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墟降临》 伊拉 她睁开眼,一片废墟。挣扎坐起,黑灰飞扬。 缓缓抬起头,青绿色的球体挂在正上方,转头,远处地平线还有一个?这是,太阳?她实在是太疑惑了,轻声问了一句。 “什么太阳?你睡傻了吗?”边上一个男孩子鄙夷地朝着瘫坐在地面上的女孩子笑了笑。 女孩子诧异,‘这是哪里?我是谁?’双手摊开,粗短的手指,指间展开薄薄的膜?那是什么?低头看身上,一层水纹状淡蓝色的衣服?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黑灰飞的更多了。 “你能老实呆会儿吗?真烦人,说不带你来偏跟着。“男孩子低伏下身子,回过头来轻声呵斥。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女孩子不敢再动,也悄悄的伏低了身子。眼前一片绿色的晶状群生植物,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是植物。伸手摸摸自己还在疼痛的后脑,似乎是被撞坏了脑子,里面一团乱麻。 正在迷迷糊糊,男孩手中弹射出一只利剑般的白色晶体,快如闪电般穿过蓝色植物群,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嘶鸣,对面像有什么倒下了。男孩子兴奋极了,转头快速嘱咐:“你先呆在这儿,千万别动。”说完,箭一般蹿了出去。 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在青绿色光芒的反射下闪耀着些许晶莹的光芒。略显稚嫩的小脸隐在帽兜下面,瘦削软绵的身体裹在蓝色衣服下,她迷迷糊糊地四处看着。 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巨大的城墙,高耸入云。沿着城墙望向天空尽头,以城墙为界的另一边天空与这边的明亮完全不同,那里一片漆黑,乌云压顶,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一道城墙隔开了两个世界,女孩使劲甩甩头。她脑子里有些东西,模模糊糊的想要冒出来。似乎意识之中的自己正在开车,也正是在那样漆黑的雨夜中,争吵不断地争吵,然后急速的刹车,一声巨响之后,再睁眼就是现在的样子。 “我是谁?”昏迷之中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不断的在她耳边说:“夏,醒来。夏,不要睡去,醒来。” 她使劲睁开眼睛,那个男人是谁?他在哪儿?我是谁?我在哪儿? 晶丛那头,传来男孩子的叫声:“夏,过来帮下忙,快点。“声音中透着兴奋和焦急。 夏用双手支撑,站起身来,衣服有些短,露出了脏兮兮的两只脚。她试着走了两步,脚趾间也有一层薄薄的膜? “快点,夏,赶紧过来,再晚就来不及了。”男孩的声音越来越焦急。 她顾不得细想,向晶丛走去,伸手的瞬间,晶丛柔顺地向两边拂去。一丛又一丛,眼前的蓝色无边无际,她费力的行走着,小小的身躯不断地努力向前。 “干嘛呢?夏,快一点。“耳边不断传来催促的声音,夏也开始焦急起来,摆动着小短腿加快了速度,脑门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焦急间,晶丛那头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啊——“,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夏慌乱不知所措,小小的身子僵在不断拂动着的晶丛之间。身边安静异常,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良久,她壮着胆子向前继续走去,穿过最后一丛晶体,眼前豁然开朗。 一具巨大的躯体倒在眼前,似鹿长有巨大的角,身躯却像狮子,粗壮的四肢。似鹿似狮的动物脑门上一个碗大的空洞,正在汩汩的往出留着绿色的液体。 她四处巡视,没有男孩子的踪影,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偶有一些丛状的晶体拂动。一切悄无声息,她却不知,头顶上一片黑暗正在袭来。 突然,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夏瞬间惊惧地睁大的眼镜,双手紧紧抓住大手想要扯掉。 “别动。“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将夏扯进身后的晶丛,头顶的黑影转瞬即逝,地上的尸体已是不见踪影。 身后的男人的在耳边对她小声嘱咐:”不要出声,影还没有走远,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我现在慢慢放开手,千万不要叫,听懂了就点点头。” 夏缓缓地点头,虽然身躯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前一世的已然成年,她能感受到刚才巨大的危险擦肩而过。 男人缓缓放下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很好,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男人将自己的兜帽慢慢摘下,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的面孔,多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异常苍白。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继续温柔的问道。 “夏。”女孩子低头轻轻回答。 “好的,夏。我现在需要测试一下,放松不要抵抗。”男人抬起右手,抚上她的头顶。 夏缓缓闭上眼睛,一股暖意袭来,只觉得一股热流汇聚在头顶正中。她没有看到,自己头顶上方渐渐凝聚出一个白色的印记。男人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印记十分复杂,像是多层复杂的符号叠加在一起。 他惊叹了一声,随即左手轻拂过印记,在青色的阳光下,印记越发刺目起来。男人眯上眼,轻轻念诵:“以万陆之神为誓,赐汝新名为伊拉.夏。” 男人额头逐渐伸出汗渍,脸也越发苍白,他抽出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晶瓶,用嘴咬掉瓶盖。向着夏的头顶滴落一滴红色的液体,瞬间咒印大放异彩。男人用右手使劲按下去,咒印慢慢黯淡下去,晃了一晃消失了。 夏睁开双眼,眼中的迷茫渐渐消散,紫色的双眸清透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收起晶瓶问道。 “伊拉。“随后又犹豫着加上一句:”夏?“ “不,我的女儿,一定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叫伊拉。无论遇到谁,都不要再说自己叫夏,你是伊拉,纳音传人伊布之女。“ 看着男人严肃的表情,伊拉重重的点了点头。 头顶上青绿色的球体渐渐靠近地平线,城墙这头的天渐渐暗淡下去,另一颗球体虽然还在正当空,可却随着另一颗球体的滑落渐渐模糊了边缘。城墙的那一头却渐渐变亮,暴风雨过后,显得天空异常的蓝澈透底。 男人起身拉着伊拉的小手,向着界墙走去。 一 考尔雷兹 考尔雷兹学院位于界墙正北偏西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已经完全属于晶国的最南端。院长乌利兹是这所女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年轻时也曾抱怨过学院选址离界墙如此之近,以至于故国之风的常年吹拂,总是会带来一些异客的造访。 晶国不欢迎从故国出现的异客,在星战结束之后,这片土地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渐渐步入了轻机械化,老百姓们安居乐业,温饱而足,不愿意再回想生灵涂炭的战时年代。 可那些入侵者虽未完全征服这里,却也占领了一部分土地,也就是界墙另一侧的故国之境,那里异界凶灵肆虐。界墙会阻挡强大的凶灵,但也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它们占据原住民的身体,偷偷潜过边界,肆机吞噬人类的肉体与灵魂,嗜血是它们的本能。咒术师们追踪异客的踪迹,一级土令师能够解决绝大多数的潜入异客。 可眼前拉着小女孩的男人,却让人不寒而栗,能力深不可测。乌利兹与界墙附近的居民一样,出生时接受了术法的洗礼,十岁后修习了基本的咒术,因此具有感受咒术的能力。 她伸出右手垫起脚尖,努力贴近男人的头顶,男人没有反抗,稍低下头顺从的等待她的检验。刺目的青色之光乍然亮起,复杂的符印在头顶上方浮现,古老的印记泛起莹白色的光芒,流动着闪现。 乌利兹倒吸一口冷气,急速收回手,“你是?” “是的。”男人平静的回答。 身边的小女孩看起来一脸稚气,抬头看看男人,又将目光转回乌利兹身上,那副打量的神情却与稚气的脸庞完全脱节。 “你很少到界墙这边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乌利兹面带忧虑。 “没有,是我个人的私事。“男人深沉的嗓音低声说道:”我们…是否可以进去谈?“ “哦,哦,好的,对不起,我实在是,抱歉。“乌利兹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她立时反应过来,又恢复了院长该有的威严,挺起胸膛引导男人从小门穿越花园来到学院主楼。 “请谅解,没有从正门走,是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乌利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番,努力维持考尔雷兹人该有的礼貌。 “没有关系,我也不想显露人前。“男人毫不在意,身边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镜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色,与故国不同,一切都是在白光之下生长。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丛,还有五颜六色的鲜花,以及头顶的阳光,散发出柔和的温暖。 此时正值界墙北侧的早春,一切显得生机勃勃,鸟儿欢快的掠过头顶,留下一串欢快的鸣叫。伊拉眯眼,能够看到音符在空气中跳动,手指不由自主的想要拨动那些可爱的符号。 不同于界墙南侧的青色光芒,一切都显得这么柔和。伊拉心中第一次腾起欣喜,随着鸟儿歌声的符号,微微翘起嘴角。男人不经意的侧目,难得的跟着抿了抿嘴,这已是他表达喜悦的极限,同时不已察觉的捏了捏被攥在手心中的稚嫩小手。 伊拉抬头,看向男人,紫眸中闪动着细小的火苗。她眨眨眼,细小的火苗渐渐熄灭,空气中的符号也不见了踪影。爸爸说在界墙这一侧,轻易不要展现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星战带来的影响之一,便是人们害怕异客,异于常人的客人。 小路幽静,能听到一人多高的灌木丛的另一侧有年轻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可是他们转过一道道花木形成的篱墙,却始终不见人影。 考尔雷兹学院占地面积很大,人口的稀少,带来了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土地。第一任院长将学院分成两部分,一半是学生学习生活的区域,一半是教授们休息研究的区域。院内布满各种绿植,修建了小型的引水渠,红色的小楼掩映在花草树木流水之间,别有一番景致。 乌利兹带他们来到教授们做研究的主楼,是一幢旧俄式风格的尖顶二层小楼,墙壁上满是星型叶片的藤蔓。推开厚重的暗红色木门,他们来到位于一层拐角处的一间小小会客室,隔壁挂着院长的牌子,显然这是供院长独有的。 布玛夫人训练有素,不时便端来三杯热茶,还贴心在给伊拉的茶杯边放置了一小杯牛奶,以及一小碟白色晶体。 ”请问您到这里来,是不是为了这个孩子?“院长优雅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清清嗓子开始了谈话。 男人侧头看伊拉附身正在好奇的用舌尖舔着那碟白色的晶体,他指了指碟子边放置的小勺,告诉她将糖粉和奶加到茶里面一起喝。伊拉点点头,自顾自的玩起了兑茶游戏,耳朵却竖起听着两人的谈话。 院长微微一笑,放下了心,原来不过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至少是保有童真的孩子,那就要好办许多。 “正如您所看,这是我的女儿,今年6岁。”他抬起手,示意院长继续听下去。“我知道,考尔雷兹只接收8岁以上的孩子,但是伊拉今年6月份马上满7岁了。您知道,我一直行走在故国境内,那里充满危险,我不方便带着她冒险。” “可是,要知道,院规毕竟是院规,即使我答应,还需要院委会统一讨论通过才可以。”乌利兹露出为难的表情。 男人点点头,前倾了身子,掏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从茶几上推向院长。 “我能理解您的难处,也知道学院的艰辛,因此没有其他好表示的,这是一百枚故国铝币,算作伊拉的学费。” “一百?”饶是见过权贵的院长也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是的,一百枚,而且一年一付,不会拖欠。”男人坚定的说。 乌利兹难掩嘴角的笑容,尽力保持着端重肯定的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伊拉“,她看向稚嫩的女孩:”您的女儿,最好的教育。“ 二 紫眸怪胎 学生区十分热闹,这里由多座相似的二层俄式小楼连栋排布。南侧的是教学区,中间设有带喷水池的广场,北面则是学员的住宿区,灌木花草树木遍布期间,若干条小径则通向餐厅以及其它的活动场所。 此时正值午间休息,身着白衬衣,深蓝半身长裙的女孩聚集在广场边聊天,她们大多已经就餐结束,三两的聚在一起闲聊,并等待继续下午的课程。 伊拉在布玛夫人的带领下穿过广场向住宿区走去,她四处张望的同时,也有人在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女生。郝尔蕾就是其中之一,黑如绸缎般的波浪长发直达腰际,大大的眼睛格外黑亮的瞳孔,无不显示着她纯正的晶国血统。 “紫眸?异客?”她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跟在肥硕的布玛夫人身后的女孩子。 旁边跟着一个瞳孔呈现深棕色的女生,扭头看去,撇撇嘴说:”咱们学院什么时候这么掉价了?这样的人都收?” “十有八九从界墙另一侧过来的,我还从来没见过紫眸的人。“另一边一个棕黑色双眸的女孩显然地位更高一些,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瞄了一眼伊拉,转回头对着中间的郝尔蕾说道。 三人同为学院一年级新生,中间黑眸的郝尔蕾,出自大公世家,父亲在检察院就职,地位高贵。第二个开口拥有深棕色眼眸的女孩叫雷伊尔,父亲专门为政府供货,属于当地数一数二的商家大户。第三个棕黑色双眸的夏苏芮,则来自医学世家,家族拥有晶国最权威的综合医院。 三人因为父亲的缘故在上学前就已经认识,同样姣好的外表,以及显赫的家族背景。开学后不久,她们便成为学院一年级的中心人物。 伊拉不知道自己第一天便成为三姐妹关注的对象,眼前的一切不同于故国的萧瑟,热闹而又新奇。界墙的另一侧,生存条件艰难,一个村子或许几年才会有一个小孩子诞生,更多还未成年便已夭折。 热闹的场景却带来更多的思念,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爸爸说哥哥应该是被影带走了,恍惚间回到相遇的那一天。 “带走?没有被杀死?“稚嫩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希望。 父亲蹲伏在地上,手指触摸着红色的土地,抬头目视影离去的方向。夏末闷热的空气中,伊拉猛然发现父亲的双眸浮现一层白雾,口中呼出白色的雾气,脚下蔓延开亮晶晶的冰片。 她推开一步,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紫色的双眸腾起细小火花。她能看到父亲身边的空间扭曲这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里面传来流水的咆哮以及令人恐惧的呼号。 不一会儿,父亲睁开眼,抖落身上的冰片,搓着双手对她说:“我没有找到你哥哥坠落异界的任何讯息,所以他一定还活着。”他站起身,像是对女儿说,更像是对自己说:“虽然我不知道影为什么带走他,但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找到他。” “伊拉,伊拉!“ “嗯,嗯?“ 布玛夫人看看有些呆愣的小伊拉,摇摇头,指指面前的一个储藏间,“我们先领取你的物品,现在上楼去你的房间。“ “知道了。“伊拉点点头,见布玛还没有动,赶紧又加了一句:”是的,夫人。“ 出门前,郝尔蕾院长给了她一张学院规则,强调的第一点便是保持礼貌与优雅。常年生活在界墙南侧,粗犷生长的她根本不懂礼貌用语的含义,只能努力学习令自己快速调整。 布玛从储藏间中找出两套院服,递给她,又转身找出内衣、布鞋、短靴、帽子、斗篷等。 伊拉双手捧着高过头顶的物品,有点滑稽的拧着身子向楼上走去。木质楼梯发出咯咯的声音,二层的最东面一间,上面挂着202的金属牌子,伊拉侧目看到楼道窗外一株高大的梧桐,宽大的枝叶伸进窗内,随意摆动像在欢迎新来的学员。 “伊拉,记住,以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与郝尔蕾同寝。第一,学会好好相处,不要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肥硕的手指在眼前竖起摇了摇。”第二,你的床位在靠窗一侧,把东西放下,学院的导图就在院长给你的手册中,包括所有规则,同时含有一级生的课表,今天下午你先自己熟悉。“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刚要合上门,扭头对她又补了一句:”不要想着违反规则,做好好女孩!“ 整幢楼都是木质结构,厚重的墙壁、屋顶、地板以及各式家具,只有门是单板制成,且上面有一个观察孔。伊拉扫视一圈,撇撇嘴,不难想象,隐私在这里是属于违纪行为。 屋内摆设十分简单,两张床,一张靠近壁炉,一张靠近窗户。靠近床头两张一模一样的书桌及木质座椅,桌上只有一盏彩色琉璃灯罩的台灯。门后侧两个并排放置的衣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伊拉拉开一个衣柜,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堆满各式衣物,五颜六色,很明显,并不是学院的院服,衣服下面横七竖八的钻出一些时髦的鞋子。她摇摇头,看来室友是一个很邋遢的姑娘。 拉开另一个衣柜,将院服、鞋子等码放整齐,从小收拾习惯了自己和哥哥的物品,她已经习惯了一切井然,以免逃亡时找不到必需品。仰面躺倒在床上,出乎意料,床褥很是松软,散发着淡淡的太阳气息。 她翻个身,闭上眼睛,使劲嗅着清新的气味,一阵疲倦袭上来,伊拉坠入梦乡。 “伊拉——“哥哥惊恐的双眼晃过,”快逃——“ “以后你叫伊拉,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还叫过夏!“父亲严肃的面庞放大。 “伊拉,我的女儿。“养母温柔的面庞拂过。 “伊拉,快来看爸爸射到一只云鼠,晚上咱们烤肉吃!哈哈……”养父的面庞黝黑却慈祥。 “起来,起来——你个蠢货!“拍打声响起,伊拉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脸上传来痛感。她猛地一跃而起,一只手伸向前,凝聚出一团小小的晶束,眸底腾起黑色的火苗。 “啊——来人呐!“屋里响起厉声尖叫。 三 赶你出去 一群人冲进房间,看到突遭惊吓跌坐在地的郝尔蕾,以及面目狰狞的伊拉。 “你在干什么?“一个健壮的中年女人一把抓住伊拉的右手,手心的热度融化了晶束,宽大的身躯刚好挡住身后人群的视线。 手掌中传来的热度,使伊拉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她扭头看向中年女人,眼眸下黑色的火焰腾腾燃烧。 “你是安全的,这里是考尔雷兹学院,我们在屋子里面,没有危险。”女人喃喃地说着,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不要怕,没有事情。” 伊拉闭上双眼,湮灭眸底的火焰,双肩逐渐放松下来。身后冲进来的众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郝尔蕾涨红了脸冲出门去。 “她是个怪物,我不要和她住在一起。“ 院长室内,郝尔蕾大发雷霆。 “她和你一样,都是晶国普通民众。“ “您没看到吗?她的眼底是紫色的。“郝尔蕾大叫。 “不要这样,保持淑女该有的姿态,郝尔蕾小姐。“院长双手交叉稳稳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啊——“郝尔蕾急速转身大叫,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掉头继续说道:“我见到她眼底能够腾出火焰,那是异客独有的特征。” “还有其他人看到吗?”乌利兹院长不为所动。 “没,没有。”郝尔蕾愣了一下:“就在刚才,我叫醒她的时候,她手心里的晶束差点就要把我杀死。” 乌利兹院长抿起嘴唇:“郝尔蕾小姐,你说的她,叫伊拉。伊拉确实来自靠近界墙的村落,但是我可以保证在进入学院之前是做了严格的审核的,你觉得我们可能会允许一名异客进到?不,是成为考尔雷兹学院的学员吗?” 窗外夏末的微风拂起窗帘,轻柔的扬起郝尔蕾的裙摆。眼前的院长乌黑发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副经年沧桑满是皱纹的面庞,下面究竟隐藏着多少能力?没有人知道考尔雷兹学院院长的真正底细,只知道她历经多年坐守书院。 “或者说,郝尔蕾小姐,你是不相信我吗?”见她已经在犹豫,院长低沉着声音继续问道。 “不,不是的。哦,是的,院长。也许是我眼花了,也许是我突然之间吓了一跳所以看错了。“郝尔蕾低下头,心里有些发慌。 考尔雷兹女子学院有几百年的历史,从星战之后由纳音带领重新修建,每一任院长都具有渊博的知识与强大的能力。这能力之中就包含着保护自己的学员远离异客,也因此虽然学院靠近界墙,受到异界之风的干扰,可是权势富贵家族仍然争前恐后的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所有晶国女子以一纸考尔雷兹学院毕业证为傲,这也是证明地位和能力的象征。 谁也不想也不可以从这多学院中被开除,当然更不可能让异客混入学院。郝尔蕾对自己也开始产生怀疑,当时确实吓坏了,晶束就在眼前,下一秒就能穿透自己黑色的眸子。加上舍管进来的快,也许自己真的是看错了。 她摇摇头,半蹲行了个屈膝礼,瞬间恢复谦逊的模样。 “对不起,院长,是我太鲁莽了。我,不应该如此失礼。”她低着头咬紧嘴唇,学院规则第一则第11条便是不得随意诽谤她人,情节严重者即可开除学籍。 等郝尔蕾退出之后,布玛夫人闪身进入,肥硕的身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软布底鞋子踩在羊毛地毯上,毫无声息。 “布玛,告诉舒傅丽盯着点。“乌利兹背对着门看着落地窗外飞起的的蒲公英种子,声音有些落寞。 “是,院长。“布玛将手中的茶具放在桌子上,倒退两步刚要走出房间,犹豫着顿住。 “布玛,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留下她?“ “是。“布玛叹口气,”会不会带来危险?“她犹豫着加上一句。 “不知道。“ “那?我们?“ “布玛,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谁?“ “第五十六任纳音。“ “嘶——“布玛倒抽一口冷气,”纳音不是一直生活在那边吗?“ “是,所以我才会更加担心。“ “难道说这个女孩是?“ “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太过奇特,即使有纳音的承诺,我一样感到不安。“ “院长,为名为利,不值得!“ “布玛!“乌利兹猛地扭转椅子面对布玛,”别忘了,我们学院的创始人便是第一任纳音,所以不论她是谁,即使她真的是异客,只要纳音开了口,我们就必须要收。你——听明白了吗?“ 布玛挺直胸膛,面无表情的说:”是的,院长。“ 院长靠回椅子背上,放松了语气温和的嘱咐:“况且,纳音是我们的保护者,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我们只需要把她培养到十八岁就可以了。” “是的,院长。”布玛恭顺的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篱笆另一侧,远处传来了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下课了。院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阳光透过藤蔓宽厚的叶子流淌,照的她面上忽明忽暗。 “多少年了?纳音,你只是来托付孤女吗?”院长有些惆怅。 男人留下铝币,与女孩交谈了几句,便匆忙踏上回程,界墙另一侧的风气一直不好,最近几年似乎越发不太平。看到他疲惫的面色,乌利兹就知道一切都不太顺利。是呀,怎么可能顺利的了呢?异客源源不绝,它们一直没有放弃。 伊拉此时坐在床边,十分懊恼刚刚的失态,舍监舒傅丽见她已经平静下来,便将其她同学赶了出去,留她一人在房间。伊拉本想对被惊吓到的舍友解释一番,却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她伸出双手,指尖薄膜若隐若现,紫色眸子下方火苗一闪。她闭上双眼,握紧双拳,只见腰间一个不显眼的小布包隐隐闪烁了几下。再次睁开双眼时,隐藏的火苗已经全部消失,只余下深邃的紫罗兰色,指间的薄膜也消失不见了。 四 第一次警告 父亲临走的时候一直在嘱咐:“伊拉,做个正常的孩子,隐藏起你的那些——嗯,本能。” 故国大陆上的季节与这边完全相反,部落一路向北,希望可以通过界墙,来过普通人的生活。可到底还是在最后一刻,哥哥没能踏上这片安宁的土地。可真到了眼前这样安宁的地方,她却反而没来由的心慌。 父亲站起身,伊拉拽住他的衣角。悄悄撇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布玛,低声说:“我不喜欢这里,我想跟你走。” 父亲蹲下来,双眼平视着伊拉,抬手轻轻揉着她额间蓬松的短发。“伊拉,我要去找哥哥,你想不想找到哥哥?” 她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要在这里好好学本领,等到你学好了,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找哥哥。” 伊拉抬起头,雾气涌上双眼,面前相识不过十天的父亲也要离开。 “伊拉,做个坚强的孩子。“说完,伊布紧紧地抱了抱女儿,站起身不再犹豫大步离开。 她甩甩头,将父亲的影子甩掉。望向四周,暮色降临,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肚子咕噜噜一阵乱叫。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初来乍到的紧张掩盖了身体的本能。 她四下看了看,站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标有学院平面图的地方。手指随着线条滑动,找到标注餐厅位置的地点。 换好院服,下了楼来,她沿着花园小径向餐厅走去,一路上遇到很多女孩子,可是她们要么看着她窃窃私语,要么就是转身迅速走开。她有些不安,迎面走来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好奇的望着她,伊拉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嗨!“ 姑娘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后面冲出一个金发女孩迅速拉住她低语。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听到女孩子厌恶地说:”别理她,没看见是紫眸的怪物吗?郝尔蕾已经取院长室告状了,刚才她……” 餐厅很大,松木长条桌子连排放置,每一排都能坐百十来号人,考尔雷兹学院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她有些懊悔没有仔细看一下手册。餐桌的一头摆满了各种食物,供学生们自愿取用,桌面上树立着不要浪费的木牌。 伊拉取了一托盘的食物,随意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食物的丰盛远超出她的预期,数不清的鸡肉、牛肉、猪肉、土豆泥、玉米、煎蛋以及各式沙拉,水果、甜点更是数不胜数。 连吃了两托盘的食物,她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抬头环视四周。餐厅里吃饭的姑娘们不少,但大多三五成群一边吃一边聊,低年级的似乎知道了刚才的事情,一边偷看她一边低声议论。高年级的则有更关心的事情,自顾自的忙碌,没有人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伊拉耸耸肩,推开银盘,站起来,穿过桌子间的通道向外走去。 “怪物,我的天,你看她的眼睛?“ “oh,mygod!” “她怎么进来的?不会真的是异客吧?“ “嘘,你不要命了吗?” 伊拉装作听不到一般,快速的沿着通道往出走,突然侧面伸出一只脚。她不经意间被绊到,猛地往前扑去,在落地的一刹那,她突然双手用力一撑,翻身就势坐下,避免了鼻子贴地的惨状。 鼻子上方伏下一张脸,她往后缩了一缩。 “也没怎么样啊?”雷伊尔站起身,对身后的郝尔蕾不屑地说。 郝尔蕾则冷冷地看着她,奇怪之前很凶的伊拉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柔弱?她迈步上前。 “喂,我警告你,寝室里按我说的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说话,我问你什么你要答什么,还有不得碰我的任何东西,听懂了吗,怪物。”郝尔蕾弯下腰,故意恶狠狠地说:“总之,在寝室里,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否则我就找院长把你赶出去,知道吗?” 伊拉眨眨眼睛,低下头看着右手掌被搓红的印记。 “我跟你说,听清楚了吗?“下巴被用力抓住,猛地抬起头来。 伊拉一阵恼怒,双手不由自主地抬高,郝尔蕾隐约又看到紫色双眸渗出那一簇黑色的火焰拂起,她略慌了神。待她晃过神来,定睛细看,却又发现那里是一片清澈的紫色。 郝尔蕾一阵烦躁,甩开伊拉的脸,从她的头顶跨过,走开了。伊拉垂下头,看起来十分顺从。面前的雷伊尔和夏苏芮跟着迈过去,咯咯咯的笑着,雷伊尔顺手拽住她头顶的短发,迫使她朝向自己的方向,笑嘻嘻地说:”笨蛋,不要搞事情,否则——嘻嘻,你会知道睡在外面马路上的滋味,那可是很爽的。“ 身边人群散去之后,伊拉才慢慢站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浮尘。默默不语走出了餐厅,身后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陌生人。 大眼睛女孩也在餐厅里,想要追上去,身边的金发女孩拉住她,摇摇头,努嘴指向三人团的方向,示意不要去招惹那些人。 回到寝室,她冲洗完后躺在床上随意的翻看着手册。郝尔蕾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也不愿意回来与她面面相觑。伊拉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虽然这里不友好,但是目前除了这里自己实在无处可去。 闭上眼,耳边响起的是哥哥的惨叫声,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学习适应这里的宁静生活。没有了凶兽的侵袭,其他的——对自己来说都构不成威胁。 所以,任她去吧,伊拉悄声对自己说。