休息室的一角看剧本，脊背挺直，坐姿端正，神情认真。 黄英能在众人中一眼看到他，实在是他因为自带滤镜。 秦收闻言掐灭心头升起的小雀跃，故作惊讶抬头：“好巧，是你呀。” “姐姐。” 他在郑谦鄙视的眼光中淡定地补了一声。 众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 黄英被他喊的不好意思了，问：“你也演……” 秦收：“嗯。” 郑谦一直在黄英旁边来回踱步，想找机会插进二人的对话，眼下见机会来了，就要替秦收解释，却收到了秦收一个眼刀。 郑谦：“……” 黄英见秦收不回答，揣测道：“你演我儿子……？” 她觉得这个猜想最合理了。 虽然这儿子年纪好像有点大…… 剧本里女人的儿子上初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秦收应该二十出头。 但黄英觉得秦收演这个绝对没问题，他少年感十足，本色出演就ok。 “咳咳咳。” 身旁的郑谦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黄英担忧地问，甚至犹豫要不要替他拍背顺顺气。 郑谦半弯着腰，一张脸涨地通红，唾沫星子横飞。 他那一对小圆眼直溜溜地盯着秦收，神情很……诡异。 秦收暗暗剜了他一眼。 “口水呛、呛着了。”郑谦心虚地掩饰道。 黄英黑脸。 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吧？ 这档口，休息室的门口突然跑进一个扮相有些叛逆的少年。 第224章 过气女明星(18) 林姝是认识那个孩子的，他是童星出身，年纪轻轻，演过的戏未必比林姝少。 林姝和他在不少戏里合作过，二人之前关系不错。 董晨看到林姝，一脸惊喜，抱着个篮球过来，对着她搞怪大喊：“妈。” 黄英从懵比状态恢复，看看董晨，再看看秦收：“……” “以前总演男主小时候，这回总算能演你儿子了。”董晨笑嘻嘻道。 他丝毫没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还走到秦收身边，和他勾肩搭背，语不惊人死不休：“后爹。” 黄英脚底下的高跟鞋差点崴了下。 她站稳，她苦笑地看着郑谦，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收，询问。 郑谦憋了这么久了，“噗嗤”笑出声，口水差点喷黄英脸上。 黄英机智捂脸。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禽兽，人家说你是她儿子，哈哈哈哈哈。”郑谦笑弯了腰。 周围的人都在低低的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郑谦大概在秦收的眼光里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桌上有笔，秦收努力保持微笑，忍住拿笔砸郑谦的冲动。 “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郑谦揉了揉肚子，那一团肥肉极有弹性地抖上三抖。 他显然有些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让你装……” “嫩”字还未出口，他自己先意识到了，立即住嘴。 “装什么？”黄英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 未免黄英追问，郑谦识时务地岔开话题：“禽兽他演你情人。” “……” 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但亲口听郑谦说，黄英心态瞬间崩了。 这个乌龙可闹大了。 她现在才想起来，剧本里，女人的情人也就二十五六。 她轻敲自己太阳穴，尬笑解释：“那个，你太小了，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黄英觉得像秦收那样温柔可爱的人，应该不会揪着她不放，然而秦收的话却让她蒙圈了。 “我19xx年的，今年24。” 秦收黑着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固执。 “……”黄英满脸黑线。 这家伙脑路也这么清奇的吗……？ 黄英不明白秦收强调年龄的意思，郑谦和秦收十几年交情，那可是明白的透透的。 他贼贼地看了秦收一眼，左手肘关节向下运动，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秦收觉得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告诉郑谦他想泡林姝。 “啊，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董晨一头雾水。 他自以为小声地嘀咕：“又不是相亲，报什么年龄呀？” 他没注意到他胳膊下的秦收浑身僵硬。 郑谦捂脸：“……董晨！你去把香炉搬过来！” 董晨震惊：“为什么是我？！” 郑谦嘴快，回了句：“尊老爱幼。” 董晨一脸疑惑：“尊老我能理解，爱幼呢？” 郑谦避过秦收针扎般的眼光，讪讪道：“你边上那个。” 秦收总算忍无可忍，二话不说拿起桌子上的笔就朝郑谦扔过去。 他下手有分寸，那支笔擦过郑谦的肚子，竟然往回弹了一小段。 “噗嗤”，黄英忍俊不禁。 天，这剧组也太欢乐了吧。 她对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充满了期待。 第225章 过气女明星(19) 说实在，黄英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董晨，毕竟以董晨在圈内的人缘和地位，不至于“沦落”到来《失乐园》演她儿子。 董晨从小帅到大先不说，他又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自来熟，剧组里没人不喜欢他的。 他嘴上虽是抗议，却还是搁下篮球去抱香炉了。 今天是开机第一天，有个开机仪式。 事实上郑谦也不是真的叫他去抱香炉，只是找个借口支开他，毕竟他那张嘴，再说点什么，秦收真得杀了自己。 郑谦之前通知过他们仪式一切从简，他们都没意见。 仪式只是为了讨个彩头，意思到了就行，一切开始开机后见分晓。 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一齐走出休息室，没有媒体，就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围在一张铺了红布的桌子前。 桌上正中摆了个香炉，两边是一盘盘的水果，滑稽的是，桌边沿还有两根红蜡烛。 黄英扶额，憋住笑，这个剧组有毒。 董晨却是憋不住，吐槽：“导演，我没拿错剧本吧，咱这明明是现代戏……” 郑谦摸了摸鼻子：“那个……经费有限，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一切准备妥当，黄英作为女一站在郑谦左边，秦收作为男一站在郑谦右边，其他人都按戏份站成一排。 戏里主要讲述的是女人和情人的故事，女人的老公是男二。 工作人员分给每个人几根点燃的香。 一时青烟缭绕，有点熏。 郑谦对着香炉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然后拜了三拜，先一步将香插进了香炉里，站到一边。 黄英学得有模有样，双手环于胸前，举着香，刚要拜，郑谦却抖着脚，嘴里嘀嘀咕咕。 “一拜天地……” 他脸上的肉也随着他的脚抖动。 黄英冷不丁听到这句，秦收就在她边上，她拜不下去了。 秦收睨了郑谦一眼，似笑非笑，眸中威胁意味颇浓。 郑谦立马收腿，站的笔直，昂头看天。 秦收适时脸红，不好意思地看了黄英一眼。 仪式继续。 黄英局促地对着香炉拜了下去，一拜，二拜，三拜。 郑谦未说完的话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拜完，故作淡定地和秦收一起上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离的那样进，秦收身上的薄荷味愈浓。 因为有心事，黄英收手的动作慢了一拍，小指头轻擦秦收的手背，顺着一根青筋滑下。 黄英目露歉意地看着秦收，先一步从台上下来。 秦收看着她离开，压下那阵痒而酥麻的感觉。 她的头发乌黑顺滑，手感一定很好。 时间还早，原计划明天拍的第一幕，便挪到了今天。 大家兴致都很高，没什么异议。 没戏的都回去了，黄英这会儿由着化妆师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变得妩媚动人。 剧本里，金曼枝农村出身，不喜学习，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她因为长的美，离家第一份工作就是大酒店的前台，最后却因为和客户搞到一起去，被客户的老婆找上门，丢了工作。 第226章 过气女明星(20) 之后她又辗转于烧烤店、ktv、酒吧等各大娱乐场所，就这么混到了二十来岁，也没存下几个钱。 在金曼枝看来，才华只是助兴品，在颜值面前什么都不是，就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所以当她想定下来时，她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家境优渥的愣头青。 理所当然，奉子成婚。二十一岁，金曼枝就当妈了，是个儿子。 金曼枝不用工作，也不用带孩子，虽说被逼着和之前的小姐妹断了，但又有了档次更高的朋友。 她成日里就做做美容，逛逛街，闲的时候找牌友打打麻将，日子好不快活。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孩子也大了。 孩子有点叛逆，但基本用不着金曼枝操心，愣头青也不再是愣头青，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在外人看来，她简直是人生赢家，她把“嫁人是女人第二次投胎”这句话发挥到极致。 邵良辉（金曼枝老公）对她也算仁至义尽，虽是冷落她，在外面有女人，每个月零花钱却也不会少她的。 而且有邵嘉树在，邵良辉也不会想着和她离婚。 这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然而金曼枝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说白了，饱暖思yin欲。 邵良辉不让金曼枝去公司，可能是怕让人知道自己有个没文化的老婆，惹人笑话。 然而金曼枝却偏要跟他对着来，盛装打扮，跑去了邵良辉的公司，遇到了新来的员工也是她未来的情人——秦收饰演的大学生季尚羽。 马上要演的第一幕就是这个。 化妆的过程中，郑谦来过一次，或许是他筹备了一整个大学的戏总算要开拍了，他激动之余说了些稀里糊涂的话：“文以载道，中华上下五千年都在追求这个，我绕了这么久，总算把自己绕出来了。” “我想要最真实、最原汁原味的生活，所以林姝，拜托你了。” 黄英没想到一直嘻嘻哈哈的胖子脸上会有这样虔诚认真的神情。 她之前还好奇，一个刚大学毕业的青年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题材，现在却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郑重点点头，却提了一个问题：“郑谦，你描绘不道德，难道不就是为了道德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摆脱不了文以载道和说教的。” 郑谦却神秘的笑了。 “我没觉得金曼枝不道德。” 他这话宛若惊雷，黄英登时被炸醒了。 当她回过神，郑谦已经不见了。 她暗暗记下郑谦的话。 这会儿化妆师已经替她化好妆。 妆容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第一幕，第一个难点就是怎么演出“美中带着廉价感”。 金曼枝明明浑身上下都被名牌包裹。 黄英准备好，走出去时，秦收已经在那儿等她了。 相较于黄英的隆重，秦收却是灰t恤配黑色休闲裤，底下是一双白球鞋。 他的头发又软又蓬松。 “青涩而缄默感”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就那么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味道就出来了。 黄英只顾着打量秦收，没注意到众人都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第227章 过气女明星(21) 黄英上身是件朱红色v领长袖，下身是条黑色皮裙。 她个字高，头身比、头肩比、上下半身比简直完美，一双腿又细又长，膝盖颜色很淡，白净美丽。 她的腰线很细，上衣贴身，蝴蝶骨的形状若隐若现。 黄英往那儿一站，众人的眼瞬间亮了，只有郑谦在角落里不住摇头。 她气质太好了，偏冷俏。 这叫她怎么演出“廉价感”和“肉欲感”？ 黄英走到禽兽面前，向他伸脚，笑道：“导演让我照顾下你。” 她穿了朱红色的平跟尖头鞋。 秦收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话里揶揄的意思。 “我184。”他黑脸道。 黄英觉得好笑，打趣：“又不是相亲，那么斤斤计较干嘛。” 秦收：“……” 她有些沙哑的笑声磨的秦收心痒痒的，他不自在的偏过头，脸莫名有点烧。 俩人聊了没几句，一切准备就绪，开拍了。 电梯门开了，黄英从电梯里走出来，郑谦的眼瞬间亮了。 她凭借着婀娜的走路姿势和傲慢讥诮的神情完成了从“性感”到“风骚”的转变。 黄英走到前台，见前台的小姑娘眉目清秀，阴阳怪气道：“你让邵良辉出来见我。” 她在这时有个小动作让郑谦差点忍不住拍案叫绝。 黄英歪着身子趴在前台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脱鞋穿鞋的游戏。 她左膝微曲，脚后跟若隐若现，又圆又白。 前台适时地露出些许鄙夷：“抱歉，这位小姐，邵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 她这话引燃了黄英。 黄英穿好鞋子，嚷嚷：：“小姐？你喊谁小姐呢？！” “我见邵良辉还用预约？！”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前台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黄英向那人投去眼光，那人朝她露出一个温柔干净的笑。 她耐下性子问：“你谁啊？” 前台还要说话，秦收歉意道：“小彤她刚来，不认识您，我替她给您道歉了。” 他说着还恭敬地朝黄英鞠了个躬。 前台下意识不愿相信面前这女人来路不凡，但平日最稳重的季尚羽都说了，她不忿也得闭嘴。 黄英觉得他上道，刚要夸他两句，转念一想，惊奇道：“我没来过公司啊，你认得我？” 秦收解释：“邵总时常跟我们说起您，之前他办公桌上摆着和您的照片。” 他说着便引黄英进去，前台在他身后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泼妇是邵总的夫人啊，幸好幸好，要不是季尚羽，她准要被炒鱿鱼了。 秦收提议：“邵总在开会，我带您逛逛？” 黄英却突然在走廊上停下，扯住季尚羽衣服，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怎么了？”秦收木讷道。 “你就给我装，老邵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贴心的员工了？”黄英感叹。 秦收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情，见她脸上只有得意并无责怪，心中升起窃喜。 黄英歪肩，嗤笑道：“那老家伙能在桌上摆我照片他小情人不得给气死？” 第228章 过气女明星(22) 邵总的秘书跟邵总有一腿的事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 黄英伸出手指，指着秦收：“我警告你，别自作聪明。” 她以为秦收会战战兢兢的，然而秦收却突然愉悦轻笑。 黄英不悦道：“你笑什么？” “我可不是为了邵总。” “你什么意思？”黄英皱眉。 秦收突然靠近黄英，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让黄英差点跳戏。 黄英不自在的动了动。 秦收丢了敬语：“我想……哄你开心啊。” 黄英的心漏了一拍，呆愣地看着秦收。 “你！”她反应过来，气急败坏。 “卡！”郑谦大吼。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薄荷味也在远离。 郑谦几乎跳着跑过来，眉飞色舞：“太棒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第一场戏这么顺，一定没问题！”郑谦信心爆棚。 秦收将手插在口袋里，盯着黄英，懒散的笑。 黄英下意识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眼光。 她的助理突然跑了过来。 “林姐，电话。” 黄英接过手机，一看是个陌生来电，不由皱眉。 知道林姝号码的肯定是林姝熟人，怎么可能没备注？ 是他……？ “我接个电话。” 黄英微露歉意，郑谦不在意地摆摆手。 黄英站到一边，接通：“喂？谁啊？” 那边一阵沉默，印证了黄英的猜想。 娄铭和她在一起时不还挺聪明的吗，都能暗度陈仓，怎么分手了智商突然跌破下限？ 正常人面对陌生电话的第一反应或许是接起，但林姝作为明星，可能会直接挂掉。 娄铭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会接，而且还能猜出不是他？ 还是说，他希望自己猜出是他还接他电话？ 既然这样，她偏不让他如意。 “喂，喂，在么？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挂了啊？” 黄英偷笑，一抬眼，秦收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这儿来了。 秦收的嘴唇动了动。 他说的是：“要帮忙么？” 黄英愣，秦收似笑非笑，大声道：“姐姐，快点啦，我们要去聚餐了，就等你一个了！” 黄英听他喊自己“姐姐”，眸光猛地一沉，却仍配合道：“好的……就来。” 她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收。 “你知道多少？” 秦收见她神色戒备，心微微的钝疼，她竟敏感至斯。 他无奈道：“比你想象的要少。” 黄英露出狐疑的神情。 秦收摸了摸鼻子：“颁奖典礼那天你看娄铭的眼神，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 “假话。”黄英笃定道。 她扬头看着秦收，认真道：“我想听真话。” 秦收微不可闻地叹了声。 “真话不敢说。” 黄英冷笑，转身就走。 秦收看着她离开，心情复杂。 这么多年的关注，哪是几句话说的清楚的？ 林姝大火的时候他才上初中吧，家里连厕所都贴满了林姝的海报，他差点没给他爸妈骂死。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好好看，直到有一次看到林姝的一期采访，才真正把她藏在心底。 那期主持人问她当初为什么想入娱乐圈，她给的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我想红呗，红了就能挣好多钱。” 第229章 过气女明星(23)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真实到令人想仰望。 之后她变了，秦收很失望。 他为了她渐渐爱上了演戏，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弄丢了。 可是颁奖典礼的那次，他发现那个令他心颤的林姝又回来了。 …… 晚上的聚餐规模很小，就郑谦、董晨、秦收和黄英。 演邵良辉的演员因为戏都在后面，过几天才进组。 他们这会儿在一家火锅店包厢里，考虑到卫生问题，他们并没有点一个大锅，而是一人一个小锅。 菜已上桌，锅里热气升腾，水雾缭绕，包厢里香料味有些刺鼻。 郑谦看看左手边的秦收，再看看右手边黄英，屁股都坐不踏实了。 董晨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一边跟他挤眉弄眼。 他左右环顾，最后瞪了他一眼。 郑谦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你怎么回事啊，坐他们中间！” 他的脸皱成了苦瓜，偷偷看了黄英一眼，默默控诉：“我也不想啊，她拉我坐下来的！” 秦收突然搁下筷子。 郑谦一个哆嗦，筷子上的丸子差点掉了。 秦收偏头看郑谦，悠悠道：“胖子，你眼睛抽了？” 郑谦一惊，心下叫苦：“没……没。” “好好吃你的。” 黄英突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她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兀自出去了。 818告诉她娄铭就在她隔壁包厢，她觉得是时候来场偶遇了，毕竟这也是娄铭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吗？ 然而她的举动却让剩下三人会错了意思，董晨和郑谦面面相觑，最后董晨英勇地站起来。 “后爹，你和妈咋了？” 秦收不答，似笑非笑地看着郑谦：“胖子，你告诉他的？” 郑谦暗叫不好。 “我记得某人跟我保证，要是说出去就吃屎三吨或者剁吊三寸？” “呃……” 郑谦觉得嘴里的丸子莫名有股屎味。 秦收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你选哪个？” “……” 胖子脸涨得通红。 董晨小机灵鬼，突然大吼道：“后爹，妈生气了你不去追吗？” …… 黄英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和娄铭撞上。 娄铭不说话，直直地立在黄英跟前，投影将黄英笼罩。 黄英抬眸，饶有兴致道：“我该说，好巧么？” 娄铭皱眉，沉声道：“不用，我想见你。” 他身上有股烟味，不难闻，因为林姝也抽。 黄英往后退了一步，抵到了墙上。 “抽烟了？” “嗯。” 黄英眼中流光溢彩：“别忘了你的人设，高冷男神。” 娄铭嗤笑：“去他妈的人设。” 黄英没想到娄铭竟然会爆粗，一时惊异。 有人经过洗手间，神色怪异地看了角落里的二人一眼。 但来这儿的非富即贵，那人也没敢仔细看，灰溜溜地走了。 黄英皱眉：“别在这里。” 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暗示意味有多浓。 娄铭的眸光有些晦暗，看着她修长而诱人的腿。 娄铭久久没动静，黄英不耐道：“说要瞒着的是你，这会儿不记后果的也是你，有意思么？” 第230章 过气女明星(24) 黄英都这么说了，娄铭却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黄英搞不懂他那样：“说话啊，你又不是喝酒了。” “而且找我干什么？不是说好不联系么？” 她偏头，躲过娄铭那令她不安的眼光。 娄铭来之前有许多话要对林姝说，真正见到她，脑中却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离开。 他的语气颓废而又卑微：“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黄英看着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盒林姝常抽的女士烟，递了一支给她，心下复杂，不知道要不要接。 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接过，熟练地夹到食指和中指间。 娄铭就要替她点火，黄英却摆手：“不用了。” 她不想弄一身烟味回去。 “娄铭，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娄铭收回打火机，声音沙哑：“林姝，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看我想要的明明都得到了，我要是聪明，现在就该守着夏晨曦，对吧。” “嗯。”黄英点头。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对我的留恋……” “这样也好让我尽快忘了你啊……” 黄英心下不是滋味。 现在是她在做任务，她对娄铭没感情，自然可以表现得异常冷漠，但林姝呢，她若是苦苦哀求娄铭，会换来他的回首吗？ 想必不会。 说不定是一场羞辱。 娄铭倾身靠过来，似乎要伸手捧她的脸，黄英堪堪避过，冷淡道：“没什么事我走了……” 她说完轻推娄铭，侧身要走，却被娄铭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嘶。” 黄英闷哼一声，手臂一阵痉挛，心跳的极快。 “滚。” 娄铭却不肯松手，直到黏腻的液体在他手心漾开，他才意识到什么。 黄英忍着苦楚，冷笑地看着他，他似是被这眼神灼伤了，猛地松手，迷惘无措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黄英捂住手腕，背后突然有黑影袭来，娄铭失神之际，已经被秦收打倒在地。 “滴答”一声，是她手上的血滴到地上的声音。 “走！” 秦收将黄英护到身前，虚握她的腰，面若冰霜的看了坐在地上的娄铭，带她离开了角落。 娄铭坐在地上，并没有追。 他低头，在七彩的灯光下木木地看着自己手。 有血顺着他的指节往下流，血滴垂在他的指尖，摇摇欲坠。 他，又伤到她了。 他不想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娄铭痛苦地捂住了头。 为什么…… …… 过道人多，秦收想了想，还是把黄英的头埋在他胸口上。 他被看到没什么，黄英手上有血，被认出来麻烦就大了。 黄英挣扎了下，秦收的手就扣在她后脑，她陡然明白，安静了下来。 薄荷味那样浓烈，让人清醒。 “去哪儿？”黄英低低地问。 他们原先的包厢明明很近，不应该走这么久还没到。 秦收放缓语气道：“马上到了。” 黄英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莫名觉得心安。 秦收把她塞进自己的车后就放开了她。 第231章 过气女明星(25) 他似乎在车后备箱里翻找什么，黄英百无聊赖，拿起车座垫上卷起来的东西看。 一摊开，她懵了。 那是一张海报，海报上是林姝，海报的左下角有日期，黄英大致算了算，十年前。 海报上的林姝头发的体积有她脸的两倍大，她明明是冷色调的皮肤，打的光却是暖色调的，显得乡土。 十年前大陆审美这么玄学的么…… 秦收拎着医药箱打开车后座的车门，见到黄英手上的东西，脸有点烧，一把扯过，放到身后。 黄英也不抢，反正都看到了。 她乖巧地把右手的手链下了，放在一边，看着秦收跪坐在坐垫上，默默地打开医药箱，翻出碘伏、棉签和创口贴。 “不要碘伏。” 秦收疑惑地看她。 黄英解释：“有颜色，遮不住，被人看到了不好解释。” 秦收神色一紧，不由分说地拽过黄英的手，黄英还来不及抗议，那碘伏已经擦到了她手腕上。 碘伏比碘酒和酒精的消毒效果好些，也相对而言不太痛。 秦收坏笑：“已经弄上了，没个两天洗不掉，你就放弃挣扎吧，刚好，你明天的戏穿长袖。” 黄英：“……” 自暴自弃.jpg 秦收嘴上犯贱，手上的动作却极其仔细，生怕弄疼了黄英，他看着那整齐的伤口，呼吸有些重。 “你一早就知道，颁奖典礼时就知道。”黄英说的是肯定句。 秦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最后“嗯”了一声，不再否认。 “你就给我装。” 秦收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灵机一动，接了下去：“我想……哄你开心啊。” 他的神情那样虔诚认真。 黄英错愕，这才想起她说了的正好是第一幕里的台词。 秦收撕创口贴的档口，黄英突然道：“温柔少年是你人设？” “不是。”秦收苦笑。 黄英奇了：“那……？”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都是郑谦那货出的主意。” “那创口贴……？” “还有这部戏……？”黄英逼问。 秦收：“……” “我想要全部的你，笑的你、哭的你、美的你、丑的你，全部的你……” 熟悉的音乐响起，秦收心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黄英看秦收的眼光却复杂起来，这首歌是林姝几年前拍的电视剧里的主题曲，也是唯一一首由林姝主唱的歌。 “喂……哦，没丢，嗯，林姝和我在一起。” 黄英猜应该是郑谦的电话。 “那个……”秦收简略地讲述了下发生的事。 “嗯……好的，那你们慢慢吃，挂了。” 接完电话，秦收的神情有些凝重。 黄英疑惑问：“怎么了？” “郑谦说董晨好像看到了记者。他让我们别回去了，因为现在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黄英点头，秦收却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副口罩和墨镜，递给黄英。 黄英疑惑。 秦收解释：“没用过的。” “带你出去玩？”他提议。 黄英刚要拒绝，秦收却说：“都怪你，我没吃饱。” 黄英：“……” 她挣扎了下，最后缴械投降。 第232章 过气女明星(26) ***** 娄铭左手撑门，右手摸索着输密码。 酒精在他的血液里流动。 “滴。”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滴。” “滴。” “滚你妈的。” 娄铭爆了句粗口，自嘲一笑，背抵着门一路向下滑，最后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输密码的机会只有三次，也就是说，他现在只剩三个选择——睡车里、睡门口和睡夏晨曦那儿。 他不想动了。 身后的门却在这时开了。 屋内的光一瞬间亮了。 娄铭的身体因为惯性，靠到了一双腿上。 娄铭仰头，看到了夏晨曦阴沉的脸。 娄铭避开夏晨曦的眼光，捂着额头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一边换鞋一边问。 夏晨曦冷笑：“你质问我？” 娄铭皱眉：“你别那么敏感。” “我敏感？”夏晨曦重复，满脸不可思议。 “密码是你给的，我是你女朋友，我不能来么？” 酒精正在一点点侵蚀娄铭的理智。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晨曦却惯于察言观色，她登时火了：“你什么态度？！” “我还没问你去哪儿了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夏晨曦尖锐的样子倒映在娄铭的眼里，平时他还会去哄，这会儿却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他记得他刚出道那会儿，虽有林姝的助力，应酬仍是一场接一场的，林姝会为他准备好醒酒茶等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而夏晨曦，她除了喋喋不休，什么都不会。 难道小时候没妈的都这幅德行？ 大小姐脾气。 “我累了，明天再说，可以么？” 他已经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委婉，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夏晨曦冷笑地推了娄铭一把，娄铭的后脑勺磕到了墙上，钝钝的疼。 “娄铭，你是不是飘了？你真该去镜子里照照，看清你现在的鬼样子！” “要不是我爸和我，你能有今天？！” 她自嘲道：“当初我爸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还跟他吵……” “林姝还真是狐狸精转世啊，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夏晨曦短促地笑。 “够了！” 娄铭的脸阴沉得吓人。他一把抓住夏晨曦的手腕，面若冰霜：“你骂我可以，看不起我可以，但你搞清楚，我有今天，不是因为你和你爸！” 他到此刻才看清一个事实——他今日所有的成就都离不开林姝。 这个事实恰恰是他一直在逃避的。 那时他一无所有，林姝却毫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而夏晨曦…… 娄铭看着神情刻薄的夏晨曦，嘲弄一笑。 星光娱乐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当初那个穷小子？ 就像那首林姝出道至今唱的唯一一首歌，林姝爱的是全部的他，人前的他，人后的他，英姿勃发的他，穷困潦倒的他。 他在她面前从不需要掩饰，他们相处地那样自在。 而夏晨曦呢…… 林姝，林姝。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样痛？ 娄铭的神情温柔至极，眼中写满了怀念，夏晨曦却宛若冰炭置肠，倒海翻江。 “好，好啊，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是吧？” 夏晨曦偏过头，揩去眼泪，拎起一旁的包，摔门而去。 第233章 过气女明星(27) 黄英刚到片场，从车上下来，就接到了shae的电话。 黄英接通电话，shae的声音在颤抖：“林姝，你听着，千万别离开宾馆，等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黄英神色凝重，“我现在……” “已经在片场了”还未说出口，黄英看着几辆车突然出现，停在了她身边。 “什么？”电话那头shae焦急追问。 车门开了，几息间，十几二十个记者就扛着设备朝她奔来。 “林姝？” “林姝！说话啊？！” 那些人神情异常兴奋，宛若魔怔，见到黄英就像妖怪见到了唐僧。 “刺啦。”又是一辆车在她不远处停下，源源不断的车向她这边汇聚。 发生什么了？ 黄英皱眉，助理被她打发着去买早餐了，她来的早，这会儿片场还没什么人…… “依依，我没事。”在那群人冲上来之前，黄英淡定地挂掉了电话。 眨眼功夫，她已经被团团围住。 “林姝，你和娄铭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英听到这个问题，眸光一凝。 她和娄铭的事曝光了？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却让她暗叹自己的天真，而且第一个开口问的真的是很委婉了。 “娄铭已经和夏晨曦在一起，请问你为什么还要插足他们？” “昨晚你为什么要单独约见娄铭？” “请你解释那组照片。” “夏晨曦曾多次在媒体前赞你，为什么你要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 问题一个接一个，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在黄英眼前旋转。 黄英冷漠地看着他们口腔里激动的舌头，用最短的时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被小三了。 昨晚董晨说好像看到了记者，原来真的是。 按理说，如果记者拍到了她和娄铭见面的全过程，这盆脏水不该只泼在她一人身上，最坏，也该说她和娄铭背着夏晨曦偷情。 而听记者的描述，娄铭却被摘了个干净。 难道自己昨晚那样对他，他因爱生恨想搞臭她？ 这个念头一浮现，立即被黄英否定了。 娄铭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冒险？ 他当初不肯和林姝官宣，就是怕影响到自己的事业。毕竟娄铭的粉丝以女友粉为主，很难接受他和林姝这个路人缘极差、黑料缠身的“老女人”在一起。 这时，一个话筒粗暴地杵过来，差点砸到她的脸，黄英冷冷地看着那个递话筒的记者。 那个记者被这么盯着，竟心下一慌，下意识躲过黄英的眼光，将话筒往回抽。 “咔嚓”“咔嚓”的按快门声此起彼伏。 黄英嗤笑，毫不留情地回怼：“事情真假暂且不谈，我是人，请你们给予我应有的尊重。” “否则，我也有权利不回答你们的问题。” 空气有一秒的凝滞。 “这是《失乐园》的片场，我希望你们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 底下的记者听到这儿就不乐意了，他们互相以目示意。 开什么玩笑？他们为了这个大新闻，一大早就起了，一路赶过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林姝？ 第234章 过气女明星(28) 底下瞬间聒噪起来。 黄英冷静道：“我现在不了解情况，信口胡说是对你们、对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不负责。” 她的眼睛里有坚定的力量。 黄英瞥了周围的记者一眼，意味深长道：“我相信你们作为媒体人，也想让观众知道事实的真相，而不是以先入为主的判断误导观众，对么？” 众人闻言不由有些心虚。 黄英对着镜头微笑：“我承诺，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但不是现在。” 围着的记者一时都拿不定主意，黄英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急于解释，也不逃避，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现在再继续追问，倒是有些不合适…… 但好容易有这么大个新闻，他们好容易赶来，被这么轻易打发了，又怎么甘心？ 众人一时都有些骑虎难下。 黄英知道这群人没那么容易忽悠，正在想法子，却见一个肉球拱进了人群。 “让让！让让！”郑谦大声嚷嚷。 黄英看着他滑稽的样，心中突然就轻松了。 郑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膘肥体壮的保镖。 一眨眼，郑谦已经凭借他“伟岸”的身躯挤进了人群中心。 那些记者此时也看到那几个黑衣保镖，心里不由有点怵。 郑谦凑在黄英耳边得瑟道：“英雄救美，还不错吧？” 黄英还来不及白他一眼，郑谦已经极其自然地抢过面前一个小矮个的话筒，对着镜头笑出了褶子。 “谢谢，谢谢大家为咱剧组做宣传！” 众记者一脸懵。 郑谦一拍大腿，眼睛眯成一条缝：“我那叫一个感动啊！想我开机都没人来拍我，这可总算给我等着了！那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嗨呀。” “谢谢你们的支持！咱们会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郑谦说完夸张地鞠了个躬。 他心满意足地将话筒还给那个小矮个，还亲昵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黄英算是见识到郑谦插科打诨的本事了。 “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剧组经费紧张，要不然还能请你们吃个早餐……” “嘿嘿，你们体谅啊。”郑谦挠了挠头，尬笑，话里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说完拉着黄英就往片场走，众人反应过来想追，却被那几堵人墙拦了下来。 郑谦带着黄英来到休息室，关好门，脸上的媚笑登时消失，一脸凝重。 “抱歉，导演，给剧组添麻烦了，刚才多亏了你。” “别谢我，那些保镖都是秦收让叫过来。” “而且你是秦收……”媳妇就是我大嫂。 郑谦即时捂住了嘴。 黄英疑惑：“什么？” “没、没什么。”郑谦讪笑。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正事，这事不怪你，我们肯定相信你，那天我和董晨也在，秦收也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情况，再说，你的人品我绝对信得过，你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而且秦收比娄铭强一百倍好不好，要他选……他肯定选秦收！ 第235章 过气女明星(29) 当然这话郑谦也只敢心里说说。 “但现在网上舆论一面倒，你肯定是被人搞了。” 郑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黄英。 黄英看着屏幕上那张娄铭立在她跟前的照片，不由皱眉。 “就这一张？” “嗯。” “这张照片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啊？” 那张照片上，娄铭离她有两三米远，二人没有任何肉体接触，而且因为灯光比较模糊，二人的神情也没拍清楚。 郑谦不说话，点开了娄铭微博。 黄英看着最新的一条微博，瞳孔一缩。 “林前辈对我一直很照顾，所以她昨晚突然说心情不好想找我聊聊，我没怎么犹豫就去了……” “我没想到她会说那些话……引起大家不必要的关注，给大家添麻烦了……还有，我和晨曦很好，谢谢。” 黄英冷笑一声，淡定地点开评论，手机却突然被郑谦抽了回去。 “林姝……”郑谦担忧道。 他听秦收说，林姝和娄铭在一起五年，娄铭突然翻脸不认人，他想林姝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黄英并不抢，气定神闲道：“这不是娄铭发的。” 郑谦诧异：“为什么？” 黄英耸肩：“娄铭发微博从来不用省略号。” 郑谦往下翻了翻娄铭的其他微博，发现果然如此。 郑谦神色凝重：“林姝，到底是谁想搞你？” 黄英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娄铭找我，谁最恨我？” “夏晨曦！”郑谦不假思索道。 “你知不知道她的背景？” 郑谦疑惑地看着她。 “她是星光娱乐的大小姐。” “娄铭目前可没成立单独的工作室。”黄英意味深长道。 郑谦恍然大悟，却仍有不明白的地方。 “那娄铭呢？他去哪儿了？他什么态度？默许么？” “或许吧。”黄英心中也有疑惑，但并不着急。 她话锋一转：“对了，秦收呢？” “啊，他……”郑谦的眼光突然飘忽起来。 黄英知道再问下去就是逼郑谦撒谎，换了个话题：“秦收为什么装温柔少年？他说跟你有关。” 郑谦本来还因为黄英不追问而窃喜，一听到这问题，心下不由叫苦。 黄英这回可不打算放过他了。 郑谦愁眉苦脸地看着她：“一定要说么？” “我一定保密，”她狡黠一笑，揶揄道，“我要是说出去，你吃屎三吨或者剁吊三寸。” 郑谦：“……” “开玩笑啦。”黄英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谦觉得自己有必要神助攻一把。 “他刚出道那会儿问我三十多岁的成功女性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顿了顿，“还有……抑郁症患者喜欢什么样的。” “我当时就随口诌了个温柔体贴、阳光干净的少年……” 他磕磕巴巴地说完，期间偷看了黄英好多次，他见黄英神色如常，不免心中忐忑，弥补道：“其实我看他艹人设艹得挺开心的……”所以你也别太有压力…… ***** 阳光从窗帘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来，娄铭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 第236章 过气女明星(30) 几点了？ 他狠狠地按了按太阳穴，从床头上拿起手机。 他按了开机键，屏幕却没亮。 关机了。 娄铭看了眼手表，八点半。 他心中无端升起不祥的预感，匆忙给手机插上充电器。 然而却没有一个未接电话，他睡到这个时候，经纪人、助理，竟没一个人给他打电话。 娄铭心中不祥感更甚。 “叮咚。”新闻推送音。 娄铭扫了那条新闻一眼，再难移开视线。 “秦收：林姝昨晚跟我在一起”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干涩的脑海。 他握手机的手不住颤抖。 昨晚秦收从他手里带走了林姝后，做了什么……？ 娄铭强迫自己冷静，点开那条推送，仔细审视内容，脸色阴沉。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秦收和林姝戴着口罩，在一家大排档店面前逗留了十几分钟，点了不少串，然而一齐沿着黑乌乌的马路往回走。 这录像刚被放到网上不到三分钟，评论已经上百。 “我就说，林姝不是这样的人！今天早上她的话真的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楼上别高兴得太早，这录像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林姝是先去见了娄铭，被娄铭拒绝了，才又找秦收寻求安慰。绿茶婊！” “楼上有点脑子好不好，娄铭怎么能跟我家受受比！” “娄和林的照片能说明什么？你们难道不觉得林和秦的录像更耐人寻味嘛……” “楼上别骗我吃轻灵cp！” “你们别忘了娄铭的微博！” …… 他的微博？他的微博怎么了？ 娄铭狐疑地点开自己的微博，当看到“他”今晨六点发的的微博时，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不是他…… 他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夏晨曦。 娄铭麻木接起，电话那头夏晨曦的语气极其愉悦：“亲爱的，我给你的惊喜，你还喜欢么？” 娄铭瞳孔剧缩，心脏骤停。 “是你？”他咬牙切齿道。 夏晨曦轻笑几声：“你不是说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与我和我爸无关么，那我换个方式让你了解下，没了我和我爸，你什么都不是。呵。” 娄铭手上青筋暴突。 “被人背叛的感觉不好受吧？我相信你现在能理解我了。”夏晨曦连连赞叹。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但很快，你会感激我的，谢我给你上了这么一课。” 她话锋一转：“微博，你想删就删好了，毕竟，我也就玩玩。” 夏晨曦叹了口气：“你要是乖乖的，我何必这样呢，你说是吧？” “这次是林姝，下次……可就是你了，你真舍得这么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夏晨曦说完，不待娄铭回应，挂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夏晨曦得意洋洋的脸仿佛就在娄铭眼前，他双手攥紧，一拳挥到了墙上。 雪白的墙上登时有了几点殷红。 娄铭颓废地跌坐在床上，无力地拿起手机，想要删掉那条微博，看到了林姝新发的微博。 第237章 过气女明星(31) 关于昨晚照片的回应： 其一，昨天是《失乐园》剧组开机第一天，晚上导演请客聚餐，所以娄铭微博里所说“我心情不好单独约他聚聚”根本不成立。这一点有同剧组的秦收、董晨和导演本人可作证。 其二，我的确在火锅店遇到了娄铭，但并未对其进行纠缠，而是和秦收去吃夜宵。这点有监控录像作证。 其三，微博并非娄铭所发，相信广大网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翻查娄铭过往微博，就能知晓二者表述语气截然不同。 其四，娄铭亦是受害者，我相信此事与他无关。 另：昨晚我遇见他时，他疑似心情不佳。 娄铭看到这儿，只觉得血气翻涌，口腔里充斥着苦涩。 他所有的担心在看到林姝的声明时烟消云散了。 他以为迎接他的将会是林姝憎恨的眼光，然而她却聪慧到令人心疼。 也只有积于深厚的了解，她才能如此笃定发微博的不是他。 而她明明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却急于为自己澄清。 她根本没理由相信自己的，毕竟……他曾弃她如敝屣。 还有有什么比“我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更令人感动的？ 娄铭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只觉得心很空，很慌。 明明呆在他最熟悉的环境里，他却觉得无所适从。 没了林姝，生活好像只是一堆雪白的碎沫子，浮于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空空如也。 他曾对爱嗤之以鼻，最终自食其果。 可是他也是逼不得已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娄铭并不删微博，既然林姝已经道出这微博不是他发的了，就没什么删的必要了。 或许有心人能联想到夏晨曦头上，但又有什么用？她背后有星光娱乐，谁会不长眼上去送人头？ 他能料想这件事的“最佳”解决方案——他被盗号了。 娄铭嗤笑一声。 夏晨曦只是想警告他，并不会咬着林姝不放，所以只要他不再做“出格”的事，林姝应该没事。 娄铭想到这儿，心一抽一抽的疼。 ***** 这事儿一出，最忙的变成了shae，黄英反倒闲了下来。 郑谦怕再出现那天早上的情况，便把黄英的戏往后挪了挪，让她歇两天，先拍其他人的。 舆论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不愿相信的人你说什么也没用，黄英也没放心上。 公司给了句“娄铭被盗号了”，这事儿就算完，也够讽刺的。不过林姝这会儿还在星光旗下，也不能闹什么。 像星光娱乐这种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了手下两大艺人的名声的公司，迟早要完。 林姝都三十多了，是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合约也该到期了。 筹备工作室的过程中，黄英才猛地发现，林姝身边信得过的，竟然只有shae一个。 她明明是个大明星，却过着近乎自闭的生活，公司、家、片场、娄铭住处，四点一线，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快五年。 她在圈里出了名的清高自傲，基本零社交，其实只是焦虑症。 急不来，慢慢来。 第238章 过气女明星(32) 黄英到片场弄好造型出来时，秦收正在演戏，她悄悄落座，定睛观看。 这一段，季尚羽回老家过年。 这会儿他已经和金曼枝好上了。 金曼枝也不是蠢人，季尚羽图的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一个为钱，一个为排解寂寞，二人一拍即合。 此时季尚羽衣冠楚楚，身上再没了当初青涩缄默的少年的影子。 这一段秦收要演出“与原生家庭的割裂感”。 饭桌上，季尚羽的三婶嘴里嚼着鸡肉，最先说话了：“嗨呀，老三家的可有出息了啊，哪像我家的，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 秦收看着从她嘴里溅出来的白色肉屑和唾沫星子，眉头微皱，强忍恶心，悄悄收回了筷子。 “你看你这话说的!这算什么！小羽你说是吧？” 季尚羽的爸显然喝高了，一出口酒气熏天，他脸上布满了褶子，深得好像能盛水，一张脸又红又干。 他听见亲戚夸自己儿子，一兴奋，手下没个轻重，拍的季尚羽半个肩膀都麻了。 季尚羽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嗯”了声。 他爸不需要他回应，光自嗨就够了。 衣锦还乡，他没有一点儿炫耀的意思，他甚至不愿承认，这群甩开膀子吃的人是他的亲戚。 季尚羽爸重重搁下酒杯，开始发表他的人生哲理：“儿子有没有出息其实不重要，最可怕的是有出息了忘了爹娘!” 季尚羽感到嘴里的鸭肉无端地油腻。 他爸爸扯了扯三婶的衣服，得意洋洋地从肥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妹子，你看我家的，虽说现在挣得钱就一般般，但这一回来，就知道孝敬我！” 那一把钞票季尚羽取出来时是光亮平整的，此时上面却有两个泥手印。 季尚羽看着那两个泥手印，突然饱了。 他轻撂下筷子，神色如常：“爸，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点工作。” 他爸和几个婶子在背后叫他，他却只是腼腆的笑笑，进了内室。 “卡!”郑谦喊停了。 黄英回过神来，暗自点头，秦收的演技可圈可点。 他初出茅庐，演技的确有青涩的地方，然而优点也很多。 他并不急于表现，演技自然平实，微表情丰富，让人看着很舒服。 下一幕戏是她和秦收的对手戏。 秦收的戏排的这么密集，郑谦却一点不担心他不在状态。 秦收从场内走出，看到黄英，愣了愣，朝她走过来。 “三天了。”秦收的语气竟像是在撒娇。 黄英愣：“什么？” 她说完登时明白过来：她三天没来片场了。 黄英不接，将椅背上的衣服递给他：“你衣服我给你带过来了，太忙了老是忘记。” 秦收：“……” 秦收抱着自己的白西服，一时心情复杂。 场内布置道具的功夫，秦收也搬了个椅子，坐到了黄英身边。 黄英趁机和他交流：“秦收，你对季尚羽这个人怎么看？” “不坏，但我不喜欢。”