父亲的话犹在耳边:“伊拉,做个正常的孩子,做个正常的孩子……” 旅途的疲倦袭上心头,她蜷缩在被单下面,紧皱着双眉睡着了,头发浸湿了枕巾,手册从手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哥哥,你在哪里?你还好吗?这里温暖宁静,还有数不清的食物,可是我好孤独,真的好孤独……”伊拉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过了午夜,房门才被推开,郝尔蕾走了进来。 五 该死的陌生 关上房门,屋内一片漆黑,郝尔蕾走到自己桌旁打开台灯,余光扫到正在熟睡中的伊拉,她十分没好气的将脚上的靴子甩到一旁,卷起被单钻了进去。 到底还是有些畏惧那个被吵醒的暴怒版伊拉,郝尔蕾没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愤恨的在心里骂着院长。“该死的乌利兹,当初和爸爸说好的要一间独立卧室,为什么不经我允许就派来室友,还是个怪物。我明天就要写信给爸爸,告诉他这件事情,哼,你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想起雷伊尔和夏苏芮不屑的言谈,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看到在餐厅里装傻充愣的蠢样,没有见过之前凶神恶煞的样子,愈发显得自己当时跌坐在地的囧破。临床响起厚重的呼吸声,她翻了个身,在黯淡的灯光下,又仔细看了看女孩沉睡的侧颜,瘦弱苍白的面庞,一副不起眼的样子。 她打了个哆嗦,到底白天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也有些犹疑了。笃定在餐厅众人面前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联合雷伊尔和夏苏芮两人一起出口气。晶国人十分痛恨异客,很多家庭都有亲人丧命于它们。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个眼中闪着黑色火焰,手中瞬间凝聚出晶束的女孩,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屏住呼吸确认伊拉睡得很死,郝尔蕾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向衣柜。 衣柜里只有学院下发的物品,连一个随身的行李箱都没有。她撇撇嘴,暗骂穷酸。回头再次看向伊拉,女孩发出轻微的鼾声,连日的奔波让她疲惫极了。床头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粗布的袋子,郝尔蕾环视整个房间,似乎只有这一样东西属于她私人用品。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布包手感很粗糙,粗麻绳拉紧了袋口,手掌大小,摸起来硬硬的,里面似乎装的是石头?伊拉背着身,看不清她的脸,肩膀一起一伏显然睡的很香。 郝尔蕾耸耸肩,感觉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了,她拉住袋口两端用力一拽。”咦?“带子纹丝未动,郝尔蕾眨眨眼,将布袋翻来覆去又仔细看了一下,没有其它的暗扣了啊,怎么会打不开?她试了又试,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她气得开始撕扯起来。 就在这时,伊拉在床上翻了个神,嘴里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郝尔蕾吓了一跳,瞬间僵住,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继续想起,她侧目看去,女孩紧闭双眼继续沉沉睡去。 悄悄放下手中的布袋,郝尔蕾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床边,背朝伊拉翻身睡下。台灯发出幽暗的光,屋内一片寂静,夜风拂起纱帘,黑影中一双紫色双眸猛然睁开,书桌上的布袋隐约透出微弱的莹光。 什么是上学?别人都是怎么适应的?伊拉不知道,这一天手忙脚乱、头昏脑涨。从没上过学的她,对书本上的奇怪符号感到奇怪莫名。加上自己半期入学,根本不知道老师们在讲什么?还有此刻,课表上明明标注着茶艺,地点也明确写着茶艺室,可茶艺室该死的到底在哪儿呢? 她站在楼外的连廊下,周围全部是急匆匆赶着换地点上课的人们,伊拉突然感到很孤单。哥哥离开之后,这种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颓废了片刻,她开始鼓足勇气,想要找一个同学询问。迎面走来一个金发棕眼的女孩,伊拉微笑着刚要说话,女孩扫视到她的注视,迅速低头横跨一步与女伴急速离开。 伊拉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愿意帮助她的人。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她十分无奈,垂头丧气的穿过开放式走廊,漫无目的的在楼间花园闲逛。 花园位于教学区正中,四面环绕着暗红色墙面的小楼,如四合院般环绕出中心的休闲区域。头顶阳光正好,照射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伊拉双手抱书,盘腿坐在草坪上,闭目抬头感受来自太阳的温暖。 故国常年笼罩在青灰色的薄雾之中,一年四季很少感受到光线带来的温暖。阳光带来的温暖使她渐渐放松下来,手边传来毛绒绒的触感,伊拉睁开眼,看见一只长着蓬松毛绒大尾的猫状生物停留在她的手边。 她很奇怪,伸手动了动,小东西惊跳着跑远,躲在阴影处回头又好奇的看看她。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眨啊眨,好像再问你是谁? 伊拉笑一笑,从腰间的一个小布包中掏出一块早餐时吃剩的苹果,咬了一块放在地上。小东西歪头犹疑着不敢靠近,伊拉装作不经意将苹果丢向它的方向。片刻之后,也许是感受到了善意,小东西蹦跳着靠近闻了闻,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原来你真的吃苹果啊?我还不确定你到底吃素还是吃肉呢?”伊拉自言自语。 “它什么都吃。”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阿狸,过来。” 小东西听到主人的召唤,抱着苹果,愉快的奔向主人方向。伊拉顺着望去,一个圆脸大眼睛黑头发女生。她正微笑着接住扑来的小东西。她努力回忆,眼前的女生看起来很眼熟。 “我昨晚见过你,在餐厅外的小路上。”女孩笑嘻嘻地抱着阿狸走过来,伊拉恍然,有些茫然,这里的女孩不是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吗? “我叫林晶,你呢?“女孩伸出一只手。 伊拉更加惊讶了,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看看她的手。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想起,向前一步,抓住她的一只手使劲摇了摇。“这是我们晶国打招呼的方式,你不是晶国人吗?” 女孩的眼底有淡淡地蓝色,趁着偏棕的眼球有种温柔的美。伊拉被女孩热情洋溢的笑声感染,不禁也弯起嘴角,露出小女孩特有的天真。 “我叫伊拉。“两个女孩相视一笑,阿狸的苹果吃完,滑下主任的胳膊,攀上伊拉的腰,拽着布袋自己寻找食物。 林晶笑骂:“你怎么这么嘴馋,阿狸。” “我可以摸摸它吗?“伊拉又掏出一块苹果,递给阿狸,小东西抱上马上窜回主人怀中大吃特吃起来。 六 异客 “当然可以,阿狸很温顺的。“两个小女孩头碰头抚摸着阿狸顺滑的毛发,轻声说着话,伊拉第一次感受来自哥哥之外的同龄人的善意,心底不由柔软起来。 “你是哪里人?怎么现在才来入学?“ 伊拉犹疑着,虽然父亲一再严明自己不要告诉其他人来自故国的事情。可是眼前的女孩是自己到这里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养母总是说对朋友、亲人要坦诚。 “我来自界墙的另一侧。” 女孩睁大了眼睛,很是吃惊,嘴巴张的大大的,退后了两步。“你来自那边?难道你是…异客?” 伊拉迷茫,“异客?什么是异客?” “异客?!当然就是像你这样的怪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两人惊得猛然转头,只见郝尔蕾抱着双臂站在连廊下,恶狠狠的看着她,身后的夏苏芮与雷伊尔满不在意的笑着。 三人看着僵住的伊拉,更加得意了。从连廊里趾高气昂的走出来,郝尔蕾带着得意的笑容说:“这下终于被我抓住了,我就说你一定有问题。哼,就等着我告诉院长,然后把你赶走。” 雷伊尔咧嘴:“哼哼,林晶,做得好,打听出了这个怪胎的底细了啊!” “不,不……”林晶快速的摇摇头,抱着阿狸又退了几步,始终没敢再看向伊拉。 伊拉咬咬嘴唇,心想这些人虽然很幼稚,可却是麻烦的狠。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郝尔蕾总是针对自己,除了第一次见面有些不愉快之外,其他时间都尽量避开她了。 雷伊尔得意地继续说:“蠢货,这是你自己说的,可没人逼你。“ 伊拉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一旁的林晶已经退到连廊边,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 雷伊尔觉得好玩儿,故意大声说道:“林晶啊,怎么不和你新交的小朋友一起玩儿了呢?” 林晶只会拼命地摇头,看看伊拉又看看三人,阿狸也紧张的缩在女孩的怀里。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起来,女孩们从不同的门口突然涌现出来,很快便发现了环楼中心草坪上的动静。 郝尔蕾见人越聚越多,眨眨眼睛,突然扬起嗓门大声说道。 “大家注意了,特大新闻。我们的新同学刚刚承认自己是——异客!” 周围一片惊呼,”异客?“ “天哪,这是最像人的一次了。” “我爸爸说异客会吃人的,她什么时候开始吃?” “你个笨蛋,吃你吗!” “咱们学院怎么可以招异客做学员?“ “赶她出去!“不知谁鼓足勇气说了第一句。 “对,赶她出去。“ “异客,快点滚出考尔雷兹学院!“ 雷伊尔摇晃着身子走到伊拉跟前,“还不自己卷铺盖卷滚蛋?怪胎!你就是个十足的蠢货。”四周震耳欲聋的呼声,盖住了雷伊尔的嘲弄,她努努嘴朝着林晶的方向说:“那个林晶,她妈妈就死在异客手中,最害怕的就是界墙另一侧的来人。” 常年生活在故国境内的伊拉,不清楚晶国的情况,父亲又只是带她着急赶路,路途中也不过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急要的事情,现在陌生的一切都令她迷惑不已,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大的恶意?只是因为来自界墙的另一侧吗? 看着伊拉咬唇的模样,雷伊尔更得意了,哈哈大笑起来。郝尔蕾心里舒畅极了,朝着站在伊拉身边的雷伊尔一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一把推倒伊拉,呸的一下将口中的胶糖吐到她的脸上。直起身,对着周围的女孩子们说:”异客害死我们的家人,绝不允许异客在我们学院里存在,赶她出去,姑娘们!“ “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周围的呼声震耳欲聋,伊拉抬手抹掉黏糊糊的胶糖,心中逐渐升腾起怒火,脑海中似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眼底闪现微弱的小火苗,只是她低着头,短发遮住了脸庞,没人发现这个异样。 雷伊尔更加得意的大笑,林晶则不知所措的看向半坐在地上的伊拉,她还是心中不忍,转身对众人说:”不是,她只是说来自界墙另一侧,没有说自己是异客!“ 只是她辩解的声音太微弱了,完全淹没在众人的呼声中。 伊拉使劲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站起来想要逃离。雷伊尔却每每堵在她前面将她推回草坪中央,伊拉紧攥双拳,低着头,肩膀颤抖着。 郝尔蕾见时机成熟,一步跨到伊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猛地抬起,看向她的眼底。 那里有一丛黑如废墟般的火苗在熊熊燃烧,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撤回手的恐惧。猛地扭转她的脸朝向周围的人群,想要将她的异样呈现给大家看。 “怪胎,我要让大家好好看看你的嘴脸,别想蒙混过去。“郝尔蕾咬牙切齿的贴在伊拉耳边说道。 伊拉闭着眼睛,强忍内心的怒火,父亲的话犹在耳边:”伊拉,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找你去接哥哥!“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从学院被赶出去,否则没有容身的地方,只会耽误父亲去查找哥哥的踪迹。 “蠢货,睁开你的眼睛,让她们看看你的变态眼底,昨天你不是对我很凶的吗?为什么忍着?啊?睁开,睁开!!!“说着她就要去扒伊拉的眼皮。 “她不是异客,不是,你们不要欺负她。“林晶鼓足勇气冲上来想要拉开郝尔蕾,被雷伊尔一把推倒在地。 伊拉握紧双拳,手心中感受到了冰束形成的寒意,腰间的小布袋开始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荧光,怒火渐渐化作眼底的凉意。在郝尔蕾的不断推搡下,她使劲咬着嘴唇,忍耐着,嘴唇咬破,留下一串血痕。 郝尔蕾暴怒着推搡伊拉,拉扯她的头发与眼皮,愤恨的大喊大叫:“怪胎,睁开眼睛,怪胎!!!” 伊拉脑子里只觉得什么“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双眼猛地睁开,眼底的黑色火焰熊熊燃烧,短发无声的向上飘扬,手掌中腾起两束冰晶。 “啊——”一声尖利的惨呼,郝尔蕾被震了出去,瘫坐在地上,众人讶然无声。 七 五令之力 “够了!”乌利兹院长威严的声音响起,她站在二层走廊中部,惊讶的人群迅速退开,留出一米左右的空间。 伊拉只觉双手如火烧一般,冰束快速融化,剧痛刺得她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她快速缩回手,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底的火焰微弱了许多。 “布玛,违反学院规定私自使用五令之力,什么处罚?” 布玛闪身出来,恭敬地说道:“关禁闭,十天!” “执行吧。” “是!“ 周围的姑娘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被拖走的伊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刚才用的是五令之力?“ “这么小的岁数,可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哪个五令?“ “看样子像是火令?“ “我的天,比我们镇上的守护师还要厉害?” “火令很难得的,别说你们镇子上的守护师,就连王国禁卫军能达到木令就很难得了。” “怪不得,她能半期进入学院,而且昨天听说郝尔蕾就去院长那告状说要赶她出去,院长什么都没说。” “是吗?还有这事?” “你们才知道啊?那个郝尔蕾仗着自己家事显赫,谁都看不在眼里,自然不满意被安排了这样一个室友,处处找她的麻烦呢。” “啧啧,要我看,一山不容二虎,以后有得看咯。“ “管那么多,反正只要不是异客就行了。“姑娘们一提到异客,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高年级的姑娘凑过来:“也就你们蠢,能信那个郝尔蕾的鬼话,学院怎么可能会收一个异客做学员?笨蛋。” “切,这会做什么事后诸葛亮,刚才叫的比谁都声大!” 伊拉被拖走,众人渐渐散去。林晶抱着阿狸也跑掉了,空地上只剩下跌坐在地的郝尔蕾,以及目瞪口呆的舒傅丽和面无表情的夏苏芮。 郝尔蕾漂亮的卷发上掺杂着地上的草叶,狼狈不堪。雷伊尔赶紧上前想要搀扶她起来,被同伴的手臂的触感触碰,她才突然回过神来。略带惊慌的抬头,看到是雷伊尔,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滚开!” 说完自己爬起来,看着一身狼狈的自己,更加愤怒。 “你们两个蠢货,刚才死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帮忙?“说完,也不顾两人的反应,飞快的向着寝室的方向跑去。雷伊尔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夏苏芮则撇撇小嘴,走到中间伊拉站立的地方,蹲下来看着草丛中碎裂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融化浸入土地之中。她若有所思,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片尚未融化的碎片,举起对着太阳光,冰片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无一丝瑕疵,晶莹剔透。不一会儿,融化的水珠顺着手指滑落,她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豆蔻香气隐约可闻。 “水火气息都有吗?”夏苏芮回忆起嬷嬷说过的话,“五令相生相克,其中水火最不相容。”她看着手中融化的冰片,眼神不断闪烁。 睡梦中,伊拉感到有人碰了碰她的面庞,柔软温柔,仿佛幼时养母每天清晨叫醒她时冰凉的手指的抚摸。她微微笑起来,想要伸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温柔,却不曾想一个扑通落在了僵硬的地砖上。过了片刻她才发觉自己是脸朝下趴在地上,身旁是一张石床,铺着粗糙的羊毛毯子。 这是一间狭小的囚室,只有一张石床和一个坐便器,房顶很高,四周厚厚的石壁,只在靠门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用来递送物品。现在那窗口半开着,因为有一个纸盒顶在那里,微弱的光线从窗口倾泻进来。 伊拉靠坐在石床旁边,强迫自己从温柔的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室内大多时候是漆黑一片,她根据送饭来计算天数,今天是第十天,手指在身后摩挲,石床下面有一道道轻微的划痕,一共有九道了。 她站起身,取回纸盒,窗口的活动盖子合上,室内重回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将手中的三明治吃掉,夹着很厚的火腿还有煎蛋,还好考尔雷兹学院不管怎样都不会对任何人从食物上有所克扣。 与此同时,院长的会客室内来了一位贵客。布玛端上热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正如您所料,我是为了郝尔蕾的事情来的。” “真是让您费心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乌利兹院长诚恳地表述,满脸痛惜的表情,只是皱纹掩盖下的视线却依旧锐利坚定。 “不不不,贵院已经做得很好。我的女儿自她母亲去世后,一直比较孤僻且性情刁蛮,这些我都清楚。因为工作的忙碌,一直较少陪伴去纠正她性格上的不足,所以导致了现在的这种情况。”男人温和地回答。 乌利兹挑起眉,看着眼前年近四十的男人,晶国政府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不到四十岁便坐到检察院院长的职位,这么年轻的职位,这么高的位置,距离内阁不过一步之遥。现在看来,不可不说却有其异于常人的地方。 “那么您的意思是?” “孩子之间的争斗十分正常,我希望这个女孩,她叫?” “伊拉。” “对,伊拉,还能继续与郝尔蕾做室友。我们政客有句俗语,叫做不打不相识嘛,哈哈哈。” 院长陪着笑了起来,屋内的气氛十分友好。送走院长大人,布玛闪身进来。 “您看,他的意思是?” “看来我是老了,消息竟然这么快便传了出去。”乌利兹疲惫的坐回到椅子上。 布玛一脸平静,”院长,纸包不住火,他们刻意去做,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你,为什么将她们两个安排在一间寝室?”院长的目光紧紧盯着布玛。 布玛的腰弯的更低了,“院长大人,与其让他们四处刺探,为什么不直接将答案揭晓?毕竟,将来谁来争取也只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乌利兹沉默片刻,呵呵的笑起来,“布玛,你还是一如既往啊!“ “院长,我会一如既往。“布玛直起了腰身,半侧着身子走出会客室。 八 水火不容 伊拉走出禁闭室,室外阳光刺目,她抬手遮住眼睛。身后传来木门关闭的声音,看守的校监离开了。 片刻适应,伊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禁闭室位于药剂区西面的小角落下,阴暗潮湿,很少有人来此。此时她的面前却站着一个女孩子,手里抱着一只似猫似鼠的毛绒绒小动物。 “伊拉,我…我…”女孩子羞愧的不知如何开口。 伊拉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褶皱的学院长裙,绕过她安静的向住宿区走去。 女孩子慌忙追上她:”伊拉,我…我…没有故意要那么做,雷伊尔说的不对。“ “我知道。“ “你知道?“ 林晶慌张地迈着碎步追逐大步向前的伊拉,有些惊讶。 “我只是,我的家人,我不过是一时害怕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 林晶长大了嘴巴:”那你不怪我吗?“ 伊拉叹口气,站定扭转身对喋喋不休的林晶说:“我现在想回去洗漱,换身衣服,你不要跟来了。你——不是故意的,我不生气,好了吗?” “哦,好。“ 伊拉点点头继续回走,林晶焦躁的原地跺跺脚,继续追上来:”伊拉,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不要追来了。“伊拉摆摆手,走远了。 宿舍里很安静,大家都在上课,伊拉洗漱完毕后,站在窗前静思。出乎意料,她的物品都没有被丢掉,也许是学院的规则很严?也或许是自己展现出来的力量?总之寝室内一切毫无变化。 她取下随身携带的小布包,手指伸进去,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晶,阳光折射下,八面光滑的切面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泽。伊拉眨眨眼,白晶一闪一闪的发出莹白的光芒,仔细去看,是三长一短的规律。 室外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爽拂过脸庞,伊拉的眼底隐约可见的火焰,此时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绿色。 “藏不住了吗?“她轻声说,手指轻抚晶面,莹光顺着手指流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越来越不好控制了。“她轻声说。 郝尔蕾十分恼怒,父亲不仅不帮自己说话,还强制要求必须与那个怪胎住在一起,什么将来一定会对自己有好处,什么必须成为朋友之类,巴拉巴拉的。 “大人就是这样,只会对我们说,这样做对你的将来有好处?能有什么好处?他们看重的不过是钱与权,我才不稀罕。“雷伊尔靠在床边正伸出手指展示自己最新款淡绿色指甲。 郝尔蕾站在窗边看着室外发黄的八角形叶片,安静的有些奇怪。上午只有一节形体课,三人聚在舒芙蕾和夏苏芮的寝室,难得的没有去学院的甜品屋做客。 郝尔蕾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就连一直呱噪不停地雷伊尔也觉出有些不对劲,有些尴尬的闭嘴不再说话。 夏苏芮挑挑眉,”伊拉…嗯,那个怪胎今天出禁闭室。“ “我知道“郝尔蕾暴躁地回答。 “那么,你要不要晚上住到我们寝室来呢?“夏苏芮建议到。 郝尔蕾风一般地转身走到夏苏芮面前,指着她的鼻尖说:“你,为什么把她会火令的事情传出去?” 夏苏芮瞪大眼睛,”不是我,郝尔蕾,你不要冤枉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父亲接到我的信的当天,你家管家夜里就见了他,从书房出来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郝尔蕾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 夏苏芮耸耸肩,“那也不代表就是我说出去的呀?” “只有你会辨别出草药的香气,咱们这个学院医学世家的确实不少,可是当时在现场能够在冰晶融化之前辨别香气,仔细观察冰晶的就只有你。”郝尔蕾继续追问。 夏苏芮这次是真的因惊讶而挑起眉,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郝尔蕾,不要生气,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什么意思?”她拍开夏苏芮伸过来的手,其实这些话都是父亲告诉自己的,他说对身边人既要利用,也要防备。如今看来,这几句话确实把夏苏芮给镇住了,之前自己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她递出去的消息。 夏苏芮的手指蹭蹭自己小巧的鼻子,轻松的说:”因为你要她做怪胎啊!她就必须是个怪胎。” “什么?”郝尔蕾愣住了。 “我是说,只要你想她是,她就一定得是怪胎。” “为什么?不,我是说,你想怎么做?” 夏苏芮原地轻轻打了个转,倒坐在椅子上,精致小巧的下巴担在椅背上,眨眨眼睛。明明就是一个8岁洋娃娃般女孩子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狠毒。 “我观察过,她释放出的冰晶带有豆蔻的气息,因此一定也有水的属性,而我传递出去的消息只有火性。“ “还有水性?“郝尔蕾惊讶的张大嘴巴,这要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亲自来拉拢。 “对,在咱们晶国,拥有五令之力是成为令师的基本要求,远离故国界墙的地方很难出现。一般土令之力就可以作为令师,有木令之力的则凤毛麟角,已知的只有王室大令师。“夏苏芮语速变慢,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郝尔蕾不自禁的点点头,“我知道这些,所以父亲要我和那个怪胎好好相处,就是因为她的火令之力。” “还不能叫火令,只是火性。”夏苏芮肯定的说。 雷伊尔终于能插进一句话了:”有什么区别?有火性锤炼不就可以练就火令?“ 看着雷伊尔傻乎乎的样子,郝尔蕾终于笑了,她已经明白夏苏芮的意思了。 “对呀,经过锤炼才可以,那我们在锤炼之前就让她没有机会不就好了。”夏苏芮替她说出心中所想。 “不过这和她的水性还有什么关系?”郝尔蕾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水火不容,大家都知道,所以从没听说过谁会两性均有。因此我也还是有些疑问没有弄明白,所以想要继续再试探试探。”夏苏芮有些迟疑的说:“但是我家大令师说过,两性均有的人,是很难经过锤炼形成令力,因此我敢肯定她一定会失败。到时候,我们只说她是被异界凶灵附体,才会显露出这样的假象,根本就不是什么五令之力。所以你想她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九 原力锤炼 伊拉的课表上多出一门有着古怪名字的课程,叫做原力锤炼。 已经一周没有在寝室见过郝尔蕾,她基本上只会回来取东西,完美的避开与对方碰面的机会。伊拉想这样也不错,至少自己可以安静的享有学院生活。在林晶的帮助下,她也快速的适应了学院的节奏。 课本上的内容大多用现代简版语言记叙,习惯了古语的伊拉最初会辨认不清,但两者有相通之处,通过几天的学习,她掌握了通过偏旁识字的技巧。能够自己阅读之后,功课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轨,学院里的同学们从最初的抵触一下子变成了热情的追随者。自从大家知道她有火性之后,献殷勤的人便大有人在。 “下面我们就请伊拉小姐说一下这个问题。”讲台上眉飞色舞的兰齐教授,又一次将发言权转给伊拉。 身边响起不满的声音,伊拉有些无奈,低着头说:“课本第106页中注明,火性之力来自于故国原始晶石激发的能力。” “对,太棒了,伊拉小姐对课本的掌握能力简直无与伦比,你们大家都要像她学习!”兰齐口吐白沫声嘶力竭。 伊拉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叹息一声。 “教授,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兼具火性与水性呢?“郝尔蕾怪声怪气的问。 兰齐愣了一下,“虽然从没有过,但也不是不可能。自然界都是由各种元素组成,火在水中烧如果从化学角度来说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例如碳化钙与水。” 郝尔蕾脸上阴晴不定,不再说话了,周围的同学却在议论纷纷,对教授的话产生怀疑。这是一门郝尔蕾与伊拉同上的选修课程。此时郝尔蕾正坐在教室第一排的位置,在伊拉加入之前,她一直是这门课的发言人。 一级新生大约一百人。所修课程除了必选之外,其余都是由学员们自己选课,只有这一门是老师选学生,具有令力的姑娘才可以进入这间教室。 属性在晶国被认为是原始之力,不可以后天修习,但由属性锤炼成令力,则必须经过学习才可以。伊拉好奇,提前将课本翻阅了一遍,自从在晶丛中苏醒之后,她的记忆力变得大好,只要集中注意力,便会过目不忘。 课本上提到的原始之力,另伊拉嗤之以鼻,在故国生活的近七年时光,身边人随手释放一个小小的符咒,便会生火做饭。火性是最为普遍的生活技巧,她从小便跟着哥哥收集晶石,积聚能量,用以打猎。 可是不知父亲为何会禁止她使用这些令力,难道就是因为远离故国之风的界墙这一侧对属性的畏惧吗?而且这边似乎认为一个人只能具有一种属性?原始之力的课枯燥而又乏味,本应是实战的内容却被兰齐上成了纸上谈兵,十分无趣。 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林晶拽拽她的衣袖,示意该去吃饭了。她具有微弱的木属性,被勉强收入这门课中。伊拉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身边不乏投来热烈目光的人,但她目不斜视,只顾走路。 “喂,走路看着点!”被人从后面猛撞了一下,伊拉踉跄了两步,回头看去,只见郝尔蕾轻蔑的从身边走过,后面跟着呲牙咧嘴怪笑的雷伊尔和冷冰冰的夏苏芮。 郝尔蕾具有土性,这在晶国已是极为罕见,因此父亲对她的期望很大。而雷伊尔与林晶差不多,只是那个夏苏芮一直看不透,据说是有高阶木性,但是到什么程度没人见识过。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林晶雀跃着朝餐厅奔去,不时回头招呼着伊拉,阿狸则愤怒地扬起小拳头抗议,因为林晶的突然加速让它在书袋中撞到了头。 傍晚的清凉的风吹拂面庞,身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一切都显得这么美好和安静。 伊拉难得露出笑容,快跑两步追上林晶,两人说笑着朝餐厅走去。 郝尔蕾三人站在身后不远处,露出恨恨的表情,“这个怪胎,现在居然这么受欢迎?” “别着急,我们再等等。”夏苏芮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大家都认可了她吗?”郝尔蕾烦躁的大叫。 夏苏芮不说话了,空气凝滞,带着一丝尴尬。 雷伊尔清清嗓子,”老大,是不是该吃饭去了,饿。“ “就知道吃,蠢货。“郝尔蕾骂了一句,自顾自回了寝室。 “哎?不吃饭了吗?“雷伊尔见老大头也不回的走掉,嚷了起来。 夏苏芮看看傻乎乎的雷伊尔,摇摇头叹口气说:“走了,咱们去吃饭。”心中暗想,一点也不像她那头脑精明的商人的爹。 餐厅里的人很多,大家按年级自动聚在长条桌旁吃饭。雷伊尔取了一大盘土豆饼和鸡腿,狼吞虎咽的吃着。夏苏芮看着斜对面不远处与林晶边说边吃饭的伊拉。一旁的阿狸玩的高兴,正顺子桌子向这边爬来。 “喂,你想不想老大高兴一下?”她用手肘戳戳雷伊尔。 “嗯,嗯?”雷伊尔从鸡腿中露出脑袋。 “现在也没什么机会,不如你去试探一下?”夏苏芮露出嘴角的小尖牙。 雷伊尔打了一个寒颤,她最怕看见这对小尖牙,这意味着夏苏芮又在冒什么鬼点子了。 “喏,那边。”夏苏芮朝阿狸努努嘴。 雷伊尔意会,悄悄站起身,掏出腰际的布袋,奸笑着朝阿狸走去。 两人吃完饭,刚要离开。却发现从来不离身的阿狸不见了,林晶十分奇怪桌上桌下的看,焦急的到处寻找。伊拉站起身,四处张望,只见大门外雷伊尔扬起一个布包朝她炫耀,布包不断的摆动,里面显然装了活物。 伊拉一愣,一跃而起快速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夜晚静谧的广场,一路跑到花房西面冷僻的小花园。 “给我!“伊拉朝着站定的雷伊尔伸出一只手。 十 黑湖脱险 ”什么呀?“雷伊尔背靠着树,一只手将布袋不停的轮转。阿狸在里面尖声嘶吼,伊拉皱皱眉,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起。 “我说你把它给我。”伊拉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嘻嘻,哈哈。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怪胎,别以为院长说你有令力你就了不起,要知道属性与令力之间是需要练习的。我就不信你一定可以自如的使用,不然就来试试吧?”雷伊尔挑衅般的更加起劲抡起布袋,阿狸嚎叫的声音越发刺耳。 “你废话太多了!“伊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雷伊尔虽然头脑一般,但是身段十分灵活,迅速扭身绕过花园中心的大树,翻越一道铁栅栏,消失在暗黑的夜色之中。伊拉加快脚步追去,焦急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通往黑湖的小路边竖着一块木牌。 “禁止学员进入黑湖区域!前方危险!”就在两人跑过前的一瞬间,空气中一串青色的符印黯淡的闪了闪消失了。 伊拉夜视能力很强,总是跟哥哥在野外打猎,追踪是她的强项。所以当气喘吁吁的雷伊尔停在黑湖边上的时候,十分诧异伊拉竟然在身后不足百米的距离站定看着她。 “你——很不错啊!”雷伊尔冒出一句:“不过,已经晚了哦!”她嘿嘿一笑,手中的布袋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湖心之中。湖水泛起涟漪,阿狸的声音消失,水面上只余一串气泡,雷伊尔哈哈大笑着跑远。 伊拉目光紧盯着阿狸落水的地方,急速冲到湖边,一个鱼跃跳入水中。冰冷的湖水充斥进她的耳鼻,伊拉猛地一惊,瞳孔放大,耳边传来悠远的尖叫。 “夏,来,过来!咯咯咯……” 她头皮发麻,四肢僵住,往水下慢慢飘落。那是——妈妈的声音吗?冰冷的湖水中,她却莫名感到温暖,耳边传来河水奔腾的声音。伊拉的皮肤上慢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眼见着就要将她完全包裹住。 腰际的布袋蓦然散发出巨大的荧光,一闪一闪,带着无声的震动。湖水剧烈的波动起来,伊拉眼眸伸出的火焰腾的燃起,她猛地伸展身躯,皮肤上的冰晶碎裂掉落滑向湖水深处。 伊拉深吸一口气,湖水疯狂的涌入口鼻之中,她慌张的不断挣扎,一串串水泡汩汩冒出。腰际的荧光更加明亮,光亮之中只见伊拉直立于湖水之中,头发随意的漂浮,眼中腾的燃起绿色的火焰,手脚趾之间浮现出透明的薄膜。 湖水剧烈的荡漾,她却稳住了身形,像鱼儿一般悠然自得。伊拉像鱼儿一般,手臂轻轻滑动,转了一个圈,发现不远处的布袋还在下坠。猛一踩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抓住装着阿狸的布袋浮出水面,才发现林晶正在岸边焦急的等待。她将布袋托出水面,用力抛了过去。 “赶紧打开,救阿狸!”她大声吼道。 林晶快速的解开布袋的绳子,将浑身湿透的阿狸抱了出来,毛绒绒的小东西紧闭双眼,气息全无。 “阿狸,阿狸!呜呜呜。“林晶手忙脚乱,只知道抱着阿狸痛哭。 伊拉有些焦急,从落水到救出阿狸不过一瞬间两三分钟的模样,不应该啊!她浸在湖水中,闭紧双眼,腰间布袋光芒闪了两闪黯淡下去。待手脚间的薄膜隐去,她快速游回岸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林晶身边。 “给我。“ 林晶有些发呆,听话的将手中阿狸递了过去。 “不要说话,脸背过去。“伊拉吼道。 林晶诧异的睁大眼睛,木呆呆的看着她。 “脸背过去!快点!“伊拉尖声叫到。 林晶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转身去,不敢吱声。 伊拉半蹲在草地上,将阿狸放在支起的膝盖上,一只手覆在毫无生气的额头正中,一只手在夜风中拨动,她闭上眼睛,寻找寂静黑夜中的蛙叫鸟鸣。一连串的符号随着手指的跳动,与暗夜里的声音汇成一个个发光的符印,抖动着落在阿狸的身上,隐入其中。 伊拉闭着眼睛,身周的冰片隐隐再现,遥远的河水奔腾的声音再次响起。刚刚静止的湖面再次震动起来,涟漪越来越大,似乎下面隐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下一刻就要冲出湖面向她们扑来。 “吱——吱——”阿狸扭动着身子醒了,用力挣扎起来。 “给你!”伊拉疲惫沙哑的嗓音响起,林晶转过头来惊喜的抱起阿狸。 “太好了,伊拉,你救活了它。伊拉,伊拉——“林晶的声音再次变得惊慌失措,眼前的伊拉头一歪,栽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奔腾的河水呼啸着从身前淌过,伊拉迷蒙之中听到河水上游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眼前一片白雾弥漫,空气中逐渐蔓延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一阵雷鸣的般声音传来:“夏,等我,哈哈哈,马上来,嘎嘎嘎!” 伊拉莫名觉得恐惧,倒退着想要离开,可是无论怎么奔跑,河水一直在身边流淌,眼前的白雾紧紧包裹着她。她急促的喘息,肺部一阵刺痛,眼见就要支撑不下去。 身后的腐臭之气愈加浓烈,“你逃不掉的!嘎嘎嘎!” “快跑,夏!”哥哥的声音尖利的响起。 伊拉惊喜的回头,想要寻找哥哥的身影,眼前却是浓烈的白雾,雾中渐渐显出一具黑色巨大的身影,怪笑着嘶吼:”我来啦!嘎嘎嘎!“ “回去——伊拉!”父亲严厉的声音响起,伊拉猛地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她攥紧拳头,浑身被汗湿透,湖水浸湿的头发还未干,湿哒哒的落在肩头,更加黏腻难受。 屋内升起炉火,随是初秋,窗外的夜风却愈加阴冷起来。 “伊拉,你只是做了个噩梦!不要怕!”舒傅丽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伊拉慢慢停止了抖动。 “那个怪胎居然能从黑湖中出来?”郝尔蕾尖叫。 “很奇怪!那是连通异界的一条通道,很少有人知道。一般人坠入是不可能再出来的,她究竟还有什么能力?”夏苏芮也有些震惊,低头皱眉沉思。 ”黑湖的禁咒是谁打开的?“ 雷伊尔迟疑地看着两人,皱着眉站在窗前充满疑惑。 十一 第一次反击 伊拉坠入黑湖,却毫发无损的出来。这件事在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人们看她的目光再次转成不可置信与疏离。 “你们知道吗?能从黑湖出来的只有异客才可以。“ “真的吗?为什么?“ “笨呐,因为黑湖是连接异界的通道,根本不受地球引力影响,那边反方向的引力作用,只要坠入进去,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再出来。“ “啊?那么危险为什么会在咱们学院呢?“ “不是说院长已经施了封印符,不应该有人看到的啊!“ “所以说她是异客,不然怎么可能突破院长的禁咒术?” “哦,说的也是啊!可是之前院长不是才说她有火性,会令力吗?也许是因为她本身会符术?“ “怎么可能?不管什么天才,怎么可能打开院长的禁咒?你傻了吗?” “哦,哦,也对啊!” 各种猜测与质疑在校园里迅速传开,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总是喜欢对自己未知的事情先往最坏的方向推测。 伊拉走在校园里,周围的人群刻意避开她,身边的林晶尤自愤愤不平。 “这些人,一开始不理你,后来说你有火性,又来巴结你,现在全都背后说坏话,哼!“ 阿狸也从布袋中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举着小拳头气愤的直哼哼。 伊拉禁不住被逗笑,伸出一根指头摸摸阿狸的脑门,那里留下了它从异界带回的印记。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去过一次异界,便会留下印记。 只是伊拉不同,父亲在仅有的相处时间中告诉她,他们——也就是纳音,具有穿越异界的能力,也肩负着将凶灵送回异界,带生者回世间的责任。凶灵与人的争斗一直未停,纳音族人在屡次的战斗中逐渐损失殆尽。 她并没有完全修习令力,只是天生具有的本能,在急迫状态之下踏入异界将阿狸带了回来。也是因为阿狸才踏入不久,伊拉不过从边缘便将它拉回,可即便如此,还是遭受了一些腐蚀。 伊拉收回手指,看到上面苍白的皮肤在剥离脱落。阿狸顺滑的皮毛也变得暗淡无色,不过想必脱一两次毛也就好了。 林晶发完脾气,又开始抱怨阿狸:“哎呀,你最近怎么这么能掉毛,弄得我每天都要给你梳理。”阿狸委屈的吱吱叫着,一脑袋又钻了回去,露出圆圆的小屁股表示抗议。 两人低头被阿狸逗得直笑,不经意间被一人迎面撞了个趔趄。伊拉稳住身形,抬头正好看见雷伊尔咧嘴大笑擦肩而过。不远处是一脸默然的郝尔蕾和冷冰冰的夏苏芮。 两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与思索,伊拉知道随着纳音族人的减少,界墙这面的人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能力了。她叹口气,纳音的牺牲,保护了界墙之外的人们生活在和平之中,却也让这些温室中的蠢人们忘记了战争的惨烈,也忘记了要随时保持警惕面对危险。 伊拉扭回头,看向抱紧双臂站在身后的雷伊尔。 “你实在是太恶心了。” “什么?”雷伊尔诧异,第一次看见伊拉如此震惊的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你很恶心!” “你——敢再说一次?”雷伊尔脸涨的通红,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好,我就再说一次,你恶心的叫人想吐。”伊拉面无表情,旁边的林晶则长大了嘴巴。 “混蛋!怪胎,傻x——”雷伊尔丧失了理智,伸出手直扑上来就要抓她。 伊拉这回有准备,退后一步,一把薅住雷伊尔的头发,向下按住。雷伊尔身材高大,此时却被压得起不来身,只能伸出双手胡乱抓去,嘴里胡乱咒骂。 远处郝尔蕾和夏苏芮却只冷冷的看着,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伊拉嘴角冷笑,伸出右手大力扇去。 啪!清脆的响声,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嘈杂的人群静止下来,都诧异的看向她们,林晶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阿狸嫌弃的向上托了托,再伸出小爪子甩甩口水。 ”混蛋,你竟敢打我?我要让你不得好——啊——“ 啪! “我” 啪!” “今天” 啪! “教” 啪! “你“ 啪! “不“ 啪! “要“ 啪! “惹我!“ 雷伊尔头发蓬乱,嘴角渗血,瞪大眼睛斜眼看着面前的伊拉,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腿禁不住瑟瑟发抖。眼前这个冷酷的女孩眼底的火焰一闪而过,紫色双眸染上了一丝血红。 “滚!”伊拉将雷伊尔一把抛开,不管周围注视的人群,拍拍双手,走掉了。林晶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只余下跌坐在地放声大哭的雷伊尔。夏苏芮龇着牙捂住脸,不愿再看同伴的糗样。郝尔蕾则铁青着脸看向伊拉消失的方向,咬紧牙关。 “哇,好酷啊!“ “酷个屁,早晚得倒霉!” 有人惊叹,有人惊恐,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学院里闹做一团,另一边的教授区却安静异常。 “查到了吗?”苍老的声音响起。 “还没有。“布玛夫人恭敬的向站在窗前的院长汇报。 “这就奇怪了,难道真的是她打开的?“ 布玛头低下去,没有说话。 “不应该啊,她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通道?很多年了,黑湖都没有人去过,是谁告诉她的呢?”院长自言自语,突然摇摇头:”呵呵,我是真的老了,这些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怎么会?院长,你一直都是考尔雷兹学院的守护者。“ “什么守护者,不过就是个没有用的老太太罢了,看来他们厌倦了这些游戏,想要换人了。“院长转过身来,疲惫的坐在靠椅上。“不过,迫不及待总归不是好事,这样的吃相实在难看至极。” “是!”布玛恭敬的回答。 “布玛,你在学院多少年了?” “三十八年了,院长。” “嗯,时间很长了,我比你早二十年,太久了,太久了。”院长喃喃自语,像是疲惫不堪般阖上双眼。 布玛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门关上的一刹那,院长的双眼蓦的睁开,散发出冰冷的寒气,刚才的老态早已消失。 十二 期末游学考试 奔腾呼啸的河水,消散不去的白雾。 “夏,夏——”远处的嘶吼夹杂着腐臭的气味紧追不舍,伊拉在河滩上拼命的奔跑,心脏剧烈的跳动,嗓子干涩沙哑。 突然她被绊了一跤,跌倒在地,“嘎嘎嘎——逃不掉——”远处的声音瞬间拉进,伊拉忍不住尖叫起来,猛然惊醒。 屋内一片寂静,窗外风雨交加,玻璃不断发出瑟瑟声。夏末时节,正是南风吹佛最为强烈的季节。伊拉有些不解,自己已经远离故国,身在安全的界墙之北,为何还是如此频繁的发梦,自从上次从黑湖出来越发严重了。 她抱住膝头在床上待呼吸平缓,才光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枫树在风雨中不断摇摆,远处的黑湖传来幽暗的咆哮声。 就在她公然打了雷伊尔,第二次从禁闭室出来之后,便被安排到女寝一层舍监旁边的杂物间。房间十分狭小,只有原来的13,但是被舒傅丽精心收拾一番,还是透着一股温馨。 夹板不隔音,隔壁的舒傅丽均匀的呼噜声,让伊拉渐渐又有了睡意。她已经习惯在梦中惊醒,再在舒傅丽的呼声中慢慢平静。 “咣”,什么东西撞到了玻璃上,吓得伊拉猛地后退一步。 “咣,咣,咣……”黑色的影子不断敲打着玻璃,嘴里发出嘶嘶的响声。 伊拉眼底的火焰腾起,眯眼望向窗外,符印包裹着的凶兽的气息?那符印十分熟悉,好像是…好像是父亲的符印。 伊拉一把拉开窗户,雨点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铺面而来,黑影随着狂风刷的一下冲了进来,跌落在地上。她转头看黑影一动不动,赶忙费力将玻璃先拉下来。隔壁传来呢喃声,伊拉屏息静气,片刻之后呼噜声再次响起,她才舒了一口气,看向地面正中的黑影。 那是一只黑鸦,翅膀下绑着一个布包,伊拉伸手拽下,打开一看,是一本书。《五令之术》,古老被磨平的封面,在暗夜里不断游动着莹白的符印。她将书放在地板之上,半坐下来看着眼前的黑鸦,眼底的火焰微微闪烁。 黑鸦半张着嘴无声的叫了叫,伊拉伸出右手抚上它的额头,刹那荧光大亮。 “伊拉,我向南一路追寻你哥哥的踪迹,有人说在埃菲尔克的附近见过影携带男孩掠过。黑鸦带去纳音家修习五令之力之书,本应在你十岁之时开始,但是院长传信说你已踏足异界。想必你最近一直被噩梦侵袭,所以修习提前,先熟读内容,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指导你。伊拉,我的女儿,很抱歉不能……” 不能什么?伊拉已经无法得知,黑鸦是故国传信使,但因为脑容量极小,所以很难存储大量的讯息。符印消散,黑鸦站起来用尖嘴梳理着被雨打湿的羽毛。 她站起身,再次打开窗户,黑鸦却偏过小小的脑袋,用豆大的眼珠望向她。伊拉才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的从外衣兜中掏出晚饭吃剩的布丁,抛了过去,黑鸦三两口吞下,扬起翅膀飞入风雨之中。 直等到室内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伊拉已经毫无睡意,坐在床上翻阅起五令之力。书很厚,散发的一股陈旧的气味,书页似乎随时会碎裂。符印游动其间,闪烁着莹白的光芒,映衬出伊拉娇小苍白的面孔。 她盯着封面上的一句话,陷入沉思。 灵魂之河,界墙之隔; 凶灵异客,九子纳音; 北城南水,王者居中; 五令符印,相辅相克; 归去来兮,一切归尘。 纳音是父亲,九子是什么?南水又是什么?一切似乎都模糊不清。 日子在一天天的平淡中过去,转眼已是一年级结束的时候,出乎大家意料,郝尔蕾三姐妹没有做任何反击,学院的生活波澜不惊。 夏末假前惯例要进行野营,名为游学,实为考察。很多在课上学到的知识会在途中被监队老师记录评价打分,分数合格才可以升级。考尔雷兹学院一直秉承从生活中来,到实际中去,所以课程开设的也是和姑娘们今后发展息息相关的职业知识。 费米利分院主攻家政、财经、交际,主要修习数学、厨艺、缝纫、社交、舞蹈等。她们大多热情洋溢,喜爱热闹与交际,为了将来作为一名好主妇,当然也就担负起此次行军中的所有内务事宜。 珀利可分院则关注政治、经济、人事,主要学习法典、历史、人文、品鉴等课程,将来是要进入政府部门任职,虽然晶国从未出现一位女性统领者,但这几年从考尔雷兹学院毕业的学员,已经占据了政府多个高位。她们大多表情严肃,服装与发丝习惯意思不苟。作为将来领袖般的人物,主要担负此次行军的策划与管理职责。 伊拉二年级则要进入比利佛分院,她们身着黑袍,沉默不语,既不喜社交也不善管理。大多时候都会呆在实验室与符印相伴,修习的基本都是与异客相关的符印术法,当然同时也修习一些基础课程,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适应社会。除此之外,所有比利佛分院的姑娘都要休息剑术,包括体能训练等,所以可以说是非常辛苦的一个分院。 这些分院的选择一部分在姑娘们手中,一部分则在导师手中,比如没有属性的姑娘是不允许选择比佛利分院,没有政治背景的姑娘则不被允许进入珀利可分院。 兰齐教授多次向伊拉示好,表示像她这样特殊属性的姑娘是一定会成为比利佛的精英。可是伊拉并不是为了他才决定进入比利佛,而是因为解剖老教授,帕琪教授。 此时她正带着一年级新生的队伍准备出发。 “姑娘们,把你们平时学到的展现出来,不要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 身边的姑娘们吐着舌头背着沉重的行军包,开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林晶兴高采烈地跟在伊拉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昨天家里来信同意她进入比佛利分院,之前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劝说她进入费米利的。 能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林晶别提多高兴了,阿狸则蹲坐在主人毛躁躁的头上,一脸嫌弃的捂着耳朵,像是在抗议她不停地唠叨。 远处郝尔蕾三人则一脸阴沉的望向这边,不知道夏苏芮说了什么,郝尔蕾难得露出笑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转过头去随着队伍出发了。 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行,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考尔雷兹学院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姑娘们热闹的行进,密林中依稀闪过一道黑影,不紧不慢的跟着队伍前进。 十三 奇怪的深夜密会 “我靠,nmd。考尔雷兹最恶心的地方就是这样的期末考试,就不能几张卷子解决一下吗?别的学院都是坐在教室里写几个字就可以了。”雷伊尔抱怨。 她们已经在密林深处行进了三天,大多数的姑娘也已疲惫不堪,一路上的考验数不胜数。扎帐篷少个钉,都要被扣掉1分,每人100分起底,扣完遣返。校监们紧跟在身边,鸡蛋挑骨头般的扣分。 凡是不合格的回院后要在假期加课,进行补考,如果补考不合格则就要被退学。所以雷伊尔即使抱怨声声,仍然跟紧队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郝尔蕾看看手指缝中的污泥,在衣角使劲蹭蹭,浑身黏腻,烦躁不已。一路上一直在等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体——扎营——”帕琪教授洪亮的嗓音响起,姑娘们哀嚎不已,七歪八倒的停在原地。 “快点起来,你们需要在一刻钟内完成帐篷,升起火堆,准备好食物。” “哎呀,教授,您就不能放我们五分钟喘口气吗?” “当敌人来袭,五分钟?一分钟都会要了你的命,马上起来,赶快动起来!你,扣五分。“帕琪向来严厉。 大家一听说扣分,马上火急火燎弹起来快速分工合作。雷伊尔不停的咒骂,夏苏芮揉揉耳朵,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闭嘴。记住,避开帕琪,尽量凑到劳瑞边上去做。咱们是一年级新生,不会要求那么严,常规主要是做好扎帐篷,搭火灶,以及辨认植物三项,其它的会适当放宽。“ 雷伊尔眨眨眼睛,低声应答:”哦。“ 夏苏芮在边上默默听着,郝尔蕾的父亲在检察院,自然会有一些门路打听每次考试的内容,有这样的爸爸在,郝尔蕾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出局的。 伊拉则是通过前两天的行军,将校监的习惯摸透了,趁休息的时候悄悄告诉了林晶。 “哇,你好厉害。“林晶每每都要表现的跟个迷妹一样。 伊拉捂住脸,”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好不好?“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伊拉绝倒。”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知道?“ 阿狸跟着晃晃毛绒绒的小拳头,敲向主人的脑袋壳,吱吱的叫起来。 “对吧?阿狸,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笨?“ “我是很笨啊!嘻嘻!“林晶对什么事情都不生气,永远笑眯眯的眉眼弯弯。 伊拉叹口气,”好了,你只需要背好自己的包,不要掉队,然后按照校监要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至于草药的识别,你跟着我,我挖什么你便挖什么,知道了吗?“ “嗯嗯!“林晶快速点头,手指指向旁边的一个金发女孩。”我可不可以告诉蕾拉?”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和她不熟!” “可是我和她熟啊?” “不行就是不行!” “好吧,老大!” 林晶笑嘻嘻的跑开:“蕾拉,我告诉你哦,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伊拉说一会挖草药你要跟着我们,不可以掉队哦!” 蕾拉瞬间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捂住嘴,向伊拉投来感激的目光。 伊拉扑倒,林晶花蝴蝶般飞回来:”我没有都告诉她,只是让她跟着我们就好啦,她出发前哭了一宿,就怕自己考试不过关,要被遣送回去,她妈妈说只要被退学,就要滚回去做厨子!天天喂猪养猪肉。“ 伊拉仰天长叹:“林晶,那是她妈妈吓唬她,她们家是开金铺的,怎么可能去做厨子?” “哦?开金铺也是要吃饭的呀,家里多个厨子不好吗?”林晶眨着大眼睛天真的问。 伊拉无奈,转过身去,只留个后背给她,边上蹲着一模一样的阿狸。 这天晚上,姑娘们累了一天,很早就睡熟了。校监四人轮岗,在营地四周巡视。这一条路,学院年年都要走上一趟,高年级的姑娘们只当是夏游,她们的真正考验在后面的山谷,三三两两地偷溜出帐篷,去密林深处找寻猫鼠。 猫鼠通常会在夏夜吐出晶露,那是对令力提升很有帮助的补品。当然出去的都是实力比较强的比利佛姑娘们。 林晶早已睡熟,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口齿不清的梦话。伊拉被吵得睡不着,她向来睡眠浅。外面蝉鸣蛙叫,蝈蝈时不时的插句嘴。随着夏夜的风,谱出静谧的小夜曲。伊拉一时兴起,手指轻轻敲击在帆布垫子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莹白的光微弱浮现,乳白色的符印时隐时现。 伊拉有些忘形,眼底浮现出青绿色的小火苗,雀跃的跳动着。一切如此美妙,擦擦——擦擦——不经意的脚步声突兀插入,乐曲四散奔逃,周围一片寂静。 她蓦的睁开眼,将帐篷拉开一条细缝,悄悄往外看去。只见雷伊尔鬼鬼祟祟的潜出营地,与在火堆旁打瞌睡的劳瑞擦身而过,远处响起三长两短的哨声。伊拉略一思索,猫儿一般,从睡袋中钻出,跟着蹿了出去。 森林里一片漆黑,伊拉的耳力很好,能听到前面十几米处的雷伊尔急速奔跑的喘息声。她们快速穿过一条小溪,来到一片枯枝遍布的空地。 空地中央,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待雷伊尔走进,半跪下来低头示意:“小姐。” “嗯,都拿来了吗?” 黑影没有说话,双手递上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包。雷伊尔随手接过,刚要打开来检查,远处传来咔嚓一声。 “谁?“ 声音消失,雷伊尔眯眯眼,侧头偏向黑影。黑影毫不犹豫弹起冲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片刻之后,只听见几声闷哼,不知什么倒了下去。 黑影悄无声息的回来:”没事,小姐,只是来捉猫鼠的蠢货。“ “嗯,你先回去吧,告诉父亲,我会办到。“ 黑影低头,转身离去。 此刻吊在树上的伊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前的雷伊尔与之前的莽撞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四 猫鼠阿布 面前躺着三个人,应该是比利佛的四年级生,学院专属的黑色斗篷隐在暗夜中不易被发现,不到天明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伊拉已经检查过,除了后脑遭到敲击昏过去之外,没有其他伤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密林虽然幽暗,但是院监提前已经清扫猛兽,想必也不会有其他的危险。 正准备离开时,什么东西动了动,发出稚嫩的吱吱声。她蹲下来,拉起斗篷,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出来,看见有人在眼前,张开嘴哈——哈——的示威。 看来这些人没有找到晶露,倒是找到了猫鼠的窝。她挑了挑眉,暗道怎么把一只幼崽带出来了,老猫鼠必会循着气味追踪而至的。 猫鼠平日极其温和,以树根为食,从不主动攻击他人。但是只要侵犯了她的幼崽,就会暴怒并死咬不放,直至敌人彻底死去才肯罢休。 “蠢货!”伊拉骂了一句,伸出脚踢了一下昏迷的女生。 故国境内的凶兽很多,但猫鼠还能占据一席之地,与它强烈的复仇之力不无关系。故国的风穿过界墙,会逐渐减弱,因此即使有凶兽穿过界墙,也只能生活在界墙附近。考尔雷兹因为距离界墙很近,同时因为学院教学所需,会保留一部分危险性不大的凶兽。 远处传来嚎叫声,速度极快,伊拉耳朵动了动,还有不到千米。她看了看脚下的小兽,皱了皱眉,到底还是伸手将其掏出塞到怀里。小家伙暴怒,不断抓挠,伊拉加重拍了一巴掌。 啊呜——小猫鼠委屈地叫了一声,不敢再动。伊拉快速从腰际的布包中掏出一个玻璃瓶,打开塞子滴落一滴液珠,一股兰草的香气弥漫开来,遮住了小猫鼠的气味。 嚎叫声越来越近,她连忙收好玻璃瓶,一头扎进树林之中,向着营地相反的方向跑去。 就在离开不足一分钟,巨大的黑影跳落在空地之中,黑红花斑的皮毛随风飘动,它四肢着地悄无声息的移动着,鼻子快速抽动,幽明的双眼在月光下闪现着怪异的荧光。 地上卧着三个人,可是小猫鼠的气息却在此处断掉了。它焦躁不安,眼神不断地在丛林中逡巡,它对地上的三具人体毫无兴趣,越过她们继续向密林深处追去。 过了几秒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也穿林而去,紧追着猫鼠不放。奇怪的是,它看到地上的三个人之时,有一瞬间的狂热想要扑上去,却在临近的瞬间迅速拐弯绕过她们扎入林中。 三个比佛利的女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她们在兰草的香气中,沉沉的昏睡,对身周的一切毫无所知。 伊拉林中以s型急速奔跑,不时洒下兰草露珠以掩盖自己的气息。猫鼠的嚎叫声声尖利,却始终无法确切的跟踪自己的踪迹。她听着声音渐渐远去,终于舒了口气,靠在树干上坐下来。 小猫鼠从怀里冒出头来,朝她眨眨眼睛,呲了呲牙,却不敢再叫。 “你先乖乖的跟着我,等找到你家巢穴再放你回去。” “哈——”小东西威胁似的呲出小牙。 “哈什么哈!烦人精,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你啊!“伊拉伸出手指照着它的脑袋就是一下。 “啊呜——“小东西眼泪汪汪的缩了回去。 伊拉笑一笑,站起身,抱着树干三两下爬到树冠上方。月光很亮,四周一片寂静,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光之中。 她跨坐在一根粗树枝上,夜风轻拂,随着树枝悠悠晃动,恍惚间又回到了故国,小时候和哥哥捉迷藏最喜欢躲在树顶。 好安静啊!四周连蛐蛐的叫声都销声匿迹,只余下风擦过叶子的声音。安静?这么安静?伊拉猛地警醒,向四周张望,屏住呼吸抓取声音。 大猫鼠的声音也消失了,不太正常啊!怎么会还没有找到幼崽便不见了呢?有什么东西出现了,伊拉眯眯眼,后背划过一丝冰凉。 “不好!“她暗道一声,快速滑下树干,向着营地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距离空地大约两里的距离,一个黑影匍匐在大猫鼠的身上,不断的发出吞咽的声音,猫鼠晶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白雾。黑影大嚼特嚼,心满意足之后,再次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步一歪的想着山谷踱去。 ”谁呀?“林晶迷迷糊糊的被钻进帐篷的伊拉惊醒。 ”你睡吧,是我。“伊拉快速脱掉外衣,钻进睡袋。 “哦!“林晶嘟嘟囔囔的又要睡去,阿狸却挣扎着从睡袋中钻出,跑到伊拉跟前吱吱的叫个不停。 “阿狸,不要闹,回来睡觉。“林晶拽住阿狸的尾巴拽它回来,阿狸伸手挠了主人一下,再次蹿回伊拉身旁。 林晶气愤不已,坐起来:”阿狸,你又闹什么脾气!“ 阿狸却兴奋不已,围着伊拉绕着不停。不得已,伊拉只好坐起来,小猫鼠从她的怀里钻出一只脑袋来。 “咦?什么东西?好好玩,给我看看。”林晶马上爬过来就要抱。 “哈——”小猫鼠一嘴咬在林晶手指上。 “哎呀,好凶!不乖!和讨厌的阿狸一样。“林晶看着手上一道抓痕加两个鲜红的齿痕,嘟着嘴抱怨。 ”是猫鼠。“伊拉将小家伙放下来,阿狸围着它转了起来,不停抽动鼻子嗅着。小家伙一边笨拙的挪动身子,一边哈——哈——的示威。 阿狸却不当回事,伸出一只爪子一会碰碰它的头,一会拨拨它的尾巴。不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滚到一起,叽里咕噜的玩起来了。 “猫鼠是什么?“ “你上课到底听不听讲?“ “有啊,我还记笔记呢,老师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下来了。” “你记在哪里?” “本子上啊!” “笨蛋,记本子上有什么用!” “那记哪里?” 伊拉躺倒,翻了个身不再说话。林晶看着玩的兴起的两个小家伙,继续问:“猫鼠是什么?” 见伊拉不语,她转回头对着小家伙露出白白的牙齿:“阿布!对,就叫阿布!” 小猫鼠汗毛竖了起来,打了个哆嗦,抖落一地绒毛。 十五 终极考核 “阿布是什么?” “什么阿布?” “就是你昨天带回来的呀?” “真难听!” “阿布到底是什么?” “真是服了你了。”