秦收回的极快，显然之前深思过这个问题。 第239章 过气女明星(33) 黄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说说看？” “他刚大学毕业，表面看上去青涩，自以为老成，实则幼稚。他以为歪门邪道能战胜一切，这点从他执着于搞人际关系、勾引金曼枝，而不好好工作争取晋升的机会可以看出来。” “他打心底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却努力维系表面的父慈子孝。他从不奢望父亲的理解，选择去体谅父亲，给予他足够的尊重，该花的时间花了，该给的钱也给了。这点，他比很多人都做的好。” 黄英点了点头，看着秦收，突然道：“秦收，你有没有觉得结局太突兀了？” 秦收闻言眸光一凝，惊异地看着黄英。 黄英觉得他那个眼神很奇怪。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金曼枝不该死，季尚羽也不该随随便便地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就像你说的，季尚羽虽然爱钱，但他最恨的也是庸俗。本质上，他应该是个自诩聪明且清高的人。” “他没什么道德感，却恪守着一部分道德。” 黄英说完，发现秦收心不在焉。她顺着秦收的眼光看去，发现他在看郑谦。 郑谦一转头，发现两对眼睛盯着自己，一头雾水，挠挠头，朝他们走过来。 秦收近乎掩饰地转头，意味深长地问：“那你觉得该是什么样的结局？” 黄英略一沉吟，眉头紧皱。 她心下笃定，语气却极其不确定：“要我说，金曼枝……该和季尚羽在一起的。” “对金曼枝来说，季尚羽是爱情，当她不再需要为面包困扰时，爱情就是她的命。” “而季尚羽怎么着也是个国内前10大学的大学生，刚出校没想通就算了，慢慢肯定会明白的。” “他虽说可能暂时给不了金曼枝纸醉金迷的生活，但也不至于叫她忍饥挨饿。” 黄英说到这儿，秦收突然用脚踢了踢她，扫了快到她身后的郑谦一眼。 黄英明白他的意思，登时住嘴，却不明白这跟郑谦有什么关系。 “说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停了？” 郑谦一脸懵，怀疑是不是自己打扰林姝和秦收二人世界了。 秦收淡定答：“聊戏呢。” 郑谦不疑，点点头：“道具和灯光差不多了，准备准备，该上了。” 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转折点。 前半部分，金曼枝和季尚羽慢慢发展成稳定而不为所知的情人关系，而这场戏以后，二人的关系逐渐暴露。 因为性别和身份的不同，二人开始遭受不同的待遇，以致最后造成一死一远走的结局。 这场戏的主演有三个，秦收、林姝和董晨。 起因是董晨饰演的邵嘉树放学去同学家玩，在沿途的一家烤肉店里看到了举止亲昵的金曼枝和季尚羽。 秦收坐好，左手拿锅铲，右手执筷，黄英也不尴尬，将头靠上了他的肩膀，摆好了姿势。 “action!” 黄英嗔怪：“怎么不说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 秦收不理她，专心烤着肉。 黄英无聊，不知不觉又脱了鞋子，两条又白又细的腿不停的晃荡。 第240章 过气女明星(34)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惊一诧：“你看我！” 她扯了扯秦收的毛衣。 秦收被她烦的不行，无奈转脸看她。 黄英突然把脸凑近，苦恼地指了指自己额头上刚冒出来的红红的痘痘。 秦收心跳的很快，离得这么近，他能看清她脸上每一根小绒毛。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她眨眼的速度比一般人慢，睁眼到闭眼，渐变的过程中是说不出的风情。 “都怪你，老是要吃烧烤！” 黄英和秦收打情骂俏，一转头，投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到了邵嘉树。 邵嘉树背着书包，一边摇头一边走近玻璃窗，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他的书包带子不知何时从他的肩膀上滑倒了手肘。 秦收也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看到了邵嘉树。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登时冻结。 黄英和邵嘉树隔着玻璃直直对视，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了。 最终邵嘉树嘴唇动了动。 那是个“妈”字。 黄英瞳孔剧缩。 邵嘉树跑了，黄英的理智也被那个“妈”字摧毁，她将自己的脚往鞋里杵，鞋面上的珠子划破了她的脚，她却没有半点感觉。 她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追了出去，左顾右盼，却见不到邵嘉树的身影。 她压下心头升起的绝望，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 五分钟，十分钟，或者更久。 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黄英猛地停下脚步。 “为什么？”邵嘉树在她身后喃喃道。 黄英浑身僵硬。这样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然而邵嘉树的话却让她惊骇之余有了丝窃喜。 少年的语气里满是疑惑：“爸这样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 黄英转过头，手足无措，声音颤抖：“嘉树，妈妈……” 道歉忏悔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邵嘉树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话爸之前都说过一遍了，我听着烦，不想听你再说一遍。” 邵良辉有次洗澡，手机搁茶几上了，邵嘉树那会儿在看电视，见到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有个女的发了个“亲爱的”。 那会儿金曼枝去搓麻将了，邵嘉树质问邵良辉，他爸就摊牌了。 可能是觉得邵嘉树也十四五岁了，作为男孩，一定能理解自己。 “嘉树……” 邵嘉树却道：“我就想说，既然这样，你们干嘛不离婚？” “各过各的不好么？” “我又不是四五岁，我十五了。你们真的不用顾虑我。”邵嘉树皱眉。 他有个中国籍的外国朋友，他爸妈没领证就生他了，之后感情不和，分开了，各自很快有了固定的男女朋友，对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好。 邵嘉树认真道：“妈，你的感情是你的事，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妈就够了。你和谁在一起，和谁谈恋爱，那是你的自由，无论如何，你对我的爱不会少一分一毫。” 黄英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过去，抱住了邵嘉树。 邵嘉树低声道：“爸很忙，每次回家我都能感觉到他不开心，而妈你，永远是爸不在家时比较开心。这段时间你心情特别好，我还在想为什么呢……” 第241章 过气女明星(35) “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邵嘉树自嘲一笑。 黄英抱着邵嘉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 邵嘉树长大后的样子和他爸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却像她。 可她宁愿邵嘉树的性格像他爸，那他以后怎么着都能是个成功人士。 她，哪有什么好的，能教给孩子？ 她一点儿都不怕邵良辉知道，她甚至在某些时刻暗暗期待邵良辉发现她和季尚羽的关系，可她怕邵嘉树知道。 她怕在邵嘉树面前展示自己丑陋的一面。 在不报任何希望时，邵嘉树告诉她，她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原来，她以为的艰难险阻，根本不存在。 黄英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 “谢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谢谢”这两个字。 邵嘉树不说话，抱紧了她。 “卡！” 画面在此刻定格，温馨而又令人备感心酸。 董晨放开黄英，笑嘻嘻道：“林姐，你身上也有薄荷味。” 黄英闻言下意识看了秦收一眼，却发现他坐在一边玩手机玩的目不转睛，嘴里还振振有词。 黄英好奇，朝董晨比了个“嘘”的动作，悄悄靠近秦收，却发现秦收正在自己微博下评论。 哦，原来只是在回粉丝啊。 秦收在手机键盘上打下一大段字发过去，才意识到有人在自己身后。 他猛地抬头，看到黄英，一呆，立即低头，想要退出这个界面，却不小心点进了个人资料。 黄英还诧异于他的大惊小怪，一瞥间，却看到了秦收微博名称，满脸黑线。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 秦收的脸上瞬间泛起可疑的红。他对着手机一通乱摁，屏幕总算暗下去。 他松了口气，心跳的飞快。 秦收偷偷看了林姝一眼，她应该没看到吧…… 她要是看到了，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好像事实的确就是她见到的那样啊…… 黄英有心逗他：“做你的粉丝挺幸福啊，被翻牌的概率那么大啊。” “啊？”秦收懵，随即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在回复粉丝的评论。 他反应极快，睁着眼说瞎话，“嗯，主要是这个粉丝发的话很……真诚，让我很触动，所以才回了的。” 黄英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住笑，往休息室去了。 在休息室里，黄英点开了秦收最近一条微博，也是就他发监控录像，替自己澄清的那一条。 评论的走向在她预料之中，理智粉在询问秦收和她的关系，女友粉表示很伤心，以至于都成了自己的黑粉，在评论底下骂自己。 虽说娄铭那边已经澄清，但理由实在是敷衍，网民哪有那么容易糊弄。 如果自己没有替娄铭洗，网上现在骂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凶，毕竟网民的战斗力是有限的，分一半给娄铭，她也能喘口气。 但她为了做任务，把娄铭摘了出去，而娄铭后来发的声明，却不足以证明她的清白，毕竟照片是真实存在的。 第242章 过气女明星(36)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会相对不过骂她也不是没好处，怎么着，黑红也是红。 娱乐圈最可怕的不是黑料满天飞，而是记者连编排你黑料的兴趣都没有。 至少，省了她买热搜的钱。 再说，夏晨曦和娄铭这会儿还好好的呢，那些人再怎么恶意揣测她，也只能停留在揣测的层面了。 黄英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那名叫“姐弟恋选我我超甜”的选手，然而她好笑地发现，基本每隔七八条，就有一条属于“姐弟恋选我我超甜”。 黄英做了好一番心理工作，才接受了秦收小号的这个id，却在看到他头像时，差点被口水呛着。 秦收的头像是那天聚餐她在秦收车上看到的海报里的自己，杀马特烫头…… 黄英忍不住捂脸。 秦收回的哪是粉丝。 林女表：“我看娄不像被盗号了，说不定说的都是真话，只是后来被公司知道了，影响不好，不得已才这么说……”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你看咋地就咋地，你可真行。” 林女表：“干你p事？！我高兴！” 林女表：“就算是被盗号了，那也肯定是有人看不下去想要伸张正义，林女表也有今天！让她天天一副得瑟的表情，看不起我家爱豆，哎呀，我真该谢谢林女表不撩之恩。”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被你喜欢的爱豆挺可怜的。” 一开始只是这两个id吵，随后一大波人加入了“林女表”阵营，战斗场面极其血腥。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你们不知道，林姝人超好。我有一次恰好见到她在拍戏，上去问她要签名，她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地给我签了。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林姝演技超好，我有朋友跑龙套，在片场里看过她演戏。 姐弟恋选我我超甜：我吃轻灵cp! …… 一点一点看下来，黄英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大一个活人站在秦收面前，秦收却看不见她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秦收真正将“坑蒙拐骗”四个字发扬光大了。 不，说“发扬光大”一点都不客观，秦收说句实话，只能算个不太高明的……水军。要是她是秦收老板，说不定还得扣他工资。 黄英关掉秦收微博，不出所料，在热搜榜上看到了娄铭和夏晨曦的名字。 不知道夏晨曦是不是受刺激了，这几天她和娄铭的热搜就没停过，俩人一起吃个饭、超市购物上热搜也就算了，连“什么夏晨曦离去，娄铭依依不舍的眼神”都能上热搜，黄英也是醉了。 娄铭女友粉居多，但夏晨曦人设喜人，单纯无害，而且《瀛洲》这部剧里两人cp感很足，所以绝大多数人对他们都是祝福的态度。 毕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男神和女神在一起，粉丝最多也就心碎下，然后继续默默地支持他。 ***** 接下来的时间，黄英一头扎进了剧组。说起来，这个世界的留存期限格外的长，有半年之久。 黄英问过818，818说因为上个世界的意外，导致系统弥补机制触发简单，以保持世界难度的平衡。 第243章 过气女明星(37) 娄铭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联系她，大概是被夏晨曦警告了。 说白了，娄铭不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嘛。 和林姝在一起时，嫌弃她老，嫌弃她人气走下坡路，嫌弃她没上进心，而当他成功搭上夏晨曦，甩掉林姝时，却又嫌夏晨曦难伺候、脾气差了。 夏晨曦要是能别逻辑这么清奇，娄铭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报复娄铭去，那自己说不定还要给她比个大大的赞。 不过有夏晨曦这样的女朋友也挺恐怖的，怀疑虽怀疑，她却让人跟踪娄铭，拍下他的一言一行。 黄英后来想通了，夏晨曦事先绝不会知道自己和娄铭会在火锅店碰上，但记者神奇的出现，拍下了他们见面的全过程，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那群记者一开始是夏晨曦派去监视娄铭的。 这是最后一场戏。 金曼枝得到了儿子的理解，却被其他人指责谩骂。 她不明白，自己没有伤天害理，自己只是想要追寻爱情，连嘉树都原谅了她，这些外人，为什么要揪住她不放。 她做好了准备，和邵良辉离婚，去和季尚羽过苦日子，季尚羽却说她是疯了。 公司里流言蜚语日重，金曼枝也越来越难以理解，季尚羽在多方压力下，最终选择辞职，去了另一个公司，谈了新的女朋友。 这场戏，几乎是黄英的独角戏。 金曼枝选择自杀，死之前给季尚羽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郑谦原本很担心黄英演不出那种绝望，黄英却胸有成竹。 林姝一直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哪怕有娄铭的陪伴，也不能让她心中的抑郁之情得到长久的纾解。 爱的确能救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 如果她自己走不出去，那就只能不断自残，维系表面虚假的平静。 最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但她的情况只可能越来越差，她会越来越老，被人们淡忘。 这场戏秦收本不用来，因为没有他露脸的地方，秦收却坚持要来，真实的还原那个电话。 “道具组，灯光组、摄影组准备，action！” 黄英懒洋洋地趴在书桌前，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贴着维c标签的白瓶子。 她缓缓拧开盖子，看着里面装了大半的药丸，笑了。 这可不是维c。 黄英掏出手机，拨通了季尚羽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多声，季尚羽都没有接。 黄英不急，将脸贴到冰冷的书桌上，把药瓶放倒，拨出里面的药丸。 “一、二、三、四……”她噙着笑，不停地数。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美妙。 只要他不接，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对不起，您拨打的……” 场外秦收抓着手机，等待着黄英下一个电话。 黄英神情冷了下来，突然坐直，众人屏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一幕戏剧本上的内容很少，郑谦也更看重现场发挥。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泄怒气或者哭泣时，黄英的背却又突然弯了起来，那温柔的笑又回到了她脸上。 第244章 过气女明星(38) 自欺欺人！郑谦心中惊呼，心提到嗓子眼。 黄英又拨了一遍，“嘟——嘟——嘟——” 一声，两声，三声。 黄英一把抓起药丸，对准药瓶口，“吧嗒”、“吧嗒”、“吧嗒”，一颗又一颗药丸从她的小指下端露出，漏进瓶子里。 有一两颗药触到了瓶壁，反弹出来，落到黄英脚边，她也不减，毕竟，光剩下的，都够她死两回的了。 她从没失眠过，没想到安眠药竟然是限购，一次只能买几粒。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有苟活着的理由。 尚羽，你看，死亡都能积少成多，为什么你对我的爱却只减不增？ 离无人接听的官方提示音只有一声时，季尚羽接起了电话。 “我都说了，不要再联系了，你怎么就不听呢？我接电话只是想跟你再说一遍，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 “尚羽，我以后，”黄英轻笑，“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所以，听我说好么？” “你搞什么？”季尚羽的语气极其不耐烦， 黄英就当没听出来，认真道：“我记得我们一起看到一则新闻，有个女的跳楼死了，血肉模糊，警察通知她爸妈来领她的尸体，她爸妈对着一堆血沫，当场昏厥。”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些？” “当时我开玩笑说，我要死，也要死的美美的，”她笑，“氰化钾我搞不到，安眠药还是可以的，就是痛了点，听说胃部灼烧感特别难忍，不过吃都吃了，疼不疼也无所谓啦，好看就行。” 季尚羽的语气里有了慌张：“曼枝？你在胡说什么？！” 黄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淡淡道：“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特别文艺的话，你说，父母可以淡忘孩子的死亡，却没办法忘记拿血肉模糊的场景，那样的场景足够他们记住一生之久，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谢谢你。” 她说完不管电话那头嘶吼的季尚羽，将药瓶里的药一股脑儿全倒在手里，闭眼，一狠心，吞了下去。 她甚至有些兴奋，却觉得自己都要死了，不该是这种情绪，所以她只好装模作样地摆出伤心的样子。 她缓缓爬上床，感受着身体里的异样，慢慢躺平，为自己盖上了被子。 …… 她为自己合棺。 “卡！” 黄英听着这声，立即把嘴里的假安眠药、真维c吐到工作人员递来的垃圾袋里。 她的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橙子味。 秦收将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安然无恙的林姝，心跳又恢复了正常。 场内的她笑着和工作人员聊着天，秦收却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接到了林姝同样内容的电话，他会不会崩溃？ 她没有任何一个表情传递出绝望的情绪，甚至眼里写满了希望，他的心中却被淡淡的恐惧萦绕。 因为林姝自身的缘故，他对抑郁症有一定的了解，他们中的很多人，生活中与常人无异，甚至更清醒更友善，却在某一个夜晚悄然离开，再未归来。 第245章 过气女明星(39) 林姝可以演的如此举重若轻，以四两搏千金，这其中又有几分本色出演？ 林姝此时已经漱过口，下了场朝秦收走来，秦收压下纷繁的思绪，笑道：“恭喜啊，杀青了。” 黄英点头：“这么敬业，多谢了啊。” 秦收其实不用特意来一趟，按理说他昨晚就可以走了，他却为了自己这场戏留到了现在。 秦收没说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黄英。 黄英愣，秦收笑着解释：“杀青红包呀，不是剧组惯例么？” “没听说演员给演员杀青红包的啊。”黄英虽这么说，却还是接了过来。 毕竟是秦收一番好意，她没理由拒绝。 当她接过红包，看到正面的两个光着腚的婴儿图案时，瞬间满脸黑线。 秦收憋着笑，偏过脸：“这包装可不是我买的，郑谦那货问他奶奶要的。” 黄英：“……” “那家伙过来了。”秦收笑，朝郑谦招手。 郑谦苦着个脸过来了，黄英好奇他怎么了。 秦收却是给郑谦使了个眼色，郑谦不情不愿地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的皱巴巴的红包。那红包看上去要比秦收的鼓上不少。 郑谦一脸肉疼地将红包递给黄英，那只伸出来的手在半空中做作地颤抖。 秦收拍了拍郑谦的肩膀，似笑非笑：“你可以再夸张一点的。” 黄英看着那两个光着腚的小孩，心情复杂。 她笑嘻嘻地伸手，捏住那个红包，一点点向外抽，郑谦一脸依依不舍。 她这段时间早就跟郑谦混熟了，所以收起郑谦的红包没半点犹豫。 说起来郑谦是个很神奇的人，哪怕他一再强调自己是真的生气了，其他人也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把他的小情绪当回事，事实上，不一会儿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您破费啦！”黄英看着郑谦，戏谑道。 郑谦气的想哭爹骂娘，秦收却好言好语地安慰他：“放心，《失乐园》肯定会火的，到时候您就是名导演，还在乎这几个钱……” 郑谦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还像个人。” 黄英将红包揣进口袋里时，郑谦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嗨呀，我感觉我在分娩。” 她手一抖，抬头看秦收，秦收也神情僵硬。 郑谦反应过来，尬笑：“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作品嘛，就像我的孩子，那个，我感受到了一种……神奇的圆满感和阵痛感。” “它马上就要下地见人啦，它长的好不好看都是我的孩子……” 郑谦自顾自的说着，倏地注意到黄英和秦收古怪的神情，讷讷闭嘴。 “杀青宴定在了明天晚上，到时候你们一定得来，”郑谦偏头看黄英，“尤其是你，收我这么大红包，不来就太不给面子了啊。” 黄英笑，猛点头。 她今天早上就喊助理帮她过来收拾东西了，等会儿回宾馆拿行李就可以回去了。 这一个多月的剧组生活就要结束了。 果然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真快，林姝想做的她替她做了，可惜的是娄铭的好感停在80一个月了。 第246章 过气女明星(40) 眼下手上的戏结束了，她也该加快任务进度了。 助理给她发了条短信，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她了。 “那……杀青宴见？”黄英看着秦收。 秦收垂眸道：“嗯。” 郑谦在秦收旁边悄悄拽他的衣角，挤眉弄眼。 黄英都走出去几米了，突然回头看着秦收，笑道：“明天有空没？陪我演场戏？” “什么？”秦收愣。 黄英不答，揶揄道：“付你工资，去不去？” “我工资很高的。”秦收嘴里虽这么嘀咕，脸上却浮现出细碎的笑意。 黄英看了眼郑谦，笑道：“没事儿，我刚收了个大红包，有钱。” 郑谦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黄英也只是临时起意，她突然想起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 黄英立在疗养院门口，看着一身白西装的秦收，打趣：“我说穿正式点，不用这么正式的……” 她俩站一块儿实在是有些滑稽，一身休闲装的黄英站在秦收旁边就像是他助理。 秦收一本正经道：“我以为你叫我来撑场子呢。” 林姝约他在这个地方见面，秦收心中已有了个猜想，这么说也只是怕林姝心情不好，故意逗她开心。 黄英歪头，想了想，煞有其事道：“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秦收还想问清她话的意思，黄英已经戴好了口罩，先一步走进了疗养院，秦收也戴上了口罩，亦步亦趋地跟着。 迎面走来一个拿着拖把的年轻女孩，她看到黄英，笑道：“林小姐，你又来了啊，老人她刚吃过，在那边晒太阳呢。” 黄英朝她指地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瘦小的窝在躺椅上的背影。 “这位是……娄先生吗？”女孩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面前这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有些地方却好像不太一样。 秦收闻言瞥了林姝一眼。 她之前说的演戏，是要自己演娄铭……？ 秦收想到这儿却并不生气，他把话语权留给了黄英。 然而黄英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是，他是我的……”黄英顿了顿，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秦收笑着接道：“我是她朋友。” “奥，这样啊。”那个女孩点点头。 “那今天娄先生不来了吗？老人一直念叨着娄先生，她今天早上还说她今天过生日一定能见到娄先生呢。”女孩惋惜道。 黄英不答，笑着朝女孩挥了挥手，往老人所在方向走去。 “妈。”黄英朝老人喊了声，老人却露出戒备和畏惧的表情。 黄英不奇怪，对着老人善意地笑，缓缓蹲到她的脚边。 林姝今年三十五，她妈妈也才六十出头，却得了奥兹海默症，也就是俗话说的老年痴呆症。 林姝非但不难过，反而为她妈妈感到庆幸。因为在老人得这个病之前，她每天都被抑郁症折磨，得了这个病，她每时每刻都在遗忘，也每时每刻都在新生。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没有痛苦的一天。 “妈，你今天又忘记我啦？”她笑吟吟道。 老人见黄英没恶意，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第247章 过气女明星(41) “你今天过生日呀，我来陪你呢。” “生日？”老人在口中玩味这个词，眼中突然浮现亮光。 她开始东张西望，结结巴巴道：“小娄呢？” “妈，娄铭他……” 黄英刚想向她解释娄铭今年来不了了，老人却看到了一边的秦收，惊喜大喊：“小娄，你来了啊！” 她说着就挣扎地从椅背里爬起来，直直站立。 老人皮贴着骨，瘦的令人心疼。 黄英和秦收面面相觑，都是一脸错愕，黄英也没想到老人能把秦收认成娄铭。 她带秦收来，不是让她演娄铭的啊…… 秦收眸光一凝，略一沉吟，再抬头，已经笑着朝老人走了过来。 他拉着还半蹲着的黄英起来，看着老人，柔声道：“本来想给您个惊喜的。” 老人开心的笑了，眉宇间满是孩子的天真。 秦收上前搀着老人的胳膊，扶她坐下。 老人看着他，痴痴道：“小娄，你和我女儿啥时候结婚啊？” 秦收：“……” 他偏头看黄英，没好气的笑了，黄英抚额。 老人记得娄铭，却不记得自己，这就算了，这会儿她嘴里又突然冒出个“我女儿”…… 黄英还在想怎么接，老人却有些惊惶：“啊……不对啊，我女儿？我女儿呢？” 她又开始左顾右盼。 “妈……”黄英心下难受，柔声喊她。 秦收却牵住了她的小臂，缓缓蹲下身，仰头看着老人，认真道：“妈，你认识我对吧？我是小娄。” 黄英听着那声“妈”，神情复杂。 老人盯着娄铭看了几秒，郑重点头。 “对啊，你是你小娄。”老人重复了一遍，渐渐安静下来。 “妈，我不会骗你的，她就是您女儿，我们……”秦收抬头看黄英，眼中的光有些破碎，“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黄英突然对秦收感到很抱歉。 她没想到会这样，让秦收扮演娄铭，对他不公平。 老人闻言，愣了几秒，木木地抬头看着黄英，怯生生道：“你……真的是我女儿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不记得了。” “你……你别难过。”老人又补充了一句，却还是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下了头。 “妈，没关系的。” 黄英努力维系脸上的笑，手机突然响了。 她拉着秦收起来，跟老人解释：“订的蛋糕到了，我们出去拿一下。” 老人乖巧的点点头。 黄英拉着秦收出去，停在了一根大理石柱子后，刚要开口说抱歉，秦收却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什么的。” 黄英略有触动：“秦收……” 秦收懒散地靠在大理石柱上，打趣：“你带我来见家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你付我工资了。” 黄英一呆。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不用太顾虑别人的感受的，太在乎别人感受的话，”他顿了顿，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很难快乐的。” “我只想要你开心，所以只要你开心了，就不存在什么欠不欠我的问题。” 第248章 过气女明星(42) 秦收说完，不待黄英反应，拉着她小臂就走：“拿蛋糕，别让妈等久了。” 他叫的那样自然。 黄英跟在秦收身后，心中复杂。 他们拿到了蛋糕，走回长廊，前边秦收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黄英顺着秦收的眼光看去，娄铭拎着个大蛋糕，放在老人面前的桌上，满脸笑意。 黄英一早就算准了娄铭回来，但眼下情况有些复杂，她倒不那么希望娄铭在这时出现，不过，该来的还是得来。 她戳了戳秦收的脊背，笑道：“没事儿，你是娄铭，我妈这会儿，不认识他。” 秦收愣了愣，笑着“嗯”了声。 黄英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朝老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小娄，你回来了啊！”老人一转头，看到秦收，惊喜道。 娄铭本还难过老人这会儿不记得他，陡然听她这么叫，欣喜不已，一抬头，却见到了一个最想见的人和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他瞬间冷下脸，看着秦收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收不理会他，偏过头看了眼林姝，林姝意思不明前，他不会乱说话给她惹麻烦。 反正他收了钱，进可攻，退可守。 黄英看着娄铭，淡淡道：“这是我妈。” 言下之意，谁来看我妈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林姝袒护秦收的态度伤到了娄铭。 “林姝……？”他不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当初分手时苦苦挽留的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淡忘她重新开始的也是她？ 为什么……？ 黄英对着他礼貌一笑：“谢谢你来看我妈。” 娄铭嘴唇翕张，苦笑道：“不用，你妈就是我妈……” 他话还未说完，秦收蹲下身，对着老人道：“妈，蛋糕来了，我们拆开，好不好？” 他笑的那样温柔。 老人本来见三人剑拔弩张，有些惊惶，此时却将之前的情绪抛诸脑后，高兴道：“好。” “你……喊她什么？”娄铭浑身僵硬，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秦收不理会他，将他带来的蛋糕挪到桌子的另一头，将黄英预订的蛋糕放上桌，小心翼翼地解开带子，拿走蛋糕上的盖。 看到蛋糕的那一刻，秦收愣了，他随即看了黄英一眼，笑了。 蛋糕上整体成亮黄色，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看上去艳俗而美，相较娄铭寿桃形状的蛋糕上摆着的寿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老人看到这个蛋糕却高兴地笑了：“小娄，你看，真好看，花花绿绿的。” 是啊，谁愿意承认自己老了？谁愿意听一句寿比南山？没有人会对孩童和年轻人说寿比南山，一旦这么说，只能证明自己老了，离死不远了。 娄铭听到这句“小娄”，心头微松，暗嘲秦收一厢情愿，刚要上前回应老人，老人却搭左手搭黄英，右手搭秦收，站了起来，走到桌子面前。 娄铭哑然失声，一个认知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而他却不愿相信。 “妈，我是小娄啊……”他无措地喊。 “说什么呢，我是记性不好，小娄怎么可能认错？” 第249章 过气女明星(43) 老人说完便转身对秦收笑。 秦收已经将蜡烛插好，此时半弯着腰，用手挡风，拿打火机点蜡烛。 老人不喜欢那种会唱歌的灯，所以黄英买的都是一根根的蜡烛。 老人身后的娄铭失魂落魄地倒退了两步，看着面前和乐融融的场景，浑身上下的血都仿佛冻结了。 黄英站在秦收身边，起了个调，唱起了生日歌，秦收也跟着唱，他一开腔，黄英瞬间黑脸。 唱个生日歌都能跑调，也没谁了…… 秦收却没脸没皮地唱的格外大声，老人笑得很开心。 娄铭长袖底下的手不由攥紧。 他刚要上前，林姝却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胡来。 娄铭的身形微颤。 老人的情况时好时坏，他是清楚的，去年他和林姝来给老人过生日，老人就记得林姝，不记得自己。 他理解，可叫他怎么甘心？ 老人很开心，是很好，可是…… 不，这对他不公平！ 他很想做点什么，来缓解他心头的无力感，然而他这样的想法，却只能一点点加剧他的无力感。 黄英不再理会她，和秦收花心思逗老人开心。 娄铭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站在一边看了会儿，看着黄英，艰难道：“我……我在外边等你。” 黄英不置可否。 从疗养院出来时，秦收在黄英身后，轻松道：“阿姨算不算神助攻了？” 黄英看着门口停着的娄铭的车，轻应了声。 秦收朝她看着的方向投去眼光，看到车里吞云吐雾的娄铭，脸色有些冷。 “放不下吗？”秦收突然道。 黄英愣，回头看他：“什么？” “你说要我来演场戏，是为了气娄铭？” “你一早就知道他会来？你清楚他对你余情未了？” “你这么做……？” 黄英皱眉，避开这个话题：“我说不清。” 事关任务，没法解释。 秦收轻笑一声，投下了一枚炸弹：“我不希望你和他破镜重圆。” 黄英错愕地看着他。 秦收耸了耸肩：“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说这话，我也最恨私底下说坏话阴人，让人家的努力付诸东流，我只是想说，从前的他辜负了你，哪怕现在的他想要对你好，可是弥补哪有那么容易？” “就好比你把一具骸骨埋在了一棵大树下，来年树开花了，很美，可是你看着那棵树，脑海里想的，永远是那具骸骨。” 黄英点了点头，顿了顿，开口：“给我点时间。” 很快她就不用跟娄铭纠缠了。 娄铭这会儿也见到黄英和秦收，他掐灭了烟，戴好口罩，下了车，朝这边走来。 秦收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皱了皱眉。 娄铭看着秦收，冷笑：“上一次，也是你给了我一拳？” 秦收轻笑，不假思索地点头。 “你为的什么？”娄铭皱眉。 他这段时间费了一番精力去查了秦收的背景和出道以来的所有言论，才发现秦收一早便对林姝图谋不轨。 秦收也算是个富家子弟，他爸妈想送他出国学金融，以后继承家业，秦收却执着于进娱乐圈。 第250章 过气女明星(44) 秦收大学时是表演系的第一名，后来被导演挑去演了青春爱情剧里有自闭症的男四号，因为人设新颖，再加上长相出众，意外的火了。 之后也是顺风顺水。 娄铭调查后才发现，秦收几乎零负面新闻。看秦收的访谈问答时，他回答理智而巧妙。 而他唯二的不理智，娄铭一路看下来，循着蛛丝马迹，发现都和林姝有关。 第一次是他刚出道那会儿，记者问他为什么想进娱乐圈，他说：他想追逐一个人，如果他不进圈，他就没机会了。 记者问他是不是他的偶像，他笑着摇了摇头。记者还想追问，他却闭口不言。 这是最早的。现在看来，这个要追逐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后来，在一次访谈中，主持人问他为什么可以将一个自闭症少年演的如此真实，秦收说：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大学时对这些病症做了一番了解。 他说的是“这些病症”，那除了自闭症，其他的，又是哪些……？ 娄铭就这么往下想，不由心惊。 …… 秦收听他这么问，心一沉。 黄英听娄铭这么说，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之情。 娄铭说“你为的什么”，言下之意，他潜意识里觉得林姝没什么可被图谋的？ 或许，哪怕到了现在，他都没眼正眼瞧过林姝。 毕竟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上进青年，又怎么会真正瞧得起一个“不思进取”走下坡路的同行？ 秦收瞥了眼黄英，怕她听出来，徒增难过，懒洋洋道：“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我为林姝啊。”他揶揄道。 娄铭脸色一暗：“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收脸色一冷，显然娄铭并不想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他冷笑，争锋相对：“我为的什么？你是……瞎了么？” “你……！”娄铭的眼中燃起熊熊的火焰。 秦收却仿佛没看到，他回头，“深情”地看了黄英一眼。 “林姝长得美，人又温柔，戏演的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你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没发现？现在反过来问我‘我为的什么’，你是在搞笑么？” “她有多好，你不知道的话，那你现在腆着脸，眼巴巴地跑过来，抓着她不放，你又为的个什么？”秦收讽刺道。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娄大明星，偏喜欢烂人？你觉得林姝是烂人？”秦收说到这儿，轻笑出声。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的话，那只能证明，你才是那个烂人。别总觉得谁谁谁配不上你，你和谁谁谁在一起是委屈你了。” 秦收说完，总算痛快了，他瞅着黄英，还不忘拍马屁：“反正我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好，全天下只一份的好。” 黄英看着他，没好气地笑了。 得了，他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 说白了，娄铭到现在都觉得他反过来纠缠自己是对自己的施舍，他自己都分不清，他这么做到底是发现了林姝的好，还是只是不甘心。 “双倍。”黄英笑道。 第251章 过气女明星(45) 秦收愣，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工资以后，眉开眼笑。 娄铭脊背僵直，双手握拳，看着黄英，想要挽回一丝颜面：“林姝，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着秦收，正色道：“他对你图谋不轨，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算计好的，我是担心你，想提醒你，离他远一点，我怕你受伤害。” 秦收耸了耸肩，嗤笑一声，可真能装。 黄英看着娄铭，淡淡道：“到目前为止，让我受伤害的，一直只有你一个，而真正救我于水火的，却是他。” 她说到这儿，看了秦收一眼，下定决心。 “娄铭，我本来不想说，但看你现在倒是忘的干净。”黄英冷笑。 “颁奖典礼上，我的手是因为你才会流血，是秦收借我衣服，才避免被拍到血迹。” “火锅店里，是你不计后果来找我，把我堵在墙角，才被记者拍到，被夏晨曦抓到把柄，而那天也是秦收把我带离火锅店，不然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出了事之后，他最先替我解释，把监控放到了网上，那个时候，你在干嘛？你明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却迫于夏晨曦，并没有出面解释。” 黄英说到这儿，略微平复下心情，平静道：“当然，我现在这么说，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让你认清罢了。” “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图谋不轨的人，一直在帮我保护我，而你呢，你说你是为我好，你到底做了点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只是曾经喜欢你，但我不傻。伤害，一次就够了。成年人，趋利避害难道不是本能么？” 黄英的脸庞光洁而纤细，泛着柔和的光，她的眼神那样的坚定。 秦收呆呆的看着她，虽不愿承认，心中却只有“值得”二字。 他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希冀回报，只要想，只要对得起自己，就付出就好了，因为追逐本身就是追逐的意义，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可是当此刻他听林姝平静叙说他为她做的事情时，他又有种莫名的触动。 娄铭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他看着黄英，满腔情绪翻涌。 他多想尖叫一声：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的心慢慢被阴影笼罩。 她说的对，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爱让人舍弃了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爱本身就格外伤人。” 黄英说完转身就走，娄铭本能比理智先行一步，生硬地抓住了手腕。 手中的触感那样真实。 娄铭猛地一惊，立即松手。 “对……对不起，没弄疼你么？”他紧张地盯着黄英的手，生怕看到殷红的血，再一次提醒他：他在伤害她。 黄英背对着娄铭，突然轻笑两声，转过身来。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气定神闲地摘下左手的手表和右手的手链，秦收在一边，她便随手扔给了他。 娄铭不知道她是何意，却不由自主地偏过头，不愿去看她的手腕。 第252章 过气女明星(46) 黄英却将两手平摊，大方地向娄铭展示手腕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疤。 只听她轻飘飘道：“你看，痂都脱落了，伤，已经好了。” “疤痕的存在，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次犯错。”她轻笑。 娄铭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有些暗沉的疤痕，心突然很空，很慌。 她的手腕处并没有新的伤，这，只能证明他的失败。 他和她在一起五年，为了自残这事，劝了她上百次，却没有收获成效，而在分手后的两个月，她却戒掉了他原以为她这辈子都戒不掉的习惯。 “为什么……？”娄铭的神情是那样茫然无助。 他看着秦收，不愿相信：“是因为他……？” “不。”黄英回答的斩钉截铁，“是因为，你，才是我压力的真正来源。” 娄铭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也劝过你啊……”他颓废道。 黄英嗤笑：“你只是指责我，你觉得我很可怕。我要的是理解，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关心’。” 她说完便走向自己的车，秦收跟在她身后，手里握着她的手表和手链，只觉得分外沉重。 手中的这块石英表，曾替她遮掩了五年的不为人知的伤痛，现在，她扔给了自己。 秦收站定，看着黄英走向自己的车，她又高又瘦，茕茕孑立。 ***** 其实《失乐园》最后如何并不重要，再牛逼的影后，也不是拍的每部电影都票房口碑双丰收。 林姝需要的只是一个起点。 想通之后，黄英便彻底把《失乐园》放下了。 今晚有杀青宴。 这些天忙的见不到人影的shae终于出现了，黄英看着她明显有些消瘦的脸庞，心下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shae看着黄英，故作轻松地解释：“解约的事情差不多了，工作室也在筹备中了，你刚拍完，正好歇一段时间。” 解约的事情谈的意外的顺利，黄英之后也想明白为什么当初去找夏总说自己要演《失乐园》会这么顺利，大概是夏晨曦巴不得自己不演星光娱乐自己的剧，离娄铭远一点。 她其实，挺喜欢娄铭的吧。 黄英认真道：“依依，没你我真的不行。” shae挠了挠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到什么，突然低下头，嚅嗫：“林姝，我……我心底还是希望你越来越好的，之前、之前我、我只是……” 黄英笑，拉过她的手：“不用说了，二十年，都明白的。” 在这段友谊里，shae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保护着林姝。 保护者最害怕的，就是被保护的人有一天强大到不需要被保护。 林姝没那么柔弱，需要时时保护，shae也没那么强大，可以无时无刻保护别人。 林姝需要shae，shae也需要林姝，这才是真的。二十年了，谁都离不开谁。 shae没说话，拥抱了黄英。 **** 黄英到包厢时，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了。 杀青宴规模比较小，大家都挺熟，氛围挺好。 秦收向她招手，让她过去，她也没怎么犹豫就坐过去了。 秦收笑。 第253章 过气女明星(47) 大家有一茬没一茬的吃着，不时过去到郑谦身边劝酒。 郑谦看上去心情颇佳，来者不拒，豪爽地喝了不少白的。 郑谦的脸很快就红得跟蒸肉似的，汗液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额迹淌落。 董晨跟郑谦虽差了个十来岁，关系却很铁，他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站起身，刚要劝郑谦少喝点，桌底下秦收却踢了他一脚。 董晨轻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秦收。 秦收在郑谦背后对董晨轻声道：“让他喝，他心里不好受。” “嗯？”董晨愣。 他念及秦收和郑谦交情颇深，秦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便又坐了下来。 黄英就坐在秦收身边，猛地听到这一句，脑中灵光一闪，事情的脉络开始清晰起来。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收问。 黄英愣了愣，答道：“我么？我在星光的合同要到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忙解约。” “嗯，”秦收轻应一声，又道，“那解约之后呢？” “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然后呢？” “然后……” 黄英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秦收笑说：“我想问……我们呀。” 黄英微愣，刚要开口，喝的醉醺醺的郑谦大吼一声：“好！干了！我今儿高兴！你们也喝！” 他说完又仰口将杯里近三分之一的白酒灌到了肚子里。 黄英已经低下头，顾自盯着碗里的蛤，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收黑脸看着郑谦。 包厢里挺热闹，黄英这头却有点冷清，林姝胃不好，所以晚上她也不敢多吃，早走也不好，毕竟大家难得齐聚一堂，下一次再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黄英给shae发了信息，让她不用专门过来接自己，司机师傅过来就行。 信息提示音在三秒后响了，黄英还在想shae回的真快，一低头，看到了发件栏里的娄铭。 他这次没有用之前打过来的那个陌生号码。 “林姝，一定要等我。” 看着这几个字，黄英笑了，她瞥了眼兴致正高的众人，想着她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点开系统界面，果然，娄铭的好感已经达到了90，他似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确定自己是爱林姝的。 说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笑。 九点多了，黄英看着秦收和董晨将醉的不省人事的郑谦扔上车，不由笑了，人醉了之后，待遇真的是和尸体差不多。 董晨将郑谦摆好，从车里爬了出来，秦收关好车门。 郑谦比较矮，缩着腿车后座刚刚好。 董晨瞄了门边的黄英一眼，机灵道：“秦哥，那我也走了，我回去晚了我妈得查岗。” 他说完就溜了。 秦收走到黄英身边，黄英看着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的装郑谦的车，突然笑了。 “郑谦他……”她抬头看秦收，“郑谦就是邵嘉树吧。” 秦收愣，随即眼里划过赞叹。 她聪慧到令人心惊，也不知是好是坏。如果她从此一个人，那他希望她聪明得像个人精。 第254章 过气女明星(48) “是。”秦收轻轻点头。 他们自然而然朝黄英的车所在的地方走去。 黄英轻笑：“那天你问我结局该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我猜对了没有？” 秦收将手自然杵在裤兜里，忍不住揶揄：“你看郑谦现在这么穷，还不明白么？” 黄英奇道：“这么说，金曼枝真的和季尚羽在一起了？邵良辉也娶了他的秘书？” “前半句对了，后半句……邵良辉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黄英听到这句，一切都想明白了。 “所以邵嘉树选择与金曼枝和季尚羽一起生活？” “是。” 黄英感叹：“难怪郑谦说，他并没有觉得金曼枝不道德，他只是在叙述，最真实的生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怕他爸妈看到这部电影么？” “那是他的想法了。