伊拉捂住脸:“猫鼠就是能够在月圆之夜吐出晶露的凶兽,喏,就是她们每次出来都要找的。”她朝比利佛分院那边努努嘴。 “哦!”林晶呆愣楞的看了一会儿,“啊?”突然大声叫到:“天呐!她们?你?怎么敢带回小兽?” “拜托,姑奶奶,你能不能小点声。”伊拉气得照着她脑袋敲了一下,阿狸一脸严肃的也举起小拳头跳起跟着锤了一下,阿布则在伊拉怀里啊呜一声表示抗议。 两人正在起钉收帐篷,太阳还没升起,林子里晨雾弥漫。大家哈欠连天,磨磨蹭蹭的干活,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动静。伊拉四处张望,见昨晚被袭击的三个女生围着院监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院监的表情则显得不以为意,每年都会有几个私跑出去的女生,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她们早见怪不怪的了。 伊拉惦记昨晚山谷中的异常,有些心不在焉,究竟密林中藏着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鸦雀无声,但是一整夜倒也没有其它状况出现。 不一会儿,大家收拾好行囊,背起沉重的背包。帕琪洪亮的嗓门响起:“起营——!”姑娘们拖着步子迎着晨光再次开始了行进。 按照之前考试规则的标注,今天她们就要进入山谷,也就意味着最终考核马上就要到来。前面在行进中院监注重她们的生存能力考查,常规测试,以扣分为主。只有在山谷中的考核才是竞争,一年级的新生每年都是寻找药材,药材分十种,必须是成年独株,以第一名找到的为准,按照药株的贵重程度由100分每十分递减。第二名之后每人只可加1分,找到的药株越多,分数可以累加,但时间限制在一天之内,如果一株都没有找到,则要倒扣10分。 “那就是只有十个人可以加分吗?”林晶嘟嘟囔囔。 “不是,你之前都不看考试规则的吗?”伊拉忍不住抱怨。 “那不是在纸上写着嘛,我带来了呀。” “不是,你带了,要看的呀!”伊拉气急。 “嗯,那不是有你在吗?” 伊拉仰天长叹,”这个只是加分项,即使没有找到,按照之前基础分数,只要没被扣到不及格,都是可以顺利升级的。” 林晶紧张的掏出一个小本子,嘴里念念有词的算着。 “不用算了,你是64分。“ “哦哦,还好还好,及格线上。“ “不过要是一株都找不到,会倒扣10分,倒是可就不能升级了。” “啊?啊—”林晶吓了一跳,不小心绊到地蔓,脸朝下直接趴在草地上。身后的背包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阿狸被甩了出去,头上挂着草叶子原地跳脚大骂:“吱吱—吱吱—” “林晶,物品捆扎不实,扣五分。”帕琪在本子上记录几笔,跨过还趴在地上的林晶,大步朝前走去。“你,斯丹丽,随意摘取野生大叶梅,扣十分。” 梳着两个粗麻花辫的姑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林晶:“笨蛋,走路都要摔跤,还要连累我。” 林晶哭丧着脸坐起来,满脑门都是草叶子,”惨了,我现在要找到两株才可以升级啊!“ 伊拉捂着脸,一把拉起她:”你数学真的需要重修了!“两人快速收好物品,小跑着去追队伍。 山谷入口处青烟弥漫,太阳已高高升起,两边高耸的岩壁却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谷底。 “所有学员注意,按照年级的顺序,咱们一年级新生先进入,每隔二十分钟放一个年级,分院打乱顺序,都按照抽签号码依次进入。过了第一个转弯,在开阔地便可以散开,自主行动,个人或团队都可以,但注意找到药株之后快速回来,咱们还有时间要求,如果是团队,一颗药株的分数不叠加,进行平均加分。” 高年级生早就迫不及待,嫌弃教授磨叽,自己开始精简身上的物品,按照规定可以轻装上阵,只需带够一天的食物和水即可。院监会留在谷外看守物品,等着记录统计分数,回到学校即可公布成绩。一年级新生因为是第一次参加,个个紧张兮兮的听着教授的说明。 待一切准备就绪,抽取进入的号签,林晶苦着脸举起手中号码:“89号?” 斯丹丽擦身而过:”笨蛋再加倒霉蛋,嘻嘻哈哈!“扬着手里10号标签去排队了。 伊拉抽到的是36号,不早不晚,她过来与林晶交换了号码,在耳边低声说道:”进去在分散点向东,第一从灌木后面等我,不要到处跑,我会追上你的。“ 林晶眼睛一下子亮起,笑眯眯的点点头。阿狸则吱吱叫了两声,蹦到伊拉肩上,朝主人挥挥拳头。 “阿狸,回来!“ “吱——“ “回来!“ “吱——吱——“ “算了,让它跟着我吧,到时候一起汇合就好了。“ “阿狸真讨厌!“ “吱吱——” “它是想要和小布道别,我进入山谷之后,会寻一处偏僻的地方将它放回。里面植物繁多,日常人少,想必明年再来的时候它应该就可以顺利长大了。” “吱——吱~“阿狸钻进伊拉怀中,抱住小布。 “哦,好吧!“林晶也有些不舍,伸出手指摸摸阿布毛绒绒的小脑袋。 伊拉侧过身,将阿狸拽出来放在肩上,将小布掩好,快步走向队尾。两人都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郝尔蕾三人,雷伊尔正阴沉着脸看向两人。郝尔蕾则转头向夏苏芮暗示。后者走向另外两个女孩,将手中的号码强硬塞过去,不顾对方的抗议,换掉了两人手中相近的号码,三人捏着换好的号码向队伍前列走去。 姑娘们穿过通道消失的浓雾之中,一路叽叽喳喳的兴奋不已。伊拉随着队伍穿过狭窄的通道,山谷内白雾愈加浓厚,等身边人三两散去之后,她抬头辨识了一下方向,朝东一路寻去。 山谷里寂静无声,伊拉不由得心里发慌,加快了脚步朝前奔去。 十六 被释放的凶灵 四周浓雾弥漫,向东走了大约十分钟,伊拉依稀感觉出谷地极为开阔,随着深入地势平缓向下延伸开来,山谷比想象中要大很多。谷外随处可见的灌木在这里却极为稀少,周围除了高大的杉树,就是凌乱的岩石,杂草遍布其间。 走了很久一直没有发现林晶,易拉有些奇怪,她一个人不太可能走那么远的。停住脚步原地犹疑了一会,伊拉还是决定往回寻找。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谷内异常安静,虫鸟的叫声全部销声匿迹。距离谷口不远处,依稀有两个黑影。 “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小姐。” 简单对话之后,两人迅速分开,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是雷伊尔和那晚的黑衣人?伊拉站在一块岩石后方,迟疑的看着对方,他们在干什么?她不是和郝尔蕾一起进来的吗?而且她们的号码很靠前,怎么现在还在谷口? 伊拉摇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林晶。她见两人消失在浓雾之中,从岩石后闪身而出,走回谷口。将怀中的阿布掏出,又一把扯下阿狸脖间系着的碎花围巾,凑到它鼻尖。阿狸被拽了一个趔趄,伸出拳头示威般晃了晃。 ”别闹,阿狸,找林晶要紧。“ 阿狸眨眨眼睛,双爪举着围巾使劲往阿布鼻尖蹭,吱吱叫了一阵。 阿布侧头,看看伊拉又看看阿狸,似乎明白了什么。使劲抽动鼻子,嗅了嗅气味便开始在谷口绕圈,不一会儿,它兴奋的抬头,哼哼两声,朝着正西的方向奔去。 伊拉捂住脸,低声骂了一句:“林晶,你个路痴!” 阿狸跳上她的肩膀,不停的吱吱叫着,催促她追上去。向西急速追了大约两里,还没寻到林晶的踪迹,却意外发现了树下躺倒一个人。 伊拉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查看,女生身着比佛利的黑色黄边院服,面朝下趴在草地上,看身量远远高于林晶。她松了口气,将食指搭在她的颈动脉上。还好,只是昏了过去,伊拉扫视四周,发现大约五米远处,岩石下有个土坑,很明显刚刚被挖出了一枚药株。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在女生身上发现药株的痕迹,想必是因为药株产生了冲突?难道这最终的考试不只是寻踪、辨识,还有体能、搏击在里面?她忆起考试规则的最后一条: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无故攻击她人!凡是造成人身伤害并引起恶劣影响的即刻从学院开除! 这些姑娘可真够胆大的,就为了几颗小药株,要这样拼命?阿布等急了,在前面哼哼的催促,阿狸则拽着她的衣角向前拖。 “等等,阿狸。”她将女生翻过来,避免口鼻被草叶堵住引起窒息。顺手掏出腰间的竹筒,一把拔掉塞子,朝天举起,只见一丝红色的光束嘶的腾空而起,在头顶上方大约十米高的地方不停旋转,形成一个清晰的红色光环。 这是学院临行前下发的信号管,如果遇到危险,放出信号便会有院监前来帮助。她忙完低头看看女生,拨开脸上的碎发,原来是前一晚在林间遇到的那三人之一。 “你可够倒霉的,还不到一天就昏了两次,祝你好运吧!“伊拉抽动嘴角,站起来快速追着阿布远去。身后微风清佛,带起女生的衣角,一股兰草的香气若隐若现。 阿布越跑越远,伊拉惊疑不定,林晶怎么可能一个人走这么远?而且还是在自己嘱咐了要在谷口汇合的前提下?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伊拉想到此更加焦急了,两兽一人在山谷中快速急奔。 山谷西南角一片大叶蕉下,郝尔蕾三人刚刚聚到一起。 “你刚才去哪儿了?“夏苏芮朝着气喘吁吁的雷伊尔问道。 “我?刚刚绊了一跤,再起来就找不到你们了,追了半天才追上来。“雷伊尔依旧傻乎乎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说道。 郝尔蕾不耐烦的跺跺脚:“快点吧,熊童子就在前面崖壁中央,赶紧的,你们两个一会儿要托我上去,我可不能让那个怪胎得第一。” 雷伊尔忙不迭的点头,夏苏芮则抿紧了嘴角,三人急匆匆的向岩壁赶去。就在她们走后不久,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跟了上去。黑影嘴里发出奇怪的咕哝声,看似摇摆,却速度极快,走过的草地上,留下了一个个黑漆漆的脚印,脚印四周花草瞬间枯萎凋谢。 进入山谷的女生至少也要近千人,怎么会到现在一个都遇不到?阿布曲折向前绕过一些障碍物,但方向始终指向西南方。他们已经在山谷中奔跑了一个多小时,头顶太阳渐渐升起,白雾也淡薄了许多。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伊拉猛然发现草地上的黑脚印,她一声口哨招呼阿布停下来。附身手指轻触黑印周围枯萎的草根,眼底的闪现红色的火苗。黑印明显带有异界的气息,崩裂的碎符漂浮在脚印上方。 “被禁锢的三等凶灵?!“伊拉惊叫,界墙另一侧的故国三等凶灵也要深入腹地才会出现,怎么可能在这一侧突然现身?碎符带着古老的禁锢语,应该是被打破不久,才会缠在脚印中不肯消散。 因为无法抵御这个世界阳光的侵袭,凶灵大多都要附于凶兽身上,又及其嗜血凶残,只要见到活物必定吞噬生魂,撕咬血肉。星战之后,界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凶灵禁锢于故国境内。 她眯起眼看向前方,密林间依稀可见黑墟漂浮,眼底红色火苗腾的燃烧起来,形成两丛火焰。阿布挑起嘴唇,露出尖利的牙齿,喉咙伸出发出低吼。阿狸则十分严肃的扒坐在阿布的颈部,抬起一只小爪搭起凉棚看向前方。 林晶到底在哪儿?三等凶灵是如何突破禁咒出现在山谷之中?雷伊尔与黑影之间的秘密是什么?其她的人进入山谷都去了哪里?还有之前昏倒在地的女生看来也不是这么简单? 伊拉双臂展开,手指在空中灵活的拂动,微弱的荧光亮起,一串符印从指间流出,眸底的火焰剧烈的燃烧跳动着。 十七 吃掉,换身体 “快点,笨蛋,使点劲!”郝尔蕾踩在雷伊尔肩膀上,一手扒住岩壁上的缝隙,另一只手用力向上伸,头顶处毛茸茸的药株却咧着小嘴笑嘻嘻地左摇右摆躲避。 雷伊尔咬牙用力向上撑,额角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落。夏苏芮则抱紧双臂站在一旁指挥,”往左边一点,踩石头上踮起脚。“她费力挪动身体,一只脚踩上旁边的石块,还没等用力,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两人滚做一团。 “哎哟,你是蠢货吗?吃这么壮,就撑这么会都撑不住!真是废物!”郝尔蕾破口大骂,捂着腰兀自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夏苏芮赶紧过去扶起她,仔细检查有没有哪里摔坏,还不忘狠狠的瞪了雷伊尔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老大。”雷伊尔顾不得自己划破的手肘,赶紧上前道歉:“再来一次,一定稳住。” “别碰我!”郝尔蕾见她手掌处满是血渍,惊声尖叫:“恶心死了!” “哎呀,对不起。”雷伊尔赶紧在自己的外衣上擦拭。 “还有,别叫我老大,跟你说过多少遍,哪有女生这么叫的,真是的,商流商流,商人流气,要不我爸总这么说呢。“ 雷伊尔傻呵呵的笑,丝毫不在意两人的嘲讽。再次搬来一块更大的石块放在脚下,蹲下来等着郝尔蕾站上肩膀,夏苏芮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调皮的熊童子好奇的向下张望,看到向上伸来的手,又开始笑嘻嘻的左摇右摆继续玩起躲猫猫游戏。 郝尔蕾气得直骂,三人闹做一团。不远处,传来了嘎嘣嘎嘣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密林里寂静出奇,显得这声音异常清晰。 三人停止了手中动作,郝尔蕾突然尖叫:“用力,有人来了,快点!”雷伊尔费力挺直腰部向上顶起。郝尔蕾兴奋的叫到:“抓到了!”与此同时,黑影从密林中钻了出来,咧开大嘴嘎嘎嘎地笑着。 三人齐齐回头,“啊——” 尖利的叫声响彻谷底,伊拉满头大汗的奔跑,听到惊呼声心中一紧,招呼阿布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穿出密林的一瞬间,伊拉也惊呆了,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立在岩壁前,三个女孩被逼在岩壁的直角内无法动弹。怪物足有两米高,眼睛部位只有两个黑色的空洞,皮肤早已溃烂,不断向下滴落黄色的脓汤,浑身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黑色灰烬在头顶漂浮旋转。 以怪物为中心四周的花草迅速枯萎,此时被郝尔蕾摘下的熊童子趴在地上挣扎着向外爬,扭动着胖胖的身子躲避身后袭来的黑气。阿布悄悄凑近,一脚踩在它的背上,阿狸则猫下腰一爪勾住它的粗壮后腿吊在眼前看了看,随即塞在屁股下面,粗大的尾巴遮住了下面做呕吐状的药株。 眼前的怪物不断紧逼,“嘿嘿,嘻嘻,咕咕,逃不掉,吃掉,要吃掉,换身体,要换身体!”怪物不停地嘟囔,歪歪扭扭的向三人扑来。 郝尔蕾惊恐的将另外两人往身前拽,身后就是岩壁,无处可躲,三人吓得瑟瑟发抖。突然瞥见有人从树林中冲了出来,郝尔蕾惊喜刚要张嘴,却发现原来是那个怪胎伊拉,脸上浮现怪异的表情。 伊拉此刻双眼眸底燃烧着红色的火焰,两臂展开,十指在空气中灵活的拨动,只见莹白的光在指尖闪现,她口中念念有词。荧光逐渐在身前汇聚,形成一个个灵活的符印,交织成网状。 随着一声力喝,双手向前推出,符网从怪物头顶罩落下来。只见它乍一接触到洁白的符网,立刻发出震耳的怒吼,不断挣扎着后退,身上的皮肤掉落的越来越厉害。 “快点过来,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伊拉大喊。 三人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从怪物身侧爬出来,瘫倒在伊拉脚边惊魂未定。她额角已经渗出汗水,眼前的怪物挣扎的十分厉害,从破损的皮肤处汩汩冒出黑烟,白色的符网逐渐被黑眼侵蚀,眼见就要脱落。 伊拉嘴里念念有词,手指灵活的拨动,伏低身体,只见莹白的符印从指尖滑落,隐没的在土壤之中。怪物脚边原本干枯的枝叶开始泛绿,迅速攀上它的身体,与符网交织在一起,紧紧攀爬缠绕。 她看着还在挣扎嘶吼的怪物,抬头望向天空,太阳恰好在最高点,将谷内的雾气驱散了许多。她向右猛地一挥手,符印裹挟着藤蔓将怪物拖到岩壁一角,避开密林的阴影,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 “嘶——嘎——”怪物更加奋力的扭动,想要挣脱符印的束缚,伊拉快速增加符印的释放,一层层覆盖上去,一边焦急的扭头大叫:“蠢货,放信号!快点叫院监来!” 夏苏芮第一个反应过来,随着尖锐的哨声,头顶爆开一圈红色的圆环。 “再放,都放掉,还有你们两个的!”伊拉大吼,声音因为焦急已经变了调。 郝尔蕾和雷伊尔慌慌张张的掏出腰际的信号管,随着两声哨响,头顶的圆环嘭的一声炸开,迅速扩大了十倍,与此同时,谷口外的院监正在激烈的争执。 “今年山谷不同往年,到现在还没有人回来?这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帕琪激烈的争辩。 “能有什么事?一年两次,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事了。”劳瑞丝毫不在意。 “不行,必须向院长报告,这已经过去6个小时了。” “报告什么?难道取消考试?我们怎么向家长报告期末成绩?你疯了吗?” “之前已经有一名女生被送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让开,必须报告!” 劳瑞也火大了,”那个女生前一晚就私自外出找晶露,如今被同伴敲晕,也是她活该,就为这点小事就报告?你有病吧。“ 两人争执不休,周围人目瞪口呆,不知该听从哪一个。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传来,山谷之中腾起一朵巨大的红色光圈。 “不好!”众人大叫,齐齐看向帕琪。 “一二三组跟我来,四组原地等候,弗洛拉赶紧安排信号员回学院报告,即刻请院长过来!” 劳瑞呆愣在原地,”真的出事了?天呐,那是检察院院长女儿的信号圈!” 十八 原来是陷阱 院监们在山谷内疾驰,阳光逐渐偏斜滑落,岩石挡住了大部分直射光线,怪物嘎嘎笑着,渐渐挣脱了已经黯淡的符网,对于三级凶兽而言,初级的符印只能阻挡一时。 伊拉正带着三人从侧面山岩攀爬上去,四人两兽在陡峭的山壁上手脚并用。郝尔蕾大口大口的喘气,觉得肺都要炸裂了,她一屁股坐下,不愿意再起来。 “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雷伊尔上来使劲拽她,”我来,老大,我来背你。“但是大半天的忙碌,她也已经脱力,还没有将郝尔蕾背上肩,就歪倒在一旁。 “笨蛋,赶紧走,先爬上山顶,那里阳光充沛,至少可以阻挡一阵子,等院监来就好了。“伊拉大喊。 阿布驮着阿狸在前面焦急的等待,不时发出尖叫招呼大家快一点。吱吱—吱吱—阿狸突然发出尖叫声,两只小爪攥紧拳头朝着众人身后拼命摆动。 四人回头向山坡下看去,只见怪物已经摆脱了最后一根藤蔓,摇摇摆摆的追了上来。它身上的皮肤几乎全部融化掉落,周身溢出黑色的烟雾,嘴巴与眼睛更是不断喷涌出浓密的黑烟。 “逃不掉,逃不掉,嘴里来,要换身……”怪物恐怖的嘶吼,浓烈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 郝尔蕾惊叫一声,突然挣脱了雷伊尔的手指,连滚带爬快速朝着山顶奔去,三人赶紧跟随着继续逃命。 一路追逃,直至山顶处,才发现一面是深湖,两面悬崖。而头顶的太阳已经滑落到山的另一端,留下一丝惨淡的暗红色,山谷内的浓雾重新集聚而来。 “怪胎,你不是说上到山顶就会好吗?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郝尔蕾带着哭声,尖叫不断。 伊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半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想要拨动,却发现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一点自然之音都感受不到。怪物嘎嘎笑着扑了上来,众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伊拉眼底只余下小小的火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次燃烧。 她绝望地扫视周围,突然沙哑着嗓音喊道:“跳湖。”说完一把拉着身旁的郝尔蕾从山岩跳下,身后的夏苏芮与雷伊尔紧跟着一跃而下。 四人双兽在空中急速坠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湖水,身后岩壁顶端怪物愤怒的嘶吼,脚下碎石不断的滑落。 伴随着尖叫,众人落入湖水之中,冰凉的湖水涌入口鼻。伊拉挣扎着向上,跃出水面,四处张望。不远处阿布带着阿狸踩水向远处的岸边游去,阿狸手中不知还拽着什么?雷伊尔与夏苏芮也依次跃出水面,郝尔蕾却一直不见踪迹。 伊拉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她瞪大眼睛四处寻找。郝尔蕾正在悄无声息的向湖底坠落,她迅速划水追去。 水下荡漾着的藻群,托住下坠的郝尔蕾裹。伊拉拽住她的一直胳膊用力扯动,湖藻感受到震动,悄无声息的盘绕上来,伊拉吐出一串泡泡,用力撕扯缠绕着的藻藤。随着挣扎湖藻却越缠越多,触手不断从水底攀爬上来。 伊拉焦急起来,口鼻处冒出大串的泡泡,耳边隐约传来鱼儿游动的声音,夹杂着水泡的咕嘟声,有规律的响动。她眼底闪过一丝红色的火花,腾出一只手,拨动水流,划出一串符印,腰际的布袋一明一暗的开始闪现白色荧光。 手脚趾之间薄膜隐现,她吐出最后一口气,耳根下面隐约有腮闪动。与此同时符印落在水藻上面,触手像是被烫了迅速缩回水底。伊拉用力拽动,终于将郝尔蕾从水藻中拖了出来,她猛一踩水,拉着昏迷的女孩快速冲向水面。 跃出水面的一刹那,她收回眼底的火苗,薄膜迅速隐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粗鲁的将郝尔蕾的面孔托出水面,向岸边游去。 爬上岸边草地,伊拉感觉自己完全脱了力,朝早已上岸的两人招一招手,示意过来帮忙拉郝尔蕾上去。低头喘息了一会儿,她忽然惊觉两人根本没有动弹,伊拉诧异的抬头,夏苏芮早已趴在草地上面朝下没有了动静。 雷伊尔则费力的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包。 “你干什么?”伊拉猛然想起前一夜林中的黑衣人。 “你们谁也逃不掉。“雷伊尔扭曲着脸庞狞笑,”你说在水底别上来多好?我还能省点事,如今非要我亲自动手才可以吗?“ “你想做什么?“伊拉的视线盯住布包。 “我想做什么?哈哈哈—”雷伊尔大笑起来,“你们一个天赋异禀,一个有权势老爸,我一个商人家的孩子能想什么?我有权利吗?“ “郝尔蕾还在这,你连她都不顾吗?” “呸,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傻b,谁都看不起,除了有个好爹,屁都不是。还有那边那个,就是个蠢货,两面三刀,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做。” 伊拉皱着眉,大脑快速运转,一边费力的站起来,双手交叉于胸前,抖动手指拨动夜风中的蝉鸣,莹白的符印黯淡了许多,勉强交织于胸前形成一道网格。 “不要过来,你也看到了,符网沾着必腐蚀皮肤,而且院监马上就要到了。” “哼哼,天赋异禀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初级符印。“雷伊尔冷笑几声,从布包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黑圆带孔的东西。她嘬起嘴唇,将孔洞对准唇部,用力一吹,如金属摩擦般尖锐刺耳的哨音响起,划破天空直直的刺向远处岩壁上方。 伊拉捂住耳朵,脑袋哄的一下剧烈疼痛起来。岩壁上方响起一声高亢的嘶吼,怪物抖落仅剩的皮肉,化作一团黑雾,腾空而起转而一头扎下,沿着岩壁急急坠下,在就要接触到水面的一刹那,迅速调转方向擦着水面急速向岸边众人冲来。 雷伊尔放下黑色圆形物,嘴边露出嘲弄的笑容,她从容的从布包中掏出一管透明液体,滴落在身上,身周马上散发出淡淡的兰草香气,深深的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伊拉,转身隐入密林之中。 十九 爆发的水令 眼前一片黑暗,脑中尖锐般疼痛,身后的嘶吼眨眼而至。 “伊拉——”有人尖叫着跑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林晶从密林中冲了出来,身上满是泥污。 “这个笨蛋,现在出来?”她嘟囔了一句,用力压下喉中的血腥味。 双手用力抓紧身下的杂草,“啊——”扬天怒吼,眼底的红色火花彻底熄灭,却突然爆出蓝色火焰,带动身周的空气剧烈的燃烧起来。 只见全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伊拉费力的站起,身后的湖水炸裂开来,腾起巨大的水幕,与急速冲来的黑雾团绕的怪物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嘭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响声,水夹杂着湖藻剧烈炸开,带着一股疾风震荡开来。 伊拉在坠入黑暗之前,依稀看到眼前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河水奔腾,黑雾裹挟着怪物被吸入其中。 “纳音?嘎嘎——,我会回来的,你等着!嗷——“怒吼的声音随着裂缝闭合戛然而止。 院监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趴在河边昏迷不醒的郝尔蕾,同样被击昏的夏苏芮,以及抱着满身是血的伊拉哭的鼻涕横流的林晶。 伊拉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苏醒,此时学院已经在院长的指挥下恢复了正常。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脑海深处依然回荡着嘶吼,不断绞痛她的神经。”嗯——“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伊拉,伊拉?“趴在床边的林晶显然睡得不实,赶忙坐起来,惊喜地看着她。伊拉浑身涂满药膏,黏腻腻的却异常冰凉,散发出好闻的兰草香气。此时她慢慢恢复了神志,眼见快要贴上来的大脸,皱皱眉眨眨眼睛。 “太好啦,乌利兹院长,伊拉醒了。“林晶大声欢呼着向屋外冲去,一脑袋撞在门框上,跌坐在地。 伊拉皱眉,心中腹诽,”蠢死了,真烦人。”床头的阿狸举起一只爪子捂住眼睛,为有这样蠢萌的主人感到羞愧。 院长亲自来做了检查,舒了一口气:”伊拉,你也算因祸得福,我没有想到你除了木性与火性,还具有水性。“老院长沉思片刻,继续开口:”除了修习你父亲送来的五令之术,我希望你伤好后,每天12:00到我这里来学习。“ “啊?“院长亲自要教授自己?伊拉很是惊异,在学院的一年时间中,从没看到院长亲自为哪个学生上过课。 “还差两个?不知道……”院长沉吟,欲言又止,微微笑着:”慢慢看吧,谁知道呢?也许你会成为最强的纳音也说不定呢。“ 布满皱纹的手抚上伊拉的额头,温暖极了,她突然觉得眼皮沉重,再次陷入熟睡之中,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噩梦出现。 等到她能够下地走路的时候,夏假已经快要结束了。期间很多人来看过她,包括林晶的父母,对她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并留下林晶一直陪着她。 在林晶唠唠叨叨的叙述中,她了解了全部过程。雷伊尔的父亲暗中支持了检察院对立的一个政党,让自己的女儿亲近郝尔蕾,制造迷惑的假象。伊拉听得头疼,林晶说的也是颠三倒四的。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院长和我父亲谈话的时候,我偷听到的,什么这政党那政党的。总之,就是大家互相看不顺眼,然后雷伊尔对郝尔蕾长期的欺压受不了,就找了母亲安排了一个暗客想要偷袭郝尔蕾,顺便想把你除掉。” “那个异客从哪儿来的?” “异客?据说是他父亲去故国带回来的,那边不是有很多古物吗?据说她家里就靠倒卖这些发的家,就连她自己都是被她爸花大价钱塞进学院来的呀,其实没人瞧得起她的。” “哦!“伊拉感叹,那个喜欢挖苦人,跑起来像风一样的女孩子只是家里的一颗棋子?现在想来也是很可怜了。 “哼,我可不会可怜她,太坏了。我刚进山谷,就被她家暗客掳到山岩那边,说是为了引诱你,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你们在密林外打斗。然后她跑到我身边,割断绳子说你快要死了,让我去见你最后一面。“林晶兀自气愤。 林晶没受伤,伊拉很庆幸。看到她冲来的那一刹那,自己真是心都要跳出来了,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她的。 “你不是很怕异客吗?“ “嗯,我大概五岁的时候,我妈外出在路上被一只混入的凶灵附身,变成了异客,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被父亲射死了…..“林晶低声说。 “那之前来看你的是?“ “那是小姨,也是后妈,对我很好。” “你父亲是令师?” “嗯,其实他是大令师。” “哦,啊?”伊拉睁大了眼睛。 “可是我很弱,我爸也很头疼,所以不想说,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林晶着急的摆着手,焦急的看着她。 伊拉笑笑,“那你很怕异客还要冲出来。” “因为担心你啊,我当时吓得不行,就想要看你到底有没有事,哪顾得上什么异客不异客的。” “所以管你爸爸是谁,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嗯,嗯!”林晶擤了擤鼻涕,黏腻腻的摸上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伊拉强忍着想要踹她一脚的冲动,不动声色的用床单擦擦手背。 “那异客是怎么带进去的?“ “其实是凶灵,被封在风骨之中,破除了禁锢符咒被放出来附在看林人身上,但因为存在连接咒语,所以会一直追随风骨。“ “就是雷伊尔吹响的那个?“ “我不知道,没有看清,据院长说是的。“ “她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谁也没找到她的行踪。总之她家直接被首相下令彻底清查,看还有没有残存的异客。不管怎么说,这是违法的,反正她是不可能回家去的。还有,郝尔蕾也被她爸爸接回去了,说是要弹劾院长监院不利,让学生受到生命威胁,反正巴拉巴拉的。但是首相没听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院长是没事。“ “哦。“伊拉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是哦,夏苏芮被开除了。“ 二十 时间是最好的等待 “开除了?为什么?“伊拉诧异。 “据说她哦,被搜出来一封密信,说是与之前诱你去黑湖的事情有关,好像是…好像是说与黑湖禁锢有关?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林晶含含糊糊的。 伊拉翻了翻白眼,偷听墙角都不知道啥是重点。 “反正布玛夫人也被收监了,据说是卖信息给政客,那个夏苏芮的破咒之法也是她教的。” 伊拉沉默良久,原来这么多的关联?真是头疼,这些人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非要做出这么多事情呢?好好活着不好吗?在界墙的另一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对了。”林晶突然高声叫到。 正在床边睡觉的阿狸吓了一跳,扑通掉到地上,举起小拳头抗议了一番,翻了个白眼一溜烟顺窗缝钻出去找阿布玩了。 “你得了第一名哦!” “什么第一名?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别老一惊一乍的。“伊拉叹气。 “就是阿布和阿狸呀,带回了熊童子,是一等药株,直接加了100分,还有你脚脖上绑着的虫藻是三等药株,加80。然后阿狸还帮我抓了一根回来,我也及格了,嘻嘻。“林晶笑嘻嘻的,眼里满是星星。 “阿狸不是你的吗?怎么分数加给我?”伊拉奇怪。 “但是当时是跟着你的呀,跟着谁就算是谁的呀。”林晶眨眨眼睛,“这么简单的规则你都不明白吗?手册上可是有写哦!“ 伊拉绝倒,“你不是从不看手册的吗?“ “那是因为之前有你在啊,你昏迷之后,帕琪说我要是算不清,分数就是不合格的,我一晚上才算明白的。“考尔雷兹的期末考,最后的分数是要学员自己算,与院监记录核算的分数相符才算合格,否则就要倒扣分数。 林晶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那一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算账,简直不堪回首。不过回忆起第二天帕琪皱眉捏着那张沾满鼻涕眼泪皱皱巴巴的草算纸,而且看到结果居然对了的苦笑不得的表情,简直又开心的要死。 两人嘻嘻哈哈的度过了三周的夏假,落叶随处飘落的季节,学院又要准备开学了。就在开学前的一晚,父亲神情疲惫的赶到了学院。 一年的时间未见,父亲更加消瘦了,因为多次往返异界,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可能要走得更远一些才可以。“父亲坐在靠窗的木椅上,看着伊拉低声说。 “您去哪里?“伊拉蹲坐在父亲膝前。 “嗯!“父亲陷入沉思,”上次发现你哥哥的消息之后,我一路追寻而去,但是最后的线索在埃菲尔克消失了。“ “埃菲尔克?“ “对,故国的国都,历史上很是繁华的城市。凶灵肆虐之后,早已荒废,只有少量的原住民还在坚持。最后一任王者在国都四周修建了高大的城墙,并且在纳音的帮助下,施加了风火咒,再加上荒原的隔离,抵挡了最强大的凶灵,因此得以在故国存留至今。“父亲陷入了沉思,”我只在十岁的时候随老纳音去过一次。“ 伊拉的心开始往下沉,她隐约能够感受到,其实父亲早已下定主意,这次只是来向她告别。 “伊拉,我的女儿。“父亲温和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继续用坚定地语气说:”你母亲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你们,我不怪她,跟我在一起危险如影随形。得知她已身亡的时候,我才得知你们兄妹的行踪,可是还没能见上一面,你哥哥他……” “我知道了,爸爸。“伊拉轻声回答。 父亲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这次深入不知道要多久,我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据院长说你五令觉醒了三令?” 伊拉点点头,“木火水”。 “很好,还差土金。“父亲沉思,“虽说纳音一直是令师中最强大的存在,但是集五令于一身也是很难的,我现在也只有四令。现在需要调整一下你学习的方向,院长后面会教授你令力之间的融合,但大多都是基础性的咒令。咱们纳音族人,最重要的还是休息五令之术。“ 伊拉站起身,取来《五令之书》,古老的封皮像是随时都要破碎开来。父亲举起一只手,手指轻拂过书面,青色的咒印似流水般倾泻而下,没入书皮之中。 淡淡的青光浮现,闪了两闪,整本书突然站立起来不断抖动,苍老的书皮脱落之后,露出更加老旧的黑色书皮。封面上金色的字瞬间亮起,《五令咒术》。接着啪嗒一声倒在桌面上,伴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md,累死老子了,好久没变过身了。” 伊拉张大嘴巴看向父亲,后者正微笑着看着她。 “这才是正本,很久没有人修习过了,我十五岁之前一直不离手。”他充满流连的目光看着古书,“现在它是你的了。” 接下来父亲不分昼夜的教授她基本知识,以及学习《五令咒术》的方法。伊拉能够感受到父亲的急迫,囫囵吞枣的强记。 院长楼后面的私人禁地,留下了大量火烧木枝水印。伊拉本就不长的头发被烧的发卷,满身被汗水和湖水浸湿,除此之外满身都是杂乱的木腾缠绕,魔鬼般的训练,她勉强触碰到了三种属性之间的微弱联系。 三天后,父亲重新披起他破旧的披风,在院长室深谈了一次,并留下一大笔足够她读到成年的铝币,行色匆匆的消失在暮色之中。 伊拉满心伤感,父亲的背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去。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相见,但是父亲临走之前教授了她传递信息的方法。 院长拉着她的手走进学院大门的时候,伊拉暗暗下定决心,只待自己修习术成,便是与父亲相见的时候,也必定是与哥哥重逢的时刻。 最好的等待就是时间,只有时间才能解决一切不能解决的问题。暮色中,古老的考尔雷兹学院透着沧桑与希望! 二十一 托尔雷克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盘腿坐在树下,正值炎炎夏日的午后,院落里清风浮动,树影斑驳,反倒成了消暑的好去处。 树下年轻的女孩子有着紫色的双眸,白皙的皮肤,此时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书。不远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不一会儿,一只有着花色斑纹的小猫穿过草丛跑了过来,后面追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女孩。 “阿狸,不要跑,快回来。“女孩子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还未完全脱掉婴儿肥,圆滚滚的身材很是可爱。 ”哎呀,是伊拉姐姐,对不起,打扰你读书了。“女孩子在伊拉面前刹住脚,有点不好意思地蹭着脚尖。 伊拉左右看看,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不要告诉嬷嬷,还有老师,知道吗?” “嗯。“女孩兴奋的点点头。 此时墙外传来一声急刹车,凌乱的脚步声之后车门关闭,又开走了。 “阿狸呢?”女孩仿佛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伊拉站起身,快速穿过草坪,向大门走去。看门人正在瞌睡,伊拉像猫一样从大门顶端翻身跃出。 距离门口不远,一个小小的身躯躺在午后酷热的路面上。伊拉快速跑过去,只见阿狸小小的身子上布满血迹,她皱着眉用食指与中指轻轻按在脖颈的大动脉上,感受不到跳动,生命正在消逝。伊拉摇摇头,看来是不行了。 这时大门内侧传来焦急的低呼,”阿狸,阿狸。“ 伊拉回头看到树丛间隐约可见的青色衣裙,皱着眉,咬了一下嘴唇,迅速做了一个决定。她将右手覆在阿狸毛绒绒的头顶,小小的光亮闪现,一层青雾浮现。 她嘴中喃喃作词,阿狸两耳之间伴随着青雾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片。盛夏之际,薄薄的冰片却没有融化的痕迹,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小女孩跑到门边的时候,伊拉已经翻身跃回院内。看了看守门人还在瞌睡,她松了一口气,拉着小女孩悄无声息地走回之前的院落。 “阿狸没事,只是划破了一道口子,你回去给它洗一洗就好。“伊拉将手中的小猫递给小女孩,”一定要看好了,千万不要让它再跑出来了。“ “知道了,伊拉姐姐。“小女孩紧紧抱着手中的小猫,阿狸琥珀色的眼珠瞪得大大的看着伊拉。 “阿狸,不要再乱跑,知道吗?“阿狸露出茫然的神色,又有些瑟缩。 “伊拉姐姐,你该不会?“小女孩看着手心的血迹有些犹豫地问。 “不要乱说,知道吗?记住我的话,阿狸没事,赶紧带它回去吧。一会儿嬷嬷醒了见你不在床上,会狠狠的罚你哦。“伊拉故意语气很重的说道。 小女孩想起嬷嬷严厉的表情,吓得一哆嗦,赶紧抱着阿狸跑掉了。 伊拉见她跑远,轻轻笑了笑,唇边隐现一对酒窝。她弯腰捡起之前在读的书,轻撩起裙摆扭身抖掉草叶,轻盈地转过树丛,消失在花园尽头。 “你又随便使用令力?”一个等在小路尽头的大眼睛女孩子嗔到。 “那你就不要将阿狸与阿布的孩子随便送人。”伊拉不为所动。 “切,那是我妹妹,我有什么办法?” “滚开,烦人!“两人打闹着跑远了。 身后俄式古铜色大门上闪耀着金色的大字,故国书院。大门边青灰色的院墙上悬挂这一块银白色的金属牌子,上面小字标注着书院的信息。成立于公元2090年,于星际二次大战后建于古汉国废墟之上,晶国历时悠久的高级女子书院。 书院招收3岁以上适龄女童,一直教授到18岁,涵盖科目除了古汉语、还有数学、水语、技术、生物学,另外就是音乐、击剑、柔术、击打、形体等。伊拉这些功课中除了形体是a-,其他都达到了a++的水平。另外她还擅长一门不在毕业证书上标注的学科,符咒术,这也是陆人区别他族独善之术。 其实伊拉还有一项特殊的咒术,她展开双手,手指间那层薄薄的透明膜,因为刚才施展的水咒之术,结了一层透明的晶体,她甩甩手,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碎裂掉落,瞬间化成水渍浸入土壤。 之前的轻松消失不见,额头渗出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有些后怕,虽然不后悔救回小阿狸,但是这种能力越发自如,却让她有些心慌。水咒之术区别于其它咒术,需要施展者短暂的进入异界空间,奔流不息的灵魂之河瞬间就会吞没施术之人。 幸好小阿狸刚死不久,灵魂还在河边飘荡,伊拉急速抓住小阿狸透明的魂体,抽离出来,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可是河水仍然浸湿了她的鞋边。伊拉跺跺脚,在酷热的阳光照射之下,鞋底那一层薄冰仍然没有碎裂,鞋底透过的寒气让她不禁有些发抖,与林晶分开之后,她加快了步伐向宿舍跑去。 一年级末的那次惊险,父亲是在夏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知道的。深入故国之境去寻找哥哥行踪的父亲,本以为她在这端会远离凶险,却没想她经历了如此凶险的生死之难。 父亲深思熟虑的结果,将符咒术提前教授给伊拉,并在她身上下了一个禁咒,只要远离界墙,便可以隐匿行踪,避免异客的追踪。 自此之后的每个季末,父亲会以不同的形式给她带来讯息。一开始符咒术还不熟练之时,父亲都是托一只灵鸟带来讯息,带有信息的字条发完声之后会自动焚毁。在伊拉可以较为熟练的施展初级咒术之后,每季的最后一天会在书房铺开一张白纸,双手轻拂,父亲的信息就会出现。 每晚与院长学习基本咒术,同时还要在深夜回到房间继续研读《五令咒术》,伊拉这些年刻苦的研习,符咒术越发自如起来。 这一天正值季末,夜幕降临,大家都陷入沉睡之际。伊拉却在窗前坐了很久,她不时抖动手指,洒下一片荧光,但是面前纸却毫无反应。 二十二 奇怪的讯息 今天也是父亲送来信息的日子,夜晚夏末凉爽的风穿窗流过。伊拉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眼前放着一张空白的纸。她不停的看着桌上的闹钟,当指针指向12点整的时候。 伊拉凝目,双手指尖薄膜隐现,她挥动双手拂过纸面。纸张发出晶莹的亮光,伊拉注视着纸面,以往的这个时候纸面就会显现字迹。可是今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直至纸面上的荧光黯淡下去,一个字迹都没有出现。 伊拉不禁有些慌乱,她已经反复试过多次了,这是十年间从没出现过的事情。 窗外,夏夜静谧,远处白色的古城墙屹立,能隐约可见城墙的那一头电闪雷鸣,透着不同于以往的气息。故国之风吹来,伊拉站起身,从风中感受到一丝异样,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十年不变的父亲突然断了联系? 午夜故国书院一片静寂,伊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有了些睡意,迷蒙之间窗外突然传来尖利的叫声“救命啊——”,伊拉慌忙跃起,迅速披上外衣打开房门。楼道里陆续走出女生,大家带着惊恐的表情互相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楼道尽头肥胖的于嬷嬷摇摆着走来,边走边嘱咐女生回房间等候。”没事,守夜人在花园发现了一只异兽,教授们已经赶过去了,大家放心吧,赶紧都回去睡觉。“ 她边走边语速很快的解释,大家听到教授们已经出动,也就放下心来,揉着双眼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伊拉正准备回房间,嬷嬷快速走来抓住她的手,低声说:”燕教授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伊拉挑挑眉:”现在?“ “现在。“嬷嬷严肃的表情显示出事情的不寻常。 伊拉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拔腿就要走。嬷嬷却拽住她:”从窗户出去,不要惊扰到其他人。“ “嬷嬷?“伊拉有些囧。 “别告诉我你没走过窗户。“嬷嬷向她眨眨眼。“把鞋穿上。” 伊拉掩上门,快速走到窗前,挑起白色纱帘,一手撑住窗棱,翻身跃出。房间位于四层,窗前一个小小的阳台,伊拉踩着阳台边缘向旁边挪动。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侧面的泄水管道,灵活地攀爬着下降。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她松手跳到地面上,柔软的草坪吞没了所有的声音。伊拉站起身,像只灵活的小鹿蹦跳着融入夜色之中。 燕教授的办公室在书院东南角的实验楼三层,伊拉站在楼下看着三层亮起柔和的黄色灯光。她搓搓双手,抓住管道,轻松地攀爬到窗外。跃进阳台,她犹豫着还是敲敲玻璃。 “进来,没有锁。” 伊拉打开落地窗,走了进去,夜风吹拂起白色的窗纱,带动着燕教授桌上的一张青色纸张翩然欲飞。 一只布满褶皱苍老的手按住信纸。“伊拉,我让你从窗户出来,可没有让你再从窗户进来,下次一定要注意。”苍老却温暖的声音响起。 伊拉吐吐舌头,半蹲示意。“是,燕教授。” 眼前古朴的书桌上,立着一盏透着沧桑的台灯照射出温暖的黄色光线,让伊拉不由自主的沉下慌乱的心。 燕教授坐在书桌之后,同样布满皱纹的面庞,银白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一身黑色的教授服,繁复的青色花纹布满其间。花纹代表着教授的地位,地位越高,花纹越多。燕教授是故国书院中地位最高的五大领衔教授之一,地位仅次与书院院长,负责教授晶咒之术以及一些管理工作,平时很少与学生单独交谈。 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院长改革了院内的管理制度,提拔了五位领衔教授,协同管理书院,五位教授中的三人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政派,一人紧紧追随院长,只有燕教授独立至今。 燕教授久未发声,让伊拉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她绞着双手,紫色双眸紧紧盯着燕教授的面庞,想要看出些什么。 “伊拉,刚才守夜人在花园发现了一只异兽,它本不应该出现在城墙的这一头。” 伊拉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等着解释。 “它能撑到我们书院,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晶力,我们赶到的时候,它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是留下一个讯息,就是这张信纸。消失之前,它告诉我们说这是契约纳音传给她女儿的。 教授递过信纸,伊拉上前一步,青色信纸上空无一字。这是一张故国草编之纸,布满暗绿色的纹路,是最初沟通时父亲经常用的那种。 她抬眼看了看教授,燕教授严厉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伊拉将信纸摊在书桌之上,双臂抬起,交叉拂过纸面,指尖的薄膜隐现,洒落点点星光,坠入纸面消失不见。 片刻,纸面上浮现了黑色的文字,伊拉半弯着腰,急速的阅读。 不足一分钟信纸便自动焚毁,伊拉吐出一口气,带着惊惧的神色看向燕教授。教授正在沉思,一根手指略勾了一下,墙角的一把靠椅缓缓滑动到伊拉身后。伊拉颓然坐下,双手掩面趴在书桌上。 教授一直等到伊拉平静好情绪,才看着她轻声问道:”伊拉,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回去。” 教授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缓缓开口:”不过那边的变化谁也不是很清楚,所有人都知道,这五十年间的变化不是向着好的方向,尤其是这十年,异客越来越多的出现在界墙这一侧。而故国内除了契约咒师,没有人深入过百里之外,就连城墙巡逻兵也只在百里之内巡视。在这方面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如果决定回去,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燕教授。“伊拉苍白的脸色中透出坚毅的神情。”可那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必须去。“ 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我的哥哥也在那边,这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梦中回忆起他消失的场景,我想该是我去寻找答案的时候了。“ 二十三 界墙 眼前是已经长大的女孩,虽略显青涩,但至少学会了沉稳, 苍老的教授点点头,”好吧,伊拉,不过不要急。等天明收拾好行装再出发,我们也要商量一下,看看能为你准备些什么。“ 伊拉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教授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身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伊拉身子一震,终于集中注意力抬起头来,那双手带来了温暖与力量,让她紧张的肩膀放松下来。 “伊拉,等到明天天明我们送你出发,不要提前走,即使赶时间,也要准备充分,知道吗?”燕教授低下头来,温柔又坚定的看着她。 伊拉眼中浮现出一层水雾,她使劲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告别泪眼汪汪的林晶和阿狸的女儿小阿狸,院长携燕教授送伊拉出书院大门。金色的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伊拉揉揉眼睛与燕教授相拥。老教授拍拍她的后背,低声祝福她此去一路平安。 “伊拉,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林晶一直像长不大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背转身举起一只手,伊拉背着一只简易的绿色双肩背包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家“。背包里除了一周的水与干粮,就是院长为她准备的一些物品,布满皱纹的手掌覆在上面:“伊拉,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伊拉渐渐走远,院墙内树丛间闪现着青色衣裙,林晶低声抽涕,身旁的小姑娘拉着她的手说:”伊拉姐姐都没有和我告别,就走了。“ 身后一个高个女生鄙夷地斥责:“哭什么?她走了不是更好,总是带来麻烦,要不是她的父亲,谁愿意收留这个怪物。”说完转身离开。 “郝尔蕾还是这么讨厌!哼!“伊拉瞪着她的背影生气。 “丽丽,伊拉会回来的。“林晶弯下腰搂住抽涕的小女孩轻声安慰,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内心:“一定会,伊拉一定会回来的。 穿过整片高耸如云的乔木林,是遍布低矮灌木的连绵荒野,村落也渐渐稀少,太阳西斜,夜色渐渐临近了。 伊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四周环视了一下,城墙还在眼前,似乎半天的时间并没有缩短多少距离。周围一片低矮的灌木,延伸开去连绵不绝。 她找到一颗略高的乔树,伞状的树干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伊拉靠在树干上坐下,卸下背包解开领口,用手扇动着微风闭目休息。瘦削的身材一改往日学院的裙装,只着一身利于行动的贴身胶质黑色紧身衣。腰间系着一条黑灰色的披肩,用于夜间寒冷的阻挡。披肩之下拴着一条腰带,侧面缀着一只银色短笛,手掌长短,十分精致。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笛身上布满了暗色符印,透着些许沧桑。 她休息了一会,打开背包。拿出水壶和一小包干粮,快速的就着水咽下干瘪无味的压缩食品。此时天空渐渐变暗,城墙在夜色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从背包里侧一个单独的隔兜中掏出一本封面被磨损的很严重的书,小心翻开,抽出一张暗黄色的地图。历经沧桑的纸面上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地名,但很大一部分都是城墙另一侧的故国境内,这也是伊拉能够鼓足勇气去寻找父亲的原因之一。 父亲在她到达学院的第一年,夏末时分亲自来看她时带来的,连同那一本咒术之书。那一年伊拉7岁,一年后的夏假结束,父亲难得的亲自前来指导,三天相处时间父亲无休止的灌输了她一些咒术基本常识,然后告诉她自己在午夜时分按照咒术之书进行修习。 父亲布满风霜满是疲惫的脸庞,一直闪现在伊拉的脑海之中。能看得出来,如果硬将他按在床上,可能下一秒父亲就会沉睡。教授咒术之时,父亲温柔的话语中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一种来自于时间紧迫的压力。 “伊拉,答应我,每天都要勤于练习。” 伊拉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是重重点头,右手触摸头顶,没等父亲反应立下重誓。当莹白色的咒印消失的时候,父亲叹息着摇头。 “伊拉,我本不想……” 伊拉不知道父亲不想什么,因为对话没有结束,父亲的手中浮现青色的烟雾。带来一阵嘈杂的信息,父亲侧耳聆听了一阵,焦急的对伊拉说下一次再来看她,就急匆匆的收拾好行囊离去了。 这之后,父亲经常会在每个季末递来信息,一是问候伊拉的情况,再就是考验她的咒术是否有进步。信纸之上,父女俩会通过文字进行交流,伊拉发出疑惑,父亲一一解答。可是直至现在,已经十年的时间,父亲再没有亲自现身于书院之中。陪伴伊拉的就只有像母亲一般的嬷嬷,和亲如姐妹的同学们。 匆匆扫视了地图,伊拉没有犹豫,收好所有物品,背起背包,起身继续向城墙进发。十七岁女孩子略显青涩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投射出一道孤单的影子。 当清晨第一道曙光带着柔和的黄色光晕投射到城墙上,城墙守卫睡眼惺忪的揉着双眼,在晨暮中开始交接岗位。口岸这边渐渐聚集了一些人群,当然他们并不是要穿墙而过。 对于那道城墙,晶国之人都很清楚,这是边界维护国家的最后一道屏障。依托于古汉国的长城而建,它在二次星际之战中再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谁也不知道几千年之后,长城竟然可以腾空投射出巨大的穹庐,将古汉国罩于穹顶之下,保护了最后一批人类。 城墙的那一端,隐藏着二次星战遗留下来的星客。地球资源被大量掠取,之后星战之队穿越浩瀚星空离去再不复返。人类与遗留下的星客,在城墙的两头,各自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繁衍至今。 伊拉站在距城墙四五百米远的小山包上,连夜的奔波让她看起来更加疲惫,脸色十分苍白。看着城墙脚下正在换岗的士兵,以及依托军队而生活的小商贩们开始了有一天的枯燥工作。 二十四 通关口岸 距口岸不远有一只由老人组成的观光队,战争结束之后,边界逐渐安稳下来。催生了一些带领人们登上城墙观望故国的旅行团,领队大多是退伍军人。为了糊口和满足一些人的好奇心,他们有的时候也会带少部分人在城墙的另一边做些观光业务,当然前提是不超过一公里的范围。 城墙守卫部队的司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伍军人都不容易,自己的老部下想要糊口养家,能挣一些就是一些吧。 伊拉看到一只观光队伍从远处慢慢走来,她加快脚步,朝着队伍的首领而去。 “这怎么行?凡是参观的人都要提前进行审核。”领队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伊拉的请求,他用只剩下一只的眼镜上下扫视面前的女孩子。”况且你还未满十八周岁吧?“ 伊拉咽了口口水,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怎么会,头儿?我只是营养不良而已,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她趁着大家不注意迅速往胡子拉碴的领队手中塞了一枚铝币,悄声说:“头儿,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我只要去那面找到一颗晶枝,够后半辈子生活就好了。” 领队手指摩挲着铝币光滑的表面,眼珠子转来转去。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等待的人群,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默许了伊拉的存在。 伊拉卸下背包,盘腿坐在队伍末端,喘了口气。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大家都在等待口岸的开启,三两个的坐在一起聊着天。队伍里大多是六十以上的老年人,他们从一代代长辈口中了解历史,想要在入土之前登上城墙再看看那片神秘的土地。 城墙的高大远超过伊拉之前的记忆,如今近在咫尺,她像是第一次见到一般仔细端详,熟悉的景象勾起了一些回忆。可等到细细思索,却又模糊不清,幼时的记忆已经消散。 城墙全部是由一尺见方的青灰色砖石砌成,网格状的砖缝规律的一层层叠起。燕教授讲过城墙的历史,在星战结束之后,古长城不知是费尽了能量还是被战火摧毁,穹顶消失之后便崩溃断裂的多处。 晶国的第一任领袖耗费全国仅存的资源,重新修整了城墙,历时近百年。新城墙与老长城完美契合,并由令师在连接处布下晶石之阵。在补充能量之时,重启保护能力,当然新的城墙也是加高了许多。为了平和的度过漫长时光,举国上下都默许了领袖的做法,毕竟异界凶灵仍在虎视眈眈。 沿城墙向东西两侧看去,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每隔大约两公里,城墙上方会出现一个岗楼,会有执勤的哨兵守望故国一段的动向,随时根据情况发出警示。古汉国的老祖宗不能想到的是,在几千年之后的现今,烽火传信仍在沿用。 口岸士兵吹响号角,三道悠长的号声悠然响起,告诉人们口岸正式开启。领队站起身,挥舞着精壮的臂膀,示意人群跟上他。队伍一共二十六人,伊拉坐在休息之前就数好数目。大家排成两队,跟着领队稀稀拉拉的走向闸口。 闸口处围着两道木质栅栏,弯曲着多道通道,避免通过的队伍拥挤不堪。中间设有灵活门,遇到特殊情况会全部开启方便人们出入。 通道尽头在城墙之上开了一个近五米高的铁门,此时紧紧闭合着。只在城门之下另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小门,供大家通过。大门两侧倚墙而建两道上下的木质楼梯,曲折上升,直至城墙顶端。 领队示意大家在闸口这段等候,他靠近闸口的守卫士兵,低声耳语的一番。伊拉能看见他侧过身子,想要隔住大家的视线,右手不经意的往士兵的衣兜中塞了什么。 士兵随手捏了捏衣兜,直接打开闸口的活动门,示意大家通过。那名士兵的肩膀上立着一只通体通红的小鸟,此时闭合着眼睛似在打盹。因为靠近古汉国的边界,从城墙上穿越而过的风带来了反古之力,很多机械武器都失去了作用。士兵们都是古代武士般的装扮,长剑短刀,弓箭长矛齐齐备好。当然军队也会招募一些有着木咒术的令师加入,以弥补军队在面对不可知的敌人时的战力不足。 伊拉听父亲提起过那只红色的小鸟便是咒鸟,用来感知异界星客。有的时候,异界星客会自动幻化出人形,想要穿越城墙而来。普通人很难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因此令师用木咒术锤炼出咒鸟,用来感知并警示守卫士兵。 队伍缓慢的移动着,大多数都是年老之人,本就行动迟缓,再加上士兵检查证件十分仔细。伊拉朝后面看了看,队伍的末端又加入了两三支观光队伍,大家开始抱怨起来。士兵抬眼看了一下,发现确实堆积的有些多,于是加快了检查的速度。 伊拉前面还有五个人了,她闭上眼睛,轻抬手臂,手指灵活地拨动着空气。一丝不易察觉的青烟消散而去,她在脑海中临摹出一张通行证。睁开眼的瞬间,左胸内兜里便多了一张印有伊拉照片的通行证件。她吐出一口气,微笑着将证件取出,继续往前,伸手递向士兵。 红色小鸟突然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士兵猛地一震,迅速拔出腰间的剑指向伊拉的喉部。伊拉慌了,双手抬起,指尖弥漫起青烟,眼见剑尖就要触到伊拉喉间薄薄的皮肤。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住手,士兵。“ 两人僵住,同时看向马匹奔来的方向,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中年男子飞身下马,快速走过来。一阵风似的卷到眼前,男子立住身形,急速的奔跑却没有一丝慌乱的呼吸,显示出其良好的训练成果。 男子盯着伊拉紫色的眼眸,伸出右手附在她的头顶,白光闪现,透明色的咒印悬浮在头顶之上,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那咒印却与幼时不同,只剩下一层独立的符号印记,不似幼年时的多层连叠。 二十五 红鸟的警示 伊拉没有反抗,她放松身体,双手垂下,等待男子的检查。 “你是令师?”男子奇到。 “准确来说,我是令师之女。”伊拉开口。 “你的父亲?” “伊布。” 男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的契约印记如此晶纯,你的父亲,不,应该说你的家族这些年来对边界对晶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伊拉露出茫然的神情,其实她对父亲这些年来所做之事并不熟悉。 “跟我来吧,伊拉。“男子示意伊拉跟他走,并同时对一边发呆的士兵命令:“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士兵。这不是异界人,她是一名令师。” 士兵安抚下小鸟,递过去一粒黍子,红鸟满意的咕咕叫了一声。士兵见状笑了笑,转身继续忙碌。伊拉睁大眼睛,她原以为红鸟只是咒术形成的非实体,却原来也有着实体的本能。 大胡子见状,对她解释说:“红鸟是在实体之上加了一层咒术,因此它本就是一只小鸟,所以也要吃东西。” 伊拉点点头,顺从的跟着男子来到了城墙守卫休息处,依附着城墙这一侧搭建而成的小小简易房。门楣很低,男子弯腰进入,伊拉跟在后面进去,屋内很简陋,只有一张木质桌子,几把椅子。 男子示意伊拉随便做,他在靠墙的窗台上拿了一个水壶直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满意的叹了口气,抹了一把子上的水珠,男子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脚搭在一旁另一张椅子上。 “说说吧,伊布曾说过你应该在故国书院待到十八岁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还差一年?”大胡子看向她。 伊拉挑挑眉,保持着优雅的坐姿,语气却透着尖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大胡子哈哈大笑:“你父亲的脾气秉性一点都没有遗传给你啊,别那么别扭的坐着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我叫谢拉尔,你父亲的老友,偶尔在边界搭伙的木令师,你第一次穿墙而来的时候,就是我开的门。” 还没等伊拉回答,屋外响起了尖锐的号声,三短一长。谢拉尔迅速站起身,冲出门外。城墙之上,士兵在奔跑,并发出尖锐的哨鸣以作警示。 “关闭城门——,马上关闭城门——,红鸟报警。”城墙上方巡逻的士兵,沿着甬道疯狂的奔跑,边吹响哨声报警,边大声传讯。 谢拉尔三步并作两步急速登上木梯,伊拉跟在他身后站上木板,”拉——“随着一声怒吼,木梯快速上升,转瞬到达城墙顶端。 