不过郑谦那小子也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他那怂样，找董晨来演自己。”秦收吐槽。 黄英笑出声。 秦收凝视着她：“那个问题……” 黄英似笑非笑道：“秦收，你二十五，我三十五。” “我知道啊，不然怎么叫姐弟恋。”秦收接的极快，没脸没皮。 黄英：“……” 她想到娄铭那条短信，认真道：“再等等吧。” 她不想再重蹈温斐那个世界的覆辙，毕竟她只是个任务者，对这个世界毫无掌控，什么时候走，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这个答案已经比秦收预料中要好多了，至少林姝并没有给他发好人卡，证明他还有机会。 “早点回去，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好。” ***** 《失乐园》首映，票房只比黄英心中最坏的那个数值高一点点。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但黄英毕竟付出了努力，还是有些失落。 《失乐园》一是题材受限，剧组经费紧张，前期宣传没做到位；二是他们这些主演都是第一次拍电影，没什么口碑和人气；三是同期上映的电影，都是斥资上亿、特效炫酷、豪华明星阵容的大片。 黄英看完数据，有些担心郑谦，郑谦却给她打电话了。 “喂，没哭吧？”黄英打趣。 郑谦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夸张：“开什么玩笑？！我会哭？！” “说真的，还过得下去不？看在你给我包了这么大红包的份上，我可以接济你的。” 黄英虽是调笑，说的也都是心里话。 “咦，靠你养禽兽不得杀了我？”郑谦哈哈大笑。 黄英仿佛能看见他头摇的像拨浪鼓的样子。 “放心，我要真混不下去了，我老子也不会真这么狠心，看我饿死在路边的。” 黄英刚想笑，心下一惊，声音略带歉意：“你知道啦？” 郑谦啧啧两声：“我胖，但我不傻啊。” 他怕黄英歉疚，还体贴地安慰她：“放心，我拍完了，这桩心事就了了。” “出师不利，以后我再导戏，请你你一定不肯来。” 黄英翻了个白眼：“别说反话激我了，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就直说，过气女明星和三流男导演，挺配的，哈哈。” 第255章 过气女明星(49) “别别别，你这话说的，我合计着心脏病都得犯了！” “那就这样？我电话进来了。” “好好好！” 黄英挂了电话，看着来电显示的娄铭，没怎么犹豫，接起。 “喂？” “林姝，三分钟后记得看我微博，谢谢你等我，我在fake等你。” 娄铭说完就挂了电话。 fake是林姝和娄铭第一次约会去的酒吧。 入秋了，天黑的很快，才七点，窗外已经漆黑如墨。 她等娄铭？不，她谁也没有等，谁也不会来，一切只是娄铭的自作多情而已。 她将手机摆在桌前，点开娄铭的微博，静静地等着，不出意外，今晚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三分钟后，娄铭的微博接连发了三条声明，一条比一条劲爆。 第一条，他正在和公司谈解约事宜并筹备自己的工作室。 娄铭出道五年，去年主演的《瀛洲》只是代表作之一，三十不到的他，如今正处于事业顶峰期。因为合同的时间还没到，违约金高的惊人，但他这两年为了钱，拍了不少电视剧，这些钱，他还是拿的出的。 第二条，他和夏晨曦分手了，理由一点都不委婉——没感情。 第三条，也是他发的最长的一条，洋洋洒洒几千余字，他叙述了林姝和他恋爱到分手的经过。叙述的内容七分真，三分假，将对他和林姝不利的地方都省去了，也算真情实意。 在文章的最后，他说他对不起林姝，他后悔了，他这么做，只想换得再来一次的机会。 黄英花了不到三分钟看完，发现底下的评论已经上百。 夏晨曦的评论以秒速被顶到了第一——“烂人，送给你了”。 她手动艾特了自己。 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打开一看，秦收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她回。 “哇，你现在有没有一丁点儿感动？”后面是个哭泣的表情。 黄英突然想逗逗他，回了个“有”字，那边瞬间炸了。 黄英只挪开眼几秒，在低头，秦收已经发了十来条。 黄英：“……” 下一条还在顶着上一条，源源不断。 “我跟你讲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啊不……除了我以外的都是！” “你看啊，他肯定没通知你对不对？他都不顾及下你的感受，想干嘛干嘛，太自私了，对吧！” “他当初和夏晨曦一块儿来虐你，转眼就翻脸不认人把她给踹了，很心寒对不对，对不对？” “他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 黄英没好气地笑了，回了个“停”字。 那边停了几秒，又开始造作起来。 “委屈.jpg” “你嫌我烦是不是？我要哭辽，你快来哄我。” 黄英满脸黑线。 “别闹。”她无奈回。 “我没闹！！！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啊啊！！！”那边又发了个狂躁的表情。 年轻真好，黄英笑着感叹。 “我现在去见他，待会儿回来再聊。”她说完就退出了微信，毕竟以秦收的轰炸速度，她可没精力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第256章 过气女明星(50) shae的电话也打进来了，黄英一边下楼一边和她解释，要走得赶紧走，待会儿等记者们闻着味儿了，她就走不掉了。 娄铭看到林姝时，她正从车上下来，霓虹灯下，她的脸庞静谧而恬淡，颇有几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 娄铭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手中握着的光陆离奇的果酒杯都快要被捏碎了。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只要她来了，一切都值得！ 黄英走至酒吧门前，透过墨镜，看着灯牌上的“fake”，一笑。 fake，翻译过来就是“伪造”。 林姝和娄铭第一次约会来这儿，也许结局已是注定。 她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娄铭，娄铭脊背僵直，黄英没怎么犹豫就朝他所在的吧台走过去。 “喝点什么？”娄铭沉声道。 “不用了。” 娄铭不知道她是何意，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 黄英淡淡道：“分手后，我来过fake好几次，每次都点一杯玛格丽特，喝到天亮。” “玛格丽特鸡尾酒的故事倒是和《茶花女》里面那个叫玛格丽特的姑娘没什么关系，但我就喜欢这么联想。” “玛格丽特的酒杯边沿有海盐，所以入口的第一感觉是咸，然后才是甜又辛辣的酒味。” “《茶花女》里的妓女玛格丽特爱上了阿尔芒，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心力交瘁，最后死了。” 她说到最后，语气极冷。 编的，都是编的。黄英心底笑。 “林姝……”娄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他以为林姝只要一看到他的微博，就会原谅他，他们就会重归于好……不，比以前更好，可他现在看着神情异常冷淡的她，心中却油然生出无力感。 黄英不想再废话，单刀直入：“我答应来见你，并不是原谅你了。” 她说到这儿，娄铭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但随即，又亮了起来。 因爱生恨，没有爱，哪来的恨？她不愿意原谅自己，是否说明，她还爱自己？ 她恨自己没关系，他最怕的，就是她露出之前那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然而黄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跌进冰窟窿。 “我只是不在乎了，一旦放下，来见你，也没那么困难，就是简简单单的想或不想而已。想就来，不用怕别人说我犯贱，不想就不来，不用怕人家说我放不下你，不敢面对你。” “当初说分手，你连见一面都懒得见，一条短信就把我打发了，现在我现身跟你说清楚，算不算给足你面子了？”黄英嗤笑一声。 “其实说白了，你今天这么做，只是因为你需要一个‘起点’，一个和那个懦弱、利欲熏心的自己sayno的起点，和我其实没太大的关系。” “你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甩了我和夏晨曦在一起是，甩了夏晨曦回头找我，也是。” “我说要公布恋情，你不肯，因为你对这段感情不自信，你下意识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你受委屈了，你值得更好的。所以，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第257章 过气女明星(51)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啊。”黄英呢喃道。 娄铭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搁在吧台上，皱眉道：“林姝，你怎么会这样想？” 黄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娄铭不知怎么的，躲过了她的注视。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黄英收回视线，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敢发誓？” 娄铭目光躲闪。 “林姝，我就觉得纠结于这个并没有什么意义。” 黄英却仿佛被逗笑了：“不好意思，我觉得还挺有意义的。女人不就这样吗，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你叫我怎么甘心。” “一杯whiskey。”她对着吧台的小哥说。 这儿都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 娄铭不知道她是何意。 黄英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小哥调酒。 小哥将酒递过来，她接过酒，暴殄天物地灌了一口。 “林姝……”娄铭想起她胃不好，想要开口劝，却被黄英的眼神制止了。 “喂，我问你个问题。” 她一开口，甜辣的酒味便萦绕在娄铭鼻翼。 “什么？”娄铭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你说，”她笑，“如果我当初不逼你说要公开，要结婚，你会不会那么快和我分手？” 娄铭凝视着她，刚要开口，黄英又补充道：“我想听真话。” 娄铭低下头，轻轻道：“不会的。” 黄英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并没有一丝意外，她叹道：“你发现没有，你总是在被人逼着走，别人不逼你，你永远不会做决定，因为对你来说，做决定意味着取舍，一定会造成损失。” “如果我不逼你，你不会跟我分手，如果夏晨曦不逼你，你不会想要和公司解约，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如果秦收不逼你，你不会回头来找我。” 黄英说到这儿，突然抬头，娄铭已是一脸煞白。 她认真道：“娄铭，你想清楚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娄铭看着她平静的神情，心中突然被巨大的恐慌笼罩。 “林姝，我也想像秦收那样，不考虑一切的爱你，但是你知道，我不能。我来自农村，我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娄铭弓着背，苦笑，神色迷惘。 “我生来就没有选择和爱的权力，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 他抬眸，自嘲地看着黄英，质问：“秦收他有那样好的家室，他做什么都有人帮他兜着，我呢？我有什么？” 黄英不为所动：“你别跟我说这些，对我没有意义。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骄傲。” “娄铭，你只是不敢，不要把责任推卸给自己的家庭、周围的人。走不出来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林姝！”娄铭此时也有些怒了，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很容易烦躁不安。 娄铭陡然站起身，身体前倾，剑眉紧皱。 “你今天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多久？！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放弃了夏晨曦，和星光解约，把自己的名声抛诸脑后，让人指着脑门骂，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就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 第258章 过气女明星(52) 黄英本来也只是做个善意的提醒，娄铭的话却让她彻底对他失望了。 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趣：“抱歉，让您受委屈了，您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真该好好感谢你。” “怎么，按照娄导的剧本，我就应该对您感激涕零，崇拜得五体投地，然后破镜重圆，好上加好？”她抿了口酒，丝毫不惧暴怒的娄铭，饶有兴致道。 娄铭攥紧了手，强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林姝，你就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 黄英闻言挑了挑眉，并不生气，将酒杯递过，娄铭微愣，不虞地拿起自己的酒杯，和黄英碰了碰。 酒杯里透明的液体在七彩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黄英闭上眼，仰头，将杯中酒喝的一干二净，站了起来。 “好聚好散？” 她笑，眉眼弯弯：“以后，你也没机会听我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娄铭，林姝老了，三十五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她从此之后心中只有两件事，好好拍戏，好好爱对她好的人。” 娄铭眼中的光逐渐黯淡，神情痛苦。 喝入胃中的甘甜的酒液此时也想火一样灼烧着他。他想嘶吼，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做医美吗？”黄英提到了娄铭五年内最想知道的问题。 黄英耸了耸肩：“很简单呀，我怕疼，更怕找不到自己。就像妈妈，她忘了我，忘了你，也忘了她自己。” “shae劝我去趟韩国，把疤痕做掉，我拒绝了。痛苦不该时时回味，这样人会变的自怨自艾，但是痛苦也不该被遗忘。” 她略带歉意道：“我没办法，抱歉。” 黄英说完，小心翼翼地搁下酒杯，酒盏上还有一个淡淡的口红印。 她拎起一旁的包，理了理裙子，转身欲走，娄铭反应过来，眼里闪过浓浓的绝望。 她的背影纤细高挑，清冷孤高。 “林姝！”娄铭的声音里有了乞求。 黄英脚步微顿，随即更加坚定地往外走，娄铭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抽离，令他痛的无法呼吸。 他猛地搁下酒杯，在众人怪异的眼光中，从后背，抱住了黄英。 她身上淡淡的酒味飘在周围的空气中，令他一瞬间安静了。 抱着她，娄铭从未觉得有那样的安心。 娄铭将头搁在了黄英的肩膀上，他下巴上的小胡茬摩挲着黄英肩膀上细嫩的皮肤。 肩膀处有些细密的疼。 娄铭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 黄英冷冷道：“放开我。” 娄铭的手却箍地更紧。 “别走，别走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好像我做什么，什么都是错的……”娄铭的声音那样的无助。 他嗅着黄英身上的气息，神情眷恋。 “只要你不走，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们明明，明明曾经那么好……”娄铭的语气天真地像个孩子。 “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 第259章 过气女明星(53) 黄英听到这儿，恶趣味犯了。 “我喜欢秦收，不喜欢你了，不是气话，爱信不信。”她说完轻笑一声，笑得像个魔鬼。 娄铭的心跳停了一拍，浑身僵硬，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就松了，黄英抓住机会，挣脱了他，小跑着往门边去，被一个身躯挡住了去路。 “麻烦让让。”她有些不耐烦道。 然而那人却贴近了她，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黄英一扬头，秦收的脸贴的那样的近，他的唇是菱形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身上的薄荷味凛冽而清。 “放开。”黄英莫名有些没底气。 娄铭在她头顶低低笑了两声，回答地干脆利落：“不放。” 黄英没好气道：“我告你骚扰。” 娄铭憋笑，一本正经道：“你说你喜欢我，不算骚扰。” 黄英：“……” 他果然听到了！啊啊啊！ 二人的对话在娄铭听来无异于打情骂俏，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却垂死挣扎：“你放开她！” 他说着作势就要上前去拉黄英，似乎只要他触碰到黄英，就能证明她还是爱自己的。 黄英躲开了他的手，秦收眼疾手快地将她拉至身后。 娄铭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他的神情迷惘地像个孩子。 “怎么可能……你一定实在骗我对不对，就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你才这么报复我……” “五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说忘就忘呢……我还没忘，你怎么能忘……？”他呢喃，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黄英嗤笑：“五年的感情，你不也说甩就把我甩了吗？” 她这会儿懒得和娄铭多费口舌，便故意揪着秦收的衣服下摆，做出一副依赖的样子。 娄铭的心在看到她那个小动作时被伤了个透彻。 “你们……？” 秦收笑：“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说完就拉起黄英那只很皮的手，拖着她准备出去，却又半路停下来，黄英因为惯性，差点撞他身上。 “怎么了？”她有些迷糊地问。 秦收不说话，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口罩，半弯腰，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替她戴上。 他的指尖略过她的脸庞和耳际，痒痒的。 他顺便将黄英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动作那样温柔。 黄英看着他那一双真挚的眼，只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唉，真是堕落。 夜风里，秦收一边将外套披在黄英身上一边提议：“我送你回去吧？这会儿记者都在找你。”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秦收突然摸了摸她的头，黄英被这个举动给惊到了。 “只要喜欢一个人，她的什么都能知道。” 他说完轻轻笑了，黄英的脸突然有点烧。 秦收突然正色，语带威胁：“下次你要再敢不回我消息，你死定了。” 他故意拧巴着眉毛，一脸严肃，黄英却忍不住笑了。 “没下次了。”黄英乖巧道。 秦收愣。 “认真的。”娄铭的好感在刚才满了，她的确不用再去找他了。 第260章 过气女明星(54) 她笑着走到秦收身边，揶揄道：“走啦，送我回去，最好被记者拍到，这样也不用我解释了。” 秦收的大脑瞬间进入当机状态。他嘴唇翕张、眼睛瞪得大大的样子让人觉得莫名的甜。 黄英戳了戳他的胸口。 秦收反应过来，从耳根到脸，红了一大片。 ***** 任务已经完成，但黄英选择花了支付一天50金币，在这个世界逗留7天。 不仅为了秦收，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个多礼拜，她几乎天天上热搜。 因为娄铭那条微博的缘故，她实实在在地上了两三天热搜，之后几天的热搜，却是因为《失乐园》。 也算是意外之喜，上映前几天，《失乐园》票房不佳，甚至已经有人在网上嘲讽她是“票房毒药”，然而大约过了一礼拜，《失乐园》的票房却开始飙升，直追那部世纪大片。 照这个涨势，超过它指日可待。 作为国产电影，它的评分竟然达到了8.3分。 《失乐园》差评其实也不少，有很多人觉得，像金曼枝这样的女人，没资格拍成电影，摆上大荧幕，当然，吹《失乐园》的也很多。 热评一：婚姻爱情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而且当下人越来越有钱，《失乐园》里的问题也越来越频繁地在身边发生。 只是电影毕竟是电影，金曼枝不得不死，不然这电影没法上映；郑谦的妈妈也只是特立独行的一支。绝大多数人，还是像邵良辉一样，逃离了一个圈，又心甘情愿地钻进了另一个圈。 所以这部电影在这时出现，格外的有必要。 热评二：周国平曾说，荡妇的贞洁和烈女的yindang，最令人痴迷。如果我是季尚羽，我可能也没办法抵抗金曼枝那样又俗又媚的女人。 热评三：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邵嘉树，也许就没有那么多貌合神离的婚姻。 …… 像这样的评论很多，总之，郑谦这个初出茅庐的导演，火了，她这个过气的女明星，也火了，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解约的事情搞定了，经过shae加班加点的努力，依姝工作室也初具雏形，而这些一个个打来找黄英演戏的电话，也是锦上添花。 之前林姝黑料颇多，娄铭的粉丝倒是出了不少力。记者多次拍到林姝和娄铭一起出去，娄铭矢口否认，林姝也缄默不言。但娄铭正当火，林姝却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所以娄铭的粉丝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想红，故意和娄铭炒作。 而娄铭的态度更是让他们变本加厉。 这会儿娄铭的微博一出，林姝微博底下一大片都是在道歉的。 黄英突然觉得，粉丝也挺可怜的，他们无辜吗？其实挺无辜的，说要擦亮眼睛，保持理智，哪有那么容易？特别是在有心人有意隐瞒诓骗下。 “收拾好了没，我在楼下了。” 收到秦收的微信，黄英来到玄关，穿好鞋，牵着行李箱出了门。 她要和秦收去度假。 “快点快点，就剩三天了。”这句话后面，秦收配上了个委屈的表情。 第261章 魔教妖女(1) 任务完成，传送中…… 等级评定：s ps：宿主完成了原主的其他心愿。 奖励：秦收送的手链。 效果：作为装饰品，它可以任意变化样式。 黄英看到这儿，瞬间黑脸。 她关掉系统界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铂金环状手链，顶端镶着指甲盖大小星形蓝宝石，流光溢彩。 那是她和秦收去海边度假时秦收送她的，他说这条项链叫海洋之星。她问他有什么寓意，他说只是看中了想送给她，黄英却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送自己手链了。 那天在疗养院门口，她向娄铭展示了手腕上的伤疤，并把手链和手表扔给了秦收，秦收送手链的意思，不言而喻。 时间到了她要回快穿者世界时，她还有些惋惜，因为任务世界的东西是不可以带进快穿者世界的，但没想到，它竟然作为任务奖励留在了她的身边。 她看到这手链的效果，也是哭笑不得。算了，摆设就摆设吧。 她看着海洋之星，心情颇佳，拖着拖鞋走到沙发边，拿起收藏图鉴，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收藏图鉴拿到手上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它已经有一个指节那么厚了。 黄英翻开新的一页，娄铭已经被录了进去。照片里，娄铭穿着黑色西服，脸上打着耀眼的光。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颁奖典礼上的样子。 她看到左上角的两个字，有点意外。娄铭竟然是“自卑”。 黄英回想了下，随即释然。自卑还是自信，和身价地位好像并没有必然关系。 自卑也并非只有坏处，有时它能催人奋进。但对他身边的人来说，他这样的性格可能是一场灾难。 在娄铭眼里，林姝的生活方式无异于混吃等死。 【818，我还差一个世界就能进入考核世界了吧？】 【对的。】818回的极快。 黄英想到姬池，莫名有点心虚。她要是升到三级，去了总部，见到他，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喜欢上个npc？ 【那个919的主人……？】 818难得沉默。 【说吧，我……不怕打击。】 【……她在宿主进行上一个任务时就通过考核去总部了。】 【这么快……？】 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919的主人，黄英心中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 【走吧走吧，去下个世界。】 【好的。】 黄英听着818的声音，脑中闪过陈卓、温斐和秦收，嘴角浮现淡淡的笑。 ***** “我再说一遍，解药给我！”说话之人的声音极其沉郁。 黄英确认接收完记忆，眼前的白雾瞬间消失，她看到了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 青年乌发飘逸，面如冠玉，剑眉入鬓，微微皱起，神情冷厉，却仍美如画卷，气质出尘。 他的背上倒背着一把剑。 逍遥派果真名不虚传，黄英暗叹。逍遥派有个规矩，只收面容姣好的少年少女。 而面前的青年，正是逍遥派的大弟子——裴少渊。 而她，则是站在广大武林正派对面的魔教的圣女舜华，江湖人“亲切”地称她为“魔教妖女”。 第262章 魔教妖女(2) 舜华说起来能算的上是裴少渊的初恋，只可惜，正邪不两立，反正，说来话长。 裴少渊站在离她一米外的地方。 黄英丝毫不惧，扬头往前走了一步，她脚踝上的银铃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面若冰霜：“那我也再说也一遍，要解药没有，要命一条。” 裴少渊闻言眸光一凝，紧抿双唇，右手抬起，搭上了自己颈后的剑把。 黄英看着他这个动作，心中冷笑。 她话锋一转：“不，这么说也不对。”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会儿她与裴少渊只有二三十厘米的距离。 他的身上有逍遥派人独有的莲香味。 裴少渊听舜华的话里仍有转机，搭在剑把上的手顿了顿。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冷冷道：“你有什么条件？” “不，你别误会，”黄英轻笑一声，又道，“我只是想说，你可未必打得过我。” 她说到这儿，脚踝上的铃铛又响了两声。她红色的衣袍飘逸开来，艳而凌厉。 裴少渊此刻也明白自己被戏耍，终日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薄怒。 他轻叹：“舜华，你这是何必呢？我不想与你为难，你把解药给我，我即刻就走。” 黄英倒是奇了：“哦？我给你的连曦月下毒，她这会儿仍昏迷不醒，你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我？” 裴少渊眉头紧皱，眼里忽明忽暗，显然极其挣扎。 黄英不准备放过他，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怎么跟掌门、跟逍遥派上下、跟连曦月交代？” 裴少渊的脸色有些惨淡。 他沉默，黄英也不急，反正连曦月死不了。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你安然无恙。”裴少渊的神情又恢复如常，冷而疏离。 裴少渊这话的确感人，黄英却不为所动，反而嗤笑出声。 “那如果我不肯呢？你要硬抢？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会杀了我？”她直直地盯着裴少渊，眸光大盛，咄咄逼人。 裴少渊偏过头，显然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我！”黄英喝道。 良久，裴少渊的眼眸里溢出几缕痛苦，吐出两个字：“不会。” “我不会杀了你。”他呢喃。显然这个答案令他备受煎熬。 黄英适时微怔。 裴少渊的嘴角有了几分苦涩。他缓缓闭上了眼。睁眼之际，他把剑出鞘，动作行云流水。 就在黄英以为他要动手之际，他却手腕一转，将剑对准了自己。剑光突闪，黄英眼花缭乱，她回过神时，裴少渊的白袍已经染上夺目的红。 他的肩、手臂、腹部都有几道不浅的血痕。 黄英不可置信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堪堪站定。 裴少渊一声不吭，从沾了血的前襟里掏出一方白帕，动作极其温柔地擦拭剑身，待那把剑光洁如初，他手轻轻一松，便将剑送回了背后的剑鞘。 裴少渊叠好染血的白帕，将其又放回了前襟。 他开口了，声音喑哑，口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可以给我解药了么？” 第263章 魔教妖女(3) 黄英苦笑，将颤抖的手藏到身后。 “这就是你说的保我安然无恙的方法？” 她不待裴少渊回答，喃喃道：“是啊，这样不仅我没事，你也好回去交差。” 裴少渊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显然伤的不轻，呼吸声粗重而短促，但他仍强撑着，向黄英伸出了手。 黄英盯着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勃然大怒。 她厉声道：“裴少渊，你自以为聪明，实则愚不可及。你不是说我打不过你吗？现在的你，我手下任何人都能轻易杀了你！” 她一个闪身，朝裴少渊一甩袖，裴少渊本就是强弩之末，在这道劲道的压迫下，登时弯下了膝盖，但他扔抵着墙，不让自己跪下。 他的手指甚至都嵌入了墙面。 黄英蹲在他面前，俯视他，嗤笑：“就你现在这样，拿什么跟我谈？解药？我不给，你又奈我何？” 出乎意料的，裴少渊脸上挤出了一丝笑。 “你不会。”他执拗开口，这三个字像珠子一般，一个个往外蹦。 黄英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泄了气，失魂落魄。 良久，她喉咙微动，咽下翻涌而上的腥甜的血气，苦笑道：“她……就值得你这样？” “你这样逼我，对我，就公平了么？”黄英痴痴地问。 她语气笃定：“你明知我钟意你，所以才用这种法子。” “我没办法对你狠心，”她颓然站起，叹道，“我输了。” 那声“我输了”砸在裴少渊心头，那一汪心水登时激荡开来。 裴少渊有一瞬间感到窒息。 在回过神时，一个白色小玉瓶已经在他脚边。 裴少渊欣喜，一把握住玉瓶，撑着墙，靠极强的精神力站立起来。他的指甲里全是污渍。 她给他了，她……没那么坏。裴少渊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黄英背对着他，仰头，一动不动。 裴少渊本来转身欲走，见她姿势怪异，脚步微顿。 黄英偏头瞥了他一眼，冷声呵斥：“快滚。” 她一张口，那血气登时压不住了，只见她脸突然一红，一大口血喷涌而出。 裴少渊瞳孔剧缩，一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他看着地上的那滩血红里发青，脸色瞬间煞白。 那样泰然处之的神情一旦消失，他便显得十分狼狈。 “你受了内伤？” 黄英这会儿吐完，总算舒服了，不枉她憋了那么久，就等这一刻。 她不理会裴少渊，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摸着椅子把手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裴少渊看着虚弱至极却仍目光灼灼的她，心慌得厉害。 “怎么回事……？是谁？”他手捂着胸口，固执地问。 黄英仰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显然身体内部状况很糟。 她勾勒出一个讥讽的笑，激道：“用不着你管，死不了。不想连曦月死的话，就别再这儿废话！” 她当然不指望裴少渊能抛下连曦月来照顾她，毕竟怎么说这也是在她自己的地盘，能照顾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这么做，只是为接下来的话铺垫而已。 第264章 魔教妖女(4) 裴少渊握在掌心里的小玉瓶仿佛是块烙铁，烫得他生疼。 他苦笑，嚅嗫：“我走后，你……记得叫人。” 黄英并没有看他。裴少渊看着宽大的椅子上娇俏的红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转身，趔趔趄趄地往外走，刚走到门口，黄英却开口了。 “对了，你弄成这样是你自愿的，与我无关。” 裴少渊微愣，随即转过身来，点头。 黄英嗤笑：“我药给你了，现在我想提条件，你答不答应？” 裴少渊蹙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我不为难你，我先说，你再决定答不答应。” 裴少渊的神情松了松。 “我要你救完连曦月，上山来照顾我。”说起来这伤还是连曦月打的，她要裴少渊来照顾，不仅做任务，也算讨点利息了。 黄英见裴少渊神色犹疑，补充：“放心，我不会得寸进尺，一个月，就一个月。” 她“得寸进尺”四个字念的极重。 事实上这个世界就给了她一个月半的时间。一个月半攻略两个人，果然上个世界难度下调，这个世界的难度又恢复到正常水平了。 黄英淡淡道：“一个月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你做你的逍遥派大弟子，我做我的魔教圣女，你娶你的……” “好。”这次裴少渊没有再犹豫，回复得极快，似乎不想听黄英继续说下去。 “剑，可以留给我么？” 黄英看着剑把上的彩色剑穗，犹豫开口。 裴少渊皱眉，下意识摸了摸剑，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他答应他的条件，此时她的神情也和缓了些。 黄英笑着掩饰道：“我扣下你的剑，这样就不怕你出尔反尔，放我鸽子了。” 她虽这么说，却盯着那晃来晃去的剑穗。 裴少渊回的不假思索：“不会。” 他怕舜华听不懂，又解释：“我不会不来。” 他虽这么说，却仍然听黄英的，缓缓解下了绑着剑鞘的绳，将剑连剑鞘放在了黄英面前的木桌上。 “等我。”他允诺。 …… 裴少渊的初始好感其实不低，有50点，但刷起来颇有一番难度，首先裴少渊自己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 他一开始能对舜华产生好感，是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 知道后，就开始拧巴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二人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感受不到裴少渊的气息后，黄英对着空荡荡地屋子笑着说：“子越，你再不出来，我要内伤发作，不治而亡了。” “舜华，你这张嘴……”那人叹了声，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人的衣袍像夜一样黑，轻易便与周围融为一体，他转瞬间便出现子黄英面前，身形如鬼魅。 赵子越扶起舜华，撑着她往内室去，替她疗伤。 他边走边说：“解药给他也没什么，教主早晚要救连曦月的，但你让他救完连曦月上山来做什么？” 他微皱眉：“有我在，你还需要他照顾？” 黄英淡笑：“说条件，和他两清，他才能不愧疚啊，毕竟，我可是个妖女，我一点都不善良。” 第265章 魔教圣女(5) 赵子越微愠，毫不留情地讽刺：“是，你一点都不善良。” 黄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赵子越不欲与她为难，换了个话题，一边替她疗伤一边问：“以你的功夫，怎么会被连曦月打伤？” 黄英苦笑，不以为意：“昨天义父将她打晕，给她喂了七曜毒砂丹，就让我把她暗送至逍遥派山脚下，当时我只顾着赶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对着我就是一掌。” “昨天？”赵子越皱眉。 黄英知道他要叨叨自己不爱护身体，连忙道：“我昨夜一更才赶回来，想着你一定在休息，就没叫你，反正不是什么大伤。” 她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然后今天一大早叫你过来，没想到裴少渊就找上门要解药了，这才拖到现在……” 黄英说完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地看着赵子越。 赵子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黄英已无大恙，庄子上还有事情要忙，赵子越就先出去了，黄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冷笑一声。 这个舜华身边样貌不起眼的亲信，才是大boss啊。 毕竟，裴少渊才三颗星，赵子越却有四颗星。 光看赵子越对舜华如何，那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关怀备至，然而他对舜华的好感，却只有区区23。 系统给好感一向大方，80以下基本5点5点的给，然而刚才，赵子越的好感却只上升了1点。 …… 她这会儿在冀州清霞山山脚的庄子里处理魔教内部生意。舜华和裴少渊第一次相遇，也是在清霞山山脚，所以舜华就和裴少渊说她住在这里，他这才找上门。 魔教在每个州都有分部，在冀州的总部一分为二，以清霞山为界，东边的归她管，西边的归教主夫人沈月如管。 说沈月如是教主夫人其实并不恰当，那个神龙不见首位的教主，这些年几乎只来东边，不去西边。 但沈月如教主夫人的身份又是教主亲口承认的，实在是让人困惑不已。 舜华作为东边的分教主，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在清霞山脚下和沈月如会面，互相交换下信息，联络一番。 是以她这个时候在这儿，并不是偶然。 沈月如应该就在这两天到了，黄英便一边等裴少渊送上门，一边整理思路。 昨日白天发生的事情疑点重重。 舜华的义父，也就是教主，来找她商议浩月剑诀重出江湖之事，他们虽说在清霞山庄，防守程度不如山上，但以连曦月三脚猫的功夫，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内室，偷听到义父和舜华说话？ 所以教中必有内鬼，暗中帮助她，而那人这么做，目的尚且不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人知晓义父的身份。 舜华的义父，就是逍遥派的掌门连寒秋。 魔教教主和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竟然是一个人。 所以连曦月作为连寒秋之女，即使被连寒秋打晕，喂了七曜毒砂丹，又怎么可能会毙命？ 虎毒不食子。 七曜毒砂丹由七种毒砂制成，剧毒无比，但不会轻易发作。 第266章 魔教圣女(6) 它最浅的功效，就是令服用者神志不清，若加以引导，可以封存一些记忆。 所以舜华不怕裴少渊来，就怕裴少渊不来，他要是不来，她还得想方设法把这只能解部分毒效的解药送过去。 当然，裴少渊来要解药，舜华也不能轻易就给他。 舜华虽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却也逃不过情之一字。她爱裴少渊，她觉得裴少渊天人之资、慈悲之心，她爱他是值得的，可是裴少渊却因她是魔教中人，轻易背弃了她。 她那么做，只是想问问裴少渊的心，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至于之后的要求，就是黄英为了刷好感想的法子了。 说白了，舜华就是个背锅侠。 人是连寒秋亲手打晕的，毒也是连寒秋下的，她什么也没做，甚至被连曦月打伤，到头来，被骂的却是她。 事实上这么些年，舜华也就在干两件事，帮连寒秋做事和背锅。 但没办法，谁叫连寒秋是舜华的再生父母。 这次和沈月如的会面，因为事关浩月剑诀，所以黄英又将舜华带下山的一众人遣回了山上，毕竟这种举世无双的剑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日暮西山，黄英花了金币，看完手上这最后一本账本，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出声。 果然，江湖里不止有风花雪月刀光剑影，还有数不尽的账本。 黄英站起身往外走，打算沐个浴会周公，却与推门进来之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见是舜华，面露惊恐，哆哆嗦嗦地跪下，嘴唇不住地颤抖。 舜华在人前这么有威慑力？黄英暗惊。 “出什么事了？”黄英淡淡道。 那人垂眸，结巴道：“逍遥派裴少渊在庄外求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黄英朝那人摆了摆手，拿起身侧的浩月剑，施展轻功，足尖轻点地面，几个闪身，就来到了庄外。 随着任务的深入，限制也慢慢解除，在初始的几个世界，原主的技能黄英无法使用，但到如今，她几乎可以随意使用原主的技能。 舜华练武天赋万里挑一，十七岁便位列江湖新秀榜第二，当然，第一是裴少渊。 脚踝上的银铃是舜华的武器之一。她只要变化步伐，控制银铃发出不同的乐音，就可以达到乱人心智的效果。 提到舜华，必提摄魂铃，就好比提到裴少渊，必然想到浩月剑。 黄英站定，一只手握着浩月剑的剑鞘，看着一身麻衣却难掩姿容的裴少渊，皱起了眉。 她尖锐道：“你什么意思？怕我魔教地界玷污了你那身逍遥派的行头？” 裴少渊不仅穿着朴素，他那一头飘逸的发也束了起来，衬得面容干净隽秀，比平时多了丝红尘气。 他走近黄英，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说要我上山照顾你，我以为是……仆人。” “为什么？”黄英奇了。 她突然展颜，红唇鲜艳欲滴，裴少渊愣了一瞬，随即垂眸。 “你以为我想羞辱你？”黄英揶揄，锐意顿减。 第267章 魔教圣女(7) “是。”裴少渊轻声回答，心中莫名有些恼。 他以为舜华会生气，因为他……又把她想得坏了，然而黄英却轻笑出声，极其爽快地将他原本以为没那么容易拿回来的浩月剑扔给了他。 “你很想被我羞辱？”她饶有兴致道。 裴少渊听到这一句，身形顿了顿。 裴少渊向来是个闷葫芦，黄英也不指望他回答，她玩心起，由衷地赞了句：“这一身挺好，就这样，不用换了。” “依你。” 黄英往回走，裴少渊愣了愣，跟了上去。 “你先跟着我在清霞山庄呆几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一个月的起居由你来照顾，没意见？” 裴少渊刚要回答，黄英似乎心情颇佳，任性道：“有意见也不行，你都在我的地盘上了。” 她说到最后，语气上扬，一如从前，裴少渊在她背后看着她，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依你。” 一路走进山庄，不少人都认出了裴少渊，露出奇异的眼光，不过他们也只看了一眼就识趣地低下了头，做自己的事，毕竟圣女在，他们怎敢造次？ 二人一路无言，黄英却突然暗中传音给裴少渊。 “浩月剑诀，你没有想法么？毕竟，浩月剑没了浩月剑诀，也只不过是块凡铁，发挥不出它力量的万分之一。” 身后的裴少渊皱了皱眉，沉吟道：“我……自是想找回浩月剑诀，毕竟我是裴家唯一的后人。” 他说到“我是裴家唯一的后人”，语气极其生硬。 浩月剑和浩月剑诀本是一块儿的，是裴家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裴家是铸剑世家，祖上有位剑痴，耗时三年铸就浩月剑，花费一生谱写浩月剑诀，他死后，浩月剑和浩月剑诀便作为裴家的象征，留存到现在。 一个不到百口人的铸剑世家，能让武林众人闻风丧胆，浩月剑诀和浩月剑的威力可见一般。所幸裴家与世无争，一心铸剑，否则这武林，早晚是裴家的天下。 可惜，裴家在二十年前，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个裴少渊和一把浩月剑。自此，江湖中只剩下这个关于浩月剑诀的传说。 逍遥派掌门连寒秋和裴家家主关系不浅，收留了裴少渊，待之若亲子。江湖中绝大多数人因此对他的人品赞不绝口，当然，不乏有人说他欺裴少渊年幼，打浩月剑的主意。 …… 黄英听出了裴少渊话里的犹疑，并不询问，反而接着道：“如果找到了，你会怎么做？” 裴少渊仿佛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黄英问到时，他沉默了。 “如果你师父要，你会交给你师父吗？” 裴少渊微愣，点了点头，意外地没有维护连寒秋，说他不会打浩月剑诀的主意。 黄英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答案，心中升起恶寒。 连寒秋的心机令她感到心惊。他的谋划一环扣一环，简直天衣无缝。 他前几日来找舜华，就是命她在与沈月如会面后，一道去消息传出地寻找浩月剑诀。如果消息是真，无论是魔教还是武林正派找到了浩月剑诀，最后它都会落到连寒秋手里。 第268章 魔教圣女(8) 魔教这边自不用说，武林正派最好面子，连寒秋在武林中威望极高，逍遥派又多年来打遍武林无敌手，而且裴家唯一的后人还在连寒秋手中，他们连一丝一毫不给浩月剑诀的理由都没有。 裴少渊给出这样的回答，是因为他失去了八岁前的记忆，或许是打击过大，场面过于血腥，他心里防御机制自行运作，让他忘掉了一切。 但他失去的不止是记忆，还有对家族的情感。 他对“裴家”这个词无法展开联想，所以无法寄予感情，发生共情。于他而言，“裴家”只是个符号，一个旁人一再强调重要，他也明白重要，但实际无感的符号。 …… 黄英点头：“那正好，你跟我一块儿去。” 裴少渊沉默。 黄英回头看他，见他眼中有挣扎，想了想，恍然大悟。 她自嘲地解释：“别误会，我说了让你照顾我，便只限于此，并不会让你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帮我魔教抢浩月剑诀。” “我只是带你去，你若抢到了，与我无关，我不会逼你交出来。当然，我也不会帮你。”她淡淡道。 事实上浩月剑诀若真落到裴少渊手里，那她收到的命令一定是让手下放水，必要时暗中保护裴少渊，让其携带浩月剑诀安全离开。 “舜华……”裴少渊眸带歉意地看着她。 黄英挪开了视线，嘴角勉强牵出个笑。 “不用跟我道歉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的。你警惕点，有必要的，真的。” “省得……又被我骗了。”她呢喃道。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黄英仰头，月亮像一柄弯刀。 “挺没意思的。”她轻叹，转身对裴少渊吩咐，“你就留在这儿吧。” 她说着就一个人往前走，裴少渊定在原地，听着那一串悦耳的银铃声，急急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吗？”为什么突然抛下我？ 夜风里，一身红衣的她像个精灵。 “嗯？”黄英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 裴少渊莫名有些羞赧，垂下了眼睑。 黄英茅塞顿开，格格一笑，揶揄道：“少渊，都说了，别想太多，前面是我沐浴的地方。” 裴少渊的耳根热起来，一眨眼功夫，两颊已染上可疑的绯红。 黄英可不打算放过他，似笑非笑：“怎么？这你也要伺候？” “还是说……你想一起？”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少渊一眼。 裴少渊看着她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眸，心突然有些乱。 黄英往前又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狡黠一笑：“我明天五更便起，要吃到你做的早点。” “我知道你伤还没好，但我不管。我也伤着呢，你得陪我一起，我没好，你也不准好。” 她这话听起来无理取闹，裴少渊的嘴角却忍不住浮现一缕笑意。 “依你。”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的宠溺。 黄英眸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俗话说，打一巴掌给颗枣，对裴少渊，她要将这句话践行到底。 第269章 魔教妖女(9) 裴少渊是什么样的人，黄英清楚，她说五更要吃早点，只要裴少渊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她特地让818在快到点时叫她。然而当她真被818喊醒时，望着漆黑的夜，她真想掐死自己。 真困。 黄英虽是心里抱怨，仍强睁着眼，往庄子里的小厨房去。 她迷迷糊糊地走着，听着昏黄的小厨房有两人在说话，登时清醒了。 “让我来吧，你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她口味挑剔，你并不精于此道。”那是赵子越的声音。 黄英这才想起，舜华之前的起居基本都是赵子越在照顾，她的临时起意，好像令裴少渊抢了赵子越的饭碗……？ 其实赵子越在教内地位不低，舜华也并没有吩咐他做这些“下贱”的事，一切都是赵子越自愿的，也正因此，舜华才对赵子越信任到近乎依赖的地步。 “不用了，”裴少渊拒绝地很干脆，“我答应了她，若是假手于人，才会惹她生气。” 她隐匿了身形，暗中窥探小厨房里的二人，为他俩的和谐感到诧异。 赵子越听裴少渊这么说，竟真的袖手旁观，只在必要时稍加提点。 按理说，教中上下明得都知道赵子越“爱慕”舜华，而裴少渊最为刻板，不与魔教为伍，却没想到他竟依着赵子越一步步来。 黄英看了会儿，心中疑虑更甚，这时裴少渊突然说的一句话，却让她瞳孔一缩。 “不知为何，你身上有一种我熟悉的感觉。” 赵子越猛地心下一沉，裴少渊却解释：“我无意冒犯，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他说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赵子越冷静道：“你我曾有一面之缘也未可知。” “或许。”裴少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黄英听着这段古怪的对话，临时改了主意，悄悄地回了住处。 在她走后，赵子越朝她之前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中午时，沈月如领着一众人来到了清霞山庄。 一番简单的交接后，黄英在沈月如的示意下，遣退了堂内的教众，和沈月如一起进了内室。 沈月如抿了口茶，最先开口：“你也是爽快之人，我就不客套寒暄了，此次来，我是奉教主的命令，和你商讨夺取浩月剑诀的事情。” 黄英暗中打量她，为她的姿容感到赞叹。沈月如年过四十，风采仍不减当年，美貌动人，颇具风韵。 “就目前，从消息来看，浩月剑诀出现在了清霞山以南武林人士众多的中原之地，所以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不日那里一定人满为患。” 黄英点头表示赞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月姨，浩月剑诀消失快二十年了，为何会在中州出现？而且听消息，还是在黑市流通……” 舜华喊连寒秋喊义父，按理应喊沈月如喊义母，然而她第一次那么喊，却被沈月如斥责，是以之后她都改了称谓。 