故国方向隐隐浮现一团黑雾,谢拉尔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腾起淡淡的青烟,紧接着嘬唇急促一吹,烟圈向远处疾驰而去。只见他口中念念作词,眼底浮现白雾,转瞬覆盖了整个眼球。 一分钟过去,谢拉尔吐出一口气,眼睛逐渐恢复正常。他转身面对士兵:“告诉守卫,影已远离,警报解除。” 士兵挺直身躯,响亮的答“是”,转身快速离去,传达讯息。伊拉能看出年轻士兵紧绷的肩背已经放松下来,脚步也变得轻快许多。 影似乎留在脑海中,是一个巨大的连父亲也要躲避的阴影。它应该是远离城墙才对,为什么现在出现在离城墙这么近的地方?是什么在改变吗? 谢拉尔并没有请伊拉回到刚才简陋却舒适的小屋,就在城墙上迎着故国凛冽的风,严肃又坚定的望着她。 “伊拉,看来你要抓紧时间了。每一任纳音间隔十年都会来到界墙重新加固禁咒之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二级以上的异界之兽了。虽然影只是擦边而过,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似乎你父亲加固的咒术正在消减能量。已经早已过了加固咒术的时间,但是他一直没有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伊拉微微弯曲向下的嘴角暴露了她的不安,“是的,前天夜里,我的父亲托一只异界之兽送来信息。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不要试图找我,马上到托尔雷克去。” 谢拉尔倒抽一口冷气,“托尔雷克,那里需要深入故国的腹部,早已脱离城墙的保护。我印象中,听你父亲提出,那里位于群山之中,已深入故国境内。” “是的,就在界墙之外五百里左右的黑湖中。”伊拉强装镇定的说。 “异界存在什么,现在还没有人能真正清楚。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谢拉尔叹息。 “不管行与不行,我都要去,这是父亲留下的讯息,我必须遵守。”伊拉抬起头坚定地说。 谢拉尔不再说话,他大声叫着士兵,问下一趟的巡逻兵什么时候出发?然后拍着伊拉的肩膀说:”你和我的女儿一般年龄,真的希望你一切顺利,但是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我们的巡逻兵会深入古汉国大约十公里左右的地方,那里还有二道防御线,由晶石凝固而成。那之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伊拉点点头,回身望向城墙的那一头,远处两个青绿色的球体悬挂在空中。星战结束之后,那些巨大的飞船永远失去了动力,成为地球的卫星。飞船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现在的光芒,同时映射出多个影子。那些青绿色的球体使得整个故国总像处于梦幻的世界之中,一切都在这种青绿色的光芒照射下显得缥缈不定。 同时这种青光似乎能够营造出适合异界生命体生存的环境,遗留下的异界智者,以及繁衍出的凶灵异兽遍布其间。他们与地球的原住民之间毫无友善可言,不断想要冲破界墙发动战争,令师的存在就是将那些凶灵送回老家。 伊拉告别谢拉尔,随巡逻士兵出发了。一墙之隔,在晶国正是秋风乍起,落叶凋零之际,故国却吹拂着春天的气息,脚边的土地上嫩芽破土而出。伊拉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剔透的晶芽,小小嫩嫩的晶叶轻轻摇摆,不情愿地躲开她的碰触。她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幼时藏身其中的晶丛群落。 巡逻队长在前面招呼伊拉跟上队伍,她大声应答,站起身,追向前去。四野荒芜,一切虽在苏醒,却还是透出寒冬肆虐之后的萧瑟。 二十六 死去的女人 走了大半日,驻足回看,界墙再次变小,而前方则是连绵不绝的荒野。 “就快到了。”队长见她喘气开始粗重,鼓励的说道。 “到哪里?”伊拉好奇。 “第二道屏障,36号晶石所在之处。”队长虚空向前一指。 伊拉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士兵们开始打趣,背着沉重的佩剑和长枪,任谁也没法轻松的前行。他们日复一日在此巡逻,早就学会了在艰难跋涉中自寻欢乐。 队伍一共六个人,大家开始从头唱起歌。很多都是战前的老歌,战争爆发之后,音乐变成了一种奢侈。第三名士兵唱起了一首草原老歌,伊拉没有听过,歌里面描述的是她不熟悉的世界。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卢奇,这首歌谁教你的?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 叫卢奇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两颊透着高原红。他装作不经意的朝着伊拉的方向羞涩一笑,”我爹老唱,听着听着就会了。“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伊拉跟在队伍后面听着歌声,艰难在崎岖不平的荒原上前行。两天没有怎么休息过,伊拉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心情却稍微平静了些,父亲失踪的焦虑还在,不过总算顺利的进入了故国。 有这些士兵陪着,真好!她微微翘起嘴角,擦了一把汗水,吐出一口气。 “救命——啊!“山包之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呼救。 巡逻队一惊,队长大喊,”原地待命,卢奇跟我来。“队长带着卢奇快速翻越面前的山包,眨眼就从大家视线中心消失。 伊拉上前一步,想要跟上,队伍里的一名士官伸臂拦住了她。“没有队长的命令,大家都不要动,原地待命。” “可是……”伊拉着急。 “没有可是,你既然跟随我们出队,那就必须遵守我们的规定。“士官一丝不苟。 “万一有危险?我的咒术可以帮忙。“伊拉继续辩解,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咒术与士兵们发生冲突。 “二等兵,报告咱们的纪律。”士官丝毫不退让。 “报告,不得队长允许,不得私自行动,以最大可能保有队伍战斗力。”一名士兵出列。 伊拉满面通红,重重的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忍住没有动,只是焦急的看向山包方向。正在她犹豫着是否要直接冲过去之时,山包那一侧传来队长的呼声:”警报解除,全队集合。“ 士兵们严肃着表情列队跑过山包,只见山脚下留存着一个水道,大约一人来宽。融化的冰雪之水沿山涧流淌而下,大概是最近气温升的较快,水道之中流水湍急,发出哗哗的响声。 队长蹲在岸边,与卢奇正在费力拖动着什么。随着距离接近,伊拉注意到是一个人被拖了上来,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岸边留下一道拖拽痕迹,女人仰面朝天,浑身湿透。惨白的脸,惊恐的双眼直直的望向天空,嘴里含糊地吐出一个字:”鳎。“便头一歪,散去了最后一口气。队长食指与中指贴近女子的脖颈,叹息了一声:”没救了。“他顺势拉开襁褓的一角,一个婴儿的面孔露了出来,也是早已没有了气息。 队长一手覆上女人的额头,向下滑动,将惊惧的双眼合上。摘下帽子,站起身,低头默哀。大家静默了几分钟,队长开始安排:”士官,带三名战士,让可怜的母子入土为安吧。“ “是,“士官立正敬礼。 “等等。“伊拉出声,走向冰冷的尸体。”队长,请允许我了解一下她们在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队长点点头表示同意,令师是神奇的存在,尤其是伊姓之族。他们可以通过咒术感知危险,发出警示。 伊拉顿下来,右手轻浮在女人头顶,左手则覆在婴儿的头颅之上。只见她嘴中喃喃做声,两股青烟浮现,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缥缈。士兵们眼中以伊拉为中心,一米半径的一个圆内时间似乎静止,磁场开始改变,发出轻微的咝咝啦啦的声音。 伊拉陷入女人残存的回忆之中,她抱着孩子急速的奔跑,不时回头张望。之间身后不远处一个六爪似鱼一般的黑影紧追不舍,张大的嘴巴之中细碎的尖牙不断闪现恐怖的光。 婴儿在怀中微弱的哭闹,女人丝毫不敢停步,翻过山包已经能够看到远远的城墙杵立,她如灌了铅的双腿又燃气期望加快脚步向前冲去。黑影却已不足百米,身后剧烈的呼吸声,和嘴巴中传来的腐肉的气息,都让女人绝望无比,只能一直向前。 翻过山包,跑到水道之旁,湍急的河水拦住了去路。女人顾不得犹豫,直接跳入水中,瞬间水流淹没至腰部,她艰难的向前跋涉。 身后的黑影越来越近,就在它跳入水中的同时,水面之下另一条黑色的影子快速游动靠近女人,女人迅速被拖入水中,只来及发出一声惊呼。 水,大量的水涌入口鼻,女人起起伏伏,本能的抓紧手中襁褓不放。水面之下的黑影张开贪婪的大口,将婴儿微弱的生气吞下,满意的摇摇尾巴离开了。 鳎已紧追女人咬住了她的一条腿,队长及时赶到射出一箭,鳎被刺中眼睛,怒吼着沉入水底远远逃开,士兵赶忙上前将女人和她的孩子拖上了岸。 青烟迅速散去,伊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睁开了双眼。两手指尖淡淡的薄膜悄然隐去,只余下一地的晶亮冰片。 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伊拉迅速站起身,对着队长说道:“你们要立刻返回,告诉谢拉尔,边界晶石已被破坏。抵抗异界之兽的力量正在消失,让城墙守卫做好准备。” “晶石被破坏?”队长大吃一惊。 伊拉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杀死那个孩子的不是鳎,他们只是被鳎追逐。” “那是什么?”队长焦急的问道。 二十七 被侵蚀的晶石 伊拉看向身旁的士兵,队长会意,命令士官带领大家去挖土坑。见大家渐渐散去,伊拉表情严肃的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四目。“ 队长倒抽一口冷气,”四目?难道是拥有死亡之眼的四目?“ “对,专食婴童生气的四目,依靠实体刺杀均不能成功,只有咒术才可灭杀。“伊拉低声解释。 “这种级别的异界之兽,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队长张大了嘴巴。 “是的,按理它们应该存在于更深入的地方,晶石束缚之力可以起到阻挡的作用,现在既然在离界墙如此之近,可见禁咒之力已经削弱或者消失,我推测只能是晶石被破坏这一种解释。“伊拉望向古汉国腹部方向,喃喃着又加入一句:”也许,不是全部被破坏,只是部分破碎?我不能确定,需要亲自去看。“ 队长倒抽一口冷气,没有再争辩,伊姓对于咒术强大的掌握能力是人所共知的,虽然眼前这个年轻女孩还没有——那么强?但她毕竟是强大的令师。年轻的士官迅速抛开对年轻女孩的怜悯,指挥士兵将可怜的母女掩埋。就地集结巡逻队,即刻返回界墙去示警。 队长与伊拉告别,看着眼前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子,瘦削的身子裹在大大的披风下面,显得越发柔弱。只是面上透露出的坚毅让人不由自主的敬佩,不敢轻易亵渎。 “自己多保重。“队长敬了一个军礼。 “彼此。”伊拉微笑回答。 看着远去的士兵们,伊拉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虽然父亲一直不在身边,但是学院中老师与同学朝夕相处。伊拉这十年已经习惯了与人作伴,如今又要再次一人独行。伊拉心中的沉重又一次袭来,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转身向古汉国深处走去。 头顶球体逐渐滑落,穿过一片浓密的山林,眼前出现一片一人多高的晶丛,闪烁着乳白色的光芒,随风舞动。 她站定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又响起:“快点,夏,赶紧过来,再晚就来不及了。”略显稚嫩的童音偏要装作与大人一般,板着嘴脸训斥自己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她虽对6岁之前的记忆不深,仿佛只是一些刻在脑海中的数据,但那种深深的依赖感却断然不能漠视。 她知道,那应该是她在6岁之前的依靠,哥哥?遇到父亲之前的保护者。他到底去了哪里?是否是影带走了他?可当时明明是在哥哥消失之后,影才飞来带走了角马。是生是死?毫无踪迹可寻。父亲一直奔波在故国之地,除了家族使命之外,想必寻找哥哥也是原因之一。 两人一直在村落长大,与普通孩童毫无二致。母亲去世前教授过哥哥咒术,他以此为村民捕捉一些大型猎物。另外他还坚持收集晶石,角马额头上的那个洞就是哥哥取下晶石留下的。 她低头,摊开手掌,指尖隐约闪现薄如蝉翼的指蹼,自小就有。学习咒术之前,她需要依靠晶石之力控制自己的力量。哥哥说,是母亲临走前的嘱托。那时候哥哥才4岁,抱着还不会走路的自己,看着母亲断气。 哥哥说,指蹼不要轻易示人,因为晶国人会怀疑那是异界的特征。 “会抓走你的,然后用刀切开,做实验,看你是不是异界之人!”哥哥恶狠狠吓唬她。 “我会藏好的,哥哥。”她怯生生的回答。 伊拉隐去指蹼,抬起头,走入飘摇的晶丛之间。四周如水般流动的晶丛,反射着梦幻般的荧光。伊拉拨开一丛又一丛,缓慢地走了进去。 晶丛中心有一米宽的圆形空地,最中间长有一块半人高的乳白色石头,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这便是晶石了,她抬手抚摸上去,石面光滑细腻。手指滑动到底部的时候,顿了一下,她弯下腰看向晶石背面。一道黑色的纹路沿底部伸展出来,黑纹附近晶石的银光已经黯淡。 伊拉叹口气,晶石已被侵染,怪不得隔绝之力变弱了。手指抖动如水纹般在空气中滑动,指蹼隐现,亮晶晶的冰片从指间滑落。片刻,晶石身上附着上一层薄薄的冰片,黑色的纹路也被冻结其间。 “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还需要及时替换才可以。”她皱着眉低语。 擦擦额间的汗珠,伊拉盘腿坐下。解下背包,放在地上。平躺下来,舒服的枕着背包,她满意的叹息。还没出一分钟,轻微的鼾声响起。晶石继续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晶丛温顺的随风摆动,一片祥和宁静。 深入故国境内,危险随处可见,只有在晶石周围,晶丛之间才能得到一丝短暂的安全感。伊拉睡得很熟,没有发现穿梭在晶丛之中的晶鼠,巴掌大的它们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有胆大的直接靠近,用小小的爪子摸一摸她的披肩,伊拉翻了个身,晶鼠四散而逃。 青色球体西斜,天空渐渐暗淡下来,伊拉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分不清这是在书院的床上?可为什么天花板的颜色不一样了?晶丛摆动着身姿,慢慢发出莹白的光芒,莹虫苏醒过来,拖着流星一般的尾巴擦着晶丛低低飞过,一切如梦幻般。 伊拉清醒过来后,坐起身,从背包中掏出干粮和水简单果腹。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伙食,便如她一般不怎么挑嘴的人都不禁怀念书院中丰盛的食物。 收拾好行囊,伸手揪过一根晶条,团团盘起在脸上随意抹了两把,晶条的莹白之光褪去,伊拉的脸瞬间清爽。随手放开,晶条像是抗议一般,使劲抖动着想要弹掉粘上的土灰。伊拉咯咯地笑起来,心情轻松了一些。 掏出地图又一次核对路线,她背起硕大的背包起身上路。距离水中之塔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要穿过一座密林,以及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才能到达山中之湖,托尔雷克就在湖心之间。 二十八 紧追不舍的狰 从晶丛中走出,眼前一条小溪,伊拉手持指南针,找准正南偏西,恰是小溪的上游。她沿着小溪大步向前,刚才短暂的休息恢复了一些体力,伊拉的心情也随之变好。溪水潺潺流淌,干净而清透,一眼便可望到底。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溪水旁边的树木渐渐增多,都是高大的杉树,笔直的树干高耸云天。树下是连片半人多高的灌木,道路开始变得艰难起来。伊拉从背包侧兜掏出一个乳白的流动着符号的小包,解开绳索,伸进一直手。片刻掏出握着一个把手往出拽,把手下面是闪着金属光泽的刀身,越抽越长。不一会儿,一把手臂长短巴掌粗细的刀被抽了出来。 挥刀用力砍出一条小路,伊拉继续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伊拉站定休息,抹去额间的汗水。突然惊觉,密林中的鸟叫声消失了,只余下一片静寂。她后背一下子冒出一层冷汗,她收好刀,向四周看去。密林深处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动静,却透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伊拉腰间的银色短笛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她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惊跳起来,快速的砍着灌木丛迅速穿越密林向前奔去。身后不远处的黑暗密林中,一具黑色的影子狂奔而来。 密林的边界就在眼前,身后的粗重呼吸却已到耳边,伊拉叹口气。收起长刀,从腰间解下短笛,笛身很短,间隔排布着六个孔隙。伊拉的手指划过五个孔,一孔,土令,掌管土中之物。二孔,木令,生之于土却带有生命之力。三孔,火令,灭木之销毁霸道之力。四孔,水令,灭火柔和之力,自带重生灵气。五孔,金令,集合土木火水之力而成,具有断绝一切魂与体之力。 具有五令之力的短笛需要乐者具有五令咒术,每一道声音的控制必须由强大的意志力以及灵巧的咒术掌控。两者缺一不可,只要稍微走音,乐者本人也将被带入异界空间,不得回返。 灌木中沙沙的响声越来越近,伊拉选择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站定。一颗高大的杉木横倒在溪流之上,形成一座自然的桥梁。她走上木桥立于桥梁正中,脚下是潺潺的溪水。她手持短笛,附于嘴边,下嘴唇正好贴近第一孔,土令。 土令是她在十二岁是觉醒的,彼时前三令她已摸到一些门路,但是没想到土令却是她修习最快最轻松的一令。。 黑影穿过灌木露出身形,半人高两米左右的身长,四爪狼形,额间一只右斜长角,五条蓬松长尾,棕色豹纹遍布黑毛之间。原来是一只狰,幸好是有躯体的。伊拉仔细观察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有实体意味着速度会受到限制。可是同时也会增加攻击力,因此想要彻底击杀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是拖住它。 她犹豫了一下,扫视周围连绵不绝的灌木,嘴唇移向木令。狰低首咆哮,发出敲击石头的尖锐之声。它紧盯伊拉的位置,伏低身子,纵深一跃,跳上杉木一端,急速向她奔去。狰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一股腐臭之气迎面而来。 伊拉头顶升腾起白色的薄雾,眼底闪现绿色火焰,手指轻落,扣住四孔,嘴中吐出气息,木令低沉的声音蔓延开来。只见灌木丛迅速伸展出绿色枝条,带着新鲜的嫩叶攀附上狰的四肢。狰被紧紧裹住,口中发出愤怒的吼叫,用力挣扎。 伊拉见困住了狰,轻盈的沿着树干穿溪而过,跳到岸边,快速的沿着溪水继续前行。身后响起狰巨大的吼声,枝条却越攀越多,渐渐覆盖了它的身躯。 穿过山林,伊拉气喘吁吁的半伏下身子,看向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半山之上常年被积雪覆盖。山中湖就在山的背面,身后的怒吼声渐渐低沉下去,伊拉扭头看了一眼。 木令可以挡住狰半日脚程,但是无法一直困住它。其实伊拉本想试试火令,直接将狰送往异界,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熟练程度,还是放弃了,目前她最熟练的还只是土木之令。孔令的力量越强大,对乐者的要求也就越高,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被卷入异界。 春日的夜晚仍然寒气逼人,伊拉将披肩裹紧,下端束进腰间。从背带中取出登山靴,防风帽子,头灯等装备。迅速套上护膝护踝,腰部缠好绳索,绳子末端拴好小冰镐,带好高山眼镜。伊拉双手握住登山杖,快速向山顶进发。 山腰以下山石林立,溪水从石缝间穿过,汇成山脚下的溪流。伊拉沿着溪流的方向向上,石间隐约可见苔藓,点点星光照射下来。就在她快到半山腰的位置之时,密林中吼声加大,狰巨大的黑影穿林而出。 它跃上一颗巨大的石头,对着夜空高声嚎叫。伊拉听到声音顺风传来,回首看向紧追不舍得黑影,皱起了眉头。按理说,狰是低等异界之兽,除了掠食之外没有跟踪追击的本能。为什么今天见到的这只狰如此奇怪?且它挣脱木令之力也比预期快了许多。 来不及细想,她抬头向上张望,山顶距离还很遥远,且是艰难的雪地之路。身后狰的身影却如闪电一般朝她奔来,此时东方地平线已经彻底黑透。伊拉加快脚步,此时除了快速登山之外,别无他法。 雪地艰难穿越,狰疾驰而来,顶着凛冽的寒风,伊拉的发间却满是汗水。她加快脚步,山势陡峭,身体几乎与地面保持了平行。身后狰巨大的吼声渐近,雪地无法使用熟练地土木之令,这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全身颤抖,仅存的勇气就要消失殆尽。 剧烈的喘息带来喉咙撕裂般的疼痛,白雪纷飞,眼前越来越模糊。脚下一滑,伊拉侧身抛出冰镐,绳子从腰间急速滑出,她顺着巨大的山涧迅速滑落。幸运的是,冰镐在最后关头,环绕到积雪间的一个石块,紧紧的勾住。伊拉在急速下坠中猛地停住,悬在半空之中打转。头顶传来狰的怒吼,伊拉能感觉到胸口处狂躁的心跳。 二十九 古老的石门 她慢慢移动,紧紧贴住岩石,双脚攀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平缓了呼吸,她抬手打开头灯,一道白色的光束照亮眼前,抬头向上望,狰仍徘徊在头顶不肯离去。伊拉更加疑惑了,凶兽的智商并不高,怎么会一直追击自己不放弃?不过眼下却不是追究原因的好时机。 她小心的左右瞧了瞧,山壁一眼望不到头,伸手攀上头顶凸起的石块。她低头看向脚下,头灯划过,一道石阶隐约浮现。伊拉凝神细看,确实是一道石阶,就在脚下十米左右的地方。 心中一阵狂喜,她拽住绳子想要向下滑去,但是毫无动静。手指摸向腰部,绳子已经到达末端,无法再延长了。伊拉叹口气,从背包侧兜中抽出一把军用多功能折刀,弹出锋利的刀刃。 绳索切断之后,伊拉用嘴咬住折刀,沿着岩壁攀援而下。山壁之上毫无雪迹,凸起的石块利于攀爬,不一会儿伊拉跳落到了石阶之上。借着头灯的光线,依稀看到石阶蜿蜒曲折,之字形沿着石壁向下,看不到尽头。 伊拉正在迟疑,头顶上的怒吼声变大,抬头看去。只见狰的身影也跳落下来,它巨大的爪尖紧紧握住凸起的石块,缓慢笨拙的朝着伊拉逼近。 女孩倒抽一口冷气,快速沿着石阶向下奔跑,山涧之下越来越黑,只余下头灯孤单的光束。空气不再冰冷,渐渐湿润起来,伊拉在奔跑中扯掉帽子,手持头灯继续狂奔。脚步声,喘息声还有身后的怒吼声,在山涧间回荡。 石阶渐到尽头,伊拉手持头灯沿石阶照去,前方不远一条一米宽的石桥通向对面。顾不得看石桥是否坚固,伊拉一跃而上,朝着对面奔跑。狰已经追的近到咫尺,就在伊拉抵达石桥另一侧,狰也跳上了石桥这端。 眼前是一扇一人高的石门,伊拉抬手使劲砸过去,巨大的响动震下一阵阵的碎石与灰尘。石门毫无动静,她双手胡乱滑动,没有门把也没有门锁的位置,绝望袭上心头。 身后的狰已近在咫尺,她来不及细想,抽出腰间短笛,指尖轻盈的拂过,贴到唇边,吹响火令之力。眼底红色的火焰腾现,爆裂的热力炸开,一道红色的火舌从短笛一端急速窜出,朝着狰扑去。 狰已悬空跳到伊拉的眼前,爪尖已经贴住她转身时旋起的披风一角,嘴中的腐臭之气冲鼻而来。伊拉紫色的双眸倒映出狰狞的牙齿,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就在此时,狰黑色毛发卷上火舌,迅速燃烧,砰的一声燃成火球滚落在地。 伊拉后背顶着石门,刚才因拔短笛而焦急脱掉手套的指尖在石门上无意识的摩挲。灰尘之下,是一道浅浅的勾痕,伊拉看着在火舌之间眼前翻滚哀嚎的狰。小心翼翼地摸索勾痕的形状,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印记。她轻抬双手,手指灵活地在空气中滑动,白色的冰片闪现,身后的印记开始发光。 门锁咔哒一声划开,伊拉用力后顶,石门开始转动。她双脚抵住地面,再次用力,石门终于打开一人宽的缝隙,伊拉迅速闪身到石门之后,双手撑住石门,用尽力气想要重新关闭石门。就在这时,石门外红色的火光渐暗,狰的身体安静下来,不再滚动。火光之中却升腾起一阵黑雾,伊拉惊呆。 黑雾渐渐腾起一人高,头顶部位有两个幽深的空洞,黑雾在残存的火舌之间张口。”伊拉,你逃不掉,影在等着你,我们——奉命来寻你的魂体,过来~~” 沙哑的嗓音带有独特的魅惑之力,伊拉双手僵住,紫色的双眸浮上一层黑雾。她的身体僵住,魂体随着召唤坠入异界之中,眼前的灵魂之河奔流不息,伊拉茫然的踏入河水之中。黑影在前方召唤,女孩追随而去,就在河水浸入腰部准备卷走她之时。 一个透明的影子出现在伊拉身边,他高举双手用力一推。伊拉腾空飞向岸边,跌落在地。她懵懂着回过神来,看着腰间的水渍,惊恐的半坐在河边大口喘息。 黑影发出尖锐的嘶鸣,穿越河面猛扑过来。透明的身影挡在它的身前,焦急的喊道:“回去,伊拉,一直向前,不要回头。” 伊拉迅速站起身,双手划过空气,洒下一片冰晶。身影渐渐消散,石门之后,伊拉紫色双眸间的黑雾褪去。她咬牙用力,石门轰的一声紧紧关闭。伊拉惨白着脸,全身无力贴着石门跌坐在地上,门外传来黑影怒火冲天的吼声。 “你逃不掉的!伊拉!逃不掉——逃不掉——” 伊拉眼角有泪水滑落,异界灵魂之河中的透明身影很明显就是父亲,他已跌入异界空间,纳音本可以自由往返,为何他被困在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伊拉的脑海之中闪现,她找不到答案,心中因恐惧与悲伤充满。女孩抱膝掩面痛苦,石门外已毫无声息。黑影不知何时离去,石桥之上只余下一摊黑迹,隐约露出狰的轮廓。 伊拉发泄完心中的悲愤,抬起头擦干泪水。还不能放弃,她对自己说,要弄清楚父亲坠入异界的原因,要找到父亲留下的启示。她站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装备。脑海中回忆着黑影的来历,终于确认那是附身与狰之上的凶灵,黑域。与四目一样,属于异界二等凶灵,但与四目喜欢附身水中凶兽不同,黑域在陆地上横行。 二等凶灵已经具有智力,能够进行简单的判别,与执行高阶智者的命令。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此如果被二等凶灵盯上,很难脱身,除非被盯之人可以消灭它们。凶灵与凶兽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实体,也因此很难用物理方法除掉他们,只能通过高级咒术,伊拉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低阶的咒术没有任何作用,还会被凶灵反弹伤害契约师。对陆地凶灵必须使用水咒之术,而对于水中凶灵则火咒之术更有效用。这也是,伊拉吹响了火令之孔,火焰可以吞没狰的实体,却无法伤害黑域一样。但是二等凶灵也有缺陷,他们属于无实体的灵体,因此必须附着在有实体的凶兽身上才能在故国之地穿梭往来。 三十 灵魂之河 伊拉想到这里,吐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门外的狰已被火令彻底销毁,没有了实体的黑域必须在黑暗之中等待下一个实体的到来,才能自由活动。而在这雪山之下,很难有实体凶兽闯入,所以说她暂时脱离了危险。 危险暂时解除,伊拉双手在身上寻找。还好,头灯还挂在胸前,皮带很结实,没有脱落。她摘下头灯套在头顶,又紧了紧皮带。黑暗之中摸索到开关,一道莹白的光束照亮眼前的景象。 这里深处雪山之中,周围都是岩壁,约莫两米左右宽度,三米高的山洞,一条笔直的小路伸向黑暗之中。伊拉别无选择,沿着小路向前,脚步声在空荡的山洞中回响。 伊拉走了大约三四个小时,一直到转过三道弯儿。前面才又出现了一道同样的石门,这次伊拉有机会仔细打量一下石门。灯光之下,一人高的石门内侧,靠近腰部有一个金色的锁扣。 沿着锁扣一圈圈晕开古老的勾痕,伊拉的手指沿着勾痕滑动,脑海中浮现出钥匙痕迹,石门认可了纳音家的身份。她轻轻滑动手指,勾痕逐渐浮现莹白光芒,跟随手指的方向滑向金锁部位。白光流入金锁之中,只听咔哒一声,金锁绽放开来。石门应声而开,伊拉抵住地面,用力向外推动,石门发出嘎嘎的声响,光亮从门缝中透入。 伊拉走出门去,眼前一片刺目的光芒。不禁伸手遮住了眼睛,片刻适应,她才发觉自己已在山洞中跑了一夜,正当空的青光显示此刻已经接近正午,她站在山洞之外的平台上。脚下就是墨绿色的湖水,湖面荡漾开来,在群山之间形成了一片汪洋。 黑湖,位于雪山群之中,古称天池。星战之后,清透的湖水渐渐加深了颜色。墨绿色的湖水如果从山顶向下看,会被误认为是黑色的,因此俗称黑湖。 托尔雷克就位于黑湖正中央,那里如孤岛般浮着一座三层高的房子,仿佛一叶小舟。俄式尖顶建筑,古老的红色斑驳壁砖,透露出它的沧桑。托尔雷克,也是伊姓家族对自己家的习惯称谓,纳音驻足的地方。 伊拉第一次见到家的模样,在此之前,她从未踏足这里。迎着阳光,伊拉眼睛竟有些酸涩。她环视四周,想找到一条路通往托尔雷克,却毫无发现。 那座房子就好像完全被孤立在湖中心,没有任何通道可以过去。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湖水不知从哪条山峰泄漏出的潺潺水声。这里安静的出奇,伊拉看着身后紧紧关闭的石门,闭上双眼,感受周围的危险。良久,她跌坐在地,毫无风度的卸下背包靠在上面。 双腿还时不时的在颤抖,她用冰冷的双手摩搓着隐隐发痛的小腿。危险远去,置身在群山之中,伊拉感受到这一周来最放松的片刻。她略微缓和了气息,开始继续四处搜索到水中之塔的路径,但仍毫无头绪。 光线渐渐变暗,伊拉有些焦急。山中隐约传来咆哮声,间或掺杂着一些尖锐的叫声。她绞尽脑汁,回忆父亲的话语。 ‘等等,父亲?’伊拉怔住,她忽然想起异界之河中那个透明却亲切的身影。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伊拉狠狠的抹掉眼泪,对自己说:”还不是泄气的时候。“ 突然,她屏住呼吸,‘我应该再去看看,他是否还在。为什么刚好我坠入异界的时候,就能遇到父亲?真的那么巧吗?还是他在等我?等我?等等,对,他像是早有预感等候就在那里。’ 伊拉想明白之后,马上坐起。她打开背包,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布袋。从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木质布满符文的棕黑的盒子,透着古老沧桑的味道。拉开拴,抬起盒盖,幽幽的莹白之光倾泻出来,将伊拉的身形笼罩其中。 伊拉深吸一口气,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掌管宁和的晶石,是哥哥小时候一直帮她积攒的,需要在晶丛之间成长二十年,再被角鹿吃掉,慢慢凝聚到它的额头,待成型之后取下才会具有晶力。 她小心翼翼捏出一颗手指粗细的晶石,收好盒子,背起背包。伊拉看着掌心之中小小的晶石,紫色的眼眸透露出难以察觉的悲伤。 将晶石扣向双眉之间,手指松开,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贴住伊拉的皮肤悬浮静止。女孩左脚为轴,跨出一步,右脚尖点地旋转。晶石散发的光芒沿身体流淌,在脚尖画出的痕迹之上留下一个圆形图案。 伊拉低头看向散发莹白光芒的圆圈,半弯下腰,手指在空气中滑动。不一会儿,圆圈之内形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图案,她坐在正中间。银色短笛附于嘴唇之下,两手在空隙之间轻点,气息吹出,低沉的声音响起。 晶石渐渐明亮,女孩的头顶慢慢升腾起白色的冰雾。圆环之内向上腾起桶状光环,光环之内的空间似在扭曲,一闪一闪发出沙沙的响声。 伊拉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地面上只留下一个闪着莹白光芒的符印,青球倾斜到山的另一边,四周开始黯淡下来。 即使时间静止,灵魂之河也依然湍流不止。河岸之上光影闪烁,一个身形逐渐显露出来。伊拉睁开紫色双眸,这是第一次以实体进入异界之中。看着眼前奔涌不息的河水,她迅速站起身,将短笛收在腰间。 踏足水流之中,即使心有所备,但冰冷刺骨的河水仍然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伊拉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向水流之中,一直走到河水漫过腰际。她回忆着之前魂体坠入其中走过的位置,确认是此地没有错。 因为是实体进入河水之中,伊拉显得更加从容。身体没有因为湍急的河水而摇摆不定,灵魂之河只能带走无依的灵魂,而对实体毫无影响之力。 她双手取出短笛,在唇边吹响。土令之力散发开来,河水之中渐渐腾起一个小小的土包。河水怒吼,想要踏平土包。但是伊拉坚定意志,不停顿的土令之音悠扬散开。 三十一 湖底的蛤蟆大人 土堆渐渐稳定下来,低沉的土令之音转成略带轻盈之力的水令之音。河水环绕土包流淌,渐渐平缓,一个透明色身形渐渐出现。 “伊拉,我的女儿。“ 女孩睁开双眼,看向透明身影。 “父亲。“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哽咽,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伊拉,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你听好,我在这里留下影像等你,是为了要告诉你一些来不及说的事情。”父亲透明的面孔透着坚毅,他低沉的声音强迫伊拉注意力集中。 见伊拉凝住面容,伊布继续说道:”你要记住,我只能说一遍。第一,要想回家,必须穿越黑湖,从水里走,游过去,不要怕;第二,家里留有我给你的信,就在书桌之上,说明了一切;第三,找到你的哥哥。“ 伊拉一一点头,伊布说完,右手抚上她的头顶,面带慈爱的笑容。“伊拉,你长大了,本想多陪你几年,让你多一些轻松欢乐的时光。没想到……” 父亲话音未落,河水上游传来一声尖锐的怒吼。伊布闻声双臂向前一推,“快走,伊拉。” 伊拉在河水之中踉跄着奔跑,一边回首看向父亲。父亲焦急的看向河水上游,一边大声急速的说道:“走,记住我说的话。一路向前,不要回头。” 伊拉在河水中快速向岸边奔去,上游的尖锐嘶鸣夹杂着金属的撞击之声转瞬即至,眨眼已见身形。是一具巨大的四目,它在河水中自由穿行,间或跃出水面。闪着金属光泽的牙齿不断碰撞发出锵锵的声音,口中不断嘶鸣。 “伊拉——伊拉——。”四目长大嘴巴。 父亲身影穿梭向前,想要阻挡,只见四目长长的前臂横扫开来,父亲的身形迅速消散。 伊拉来不及哭泣,河水在她的脚下缠绵不决,带着恶意的笑声,拖慢她的脚步。眨眼,四目巨大的身形跃出水面,朝向她的后背撞来。 眼见四目张大嘴巴就要咬向伊拉,女孩纵身跳出水面,在空中扭转身子。嘴中吹响火令之力,火舌从尾管中窜出,迅速卷住四目的身躯。 四目震怒,它抖动身体落入河水之中,火舌被河水熄灭。四目毫发无损,待她想要再次跃出水面追击女孩。却发现岸边的女孩身影闪了一闪,渐渐隐去。 它在水中瞪着四只全黑的眼睛,恶狠狠地吐出一串泡泡。“伊拉,你逃不掉的,影早已做好埋伏,只等你来。”它摇摇尾巴,扭身向河水上游穿梭而去。 群山之间,光芒大胜,圆环之内伊拉的身形闪了两闪立定。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额间的晶石光芒变得暗淡起来。待她回过神来,迅速取下晶石,随手装入胸前的小兜。 做完这一切后,她跌坐在地,手指已经被火舌熏黑,短笛上面一道深深的裂纹横穿。她心中一痛,这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一直随身携带,再过两个月就要满十年了。 连续两次使用并不够熟练的火令之力,短笛到底还是撑不住了,幸好没有反噬自身,伊拉庆幸不已。 静默片刻,收好短笛,伊拉看向山涧之下的湖水,约百米之下一片黝黑,无法看清湖水的模样。感受到父亲带来的急迫,她不想多耽误一刻,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掌抬于头顶,笔直的跃入湖水之中。 初春的湖水冰冷异常,但在初夏的感知中却带着一丝舒适,比起灵魂之河的刺骨触感,反倒更加温暖。坠入湖水之中,身周激起层层水泡,她费力的蹬脚,想要跃出水面。却感觉鞋子一阵发紧,手指与脚趾之间的薄膜渐渐变大,伊拉有些奇怪,她在水中费力的蹬掉短靴。 看见双脚缓缓变成鱼鳍的模样,她在水中转了个身,享受着自如的呼吸与前行。伊拉朝着湖心的方向摆动身形快速游去,不过才游出百余米,黑湖底部隐隐透出光亮,一束光芒朝着伊拉打来。 “伊拉,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温柔且磁性。 伊拉犹豫了片刻,跟着光亮潜入水底。眼前渐渐变得明亮,水草拂动,形形色色的小鱼被惊走。她朝着光亮游去,拨开水草,看向光源之处。 一块印有特殊符文的石头盖在光源之上,伊拉手指拂去石面之上的绿色苔痕。仔细看了看符文,是她所熟知的一种禁锢之咒。独属于伊姓家族,伊拉想不出是哪位前辈封锁了什么,她想既然施出禁锢之咒,必然是有道理的。 她转身准备离去,突然温柔的声音变得聒噪起来:“伊拉,你赶紧把我放出来,不然我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你个不要脸的伊苏,把老子封在这里千年,老子tm的连鱼肉都吃不到,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伊拉吓了一跳,急速转身。 “你是谁?”她吐出一串泡泡。 “我是谁?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蒲牢就是我,我就是蒲牢。”聒噪之音响起。“快点放我出来,快点。” “谁是伊苏?”伊拉继续问,她脑海中开始搜索蒲牢。 “我怎么知道是你爷爷,还是你爷爷的爷爷,还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反正是个老不要脸的,臭不要脸,死不要脸的。你放我出来去见他,我们要再战三百回合。” “蒲牢?你是龙和蛤蟆的……儿子?”伊拉顿了顿,问出。 “对,我妈就是蛤蟆,大蛤蟆,别提我爸,它不是人,早把我们甩了。” 伊拉哭笑不得,心想你爸不是人,那你是人吗?“伊苏为什么把你封在这里?” “你把我放出来,我告诉你。“蒲牢叫到。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不该放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伊拉抱住双臂。 蒲牢难得犹豫了一下:“丢人,炸金花输了。老子说不欠钱。我和他打一场,输的还双倍,我赢了,他耍赖,不给钱,封住了。” 伊拉奇到:“伊苏既然可以封住你,又怎么会打输?” 三十二 蒲牢是呱唧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我赢了,他耍赖。”蒲牢哇哇乱叫。 “到底谁输了,不说实话我可要走了啊。”伊拉吓唬他。 石下声音沉寂下去,只见光圈渐渐变成红色。伊拉转身欲走,聒噪之声终于响起:”我输了,不过是他耍赖我才输的。伊苏说要等一个叫伊拉的来,我才可以出去。“ 伊拉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叫伊拉?”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个屁,每下来一个人我都会叫一次,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子说只有伊拉才能听见。”蒲牢怒不可遏。 “怎么证明?” “证明什么?那个不要脸的老头子的话吗?你看看石头侧面。“ 伊拉游向石头的侧面,借助石底的光芒,伊拉看见有一行小字。 “伊拉来日,蒲牢出时。“小字旁边有着伊拉熟悉的家族印记,父亲交代过独特的辨认之法,她伸出食指附在上面,印记闪了两闪随着文字消失。伊拉的脑海中闪现了清晰的古老印记,没有错,是家族之印。 她沉吟,吐出泡泡,眼珠转了转。 “我没有看到印记,你说谎。“ “胡说八道,老骗子生小骗子,你们一家都是骗子,一堆骗子,骗子之窝。“蒲牢聒噪不停。 伊拉笑,”是你先骗我的。“ “我没有,小骗子。“ “炸金花,你说你赢了。“ “……” “所以你骂我不知道是爷爷的爷爷还是爷爷?还骗我,我不要救你,我先走了。“伊拉摆动尾鳍,向上游动,欲要离开。 “等等,你如果救我,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蒲牢大喊。 伊拉没有应声,继续向上。 “两个,两个。” 继续向上游,石头渐渐变小。 “三个,再不能多了。”蒲牢咬牙切齿。 伊拉嘴角轻轻翘起,折返回来。”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蒲牢叫到。 “刚刚呀。“ …… “用你的灵魂发誓,我才信你。“ 蒲牢无奈,只见石头之下串串泡泡冒出,红色的光转变成蓝色,闪烁不断。伊拉的脑海之中闪现蒲牢的咒约,蓝色的光芒环绕成一个古老的符印,将两人牢牢连接。 伊拉满意的点点头,手指轻轻贴住石面的咒印。脑海中浮现解锁之术,嘴唇轻松,泡泡轻盈浮起。石面上的勾痕逐渐亮起,汇聚到中心,只听”咔哒“一声,石面绽开一道裂痕。 蒲牢发出一声”呱呱“的刺耳笑声,石面迅速崩裂开来。 一只——嗯,蛤蟆从石下蹦了出来,它大大的嘴巴,面貌丑陋,额上还有两只短角,身后一条长长的龙尾。最出奇的是一双红色的大眼睛,四肢粗短。 随着石块碎裂,光芒大现,湖水沸腾。蛤蟆,不,是蒲牢威风凛凛地站在水草之上。真是十分畅快,九分酸爽,八分英姿飒爽,蒲牢正在感叹人生之际。 “真丑!“伊拉抱胸皱眉说道。 蒲牢扭曲的脸庞:“你丑,你爷爷丑,你们全家都丑。”它跳起尖叫,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呱唧。”伊拉皱皱眉。 “什么?”蒲牢噤声。 “你。” “我什么?” “你以后就叫呱唧。” “你呱唧,你爷爷呱唧,你们全家都呱唧。”蒲牢暴怒。 “走了,呱唧。” “老子叫蒲牢,老子是龙的儿子,蛤蟆娇子,出神尊贵无比,不许辱没我……” “呱唧,跟上。”伊拉加快速度向水中之塔游去。 “你才呱唧,你爷爷呱唧,你爷爷的爷爷呱唧……” 一直游到近前,才发觉托尔雷克并不是悬浮于湖面之上。水面之下一根约三米直径笔直的柱子,向上托起房子,向下则一直沉向黑漆漆的湖底。 伊拉贴着柱子游上去,身后跟着聒噪不停地蒲牢。露出水面,青球早已滑落,夜色之下,房子黑漆漆的,毫无生气。 她双手攀上地面,将身后的背包先甩了上去,因为附有禁水咒,背包没有丝毫水渍。伊拉双手撑住地面,向上跃起,扭身坐在地面之上。 她看了看还浸在水中的双脚,不,应该称之为尾鳍。犹豫着抬起,放在地面之上,尾鳍离开水,渐渐缩小,指蹼慢慢消失,双脚恢复如初。 蒲牢早起跳到岸上,看着伊拉迷惑的样子,抱住双前脚,不屑地说:“你和你爷爷不一样,拥有……,拥有……“ “什么?” 蒲牢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全话:”该死的禁忌。对了你爸爸该不会?不对,我亲耳听到他出生,那就是你妈妈?” 伊拉看向蒲牢:“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担心,你和异界毫无关系,只是拥有…….罢了。” “什么?” “没法说,说不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伊拉更加迷惑了。 “古老的禁言术。” “什么禁言术?” “烦死啦,你走不走?”蒲牢蹦跳着朝门口走去。 走到近前,伊拉才发现房子要更大一些。三层高的老式尖顶建筑,墙壁是暗红色的方砖,爬满了绿色的藤条。黑色的砖顶,五彩的玻璃窗,布满岁月的沧桑。 伊拉站起身,沿着石板小路向门口走去,小路两旁的草坪上开满不知名的暗红色花朵。一切整洁的不像样子,伊拉十分奇怪,空无一人的托尔雷克谁会来打扫? 正在她疑惑之际,蒲牢已经跳到门前。它已不似在水中的巨大身材,缩成正常蛤蟆般大小,晃着头上的双角,敲击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谁来给蒲牢大人开门,呱呱。”蒲牢骄傲地昂起头。 伊拉走上台阶,站在门前。 “里面有人?” “你等着就知道了。”蒲牢装作很熟悉的样子。 门内响起脚步声,有节奏的的传来。随着脚步声停止,一人高的位置打开一扇小孔。 “请问,是哪一位?“硬板毫无生气的声音的响起。 “蒲牢大人。“蒲牢挺起胸膛。 “查无此人,另一位?” “你放屁,你连蒲牢都不知道,坏了你的猪脑袋…….”蒲牢大怒。 三十三 回家 伊拉低头看着跳脚的蒲牢,用脚尖顶顶他。“闭嘴,呱唧,好吵。” 蒲牢震怒,”你才呱唧,你爷爷呱唧,你全家都呱唧。“ 伊拉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呱唧,安静,想不想一会吃点鱼肉?” “鱼肉?”蒲牢两眼冒出星星,舌头耷拉下来,满嘴口水,兴奋的连连点头。“要的,要的,鱼肉,美妙极了。” “安静。”伊拉嘱咐。 蒲牢前爪在嘴边横着划过去,大嘴巴紧紧的闭上。 “门外之人,报名。“死板声音响起。 “伊拉。“ 门锁应声而开,棕色木质大门向内滑去。眼前是一条铺着木地板的走廊,地板光洁锃亮。 “请跟我来。”门后闪出一个身着黑色长身马褂的男人,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发,用发油牢牢的附在头顶上。他面无表情,脸朝伊拉,一只手向内指,示意伊拉跟着他进去。 伊拉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再次示意,她才反应过来迈步进入。走廊两侧是洁白的墙纸,间隔有一盏盏小壁灯。穿过长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大大的起居室,直达天花板。右手侧是一个螺旋状的楼梯,盘旋而上到达二层三层。 起居室内十分简洁,中西式混合,靠墙一个大大的壁炉,此时燃着红彤彤的火光。地面铺着厚厚的棕色毯子,踩上去软软的,伊拉满意的叹息。 男人笔直的站在旋梯之下,等候她的指示。伊拉走到壁炉边,将背包卸下,四下里打量。蒲牢跳到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鼓着腮帮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她。 “哦,对了,请问?”伊拉回过神来。 “什么?小姐?”男人半弯下腰。 “小姐?”伊拉奇怪,“我不是”她憋住气一下红了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蒲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从哪里了解的乌七八糟的,这是伊家的咒法仆人,在这里已经几百年了。他称呼你小姐,是因为你姓伊,这是一种古老的称呼。” ”哦。”伊拉有些不好意思。 “请问小姐还需要什么?”仆人恭敬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 “1号。” “1号?”伊拉又张大了嘴巴。 “哎呀,我说1号。我要吃饭,必须有肉,肉,鱼肉。”普拉忍不住叫到,“你们家的仆人没有名字,都是数字代码,而且直接下达命令就行了。他们都比较笨,只会按指令执行,不用商量。” “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1号继续问道。 蒲牢跳脚:“我要吃肉,肉肉肉,你个笨蛋。” “呱唧,安静。”伊拉说完,对着1号说:“按呱唧的要求办,另外再给我来一些热汤,最好加一些蔬菜。对了,如果可以,拿一些干净的衣物。还有,请问哪里可以洗澡?” 1号仆人弯腰退出,旋梯下再次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两个男人。 “2号带小姐去房间洗漱,3号去准备早饭,按小姐的要求。”两人鞠躬,其中一人等待着伊拉。 伊拉更吃惊了,指着两个男人问蒲牢:“他们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是三胞胎吗?” “你家仆人都这样,你那个不要脸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做的,他那会儿喜欢说相声的郭德纲,所以照着老郭最讨厌的人样子做的仆人。”蒲牢见早饭安排下去,终于放低了声音正常说话。 “做出来的?” “对,都是咒术魔法,你仔细看清楚就知道了,只能按要求执行指令。除了为主人服务,就是看护托尔雷克,除此之外不接收任何信息和指令。“ 伊拉目瞪口呆,咒术还可以做成人形吗?她走近2号,仔细观察,2号的外观与人毫无二致。只是仔细看向眼中的瞳孔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齿轮转动的光亮。她暗自赞叹,这么精妙的设计,实在让人惊艳。 跟着二号来到二楼的起居室,伊拉发现“家”里的一切都是如此便捷。自动出水的洗澡间洗漱完毕,换上柔软舒适的纯棉衣物。伊拉才感觉像是活了过来,腹中一阵咕噜噜响动。 沿旋梯下楼,起居室内蒲牢正在大口大口的吞咽鱼肉,吃相十分难看。伊拉走过去,仍然坐在炉火边,热腾腾的火焰烤的她舒适非常,如果不是腹中饥饿,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睡过去, 3号端来一个木制的盘子,上面有一碟蔬菜,一碟烤鱼,一碟葱香排骨,还有一碗米饭,外加一碗蛋花汤。 伊拉端起碗,小口小口优雅的吃着。蒲牢从面前比他还大的鱼肉盆中抬起头,满嘴都是白花花的肉。它抖了抖脸上的褶子,眯着眼睛看伊拉小口吞咽食物。 “你不累吗?装模做样的。” “什么?”伊拉愣住。 “吃饭的样子,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来不这样吃饭。” “那他什么样子?” “他?”蒲牢歪头想想:“不要脸的样子,特别不要脸,老不要脸,臭不要脸。”然后埋头继续大口吞咽起来。“太香了,好几百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了。“ 伊拉暴汗,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吃饱喝足,3号端走盘子。肚子里热乎乎的,身上也热乎乎的。伊拉缩在软软的沙发椅上,才有闲心仔细端详起屋子的摆设。 暗棕色的基调,显得室内有些压抑,但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墙壁上昏黄的灯光,雕花的灯座。起居室除了壁炉一侧,三面全是藏书阁,一直伸展到屋顶。旋梯下面有一个门,应该就是父亲说的书房。二层三层相似的部位是通向卧室、客房以及各种房间的走廊出口。 整座建筑简洁、低调。刚才2号领她去的卧室位于二层走廊的尽头,走廊两侧挂满各种水墨画、油彩画,清明上河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伊拉当时都看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迹? 卧室就是简单的布置,一张双人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再加一个衣柜。套间是洗漱间,最奇怪的是衣橱里全是适合自己身材的年轻女子衣物。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亚麻黄的长裙,柔软舒适,十分贴身。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切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 三十四 睚眦 蒲牢仰面躺在椅子上,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随着肚皮一起一伏,略有些迷糊的声音传来:”你家咒术可以随时追踪伊姓家人,虽然不一定知道准确位置,但是成长状态都会以数据形式储存起来。当你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它们就会立刻被激活,做好准备,候你回家。“ “你呢?” “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管是哪个爷爷,你是被故意放在那里,就为等我的到来?” “嗯”,蒲牢沉吟了一下,”不清楚,几百年了,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你家族人的性格都不太一样,准确来说,差异比较大,像这些仆人,就是最喜欢制造的一位做的。至于为什么封印我只等你来,可能与预言有关。“ “什么预言?“ “你父亲有没有把五令咒术给你?“ “嗯。”伊拉点点头表示默认。 “那就是了,内封上有一段话。”蒲牢眨眨眼睛,“那是……也就是……,md,该死禁语,我不能说的太多,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哪段话?” “笨蛋,就是最明显的那段。” 伊拉回忆了一下,行李已经被2号送到楼上起居室,她实在懒得离开舒适的靠椅去取那本书。 “笨蛋,你是个令师。”蒲牢翻翻白眼。 伊拉顿悟,面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弹动,壁炉内的火烧的很旺,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 五令咒术浮现于脑海之中,破旧的封面翻开,内页上浮现一段古语: 灵魂之河,界墙之隔; 凶灵异客,九子纳音; 北城南水,王者居中; 五令符印,相辅相克; 归去来兮,一切归尘。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五令咒术》变身后,这段话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内页之上了。 “古老的传说,按老辈人的说法。“蒲牢低沉的声音具有一种极为吸引人的磁性。伊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对面只是一只有着白花花肚皮的满身疙瘩的恶心蛤蟆。 “呱呱,其实都是扯淡。”蒲牢又恢复了油皮的模样,抱着肚皮瘫下去。“第一句你自己知道,第二句嘛,纳音是你,九子是……是……,该死,真tm不适应现在这种状态。老不死的,死就死了,还留下这么多禁忌。”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在想什么。”那你能说什么?“ “北城就是你来的地方,南水也许你将来会去,故国嘛居中。“ “王者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伊拉是不是眼花,瞬间看到蒲牢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悲哀。”总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五令不只是五令,代表……嗯,五种不同…….,算了,总之你以后都会明白。”他到底还是放弃挣扎,随意说了一些可以脱口的话。 伊拉更加糊涂了,王者?看来故国过去还是有统治者的,那么现在他们去了哪里?还有古老的禁言究竟是什么?初春的夜晚有些彻骨的冷,此刻呆在火热的炉火旁,倦意渐渐袭来,裹着毯子歪在沙发扶手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炉火噼啪作响,映衬着伊拉年轻姣好的面孔,舒适又安详,沉重的呼吸声有规则的响起。 “你可以出来了。“蒲牢的眼睛突然圆争,声音也变得异常清晰。 旋梯上走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四足轻盈地落在地毯之上。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炉火之下,露出清晰的狼形外貌。纯黑色的毛发在火光之中闪着油亮的光,流线式的身形显出她的灵活。尖锐的嘴巴却透露出她的凶狠,棕色的眼珠一转,眯着眼打量睡在沙发之中的女孩。 “这应该是最弱的一位了,看着就弱不禁风。“不同于凶恶的外貌,她的声音十分悦耳。 “睚眦,不要急着下评论,一切还未开始,拭目以待吧。“蒲牢懒散的回答。 “闭嘴,傻瓜,我可没有问你。“睚眦转过脸来,恶狠狠地说。 “哎呀,不要这样嘛,咱们也都几百年没见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蒲牢娇滴滴地回答,大大的眼镜眨呀眨。 “呕“,睚眦作势要吐。”几百年都改不了你那恶心的模样。“ ”老二,别太毒舌,以后咱们还得好好相处呢。“蒲牢说完,翻身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我要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等等,她呢?“睚眦惊问。 “这是她自己的家,你问我干嘛?我可管不着。”蒲牢的声音渐渐远去。 睚眦恨恨地啐了一口,左右转头,叫到:“1号?” “在。”长褂男人在身后出现。 睚眦跳了起来,“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几百年了,睚眦还是没有适应男仆人的突然出现。不过,她在这个家的时间也不长,经常在外面奔跑,只有伊姓人回家,她才会回来打个照面。 睚眦脖子上黑色皮带中部闪了两闪,她张口:“把小姐送回房间。“ “是,大管家。“仆人轻轻托起伊拉,顺着旋梯送她回房。 睚眦独自留在起居室,陷入沉思,脖颈间黑色的项圈不停的闪烁。她有些焦急,鼻子不停的抽动。”风气越来越不对,明明他还在?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事情?老纳音怎么会回不来呢?“ 她自言自语,在伊拉进入托尔雷克不久,她也回到了这里。一路上的探查,让她十分不安,凶灵开始肆虐,凶兽则四处屠掠。纳音不在,这片土地上再没人能够维持秩序,长久如此,后果不堪想象。 黑色的身影趴卧在壁炉前,始终睁着黑亮的眼睛,盯着楼上的动静。 1号已经将伊拉放在大床上,盖好被子,拉灭壁灯,掩门悄声推出。女孩睡得很沉,睡梦之中的她皱着眉头,不知梦到了什么,发出轻轻的抽涕,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爸爸……哥哥……” 复又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窗外一片漆黑,黑湖尽头,雪山脚下,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嚎叫,黑影开始聚集。 三十五 你全家都蛤蟆 一夜好眠,伊拉睁开眼,屋里有些昏暗,柔软洁白的枕头上散发着茉莉花的香味。身下一片松软,裹着同样香滑的被子,她有些分不清在哪里。 书院没有这么光滑的被褥啊?她眨眨眼,有些不解。慢慢看清了周围的摆设,这才清醒过来,这好像是——家——自己的家?翻身仰面朝天,头顶的天花板布满暗绿色花纹,繁复而又典雅。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伊拉才发觉原来不是夜晚,之前的错觉是遮光帘带来的效果。她难得懒了一会,这张床实在让人留恋不已,尤其是在长途跋涉之后。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光滑的绸缎背面滑落下来,露出光洁的双臂。伊拉迅速坐起,天!自己什么时候换的丝绸睡衣?谁给换的。她光脚跳下床来,踩在洁白的地毯之上,四周环视,墙角处的壁炉炉火正旺,室内温暖如春。她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窗前,双手一撑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青绿色的光芒。 “可真能睡呀,都整整一天一夜了呢。”悦耳的声音响起。 伊拉迅速转身,顺滑的丝绸睡裙轻轻扬起,长长略卷的发尾随之弹动。女孩独有的紫色双眸显得格外幽深,精致小巧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无不显示出年轻的活力。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只狼?不是,黑色的狗?靠着门边优雅地站立。她眯眯眼,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你的血统?嗯,有意思,有意思。” “你是谁?”伊拉镇定下来,能够进入托尔雷克的一定不是敌人。 “我?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朋友。” “你的名字?” “睚眦。” “龙之二子?” “错了,我是狼族之女,和那个废物没有任何关系。”睚眦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是——女的?”伊拉奇道。 “没错,该死的传说,都是假的。”睚眦不屑地说,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床边,半坐在地毯之上。“好了,咱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 “你确实有一些——”她歪歪头,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迟钝!” 伊拉耸耸肩,“谈事情之前,你能告诉我,谁帮我换的睡衣吗?” “我。” 伊拉吐出一口气,镇定多了。 “你睡得太死,那些仆人都是男型,伊姓家族一直都是男人继承,只到你这里变成女性。我们都很奇怪,所以一直在等你长大。” “你们?” 睚眦似乎觉得说漏了嘴,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伊拉一瞬间以为看错了。 “这不重要,好了,在说事情之前,我们先到楼下吃顿热乎乎的早餐吧。3号做饭一向不错,很和我的胃口,我也有十年没吃过了。” 洗漱完,伊拉翻找换洗衣物。衣柜中都是长长的裙子,各种质地各种款式各种颜色。伊拉看得有些吃惊,裙子下面还有一格,拉开全是各种样子的软底鞋子。见她一直发呆,睚眦咧嘴一笑:“你的家族从没有女孩子回来过,所以1号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去大陆上搜集了最优秀的裁缝,来为你赶制这些衣服。只是裁缝的岁数有些偏大,已经超过一百岁了,所以——” 伊拉回头看着睚眦,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然后果断的摘下一件长及脚面的棉布青色裙子,只因为这是最简洁的,迅速换上。再左右看了看,踩上一双平底布面的棕黄色单鞋。甩下一众缠绕复杂蕾丝、蝴蝶结、花边的丝绸长裙及高跟鞋,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饭桌上,睚眦和蒲牢大眼瞪小眼,伊拉坐在正中的位置,左右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人?还不能说是人。一只蛤蟆和一只狗? “我不是狗,我是狼之娇女!”睚眦呲着牙。 “我不是蛤蟆,我是蒲牢,帅气的蒲牢大人!”蒲牢叫到。 伊拉低头喝汤,表示撤出战斗。 “昨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还有……嗯,那个什么?”睚眦调转对象,盯着蒲牢怒吼,“你知不知道,这对于我接下来的计划有很大的影响,臭蛤蟆!” “你才蛤蟆,你是蛤蟆,你全家都蛤蟆!”蒲牢蹦到桌子上大叫。 伊拉噗的一声,“咳咳咳。”看到两人转头怒视,她赶紧抓起餐巾捂住嘴,低头。只是一耸一耸的肩头以及憋得通红的脸,显出女孩此时爆笑的心情。 蒲牢气得“呱,不许笑了,我说错了。”他扭头朝向睚眦:“你丑,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伊拉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呱唧,你,你和睚眦是一家人才对。” “呱唧?”睚眦的丹凤眼突然瞪的溜圆:“呱唧?蒲牢?呱唧?哈哈哈!” 一室阳光正好,扫去旅途中的阴霾。女孩笑得前仰后合,黑狗则笑得满地打滚,蛤蟆鼓着腮帮子兀自气得大骂:“呱呱呱!” 墙上的钟“咣咣咣”响了9下,一只小布谷鸟弹出来,“布谷、布谷、布谷,9点!” 三人终于安静下来,伊拉喘口气,将面前的汤碗挪开。虽然味道诱人,但她实在不想再喷了。难的一路走来,餐桌上的大笑一扫之前的阴霾,室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3号合时机地端上来香甜的米粥与小菜,还有菜包肉包。 