沈月如眸光一凝，垂眸：“这我也不知道了。” “我的人都带来了，没问题的话，我们明日便往中州赶，毕竟是浩月剑诀，不能有半点差池，去晚了容易横生枝节。” 第270章 魔教妖女(10) 她这话接的，在黄英看来，颇有丝转移话题的意味。 但她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应了沈月如的提议，毕竟她也只有一个月半的任务时间。 ***** 中州路途遥远，是以黄英和沈月如只带了一些精锐。他们一行人乔装打扮，骑马往中州赶，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途中见到了不少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果然，浩月剑诀即将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路途中，黄英密切注意着沈月如，果真让她发现了她的怪异之处。 沈月如这几日似乎夜夜失眠，在房中来回踱步。 她为何失眠？若是为了浩月剑诀，何至于此？说白了，她和沈月如心知肚明，就算她们这一众人争不到浩月剑诀，对事情的结果也并无大的影响。 而且让她失眠的情绪好像不是忧虑，而是……焦急，甚至有点兴奋。 沈月如功夫不深，所以不可能发现偷窥他的自己。 这日黄英刚从沈月如梁上下来，突然在院中站定，看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一双黑色靴子。 【818，到时候直接扣金币，只要我能有命在，并且意识清醒，有啥来啥。】 【好的。】 她刚要抬头，那人身形微动，在黄英周围留下几个残影，黄英心下警钟长鸣，使出浑身解数，与那人过了区区几招，便已伤痕累累，体力不支。 那人使的武器似是匕首，但黄英并不肯定。他的动作太快了，黄英只能看到几道银白色亮光。他的一招一式角度极其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以舜华的记忆，黄英根本看不出这人使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那人打伤她，却并没有杀她的意思。 黄英到目前为止，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 漆黑中，那人突然嗤笑道：“非要多管闲事。” 他说着一个闪身来到黄英身后，扬手，毫不留情地对着黄英的后颈一敲。 黄英极其配合地“昏迷”了过去，本以为会华丽丽地摔在地上，却没想到那人伸手一揽，将她揽在怀里。 “放开她！”充斥着暴怒的喝声自院门处响起。 那人朝门边看去，不出所料，看到了裴少渊。 裴少渊握着浩月剑，看黄英时目光焦灼，看他时眸光冰寒。 那人嗤笑道：“呵，你算什么东西？” 裴少渊闻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他想要夺回舜华，但舜华此时在那人手中，他怕打斗中伤了她，所以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他沉吟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却发生了。 那人空出一只手，随性一挥，他手中的剑便仿佛有灵般，开始剧烈的颤抖，震地他手掌发麻、骨节刺痛。 那人低低地笑着，裴少渊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疯了，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自己。 他的虎口先是裂了一条小缝，随即不断扩大，血流从他虎口蜿蜒而下，染湿了剑柄。 “松手。”那人皱眉道。 裴少渊未来得及听到这两字，手中的剑已经朝那人飞出。那人看了眼裴少渊煞白的脸色，眉头皱的更紧，手一扬，稳稳握住剑把。 第271章 魔教妖女(11) 浩月剑在他立即安静了下来，就像吃饱喝足的孩子，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怎么会这样……？”裴少渊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为什么浩月剑，会背弃他，选择面前这个黑衣人……？ 裴少渊虽心中震骇，但想起舜华仍在黑衣人手中，生死不知，心猛地一沉。 “放开她。” 那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指了指舜华，不解道：“她比浩月剑还重要？” 裴少渊猛地听到这话，愣了神。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裴少渊避过那人视线，解释道。 那人似是觉得有趣，低低地笑了声。 “她到底哪里好？”他喃喃，似是困惑。 裴少渊见这话不像是在问他，便不答。 那人突然道：“那你们一块儿好了，我成全你们。” 裴少渊眸光一凝，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那人打昏在地。 “怎么回事？” 沈月如闻着动静，披着外衣走到院子里，看到黑衣人手中的舜华和躺在地上的裴少渊，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过来。 “是我大意了。” 那人沉声道：“无碍。”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沈月如皱眉问道。 那人冷声道：“她替连寒秋做事，自然是杀了她。” 沈月如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舜华，似是起了怜悯之心：“你也说了，她只不过是连寒秋的一条狗，我们真正的仇人是连寒秋，再说，她待我不错，我们又何必伤她性命？” “妇人之仁。”那人嗤笑一声。 “你可想过，今夜若不是我，会发生什么？” “她不足为惧。”沈月如看着舜华，辩解道。 那人并不理会她，托着舜华和裴少渊就往外走，沈月如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不会杀了她的，我看的出来，你对她有意。” 那人施展轻功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飞檐走壁。 黄英见人走了，并不急着起来，只是睁开了眼。 周围的环境意外的不错，她一一扫过纹着金边的床幔、桌面上的玉壶、雕刻着山水画的屏风……还有地上躺着的裴少渊。 【818，他走远了吗？】 【嗯，至少不在200米内。】818给了个很谨慎的回答。 【不过周围有不少巡视的人，而且看样子，像是魔教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 得到了818的答案，黄英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裴少渊，捂脸，没好气的笑了。 逍遥派大弟子裴少渊，什么时候睡过地板？ 这么一比，她的待遇可真高。 任谁也想不到，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浩月剑”裴少渊能做一回猪队友。 看来自己若是要逃出去，还得带上没了浩月剑的裴少渊。 不过那人为何将自己和裴少渊关在一起？黄英对此表示困惑，黑衣人难道就不怕裴少渊醒来之后与她合力破开铁锁，冲出重围？ 818随即替她解开了这个疑惑：【他被喂了药，七日内功力只能发挥不到三成。】 得了，真成猪队友了。黄英暗叹。 818又补充道：【宿主你也被喂了，不过我听你的直接花了金币帮你解除了。】 第272章 魔教妖女(12) 黄英满意一笑：【乖。】 【那宿主现在逃么？】818好奇道。 【我可以给你安利几款宿主们用过都说好的药水，我看看，比如大力药水，emmmm，虽然名字难听了点，但可以在短期内提升一倍的实力，售价200金币，还有……】 【停停停！】黄英及时打断它。 【818我问你，我来这世界的目的是抢浩月剑诀么？】 【不是啊，你是来攻略裴少渊和赵……啊，我明白了！】818大呼小叫。 黄英懒洋洋地笑：【那不就行了，裴少渊就在地上躺着呢，至于赵子越……他也在这儿，我还逃什么逃？】 【再说，这家伙这么义气，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对吧。】 818对黄英的人品表示怀疑。 黄英不再搭理它，活动了下关节，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并没有让818帮她治愈身体上的伤，这样容易暴露，所以她这么一动，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黄英忍着痛爬下床，倾身探了探裴少渊的鼻息，放下心来。 她想了想，手扶住裴少渊后颈，支起他上半身，用力一提，把他拖上了床。 可真沉啊…… 黄英低头，见他的虎口还在渗血，嘿嘿一笑，玩心大起，从裴少渊胸口处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走到桌前，沾了沾玉壶里的茶水，再走回来，蹲在床边。 她才不撕自己衣服呢。 黄英心情颇佳，替裴少渊擦着手上沥干的血迹。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裴少渊的身体却仍在轻微颤抖。 可惜她没药…… 黄英想到这儿，猛地灵机一动，在自己前襟摸索，果真找到了个小玉瓶。 还好她还带在身上。 这里面装的，是七曜毒砂丹的解药，但这瓶里的解药，却跟她之前给裴少渊让他去救连曦月的不太一样。 这瓶，是拥有全部功效的解药，给裴少渊那瓶，也是从这瓶里提取的。 黄英眸光深深地看着裴少渊，此时他虎口上的伤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练武之人，这种伤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而真正重要的是，她怀疑，裴少渊幼年也被喂了七曜毒砂丹。 以她对裴少渊的了解，他明明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即使是受了重大打击，又怎么会选择逃避和遗忘？ 若不是出了连曦月这档子事，她或许怎么也不会往这上面联想。 但这想法一经闪过，立即扩散开来，铺天盖地，黄英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 首先，连寒秋不是什么好鸟。他都能打晕自己亲生女儿，给她喂毒药，相比之下，朋友之子又算什么？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更简单了呀，既然他现在想方设法想要得到浩月剑诀，那难保当年，他没对裴家做出点什么。 更恶劣地想，裴家的覆灭，是连寒秋一手造成的也未可知。 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只有在喂裴少渊服下解药方能见分晓。 但黄英已经将棕色的药丸倒在手上时，却犹豫了。 这些都只是她猜测，万一裴少渊的情况并非她预想的那样，贸然给他喂解药，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273章 魔教妖女(13) 毕竟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七曜毒砂丹的解药。 黄英想到这儿，皱了皱眉，还是将手心里的药丸塞回了玉瓶。 等他醒了再说吧，到时候跟他说清楚，问问他的意思，黄英心道。 其实哪怕她猜对了，并且让裴少渊恢复了记忆，这也可能对她做任务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她想到这儿，眉头稍展，刚欲起身，却发现裴少渊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神情有些恍惚。 黄英：“……” 为什么她莫名有点儿心虚？？她又不是要给他投毒…… “舜华？”裴少渊突然呢喃了一声。 黄英以为他在叫她，有点弄不清他的意思，却没想到他念完之后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神情焦急，气息紊乱。 自己被打晕了，舜华…… 黄英可算明白过来了，裴少渊之前被打晕了，记忆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在呢。”她没好气道，自己一个大活人蹲在他床边，他倒好，跟瞎了一样。 黄英撑着腿站起，在裴少渊惊异且羞赧的眼神中，将一早倒好的茶水递给他。 裴少渊怕舜华问，然而她却只当没看到刚才那一幕。松了口气之余，他又无端有些失落。 舜华就在眼前，而且看她的样子，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想到这儿，裴少渊稍安下心，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 “我们在哪儿？” 黄英似笑非笑，不说话。 裴少渊疑惑地看着她。黄英等他喝完，才揶揄道：“我怕说了，你呛着。” “我们在贼窝里。”她嘿嘿一笑。 裴少渊握茶杯的手顿了顿。 “那你还笑得出来。”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了几丝清浅的笑，宛若昙花乍现，美不胜收。 黄英讪讪地收回视线，不敢多看，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和你一块儿嘛，有啥可担心的。” 裴少渊闻言，笑意却收了，看着黄英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黄英正经起来：“你看下你功力还剩几成，还有，浩月剑被他收走了，你最好再检查下有没有别的不见了。” 裴少渊闻言眉头紧皱，闭上眼，再睁眼之际，神情凝重。 “不到三成。” 黄英嘿嘿一笑，安慰道：“没事儿，姐姐罩你。” 裴少渊有几分恼，却仍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 “你没事？” “你这话问得，就好像希望我有事似的。”黄英吐槽。 她一本正经地撒谎：“你别忘了，我惯使毒，也试过不少毒药，这种层次的毒，对我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她敢这么说，就不怕裴少渊拆穿，毕竟舜华的一手毒术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魔教教中有位脾气古怪、刁钻苛刻的毒师，也只有表面威严高不可攀实则古灵精怪的舜华能讨他欢心了。 那位毒师在教中地位极高，他和连寒秋拜了兄弟，却不像连寒秋一肚子阴谋诡计，终日只沉迷炼毒，不理世事。 七曜毒砂丹和解药就是他炼制的。 黄英说完，见裴少渊的神情有些黯淡，恍然大悟，猜裴少渊定是想起连曦月中毒的事情了。 第274章 魔教妖女(14)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凝视着裴少渊，试探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说毒不是我下的，你信么？” 裴少渊微愣，看着她弯弯的眼眸，那里头流动着璀璨迷人的光。若不是早已看清她，他怕是要再一次上当受骗。 他想起第一次见舜华，她是蒙着面的，只那一双眼睛，便让人见之难忘。 她当时被几个江湖人追着跑，却嘻嘻哈哈，时不时停下来出言嘲讽。 他当时也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欲多管闲事，舜华也只是从他身旁经过，但不知为何，她已飞出去几十米，又突然折了回来，趁他不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当时她说了什么，裴少渊还记得清清楚楚——神仙哥哥，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几个武艺高强的丑八怪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她虽蒙着面，声音却娇滴滴的，一双眼里水雾迷蒙，又带着丝狡黠气。 之后他总是梦到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 裴少渊垂下了眼睑，没有说话，黄英等着等着，脸色也冷了下来。他已给出了答案。 或许这就是裴少渊渣的地方，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舜华的事情，他甚至很努力地想让舜华变好，但他却从来不愿相信舜华所说，在知晓舜华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对舜华再无半分信任。 对敏感聪慧的舜华而言，怀疑可能比不爱更伤人。 舜华那样骄傲，年纪轻轻就管辖一方，威震江湖，裴少渊说要跟她一刀两断，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但裴少渊却总是自以为为她好的劝说她离开魔教，但凡出了一点事，他宁愿听信一众师弟恶意揣测，也不愿意相信她。 黄英回顾了下记忆，舜华或许对不起旁人，或许手上不干净，却从没做过一点对不起裴少渊的事情。 “算了，当我没问。”黄英自嘲笑笑，想起了正事。 她掏出小玉瓶，随手朝裴少渊一扔，裴少渊接过，疑惑地看着她。 她淡淡解释：“七曜毒砂丹的解药，你不是说记不起幼时记忆了么，你或许中过七曜毒砂丹的毒。” “你知道些什么？”裴少渊握紧玉瓶，沉声道。 他想到什么，眸光一凝，冷声道：“七曜毒砂丹来自魔教，裴家灭门与魔教有关？” 他敢这么问，是因为当年事情发生时，舜华还未出生，此事定与她无关。 黄英听他这么说，心有些冷，却不气恼，似笑非笑道：“我只是猜测，或许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毕竟连寒秋就是魔教教主。 黄英想起上次她问裴少渊若连寒秋问他要浩月剑诀，他会不会给时他没有为连寒秋辩护，突然道：“你……从来没怀疑过你师父么？” 裴少渊闻言面有愠色：“如果你说这番话的最终目的是挑拨离间，那大可不必继续说下去。” 黄英冷笑一声，暗骂自己自讨没趣。裴少渊那样刻板固执的人，若非亲眼所见，怎会轻易改变想法？ 他要是能这样信任舜华就好了。黄英感叹。 第275章 魔教妖女(15) “解药给你了，吃不吃随你，你不是相信此事与你师父无关么，吃下去，你就能证明他的清白，当然，可能我的猜测是错的，反正权力在你，吃出点毛病与我无关。” 裴少渊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看着手中的小玉瓶，二话不说倒出一粒药丸，咽了下去。 黄英有些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拉扯锁链的声音。 服下药几息的功夫，裴少渊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黄英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裴少渊轻道，用眼神示意门外。 “咔嚓。”锁打开的声音。 黄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身穿灰色长袍，他毛发旺盛，脸上一半面积被胡子遮盖。 有股异香从那人身上飘来。 黄英看着那人，格格一笑，笑完冷冷地喊了声“师父”。 她没想到她几分钟前脑中略过的人这会儿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是的，进来那人正是教舜华用毒的侯岩，连寒秋的好兄弟。 侯岩面有赞叹，奇道：“徒儿，你第一反应，为何不是为师来救你？” “你身上的味道。”她淡淡道。 黄英指了指裴少渊，“先前我们服的抑制功力的药，是你制的。” 侯岩闻言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味道，可能他闻久了，便不觉得有。 他由衷叹了声：“你就是太聪明了，还是没瞒过你。” “跟我走吧。”侯岩慢慢走近黄英。 “去哪儿？”黄英警惕问。 “想知道真相就跟我走，不然便呆在这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杀了你，至于他……”侯岩瞥了眼脸色忽红忽白已有些神志不清的裴少渊，心下了然，笑道，“他比你更安全，你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为什么这么说？”黄英惊诧道。 侯岩知道她在套自己话，并不接，意味深长道：“你给他服了七曜毒砂丹的解药，倒是省了我不少事，过几天，他就是自己人了。” “什么？”黄英听得一头雾水。 侯岩并不解释，直接问：“你跟不跟我走？” “我去。”黄英回答地没有半分犹豫，侯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徒儿啊，可惜了，偏偏是个死脑筋。 “只是……”她回头看了眼依靠在床榻边已经陷入昏迷的裴少渊，脸上浮现担忧。 侯岩有些不耐烦，拉着她就往外走，力气奇大。 “七曜毒砂丹是我制的，我说没事就准没事！这几日都有人给他送饭，饿不死！你这死丫头，他这么对你，你还对他念着他？” 侯岩撅了撅胡子：“这小子要是遇到我，直接一剂药毒死算了。” “所以这也是您老人家至今未娶的理由。”黄英毫不留情地吐槽。 侯岩朝黄英翻了个白眼：“得了，那是我不愿意找，一个人逍遥快活的，找个臭婆娘还得天天管着你。” 黄英这会儿也分不清哪边善恶对错，她只觉得侯岩这老家伙还挺可爱的。 而且看样子还挺宠徒弟的。 第276章 魔教妖女(16) 黄英被侯岩领着进入室内，上头坐着个青袍男子，那人年约三十，模样周正，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人我带来了。”侯岩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显然对青袍男子极其忌惮。 “麻烦了。”青袍男子淡淡道，随即朝侯岩挥了挥手，侯岩竟然神色恭敬地退下了。 以侯岩的性格，在连寒秋面前，尚且言语轻佻，在这人面前，却听话至此。 黄英压下心中惊讶，抬头正视着那人。 那人也盯着她，一双眼平淡无波，黄英与他对视久了，心头竟不知不觉浮上丝丝寒意。 良久，那人轻笑一声，喊了声“舜华”。 黄英勾了勾唇，挑衅地看着他，语气极其笃定：“赵子越。” 那人愣神，随即朗笑出声，眸带激赏地看着黄英。 他从座位上走下来，走至黄英跟前，修长的手在右下颌处拨弄，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露出那张令黄英熟悉的平淡无奇的脸。 “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子越悠悠道：“在见到侯岩时？或者……再早点，在沈月如的院子里？” 黄英心中猛地一惊，没想到几息之间，他便能想到这儿。 事实上若不是她有818，偷听到沈月如和赵子越的对话，到目前，她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 赵子越并不恼，饶有兴致道：“不，或者更早点，在厨房外？” 黄英大惊，暗骂自己大意，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赵子越的监控之下。 她保持冷静，眸光淡淡地看着赵子越，赵子越由衷叹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黄英瞬间黑脸。 “子越，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她的语气像往常一样随意自然。 赵子越听到这个称呼，有一瞬间恍惚。 黄英狡黠一笑：“我可以再聪明点。” “哦？”赵子越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猜呀……”黄英故意拖长了语气，脸突然贴近赵子越。 黄英不高，刚到赵子越下巴，此时她呼出的气浅浅地喷洒在赵子越脖颈处。 赵子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黄英灵动的双眸，再回过神时，黄英的手已经触碰到他的右下颌。 她的指尖凉凉的。 赵子越猛地瞳孔一缩，明白过来，并不制止她的动作，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黄英在他右下颌左扣扣右扣扣，赵子越脸上不知不觉浮现了一丝笑。 他心中甚至有一丝期待。 “找到了。”黄英惊喜道。 她手腕微微用力，缓缓揭下赵子越脸上另一张人皮。 人皮底下的肌肤极白，大约是他常年戴人皮，自己的肌肤见不到光的缘故。 黄英屏息，瞪着大眼睛，像拆礼物一样撕下了整张人皮。 当她窥见赵子越真容时，她一瞬间呆了。 难道这才是这个世界的平均颜值？好像连曦月也是什么武林第一美女来着……？这么说来，舜华竟然算得上是个丑女？ 相较于他性格的复杂，他的长相实在太过干净。单论长相，他比裴少渊逊色三分，但他那一双眼，却有画龙点睛之妙。 第277章 魔教妖女(17) 裴少渊的眼里仍能窥出诸多情绪，赵子越的眼却又冷又撩，带着几分讥诮。 黄英能这么猜也是有依据的，倒不是说她认定了攻略目标颜值一定颜值在线，而是赵子越之前那张脸实在是太平淡无奇了。 一般人哪怕长的不好看，但五官或者脸型也会有独到之处，赵子越的脸平凡到……有些刻意，辨识度极低，真的是丢到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她本来也只是有些怀疑，但当她看到赵子越从脸上撕下人皮面具时，她肯定了这个猜想。 黄英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他，但侯岩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裴少渊应该不会有事，至于她，顶多也只是被困在这儿，性命应该无虞。 但她当然并不满足于这样，所以还是要争取下的。 “你是第二个窥探过我真容的人。”赵子越意味深长道。 黄英揶揄：“会杀人灭口么？” “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他们原本就极其熟稔，此时话说开，气氛很自然。 黄英出言调戏：“子越，我要是早点见到你的样子，说不定就不喜欢裴少渊了。” 她说完还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亏就是了。这样的美男子无怨无悔地替我做了十来年的饭，照顾了我十来年。” 赵子越听她这么说，愣了愣神，随即不以为意地笑笑。 “既然知道是我，那你也该猜出我为何请你来。侯岩你也见到了。” “嗯，”，黄英点头，正色道：“我不可能背叛义父的，你在我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我什么样你也清楚。” 赵子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之前易容，也的确想再次劝说舜华投靠他，虽说他此行十拿九稳，但能壮大自己的机会，他不愿错过。 由沈月如控制的西边已经有不少人被他收入麾下，总舵里他也有侯岩帮忙拉拢人才，就只是舜华的东边，虽然他在舜华身边卧底多年，但入侵程度仍不高。 舜华的才能他看在眼里，对此也颇为赞赏。 他其实一早就知道舜华的答案，他只是想以另一种身份真正问清楚。 他抬眸，认真道：“哪怕你知道他为非作歹？” 赵子越顿了顿，皱眉道：“你如此聪明，其实当被你拆穿身份后，我以为你的第一反应是和我划清界限。那天沈月如和我的对话，你应该是听到了，那你想必也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杀了连寒秋。” 他说到这会儿，眸带杀意，周身散发着可怕的威压。 黄英感到血液在颤抖。她微惊，赵子越的武功造诣深不可测。 “不会，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人。”她垂眸。 赵子越闻言，有一瞬失神。 黄英在这时突然抬头，注视着他，令他猝不及防。 赵子越挪开视线。 “那年闹饥荒，两三岁的弟弟快饿死了，母亲为了一小袋米，把我卖给了青楼老鸨，要不是义父把我救下，我哪会有今天。”黄英的语气很淡。 第278章 魔教妖女(18) 赵子越眸带惊讶地看着她，他呆在舜华身边十余年，只知道连寒秋对舜华有救命之恩，却从未真正听舜华提及。 “不过，那也许江湖上少了个恶名昭着的魔教妖女，多了个青楼第一美人。” 她还能笑得出来，赵子越的心莫名有些沉。 “他让我认他做义父，手把手教我武功，一点点把我提拔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的舜华。其实这么些年，我替他做了不少事，我知道……” 她垂眸，抿了抿唇，声音变小：“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可是他不是好人又如何？”她扬眸，神采奕奕，语气坚定，“裴少渊劝我弃暗投明，可是在我看来，义父救我，我替他做事，本就是应该，不存在明暗正邪。” “我只想报恩，至于其他的，与我何干？旁人如何说我我不在乎。我这条命是义父给的，要我背叛他，除非我死。” 她那个“死”字说得极重，敲打在赵子越心头。 这一刻，她又变回了人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妖女舜华。 赵子越愣了神，良久，凝视着她，眼神前所未有地认真：“那如果你义父死了呢？你……会随他去了？” 他很怕听到那个答案。 因为在他看来，连寒秋已是必死之人。 黄英听到这话，却突然笑了：“如果我尽力了，最后结局仍是那样，义父去了，我对得起他，为何要随他去？在他有生之年，我从未辜负过他，我对得起自己的心，便有活下去的勇气。” 赵子越的心突然放下了，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稳。听着舜华的话，有一瞬，他之前对正邪清晰的认知开始模糊起来。 他一惊，猛地抬头，脸色阴沉道：“我会证明你的想法是错误的，连寒秋这样的人，死千次万次都不为过。” 黄英并没有被他的喜怒无常而吓到，她疑惑地开口：“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连寒秋吗？” “我现在在你的地盘上，插翅难逃。”她补充，意在卸下赵子越心房。 赵子越此时已经没了和她解释的兴致，只是皱紧了眉，冷道：“赵子越非我真名。” 黄英听到这话，心下一沉，见他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识趣地退下了。 侯岩在门外不远处等候，见她出来，没有问她她和赵子越的对话内容。凭他对舜华的了解，一早就知道答案。 往回走时，侯岩难得地沉默。 黄英忍不住了，歪头问他：“师父，你又是为什么？你和义父情同手足，义父也待你不薄……” 侯岩看着黄英艳若朝霞的脸，有些恍惚。 “徒儿，你可知晓，你有个师姐？”他苦笑。 “什么？”黄英惊讶。她从未听侯岩提及过。 “她要是还活着，今年也才二十八，她跟你一般聪明。” “她死了？”黄英心下复杂。 “是啊。你师姐……恋上了名门正派，那人野心勃勃，你师姐受他蛊惑，想要刺杀连寒秋，然后与那人私奔，却被连寒秋抓到，我求连寒秋饶她一命，他……却当着我的面，杀了你师姐。” 第279章 魔教妖女(19) 他说到这儿，眸里一片黯淡，显然回想起那段梦魇般的记忆。 “都怪我，我……我不会带徒弟，我只知道教她制毒，从来不知道你师姐在想什么，也从来没告诫叮嘱过她，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个比一个虚伪。如果不是我，你师姐也许就不会死……” 侯岩的声音颤抖地厉害，脸色灰败，神情愧疚自责。 黄英突然明白侯岩为何单身至今了。 为所爱报仇，大概只有这个执念，能支撑他活下去。 “当初你非要跟我学制毒，我百般为难你，也是因为这，我……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统共就收了两个女弟子，偏偏两个都喜欢上了名门正派。”侯岩仰头看天，心中陡然升起荒谬感，苦笑两声，颇感自嘲。 黄英却固执地看着他：“师父，此事错不在你，连寒秋或许错了，但最错的，是师姐！” “你满心都为她考虑，她却从来没顾及你的感受，她要爱，便爱了，什么都丢下了，魔教不要了也就算了，连疼她的师父不要了，满心满意只有那一个男人，她死了，是她活该！” “够了！”侯岩的眼里一片血红，神情狰狞。 黄英冷笑，尖锐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失败了，她的师父会怎么样？她没有！她聪明？要我说，她蠢钝不堪！她不配做我师姐！” 为了这样一个人，侯岩痛苦了十余年，黄英真心为他感到不值。舜华敬重侯岩，黄英也觉得侯岩不该沉溺于此。 “啪！” 世界安静了。 黄英捂着肿胀的左脸，冷笑：“师父打徒弟，应该的。” “我是喜欢裴少渊，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魔教的人，我师父是侯岩。”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茫然无措、痛苦不堪的侯岩。 侯岩的嘴唇颤如抖筛，双眼失焦。 ***** 回去后不久，侯岩便派人送来了药。 黄英也不矫情，对着镜子便开始抹了起来。 侯岩制毒，自然也要调制解药，所以毒师，有时候也是最好的医师。侯岩制的伤药，品质世间少有。 她这一把掌，是替舜华受的，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说她有818，又不疼。 侯岩恨连寒秋，连寒秋也没办法。 平心而论，若是黄英自己，兄弟的徒弟想要要她性命，她做的，可能会比连寒秋还要绝。 侯岩和连寒秋是兄弟情深，但论及性命，连寒秋便实在没有必要做出退让了。 师姐死了，是自作自受。 而且能看得出来，连寒秋也是极其重视侯岩，要不然也不会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仍对侯岩信任有加。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侯岩从此不问世事、不理实权，对他并不能产生威胁。 黄英抹完药，去床榻边检查了下裴少渊，见他呼吸平稳，面有红润，也放下心来。 侯岩果真没骗她。看裴少渊的样子，应该不日就会醒来，到时候，她也不会一头雾水了。 第280章 魔教妖女(20) 赵子越给她新安排了住处，但她也懒得挪过去，便让人搬了张木床，在裴少渊旁边休息。 门依旧是上锁的，黄英也没啥异议。 …… 等了一天半，裴少渊总算醒了，黄英搁下手中的书，倒了杯茶水，拿着走至他床边。 裴少渊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他嘴唇翕张，垂下眼睑，语气有些迷惘：“我不是裴家后人。” “呱嗒”一声，黄英手一个不稳，茶盏掉在了地上。 深褐色的茶水开始在地面蔓延，濡湿了裴少渊的鞋。 裴少渊木木地看着地上那摊茶水，瞳孔涣散。 良久，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谁。 他突然扬头看着黄英：“我输了，你是对的。” 黄英看着他的食指和中指死命地扣着大拇指，甚至扣破了，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固执地掰开他的手指。 “做什么？”她皱眉，出声喝止。 “我不是裴少渊，我不是。”他呢喃。 “师父，你为什么……”他突然捂住了太阳穴，眉头深锁，神情痛苦。 黄英听到这儿，一切都明白了。 她走至门前，敲了敲，往外喊了声，看守他们的人凑近，语气恭敬地问道：“有何吩咐？” “我要见你们主子，劳烦通报一声。” “好。”那人去了，又有新的人补上。 管事的很快就来了，锁被打开，黄英走出去时，裴少渊连眼都没抬一下。 他只沉溺于浓烈的情绪之中。没办法，那样的打击，对他来说，太过强烈。黄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她由人领着到了之前去的地方，立在门口，赵子越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直接喊她进来。 黄英走进去，见到沈月如和赵子越坐在一桌，桌上摆着棋，但看样子，赵子越一人在下，沈月如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 沈月如一抬头，见是她，了然一笑，指了指边上的座椅，示意黄英坐下。 黄英微愣，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却仍依着坐到沈月如身边。 “听说他醒了？”赵子越淡淡问。 “嗯。” 赵子越抬眸看她，眸光深深，面上无笑：“你那么聪明，猜出些什么没有？” 黄英看了沈月如一眼，垂眸，轻轻地喊出一个名字：“裴少渊。” 赵子越拿棋的动作僵住了，沈月如的身形也颤了颤。 良久，他一握拳，将黑棋收入掌心，凝视着黄英，由衷道：“你聪明的让我感到意外。” 黄英自行忽略了这句话，看着赵子越的脸。 “你才是裴少渊，是被连寒秋屠了满门的裴家的后人，那裴少渊，他是谁？” 她眉头紧皱：“师父说他恢复记忆了之后是自己人，难道……” “难道什么？”赵子越似笑非笑，追问道。 “狸猫换太子。”黄英语气不确定地说出了这个词。 “咔嚓”一声，沈月如手腕上的玉镯撞击到了桌面。 赵子越目光灼灼地看着黄英，脸上写满了赞叹。 他心情颇佳，解释道：“裴少渊是我父亲亲信之子。“ 第281章 魔教妖女(21) 沈月如一脸讳莫如深，桌下的手摩擦来摩擦去。 “你若想听，我便说与你听，但我说的话，你一定不愿相信，所以我给你选择的权利，你可以立即走出去，我不会取你性命。”裴少渊淡淡地笑。 黄英执着地摇了摇头。 “江湖中人只知连寒秋是我父亲的好友，在我父亲去世后收留了‘我’，却不知，我裴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余口，便是他杀的。” “那日连寒秋偷偷潜入府上，在饮用的水中下毒，到了夜间，逼问我父亲浩月剑诀的下落不得，杀人灭口。” “赵叔为了救我，留下裴家的血脉，用他的亲子换掉了我，我这才得以活了下来。赵叔送走我后，不愿背弃裴家，便自杀了。” “赵叔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裴少渊？” “是，”赵子越点头，“说来也可笑，我本也以为赵叔的孩子必死无疑，没想到他却活了下来，活的好好的。” “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说不定以裴少渊的身份留在连寒秋身边，能更早……杀了他。” 他说到这儿，杀戮之气一闪而过。 “为什么？”黄英疑惑道。 赵子越的话里有一个明显的疑点——为什么连寒秋没有杀了被换掉的裴少渊，而是将他留在身边，教他武功，竭力栽培他，甚至有将逍遥派掌门的衣钵传给他的意思。 这实在太反常了。 虽说连寒秋心虚，喂了裴少渊七曜毒砂丹，但这也难免不出什么意外。对连寒秋这样的老狐狸来说，杀了裴少渊，明显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子越听她这么问，脸突然冷了下来。 “这你就要问她了。”他讥讽一笑，看着沈月如。 黄英心中一惊，将目光投向了沈月如。 沈月如做了这么多年的分教主，平素也是个沉稳可信之人，但自从自己发现她的异常，开始窥探她时，她却显得格外的慌张。 到底是什么，让她像惊弓之鸟般？ 黄英狐疑地看了赵子越一眼，难道她一开始让人通报时，赵子越并没有让沈月如回避，正是因为，他要说的，与沈月如有关么？ 想到这儿，她猛地一怔，心下微沉，难道，赵子越一早便准备好了摊牌？ 他为何如此十拿九稳？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气定神闲……？ 毕竟他的敌人是连寒秋，连寒秋威震江湖二十余年，明面上是武林第一门派逍遥派的掌门，暗里也是魔教的教主，实力如此雄厚，即使赵子越拿下了沈月如和侯岩，又怎敢与连寒秋抗衡？ 在黄英看来，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就凭赵子越可以任劳任怨地蛰伏在她身边十年，不露出一点破绽，他就绝对不是鲁莽草率、盲目自信之人。 黄英压下心中想法，保持沉默，等待着下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黄英下意识觉得沈月如的身份不一般，如果她只是赵子越的下属的话，又怎么可能和他坐在一桌，对比侯岩对赵子越恭敬而畏惧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了。 第282章 魔教妖女(22) 在沉默中，沈月如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了下来。 她明明乌发红唇，却在一瞬间有了苍老之感。 沈月如看着赵子越，嘴唇轻颤：“子越，为什么到了如今，你还不肯原谅我？” 她的声音哀怨而婉转，语气悠悠，这话似乎萦绕在她心头已久。 那天在沈月如的院子里，赵子越和沈月如的那番对话就让她感到奇怪不已，什么叫“我知道你对她有意”？这话显然太过逾矩太过……亲密。 若不是沈月如和赵子越的年龄相差足足有二十多年之久，她都要以为沈月如是赵子越的小情人。 不过她这会儿冷不丁地听到沈月如这句，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难道真的是她猜的那样？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舜华的师父都喜欢比他小二十余岁的师姐，沈月如和赵子越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如果事情真的是她猜的那样，那也太狗血了吧？而且沈月如说的是“为什么你还不肯原谅我”…… 须臾功夫，黄英已经自行脑补出一场旷世凄美的忘年恋。 赵子越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黄英身上，他看着沈月如，冷淡道：“何谈原谅，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就是论事，是你一直走不过心里那道坎。” “你骗人！”兴许是有外人在，沈月如觉得极其没面子，人也变得尖锐起来。 “如果你原谅了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努力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黄英听到这儿，很怕自己的下巴掉了下来，那她就ooc了。 赵子越冷漠地挪开了视线。 沈月如自嘲一笑，垂眸，语气颓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你再也……没叫过我一声母亲。” “母亲”二字那样轻，却重重砸在了黄英和赵子越心头。 黄英为她之前的猜想感到羞耻，赵子越心中却五味杂陈。 “这不重要。”赵子越压下心中地烦躁，淡淡道。 沈月如听到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一下子被点燃了，她猛地站起，带倒了椅子，弄出极大的声响。 “不！这对我来说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子越，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沈月如说完，便自行离去，背影那样的狼狈。 赵子越心头还萦绕着那一句“你什么都不懂”，他微微失神，感到有那么一瞬，胸中溢满了令他窒息的东西。 黄英心中暗叹，善解人意地保持沉默，赵子越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黄英。 “什么？”黄英问，并没有直接接过。 “你打开就是知道了。”赵子越心不在焉，回答地有些敷衍。 黄英狐疑地接过，一打开，看到了一张人皮面具。 “什么意思？”她疑惑道。 “戴上。” 赵子越的话也简练了起来。 黄英不再犹豫，对着身侧不远处的铜镜，戴上了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第283章 魔教妖女(23) 人皮面具贴上脸的那一刻，一阵凉意窜上了她的头皮，令她微微心悸。她想着这东西的来路，心里还是有些怵。 那张人皮面具大小刚刚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铜镜里立刻出现了一张平凡的脸。 她的脸颊上甚至有密密麻麻的雀斑，显得有些土气。黄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发现自己左眼睑中央有一颗十分别致的黑痣。 她抬眼时，这颗小痣便露了出来，她垂眸，这颗痣便又看不到了，所以当她眨眼时，这颗小痣若隐若现，别有逸趣。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张人皮面具。”赵子越在她身后道。 黄英一愣，下意识就要摘下他还给他，他却摇了摇手，“送你了，我也用不着。” “你为什么会做一张女性的人皮面具？”黄英疑惑。 猛然听到她这么问，赵子越愣在了原地。 对啊，他为什么会做这一张人皮面具……？ 为什么……？ 他想起曾经某一刻他心中闪过的一个念头，突然有些慌。 他挪开视线，掩饰道：“刚才我那样说你义父，你为何不反驳？” 黄英知道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心下有了几分底，适时地露出愣然的神情。 她顿了顿，垂眸道：“我知道义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突然抬眼，露出了那颗秀气的痣：“我相信你说的话。义父对我重要，是因为他救我性命，他是我的再生父母，但是你，你也很重要。你陪伴了我十余年，哪怕……” 赵子越心头微动，不由自主地追问：“哪怕什么？” “哪怕你目的不纯。”黄英笑笑。 赵子越突然有些难受，如鲠在喉。 黄英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空木盒，岔开话题：“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问，”赵子越笑，“别忘了，你现在没有拒绝的权利。”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有死的权利。”他淡淡补充。 黄英神色稍冷，却不气恼：“我以后喊你什么？赵子越还是裴少渊？” “子越。”他刻意没有加姓。 “我姓赵，是为了祭奠赵叔，子越并不是赵叔亲子的名字，是我胡乱起的，我那时小，已经记不得赵叔孩子的名字，你若是想知道，你可以去问裴少渊。” “‘裴少渊’只是个名字，谁用都一样，裴家欠赵叔的，我欠赵叔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又何必纠结于一个名字？我知道我是裴家后人，我要替裴家一百八十余口报仇，这便够了。” 黄英凝视着他，悠悠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子越，取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意，与你何其般配。”她笑，那颗灵秀至极的痣让她平淡无奇的脸生动起来。 赵子越看着黄英那张平庸的脸，却失神了。 良久，他回过神，眸光深深地看着黄英，由衷道：“我并没想到，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黄英的头，脸上浮现一缕笑意。 第284章 魔教妖女(24) 黄英不自在地歪过头，狡黠一笑：“谢我什么？” “谢你懂我。”谢你明明知道我站在了你义父的对立面，仍有心思来安慰我。 黄英看着蹭蹭往上涨的好感度，发自内心地一笑。 她刚刚触发了“希望长存心尖”的鼓励效果。 ***** 【宿主，你知道吗，你刚刚ooc程度好高。】 黄英刚到赵子越给她新安排的住处，818便担忧开口。 黄英语气慵懒：【因为我在知道了赵子越的计划后明明应该坚定不移的站在连寒秋这一边，却反而出言鼓励？】 【是……】818犹犹豫豫道。 它见黄英明明自己能说出不合适之处，却还是这么做了，不免有些不确定。 【放心，我的表现绝对合理。】黄英气定神闲道。 【？？？】818困惑不已。 【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黄英故弄玄虚。 818小声“切”了一声，自行切断了和黄英的联通状态。 …… 黄英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去看裴少渊的，毕竟她走时，他的状态不尽如人意，但赵子越却勒令她搬到新住处，她便也只能乖乖照做。 因为她此刻，已经猜出赵子越最大的筹码。 是浩月剑诀。 俗话说，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最明显的，也是最容易忽略的。 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地忽略这个极其重要的点。 既然赵子越才是裴家后人，那消失多年的浩月剑诀，为何不可能就在赵子越身上呢？ 那天在沈月如的院子里，她亲眼看到赵子越轻轻一抬手，便夺走了陪伴裴少渊近二十年的浩月剑，她不相信仅凭血脉的力量，他便能做到这般。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修炼了浩月剑诀。 浩月剑诀本就因浩月剑而生，能轻易控制浩月剑，再正常不过。 而侯岩对赵子越恭敬而谦卑的态度也能侧面佐证这一点。 且不说这个，舜华好歹是江湖星秀榜的第二，也就是说，同龄人之中，她排第二，然而赵子越顶多比她大个三四岁，功力却深不可测，若非修炼了举世无双的浩月剑诀，便太过反常了。 所以，江湖上盛传的浩月剑诀流落黑市的消息，是假的，更确切的来说，这消息是赵子越放出来的。 目的很简单，引连寒秋出来。 赵子越清楚浩月剑诀对连寒秋的吸引力，所以绝对会来。 他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将连寒秋一网打尽。 黄英斗胆猜测，也许以赵子越现在的功力，世间少有对手。 那他为何不直接冲上逍遥派取连寒秋首级，黄英猜测一是逍遥派中高手众多，二是他想当着众人的面揭开连寒秋的真实面目。 今日一行解决的她脑中诸多疑惑，却也产生了不少新的问题。 比如沈月如既然是赵子越的母亲，那就是裴家家主的夫人，既然如此，她又为何成了连寒秋的夫人？ 最奇怪的是，连寒秋为何如此信任她，将魔教近三分之一的势力交由她打理？ 而且，沈月如对赵子越说“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那她，又做错了什么？ 第285章 魔教妖女(25) 真是头疼。 黄英还想继续往下想，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疑惑地走到门边，却见那个之前看守他们的人递给她一张叠的平平整整的宣纸。 黄英低头看着纸面上“赵陵亲启”四字，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朝那人到了声谢。 她走回桌面，看着宣纸表面飘逸隽秀的字迹，轻叹了声，好像猜到了裴少渊的选择。 赵陵，大概便是裴少渊原来的名字了吧。 他既然写的是这个名字，想必已经想通，但想通，对他来说可能未必是好事，也许这意味着，他的信仰已经全然崩塌。 黄英摊开宣纸，纸面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去逍遥派做个了结便回来。 黄英看着内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赵子越为何会安心放裴少渊去了。 裴少渊即使不叫裴少渊，仍是那个信守诺言、刻板倔强的他，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仍记得和黄英的约定，要照顾黄英一个月。 所以赵子越信得过裴少渊为人。 再而言之，裴少渊平素是个极其冷静的人，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鲁莽行事。 信任爱戴的师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这个打击对裴少渊而言一定是毁灭性的。 裴少渊虽然满口仁义道德、正邪善恶，但没人会相信，他会在知道真相后为父报仇，杀了连寒秋。 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裴少渊表面淡漠，实则极为重情、优柔寡断，又怎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他也绝对不会背叛赵子越便是。他父亲拼了性命，甚至舍弃亲儿想要保下的人，裴少渊怎可能会出卖他？ 不得不说，裴少渊如今真的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黄英突然可以理解裴少渊不愿见自己的心情了。 从前他信誓旦旦的劝说自己改邪归正，现在却突然发现，他最敬重爱戴的人，竟是他最为不齿的魔教的教主，他又有何面目来见自己？ 黄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最可怜的其实是裴少渊。 他小小年轻却要承受丧父丧母之痛，在最该被疼爱的年纪，他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来自死亡的威胁，他被最亲爱的人抛弃，只为了成全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若是裴少渊能记得一切，那对他尚且不算太过残忍，最可怕的是，他被逼着服下七曜毒砂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认贼作父。 如果他一辈子不知道连寒秋的真实面目，一直做他的逍遥派大弟子，那也挺好，他却又因机缘巧合，想起了一切。 【818，帮我切一下裴少渊视角，金币自己扣。】 【好的。】 听到金币减少的提示音，裴少渊立刻出现在了系统荧幕上。 他仍穿着一身麻衣，头发梳起，却不再是个意气风发、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他的神情平静如一潭死水。 黄英看着他捧着自己之前穿的逍遥派弟子的白衣，抬着步子，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从逍遥派山脚到山顶，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山路极窄，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连绵的群山，云雾缭绕。 第286章 魔教妖女(26) 从山底到山脚，施展轻功的话，十几分钟足以，裴少渊却宛若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固执而虔诚地爬着。 他手臂保持僵直，一动不动。他看的也不是山阶，他什么也没有看，什么都听不到。 黄英发现裴少渊敛去了周身气息，只要他不施展内力，便无人能发现他。 黄英轻叹，裴少渊终归还是选择了折磨自己。 …… 黄英无事可做，随手从书架上找了本书看了起来，等着裴少渊接下来的举动。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在黄英快要睡着时，从系统荧幕中突然传来了清脆而略显尖锐的女声。 “二师兄你别拦着我！你在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黄英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将目光投向荧幕，在裴少渊的视角，看到了山门外不远处拉拉扯扯的两个人。 “师妹！师父说的只是气话你又何必跟他置气？” 成禹拦住了连曦月的去路，好言相劝。 连曦月满脸不耐烦，神情倨傲：“你要么帮我要么就滚蛋听见没！他凭什么不同意把我许给大师兄？！除了大师兄，他还能找出比大师兄更优秀的人么！” 成禹听到心爱的师妹说出这样的话，心像刀割一样得疼，但连曦月的话他无法反驳，的确，裴少渊在逍遥派一天，其他人就永无出头之日。 他本已心如死灰，却没想到师父突然找到自己，向自己明示，如果喜欢连曦月就不要放弃，他在必要时会帮他一把。 师父说，自己才是他心目中的良婿。 成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但他无疑欣喜若狂，想到裴少渊平素在门派里对他颇有照拂，他为自己的小人得志而感到羞愧。 但只要有机会，他就绝对不会将师妹拱手让人。 成禹叹了声，焦急道：“师妹，师父肯定有他的苦衷……” 连曦月往左，成禹便往左，连曦月往右，成禹便挡住了她右边的去路。 她彻底火了，上下扫视唯唯诺诺的成禹，讥笑：“苦衷？呵，我看他就是眼瞎！” 成禹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拦着连曦月的动作也迟疑了下来。 连曦月抓住这个机会，闪身出去。 “师妹你去哪儿？”成禹在她身后近乎卑微地问。 连曦月连头都没回。 其实不用她回，成禹就知道答案——她去找大师兄了。 大师兄在带回解药后，就履行诺言孤身上魔教去找魔女舜华了。 逍遥派女弟子较少，连曦月不仅生的花容月貌，父亲还是逍遥派的掌门，身边从来不乏吹捧者和追求者，有这样的性格黄英并不感到意外。 她的轻功乍看上去飘逸出尘、美不胜收，实则错漏百出，不堪一击。 连曦月使着轻功就快要经过裴少渊时，裴少渊一闪身，藏进了身侧的小竹林里。 成禹站在山门前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沮丧地回门派了，看样子大概是想先和连寒秋禀告连曦月出走的情况。 以连曦月的武功，裴少渊有心躲她，她绝不可能发现他。 第287章 魔教妖女(27) 她就这么和裴少渊擦肩而过，高高兴兴地下山去寻她的大师兄去了。 裴少渊只淡淡地看了眼她离去的身影，便将目光投向了近在眼前的山门。 说是山门其实并不恰当，应该说是山石，一块高约五米的的灰白色大石。 大石上雕着“逍遥派”这三个字，力道遒劲，字却不失飘逸。 他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在小竹林里穿梭，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在一株竹子前停下了脚步。裴少渊缓缓伸手，抚摸竹身，一遍又一遍，神情眷恋。 黄英将那株竹子调大，在他反反复复触摸的地方，看到了“裴少渊”三个字。 黄英好奇，又调出了周围其它几株竹子，才发现那几株上都刻有名字。 连曦月的那株离裴少渊的最近，在然后是“成禹”、“黄曦晨”、“洪涛”…… 这些人看样子应该都是裴少渊的同门。 裴少渊的神情和动作，好像在和这株竹子道别。 终于，他放下了手，下意识就要往后颈摸，拔出浩月剑，这才想起浩月剑已经被赵子越收走了，他不是浩月剑的主人。 陪伴了自己近二十余年的剑，一夜之间离开了他。 裴少渊想到这儿，眸光有些黯淡。 他抿了抿唇，朝面前那株竹子轻一挥手，一道银光闪过，“咔嚓”一声，那株竹子断裂开来，上半截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歪倒在裴少渊的脚边。 裴少渊垂下眼，蹲了下来，动作缓慢且细致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手腕处捋到手肘，然后笨拙地在那株断竹前挖着。 有碎石片划破了他的手，他也浑然不觉。他的血浸湿了干裂的碎土。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近半米深的平整的坑。裴少渊看着那个坑，从一边拿起属于他的逍遥派弟子的衣服，轻轻放了进去。 衣服里有他的身份玉牒。 从此以后，他非但不是逍遥派弟子，他连裴少渊都不是，他是赵陵。 赵陵将土坑填满的过程中，心一点点轻松下来。 当师门不存在，当对立的立场不存在时，他满心满念都是一张脸，一个人——舜华。 他要告诉她，是他错了，这世界上的善恶本没那么容易分清，从前他那样对她，只是因为他的偏见。 裴少渊站起来，看了眼一身麻衣、满身碎土渣的自己，笑了，他从未感到这般踏实。 ***** 黄英在戴上人皮面具的当晚就跟着赵子越一行人按他们原本计划的路线往中州赶了。 黄英这会儿坐在马车上，赵子越就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 “你没什么想问的么？”良久，赵子越睁开了眼睛。 “什么？”黄英愣。 赵子越的语气有些惊诧：“关于此行，关于裴少渊，没有么？” “嗯，非要说的话，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你不怕他泄露你的计划？” 赵子越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英：“你在这儿。” “只要你在我手里，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总是否认对你的情愫，实际呢。”赵子越嗤笑一声，胸有成竹。 第288章 魔教妖女(28) 赵子越了解裴少渊，裴少渊那样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人，却愿意为了舜华一而再再而三的“洗白”，将她所做的一切“腌臜事”合理化，若说裴少渊不爱舜华，想必没人会相信。 “他说他要去处理一些事，我让他处理完了来中州找我们。” 黄英点点头，又问道：“我的突然消失，你是如何处理的？你难道不怕有人发现告诉义父？” 赵子越意味深长道：“谁说你消失了？” 黄英闻言心下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先不说赵子越潜伏在她身边多年，想必她手底下不少人都是赵子越的人，她失踪的消息未必能传到连寒秋的耳朵里。 赵子越的话让她突然想起他会做人皮面具，而且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天衣无缝。 也就是说，现在有另一个“舜华”，替她管着她从教中带出来的人马，去争夺浩月剑诀。 既然她都可以这样，那沈月如更不用说。 …… 几日后，他们终于到了浩月剑诀下落的传出地。 这些天黄英见赵子越不急不慌的样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浩月剑诀在赵子越手中，这一切只是一个局。 她们比大队人马要早到一些。 到了旅店门口，黄英掀开帘子，刚要从马车上跳下来，赵子越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目光柔情”地向她伸出了手。 “？”黄英疑惑地看着他。 “客官，请问几位？”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满脸讨好地跑到车边招呼。 店小二见二人相貌虽然普通，马车衣着却价值不菲，心下暗喜，这二人若是伺候好了，想必能讨不少赏钱。 “就我和我娘子两位。”赵子越说完这句，似笑非笑地看着愣神的黄英。 娘子……？ 黄英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爽快地伸出手，塞进了赵子越的手心里，然后踩上店小二搬来的小椅子，端庄绰约地下了马车，站在赵子越身边。 她的手滑如暖玉，让赵子越有一瞬地失神，然而随即手心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你……”赵子越瞪黄英。 她使了些内力，扎了扎赵子越的手掌心。 赵子越看着她睁大着无辜的双眼看着自己，眼中却藏不住得逞之意，心微有些软。 她仿佛在说：“让你吃我豆腐，现在爽了吧。” 赵子越眉眼藏笑，轻易化解了黄英的那点内力，直接霸道地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前。 “公子，您和您娘子这般恩爱，羡煞旁人。”店小二察言观色，一边引二人进去一边拍马屁。 赵子越挑衅地看了黄英一眼，从衣袖里掏出碎银扔给了店小二。 “公子大方！”对了，您们可是为了浩月剑诀才来这儿的？” 小二收了银子，人也变得更热情，有主动提供消息的意思。 “你如何得知？”黄英问。 小二叹：“嗨呀，最近这些天在这儿经过住宿的，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那个，您们今个儿来的早，晚些可就没地方住了。” 第289章 魔教妖女(29) 小二凑到二人跟前，神神秘秘道：“小的听说，那浩月剑诀一开始是在一个小毛贼手上，他手头没钱，见裴家富得流油，就爬进去想偷点东西，谁知道……” 黄英瞥了赵子越一眼，见他适时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也配合地小声问：“什么？” 小二得意洋洋：“谁知道裴家的人全死啦！那小毛贼被吓得屁滚尿流，哭天喊地地要逃走，谁知道却摔了个狗吃屎，刚好摔在一具尸体上！他哆嗦着后腿使劲蹬想要爬起来，却看见有一本小册从那尸体的衣襟里掉了出来！” “那就是浩月剑诀？”黄英故意做出一番紧张兮兮的样子。 “是啊，你说这小子命好不？嗨呀，可真笑话咧，这小毛贼以为是什么宝贝，就带回去了，自个儿却不识字，就一直搁家里，前些日子他因为又犯事儿被一户富贵人家搜家，这浩月剑诀才又重出江湖！” 小二的语气颇为感慨。 “那这浩月剑诀又怎么到了黑市手里？”黄英问。 “这不是消息露了出去，有高手把浩月剑诀给偷了嘛……” 小二突然将二人拉至一边，神色兴奋，悄悄说：“嘘，我可只告诉你们啊，现在大家都在猜，是……影盟的人偷走的！” 影盟？黄英若有所思。 这个组织她知道，前几年连寒秋还派她下山调查过这个组织的由来，只是影盟之人太过神秘，而且并无与魔教为敌的意思，所以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都说到这儿了，小的就再说几句，小的看二位大人不像是会武功的，若是来看个热闹也就罢了，真有心争夺，还是小心为妙，莫要因小失大。” 小二这话也算是掏心窝了，反正赵子越财大气粗，黄英就又扔给了他一块碎银。 “对了，二位是要一间房是吧，已经打扫好了，小的马上领您们上去！” 黄英愣，立即反驳：“两间！” 小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一间，”赵子越悠悠地笑了，气定神闲地解释：“她刚嫁过来，脸皮薄。” 他的脸上写满柔情，装得还的确像一回事。 赵子越说完还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英：“槿儿，你说是吧？” 黄英本来黑着脸，陡然听到这个称呼，却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知道舜华的原名？ 舜华原来姓周，名木槿，连寒秋救下她之后，为她改名为舜华。舜华是木槿花的别称。 也就是说，除了连寒秋，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原名。 黄英绝不相信赵子越是歪打正着说准了。 想到这儿，她脑中猛地灵光一闪。不！除了连寒秋，还有一个人知道！ 黄英垂眸，虽是心下震骇，却仍不显露半分。 赵子越似乎并未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他见黄英不理会他，只当她不高兴了。 小二愣了愣，神色艳羡：“是是是，小的明白，这边请！” 进了房间，赵子越看着黄英以飞一般的速度坐到了床榻上，不由轻笑出声。 第290章 魔教妖女(30) 孩子脾性。 “我睡床，你睡地。”黄英指了指地面。 赵子越笑着打趣：“槿儿你就这么对为夫？” 他无奈地接过黄英扔过来砸他的枕头：“好了好了，在外面，就装得像点，而且万一我不盯着你，你跑了怎么办？” 他并没有发觉他的语气有多么的温柔，像在哄小孩。 黄英没好气地笑了，将一床床褥扔到了地面。 “为什么喊我槿儿？”她抬头问。 赵子越心头猛地一惊，这才发觉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知道这个称呼。 他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戏谑道：“怎么，不喜欢这个爱称？那我给你再起个？” “蓉儿？玉儿？落儿？你看你喜欢哪个？”他笑问。 木槿又名木芙蓉、白玉花、朝开暮落花，所以他这话也只是暗示黄英，他喊她槿儿，也只是因为他知晓舜华是木槿的别称。 但他这话，在黄英看来，实在有些欲盖弥彰的滋味。 黄英好像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渣的指数有四颗星了。 毕竟虽说赵子越蛰伏在舜华身边十余年，做了不少阳奉阴违的事情，但也算不上“渣男”。 黄英不再理他，盘腿坐于床榻上，调整呼吸，修炼内功。 赵子越也不自找没趣，乖乖地铺好床，便翻看起了随身带着的书。 约莫一个时辰后，楼底下突然传来女人的吵闹声。 黄英皱眉，本不欲多管闲事，多听了几句，却发现这女人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她穿好鞋，拍了拍书桌前背对着她的赵子越的肩膀。 “我下去看看。” 赵子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搁下书，眉头紧皱：“你理会她做什么？” 听他这话，显然他也知道底下闹腾的是谁。 “你可别犯傻，别忘了她之前打伤了你。” “我就看看。”黄英推下他的手。 连曦月还有用。 赵子越虽是神色不虞，却并未再出言阻止她。 黄英走出门，“咣当”一声，连曦月已经拿着剑柄带倒了柜台前放置的酒瓶。 “你竟然敢说没房了让我换家店住？！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我这身衣服！” 黄英仔细打量了下此时的连曦月，差点笑出声。看样子，那日她独自一人下山后，过的并不好啊…… 只见她那身独属逍遥派弟子的外衣已经沾满泥点和灰尘，而她的头发也十分凌乱，看不出一点武林第一美人的样子。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褪去逍遥派的光环，连曦月不过尔尔。 当然，连曦月能拿到这个名头，多少是武林人看在连寒秋的面子上。 那店小二轻蔑地上下扫视她，讽刺道：“得了吧，我的狗眼？呵呵，你也就别装了，当我没见过逍遥派的人？那不是个个跟神仙死的，你也真得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样！” “你！”连曦月气急败坏。 “再说了，你以为你谁啊，我说没房还能骗你不成？你有本事就继续闹，我是奈何不了你，不过我这店里住的，我看你可得罪不起！”店小二阴阳怪气道。 第291章 魔教妖女(31) 他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瞟了楼上几眼。 “要我说，识相的话就赶紧滚！” 连曦月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过，当即失去了理智，拔剑朝店小二砍去，黄英当即从头上拔下簪子扔了过去。 “叮”一声，玉簪打到了连曦月的剑身上，连曦月手中的剑竟直接被震落。 “啊呀呀呀，有人要杀人了啊……”店小二哆嗦地蹲下，将自己藏在高高的柜台下。 黄英看着店小二，却露出了几分了然。 她确信，即使自己不出手，这店小二也会毫发无伤。倒不是说他会得旁人相救，事实上以她目前的功夫，都未必比得上这店小二。 她敢这么断定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店小二对连曦月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有点像……故意针对。 首先，连曦月哪怕狼狈了些，但气息不假，修为也摆在这儿，店小二就算不怕她的身份，也该怕她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然而他非但没有出言哄走连曦月，反而直接出言嘲讽。 连曦月拔剑时，他第一反应也不是慌张恐惧，黄英明明看到了他柜台底下蓄着内力的手。他是在看到自己时，才收了动作，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瞬息功夫，黄英已经想明白——这人，是赵子越的人。 或许也是那个神秘的影盟的人。 想通这一点，无疑解决了一个问题——赵子越怎样召集武林人士的。 所有为浩月剑诀而来的人都要住宿，所以这些店小二成了最好的传播消息的人。 至于赵子越是如何控制这些人的，回答起来就更简单了。 赵子越会制作人皮面具。所以这些人，早就被调包了。 在这些人的刻意引导之下，最后所有人都会将目光聚集到所谓的偷盗浩月剑诀的“影盟”身上。 妙啊，黄英不由心下赞叹。 店小二大概是一早知道连曦月的身份，才会出言为难她。毕竟赵子越的仇人是连寒秋，而连曦月是连寒秋唯一的女儿。 “谁！” 连曦月娇喝一声，忍着虎口撕裂的痛楚，迅速张望，看到了楼梯上的黄英。 “是你？”连曦月皱眉，质问。 黄英淡定地从楼梯上走下，点了点头。 连曦月见她样貌平平，武功也只比自己高出一点，这种人若是放在逍遥派上，她压根不放在眼里，但此时，她却不得不忌惮她。 想到这儿，她心中升起委屈愤愤之情。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什么小鱼小虾都敢欺负自己！ 连曦月捡起地上的剑，神色戒备地看着黄英。 黄英淡然一笑：“连姑娘，我并无恶意。” “你认得我？”连曦月微愣，随即送了口气，神情又开始倨傲起来。 “不认得。我与你朋友，倒是有些交情。曾也见过你，当时惊为天人。”黄英上下扫视连曦月，似笑非笑。 她这话也没说错，她的确与裴少渊交情不浅。而且此时的连曦月服下了七曜毒砂丹，早就忘却了自己上山偷听到父亲和她的谈话。说不认得也不为过。 第292章 魔教妖女(32) 除去那次，连曦月从未见过她，最多也只是在裴少渊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 连曦月不自在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勃然大怒，用剑尖指着黄英：“你！” 黄英丝毫不惧，轻笑一声：“有一说一，我说的是实话。连姑娘涉世未深，才狼狈至此。” 她这话不由让连曦月回想起一路上发生的事。她先是被小贼偷了银子，好容易典当了首饰，又换了些银子，却又被贪图她美貌的人盯上，追了她一路。 黄英见她羞愤的神情，心下了然，善意道：“相逢即是缘分，这会儿周围的旅店定是都住满了，你若是愿意，便上来，休整一番。” “那你……？”连曦月陡然听黄英这么说，语气也弱了下来。 黄英摇了摇手：“无碍，我们有事要办。” 她说完便兀自往楼上走，连曦月想了想，一咬牙，还是跟上。 店小二仰头看着黄英领着连曦月上去了，神色不忿，却也没再说什么。 “你在这儿等我下。”到了门口，黄英转头对连曦月道。 “好。”连曦月垂眸，声音细若蚊声。 黄英推门进去，连曦月好奇地向里头张望，却见空无一人。 黄英关好门，对着又出现的赵子越，轻声道：“你生气啦？” “你忘了我说什么了？”赵子越传音给她。 他神色颇冷，语气也十分生硬。 “你叫她上来做什么？我先说清楚，她要是敢进来，我直接把她从这儿丢下去。” 赵子越话说的很死，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怎么说她也是裴少渊的师妹。” 赵子越听着她说“裴少渊”这三个字，无端有些烦躁。 “与我何干？”他冷笑一声。 黄英转了转灵动的大眼睛，思维跳脱，狡黠一笑：“带我出去玩，可好？” 赵子越愣了。 黄英垂眸，神情有几分怅然：“我生于此，却从未真正游玩过。被卖前，家里穷，我天天要在家带弟弟妹妹，跟父亲母亲下地耕田，被卖后，就离开了这里，别说玩了，天天想着出人头地。” “义父说，如果我不努力变强，命运便要掌握在别人手中，我不想再被人抛弃，就没日没夜地练武功。” “到了后来，即使是做任务经过此地，也只是走马观花地过一过。” 赵子越挪开视线，敛去眸底的情绪，淡淡问：“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连曦月？或者说，为了裴少渊？” “不，帮她只是出于习惯，我现在说的，是我的心愿。” “你不觉得，那个陪着你的是我，很扫兴？”赵子越嗤笑，话里却有明显得松动。 黄英轻笑，撒娇般的过去扯他的胳膊。 “子越，走啦。” 赵子越错愕回头，看到了一双大而无辜的眼。 他偏头，抿了抿唇，反手揪住黄英后颈处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从窗户跳下。 黄英满脸黑线。 他跳窗之前，衣袖轻甩，那紧闭着的房门也开了。 连曦月猛地一惊，向里探头，却不见黄英，心下狐疑。 第293章 魔教妖女(33) 她刚才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男人的说话声。 …… “去哪儿？”赵子越问。 他们此时一前一后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 黄英早就看花了眼，赵子越突然这么问，她竟然也说不出个地儿来。 她往前又走了一会儿，看着街边的一家生意兴隆的茶楼，提议：“进去坐坐？” 赵子越点头跟了上来。 她二人进去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因为样貌平凡，并未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喝彩声。黄英好奇地向台上看去，一个布衣老头正慢悠悠地喝着水，神情得意。 “老张，然后呢？快说！”坐在第一排的人急不可耐道。 茶水上来了，赵子越习惯性地替黄英倒好，递给她，黄英也极其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小口。 这茶滋味一般，但着实解渴。 赵子越拎着茶壶，有些失神。 台上的老头拍了拍惊堂木，悠悠道：“裴少渊的小师妹呀，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其实呀，裴少渊的魂老早就被这小师妹勾走啦，所以那妖女……” 黄英听到这儿，神情古怪，她也没想到茶楼里这会儿说的正好是她和裴少渊的故事。 赵子越揶揄地看着她，黄英搁下茶盏，对着台上的老头喊道：“喂，老头，你怎么就知道裴少渊的小师妹长得花容月貌？你是见过不成？” 那说书老头说到兴处，突然被人打断，神情不虞。他还未出言，黄英前面几桌的几个膘肥体壮的汉子就先忍不住了。 “姑娘，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裴少渊的小师妹长得好看那不是人尽皆知的嘛，”说话那人上下扫视了黄英一眼，语带嘲讽，“你自个儿这样，还见不得人家说别人美了？” 赵子越紧皱眉头，看着那人，脸也冷了下来。 她不理会那人，转头问说书人：“那照你的意思，裴少渊喜欢小师妹是因为她美，那他不喜欢舜华，就是因为舜华没有小师妹好看咯？” “这不明摆着的嘛。”前面那壮汉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 “老张，你别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土鳖，你快说快说！”有人大声催促。 那壮汉瞥了眼赵子越，讥笑道：“兄台，你也不管好你婆娘，没规没矩地，以后还不得上房揭瓦？” 他说完便得意洋洋地转过头继续听下去了。 赵子越拉过黄英的手腕要带她走，黄英却摇头拒绝了。 “现在不方便出手，放心，他活不过今晚。”赵子越以为她生气了，传声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再继续听会儿，你要是不高兴，在楼下等我，好不好？” 赵子越没说话，又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那妖女苦恋裴少渊，只要裴少渊愿意跟她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放弃，然而裴少渊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她，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小师妹。” 听到这儿，前头的女客都露出了向往欣羡的神情。 情有独钟、至死不渝，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第294章 魔教妖女(34) 黄英心中备觉讽刺。 “本来裴少渊和他的小师妹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谁知妖女因爱生恨，从中作梗，潜入逍遥派，抓走了小师妹，并且给小师妹下了毒。” “唉，唉，唉。”说书老头说到这儿，连叹三声。 “诸位客官，你们猜，这是什么毒？”他率先发问，随即神色黯然，“是啊，你们猜的没错，服下毒药的小师妹忘记了她深爱的师兄。” 黄英听到这儿，差点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捂住嘴。那老头神情义愤填膺中带着叹惋，着实令人佩服。 赵子越本还有些担心她，听到后来，眼角也浮现笑意。 前排竟有人开始低低啜泣。 “然后呢……”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想要听到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那老头摸了摸胡子，卖弄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底下登时传来一阵不满的嘘声。 黄英的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她趁周围乱糟糟地，拉着赵子越付完茶水钱就离开了茶楼。 “子越，你说人啊，为什么总要夸大情情爱爱在生活中的成分？” “我给连曦月下毒，你说裴少渊会不会认为是我喜欢他才会这么做？” 黄英连发两问，随即兀自叹道：“所以人啊，都该有些自知之明。” 她这话也不知道在说谁。 “不过在故事里，我至少能敢爱敢恨，现实中，却多是迫不得已。” 赵子越听着这话，心头一紧，转头看她，另起一个话题：“带你去个地方。” 黄英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她见赵子越带她越走越偏僻，心中好奇。 走了约莫十分钟，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又油又湿的腥臭味。 黄英捂住鼻子，苦着脸问：“什么地方啊？” 赵子越轻笑两声：“自己看。” 黄英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巷口挂着的一块匾额。 匾额上是“鸡儿巷”。 “卖鸡的？”黄英满脸黑线。所以她刚才闻到的，是鸡屎味……？ 回答她的是一阵惨烈的鸡叫声。 黄英：“……” 赵子越怕她逃跑，眼疾手快地揪住她后领，戏谑道：“你不是不喜欢风花雪月爱恨情仇嘛，这够贴近生活了吧。” “咱们回茶楼吧……”黄英小声道。 “没门儿。” 赵子越说着就扯着她往前走。 “兄台，买鸡吗？刚杀的！绝对新鲜！” 黄英看着那人手中拎着的喉咙处冒着血的还有热气儿的鸡，心情极其复杂…… “有活鸡吗？”赵子越气定神闲地问。 黄英也搞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有有有！要几只都有！”那杀鸡的见有戏，连声道。 片刻后，黄英在后面，看着赵子越拎着一只鸡走出了巷子。 “你……”她欲言又止。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赵子越似笑非笑，“你别忘了，你这些年喝了不少鸡汤。” 赵子越这么一提，黄英才猛地想起，舜华之前的饮食，好像一直是赵子越在照看。 但黄英已经见过赵子越真容，就觉得他拎着鸡的样子太颠覆了。 第295章 魔教妖女(35) “你买它干什么？”黄英指了指他手中一直在叫的鸡。 “释放压力。” 黄英还没从这四个字中回味过来，赵子越已经拎着鸡走到角落里，拔出剑，抹了鸡脖子。 听着一声鸡的惨叫，黄英心情极其复杂。 “这……？”她指了指地上惨死的鸡，一脸懵。 她现在很想去系统面板里搜“攻略目标ooc，她该怎么办”。 赵子越掏出手帕，慢悠悠地擦着剑，提议：“你要不要说一些诸如‘鸡也是一条小生命，你怎么能杀了它’的话来迎合一下气氛？” 黄英：“……” “浩……浩月剑？”她猛地想起什么，盯着赵子越手中的剑，瞬间浑身僵硬，脸都要碎成一块块的了。 赵子越笑：“我之前给你做饭那会儿，就在想，等我有一天拿回了浩月剑，一定要那它杀只鸡试试。果然很爽。” “走了。” 赵子越将沾了血的手帕扔到地上。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他问。 “反正回不去，去买点酒，上屋顶看星星，怎么样？”黄英想了想，提议。 ***** 黄英和赵子越回到旅店时，见到了裴少渊。 裴少渊坐在桌前，喝着茶朝门外张望。 “你干的？”黄英悄悄问身侧的赵子越。 赵子越得意地挑了挑眉。 裴少渊戴着人皮面具，样貌普通不说，嘴角还有颗长毛的大黑痣，两颊雀斑点点。 她能认出裴少渊是因为她穿着那件粗布麻衣，而且算一下行程，裴少渊这时的确差不多回来了。 黄英玩心大起，让赵子越站在原地，走向裴少渊，捏着嗓子变化声音道：“兄台，你占着我的位置了，我刚才出去了下。” “哦……啊，不好意思。”裴少渊只顾着看窗外，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连忙站起，极有礼貌地道歉。 “傻子。”黄英笑，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舜……”裴少渊咽下后面那个字，眸中略过惊喜。 黄英见他已经从失魂落魄地状态恢复，心下稍霁。 “你可真丑。”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甚至很想伸手戳戳他脸上那颗大痣。 裴少渊：“……” 赵子越神情淡了淡，走到了黄英身边。 裴少渊见他离舜华那样近，脸上刚浮现的一点儿笑登时没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黄英猛地一惊，把裴少渊往身后一拉。 裴少渊疑惑地看着她。 黄英盯着收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的连曦月，拿不准她会不会认出裴少渊。 连曦月看到了她，微愣，随即朝他们这边走来。 裴少渊此时也看到了连曦月，明白了舜华的意思，他皱眉，不知道连曦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眨眼功夫，连曦月已经来到三人跟前，不情不愿道：“……谢了，银子我放你桌上了，不欠你的。” “举手之劳。”黄英摆了摆手，佯装淡定。 “这两位……” 黄英神色猛地一凝。 “是你的朋友么？” 黄英看着连曦月的目光从裴少渊的脸上扫过，眼中流露出嫌恶之情。 第296章 魔教妖女(36) 她可能并无恶意，只是习惯使然，她见惯了美的，所以一见到丑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连曦月被裴少渊脸上那颗黑痣恶心到了，不愿多看，低下了头。 “那我先走了。” “连姑娘，你来此地，也是为了凑浩月剑诀的热闹么？”黄英明知答案，仍出言试探。 “不是，我是来寻我师兄的。”连曦月不耐烦道。 “师兄？”黄英刻意引导。 “嗯，”连曦月眼中闪过钦慕和惆怅。 她不欲再说，不等黄英回应，便背着剑出了店门。 经过一番梳洗的她此时光彩夺目，一路往外走，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黄英没想到会是这样啼笑皆非的结果，连曦月根本就没认出裴少渊。看来她是高估了连曦月和裴少渊近二十多年的师兄妹情谊，黄英暗叹。 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是意外之喜。裴少渊那样敏感的人，在见到连曦月眼中的嫌恶时，直接慷慨地给了自己五点好感。 果然，裴少渊哪怕能理解原谅连曦月，却仍会感到失望。 …… 晚间的时候，赵子越出去了一趟，第二日，影盟便放出消息说自知无力守护浩月剑诀，约在三日后比试，能者得之。 这么说其实也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因为之前赵子越做的铺垫，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浩月剑诀被影盟的人盗走了，都在寻找影盟的人。 浩月剑诀是好，但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这消息一出，他们所在的旅店更是人满为患。 而店小二对连曦月说住满了，裴少渊来了之后却又给他安排了住处，更让黄英坚信了店小二是赵子越的人的猜想。 两日后，赵子越和裴少渊下着棋，窗外街道上却突然传来了惊呼欣叹声。 黄英本来站着看二人下棋，闻声向外看，看到了逍遥派一行人。 难怪能引起这么大轰动，黄英心下了然。 在前头的是连寒秋，白袍玉冠，人已中年，仍风度翩翩、端方和正。他身后跟着逍遥派的一众弟子，衣带生风，飘逸似仙，俊男美女，养眼至极。 赵子越嗤笑一声，将手中黑子放下，淡淡道：“他总算来了。” 显然，这几日他一直在等连寒秋。他相信浩月剑诀对连寒秋的诱惑力。 连寒秋是他父亲的好友，见过他父亲使浩月剑，知晓浩月剑诀的威力。 连寒秋之所以大方的将浩月剑留给裴少渊而不自己夺走，则是因为没有浩月剑诀的浩月剑，只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兵器而已。 但一旦他此行夺得浩月剑诀，一切就不同了。 裴少渊向外看了一眼，有些失神。 赵子越又下一子：“你下错了，我赢了。” 裴少渊低头，看了眼棋局，“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认输。 “没意思。”赵子越挑了挑眉，话里意味不明，不知是在说这棋下的没意思，还是裴少渊的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没意思。 “抱歉，扫你兴了。”裴少渊垂眸，胡开棋子，一颗一颗地收拾，直到那一行人招摇地走过，他都没有再抬起头。 第297章 魔教妖女(37) 影盟放出消息公平争夺浩月剑诀的日子终于到了。 赵子越一早就消失不见了，黄英早就料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并不着急。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侯岩，淡笑：“师父，拿出来吧，看你掏了又塞回去好几次了。” 黄英说着瞄了侯岩的袖子一眼。 侯岩有些尴尬，神色为难地看着黄英，最后只轻叹一声，将袖中的小玉瓶掏了出来放到了黄英身前的桌子上。 黄英拿起那个秀气的小玉瓶，摩挲着瓶身的花纹，笑说：“这药师父你教我炼过。” “不过三日之内功力尽失变成普通人而已，有什么可犹豫的。”黄英不以为意，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爽快地仰头咽了下去。 “你……”侯岩不忍地挪开了视线。 舜华吞下的不只是一粒小小的药丸，她吞掉了救她义父的唯一的希望。 “我还有可选的么？”黄英轻笑。 裴少渊走进来，瞥了侯岩一眼，对黄英道：“走吧。” “赵子越让你看着我？”黄英打趣。 “这么听他的话？” 裴少渊就当没听出黄英语气中的讥讽，保持沉默，待她站起，跟在她身侧。 黄英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回头问：“师父，你去么？” 侯岩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不敢。” 黄英没想到侯岩会如此坦率地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说他不敢，他问心有愧，但一切已经无法回头，侯岩已经看到了连寒秋的结局，他为这结局出了不少力。 黄英和裴少渊走出住处，街上的人都朝一个方向奔去。影盟的人早在汀岸搭了四四方方的台子，从这里，已经能看到台子，可见那台子有多大。 “走过去？”黄英偏头问裴少渊，她此时功力尽失，使不上轻功。 她想了想，又提议：“你带我飞过去也成。” “走过去吧。” 路挺远，黄英想起什么，问他：“你的事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赵子越有告诉你，连寒秋是我魔教的教主吗？” 裴少渊的神色有些黯淡，却还是点了点头。 “对不起。”他突然道。 黄英愣了：“什么？” 裴少渊猛地抬头，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我现在相信你的话，还来得及么？” 眼前突然闪过连曦月的身影，黄英看着她，明白了裴少渊的话。 既然连寒秋是魔教的教主，那之前连曦月中毒的事，以裴少渊的脑袋，一定想清楚了个中曲直。 说裴少渊聪明绝顶绝对不为过，他之前会对舜华给连曦月下毒深信不疑，还是先入为主的偏见在作祟。 黄英笑笑，没说话。当时想要的东西，一但迟于期待的时间到来，竟会让人有作呕的感觉。 舜华要的是近乎盲目的信任，因为这会让她感觉到爱。舜华也不是没怪过裴少渊，但她那样聪慧的人，怪罪的同时，也是理解他的。 裴少渊虽早已知晓答案，心中仍苦涩不已。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98章 魔教妖女(38) 黄英早知他有此一问。的确，连寒秋的做法看上去很奇怪，为什么要将力量分为两波，相互抗衡？这不是削弱自己的实力吗？ “最简单的，有些坏事他不方便做，就我们来。” 裴少渊点头。 “存在必有合理之处，”黄英笑，“朝廷和武林的关系你也知道，官府的人挺厉害的，没了魔教，武林好像就没什么用处了，朝廷一直不动武林，就是想让我们相互制衡，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哪有什么正邪不两立，魔教没了，武林一家独大，朝廷一定会出手，到时候的结局就不得而知了。义父早看清这一点了。” 她说到这儿，也不禁对连寒秋有些佩服，撇开他的为人不说，他的确老谋深算、眼光毒辣。 “或许你还想问，这么些年，连寒秋就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么？答案是当然有，连寒秋也是人。” “事实上有不少武林正派的掌门都隐约知道义父的身份。前些年魔教羸弱，按理说只要各大派齐结，覆灭我们也只是小事，魔教为什么能留到今天，他们心知肚明。”黄英讥笑。 裴少渊的脸色有些惨白，不发一言。 黄英认真道：“说起来，我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小师妹。” 裴少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当时义父问我，是要做他的徒弟还是义女，是要开开心心、被师兄们宠着长大，还是要成为无人敢欺、只手遮天的女魔头。”黄英解释。 她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少渊：“你猜，我选了哪个？” 裴少渊听到这儿，神情有些痴，紧抿着唇，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你知道么，母亲为了救弟弟把我卖给老鸨时，我恨透了她和弟弟。凭什么我大、我是女孩，我就要被迫做出牺牲？凭什么？” 黄英的“凭什么”三字狠狠地砸在了裴少渊心上。 “我现在想，义父当时救我，可能是看透了我眼中的不甘和恨。他让我选，也是事先就知道了答案。”黄英耸了耸肩，语气云淡风轻。 “那你现在后悔么？”这话脱口而出，裴少渊有些悔。 “后悔？”黄英嗤笑，“后悔的事情太多，后悔不过来，所以就不后悔了，因为深知，即使当初选了前者，也会有诸多不如意。” “比方说，”黄英突然凑近裴少渊，揶揄，“如果我真成了你小师妹，你便不喜欢我了。” “不会……”裴少渊抬头，下意识道。 黄英微愣，随即朗声大笑，裴少渊反应过来，羞赧地低下了头。 “别否定的那么快，什么因结什么果，昨日我成今日我。如果我真选了前者，也许性格与连曦月并无二致。” “对了，问你个问题。”黄英道。 裴少渊等着她的下文。 “浩月剑上的剑穗，是怎么来的？” 裴少渊万万没想到她问得是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黄英强调。 “我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但是……请你。” 第299章 魔教妖女(39) 裴少渊皱眉道：“几年前我下山，遇到了一位高人，他说他是裴家家主的旧识，然后便将那剑穗给了我，说那剑穗和浩月剑本是一体。他说裴家出了那样的事后他立即赶了过去，在尸体堆里看到了这剑穗。” “我没有记忆，并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没看到我的剑，却能说出我剑上的纹路，再说他也并无恶意，只是个剑穗，我就收下了。” 他说到这儿，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剑穗有问题？” 黄英摇了摇头，只觉得实在荒谬。 裴少渊见她脸色不太好，焦急地说：“……我不是裴家后人，要是真的很重要的话，你可以问问赵子越，他一定知道。” 黄英又摇了摇头，轻叹：“来不及了。” 裴少渊心头突然萦绕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刚要问，黄英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 “沈月如。”黄英轻声道。 她之前看到连曦月，并没有感到奇怪，毕竟魔教已经放出消息要争夺浩月剑诀，而裴少渊履行约定呆在舜华身边，自然最有可能在今天出现在台子附近。 连曦月可能是怕被连寒秋认出，脸上戴着面纱，黄英能认出她是因为有818的存在。 她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角落里的沈月如。她穿着便衣，带着长沿帽，低着头看地。 她这身打扮，要不是之前有一瞬抬头，她还真没注意到。 沈月如虽功夫一般，但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她这样的打扮出现，不足为奇。 黄英好奇的是，她为什么要一路跟着连曦月，而且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屡次抬头。 她让裴少渊带着自己往前追，他们这会儿都易了容，不怕引起旁人注意。 此时沈月如又抬起了头朝连曦月看去，黄英盯着沈月如的脸看了几秒，心中猛地一惊。 她扯了扯身侧的裴少渊：“你以前没见过沈月如对吗？” 裴少渊迟疑地点了点头。 黄英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那你看她的脸，有没有觉得，和一个人很像……？” 裴少渊闻言瞳孔剧缩。 黄英见到裴少渊眼中细微的变化，苦笑：“我明白了。是，对吗？” 裴少渊凝重地点了点头。 黄英压下心中再次升腾起的荒谬感，舔了舔嘴唇，一锤定音：“沈月如是连曦月的母亲。” 这样一切都说通了。沈月如是赵子越的母亲，也就是裴家家主的夫人，赵子越能活着，是因为赵叔的牺牲，而沈月如能活着，则是因为连寒秋从来都没想过要杀她。 连寒秋爱慕沈月如。 所以当初他屠了裴家满门，不仅是为了浩月剑诀和浩月剑，也为了沈月如。 这也解释了，连寒秋为什么不杀裴家后人裴少渊，反而将其收为徒弟悉心教导，毕竟连寒秋想要赢得沈月如的心，又怎么可能会杀了她的孩子？ 而她在系统荧幕上看到的连寒秋为什么不让连曦月嫁给裴少渊反而心仪资质平平的成禹就更好解释了。 第300章 魔教妖女(40) 连寒秋不知道当初狸猫换太子那一出，一直认为裴少渊和连曦月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不过想到这儿，沈月如的态度又十分奇怪，她帮赵子越，明显是清楚当年连寒秋的所作所为的，那她又怎么会和连寒秋生下连曦月？ 莫非……连寒秋逼迫她？ 黄英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是这样，赵子越又为何不肯原谅沈月如，沈月如为何也觉得对不起赵子越呢？ 赵子越为成大事能蛰伏十余年，绝不是迂腐不化、小肚鸡肠之人，所以沈月如一定做了什么错事。 是什么呢……？ 黄英脑中灵光一闪，抬头问裴少渊：“你说，如果你有心爱的女人，却逼不得已娶了不爱的人，待妻子死后，你那心爱的女人回来找你，你会和她重归于好吗？” 裴少渊微愣，随即说了“人之常情”四个字。 黄英心下咯噔一声。 她瞬间清醒，在裴少渊耳边说：“帮我！替我挡住沈月如的视线，就一会儿。” 黄英说完便不顾满脸错愕的裴少渊，追上了在人群中穿梭的连曦月。 她拍了拍连曦月的肩膀，连曦月回头，神色戒备，见是她，脸色稍缓和。 “你怎么认出我的？”连曦月疑惑道。 黄英不答，焦灼地从衣襟里掏出两个小玉瓶，不由分说塞进了连曦月手中。 “红纹的瓶子里是七曜毒砂丹，吃了可以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记忆；绿纹的瓶子里是七曜毒砂丹的解药，可以让你回想起一些记忆。” “你……”连曦月瞪大着眼，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没时间了，收好，别问，我走了。” 黄英说着朝连曦月摆了摆手，故作淡定地慢慢往裴少渊靠。 连曦月嘴唇翕张，最后却还是收下。 裴少渊看清了黄英的动作，黄英回到他身边，他并没有问。事实上她的问题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他也大致猜出来一些。 做那个决定几乎是一瞬间的，此时黄英心跳的飞快，并未察觉裴少渊看着她的眼光有多么的柔和。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那个阔气的台子附近。 整个武林的高手基本都在这儿了，真如过江锦鲤，满满当当、沸沸扬扬地聚集在这儿。 如果功夫一般的是鸡，高手是凤凰的话，那一群凤凰窝在一起，也就跟鸡差不多了。 台子周围最耀眼的无疑是连寒秋一行人，别人都是风尘仆仆，只有他们衣袍不染纤尘。 “快巳时了，怎么影盟的人还没来？” 黄英扎进人群，便听见周围叽叽喳喳地在讨论。 “他们不会是忽悠我们吧？” “怎么可能，敢耍我们？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但是咱连影盟的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么短时间，他们赶得过来才有鬼咧！” “是啊是啊……” 焦虑的气氛开始传染开来，黄英却知道，赵子越一定会在巳时出现。 在巳时到的刹那，空中突然闪过几个虚影，随即赵子越变孤身一人站在偌大的台子中央。 第301章 魔教妖女(41) “让各位久等了。”他淡淡道。 众人却压根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他们的关注点都在赵子越的手上——浩月剑诀。 他们原本以为影盟会有大阵仗，毕竟场子这般阔绰，然而此时他们见赵子越一人立在空荡荡的台子中央，都隐晦地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喧嚣停止了，周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响如惊雷。 “我影盟比不得武林正派，也不过是勉强在江湖中混口饭吃，所以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赵子越冷静地说着，却惹来了一些人不善的眼光，赵子越敏锐地感受到了，却混不在意。 他并无讽刺武林正派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至于旁人怎么理解，便不是他要管的事了。 赵子越突然朝黄英和裴少渊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规则很简单，我影盟出十人，打的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与我比试一场，赢了，浩月剑诀就归你。” “当然，之后如何，与我影盟无关。私以为，有能者得。” 赵子越说完冷漠一笑，拍了拍手，他所说的十个人登时从他身后跳上台。 赵子越说完便离开场中，到场边上一早摆好的座位上坐下来。 “谁要第一个上来？”他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众人，淡淡道。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有些犹豫，这阵仗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随意到令他们怀疑不已。 “我们怎么能确定你手里的浩月剑诀是真的？万一是假的，我们不就是被你耍着玩吗？”底下有人喊道。 众人一愣，都反应过来，四周突然喧闹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啊，你不会在骗我们吧？那可是浩月剑诀，怎么可能就轻易交出来了？” “凭什么你说上我们就上？万一你出尔反尔，我们不是被你当猴耍了吗？” …… 赵子越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也不恼，反问：“那你们说如何？” 底下一时沉默了。 片刻，有一人道：“这样吧！浩月剑诀既然是裴家的传家宝，裴少渊也是逍遥派的弟子，咱们让连掌门说句话，你得拿出点什么向我们证明，这不过分吧？” 所有人听到这儿，都暗自点头，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连寒秋。 “呵，”赵子越嗤笑一声，看着说话那人，“倒是没想到你们竟然喂连掌门马首是瞻啊，既然你知道浩月剑诀是裴家的东西，那简单，我直接将这浩月剑诀交给连寒秋便是，你又来此做甚？看热闹么？” 他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诚然，他们明知明抢抢不过逍遥派等武林大派，但抱着捡漏的心态，他们还是来了。 赵子越瞥了眼连寒秋，见他仍沉得住气，又道：“我现在这法子，说白了，也是给你们机会，因为……”他拉长语气，故弄玄虚，“指不定我心情好，看谁顺眼，就放个水，这浩月剑诀，可就是你们其中一人的了。” “至于能不能保住，便与我无关了。” 第302章 魔教妖女(42) “你们说，是不是？”他扫视了底下各怀鬼胎的众人一眼，意味深长道。 “至于如何证明这浩月剑诀是真的，我不是在耍你们，”赵子越似笑非笑，“我认为，浩月剑诀的价值值得你们一试。” “而且，我若是今日不证明，或者说它是假的，你们可甘心掉头就走？” 众人的神情一下子讳莫如深起来。的确，哪怕他们不能证明赵子越手中的浩月剑诀是真的，他们最后还是会博上一搏，这等武功秘籍，值得他们这样做。 “谁不想独占这武林中几乎可称之为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我犯不着骗你们，我如今大方的拿出来，也只是知道它是块烫手山芋，影盟无意与诸位为敌，只是希望这浩月剑诀能被德艺双馨之人得到，加以利用。” 黄英听到这儿，心中赞叹，赵子越当真是抓准了众人心理，打一巴掌给颗枣。 “那老夫我可就第一个领教了！”亮如洪钟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随即一个胡子花白的布衣老人便跳上了台。 眼见有第一个人上去了，底下登时弥漫着焦虑的情绪。谁都怕被人捷足先登。 “师父。”成禹在连寒秋身后焦急地催促。 连寒秋紧缩眉头，扬手道：“先看看。” 他扫了人群中的“舜华”和沈月如一眼，意思是让魔教的人先上台试试水。 黄英也紧盯着台子对面的假舜华和离连曦月不远的沈月如。 此时那个先上台的老人已经和赵子越的手下过起招来，那老人练的一手掌功，力道极大，一招一式间衣袖出生出烈烈罡风，一看便知是内功行家。 这老人在武林中不是无名之辈，底下大多数都猜他能打过这小鱼小虾，然而奇异的一幕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每当老人要触及影盟一号时，那一号所在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一道残影，人形登时消失不见，老人的攻击也落了空。 几息之间，十招已过，老人却连一号的衣袍都没碰到。众人大惊失色，看赵子越的眼神也逐渐惧怕和敬畏起来。 惧怕是因为他的手下都是这般实力，那他本人，更是深不可测，敬畏则是因为他的手下只闪不攻，诚意十足。 黄英瞥到连寒秋有一瞬间的失态，虽然他以极快的速度略去了眼中的惶恐和惊骇，却仍未逃过她的眼睛。 那一号刚使的，应该就是浩月剑诀了吧。 连寒秋既然曾经和裴家家主是朋友，定见过他使浩月剑诀。 片刻功夫，那些脑热上台的都心甘情愿地认输，毫发无伤而灰溜溜地跳下台。 台上的人都下来了，台下的人不敢上去，一时有些冷场。 黄英等着，知道这沉默不会持续太久，大头就要来了。 果然，天鹤派的掌门憋不住了，扫了周围几大门派的掌门一眼，略一抱拳，跳上了台。 天鹤派以轻功闻名于世，最先起了一较高下之意，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的心也都悬了起来。此行怕是徒劳无功了。 第303章 魔教妖女(43) 那掌门之前在底下也看清了一号的招式，一号的招式虽奇，却仍由破绽，外行怕是看不出来，因为这武功着实起巧妙，但他修炼轻功四十余年，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们一招一式极快，众人都眼花缭乱，黄英也看不清，却知道一号要败了。 毕竟浩月剑诀那样的东西，赵子越就是教，也不会全教，他的手下学，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学的是浩月剑诀。 果真，一号渐渐不支，又过了十余招，最终仍是败下阵来。 “多谢。”一号朝天鹤派掌门一抱拳，他只是将自己打出场外，并未下狠手。 “不必，你们无意伤人，我等又岂是小人？”天鹤派掌门得意道。 众人的呼吸一下子有些紧，在他们看来，这掌门离浩月剑诀只有一步之遥。 天鹤派掌门看着仍坐着的赵子越，略去眼中的不快，故作大方道：“放心，我绝不伤你。” 赵子越闻言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动听。他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瘦老头。 天鹤派掌门也拉下了脸：“你笑什么？” “自不量力。”赵子越冷声讥讽。 那掌门怒从中来，被气昏了头脑，就要攻击赵子越，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还来不及反应，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子越的眼冰冷而充斥着浓浓杀意。 “你偷袭！”那掌门反应过来，不忿大喝。 赵子越闻言冷笑，收回了剑，天鹤派掌门抓住机会，施展轻功倒退出去一段距离，却见赵子越将剑收回背后的剑鞘，双手背后朝那瘦老头飞去。 几息功夫，赵子越已如鬼魅般闪到那掌门跟前。 天鹤派掌门眸中闪过不可置信，他的轻功便是连连寒秋都不得不服，此刻却输给了面前这年轻的小子。 他不愿相信，就要暴退，却听赵子越开口：“再跑，出了这台子，便是认输。” 那掌门的动作一滞，赵子越的攻势已经上来，众人都未看清他的招式，那平素最狂妄自傲的天鹤派掌门已经重重地砸到了台上。 众人的心宛若被重击，一时目瞪口呆。他未使剑，凭轻功便战胜了天鹤派掌门，这是何等的实力？ “承让。”赵子越淡淡道。 “师父，那是大师兄的剑！”成禹在连寒秋背后焦急道，在赵子越拔剑的刹那，他就发现了。 “大师兄怎么了……” 成禹面色担忧，心中却生出一丝窃喜，他为这丝喜悦感到愧疚。 成禹背后的一个女子神色凄惶：“是啊，师父，那是大师兄的剑，大师兄久别未归，莫不是……遭了那人的毒手？” 众弟子听闻，都惊惶吵闹起来。 “大师兄最爱那把剑，如今……” “不，不可能，你们别瞎说……” “我没瞎说！师父都不一定打得过那人……” “闭嘴！” …… “你为什么有大师兄的剑！”连曦月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赵子越挑眉，怕逍遥派的人和连曦月没看清似的，从剑鞘里极其缓慢地拔出剑。那剑身上的纹路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第304章 魔教妖女(44) 赵子越拔出剑的刹那，连寒秋也在众弟子焦灼和期待的眼光中一跃上了台。 “这位兄台，此剑乃我爱徒所有，不知为何落入你手，敢问，我爱徒如今人在何处？”连寒秋负手而立，皱眉正色道。 连寒秋话里注入了内力，传得极远，黄英和她身边的裴少渊听得清清楚楚。裴少渊在听到“爱徒”这二字时，浑身颤抖了下。 赵子越不答，气定神闲道：“此剑名为浩月剑，与浩月剑诀乃一体，皆为裴家之物，又如何为你徒儿所有？” 前排有人讥笑出声：“连掌门的大弟子就是裴家后人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说到这儿，想到赵子越的实力，猛地噤声。 赵子越不恼，顺着那人的话往下问：“那照你的意思，裴家后人才能拥有这浩月剑？” 那人躲开赵子越的视线，战战兢兢地不说话，旁人却不住点头。 赵子越避开他的问话，连寒秋心中不虞，皱眉道：“小兄弟，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子越垂眸，神情温柔地轻抚剑身，随即猛地抬头，直视连寒秋。他的眼光像针，狠狠地扎进了连寒秋眼里。 连寒秋回过神来，心中猛地一惊。这种威压…… 他看赵子越的眼神也凝重起来。 赵子越眸光一凛，意味深长道：“连掌门，你既然看出我方才使的是浩月剑诀，而这浩月剑也在我手中，我的身份，你还不明白么？” “你什么意思？”连寒秋眉皱的更紧，袖中手不由握紧。 连寒秋并未第一时间猜出黄英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他养了裴少渊近二十年，有沈月如亲口承认，他从未怀疑过裴少渊不是裴家后人。 赵子越笑笑，在连寒秋的注视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咣当”一声，连寒秋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 众人只见平素最淡然镇定的连寒秋瞪大着双眼，浑身颤抖。 赵子越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像沈月如，这一点，就够了。 众人看着赵子越惊人天人的脸和他手中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一时都呆若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连寒秋眼里闪烁着惊惶的光，他喉结上下翻滚，艰难道。 “我是裴少渊。”赵子越露出了在连寒秋看来邪恶无比的笑。 “怎么，没想到她会骗你？你可能认不出，她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裴少渊讥笑。 连寒秋倒退几步，目光游离，嘴里不住呢喃：“难怪，难怪……” 赵子越缓缓走向他，冷笑：“难怪？难怪什么？难怪你明明将她的宝贝儿子扣在了逍遥派，她却狠心地从不去看？” “爹！”连曦月突然大喊一声，连寒秋也猛地清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对赵子越怒目而视，大喝道。 连寒秋老奸巨猾，赵子越早料到他反应过来一定会矢口否认，并不着急，转身面对着底下的众人，朗声解释：“诸位，此一行，浩月剑诀为虚。” 第305章 魔教妖女(45) “在下原名裴少渊，是裴家唯一的后人，而他，”赵子越伸手指着连寒秋，冷声道，“他便是我裴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他此话一出，如巨石入水，惊奇千层浪，众人登时抬头，望着台上的二人，呆若木鸡。 连寒秋微扬头，对着众人朗声道：“诸位，我连某的为人，相信诸位都清楚，做没做过，我自己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转头看赵子越，神色肃然：“你我无冤无仇，这般诬陷我，又是何居心？” “再说，世人皆知裴家后人是我爱徒裴少渊，浩月剑也是为他所有，你如今颠倒黑白，未免可笑！” 众人都暗自点头。 连寒秋镇定地继续道：“我徒儿至今下落不明，我倒要问问你，浩月剑为何落入你手？” 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关怀，真像位良师。 众人看赵子越的眼神一下子鄙夷起来。 “你……”黄英看着身侧的裴少渊，欲言又止。 裴少渊知道她要问什么，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良久，只听裴少渊呢喃：“我现在做的，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我没办法……” 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黄英看着他，抿了抿唇，握住了他的手，裴少渊猛地抬头，神色错愕地看着她。 “我理解。” 裴少渊能做到这儿，已经超乎黄英想象。 他拒绝了赵子越，帮他拆穿连寒秋的面目。 对裴少渊而言，他的父亲虽然是被连寒秋所杀，但在他的记忆里，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而连寒秋却悉心教导他十余年，现在突然让他背叛连寒秋，又谈何容易？ “诸位，此人借浩月剑诀的由头，引我等前来，想必密谋已久。今日是我连寒秋遭此诬陷，也就罢了，但难保他日……” 他说着扫视了底下的人一眼。众人顺着他的话往下想，都不由心惊。 黄英看连寒秋是算准了没有人能证明赵子越的身份，这才如此从容不迫，但他算漏了一点，赵子越最终的目的只是杀了连寒秋，若是能拆穿连寒秋的面目，倒是更好，若是不行，也无大碍。 果然，赵子越的耐心已经被磨没了，他冷笑：“事实如何，你死后……自会见分晓。” 他说着手腕轻转，浑身的威压释放开来。连寒秋瞳孔猛地一缩，他之前……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赵子越提剑来攻，连寒秋心下震惧，立即拔剑挡住他的攻势。 场上传来了剑与剑相碰的刺耳声。 赵子越容貌俊美无俦，而连寒秋那一身白袍也是极有排面，是以场中生死搏斗，底下人却看的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那个什么双倍力量的药水来一份。】 为了装的像，侯岩的药她确实服下了，是以现在功力尽失，但即使她没有失去功力，赵子越和连寒秋这种级别的战斗，她也没资格加入，所以还是要靠系统。 【好嘞。】 听见金币扣除的声音，黄英刚要切断联系，818又飞速地补了句：【只有十分钟哦。】 第306章 魔教妖女(46) 【够了够了。】 底下不时传来吸气声，台上战况越来越紧，看样子二人不相上下，但渐渐地，不少武艺出类拔萃的，都看出些端倪——赵子越的内力仿佛源源不断，打到现在仍面不红心不跳，潇洒不已，反观连寒秋，却已显露出疲态，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剑术一道，唯快不破，他这一慢，便极其致命。 “刺啦”一声，赵子越的剑尖刚触碰到连寒秋的衣裳，便在上面撕开一道口子。有血从中渗出，连寒秋暴退几步。 黄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突然回头看着裴少渊，笑说：“记得，我没那么坏。” “什么？”裴少渊失神。 黄英抿唇笑了笑：“没什么。” “爹！”连曦月突然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黄英将目光投到台上，连寒秋手中的剑已经在格挡中被震了出去，他如今丢了兵器，气息大乱，而身前的赵子越却丝毫不显颓态，他提着剑，倾身朝连寒秋跃去。 “不！这不可能！”连寒秋大叫，目眦欲裂。 赵子越明明只有二十四岁，为何会这般强大？他……甚至比他的父亲都要强出一截。 “怎么不可能？”赵子越冷笑。 “当初我父亲修炼浩月剑诀时出了岔子，多年内伤郁结，功力日渐不济，这才为你所趁，要不然，你以为凭你，能灭我裴家？” 底下见局势瞬间变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高高在上的逍遥派掌门，竟然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连曦月怎会放任自己的父亲为他人所伤？她提剑迅速飞向赵子越，想要趁他不备偷袭，然而赵子越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甩袖，连曦月便倒飞出去。 逍遥派众弟子见连寒秋将败，登时跃上台来，想要救下连寒秋，赵子越早就料到会如此，那先前他派上阵的十个手下立即出手，只几招，便将他们打得站不起来。 连曦月狼狈地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那些先前上台讨教的，都不由暗自庆幸，这才是他们真实的实力吗…… 上台的并没有魔教人，连寒秋不再理会赵子越，固执地在周围寻找着沈月如的身影，最终他看到了沈月如，沈月如与他对视一秒，立即低下了头。 连寒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舜华”也在台下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连寒秋自嘲一笑，顿时泄了气力。 原来她一早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说不愿留在自己身边是觉得对不起前夫，也是在骗他。 她选择去魔教，是因为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那里。而他的义女舜华，估计也已惨遭毒手。 他败了，他无路可逃。 “死在浩月剑下，也算是你对我父的忏悔了。” 赵子越抬手，将剑轻轻一掷，那剑仿佛有灵性一般，猛地朝连寒秋飞去。 连寒秋的瞳孔随着那急速靠近的剑一点点缩小，变成了一个点。 在这一瞬，众人都忘记了呼吸，逍遥派众弟子都神色灰败地闭上了眼。 第307章 魔教妖女(47) “噗嗤”一声，是剑入骨肉的声音。 “舜华！”裴少渊失声尖叫，暴露出原本的声音。 闭着眼的人猛地睁开，只见一样貌平平的姑娘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闪烁着奇异纹路的剑，血瞬间从剑端涌了出来。 “女儿！”连寒秋声嘶力竭地喊道。 连曦月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感到一阵绝望。 她……是舜华？ 她的父亲喊舜华“女儿”。连曦月悲从中来，闭上了眼。 她的父亲从来只会喊自己“逆女”，而喊舜华，他喊的是“女儿”！ 她也想，她也想替父亲死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舜华……？ 裴少渊冲上台，却被赵子越的手下拦住了。 从刚才到现在，几息的时间，赵子越都立在对面，一动不动。 黄英对着他得意地笑了笑。 “咣当”一声，他手里的剑掉了。 赵子越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近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在她跟前。 他不顾她的伤势，死命地摇着她的肩膀，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此时的赵子越多么像一个被欺骗的孩子，哭着闹着讨要曾被允诺的东西。 “我骗你什么了？”黄英强颜欢笑，想要忍住那不断上涌的血气，却失败了。 一口血喷在了赵子越的衣袍上，甚至飞溅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瞬间呆了，翕张着嘴唇，眼中茫然无措。 这场景似曾相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当时舜华被连曦月打伤，他们仍能有说有笑地疗伤，而如今…… “你说，你说连寒秋死了，你能活的好好的……”他喃喃道。 “我说的是……我尽力了，他还是死了，我才能活的好好的。”黄英的喉咙上下翻滚，笑着说。 “现在我尽力了。” 源源不断地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赵子越潸然落泪，粗暴的将她抱进怀里：“你不会死的，不会……” “别骗自己了。”黄英低低地笑。 赵子越抱住她的脖子，任由她的血沾染自己。 那一击，为了杀连寒秋，他没有丝毫留手。所以……舜华必死无疑。 “这是你骗我的惩罚。”黄英露出一个得逞地笑。 赵子越突然忘记了呼吸。 黄英凑近他的耳朵，低低地说了两个字：“槿儿。” 赵子越浑身僵硬。 黄英轻笑两声，最终闭上了眼。 赵子越却猛地将她扔到一边，狼狈地爬向被他丢在地上的浩月剑。 【这十分钟还不赖啊。不然被这玩意儿击中，我哪能说什么遗言，啧啧啧。】黄英系统的视角看着，不由吐槽。 【宿主您就这么领盒饭啦？这俩人好感都没刷满啊……】818小心翼翼道。 【放心，马上就满了。】 赵子越好容易摸到浩月剑，手竟抖地握不住剑，几根手指都被剑锋割伤。 即使这样，他却好似浑然不觉，他终于摸到剑把上的剑穗，安静了下来。 随即，他又开始执拗地解着剑穗。 兴许是那剑穗绑在剑上的年月久了，他越是拼命想要解开，却越是解不开，反而越拉越紧。 第308章 魔教妖女(48) 连寒秋此时也从悲恸中醒转，他见赵子越近乎疯癫，心中暗道机会来了，悄悄地提起剑，就要靠近他，却听连曦月大喊了一声“爹”。 “寂深！”有人在叫他的字。 连寒秋感受到来自后背的威压，刚要闪躲，然而那剑势极猛，距离又极近，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连寒秋转头，睁大着眼看着那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唔。” 他顺着剑，一点点地向上挪着视线，最终，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嘴角有颗黑痣。 连寒秋的瞳孔开始一点点涣散。 他凝视着那张脸，心中倍感凄凉。 “少渊。”他唤。 “嗯。”那人轻应了一声。 连寒秋面色灰败，心如死灰。 “罢了，我欠你们的。” 裴少渊看着连寒秋一点点倒下，心中没有悲恸，只剩下麻木。他的心在舜华死的那刻便死了。 “裴少渊！我要杀了你！”连曦月厉声尖叫，父亲死在自己面前让她催生出最后一点气力，她拔剑就朝裴少渊刺来，却被一个女人拦下。 “滚开！”连曦月用剑尖指着她，神色癫狂。 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她浑身虚软，三魂七魄丢了个精光。 “月儿，我是你母亲。”她说。 沈月如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容颜。 连曦月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像见了鬼，暴退几步，头摇地像拨浪鼓。 “不！我没有母亲！我爹说了，我母亲早死了！” “月儿，我叫沈月如，你名字里有个月字，寂深说，是为了纪念我。” 连曦月听这女人喊出父亲的字，心中的最后一根弦断了。父亲曾告诉她，这字是她母亲给他取的，天底下只有三个人知道，而他之前的字，早丢了。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里有了哭腔。 沈月如颤抖着双手想要靠近连曦月，却猛地想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冷情道：“寂深他，该死。” “不！所有想我父亲死的人都该死，你也该死！滚！”连曦月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沈月如自嘲一笑：“是，我也该死，最该死的，是我。没有我，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十几年前，我就该死了。” “月儿，好好保重，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接受我的孩儿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沈月如说完这话，还不待连曦月反应，便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她朝连寒秋跌过去，面露微笑地朝他爬去，最后终于触碰到他，心满意足。 她捧着连寒秋的脸，笑说：“寂深，我来陪你了。” 那时年幼，父亲说裴家的是良配，她就嫁了，却没想到，会遇到连寒秋。最终她沦陷了，她的内心饱受着煎熬。 裴家灭门，她从来都知道与连寒秋有关，但她偏偏骗自己，不是这样的。 那人死了，她就能和连寒秋在一起了。 沈月如觉得自己很可笑。 从未见过一个母亲，成天怕自己的儿子找上门的。 第309章 魔教妖女(49) 她的儿子被换走了，她没告诉连寒秋，她怕……她怕他对孩子下毒手。 所以，潜意识里，她从来都知道，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有了连曦月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再怕，但那一天还是来了，她的儿子找到了她，她必须做出选择。 最后她做了令她感到心安的决定，离开连寒秋去魔教替她的儿子打点一切。 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很痛苦，她离开了她的女儿。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梦到她的儿子杀了连寒秋，而连寒秋失魂落魄地问她“为什么”。 她无时无刻不再受折磨。一步错，步步错，她该死。 …… 沈月如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轻轻地闭上了眼。 赵子越此时也终于解下了浩月剑上的剑穗，他踉跄地跑至黄英跟前，却被裴少渊用剑指着拦住。 “滚。”他眼里已是猩红一片。 “她爱我，而你却杀了她。” 裴少渊又怎么肯让杀了舜华的凶手靠近她？ 她死了，也好，也好。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说出伤他心的话，永远不会拒绝他，她便永远是那个被人追还有功夫搭讪自己的古灵精怪的舜华。 赵子越冷笑一声：“她爱的从来都是我。” “从来。”他强调，摊开手心，向裴少渊展示那沾满了血污的剑穗。 “她一定问过你这条剑穗的来路吧？”赵子越凝视着他，神色嘲讽。 “这剑穗是她送给我的，后来……”赵子越心下大恸，眼中流露出悔恨，“我将剑穗给了你。” “这样她就会以为是你，心甘情愿地爱上你。” 裴少渊想起舜华问她剑穗时的凝重神情，脸刷的白了。 “为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问。 “她替连寒秋做事，我……想作弄她。”赵子越说出这话，痛苦不已。 父亲在被连寒秋杀死之前，将浩月剑诀塞到了他的衣服里，赵叔用自己的儿子将他换下，他成功的逃了出去，却一无所有。 那时他才五六岁，浩月剑诀上的字他有一大半不认识，他空有一座宝藏，却没有打开宝藏之门的钥匙。 他被一个好心的老妇人收留，后来老妇人得了瘟疫，病死了。 沈月如以为他被赵叔带了出去，一定会平安无事，却不知赵叔早死了，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遇到舜华是意外，他为了看懂浩月剑诀，爬上墙头听私塾里的先生教书，舜华正好经过，大约是见她有趣，便跟着爬上了墙头。 那时她应该已经被连寒秋收作义女，她穿着干净的衣服，一双眼又圆又大，漂亮极了。 舜华找他搭话，那时他性格又臭又硬，并不打理她，舜华也只当她是个哑巴。 七天，舜华每天都来找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第七天，舜华解下她短剑上的剑穗送给他，说她要回去了，舜华问他叫什么，当时他鬼使神差的说：裴少渊。 他说完之后便后悔莫及，然而舜华却因为他会说话惊呆了，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 第310章 魔教妖女(50) 舜华最后说：“我家门前有几株木槿花，所以我叫木槿，后来跟了义父，我现在叫舜华，义父说，舜华和木槿是一个意思。” “以后记得来找我哦。”舜华说。 她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头：“我就住在那儿！” 赵子越看着她，喊了声“槿儿”。 舜华愣了，随即格格一笑，走了。 …… 赵子越明明有无数种选择，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去找她。 他告诉自己，在哪儿都一样，他不想见到沈月如，然而，又怎么会一样……？ 舜华记得那个小哑巴，却不知道，他是他。她一直以为，那个小哑巴叫裴少渊。 …… 他丢了名字，也丢了她。 裴少渊也在这一瞬想明白了一切。 那个给自己剑穗的高人，便是赵子越。 难怪当时舜华被人追着，已经与自己擦肩而过，却又原路返回，同他搭话，那时因为……她看到了自己背后剑上的剑穗。 舜华问他的名字，在知道自己叫“裴少渊”时，笑的那样动人。 原来。 他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此刻被抽离，失魂落魄。 这比舜华死了，更让他感到万念俱灰。 舜华喜欢他，只是一个错误。 错误！ 赵子越又握紧剑穗，神色餍足地将舜华抱入怀中。 连曦月亲眼看着最爱的大师兄杀了自己的父亲，而她期盼的十几年的母亲，也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突然笑了，看着舜华冰冷的尸体，掏出了她塞给自己的两个小玉瓶。 红瓶在左手，绿瓶在右手。 他们都错了，只有舜华赢了，赢的彻底。她算好了一切。 连曦月的肩膀耸动了下，行尸走肉般从红瓶里倒出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很快，什么都能忘了，忘了，就什么都好了。 没有痛苦，多好啊。 …… 黄英在好感度满的刹那便回到了快穿者世界。 她没想到裴少渊会杀了连寒秋，毕竟连寒秋死不死，对自己完成任务并没有太大影响。 毫无疑问是s级评定，黄英一早便做了最后的那个决定，所以期间所有的温情都不会被判作ooc。 她此时拿着这个世界获得的道——失忆丸。 ……果然还是这个名字接地气。 “失忆丸，一次性消耗品，非卖品，效果如名字所言。”这是简介。 她走到沙发边，看了眼图鉴，赵子越是“不屑”。 不屑什么？黄英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个大概，是“不屑爱情”，他从来没把喜欢和爱当回事，以为在报仇面前，什么都可以牺牲，所以最后落得个这个样的结局。 裴少渊是“偏见”，如果他愿意相信舜华，虽然剑穗是给赵子越的，但将错就错，舜华也许真的会和他在一起。 【下个世界是考核世界了吧？】黄英问。 【是的，宿主要休息下再去吗？】 黄英摇了摇头：【难度如何？】 这回818沉默了，良久，它回：【……看人。】 【什么意思？】黄英皱眉。 818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走吧。】 第311章 梦魇(1) 黄英未睁开眼时，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 现代世界？她放下心来，这样的话……难度应该会小一些。 她想起洛宓那个世界，心有余悸。 “梁桢，我就不明白了，周茵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女人的声音极其尖锐。 周茵？这个身体的原主就叫周茵。 黄英决定再装一会儿听下去。 “严希雯，我的事不用你管。”梁桢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周茵一秒。 严希雯看着男人痴迷的神情，心中隐隐作痛，脾气也上来了：“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周茵只是妹妹！” “没血缘关系。”梁桢冷声道。 “你！”严希雯气急败坏，跺了下高跟鞋。 “再废话就滚出去，”梁桢的语气冰冷生硬，一转眼，对周茵说话的语气又极其温柔，“阿茵，你可以听到的，对吗，我相信你会醒过来的，我就在这儿等着，别怕。” 黄英听得一头雾水，她又确定了一遍，自己不是严希雯，真的是那个被梁桢捧到心尖的周茵…… 但看这势头，梁桢根本不用攻略啊，人家一颗心都搁在周茵身上，她来干啥？ 黄英看到好感度面板梁桢好感栏“100”的数字，彻底懵了。 【818，是不是传错世界了？】她由衷问。 818隔了好久才回她：【没有……】 突然来了条系统提示：【本次考核任务：逃离。】 黄英愣了。 逃离？什么意思？逃离谁？梁桢？ 她是虐渣部门的啊，但梁桢一点渣的迹象都没啊…… 黄英忍着头疼，打算先按着周茵的性格装几天小白花。 她整理了下记忆，惊呆了，这周茵的经历，堪称……惨绝人寰。 周茵家里很穷，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们家有很严重的遗传性心脏病，哥哥没到十岁就心跳骤停死了，之后她爸妈想再要个儿子，但连生两个都是女儿。 周茵的爸爸在她十来岁时给人家工地打工，出了事故被砸死了，人都被砸成了肉泥，而周茵也在这时被查出了心脏病。周茵的妈妈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最后丢下两个孩子，跟别人跑了。 举目无亲，就在周茵要绝望时，梁桢却宛若救世主一般地出现了，他带周茵和周彤（周茵的妹妹）回家，认周茵做了妹妹，悉心地照顾她长大至今。 如果没有梁桢，周茵大概活不到今天。 当年梁桢二十二岁，十年过去，如今的梁桢，已经三十二，事业有成，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 而十年过去，周茵的心脏病却越来越严重，她像一只金丝雀，被梁桢保护地好好的，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她做什么，都要有人看着，因为谁也保不准，她会在什么时候心脏骤停，再也没醒过来。 她的心脏是那样的脆弱，甚至连下一层楼，都要感受窒息的恐惧。 她开始频繁地进医院。 她病了有多久，梁桢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多久，从未有过丝毫厌烦。 梁桢完美地近乎bug。 …… 第312章 梦魇(2) 黄英想到这儿，头更加疼了，这有啥好逃离的，又不是梁桢爱周茵爱到疯魔了，把她囚禁起来，这是她自己病成这样啊…… 天啊…… 虽然这么想，但黄英知道系统不会有错，所以……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严希雯受不了这种程度的近乎羞辱的忽视，怨恨地走了，黄英见时候差不多了，也睁开了眼。 “哥哥。”她神色迷惘，怯怯地喊了声。 梁桢登时激动了起来，握住了黄英冰冷的手。 “阿茵，我在这儿。” 他的神情里满是紧张和心疼。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黄英一点点爬起来，肤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梁桢的神色有些僵硬：“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哥哥，阿茵不值得。”黄英说完这句，自己都要吐了。 “希雯姐姐那么好，也心甘情愿的陪在哥哥身边那么多年……” 梁桢打断了她，面有凄楚：“别说了，阿茵心里永远只装着一些不相干的人……” “希雯姐姐不是不相干啊……阿茵，活不了很久呢。”黄英垂眸，低低道。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轻到像一缕轻烟，一不留神就要被吹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的，阿茵会长命百岁。”梁桢握她手的力道更大了。 黄英觉得这台词苏得她有些受不了。 周茵因为身体原因，很早就不去学校在家养着了，所以生活的圈子极小，没有朋友，所以心智上也偏小。 “姐！”病房外突然传来一声雀跃的叫声，随即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烫着波浪卷的靓丽女孩。 周彤，周茵的妹妹，黄英心道。 周彤只比周茵小一岁，今年刚十九，她没有心脏病，上大一，一改之前乖巧文静的形象，学会了化妆，立即女大十八变。 相较于周彤的美艳，周茵就真的能称得上清汤寡水了，她个子小小的，很瘦很白，皮肤上的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因为瘦，周茵的眼睛显得愈发大，她的眉毛很淡，嘴唇颜色也很淡，给人的感觉，只有寡淡二字，食之无味。 天生疾病未必残忍，真正残忍的是，同人不同命。 “小彤，你怎么回来了？”黄英淡笑问。 “听说你住院了，我就回来了啊。”周彤说着走近黄英，和梁桢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多大事，都习惯了，你不是说今天有男同学约请吃饭吗？不用回来的。”黄英笑说。 周彤看了梁桢一眼，撇了撇嘴：“哪有你重要啊。” “抱歉，真的……我……” “姐你就是想太多！我是你亲妹妹啊，至于梁先生，就更不用说了！” 周彤喊梁桢梁先生，是因为梁桢只认了周茵做妹妹，也只对周茵才这么好，这倒是很奇怪。 她和周彤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黄英苦笑，难不成是因为周茵有心脏病？ 总不能说梁桢喜欢有心脏病的女孩？这爱好也太诡异了吧？黄英猛地摇了摇头。 不过梁桢也没亏待周彤就是了。 第313章 梦魇(3) …… 医生过来检查说没问题后，黄英就坐着梁桢的车回家了。 一路上周彤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黄英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 周彤穿了件低v紧身衣，那条黑宝石项链格外显眼，她想不看到都不行。 到不是这项链有问题，而是……它太贵了，不像周彤买的起的。 梁桢虽然也把周彤带回了家，但对周彤，也只是供她读书，给她基本的生活费，而以她的经济能力，买不起这样价值不菲的项链。 兴许是周彤所说的那个男同学送的？黄英对这个念头表示怀疑。 回到家，梁桢接了个电话走了，估计是公司里有事，周彤也象征性的问了下她感觉怎么样，就回自己房间了。 梁桢的家布置的意外温馨，是二层楼的小别墅，外观上呈白色，内室色调偏暖，面积并不大，不会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梁桢和周茵、周彤住在一起，有空会带她们回父母那里。 黄英正窝在沙发里想剧情，一杯牛奶突然递到她面前，握着玻璃杯的手皱巴巴的，指甲还很长，像巫婆的手。 “牛奶。”那人随意道。 黄英皱眉抬头看，看到了一张傲慢肤浅的老脸。 这是周茵前两天刚换的看护郑萍，她要是不出现，黄英都忘了她。 “我不喝牛奶，你不知道么？”黄英问。 郑萍努了努鼻子，眼神有点飘：“啊那个，你自己又不说我哪知道。” “要我说啊，这牛奶可是个好东西，你看你长那么瘦，还不得多喝点。”她抖着腿，不情不愿地说。 黄英心中疑窦暗生，看着面前的那杯牛奶，并不接过，反而拉了拉盖在膝盖上的小毯子。 大夏天，周彤可以穿超短裙、露背装，周茵在不开空调的室内却还要盖条毯子。 “切，不喝就不喝，真是娇气。”郑萍撇嘴，小声嘀咕。 “我放这儿了。”她说着便把玻璃杯搁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转身就要走，却被黄英喊住。 “我再说一遍，我不喝牛奶。” “你是听不懂人话么？”黄英冷笑，寡淡的脸立即生动起来，锐利逼人。 郑萍愣住了，没想到这病怏怏的周茵脾气能这么大，怎么她前两天就没看出来呢，果然，她小姐妹没说错，这周茵果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不喝就不喝嘛，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我又不是逼你喝，真是的。” 郑萍嘴上叨叨，动作粗鲁地从茶几上又拿起玻璃杯，里面的牛奶都被溅出来了几滴。 “真难伺候。”郑萍小声念了句，昂着脖子回书房了。 黄英倒也不急于治她，毕竟这局身体这么弱，万一她被气着了晕了就麻烦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郑萍的智商低得太诡异了，近乎做作，她仿佛被……脸谱化。 黄英猛地发现，那个严希雯也很脸谱化，很薄，像纸片人，一吹就没了。 在周茵的记忆里，严希雯就是个脑残一般的存在，时常给周茵送分，增进她和梁桢的感情。 第314章 梦魇(4) 请输入正文。片段一：严希雯让人绑架周茵，想要玷污她，梁桢及时赶到，把惊慌失措、泣不成声的周茵救下。 片段二：严希雯来梁桢家做客，梁桢有事出去了下，严希雯露出真面目，嘲讽周茵，甚至想要打周茵，梁桢又及时赶到，扇了严希雯一巴掌，把周茵护在身后。 片段三：严希雯在聚会上羞辱周茵，说周茵不要脸，惦记着有妇之夫，梁桢又出现了，出言羞辱了严希雯，向众人深情地解释周茵对他的重要性，然后带周茵离开。 …… 像这样的片段数不胜数，要不是她拥有周茵的全部记忆，她都要以为周茵是绿茶圣母婊兼苏到爆炸的白莲花了。 而且，严希雯怎么也是个名媛，梁桢虽说帅又多金，但也不至于她在这么一棵不爱她的树上吊死吧，更何况这棵树还时时羞辱她。 严希雯的存在，仿佛是……为了衬托梁桢对周茵的爱。 而现在这个郑萍，也很奇怪。按理说，看护来照顾病号前，难道不会对病人做一番了解吗？周茵明明对牛奶过敏，她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也就罢了，郑萍的态度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妈，黄英倒想知道，梁桢是怎么会让这种人来当周茵的看护的，不是说，梁桢对周茵无微不至吗？ 周茵明明有心脏病，梁桢就不怕她被郑萍气到，一命呜呼吗？ 还有，周茵在一年内换了二十几个看护这一点也很奇怪。 听梁桢说，她们不是家里搬家了，就是媳妇生娃要照顾孩子，再不然就是自己身体不好不做了。 实在是太诡异了，哪有这么巧？但她们又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受不了周茵才找借口辞职的。 以周茵温柔懦弱乖巧老好人的性子，说一句最佳病人都不为过。 周茵因为是女儿，从小便是在爸妈的嫌弃中长大的，所以比较自卑，连大声同别人说话都不敢，她后来虽然被梁桢带走，过上了好日子，却一直摆脱不了自己是个拖油瓶的观念，活得很小心翼翼很卑微。 周茵有先天性疾病，很怕被人嫌弃丢下，她很怕麻烦人，却又不得不麻烦人。而且梁桢对她太好了，让她更对自己得到的受宠若惊、心惊胆战。 她觉得她命贱，不值得梁桢这样。 …… 黄英抱着一肚子疑问走上楼，经过周彤房间时，却听周彤嗲着嗓子在打电话。 黄英本来以为是周彤的男朋友，就要从门前走过，却听周彤笑着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黄英心下一凝，刚准备停下脚步听，一想这样被发现就麻烦了，便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818，替我切一下周彤打电话的场景，金币自己扣。】 【好。】 金币扣完，那边的场景登时出现在系统荧幕上。 电话那边那人似乎说了什么话讨了周彤欢心，周彤格格一笑：“开玩笑啦，这也没办法，我都习惯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就好啦，我哪有那么小肚鸡肠。” 第315章 梦魇(5) 那边又说了什么，周彤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发嗲：“这可是你说的哦，你要是再放我鸽子，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大概是听到那边许诺，周彤得意地挂断了电话，拉低了台灯，仔仔细细地涂起了指甲油。 黄英刚要切断，却注意到了周彤下意识地用没有涂指甲油的那只手摸了摸胸前的黑宝石项链的动作。 周彤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冷笑一声，歪了歪嘴。 黄英意念从系统里出来，面色有些凝重。 她好像就要触碰到什么了，却又感觉差了点什么。目前……她感觉，周茵身边的所有人都有问题。 问题很大。 但周茵却貌似毫发无伤，感受着梁桢满到溢出的爱。 任务目标的“逃离”二字，她好像悟出点名堂了。但她现在不明白的是，以周茵目前的身体状况，要她怎么逃离？ 怎么才算逃离？是逃离这个家？ 黄英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考核世界的任务难度哪有这么简单？况且，逃出去容易，之后呢？呆在梁桢这儿，黄英目前暂时没发现危险，顶多有很多地方很怪异，但她若是真逃出去，她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首先周茵从被梁桢带回来之后就没读过书，心智稚嫩，单纯地像一张白纸，她就算逃出去，也没有一技之长能让她活下来。 而且她要是心脏病发作，谁来救她？ 更现实的是，她没钱啊，她平时吃的药物那样昂贵，一旦断药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 所以这个“逃离”指的到底是什么？ 她现在甚至要怀疑梁桢有问题，但系统面板上梁桢的好感100可不会骗人啊，梁桢是真的爱周茵啊…… 头疼，真头疼。 又是这样一头雾水。上一次考核也是。 …… 周彤临晚时说自己晚自习还有课便回学校了，梁桢晚上好像有饭局，所以此时整个家只有黄英和郑萍。 黄英肚子有点饿，一下楼就发现郑萍拿着手机在厨房里跟人打电话。 “喂，秀芬，你说的一点儿不错……” 郑萍说到这儿，听到黄英的脚步声，手一抖，立刻做贼心虚般地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啊，你、你怎么下来了？”她的神情有些慌张。 黄英努了努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郑萍看着这张柔和清浅的脸，心里却莫名瘆的慌，她回过神，暗骂自己疑神疑鬼。 “你脚步声那么轻，真是的，吓我一跳。”郑萍没好气地抱怨。 郑萍背后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高昂的女声：“喂？萍？咋不说话了……？” “喂？我就说吧，周……” 黄英听到这儿，郑萍手忙脚乱地按掉了电话。 周……什么？黄英眸光一沉。 而且，这明明是周茵上一个看护的声音。黄英不会听错。 她不是说自己老了干不动了，要歇歇，听这声音，可是中气十足啊。 “你、你盯着我做什么？”郑萍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不自在道。 “六点了，我下来吃晚饭，有问题么？” 第316章 梦魇(6) 郑萍“啊”了一声，表情极其夸张：“我还没做，你前两天不是说胃不舒服嘛，我看你基本没怎么吃，我也就不做了……” “做。”黄英并不生气，冷淡吩咐，拖着拖鞋走到沙发前，打开了电视，舒服地窝进沙发里。 郑萍在背后怨恨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去了厨房。 黄英看着台上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剧情，烦不胜烦，调了个频道，却发现还是灰姑娘逆袭的故事，她又换了好几个台，却发现电视上的剧情大同小异。 黄英心下狐疑，将所有台都调了一边，心冷了一半。这电视上只要包含一点外界资讯的台，都诡异地消失了。 周茵平时接触地就是这些……？ 黄英故作淡定地套上拖鞋，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楼下逛了逛。 她发现书架上的书也经过“筛选”，只剩下了一些毫无营养的。 黄英想找电脑，找了一圈，脸冷了下来。偌大个家，竟然没有电脑。 她这才想起周茵没有手机，平时给梁桢打电话都是用座机。 厨房里已经传来饭菜的香味，黄英不动声色地坐了回来，硬着头皮看电视上毫无逻辑的剧。 “开饭了。”郑萍在她背后阴阳怪气地喊。 “端过来。”黄英头都没回，看似被荧幕上放的剧吸引了，挪不开眼。 郑萍小声“嗤”了下，忙活半天，才磨磨唧唧地把菜和饭端了过来。 她为了发泄情绪，手脚极重，瓷器碰撞玻璃质地的茶几，发出刺耳的声响。 黄英象征性地夹了块肉，扒了口饭，顿时皱紧了眉。 菜很咸很难吃。 黄英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郑萍一眼。 818告诉她，梁桢离她只有100米。 接下来，她要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毕竟……她不作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这仿佛被安排好的一切。 黄英压抑住要吐出来的欲望，随便嚼了几下，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她见郑萍仍看着自己，垂眸玩味地夸了句：“味道很好。” 郑萍已经做好了周茵发怒谩骂她的准备，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当即懵了。 黄英又气定神闲地扒了口饭，视线却未离开过郑萍，郑萍脸上的所有神情都被她收入眼底。 就在梁桢里门外只剩下10米时，郑萍的神情突然狰狞了起来，对自己恶言相向：“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 “我反正就这样了，难吃？那你也得吃着！” “嘴巴可真挑，没小姐的命，偏有大小姐脾气！” 郑萍的变化着实令人瞠目，黄英咋舌，用眼睛的余光盯着门边。 就在郑萍一大跨步走到她跟前要从她手中抢夺饭碗时，门开了，高大英俊的梁桢走了进来。 进门的刹那，梁桢的神情那样温柔，眉目间满是柔情。 他下意识地在屋内扫视，仿佛在寻找周茵的身影。 黄英垂眸，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你做什么？！”梁桢看到郑萍的动作，面色瞬间变得阴寒，大声喝道。 第317章 梦魇(7)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着惊慌失措的郑萍就是一脚，把她踹离沙发上像受惊的小兽一般瑟瑟发抖的黄英。 “啊！” 郑萍惨叫一声，摔倒出去，在冰冷的地板上划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梁桢蹲在黄英跟前，仰头看着她，满目歉疚：“阿茵，我我没想到……我有事耽搁了，对不起。” 黄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双大眼睛却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梁桢站了起来，走到郑萍跟前。 他那一脚踹得极重，郑萍到这会儿仍站不起来，捂着腹部“哎呦”叫唤。 她一边叫唤，一边还用眼睛的余光瞟梁桢。 “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阿茵是好说话，但也不是让你们随便欺负的！”梁桢看着她冷笑，声音里充斥着暴怒。 郑萍被吓得一哆嗦，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辩解：“梁先生，这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没做错啥……” “我该做的都做了，是……”郑萍偷瞄了黄英一眼，不忿道，“是周小姐嘴巴太叼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发现梁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梁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那盘黄英刚才动过一筷子的肉端到郑萍面前，好整以暇地蹲下，看着地上不由自主地畏缩的郑萍。 “吃下去。”梁桢冷声道。 郑萍看着那盘肉，瞪大了眼睛，眼珠都仿佛要掉出来了，她额头上开始冒汗，眼神飘忽不定。 梁桢笑，端着盘子的手突然松了，那一块块红烧肉就这么滚落到郑萍身上，酱汁黏腻，顺着郑萍的裤脚流到地板上。 “滚，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梁桢伸手指着门边。 郑萍被吓得浑身颤抖，连忙刨着地站起，踩到了地板上的酱汁，差点又摔回去。 她此时也管不得一块块红烧肉从自己身上掉下来了，连声说“对不起”，老眼里泪水都要出来了，灰溜溜地往门边跑。 “慢着。”梁桢突然在身后喊。 郑萍的脚步顿了顿，两个肩膀直打颤。 “地板擦干净。” “好……好的。” 黄英一直冷眼看着，不发一语，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梁桢有问题。 按照正常的轨迹，郑萍烧的菜那样难吃，周茵肯定会说，然后郑萍语出不逊，周茵受了惊吓，不知所措，然后梁桢突然出现，教训郑萍，并安慰周茵。 然而，自己根本没有骂郑萍，但在梁桢即将出现时，郑萍却极其异常的发作了，指责她难伺候、挑三拣四。 她就好像闹钟，到点便响。 一切都仿佛被设计好，只为了梁桢进来的那刻，能向周茵显示自己对她的爱和呵护。 …… 郑萍灰溜溜地走了，梁桢又走到黄英跟前，替她穿好拖鞋。 “阿茵，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他不待黄英回答，又说：“想吃什么？” “你不是去饭局了吗？”黄英这个时候才有空问。 “嗯，”梁桢含糊地应了声，突然抬头看她，笑说，“本来开车都快到目的地了。” 第318章 梦魇(8) “突然就感觉心悸，没怎么犹豫就调车回来了。” 他刚说完这话，手机就响了，梁桢看完来电显示，抱歉地看了黄英一眼，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您好，没出事……也不是耽搁了。” 黄英心下一沉，继续往下听。 “嗯，我来不了了。真的抱歉，家里出了点事，脱不开身，改天一定请你们吃饭！” “谢谢，你们吃，那我挂了，改天，一定的。” 梁桢接完电话，神情无奈地朝黄英扬了扬手机。 “我今晚原本约的客户。”他解释道。 黄英看着梁桢，这电话来得实在是太可疑了，真不是她疑神疑鬼，这电话为何偏偏在梁桢说完突然回来的原因时来？ 这电话来得及时到有些……刻意。 就好像……为了佐证梁桢的话一般。 黄英觉知出事态的严重，心下隐隐不安。 这个世界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许多地方经不起推敲。 “我没事，哥哥要不你去吧，我……可以自己煮点粥。”黄英试探提议。 梁桢摇了摇头，宠溺地摸了摸黄英的头发：“已经推脱掉了，说要带你出去，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阿茵，有时候你就是顾虑的太多了，你要记得，我喜欢你，所以我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你不用有压力，感到愧疚，我不指望你报答我，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黄英硬着头皮听完着一席“感人肺腑”的话，心中好像明白梁桢的套路之一了。 这一条，叫做“比较凸显重要性，牺牲等于爱”。他将他对周茵的感情放到台面上，与自己和大客户的饭局的重要性作比较，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者，再次向周茵证明他的心意。 毕竟，爱不爱，还得有参照物嘛。 这么一看，周茵对梁桢还真的挺重要啊，黄英心下备感讽刺。 可如果这牺牲……根本不存在呢？毕竟周茵因为身体原因，根本不能接触梁桢的生活圈，梁桢说什么，便真的是什么，她根本没办法验证真假。 黄英做了个假设，如果……那个饭局根本不存在，梁桢出去，也只是“算”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呢？ 而那通电话，就更好解释了，随随便便找个人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反正她听不见他的电话内容。 黄英想明白这点，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首先一点，梁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他爱周茵？ …… 梁桢见她久久不回应，在她眼前晃起了手：“发什么呆呢？” 他笑，不由分说地牵起黄英的手，拉着她到门边，替她套上外套，出了门。 在车上，黄英一直保持沉默想事情，她也不怕梁桢发觉，周茵本就是个温柔缄默的人。 事实上她和梁桢的相处模式，也基本是梁桢在说，周茵安静地听着。 半个小时后，车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前停下。 黄英从车上下来，看着这家看上去就觉得不太干净的小饭馆，心下狐疑。 第319章 梦魇(9) 看梁桢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样子，可不像是接地气那款。 黄英垂眸，敛去眼中神情，乖巧地跟在梁桢身后，进了那家小饭馆。 饭馆不大，统共也就三四个大桌、四五个小桌的样子，一览无遗。 此时已经七点多，饭馆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两桌人，他们此时酒喝到兴头，牛皮吹到天上，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仿佛谁声音大谁就赢了。 衣着气度不凡的梁桢走进，那两拨人都愣了愣，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得小了，但这变化只持续了一瞬，又回到原点。 “怎么来这儿？”黄英扯了扯梁桢衣服后摆，轻声问。 她适时地表现出了一点不安，毕竟周茵很少有机会与周彤、梁桢以外的人接触。 “朋友推荐的，意外不错，一直想带你来。”梁桢反手握住黄英手，柔声解释。 没有接待，黄英和梁桢径自走到角落里的那张空桌前。 梁桢对着桌上的菜单看了起来，黄英则用余光打量着周围，她可不相信梁桢的说辞。 周茵和梁桢出去吃饭的次数其实寥寥无几，一是梁桢很忙，二是周茵的身体状况不容许。 黄英打量了一圈，都没发现特别之处，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朝他们走过来，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拿着支圆珠笔。 女人扫了二人一眼，将目光投向梁桢。显然，这桌的说话权在梁桢身上。 “好了吧？那个报一下菜名哈，我给送过去。”她露出了憨厚而有些尴尬的笑。 梁桢点头，翻找着菜单，报着菜名，女人“唰唰唰”地记，黄英扫了眼，女人的字极丑，歪七扭八。 黄英起先并未在意，却突然感受到梁桢带着探寻的目光，她心中一滞，不动声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材窈窕的中年女人。 她这么一看，眸光猛地一凝。 原来……又是在走剧情啊。 黄英想通后便垂下眼睑装傻充愣。 “一共五道菜，两碗饭，不要饮料对吗？”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梁桢盯着黄英看了会儿，脸上突然浮现温柔的笑：“这些都是我点的，你要不要再看看？” 黄英猛地抬头，看着梁桢，电光火石间，梁桢眼里的焦急映入她眼帘。 焦急？他在急什么，黄英好像知道了。 黄英心下冷笑，露出几分呆愣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梁桢轻声道，极其自然地喊了声“阿茵”。 黄英听到这声“阿茵”，动作微滞，抬头看着那个中年女人。 “呱嗒”一声，女人手中的本子掉在了地上。 那女人看着黄英寡淡清秀的脸，眼瞪得大大的，嘴唇翕张，脸色煞白。 黄英朝女人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弯下腰，替女人捡起本子，递到她手中。 “怎么了？”她故作疑惑，神情一派天真。 谁能想到，这女人就是十年前丢下周茵和周彤和人私奔的妈？ “没……没。”董丽颤颤巍巍地接过黄英手中的本子，眼神游离，说话也不利索了。 第320章 梦魇(10) “那我去厨房……替你们催菜。” 黄英见她两脚脚尖向外，显然心中想着离开此地，她却偏不想让她如意。 “登下。”黄英低头，认真地看着菜单。 董丽浑身都颤了颤。 “我想加个甜汤，突然很想喝。”黄英朝梁桢腼腆一笑。 梁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随即点头。 …… 一整顿饭，梁桢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黄英却吃的很开心，毕竟要装就要装到底，她倒要看看，若自己真认不出董丽，梁桢会怎么做。 来结账时，董丽好像也恢复了镇定，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似是随意地问道：“二位是情侣啊？” “是。”梁桢道。 “不是。”黄英答。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梁桢说完看了黄英一眼，黄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梁桢笑了。 董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姑娘，能找到像这样又帅又有钱、对你还那么好的男朋友，你可真有福啊。”她赞叹。 黄英听到这话，心却沉了下来。 “唔，我们不是……”她慌乱解释。 “她脸皮薄。” 梁桢说完，付完钱，便又领着黄英回了车。 黄英上了车，朝小饭馆门边望去，只见董丽仍站在那儿，神情兴奋，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 董丽的事情暂且搁在一边，照那日的情形，一定会有后续，所以黄英也不着急，她现下倒是准备顺着郑萍这条路往下深挖。 郑萍是被梁桢辞了，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出门，但她有系统啊。 黄英让818替她盯着郑萍，总算有所收获，今日郑萍上街卖菜，遇到了黄英之前的那个看护刘秀芬。 荧幕里，刘秀芬拎着菜，和郑萍往回走。 “萍，你咋到这菜场买菜？这点儿，你不用给梁家做饭吗？”刘秀芬挑眉，心下有数，幸灾乐祸道。 郑萍被人戳到痛处，噎了噎，笑道：“嗨呀，别提了，我自己辞了，不干了。” 刘秀芬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装模作样问：“怎么啦？” “我受不了那大小姐脾气了，真的是，娇气，看着她那病怏怏的样子，我就来气。”郑萍一甩膀子，努了努鼻子。 刘秀芬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了吧，你早就该听我的话，当初你看着人给的工薪高，非说要去，死活不听劝。” 郑萍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是，我不是看人家给的工薪高，我就是觉得，人家有头有脸的，小姐也肯定修养好，好相处，哪知道这样？” 刘秀芬扬了扬嘴角，不以为然。 郑萍不高兴，反问：“那你之前干的好好的怎么又不干了？” “我那是真自己辞的，受不了她了，就借口说我儿子生娃了，要我回家给她带孩子。”刘秀芬得瑟道。 她凑近郑萍，悄悄道：“要我说，她得这病……那是报应！你说，谁能受得了她？” 郑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到了十字路口分道扬镳，黄英选择看刘秀芬。 刘秀芬到家后，黄英才发现刘秀芬儿子的老婆大着肚子。 第321章 梦魇(11) 所以刘秀芬说的是实话，她为了辞了这份工作，撒谎了。 黄英看到这儿，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关掉了荧幕，这么一会儿，已经花掉了38个金币。 黄英仰躺在床上，想着刘秀芬和郑萍的话。 她对周茵的印象是温柔软弱而自卑的时候，而刘秀芬嘴里的周茵却尖酸刻薄、冲动易怒、大小姐脾气。 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系统给的记忆不会出错，刘秀芬当周茵看护时，周茵别说没为难她，便是刘秀芬做错了什么，周茵也都是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看刘秀芬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她没必要这样做。 看刘秀芬家里的装潢，她家经济条件显然一般，儿媳妇大着肚子，儿子却不上班，成天游手好闲在家打游戏。 刘秀芬按理说应该挺缺钱的，若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又怎么会放着这份高薪资的工作不要呢？ 说起来，照顾周茵其实是个相对比较轻松的工作。 周茵一没瘫痪在床，二没阴沉抑郁，三不邋里邋遢，又年轻又温柔。做周茵的看护，只要到点提醒她吃药，然后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便好。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什么周茵明明没做过，刘秀芬却控诉指责她？ 如果不是听到郑萍和刘秀芬的对话，黄英怎么也想不到，刘秀芬是因为这个原因辞职。 既然刘秀芬是这样，那先前陆陆续续换掉的二十多个看护，对周茵的看法，大概也是大同小异了。 为什么呢？难道是有人花重金收买了周茵的看护，让她们辞职后诋毁周茵？ 黄英对这个猜想表示怀疑，若真有人对周茵不利，何必用这种下下策，舍近求远？ 但这个世界除了梁桢，所有人的智商好像都没到水平线，所以黄英不排除这种可能。 无论如何，梁桢一定是问题的关键。 这些看护，可都是他找回来的…… …… 郑萍走了没两天，新看护就来了，这回是个三十出头的腼腆女人，表面看上去正常无比。 她刚来，黄英留了个心眼，特地问过她对自己的看法，以观察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对周茵的印象变了。 女人说感觉周茵很温柔很好相处。 今天是周末，梁桢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早早就回来了。 前几天原主周茵答应梁桢周末去他妈妈那里吃晚饭。 梁爸前几年得胰腺癌去世了，梁妈就一个人住在老宅子里。 倒不是说她不想跟梁桢住，恰恰相反，她老公死后，梁妈看梁桢看的更紧。 梁妈不跟梁桢住，主要是看周茵不顺眼。当初她威胁梁桢有周茵没她，结果梁桢压根不搭理她，直接把她送回了老宅子。 这回梁妈让梁桢带周茵回去吃饭，也有服软的意思在里头。 周茵挺怕梁妈的，但她本身就没什么主见，而且梁桢和梁妈关系差，她总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所以一直很愧疚。 梁桢去停车了，黄英刚走到门口，屋内便传来了严希雯的笑声。 第322章 梦魇(12) “你别看他现在挺正经的，小时候的混账可是一笔又一笔！”梁妈朗声道，显然心情颇佳。 好巧，黄英挑了挑眉，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梁桢。 你说，怎么所有和梁桢有关的事，都充斥着巧合和狗血呢？ 黄英并不等梁桢，走进了门。 也许是知道梁桢和周茵要来，所以门都是一直要开的。 梁妈和严希雯看到进来的黄英，都愣了，脸也冷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黄英就当没感觉到自己出现地不合时宜，低头拘谨道：“阿姨好，希雯姐好。” “嗯，来了啊。”梁妈淡淡地应了声，并没有同黄英搭话的意思。 严希雯看着黄英，神色戒备中带着几分挑衅。 “妈，然后呢？” 黄英听着严希雯那声“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严希雯本来就是梁桢的未婚妻，这么喊梁妈天经地义。 说起来，黄英觉得周茵未必爱梁桢，即使爱，这爱也很不纯粹，掺杂着愧疚、感恩重重复杂的情绪。 自卑的人都很有自知之明，梁桢对周茵越好，周茵越打心底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和一无是处的自己在一起。 她不比普通人强，她甚至连普通人拥有的健康都没有。 周茵觉得自己像一枚定时炸弹，她虽然看不到炸弹上的爆炸时间，但她知道这枚炸弹一定会在某时某刻炸开，所以她一直努力，希望那一刻到来时，她不会炸伤对她好、爱她的人。 周茵也许爱梁桢，但爱对她来说太微不足道了，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她能过这样好的生活，还奢求什么呢？ 所以梁桢和严希雯在一起，她也许心底会默默难过，但那种随之而来的如释重负感已经足矣弥补这种缺憾。 梁妈不搭话，黄英便兀自拘谨地坐在一旁的沙发角落里。 严希雯就坐在她对面。黄英这会儿看到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梁桢既然都能为了周茵和他妈闹翻，那为什么不能再为了周茵踹了这个未婚妻？ 她这么想倒不是她自私，要求梁桢该为周茵做什么，她这么想有理有据。 首先，严希雯爸爸的公司和梁桢的公司并没有利益牵扯，不存在梁桢和严希雯解除婚约就会对公司造成巨大损失。 其次，都这年代了，没感情好聚好散便是了，也不存在什么女方名誉受损一说，只要没结婚什么都好说，就算结了婚，那还能离婚呢，闪婚闪离不要太多，梁桢不喜欢严希雯，反而拖着她，这才渣。 严希雯和梁桢之间并不存在非在一起不可的理由。 严希雯是通过朋友认识梁桢的，那时周茵还小，十四五岁，梁爸梁妈都喜欢嘴甜讨喜的严希雯。 那会儿梁爸被查出胰腺癌晚期，回家疗养，说什么也要帮梁桢和严希雯把婚事定下，梁桢为孝答应倒也无可厚非，但现在梁爸不在了，他再坚持，却实在没必要。 “我那会儿问他想讨几个老婆，你才他说几个？” 第323章 梦魇(13) 梁妈和严希雯又聊了起来，梁妈脸上溢满了笑。 她们似乎故意冷落黄英。 “两个？” 梁妈将手里的瓜子壳扔进垃圾桶，打趣道：“得了吧，那小子说所有好看的都是他老婆！” 严希雯愣了愣，笑了起来。 “妈，我觉得只有茵子好看。” 梁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梁妈听到这话，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她儿子这话，只有周茵是他老婆。 严希雯抬头朝梁桢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贝齿紧咬下唇。 “哥哥。”黄英担忧地看着他，显然觉得他这话极其不妥。 梁桢朝她笑了笑，走近她，站到她坐着的沙发后。 “那都是小时候的浑话，妈你就别提了。”梁桢看着梁妈，语气颇为冷淡。 “她怎么在这儿？”梁桢瞥了眼严希雯，问梁妈，显然极其不待见她。 他想到什么，皱眉道：“你请的？” “不……不是，”严希雯难堪地笑了笑，替梁妈解围，“我自己来的，妈……” 她说到这儿，见梁桢脸色阴沉，立即改了口：“阿姨一个人住，我怕她无聊，我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就来陪陪她……” 严希雯说得情真意切，梁妈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感动。 梁妈随即便想到了一旁拘谨地坐着的周茵，一番比较之下，火冒三丈。 她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若不是周茵，她哪能和儿子闹成这样？ “希雯你别怕他，你来看我还要挑日子躲着某人吗？”梁妈瞟了黄英一眼，阴阳怪气道。 严希雯脸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妈，这……” 梁桢眸光阴郁：“够了，妈，你是越老越管不住嘴。” 他垂头，讲双手搭在黄英肩膀上，温柔道：“茵子，我们不吃了，回去。” 黄英瞥了眼脸涨得通红的梁妈，想了想，劝道：“哥哥，我没事，我不是孩子了，阿姨……也没说错，希雯姐姐也只是来陪阿姨，你话说重了。” 梁妈本就自知失言，有些后悔，黄英的话无异于给她个台阶下，她的脸色缓和了些，看着梁桢道：“我不是那意思，你看，难得吃顿饭……” 梁桢又低头用眼神询问黄英，黄英轻轻点了点头。 梁妈看梁桢这么在乎周茵听周茵的话，心上涌上一股酸涩和妒意，却还是松了口气。 她儿子的脾气像他爸，又硬又臭，她好不容易把他劝回来吃饭，这要是真走了，下次能聚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黄英这么说倒不是帮梁妈，而是818突然跟她说，她之前要它关注的人将车停到了严希雯家门口。 那人是严希雯的前男友。自从黄英发觉严希雯有问题后，她就让818密切注意这个人，也许他能解开她的疑惑。 而显然，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严希雯不在家在梁妈这儿，她刚好可以试试商城里的替身道具，去会会那人。 黄英看着购物车里的两样道具，一狠心，付了款。 “替身玩偶，100金币，使用后，可维系当前人物一小时。” 第324章 梦魇(14) “附身玩偶，300金币，使用后可在短时内塑造一句宿主接触过的人的躯体，供宿主附身。” 第一个道具就是塑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她，第二个，她则要要让自己变成严希雯。 毕竟以她现在半囚禁全程监管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在在保证梁桢不知道的情况下私会别人，所以只能用这样昂贵但保险的方法。 黄英使用完道具，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严希雯家。 严希雯大学毕业后就一个人住了出去。 门铃响了，黄英好整以暇地过去开门。 “是你？” 黄英看着门外西装革履、英俊儒雅的男人，不由皱眉，就要关门，男人却眼疾手快地将手塞进了门缝，阻止了她的动作。 “做什么？” “我不是来纠缠你的。”男人解释，看着黄英的眼里流露出痴迷的光。 “嗤。”黄英轻笑，男人猛地回过神，自知失礼，有些慌乱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贺卡，郑重地递向黄英。 “这？”黄英不接，看着那张白色贺卡。 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良久，郑重道：“我要结婚了，这是请柬。” 黄英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笑了声，潇洒地接过，在男人面前翻看起来。 “下个月八号，l国，你可真会挑日子挑地方。”黄英耸了耸肩，合上请柬，面色嘲弄。 “第一次见送请柬是新郎直接送到家门口，谢了。”她朝男人挥了挥手中的请柬。 “希雯。” 那人又喊了她一声，声音嘶哑，带着近五年的渴望。 下个月八号是严希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l国，是严希雯和他说未来想举办婚礼的地方。 “你这样，她算什么？”黄英嗤笑。 男人将他的老婆放在何地？ “你要等他，我却……没办法继续等你，原谅我，我看不到希望。” 他虽是这么说，眸里却有挣扎。 “现在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她反问。 男人被她不以为意的神情刺痛了，回忆在脑中翻滚。 “为什么明明说好了，却突然反悔？为什么……？我们……明明那样要好，为什么说变就变？” 黄英看着男人，心下暗叹，他也是个痴情人，严希雯都跟他分手了好几年，他都没彻底忘记她。 “为什么我只走了三天所有的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我们八年感情，比不过你和他认识三天？” 严希雯和他上高中就在一起了，他曾以为他们能从初恋走到结婚，就这样一辈子…… “希雯，你那样骄傲的人，我从没见你对谁那样卑微，他明明有心爱的人……你却……你这又是何必？” 这些话萦绕在他心头好多年，分手之后，他从不敢问严希雯，他怕被伤的体无完肤，但现在，严希雯就站在他面前，他如果现在不问，以后便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黄英此时也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内容，她顿了顿抬头，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你愿不愿意等我一个月？” 第325章 梦魇(15) 男人的身形猛地震了震。 “希雯……？” 黄英垂眸，心情有些糟糕，她想了想，皱眉解释道：“我也不确定，但你能不能等一等，最多一个月，最多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期限是45天，她并不是在骗他。 黄英知道她这个要求有多么的唐突，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出来。 男人的那番话加深了她的怀疑。 严希雯和陈昱文青梅竹马，在一起是水到渠成，两家父母先前都是乐见其成，而严希雯却突然性情大变，吵着闹着要跟陈昱文分手，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虽说梁桢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但他从未给严希雯好脸色看，而严希雯一直被陈昱文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又怎么会轻易犯贱到去纠缠梁桢？ 梁桢，梁桢便是问题所在。 黄英猜测严希雯一定是突然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她目前仍不知道。 或者，“真正”的严希雯一直爱陈昱文也未可知。 他现在怀疑梁桢有某种控制人心的能力。 黄英相信自己可以通过考核，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所以最后仍是对陈昱文说了。 她心中也有过挣扎，但最后却仍做了这个不太道德的决定。 她在三十出头的陈昱文脸上见到了少年的稚嫩和慌张。 他是真的在乎严希雯，所以黄英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一个选择的权力，不然他怕他会悔恨终身。 至于等不等就是陈昱文的事情。 不排除她任务失败或者猜想错误的可能，毕竟她不是神，但陈昱文是个成年人，就该有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魄力。 陈昱文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竟一把握住了黄英的手腕，但他随即便意识到了不妥，又像触电般松手。 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黄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等着他冷静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时候跟我说这样的话？”陈昱文猛地抬头，声音喑哑。 黄英动了动嘴唇，最后仍选择不开口。 她没办法说清楚，她也没办法理解陈昱文对严希雯的感情。 陈昱文见到她冷淡的神情，心中郁结，口中不住呢喃：“为什么不能早点……再早点？” “晚了……太晚了……” 他这两声叹掺杂着万般无奈与世事弄人的荒谬感。 陈昱文自嘲一笑，瞥了眼黄英手中的请柬。 他，要结婚了。 这个执着了那么多年的人，该放下了。 黄英见他已经控制住情绪，就事论事：“等不等是你的事，我并不想破坏你和她，也不是在骗你。” 她说完，不待陈昱文回答，便关上了门。 黄英关上门口从猫眼里看着陈昱文，陈昱文在门口又站了十几分钟才失魂落魄地走了。 黄英心下复杂。 【宿主，时间快到了，必须得回去了。】818提醒。 【知道了，回去吧。】 【对了，818，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良久，818老实说：【我不知道。】 黄英摇了摇头，一睁开眼，又回到了梁妈家。 第326章 梦魇(16) 这会儿已经吃起了饭。 菜是梁妈烧的，味道不错，梁桢坐在梁妈身边，梁妈不顾他的拒绝，固执地给他夹着菜。 严希雯就坐在黄英对面，黄英盯着她，心下百转千回。 她发现黄英在看她，竟朝她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一顿饭吃得很尴尬，梁妈总是有意无意地刁难黄英，黄英也只是装闷葫芦，有梁桢在，她怎么可能吃亏？ …… 回去后第二天，周茵的妈就找上了门。 黄英此时看着系统屏幕上被物业拦在门外满脸着急的董丽，笑了。 她和梁桢吃饭的时候可没透露半点关于身份的信息，董丽又是怎么做到这么快找到他们的住处的呢？ 【宿主，我可以对物业稍做影响，让他放董丽进来。】818贴心道。 黄英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不用，她既然能找到这儿，就一定能进来，我们看着就好。】 818将信将疑。 屏幕里，董丽牵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皮肤很黄，五官扁平，很瘦，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他上身穿着的t恤也是洗了又洗，布满褶皱。 小男孩等的不耐烦，跺了跺脚，似乎发起了脾气，董丽蹲下身安抚着他，自己心里也是又恼又恨。 物业伸着一只胳膊无情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董丽压下心中的暴躁和怨怼，堆起笑容道：“我们真的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大哥，我没必要骗你！你让我们进去吧！” 那物业眸带鄙夷地扫了董丽一眼，不为所动。 他们这里住的非富即贵，面前这女人一脸穷酸样，他要是放她进去，她指不定偷人家东西。 “我不是说了嘛，你打个电话，我们就放你进去。”物业阴阳怪气道。 董丽闻言心虚地低下了头，结巴道：“我……我没她的电话。” 她随即想起什么，大声道：“不过我知道她名字！她叫周茵！” 物业听这名字一惊，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董丽见物业脸色有松动，欣喜大喊：“她是我女儿！” 物业突然笑了，旁边几个保安也笑了。 “得了吧，她能是你女儿？大姐，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别来搞笑了。”物业笑完朝董丽挥了挥手。 董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真的是我女儿！”她看着物业，神情激烈。 物业见没那么容易处理董丽，最后也只能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倔不过你，保安室有电话，你打一个试试，那边让进我就放，行了吧？” 董丽满脸惊喜，拉着男孩就进了保安室。 三分钟后，沙发茶几上的座机响了。 黄英坐在沙发上，置若罔闻。 【宿主，你不接吗？】 【不接。】她回答地极其干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狗血画面。 她倒想看看，自己不放，董丽最后是怎么进来的。 “周小姐，不接吗？”那个新来的看护见电话响了好几声都黄英都没接，走过来疑惑问。 “不接。”黄英低声道。 她腼腆地低下头：“不是哥哥也不是小彤。” 第327章 梦魇(17) 于霞愣了，随即恍然大悟，只道她内向。 她是主人，她不接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荧幕里，董丽坐在保安室的椅子上，如坐针毡，电话声响了一声又一声，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快接啊……快！”董丽的嘴里不停地嘀咕。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物业见此，直接将董丽往保安室里往外赶：“没人接那我也没办法放你进去了，大姐，你回去吧，还带着个孩子呢。” 他指了指董丽边上神情阴郁的男孩。 董丽还不甘心，又求道：“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 物业此时也被她磨没了耐心，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你烦不烦？我都很给你面子让你打电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物业随意接起电话：“喂，谁啊？” 前一刻，他的语气还很不耐烦，下一秒，他就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喂，我是梁桢，刚才有事，没接到电话，怎么了？”那边道。 “哦没、没什么大事。”物业看着面前气极的董丽，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门口来了个女人，四十多岁吧，带着个孩子，说是周小姐的妈。” 董丽的眼睛亮了起来。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物业心里也有了点底，恭维道：“我就在想周小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个妈，所以正赶她走呢……” 董丽听物业这么挖苦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物业大吼，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 “我……我知道了，对、对不起，梁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马上、马上就放人！” 那边“嗯”了声，先行挂了电话。 董丽耳朵尖得很，之前不肯走，这会儿却拉着小男孩就往外走。 物业心下暗骂，赔笑地追出去拉回董丽。 “抱歉，我也没想到，是我有眼不识珠，请进请进，麻烦多担待，别跟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董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拉着小男孩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 物业的前后变化让818大跌眼睛，黄英却仿佛早就料到会这样，一点都不惊讶。 果然如此，黄英心下暗讽。 大约十分钟，门铃响了。于霞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黄英，黄英点点头，叫她去开门。 董丽一路走来，心已经有些发怵，这别墅小区让她打心眼里自卑。她拉着儿子进门，眼前瞬间亮了。 屋内的装潢让她心里又生了几分怯意。 她上下打量了下于霞，试探道：“你是周茵的……？” 董丽怎么看，都觉得于霞太年轻，不太像她女儿的婆婆啊。 “周小姐？”于霞见着生人，有些尴尬，转头喊黄英。 “谁啊？”黄英装傻。 于霞看向董丽。 董丽突然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推他进去。 小男孩不情不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地对沙发上的黄英喊了声“姐”。 他的声音脆亮亮的。 黄英心下冷笑。 于霞见黄英并没有应答，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第328章 梦魇(18) 她得到黄英首肯，便离开门边放董丽进来，自己去厨房了。 一晃眼功夫，小男孩已经极其亲热地跑到了黄英脚边，董丽也走进黄英。 “茵子，我是……妈妈。”她神情激动得有点夸张，声音颤抖，有些尖锐。 为了让周茵认出，董丽今天特地将头发全部梳了上去，一丝不苟。 她以为周茵上次没认出自己，是因为没仔细看，再加上多年未见，她也有些变化，现在她这般，周茵肯定能一眼认出她，然而她却失算了。 黄英对着她看了又看，突然垂眸，令人看不清神情。 “我妈妈早死了。”她平淡地说，开始拨弄起遥控器上的按键，一个个往外抠。 董丽满脸不可置信，大叫：“我活的好好的！” “茵子，你仔细看看啊，妈就在这儿啊！”她一急，就破了音。 黄英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董丽痛心疾首地看着黄英，苦口婆心道：“茵子，妈知道你怨我恨我，但妈真的就在这儿，你不能不认妈啊！妈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妈爱你啊……” 小男孩此刻好像也被董丽吓到了，一愣一愣的。 黄英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滴眼泪却突兀地掉落进遥控器上。 “我妈妈早死了，在她不要我时就死了。妈妈死了，对，死了。”她低声念道，也在这呢喃中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董丽听她这么说，也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慌，她看了眼蹲在黄英身边的儿子，苦苦哀求：“茵子，妈真的错了，妈当年也是鬼迷心窍，这些年妈也后悔了……那男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黄英适时惊诧地抬头看董丽。 董丽见有效，继续说：“他还酗酒，一喝酒，就打你弟弟……我不让他打，他就……连着我一起打。” 她说着，捋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淤青。 董丽兴许也是找了个发泄口，说着说着也情动起来，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这些年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 她说着害怕黄英不信，就要过来捉住儿子让黄英看伤口，黄英却拉开了搭在小男孩手腕上的董丽的手。 “我信。”她擦干眼泪，木木道。 董丽一时有些无措，她预料地母女重逢抱头痛哭重归于好的剧情并没有出现。 “说吧，找我干什么？”黄英垂下眼睑，不带感情道。 “我……”董丽瞥了儿子一眼，结结巴巴道，“妈妈……只是想你了，想、想来看看你。” 黄英低低地笑了，神色自嘲：“别绕弯子了，你要是真想我，怎么这十年都没来？” 董丽闻言畏畏缩缩地垂下了头。 “你弟弟他……” “他之前流鼻血，我怎么止也止不住，就带他去医院，然后那个医生说，说他……是白血病。” “你说我和他爸都没这个病，你弟弟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他还那么小……我怎么这么命苦？” “你爸死了就算了，你哥哥也没了，茵子你也……身体不好，我好容易有了你弟弟，他却……” 第329章 梦魇(19)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沦落到这样啊……” 于霞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眼泪纵横，她颤抖着双手，一点点靠近黄英，黄英却在她走到跟前时，猛地抬头，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于霞定住了，不知为何脊背生出虚汗。 她回过神来，垂下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黄英感觉到那个趴在她脚边的男孩扯了扯她的衣袖。 “姐姐，你不在的时候，妈妈老提起你，我还见她偷偷地哭呢。” 男孩神色天真地看着黄英，指了指于霞。 要不是黄英在系统荧幕上见到了他冷漠阴郁的样子，大概就要被他欺骗了。 原来孩子并不都是天真烂漫的，也有些孩子，心中充斥着恶意。 周茵的弟弟这样的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和伪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于霞瞥见黄英眼中的触动，又朝儿子努了努鼻子。 “姐姐，我好想你，妈妈跟我说姐姐长的特别好看，现在我见到啦，真的呢。” 周恒皮肤黝黑，一双眼又黑又亮，里面满是机灵，他缓缓地朝黄英伸出了手。 黄英看到了手背上鼓起的青筋。仔细看，鼓起处是一个又一个小孔。 黄英看了眼于霞，于霞的衣服也毛躁起球了，灰扑扑的，极其难看。 说实话，于霞是个传统的女人，就算是为了要钱，也不会咒自己的宝贝儿子得这种病，而且她明明了解自己的女儿，要是她真死皮赖脸的对周茵，周茵最后也肯定会妥协。 毕竟于霞狠得下心抛下周茵和周彤，但周茵却做不到对她妈和弟弟置之不理。 所以周恒生病应该是真的。 这也能说通为什么于霞在饭店里知道她是自己女儿时，最后会寻上门了。若只是为了钱，于霞倒真不一定拉的下这张脸，毕竟她当时也做的太绝了。 因为于霞当年不仅自己走了，还卷走了她和她老公挣的所有钱，甚至连周茵奶奶的私房钱都拿走不少。于霞老公是出工伤死的，连那笔抚恤金她都没留下一点。 周茵当时十岁，周彤才八岁，周茵突然被查出那样的病，没有钱，于霞几乎是断掉了周茵的活路。 黄英想不到于霞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能做到这么狠。 当初她嫌周茵和周彤是累赘，携款跟人跑了，现在却为了救弟弟，来求自己，实在是太荒谬了。 黄英盯着周恒的手看了会儿，抬头看了眼眸里满是希冀的于霞，面色嘲讽。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钱？” 于霞听到“钱”这个字，猛地慌了神，眼神飘忽不定。 “那个……茵子，妈真的后悔了，妈很想你……”她掩饰道。 黄英打断了她，语气强调：“我说，你是不是为了钱，才找我？” 她的神情是那样固执，一双眼和周恒很像，又黑又亮。 “茵子……” 于霞还待说什么，黄英嗤笑：“你如果说不是，就可以走了。” 于霞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她嘴唇翕张想要说话，最后却只能尴尬而慌张地点点头。 第330章 梦魇(20) “为了救你儿子？” 于霞猛地抬头，话脱口而出：“他也是你弟弟……” 说到后来，她见黄英神情淡漠，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周恒见黄英这般羞辱自己的妈妈，盯着黄英的眼神也闪过几分怨恨和阴鸷。 黄英仰起头：“为什么这次不跑了？” “什么？”于霞没听懂。 “当初我生病了，你跑了，周恒生病了，你怎么不跑了？”黄英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道。 于霞的脸瞬间僵了。 她明明没有变化，一股苍老疲惫感却扑面而来。 “茵子，我真的错了。”于霞低下头，这次她没有再说“妈”，却比之前都真挚。 黄英自行忽略了这话，固执追问：“就因为他是儿子？” “不是……”于霞结结巴巴开口，神情颓丧，“这都是报应……”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被抽离。 眼泪从她的内眼角经鼻翼滑落到嘴边。 “我也老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都是报应……茵子，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我求求你，就就你弟弟吧！我有罪，我也得到了报应，但你弟弟，他还那么小，他那么无辜……” “扑通”一声，黄英看着于霞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跟前。 因为梁桢怕周茵脚踩在地上冷，所以铺的是地板，此时于霞跪下的声极响。 “妈！”周恒大叫一声，声音又尖又亮。 他一把推开黄英，跑到于霞跟前，作势就要拉她起来。 于霞不起来，周恒也是个倔脾气，就一直揪着于霞的衣服想把她往上提。 “恒子，别捣乱！”于霞怒喝。 “妈，你跪她干嘛！她不是我姐！谁稀罕她！” 周恒转过头，鼓着脸看黄英，一双眼黑的吓人。 黄英看着在自己眼前上演的母慈子孝的一幕，心下不由生出几许寂寥感。 周茵想要的母爱，她的弟弟得到了，她有病，她弟弟也有病，但是命运却截然不同。 也许在外人看来，周茵比周恒幸福多了。 周茵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被人捧在手心里，她不必为钱烦忧，而周恒，却活在那样一个恶劣的环境里，父亲喝醉了就打他，母亲也没什么文化不能教他什么，本来生活也就那样，他却生病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预见——于霞带着他治病，他爸爸则对他不管不顾，甚至更加颓废，成日用酒精将自己麻痹。而于霞筹不到钱，最后，周恒也只能像当初的周茵一样，感受死亡临近的绝望。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有钱的没钱的，有病的没病的，都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永无止尽的愿望。 就像周茵，她要的从来不是梁桢那样白马王子般的拯救。 周茵来到这儿后，经常做一个梦，梦里，她没有生病，哥哥也还活着，他们一家五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爸爸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哥哥带自己玩，妹妹老是扯着她的衣服，吵着闹着要跟他们一起玩。 第331章 梦魇(21) 这个梦纠缠了周茵近十年，梦醒时，她是笑着的，过了一会儿，她便开始哭。 黄英心下暗叹。 父母和子女的事情，永远说不清。就算周茵再恨于霞，周恒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周茵又真的忍心看着周恒一点点地走向死亡吗？ 黄英盯着周恒看了一会儿，周恒回瞪她，一点不虚。 白血病是什么，周恒并没有一个明确直观的概念。他只知道，妈妈讨厌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会让护士小姐姐给他不停地扎针，他也不能去学校，要时刻呆在冷冰冰的医院。 为此他是很苦恼，但他不想妈妈跪这个坏人，不想就不想。 黄英突然笑了：“是，周恒，你说的对，我不是你姐。” 于霞听到这话，心如死灰，甚至想要给黄英磕头，求她行行好。 自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周茵的男朋友家里这么有钱，对她这么好，如果周茵首肯，她儿子就一定有救，但现在…… 黄英阻止她：“别磕了，没用，我跟周恒说几句话，你先出去，好么？” 于霞愣神，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黄英不耐烦地催促，于霞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乖乖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门外，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周恒见于霞出去了，大声尖叫：“我要妈妈！” 他说着就要往门边跑，却被黄英抓住了胳膊。 “周恒，你听我说几句话，待会儿你出去了，你妈妈会很开心。” 周恒愣住了，抬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神色极其戒备。 黄英不以为意，缓缓蹲下，眼睛与周恒齐平。 她说：“周恒，钱不是我的，我是个废人。你看到了，我跟你一样，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我没有挣钱的能力。” 周恒神色有些迷惘，显然不知道黄英跟他说这些的用意，但他唯一能知道的是，她让妈妈给她下跪，所以她不是好人！ “我想救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每天醒来，都看不见希望。你有……爱你的妈妈。” 周恒听到这儿，愣了。 “这事我没办法做主，我会问梁桢，他如果不救你，那我也没办法。” “你出去吧，你妈妈在等你。” 黄英说完，推了推周恒，周恒回过神，木木地往外走，快走到门边时，却突然回头，朝黄英羞怯地喊了声“姐姐”，然后跑了出去。 “哎哟！” 周恒跑得太快，撞到了人。 黄英一听那人声音，略有些失神。 周彤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身形一个不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周恒受惊，弹了出去，垂着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去拉一旁在周彤出现时就已惊惶呆滞的于霞的手。 周彤站稳，先是扫了周恒一眼，随即看到旁边垂着脸想要躲避自己审视的视线的于霞，讥讽一笑，阴阳怪气地开口：“我当是谁呢，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三人此时离门边已有一段距离，黄英通过818却仍清楚地听到这句话。 第332章 梦魇(22) 她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周彤一早就知道于霞就在这个城市，离她们不远，周恒得了病。 周彤悠哉地走到于霞跟前，在她周围绕了一圈，于霞被盯的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妈。”周彤讥笑地喊。 “这是弟弟吧，恭喜您如愿以偿啊，终于生了个儿子。” 她看了眼神色戒备的周恒，嗤笑：“弟弟和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都是一样的贱骨头。”周彤轻飘飘道。 “坏女人！”周恒死死地瞪着她，尖叫。他抓于霞的手劲道更足了。 周彤轻蔑地看了周恒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浑身颤抖的于霞：“您知道我为什么喊您这么一声妈吗？我可真该谢谢您，没有您当年抛弃之恩，哪能有我周彤今天？” 于霞听到这儿，看着周彤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周彤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缓缓蹲下身，撑着地，看着周恒。 “弟弟，我猜你一定很讨厌自己家为什么这么穷，想要的玩具得不到，想吃的零食不舍得买，你就没恨她、讨厌过她？” 周彤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蛊惑：“你看，你生病了，她都没钱给你治，她活的多么差劲啊，不是姐姐不救你，姐姐也是爱莫能助，姐姐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呢，哪还有功夫管别人。” 她说着说着，看起了自己刚去做的美甲。 “人啊，都是自私的，要不然你妈当年也不会不要我和你周茵姐姐，所以你会理解姐姐的对不对？” 她突然笑了，一双眼陡然露出精光：“真要怪，就怪你妈！” 周恒被吓到了，猛地往后一缩，躲到了于霞身后，神情怨毒地看着周彤。 周彤看着大声抽泣的于霞，心里却爽快不已。 当初她抛弃自己，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别人怎么说她她不在乎。社会要求母慈子孝，即使母不慈，子也要孝，但她周彤却绝不认这个理！ 不就是一点血缘关系么？这算什么？凭什么自己是于霞的女儿，就该原谅她？就该在她需要帮助时大方地伸出援手？ 可笑至极。 “以后别来我家，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周彤说完便不再理会于霞，径自钻回了车，等着他们离开再出来。 …… 黄英看到这儿，心下微沉。 于霞和周恒的情况，看来梁桢、周彤都知道，只有周茵不知道。 所以周彤也有问题。 黄英联想起那日在房门外偷听到的周彤打电话的内容，心中突然明朗了许多。 此时周彤也终于进来了，黄英在脸上故意留出两道泪痕，周彤过来和她说了几句，却刻意忽视了她红红的眼睛和泪痕。 黄英故作遮掩，周彤也就当刚回来，没遇到过于霞和周恒。 “怎么回来了？”黄英问。 周彤吐了吐舌头：“晚上室友一个都不在，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没劲，又怕黑，就回来了，怎么，姐你还不欢迎我？怕我打扰你和梁哥的二人世界？” 第333章 梦魇(23) 她说到这儿坏笑了起来。 周彤进了房间，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又出来了，她拎着个包，唇釉上有闪闪的亮片，一看就是要出去。 她经过黄英时，眼里闪过得意。 黄英一直坐在沙发上，是在等梁桢回来，既然于霞和周恒是梁桢想法子放进来的，那他就一定会出现。 梁桢此举的用意，结合之前，黄英已猜出不少。 梁桢在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剥夺周茵的自由和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频繁地换看护，恐怕不仅仅是想要以此来刷周茵对他的好感，更是想让她身边少一个可以信赖、聊得来的人。 说起来，这十年，周茵的生活圈小到只有梁桢和周彤两个人。 而梁桢放于霞进来，让自己看到于霞现在的样子，无疑是断了周茵最后一点念想。 黄英听到门边的脚步声，随即梁桢便推门进来。 十点。 黄英挪走手中的抱枕，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还没睡？”梁桢一愣。 黄英心里呵呵，却装作心虚地低头：“等你回来。” 梁桢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黄英的头，替她将耳际的碎发撩到耳后。 他脱下外衣，晾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黄英瞥了他胸前一眼，看到一个淡淡的口红印。 黄英一愣，原来……梁桢要放大招了。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梁桢，看到他衬衫缝隙里还有根极其可疑的长头发。离的近了，黄英看到了口红印上的亮片。 梁桢要是不走这种狗血的剧情，黄英觉得他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痕迹明显到要是自己发现不了就是智障无疑。 “今天有饭局？”黄英配合问。 梁桢的眼神里有一瞬心虚，随即偏过头，支吾一声：“嗯……有，怎么了？” 他看到黄英的黯淡，心里生出窃喜。 “没。”黄英低低地应了声，没了下文。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梁桢算准了周茵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并不惊讶。 “吃过了？” “嗯。” 黄英知道梁桢是在等她跟他提于霞的事情。 她之前就有点怀疑，梁桢在监视她。虽然她没有在家里找到摄像头。 “哥哥，我想问你借钱。” 他拉着黄英做到了桌子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梁桢皱眉看着她。 黄英垂眸，紧张地玩着手指头，脚尖朝内，看上去柔弱又乖巧。 “没……今天，于霞找上门来了。” 她说完想起梁桢可能不知道于霞是谁，又怯怯解释：“于霞是我……妈。” 那个“妈”说的极其生硬。 梁桢的脸上染上了愠色：“她还敢来找你？” “她当年不要你，现在找你……”梁桢略一思忖，冷声道，“是为了钱？” 黄英一个哆嗦，猛地抬头，瞪大双眼看着他，慌乱无措。 “哥哥……我……” 黄英嚅嗫，她一着急就说不出去话的样子看在梁桢眼里心疼不已。 “她怎么找到你的？”梁桢冷静问，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那天、那天你带我出去吃饭，那个服务员就是她……” 第334章 梦魇(24) 梁桢的眸里突然闪过愧疚。 “怪我……是我，我不该带你去那里的。” 他这话说得极其好听，同时也志在打消周茵的疑虑，当然在梁桢看来，这纯粹是多此一举。 “不！跟哥哥没关系……”黄英抢白。 “哥哥，我没用。”黄英掩面。 “这十年，我有时候会幻想，如果再遇到她，当初她怎么对我，我也会怎么对她，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黄英垂眸，脸色苍白地解释：“她儿子生了白血病……” “阿茵……”梁桢低低地唤，拨弄起她纤细而白净的手指。 “哥哥，我想问你借钱……不，说借钱不对，我根本没能力偿还……” 黄英说到这儿，一双本灿烂若星辰的眼黯淡得像蒙了灰。 “哥哥，你能、能给我钱吗？”她一字一字说着，尊严在这个过程中被碾得粉碎。 良久，梁桢将她搂在怀里，由衷叹道：“阿茵，你太善良了。” 黄英趴在他肩膀上，闻着独属女人的香水味，声音脆生生的：“哥哥，这不是善良，这是私情。” “善良是我有钱，我救济别人。私情是我没钱，但我强求别人替我救人。”她固执道。 梁桢轻笑一声：“哪来那么多歪理，什么强求，傻了，我的就是你的。” “阿茵只要一直呆在我身边，不离开我，就好了呀。”他轻轻念。 黄英听到这儿，心中一沉。 她故作不好意思地挣脱梁桢的怀抱，梁桢宠溺一笑。 “阿茵，我问你个问题。” 黄英看着他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心下狐疑。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顿了顿，“如果你没有生病，你会不会……离开我？” 黄英身形猛地一震。 梁桢固执地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如果我没有生病，哥哥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离开哥哥呢。”黄英试探道、 “那你会不会选择住校、出去留学、夜不归宿？会不会和同龄人谈恋爱？会不会和别人同居？” “会不会和我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会不会因为受了我妈的气不再回来？会不会为了成全我和严希雯，自己搬出去？” 梁桢看着神情呆滞的周茵，心中越发焦躁，不由追问：“会不会？” 梁桢的问题一个又一个敲在了黄英心上，黄英那根堵着的经脉一下子就通了。 “哥哥，你怎么会这样想？”她怯生生道。 梁桢见她没有立即给出肯定的回答，眼中已开始浮现阴霾，他强压下暴躁的情绪，一把握住黄英的手腕，又道：“会不会？” 黄英知道梁桢想听到的答案，但她离揭开真相已经很近了，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现在她如果逆着梁桢来，梁桢必定会有大动作，这样也好让她早日完成任务，毕竟任务期限摆在那里，她无所作为就等于任务失败。 “哥哥……我只能说不知道。” 她自行忽略了梁桢阴沉得像夏日暴雨将来的脸色。 “我很羡慕小彤，我……我也想上学……“ 第335章 梦魇(25) “也想……有女友，能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吐槽，我也想去旅游……”她的脸上写满了令梁桢心悸的向往。 “但是这些都只是想想罢了，哥哥，这个假设不存在的。”黄英微笑地说着，心微微的疼。 “所以你能不能别逼我说这些，”她的眼里满是卑微，“白天无聊和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如果……” “可是不存在如果的，想太多的如果，只能让我变得好难过好难过。” 梁桢陡然听她这么说，心一揪一揪得疼。 黄英露出一个灿烂得像天使般的笑容：“要不是哥哥问，我都好久没想这些了。” “对不起，对不起。”梁桢紧皱着眉，愧疚道。 “哥哥，于霞……”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解决。”梁桢许诺。 他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只救你弟弟，不管于霞的死活。” 黄英微失神，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梁桢送黄英上楼睡觉，黄英看着他离开，微勾嘴角，在背后怃然道：“哥哥，我真的，除了你和小彤，什么都没有了。” 梁桢的身形顿了顿。 “哥哥，其实我很幸福，我都这样了，还有你和小彤陪着，很多人，比我惨多了。” 梁桢看着她，柔声道：“阿茵，别想那么多，有我就够了，因为我会永远陪着你。” 黄英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是“梁桢和周彤”，到了梁桢的话里，便只剩了“梁桢”。 “睡吧。” “嗯。” ***** 黄英在屏幕上看着梁桢和周彤有说有笑的画面，不由笑了。 周彤坐在梁桢的车后座上，梁桢开着车，看方向，明显是要送周彤回大学。 这几日梁桢明显回来得越来越晚，而周末了，一直“怕黑怕孤单”的周彤，却反常地没回来。 梁桢似乎要刻意营造出他天天和周彤腻歪在一起的样子，然而黄英前几天让818盯着他，却发现他只是找个地方呆着看会儿报告和数据，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回来。 但他经常和周彤打电话倒是真的。 这次他约周彤出去吃了个晚饭，顺便送她回去。 说实话，“出轨”也没见过这么纯情的。 不过他也不是真出轨就是了，毕竟系统面板上100的好感可不会骗人。 黄英想起一事，联系了818。 【梁桢为什么没有渣男星级评定？】 当初她被任务目标只有“逃离”二字惊到了，直接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到现在才想起来。 良久，818回了句很奇怪的话：【该世界处于未探索状态。】 【什么意思？】 黄英皱眉。 【你是说，只有经过探索的世界才能评定渣男星级？】 【换言之，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世界，攻略过的那些人，同时也被别人攻略过？】 她连发两问，818却沉默了。 黄英的心冷了一半。 【算了，我不逼你。】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又问：【那是不是说，我探索完这个世界，就会出现梁桢的渣男等级？】 【……是。】 第336章 梦魇(26) 【我走之后，会有别的宿主重新进来，做我做过的任务？】 【宿主，别问了……】 黄英固执追问”【如果我失败了，对总部也影响不大，因为会有别的宿主进来，对吗？】 【……】 818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那我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818一惊，硬着头皮答：【不是这样的，宿主你去了总部就知道了，之前的世界都用来历练，总部以下大部分宿主都没有能力去开拓一个世界，危险等级太高了……】 黄英现在想的确是，那些她动过真感情的npc，也许和别的宿主在重复这一切。 【宿主……？】818焦急得喊了声。 【我没事，谢谢你。】 818听到这声谢谢感到很慌。 黄英说完便切断了联系。 荧幕上，周彤已经从车上下来，门边的同班同学见到她，都以眼神交流。 “看吧，我上回就听小云说，周彤上了辆豪车！”说话的女生脸上脸颊上满是雀斑。 “我说呢，看她天天秀秀秀，我上回没带口红，想问她借下，她还嫌我口水不借呢，我说了她两句，你猜她说什么？” “她竟然说这口红我一个月生活费都买不起！”搭话的是个微胖的女的，她此时面部表情极其夸张。 “你说谁比谁高贵啊！不就是被人包养了嘛，有什么可狂的！” 他们班一开始都以为周彤家里有钱，谁知有回班长去整理资料，才发现周彤是孤儿，那就耐人寻味了…… 周彤见到她们，竟笑盈盈地往她们那儿走。 说闲话的二人感到一阵莫名奇妙，不禁有些心虚。 “出去吃饭？”周彤问。 雀斑女冷淡回：“嗯，新开了家火锅店。” 她二人说完就要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英俊、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 二人不由一愣，周彤却回头了，看到梁桢，亲昵地凑了上去。 “你们……？”那二人心中都闪过不详的预感。 她们原以为包养周彤的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二人眼中闪过欣羡和嫉妒的眼光。 再帅还不是做鸡？二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得想。 “怎么了？不是说要走了吗？” “你耳环掉座位上了。”梁桢说着摊开掌心，掌心中躺着一只流苏耳饰。 周彤轻“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耳饰，歪着头戴上。 黄英看的分明，那耳饰明明是周彤趁梁桢不注意摘下，放到座位上的。 不过，梁桢也未必没注意到。 周彤笑：“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那你赶紧回去，姐还等着你。” 这话听到她的两个同学耳朵里可就变味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周彤竟然不是被包养，竟然已经见过对方的姐姐了！ 天啊！ 二人的表情一时都挂不住了。 见梁桢走远了，雀斑女垂死挣扎：“小彤，他是你男朋友啊？这么有钱？” “算是吧……”周彤不好意思道，“他是我青梅竹马，我们都认识十年了。” 第337章 梦魇(27) “算是吧……”周彤不好意思道，“他是我青梅竹马，我们都认识十年了。” 她这话不算在撒谎，误导性却极强。 “其实我没什么金钱概念，反正他对我好就够了，有钱没钱都一样的……” 梁桢听周彤这么说，眸光有几分晦暗，却并未出言否认。 二人平时没少在背后说周彤坏话，此时吃了个瘪，也只能认着，悻悻地走了。 黄英看到这儿，知道接下来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关掉了系统荧幕。 黄英心想：“梁桢已经没有安全感到这种地步了么？” 之前梁桢和她的对话无疑暴露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周茵离开他。 所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得到了解释——他要让周茵不能离开他，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能。 他知道周茵虽然嘴上不提，心中却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妈妈，所以他想方设法让陷入困境的于霞出现在她面前，向她展露最丑恶的一面。 他要告诉周茵，你看，她早忘了你了，她也只有在你有利可图时才会想起你。 她根本不在乎你，她在乎的一直只有她的宝贝儿子。你看，当初你病了，她抛弃了你，现在她的宝贝儿子病了，她却腆着脸来问你借钱。 梁桢那么想抓住周茵，却总感力不从心，所以变本加厉，从前他仍能容许周茵信赖自己的妹妹周彤，现在却已经病态到对周彤下手。 他想要成为那个唯一。 为此，他不惜摧毁周茵心中可以说是最后一点惦念。 然而，梁桢终归是太自信了，太高看周茵对他的感情。 周茵无时无刻不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又怎么会将一颗残破不堪的心交出去，去爱一个人？ 对她来说，爱本身就是一场负担。 她没有爱的资格，有人爱她，是她的罪孽。 所以梁桢即使想让周茵误会他和周彤的关系，周茵也绝不会崩溃，和周彤闹翻。 梁桢在周茵心里，本就是天神一样的人，周茵仰望他、虔诚地感谢他，神爱谁，她有什么资格嫉妒？ 不在一个水平的人，哪会生出什么嫉妒之情，最多也只有几分自惭形秽。 …… 她想着想着，新看护却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思路。 黄英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看护当着她的面掀开帘子，将大好的阳光放入室内，黄英一瞬间竟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周小姐，今天天气好，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黄英心中疑窦顿生。 看护见黄英久久不回她，有些腼腆。 “好。”黄英答。 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看护跟在身后。 这个点，上班的基本都去上班了，小区里空荡荡的。 黄英在前边沉默地走着，看护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新看护平时本职工作做的很好，黄英吩咐什么她都照做，但有一点——绝不会节外生枝。 所以她今日的提议看上去稀疏平常，其实与她性格不符。 前面来了辆行驶极其缓慢的轿车。 黄英还在想，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发动机的“呼啦”声。 第338章 梦魇(28) 黄英猛地抬头，看着那突然加速朝她冲过来的轿车，瞳孔一缩。 被撞到的刹那，她心中激动不已，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 苏醒时理所当然在医院。 痛只有一秒，随即818就体贴地替她开了痛觉屏蔽。 黄英不着急睁眼，因为梁桢戏还没演完。 “你疯了？！”梁桢对着严希雯大喝，强忍着暴怒。 “不是我。”严希雯神色淡淡的。 “呵。”梁桢轻笑一声。 随即“嘎达”一声，一支录音笔被扔到桌面。 良久，二人谁都没说话。 突然的，严希雯倾身夺走了录音笔，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黄英能听到“嘟嘟嘟”的高跟鞋声。 “那人怕你事成之后把你卖了，早防备着呢，愚蠢。” 严希雯瞪大着眼，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信？”梁桢冷笑，“你可以在这播放。” “不……不是我，我没有。”严希雯虽是连连否认，眼神却不住游离。 她死死地攥着录音笔，和梁桢保持着距离。 “你就祈求阿茵没事，不然我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你绳之以法。” 严希雯听到这儿，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818，你说，梁桢是不是知道我醒了？可是我明明没有睁眼……】 【宿主，我不知道……】 【话说，我还以为你会死了，然后任务失败回到快穿者世界呢……】 【不会。】黄英笃定回。 【为什么……？】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 梁桢继续说着：“你不就是想让人装成操作失误，误撞阿茵么，反正死了人，也不过是赔点钱，反正你有的是钱，不是吗？” 严希雯听到这儿，手无力地撑着桌面，才使自己不颓废到跌落。 黄英想到自己答应陈昱文的事情，还真的挺怕梁桢把严希雯送进去的，连忙醒了。 “哥哥。”她喊了声，拉回梁桢的注意力。 “阿茵，你醒了！”梁桢狂喜大喊，立刻跑到她床边。 “哥哥，你和希雯姐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听到严希雯耳朵里，却宛若惊雷。 “阿茵，你好好休养，哥哥会……帮你找回公道的。”梁桢说到这儿，眼中晦暗。 严希雯的身形开始颤抖。 黄英强撑着摇了摇头：“哥哥，希雯姐什么都没做，你说，对吗？” 梁桢微失神，严希雯却被震呆了，茫然无措地立在那里。 “对吗？”黄英凝视着梁桢，固执问。 梁桢回过神，艰难地舔了舔唇：“阿茵……” “哥哥。”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近一分钟，最后梁桢还是妥协了。 “阿茵说的对。”他笑了声，宠溺地摸了摸黄英有些脏的头发。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哥哥在这儿陪着你，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 他说完转身看严希雯，声音骤冷：“还不滚？” 严希雯呆呆地应了声，神色复杂地看着黄英，最后踩着高跟鞋跑了。 黄英等着梁桢走了，要不是现在身体不允许，她真的想手舞足蹈。 这一撞，真的是太及时了，解决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惑。 第339章 梦魇(29) 她之前说那番话激梁桢，果真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黄英现在能笃定严希雯被梁桢控制了。 虽然这个想法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在这显然是唯一的解释。 梁桢的本意或许是想让她在被伤害中逐渐丧失对周围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的信任，却无意中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她发现一个她之前一直忽略的一点——周茵的身体很弱。 她这么说当然不是在搞笑。 周茵的身体既然这么弱，梁桢控制严希雯让她收买人撞自己，难道……不怕自己被撞死了吗？ 毕竟事有意外，而以梁桢对周茵的爱，黄英不相信他会容许这样的意外发生。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梁桢他……能确定周茵死不了。 【818，给我兑换一把一次性的“灵刀”。】 【宿主？】818懵，并没有动作。 灵刀是灵异世界的道具，无形无影，乃灵体意念所化，摧枯拉朽，它毁灭的不是肉身，而是灵魂。 【快点。】黄英催促。 良久，黄英的手半玄在空中，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姿势颇为奇怪，因为她手中什么都没有。 黄英看着自己手中的灵刀，勾唇笑了笑，在818的惊呼声中，插向了自己的眉心。 那把刀只有七八厘米长，轻轻一送，便整个没入脑中。 反正开了痛觉屏蔽，不疼，黄英嘿嘿一笑，随即目光呆滞地昏了过去。 一、二、三，三秒钟后，她又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诈尸了？？？ 【宿主？？？】 818如果有表情的话，大概下巴能拖到地上。 灵刀使用过一次后就消失了，黄英却咧着嘴在那儿傻笑。 【不会吧？傻了？？？】 良久，黄英收回表情，冷漠回：【没。】 【太高兴了。】 【周茵的肉体和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但她的灵魂，不灭。】 黄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818。 【这？？？】 【我好像……知道怎么离开这儿了。】 她说完，听到梁桢上来的脚步声，又麻利地躺下。 梁桢每天都会来照顾她，所以黄英的原本的计划不得一再延后。 梁桢有控制人的能力，所以她要一再小心，不能让梁桢发现自己的异常。 但她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只要逃出去，就一定会被梁桢发现。 黄英为自己留了后招，然后趁梁桢在书房工作……偷了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新看护在厨房，黄英溜出门，心“砰砰”的跳。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ooc了，奔向梁桢的车，将钥匙插进孔，启动了发动机。 她之前经历过几个现代的世界，也学会了开车。 出了小区，黄英朝后面看了一眼。 黄英这几天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所以现在照着心中的路线图开的飞快。 开上大路，黄英一直留意着后视镜，但奇怪的是，梁桢并没有追出来。 黄英心中非但没有窃喜，反而越发感觉不详。 梁桢绝对不会放过周茵，而这么长时间，他肯定知道自己跑了，没有追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 第340章 梦魇(30) 黄英看着前方，瞳孔猛地一缩。 前面的道路前一刻还是畅通无阻，下一秒，周围却出现了无数辆车，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黄英立马踩刹车，心凉了一半。 她果断弃车，跑了起来，跑着跑着，终于跑过这一段，前面的道路又开始畅通起来。 黄英刚想松口气，却猛地刹住了脚。 前面……变成了湍急的河流。 黄英站在岸上，仍能看到河流中嶙峋的怪石。她要是这么往里面一跳，肯定被砸的头破血流。 黄英这才明白她低估了梁桢的能力。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声音。 黄英当即转身，看到自己之前开的梁桢的车……动了起来。 梁桢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她癫狂地笑了。 【818，赶紧瞬移！这是唯一的机会！不然我就任务失败了！】黄英在心中大喊。 这时她为自己留的后路，但代价极其高昂。 这个世界事关主角，瞬移使用一次就是800金币。 像她之前只用的附身玩偶之类的，虽看上去牛逼，但毕竟是用在配角身上的。 【好！】 黄英闭上眼，再睁眼，已经出现在了悬崖边上。 这是这个省最高的山了。 她此刻位于山顶，往下看，底下乌泱泱的全是游客。 黄英往身后看了一眼，心跳的越来越快。 一晃眼间，梁桢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阿茵……”他神色痴迷地喊，一步步朝她靠近。 黄英怕他坏自己好事，不再犹豫，转身一闭眼，往下跳了下去。 【宿主，这样就可以逃离这里完成任务了吗？】818忧心忡忡。 它弱弱道：【你之前也试过了，明明死不了……】 【万一梁桢给你变个垫子，或者干脆把这山改成平地……那你不就白费力气了？】 【我不是寻死。】 黄英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感受着身体飞速下坠的感觉，紧张地心要跳出胸膛。 在某一刻，那种感觉突然扩大了好几百倍，黄英感到心涨难忍，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医院。 “我……我失败了？”黄英颓废呢喃。 有人突然扑倒她跟前：“阿茵……阿茵！妈，阿茵醒了！” “吧嗒”一声，是眼泪滴落到她脸上的声音。 黄英的头脑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由叫出声：“啊！” “阿茵？！” 疼痛渐渐散去，黄英看着面前人俊朗的面容，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魏楠。”她一出口，声音支离破碎。她的嗓子像破风箱，“呼啦呼啦”地出着风。 魏楠捂着嘴强压着让自己不哭出声，额头上却已经爆出青筋。 “魏楠，我回来了。”黄英坐起来。 “阿茵！” 魏楠“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黄英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拔掉了鼻子上的呼吸机和手上插着的一个个输液针。 “茵子！”那是周妈的声音。 刚在一边休息听到消息浑浑噩噩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周妈一进来，见到这幅情景，两眼泛白，直接晕了过去。 “妈！”黄英焦急大喊。 第341章 梦魇(31) 黄英再三地向她们强调自己感觉很好，没有一点不适，但最后却仍是拗不过周妈和魏楠，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这会儿双手颤抖地拿着检查报告，一双本就泛着红血丝的眼红的更像兔子眼了。 黄英拿过检查报告，特地看了眼，上面只字未提自己有心脏病。 黄英微惊，登时茅塞顿开。 原来从一开始，梁桢就是万恶之源。 在梦里，梁桢剥夺了周茵身体的健康，还妄图剥夺她所有的自由意识。 黄英心下暗叹。 她该赶紧做好善后工作，把时间交给周茵本尊了。 周妈和魏楠守了周茵那么多年，她再拖延呆在这儿，也太不识趣了。 任务此刻已是完成状态，黄英却不太放心立即走，她还有些事要弄清楚。 安抚了周妈，黄英拉着魏楠走到角落。 “魏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怎么会躺在医院？我昏迷多久了？” 魏楠见她神色凝重，也收起了儿女之情，毕竟周茵醒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阿茵，从你昏迷到现在，一共是三年零七个月八天。”魏楠说着，眼眶一红。 “那天是我们恋爱两周年纪念日，你做好了饭在家等我，我去买玫瑰花，回来就发现……你歪在沙发上。我还以为你累了，睡了，却怎么叫也叫不醒你。” “送到医院，医生怎么说？”黄英问。 “医生也说不出个结果，只说你的意识好像突然消失了。” “植物人？” 魏楠听到这个词，紧咬牙关，压下涌上鼻尖的酸意。 “我记得当时有个老医生偷偷找到我，竟是让我和妈去找……道士。后来，道士说，你三魂七魄不见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他无能为力。” 魏楠说到这儿，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黄英的手，追问：“阿茵，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信鬼神一说，但这几年，我不得不信……因为，这根本没办法解释……”魏楠喃喃道。 “我今年……二十七？” 魏楠愣了愣，点头。 “魏楠，你让我想一想。” 黄英刚说完这话，心头猛然升起一道预感。 “车借我下，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魏楠，你替我看着妈，别告诉她！” 周茵的变化让魏楠懵了。 “相信我，我没法解释，但我会回来的。” 她想了想，补充：“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魏楠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犹豫半晌，掏出了车钥匙。 “阿茵，你放心，我在这儿等你。”他在背后说。 他知道这几年一定发生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 黄英飞奔进车库，找到魏楠的车，往周茵的之前租的公寓开去。 她其实很早就意识到她在梦里了，但真正确定，却是在她用灵刀插进自己眉心时。 那个世界充满了怪异之处，许多事，已非人力可及。 黄英也做梦，她知道有些人在自己梦里是上帝一般的存在，可以一个念头改变令自己不满意的一切。 梁桢也许没办法控制梦的剧情，但是他可以改变细节。 第342章 梦魇(32) 一旦周茵趋向他不满意的方向，他便可以通过改变细节来使周茵走回他想看到的路上。 人在睡觉时有时会有跌落悬崖的感觉，然后陡然清醒，黄英在意识到自己在梦里时，也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通过这种真实的坠落感，她才能真正“逃离”那个荒诞的世界。 所以她跟818说她并不是要自杀。 黄英此时也为之前的考虑不周而感到懊恼。她既然已经想明白她在梦中，就该想到梁桢的一个念头就可以阻止她想要做的一切。 若非她有系统，使用了瞬移，能不能逃出去，还是未知之数。 这么想，黄英明白为什么总部给自己分这样一个任务了，以任务的情况，没有外力的帮助，仅凭周茵的一己之力，逃出去基本不可能。 想着想着，就到了目的地。黄英将车停好，从车里下来。 公寓里亮着灯，通过窗户，还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周茵毕竟昏迷了三年多，这里早就换了人住，黄英并不惊讶，她也不是要进去。 梦境里周茵是个善良懦弱的人，然而现实里，恰恰相反，周茵独立而又爱好自由。 她虽然是独女，家境殷实，大学毕业了却不愿意在呆在父母身边，而是拿自己挣的为数不多的钱在工作点租了个价格实惠的小公寓。 也就是她这个决定，几乎改变了她的一生。 黄英沿着路往前走，路越走越窄，地上开始出现了菜叶和一块块泥泞。 鼻子里一会儿是鱼腥味，一会儿是油腻的肉味。 路走到尽头，一转弯，菜市场出现在黄英眼前。 说菜市场也不恰当，放眼望去，这儿的房子基本都是两层楼，下层卖菜或者开小吃铺，上层住人。 黄英寻着记忆，走进一家卖水果的店。 “美女，买点啥？”妇女的声音很耳熟。 黄英朝边上看去，看到那女人，再也挪不开眼。 那人上身穿着件玫红色短袖，下身穿着条大裤衩，一只脚架扳着架在另一条腿上。她拿着扇子不停地扇着风。 她的脚指甲发灰，指甲中还隐约卡着些黑色的污垢。 黄英的注意力却全部在她脸上。 眼前的这张脸的五官和梦里梁妈的如出一辙！ 只是梦里的梁妈的头发乌黑亮丽，脸也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只有眼角和嘴角有些细纹。 “我看看。”黄英回。 她顺着苹果走到了橙子，再从橙子走到了西瓜，并没有看到梁桢。 黄英仰头看了看，她有强烈的预感，梁桢就在上面。 但有梁妈在，她怎么上去倒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黄英心头猛地一悸，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女人的叫骂声中飞速地爬上了楼。 眼前的场景让她呆住了。 她的身前，站着个……道士。 黄英回过神，在一览无遗的房间里飞速地扫了一眼，梁桢躺在床上，睡姿丑陋，一丝不挂…… 黄英还来不及看，那道士已经掀起被子将梁桢从头到脚盖的个严实。 “你……？”黄英一头雾水。 第343章 梦魇(33) 那道士模样的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转过头，说：“又见面了。” 黄英瞬间被雷击中。 一时沉默。 良久，她舔了舔唇，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姬池。” “这也能认出我？” 姬池赞叹了声，当着黄英的面先是撕掉了山羊胡子，然后是白眉毛，然后是头套…… 面前的场景诡异到黄英不忍看。 她上次单方面见姬池，他也是一副怪样子，脸上涂满了脂粉，十分辣眼睛。 为什么他出场的方式如此……？ 良久，姬池敛去眼底的笑意，解释：“上个世界是拯救任务，本来不该我去，最近总部拯救任务积压的太多，我反正无事，就去了。” “在里面我是个江湖神棍，保护原主一路从被污蔑不祥走到一国皇后。” “那你……？” 黄英指了指床上的梁桢，又指了指姬池，然后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 “他的能力你也知道了吧。” 姬池看到被套上的的几块污渍，嫌弃地皱了皱眉。 黄英轻应了声，随即恍然大悟。 “他也是气运之子？” “不算，”姬池摇了摇头，“他只是机缘巧合下获得了某些能力。” “其实每个世界不乏梁桢这样身怀异能的人，但受到惩处的毕竟是少数，只要不为非作歹，总部的探测仪就不会发现。” “之前周茵昏迷了，魏楠找来的道士也是你？” “不然呢？”姬池笑着反问。 “两个世界来回走，这不是来不及换行头了嘛。” 黄英：“……” 她想起自己移情别恋的事，莫名有点心虚，看着梁桢：“他怎么办？” 她这会儿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茵上班下班都要经过这里，平时也在这里买水果，就和老板娘的儿子梁桢说上了几句话。 若不是发生了这些，周茵也许根本不会记得梁桢叫什么。 姬池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共享给了黄英。 “给你看梁桢资料。” 黄英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梁强，初中未毕业，因打架斗殴，辍学在家。满十八岁后，学驾驶，替妈妈进水果，每天在菜场卖水果。” “梁强？”黄英默念。 “梦里名字也改了？” 姬池“嗯”了声。 “你从来没见过他的工作场景，是因为他不知道成功的商业人士是什么样的，平时该做什么工作。” 黄英听到这儿，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难怪那个世界所有人的智商都不太正常，梁桢已经代表了他个人的最高水平，其他人，他哪有那么多心思完善？ 她看到梁桢床头柜上堆着的几本书，心下起疑，走过去扫了眼，竟然全都是言情小说。 难怪他能想出绑架、车祸、心脏病之类的狗血的东西。 “为什么你可以看到？”黄英疑惑问。她在自己这边搜了下，并未搜到结果。 “你任务完成的那刻，梁桢的资料会自动递送到总部的系统里，被列为惩戒对象。你现在还没有回快穿者世界，回去后去趟总部，升级下系统，就能见到了。” 第344章 梦魇(34) 黄英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床上的那一团鼓起。 到目前为止，梁桢绝对是她经历过的最可怖恶心的任务目标。被这种人喜欢上，简直是个噩梦。 在周茵稀薄的印象里，梁强就是个沉默腼腆的人，只不过他那一双眼也的确邪门，总是在她不注意时直勾勾地看着她，让人心底冒寒气。 她之前经历的几个世界，原主都不算无辜，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能说责任大部分在对方身上，然而这个世界，周茵却真的是太可怜了。 她什么都没做，只因为被梁强喜欢，就要遭受这样的折磨，被迫与父母爱人分离。 梁强喜欢周茵，然而在现实里，这两人绝无可能在一起，梁强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 他从未付出过行动，却一次次在梦里yy周茵，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控梦的能力。 是梦，又怎么样？只要能困住周茵，他不在乎。 梁强每天有十六个小时在睡觉，醒的时候只负责运货和吃饭。 常人一般每天睡八小时左右，醒十六个小时，梁强和正常的作息是完全反着的。 对梁强而言，现实就是梦，梦就是现实。 他睡的十六个小时，正是他同周茵相处的时间，而当梦境中的他睡了，现实中的他也醒了。他机械地完成任务，然后便又去寻周茵。 因为梁桢是梦境的主人，所以他可以随时醒来，而梦中人，譬如周茵，却就这么昏睡了三年多。 梦里的时间和现实不可同日而语。琐碎无聊的时光梁桢可以选择跳过。 黄英想着想着，看着床上没有动静的梁桢，感到无比瘆人。 “梦里其他人是真的假的？”黄英问。 “真的。” “梦是现实的反应，人没办法凭空捏造出不存在的人或事物。” “这也是我必须惩罚他的原因，你走出来了，其他人还被困在里面。” “所以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发现他的存在，变为其中关键的人物，探清其中的关节所在，为总部提供详细的资料，从而使人得救，恢复世界的秩序？” 姬池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欣赏。 他不再啰嗦，从袖口掏出天罚剑。 黄英不是第一次见这把剑了。 姬池笑着看着她：“这次，要不要也你来？” 黄英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嫌恶心。” 姬池：“……”恶心的就我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妈怎么办？” 黄英看了看一直在楼梯口对着虚空拼命敲击的女人。 那里应该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不用担心，我们走后，他们的记忆会被抹杀。” 黄英了然的点点头。梁妈丧子是可哀，但梁桢的罪过也绝不可饶恕。 他毁坏的不只是周茵一个家庭。 姬池说着，黄英再转头，床上的被子已经扁了下去。 梁桢，仿佛从未来过。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便也罢了，毕竟梦可以圆梦。 黄英叹，摇了摇头。 “回去？”姬池问。 黄英摇头：“我要去看看严希雯他们，你先回去？” 第345章 梦魇(35) “一起？” “好。” 梦醒了，梦里发生的一切却不会复原。 黄英如果记得没错，陈昱文在三日后便要结婚。 今天是他登飞机的日子，飞l国。 黄英和姬池此时站在严希雯家门口。黄英犹豫半晌，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里面传来了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嘎吱”一声，门开了，黄英看到严希雯，愣了。 她穿着睡衣，头发蓬松，一脸倦容，黑眼圈严重，脸上仍有干涸了的泪痕。 “周茵，你来干什么？”她皱眉，语气不善。 黄英听她这么问，疑惑地看了姬池一眼。 姬池的话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梁桢虽死，但其他人要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黄英问。 “少则三天，多则三五月，看被控制的具体情况。” 黄英心中咯噔一声，在她看来，除了周茵，被荼毒最深的就是严希雯了，照姬池这么说，严希雯在三日内完全恢复之前的记忆，几乎不可能。 三日后，陈昱文就要结婚，而就算严希雯在三日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那时也为时已晚。从这儿到l国，还要坐八个小时的飞机。 “梁桢怎么认识严希雯的？” “等下。”姬池去查系统了。 “严希雯，梁桢死了你知道吗？”黄英开门见山，她现在还是周茵的模样。 “什么？！”严希雯的瞳孔陡然增大，惊呼出声，黄英却在她脸上看不到悲恸之情。 黄英疑惑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严希雯听闻这话，神色戒备，往后退了一步，扒住门：“你什么意思？！” 姬池的声音出现在了黄英脑海。 “梁桢有次开车撞到了严希雯的车，问题不大，严希雯赶着上班，就没要她赔。” “就这样？”黄英愣，“那为什么严希雯被投影在梁桢的梦里是那样的愚昧蛮横？” “独立自我的周茵变得胆小懦弱我可以理解，毕竟梁桢自己不够强大，也只有这样性格的人他才能把握的住，他才会有安全感，那严希雯呢？她是为什么？” “在梁桢的车撞上严希雯时，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我倾家荡产都赔不起。然而事实与他想的不一样。但梦还是反映出了他潜意识对严希雯的印象。” 难怪后来严希雯是让人开车撞了自己，因为现实中的确发生过车祸。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梁桢是不是你害死的？！”严希雯见黄英久久不回答，厉声质问。 姬池问了个问题，严希雯瞬间失魂落魄。 “你是不是刚才做梦了？” 黄英看着严希雯猛地倒退了几步，脊背贴在墙上，手扶着墙才勉强站立。 “现实是假的，梦是真的。”姬池淡淡道。 他说完便要带黄英走，严希雯却叫住了他们。 “别走！” “你是谁？”她直勾勾地看着姬池，迫切地想要答案。 严希雯随即偏头瞪着黄英，用手指指着她：“你不是周茵！” 第346章 梦魇(36) 黄英此时也被姬池的话点醒，她平淡道：“我是，我是真的周茵，你认识的那个，是假的，你梦到了我了吧，梦里的那个我，才是真的。” “不，不可能！”严希雯尖叫。 黄英和姬池默默地看着她。 严希雯的身体顺着墙面往下滑，最终，她颓然地蹲在墙角。 她闭上眼，眼泪簌簌地往下落，神情痛苦至极。 “她记得？”黄英惊诧道。 姬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她对陈昱文的感情很深，所以突破了一些限制，记忆以梦境的方式向她呈现。” “严希雯，你……记得陈昱文吗？” 严希雯听到这个名字，陡然睁开了眼，眼里满是破碎的光。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她祈求地看着黄英。 这让她如何接受……？她宁愿，宁愿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 如果她没有做这个梦，如果…… “真的。”姬池面无表情道。 严希雯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黄英的手：“周茵，你一定是要报复我！对不对？！” “别骗自己了。”黄英拨下严希雯的手。 “与其在这儿哭，不如赶紧订张机票。” 严希雯定在了原地。 “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遇到过陈昱文，跟他说让他等你一个月，现在还剩一天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等你。” 黄英顿了顿，又补充道：“选择权在你手上，陈昱文你了解，他会怎么选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在这儿哭，只能永远的错过，然后在后悔和憎恶中度过一辈子，但如果你去了，也许有一丁点的希望。” “你没骗我？” “信不信由你，很多事我解释不清楚。” 姬池点了点了点头。他们有很多不方便说的。 “他现在在xx机场，一个小时后登机。” 严希雯定在原地约莫半分钟，随即朝外疯狂地奔跑起来。她的拖鞋大好几码，她差点摔一跤。 去机场的路上，姬池将严希雯和陈昱文的回忆调给了她。 严希雯和陈昱文谈了那么些年，感情极深，后来严希雯去c国读大学，陈昱文去了a国。二人约好毕业就结婚。 a国和c国有近8个小时的时差，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一半时间是严希雯凌晨起给陈昱文打电话，另一半时间是陈昱文给严希雯打电话。 他们吵过架，却从未提过分手，两人都身处异乡，受了许多不能为父母道的委屈，互相取暖，拼命学习，争取早日修满学分归来。 黄英越看越觉得梁桢死得其所。 人没了爱是能活，但若本有爱而去破坏，便十恶不赦。 路上堵的厉害，今天是周末，又是高峰期。严希雯一边狂躁地按喇叭，一边哭，哭到看不清前面的车。 终于到了机场，离陈昱文那班飞机起飞只剩下三分钟。 “caxxxx就要起飞，还未登机的旅客……” “来不及了……”严希雯立在机场门口，听着广播的播报，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眼睛红的吓人。 第347章 梦魇(37) 这会儿陈昱文肯定已经登机了，机场那么大，三分钟，她怎么可能跑过去？ 严希雯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黄英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咬牙切齿道：“他航班飞哪里？！” 黄英从口袋里掏出陈昱文之前给她的请帖，郑重地塞到了严希雯手里。 严希雯当即翻开，看着请帖里的内容，突然笑了，笑的癫狂而绝望。 “我该知道的，我该知道的……”她喃喃，一张脸揪成一团。 那时她最喜欢的国度，正式结婚那天，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走了，谢谢你们！”严希雯由衷道。 她说完就攥紧请帖，朝售票处跑去。 “还看么？”黄英问。 姬池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 良久，待他睁开眼，他说：“陈昱文没登机。” 黄英愣了。 随即，视线里，严希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此时的一颗心全在陈昱文身上，不想接这恼人的电话。 毕竟，别说陈昱文不可能给她打电话，此时陈昱文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了，他的手机肯定是处于关机状态。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最终归于平息。 严希雯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一直踮着脚尖往前看。 众人见她容颜娇美，却邋里邋遢，也都惊诧不已。 电话铃声停的刹那，黄英的心跳了下。 隔了五分钟，电话又响了，这次，那边似乎想通了，如此锲而不舍，响了又响，再未停过。 “姑娘，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年轻人小打小闹，你买机票，不是要离家出走吧……”严希雯身前的阿姨回过头，好言劝她。 “姑娘，接吧，别是他来跟你道歉让你回去呢。” 她还在喋喋不休，严希雯木木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却突然泣不成声。 她想了想，挂了电话。 那边的电话却立马又打了过来。 严希雯笑了。 阿姨见她哭哭笑笑，再加上这幅行头，还以为她精神有问题，立刻往前缩了缩，暗怪自己多管闲事。 严希雯伸出颤抖的手接通电话。 那边久久都没说话，严希雯可以听到浓重的喘息声。 她笑出声，带着哭腔地喊了声：“陈昱文。” 电话那边开始嚎啕大哭。 “我在机场，还来得及吗？”严希雯委屈问。 那边口齿不清地一遍又一遍说着，不厌其烦：“来得及，来得及，我也在机场，来得及……” “我们……在那里见。”严希雯道。 “好。” 严希雯跑出售票队伍，朝一个方向飞奔。 十分钟后，她出现在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黄英看着，不知道这儿有什么稀奇。之前那个地方人还稀疏些，约在这个地方见面，找起来多苦难。 然而随即她发现自己错了，严希雯的眼睛突然一亮，扑向了背对着她的一个人。 她笑得那样天真。 “几年前我们在这儿分别，你飞a国，我飞c国，现在我们又在这儿重聚。” ***** 黄英回到了快穿者世界。 第348章 梦魇(38) 姬池已经走了，走之前说让她歇一天，明天他带她去总部。 这次的任务评定是虽是s，黄英却并不开心。这个世界光道具，她就花了一千多。 她打开系统面板，检查了下奖励。 奖励叫“入梦”，听名字就能知道功能和用法。以后的任何世界，黄英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奖励看似厉害，限制也颇多。 先不说人做梦的频率不高，这奖励在一次任务也只能使用一次。 不过她好歹也有了样永久道具，还是可喜的。 黄英发现这次的评定界面已经没有了ooc程度这一项，果然，这个世界已经不统计ooc程度了，试问，若维持着梁桢梦里的周茵的人设，她又该是因为什么逻辑才想要逃离梁桢？ 毕竟原主周茵从未产生想要逃离梁桢的念头。 她想了想，忍下心中升腾起的恶心，到茶几边翻开了收藏图鉴。 翻开后，她愣了。那本该是梁桢的一页是一片空白。 她欣喜之余也不经有点疑惑。 【818，为什么收藏图鉴上没有梁桢？】 【宿主，他不算攻略目标，而且任务的最后，相当于你把他转交给了齐修。】 黄英点点头，毕竟她只是发现了梁桢的异常处，然后替周茵逃了出来，真正解决他的还是姬池。 【档案已递交，审核完毕，系统升级中……】一道提示音突然传来。 黄英一惊，等了不到一分钟，系统已升级完毕。 她翻了几遍，发现除了姬池之前使用过的功能，还多了个搜索引擎。 【干什么用？】 【宿主可以浏览三级以下的所有世界卷宗，只要搜索世界编号即可。】 黄英听818解释，当即傻了。 【为什么呀？】 【上头说是为了学习，增加经验。】 【那我怎么知道世界编号？】 【前面abc等代表部门编号，后面的一串数字是该世界编号，和在一起就能找到准确的世界。自己经历过的世界的编号会出现在个人信息界面。】 【那我可以搜类别吗？】 【可以。宿主想要找什么样的？】 黄英想着自己上一个任务，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梦境”，几秒钟，系统面板上出现了成千上万条链接。 黄英看有的链接是灰色的，有的是蓝色的，还有的是红色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灰的表示已完成，蓝的表示正在进行中，红色表示失败。】 黄英暗叹神奇，点了首页第一的完成状态的“梦中梦”任务。 这个任务和自己刚经历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富家小姐被喜欢她的穷小子困在梦里。只不过这个任务中梦有七层。 第一层，原主失去了健康。 第二层，原主失去了亲情。 第三层，友情，第四层，智商，第五层，共情能力，第六层，眼睛，第七层，欲望。 梦的第七层，原主跟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而宿主则要从第七层慢慢拾起一件件遗失在梦里的东西，最终救出原主，让罪魁祸首得到惩罚。 这个任务也是三级任务，相比之下，黄英觉得她的之前那个任务不止简单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