蒲牢气哼哼地抱起肉包大嚼特嚼起来,肉末纷飞。伊拉与睚眦不动声色的往开挪了挪,睚眦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朝伊拉挑挑眉,伊拉颔首翘起一端嘴角。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就这样不动声色的传递。 伊拉突然就对长相凶狠的睚眦亲切起来,虽然她外表凶悍,但是内心确实典型的温柔女子。从长条状五彩玻璃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反射出睚眦黑亮顺滑的毛发独有的亮泽。 三人吃完饭,睚眦优雅的擦了擦嘴唇。虽然她基本上一口一个包子,没有粘上任何碎屑。蒲牢则是继续露出大肚皮仰躺,满足的打着呱嗝。 “好了,我想你应该休息够了。你父亲留给了你一封信,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睚眦跳下椅子,高傲的仰着头,优雅地走向书房。 旋梯侧面有一扇门,暗棕色与墙纸的颜色很接近,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睚眦走过去,蹲坐在门边,等着伊拉开门。 三十六 五十八任纳音 握住冷冰的古铜色布满暗纹的门把手,伊拉迟疑了一下,门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父亲究竟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一瞬间,冰冷的灵魂之水涌到面前,透明色的身影凝住身形温柔地看着伊拉。女孩紫色的双眸渗出泪水,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个熟悉亲切的身影。 “啊——”幻影快速消失,眼前还是暗棕色的木门,布满繁复的雕花。伊拉缩回手,倒抽一口冷气,上面清楚的两排牙印。她低声怒吼:“干嘛咬我?” “你个笨蛋,难道想要打破这间房子的禁咒吗?如果让它们趁机钻入这里,我们都得完蛋。”睚眦恶狠狠地咒骂,翘起嘴唇露出尖利的牙齿低吼。 身后的蒲牢也因为警惕早已跳到伊拉的肩膀上,表情严肃,长长的舌头一吐一吐,似乎是在找寻是否有残存的异界气息。 伊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太想他了。”悲伤涌上心头,她眨了下眼睛,一滴泪珠掉落转瞬消失在洁白柔软的地毯之中。 睚眦抽抽鼻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蒲牢,后者大大的脑袋轻微的摆动了一下,睚眦抬起前爪覆在女孩子刚被咬到的手背上。 “好了,做个坚强的女孩子,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伊姓家人从来都是坚强的,别给他们丢脸。” 蒲牢呱呱地跳回壁炉旁的椅子边继续晾大肚子,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伊拉抹了一把眼泪,收拾好情绪,拧开门把,木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伊拉走了进去,睚眦跟在后面,扭头看了一眼蒲牢,呲牙耸肩。蒲牢翻翻白眼儿,无声无息地说:“你也是女的!”睚眦呲回去:“我是女的,但不是人,女人就是麻烦。” 书房完全是中式建筑,门直接对着一扇落地窗,窗边一个大壁炉,此时烧的正热。壁炉对面放着一张紫檀书桌,雕花精美细腻,文房四宝摆放整齐,书桌之后的书籍布满整面墙壁。 伊拉走向书桌,桌面上放着一个木盒,简单的样式,没有上锁。她左右看看,桌面上应该没有其他要给她的了。再看看跟在后面的睚眦,黑狗已经坐在靠近壁炉边的矮脚椅上,她抬抬下巴示意伊拉打开盒子。 女孩坐下看着木盒,没有上锁可也找不到能够打开的位置。摆弄了半天,正在疑惑之际,黑狗暴躁大喊:“你到底是不是伊家人?你的咒术呢?咒术!” 伊拉吓了一跳,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需要咒术才能打开的。在晶国呆久了,很难想起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她轻抬右手,指尖如弹琴般从空气中划过,画出美丽的弧线,解锁的咒印在脑海中浮现,顺着手指落在木盒之上。只听咔哒一声,木盒应声而开。 她不好意思的朝着睚眦笑了笑,黑狗翻着白眼,心里充满不屑,这个是近十八代,不,近二十代中最蠢的一个了。 木盒之中一只充满沧桑感的金色短笛。正是常年挂在父亲腰间的短笛。她摩挲着短笛想起父亲,心里越发沉重。 “打住,赶紧收好短笛,下面还有一层。”黑狗不屑地提示。 伊拉迅速撇了一眼睚眦,没有吭声。将短笛取出系在腰间熟悉的位置,之前崩坏的短笛已被她收在背包之中。掀起隔层,盒底躺着五片碧绿的叶片,她迟疑的看着睚眦。 “那是木叶,五力之音不一定非得通过短笛才能发挥作用。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还可以有其他方式?” 伊拉摇摇头。 黑狗有些不耐烦:“伊布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越来越不像话了,伊家人都是一些不务正业的笨蛋。” 伊拉有些恼怒,但是面对睚眦,她不由自主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五令最低级的是用金属之物吹奏,高一级可以使用自然之物,五叶取自楠木,可以发挥出更强大的五令之力。当然如果更高一级,契约师还可以通过自身奏出五令之音,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我没法教你。”黑狗有些轻蔑的看着她,像是不相信她可以自行领悟。 伊拉垂下眼睑,隐藏不满。“楠木叶子可以放这么久吗?和新的一般。” “笨蛋,说你笨还真是笨到姥姥家了。这是经过契约之术打造而成的,整个故国大陆就这么一份,传到现在已经n多年了。” “哦。”伊拉不在意,捏起一片叶子,发现入手冰凉温润,颇有皮质的感觉,柔软又坚韧。捏起来凑近细看,木叶还保留有细密的纹路,再拿起一片,发现两者之间的纹路不一样,一张是土黄色的纹路,一张是深绿暗纹。她才醒悟过来,五片木叶分别对应五令之力。 土黄色暗纹是土令,深绿暗纹是木令,红色暗纹是火令,淡蓝暗纹则是水令,最后一片布满金色暗纹的就是金令了。叶片末端叶柄之上打磨出一个孔洞,被一根银色链子穿过,环绕一圈。 伊拉将链子套在脖子上带好,手指般大小的木叶中间间隔排布,发出幽幽光泽,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没有特殊情况,不要使用木叶。你的令力还不够,咒术使用也不熟练。”黑狗眯眯眼睛,警示道:“如果强要使用,必会早到反噬,灵魂坠入异界,永不复返。” 伊拉撇撇嘴,之前父亲也曾警示过自己。但是自己在用火令之力击败黑影以及四目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大事。 黑狗低吼:“不要忽视我的警告,你手中的不是之前那件小孩子玩具,只会自身崩坏。不管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金笛还是木叶,都不会轻易崩坏,只会完全反噬你自身。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轻视!力量越是强大反噬必越强!” 伊拉实在忍不住了:“你到底是谁?怎么什么都要管?” “我?我是托尔雷克的管家,更是每一任五令师的老师,每一任纳音从光屁股开始就是由我来教导。”黑狗挺起胸膛,骄傲的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伊拉:“当然你例外。” “我?” “对,你是新一任纳音,不然你以为那些大门怎么会为你开放?你父亲去世,你自然成为下一任纳音,掌管五令,守卫故国人类的安危,这是伊姓家族存在的意义。” 伊拉沉默,手指紧紧握住柔腻的叶片,“不,我父亲还没有死。”她坚定的说,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睚眦叹息一声,闪身离开了。 三十七 身世之谜 “非得现在说吗?你就不是什么好鸟!”门外传来蒲牢破口大骂的声音。 睚眦怒目而视,“你个蠢货,被老纳音压在水底这么多年,都没一点长进。” “你蠢,你更蠢,你全家都蠢!”蒲牢跳脚咒骂。 “呱唧,你就不能换一句话骂骂吗?”伊拉已经整理好情绪走出房间,捂脸叹息。蒲牢扭头:“我从不骂人,我是绅士!”一人一狗捂脸暴汗。 蒲牢趴在壁炉旁,舒服的烤着肚皮。睚眦慢慢讲述:“你的父亲,不用我多说,是数代单传的纳音,可自由穿梭故国之地。不过你的母亲一直是个谜,十年前,你父亲雨夜进家门,狼狈不堪,我是被临时叫回来的。那时,我刚好在……在……”睚眦使劲,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地方谁也不能说出来,早就被禁锢了。”蒲牢呱呱补充。 “什么地方?”伊拉奇怪。 “就是……”睚眦努力半天还是放弃了,“靠,服了。都这么久了还是无法说出来,那是十分久远的古老禁锢。不管了,接着说。回家之后,你父亲告诉我已经寻得你们的踪迹,准备离开一段时间去安置你们,但是自始至终只字不提你们的母亲。” “那我的妈妈?” “对,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不是故国人。故国大陆在二次星战之后,分崩离析。人类为了适应战后的环境,分裂成了两族,一族保有陆地生活习性,身体机能好的逐渐习得晶咒之术。这部分熟知咒术的被称为令师,保护整个晶族人的安危,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你们伊姓之人,能够熟练使用五令之力。但是最大的弱点就是你们每一世只有一人能够生存下来,不管生多少孩子,最后成年的只有一人。这一人最后就会集成五令之力成为下一任五令师,引导大陆上的契约师守护晶国。” “那我呢?”伊拉问。 “我猜测你母亲应该来自南边,那边有人类的另一个分支,他们被异界人赶往海边,为了适应水中生活,应该也有自己的咒术。其他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两大分支,被异界生灵分开,整个大陆,被南北分割成了晶国与水国。中间隔着遥远的故国,很少有人能够顺利穿越大陆往来两族。” “异界应该也故意想要分裂两族,断绝沟通,避免将来统一力量对抗他们。”蒲牢插了一句话。 睚眦难得点点头,赞同蒲牢的话。 伊拉渐渐明白了,“我的父亲从来不对我讲这些。” “他也许想要让你再轻松两年,你哥哥的消失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找回你把你送到晶国,一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二是为了让你学习。” “我知道。”伊拉低头,炉火映照出女孩孤独的身影。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意外,相信他应该会在你十八岁的时候带你回到这里。” “什么意外?”伊拉猛一抬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闻出不一般的气息,故国的风要变味了。异界智者在搞一些大动作,但是到底是什么呢?我现在还不知道。”睚眦眯起眼睛,穿过玻璃看向远方。 “我饿了。”蒲牢突然跳到睚眦的头顶大叫。 睚眦收回视线,暴跳想要甩掉蛤蟆。“你个臭蛤蟆,赶紧下来,弄脏我美丽的毛发,要了你的命。” “就不就不就不。”蒲牢一边蹦一边大笑。 “你个蠢猪,马上下来。”睚眦气得弹起来,使劲甩头。 “你是猪,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蒲牢被甩到墙上,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口中兀自骂个不停。 伊拉刚刚还有些沉闷的心情被搅和一空,看着睚眦追着蹦蹦跳的蒲牢一窝蜂的冲出书房,哈哈大笑起来。 她没有完全说出纸盒中的秘密,其实纸盒底部还有一张发黄的纸片,那是一张地图的残页。 北面隐约是晶国的城墙,中间间隔了故国大陆,南面大片的海域。这难道是整个大陆的地图?伊拉惊讶,纸面粗糙,而且只有一半大小,靠中间被割破,只有一半左右。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出整个大陆的西部轮廓,她低头仔细审视,手指快速在地图上划过。 沿界墙向南到雪山,山中湖,托尔雷克。这是自己所在的位置,被标有星号。沿星号标记,继续南下,一条红色的印迹蜿蜒曲折,中间消失了一段。一直大陆最南端的一个沿海城市,埃菲尔克。上面标注着大大的问号,边上是父亲清晰的字迹,伊布? 她有些迷惑:“父亲,这是你留给我的?关于哥哥的线索?” 这副地图虽然只有一半,但是比自己手中原有的地图要大并且清晰的多。她看着炉火出神,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屋内渐渐暗淡下来。 “呜~~~”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号角声音。伊拉回过神来,1号进入房间。 “纳音,湖边靠山一侧的警戒声音,有凶兽闯入。”说完,他恭敬地退下。 伊拉迅速移到窗边,窗外湖水幽深无波。一切都很正常,手边一架望远镜递了过来,是2号。 伊拉接过向远处眺望,正北方位一个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她调大倍率,对准焦距。是——一只——黑犲?故国陆地常见凶兽,比狰更加凶残,两口,半人身高,四足,奔跑迅速,锋利的牙齿能瞬间撕碎猎物。 等等,黑犲跳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水中之塔的方向,微微翘起嘴唇,露出锋利的牙齿。嘴巴一张一合再说什么?不一会儿,身后密密麻麻聚集了大量的黑影,应该是一些低级的凶兽,它们在黑犲的催促下不断涌向岸边,朝着托尔雷克的方向凝视。 伊拉心里一惊:“难道是黑域,它这么快就找到替身?” “看来它们就是为你而来,穿越山洞?我真是低估了它们的实力了。”睚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伊拉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三十八 滑翔机 “有些不对劲。”睚眦歪头沉思。 蒲牢在一旁一蹦一跳:“哪些?哪些?” “闭嘴,蠢货。” “你蠢,你才蠢,你全家——” “再说,脑袋给你咬下来。”睚眦呲牙。 “蒲牢大人没有脑袋,蒲牢大人的脑袋就是肚子,蒲牢大人再不吃东西肚子就要死掉了。”蒲牢喋喋不休。 睚眦抬爪捂脸,伊拉忍住笑:“1号,请告诉3号给呱唧准备晚饭。”蒲牢呱呱叫着去餐桌就位了。 “哪里不对劲?”伊拉转头问睚眦。 黑狗沉思,如暗夜般的眼睛透出些许疑惑。“黑域在故国属于二等灵体,一般来说在第一次被剥离实体之后,至少要等一个月左右才可以进行下一次实体契合。现在距离黑域上一次剥离才不过两天,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也许不是一只黑域?” “不会,黑域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旦确定,不会轻易更换。据你所说,那个黑域应该就是之前追赶你的那一只。”睚眦更加迷惑了。 “笨蛋,有了影的力量,它一晚上就可以恢复活力。”蒲牢呱呱叫。 睚眦看了一眼餐桌方向的蒲牢,表情明显紧张起来:“蒲牢说的没错,看来故国真是要变天了。” 伊拉问:“影怎样?到底怎么回事?” “影从———出来,带来——,故国之风会变——,所有异界——会涌出。”睚眦断断续续费力吐出几个字。 “什么?”伊拉一头雾水。 “算了。”睚眦放弃,“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危险就要到来就可以了。” “笨蛋,早和你说了,那里的事情谁也无法开口,也不知道你费劲巴拉地干嘛?”蒲牢轻蔑地笑。 “闭嘴,蠢货。”睚眦顶回去。蒲牢翻翻白眼不再说话,鱼肉已经端上来,只听得一阵大嚼特嚼之声传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伊拉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伊布不是留了地图给你?” “你知道?你之前看过?”伊拉惊问,明明看地图之时睚眦不在身边。 睚眦轻笑,“还用提前看,这个家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走吧,启程去埃菲尔克。” “现在?”蒲牢从饭盆中抬起头。 “对,就现在。湖对面是什么样子你应该也清楚了,它们可不是为了观光才集结的。” “我也是这样想,需要早点找到父亲和哥哥失踪的线索。”伊拉坚定的说。 “再多呆一晚不好吗?蒲牢大人的鱼肉还没吃够,呱呱。”蒲牢跳脚。 “不能,时间很紧。”睚眦抽动鼻子:“我能嗅出来,风气越来越不对劲了。” 吃完晚饭,伊拉回房收拾行李。穿回之前的黑色胶质紧身衣,女孩对着满柜的鞋子开始发愁,蒲牢见她半天不动弹,蹦蹦跳跳地过来看。 “蝴蝶结那双不好吗?有点像蝴蝶鱼的样子,很美——啊——味的。”蒲牢呱呱叫着。 “闭嘴,呱唧。“伊拉伸手一把推开他。 “你个蠢货,单鞋怎么走路。”睚眦斥到。 与1号争论了半天,伊拉才来到地下室储物间,从一个大大的箱子中各种旅行衣物中翻出一双土黄色的小羊皮靴子。 看起来很合脚,伊拉使劲一吹,灰尘弥漫空中。“咳咳咳,你怎么喜欢男人的东西?”蒲牢蹦跳着顺台阶回跑。 伊拉很满意,开心的擦拭起来。靴子十分合脚,还很柔软舒适。长途跋涉最需要就是这样一双合脚的靴子,结实耐用且舒服,伊拉弹了弹皮面。 收拾好行囊,伊拉背起双肩包。出了房门,伊拉回首,1号在门口摆手挥别。短短两天的相处,伊拉对这里有了家的感觉。 她转身,大步向着房子南面走去,草坪的尽头停着一架青色的滑翔机。身后跟着一只精悍的黑狗,黑狗头顶上蹲着一只蛤蟆。 湖水尽头,是焦躁逡巡的黑犲与身后的一群凶兽帮手。见到伊拉从房子里出来,它扬天长啸,身后的黑影如潮水般涌到岸边齐齐吼叫。 滑翔机内,伊拉绑好安全带,左右寻找。 “你找什么?”身后的黑狗奇怪。“呱呱。”蒲牢附议。 “开关啊。”伊拉嘟囔。 黑狗两抓捂脸,“笨蛋,你是令师,用你的令力,怎么每次都要我提醒?” “呱呱。”蒲牢附和,“你简直就是个元素锑!” “哦,可是五令没有风啊?!”伊拉小心翼翼地问。 “笨蛋,火生风,用火令,我的天!你简直是我见过资质最差的令师了。”黑狗大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都教了十几个了,怎么还这么个暴脾气?”蒲牢慢吞吞地说。 伊拉摸摸木质的滑翔机,有些犹豫:“万一烧坏了呢?” “笨蛋笨蛋笨蛋,火令不是非得火烧,那是最低级的方法。用火令之力加热机翼下端空气,热胀冷缩,空气形成流动,自然就会托浮升起。拜托,你肩膀上扛的是脑袋,不是屁股,动动脑子好不好,小姐!51号!”睚眦很是无奈。“真是我教过最笨的,就这副脑子还做什么令师?” 伊拉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睚眦,没敢吭声,掏出短笛附于嘴边。 热烈的声音响起,空气渐渐流动,机身渐渐颤抖不停。笛声持续不断,逐渐由低沉向高亢而去,四周空气渐渐变得炽热,搅动空气开始旋转,机身慢慢被托起。笛声急转而下,一阵狂风吹过,滑翔机快速向空中升去,半空中打了一个旋,风力突然消失,机头直直坠落。眼见就要坠入湖水之中,睚眦一爪子抓到伊拉的肩膀,伊拉吃痛,奋力一吹,一声嘹亮的笛声响起,卷风飞速回转,机身擦着湖面急速略过,稳稳地飞向空中,穿越群山之间的缝隙渐渐飞远。 身边一团团水雾形成的云朵,偶有一只鹰略过,鄙夷地看着黑狗头顶的青蛙。蒲牢长大嘴巴惊魂未定:“蒲牢大人还没有吃够鱼肉,不想死,你能不能飞——稳——些——?!”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伊拉迎着风大声说:“闭嘴,呱唧,刚才下面都是湖水,你是一只蛤蟆。” “你是蛤蟆,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啊——”吼声渐渐远去。 远处,逡巡的黑犲扑通一下跳入湖水,追随者滑翔机的方向而去。1号关闭房门,托尔雷克在黯淡的青光中闪了两闪,突然隐去了踪迹。静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夜幕降临了。 三十九 空中旅行 滑翔机悄无声息的空中飞翔,云朵带着湿气擦过伊拉的耳边。 她不时吹动金笛,火令之力加热机翼下方,空气受热膨胀变轻向上升,春夜的冷空气横向流入,上升的空气因逐渐冷却变重而降落,再不断受热上升,形成了轻盈的风力,托着滑翔机不断向南。 其实科学课上教授也曾传授相关的知识,没曾想过可以结合令力使用,看来只有实践才是真正的学习。伊拉伸出双手,闭上双眼,感受清凛的夜风。 “呱呱,蒲牢大人最讨厌在天上飞。”蒲牢前爪紧紧地抓住睚眦头顶的黑毛。睚眦呲牙咧嘴地想要甩掉他:“你个蠢货,不要抓得这么使劲,我美丽的毛发就要被你抓掉了。” “呱呱,你蠢,你才蠢,你全家都蠢。”身后不断传来争吵声。伊拉收回手,捂住脸,这么好的景致都不懂得欣赏,也是没谁了。 穿过群山,启明星仍高悬于顶,晨曦却渐渐到来。伊拉向下眺望,一片片平原连绵,枯黄的草布满期间,间或出现一丛绿色低矮灌木。灌木之间偶或一丛银白色随风舞动的晶丛,一只角鹿正踱着脚步靠近晶丛。 角鹿很是警觉,大大的耳朵不断前后摆动,探听周围的危险。没有任何声息,它才低头撕咬下一束晶叶,快速咀嚼,大大的眼睛还在不断的扫视着周围。 伊拉眯起眼睛,仔细看去,这只角鹿应该还不到成年。虽然体型巨大,但是额间还未开眼,只有一条浅浅的黑色印记。晶力吸收不够,角鹿是不会开晶眼,形成晶石。一般来说,晶石有晶丛汇聚多年晶力自然形成,也会有角鹿吃掉晶丛汇聚晶力凝于额头之上,前者很难,后者则会被很多掠食者盯住。不管怎样,在故国这片广大的荒野上,生灵都在艰难的生存并繁衍。 伊拉暗暗为这只角鹿祈福,希望它尽快开天眼,汇聚晶力形成晶石,这样至少会有一战之力,为自己赢得生存的机会。只是总会人寻找机会在角鹿刚刚形成晶石之际猎杀,夺取晶石。 身后的黑狗和蛤蟆已经熟睡,蛤蟆的双爪紧紧缠绕在黑毛之间。滑翔机十分平稳,无声无息急速掠过荒原。 故国之地在上一次战争很多的建筑被破坏殆尽,穿越荒原会看到就有城市的模样,很多砖瓦钢筋颓废的斜倚在地上。布满各种杂草与黄土,鸣鼠用三角形的脑袋打洞,穿梭其间寻找食物,偶尔在地面上露出透明的小小螺旋状尖角。 伊拉想起哥哥总会带她到荒原上打鸣鼠,木棍支起一张银丝网兜,下面放几粒鸣鼠喜欢的架豆。小小的透明色身躯慢慢爬出洞穴,不断嗅着架豆的香味,一路寻来,钻入网兜下面。哥哥双手早就嘬在唇间,用力吹起,尖锐的口哨响起,网兜迅速合拢。鸣鼠会在网兜中间悠闲自得地吃着架豆,直到哥哥捻起网兜,银丝裹住鸣鼠之时,小东西才会发出刺耳的鸣叫,不断刺激着捕捉者的耳膜。 哥哥放声大笑,他早已做好准备,双耳用咒术隔绝了超过两万赫兹的频段,所以鸣鼠的尖叫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哥哥,它为什么一直张着嘴,不出声音?” “笨蛋,它发出的频段已经被我隔绝掉了。”哥哥摸摸她头顶稀疏的黄毛,拉她跑回村落,准备烤鸣鼠吃。鸣鼠的肉质多汁鲜嫩,带着一股奶香,伊拉很喜欢,所以哥哥总捕来给她吃。 因为好奇,她悄悄在哥哥熟睡之后,去柴房偷看鸣鼠,没有了咒术的保护。鸣鼠的尖叫声,差点震聋了伊拉。哥哥赶来用发光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嘴唇吹出美妙的哨音,鸣鼠迅速膨胀,直至在她眼前爆裂成一滩水渍。 哥哥一直比她有天赋,自幼不用教习,便能无师自通很多咒术。村民将他看成下一任村子的守护令师,养父母则一直温柔的看护两人,他们没有再要其他的孩子,对两人喜爱有加。 只是哥哥消失之后,父亲直接将她接到晶国,那个部落也彻底消失在记忆之中。十年过去了,城墙这端的村落早已消失不见,不知道那些部落是迁往晶国,还是深入故国腹部。 “你是不是小时候见过影?”身后的黑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在她耳边低语。 伊拉点点头:“哥哥失踪那天有一次相遇,但父亲很快就将我藏在晶丛之中,所以说是否真的见过我有些不确定。” “也许就是那时烙下了墨印。”睚眦沉思。 黑迹?伊拉激灵一下,自己是被烙下黑迹的人,那么之前的黑域附身的狰以及黑犲是不是就是根据这个一直紧盯自己的? “应该是,所以你一路上才会不断被追击,被影盯上的人一辈子都不能逃脱。” 伊拉打了个冷战,蛤蟆张着大嘴突然爆出一阵巨大的呼噜声,长长的红色舌头随风抖动,嘴角的口水润湿了黑狗头顶的毛发。睚眦愤怒的低吼:“快点把这个蠢货弄掉,不然我真的会要跳下去,跟他同归于尽。” 伊拉好笑,侧着身子费力地解开缠绕在蛤蟆脚上的毛发,将熟睡的蛤蟆塞到身后的背包侧兜里面。蒲牢收起双爪垫在脑下,舒服的在侧兜中蜷缩起来,打了个哈切,继续沉沉睡去。 “那么我们岂不是随时都会遭到袭击?”伊拉继续问道。 “是的,这种黑迹在城墙的那一头会减弱,但只要进入故国境内,风便会把你的气息送到影的跟前。我也是才想通为什么那只黑域即使要耗费自身多年的魂力,还要迅速换身继续追踪你。”黑狗用爪子梳理着自己潮湿的毛发,一边发出唾弃的声音。 “有没有什么办法去掉?”伊拉皱着眉头问。 “没有。”黑狗斩钉截铁,“如果有,你父亲早就给你去掉了。” 伊拉陷入沉思,父亲到底怎么坠入异界的呢? “加快速度,快点!”黑狗一爪子将伊拉惊回神来,她皱眉:“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抓我?” “快!别废话。”黑狗顾不得解释,它的鼻子不断抽动:“有腐臭之气。” 话音刚落,一阵嗡嗡声传来,伊拉回首,一群黑压压的红色蝗群正在急速飞来。晨光之中,蝗**笑着露出锋利的牙齿,头顶两条尖尖的锯齿状触角反射出刺目的光。 四十 红蝗追击 伊拉迅速拿起金笛,用力对着火令孔一吹。 热风骤起,打着旋儿卷起滑翔机急速前进,身后的蝗群也加快速度追来。飞的最快的一两只卷入旋风之中,被狂风撕裂身体,来不及发出尖叫,便四分五裂,爆出红色的血浆坠落下去。 前面红蝗的牺牲并没有震慑住后面的蝗群,大批的红蝗冲入狂风之中,向着机身疯狂的撞击而来。尖利的触角将机身划出一道道裂痕,未被撕裂的红蝗朝着伊拉包围,她的脸颊一阵剧痛,睚眦愤怒大叫:“汪!”震落一批红蝗。 伊拉头顶浮现透明的符印,她一把抓住腰间布袋,晶石之力大量的灌入金笛之中,黑狗大叫:“伊拉,镇定,控制力量。” 可是女孩早已惊慌失措,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随着晶力的大量灌入,火令之力迅速增长,随着高亢的笛音,巨风卷起火舌贪婪的吞咽红蝗。机身周围逐渐变成一片火海,滑翔机木质的躯壳也渐渐燃起。 “啊——”伊拉尖叫,机身不受控制的直直向着地面坠落,身后紧紧跟着烧成火球的蝗群。 “伊拉,解开我的封印。”黑狗大喊。 “什么?”伊拉在狂风中费力张嘴。 “我脖间的银扣,快点!” 伊拉迎着狂风扭头费力睁眼,只见睚眦脖间一闪而现的金属圈。她费力伸出右手,指尖刚一触碰,项圈便爆出刺目的光芒,迅速扩大飞速盘旋上她的手臂,落在手腕上。 身后的黑狗发出巨大的嚎叫,“嗷——”。它猛的从滑翔机中跃出,身体迅速变大,毛发疯狂的变长,耳朵坚挺,嘴巴凸起,一瞬间转化成完全的狼形。只见她一嘴叼住机尾,急速下坠中,身后“砰”的一声展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翅膀连续扇动,带起更大的风力,逐渐减弱机身下坠之势。 身后的蝗群却越来越近,带着火光冲向睚眦巨大的黑色翅膀开始肆无忌惮的撕咬起来。黑狗,不,黑狼爆红的眼珠,喉中传来奋力的吼声,再次加大力度扇动翅膀。狂风带动地面的黄土飞扬,身后的蝗群被巨风卷走,滑翔机急速向地面坠去。 一声巨响过后,尘土漫天飞扬。地面上的鸣鼠四散而逃,尖锐的叫声响彻整片区域?这是一片城市的废墟,布满了尘土、苔藓及各种藤蔓,和其它的荒原毫无二致。 滑翔机的坠落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黑狼则留下一地的血迹,摇摇摆摆的转向远处飞去,身后跟着成群的嗜血红蝗。 尘土渐渐散去,伊拉从仅存的机舱中挣扎站起,晕乎乎地扫视四周,头顶一片青光洒下,碎裂一地的玻璃折射出吓人的光。 “钢化玻璃?幸好。”伊拉抖落身上的碎屑,费力地拆掉安全带,从机舱中爬了出来。滑翔机早已分崩离析,只剩下座舱的断壳。 “咳咳,呱呱,呸呸呸。蒲牢大人早说过不喜欢飞,飞不是件好事情。”蒲牢吐着舌头从背包中钻出来。 周围响起空旷的回音,“不是好事情——不是好事情——”。伊拉站定将背包扯下身,拍打着上面的尘土,蒲牢一下子跳开,嫌弃地看着一身狼藉的女孩。随着手臂的挥动,手腕间一道亮光闪过。蒲牢一下子攀上她的手臂,吓了伊拉一跳。 “干什么?”女孩惊叫。 “这是不是睚眦的?”蒲牢盯着金环。 伊拉这才想起,金环是从睚眦指尖脱落下来的,她点点头,有些迷惑蒲牢的异常举动。 “糟了。”蒲牢吐吐舌头,“风气越来越坏了。” 伊拉才惊觉周围毫无睚眦的气息,她试探性的大声喊了一声:“睚眦?” “闭嘴,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蒲牢低吼。 伊拉看着蒲牢,有些难以置信,脑海中那个吊儿郎当的蛤蟆形象似乎崩塌了。面前的蒲牢怎么感觉如此严肃?眉头紧皱,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在思索什么。 片刻之后,蒲牢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突出红红的舌头。“呱呱,只能这样了,咱们先走吧。” “那睚眦?”伊拉问。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是福是祸,只能看她的运气了。”蒲牢跳到女孩子的肩膀上。 伊拉有些嫌弃的侧了侧头,“睚眦到底去了哪里?” “不要问,是禁忌,不能说。”蒲牢吐吐舌头,“我饿了,先找地方吃饭。”他四处看看,指着一条废旧的扶梯口:“去那里,我们走地下。” 伊拉点点头,背起背包,向扶梯方向走去。她没有发现,蹲坐在肩膀处的蒲牢吐吐舌头,身后滑翔机座舱下面标有托尔雷克金色的印记闪了两闪,消失了,座舱慢慢碎裂成屑,消失在尘土之中。 这是一幢多层的大厦,灰尘下豪华的装饰隐约显现出当年的辉煌。沿扶梯下去,光线渐渐变暗,伊拉将头灯从背包中取出,挂在头顶。 头灯打开,在光束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到周围的情况。废弃的大厦之中,各种物品大多完好无损地摆在原处,白色的雕像上布满厚厚的灰尘。转角处的门店口摆放着小小的招财猫还在微笑,柜台内的模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岁月的流逝。 耳边只有哒—哒—脚步的回声,伊拉边走边看,星战之前的人类社会已经达到了完全的智能化,这种大厦应该只是人们聚会消遣的场所。 大厦的每一层都有一个巨大的仓口,供人们驾驶一人或多人仓的小型空气船,随意出入。只是随着文明沉没于地下,那些仓口也被永远的关闭了。有的仓口处还遗留着一些透明,外型如鸡蛋壳班的小型移动仓,横七竖八的歪斜在地上。 听教授们讲述,这种可以抵抗地球引力的磁悬浮交通工具,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交通网。几大洲之间早已打破国家界限,因为几分钟就可以随意出入地球的任意角落,还要国家做什么?联合国也早已真正掌握实权,形成了地球共治,如果没有二次的星战,地球文明早该是另外的样子了。 四十一 荒原 一路向下,大厦内的店面越来越小,种类也多了起来,各种吃食衣物的店铺有也开始平民化。供移动仓出入的出口也消失不见,扶梯却越来越多,她边看边回忆学院教授的讲解,真实与口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啊。 “我喜欢最下面的五层,各种风味小吃,那个香味啊——啧啧啧。”蒲牢眯着眼睛回忆。 按照教授们的口述,这种大厦的最下面五层都是平民经常出入的场所,他们大多没有空中移动仓,多是地面移动交通工具。 那个时候没有贵贱之分,人们完全平等自处,只是根据不同人的喜好与习惯来区分,喜欢地面生活,热爱人间气息的选择下面十层的老式生活。喜欢空中居住,愿意独立生活的则选择高层离群索居。 “我喜欢人,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那个时候人妖不分。”蒲牢也陷入回忆之中,“在水底的这百多年,让我的记忆有些混乱,这种大厦应该是哪一年的来着?那个时候应该是地球文明一个较高阶的变化了。” “是不是2080年代?”伊拉素来喜欢历史课,也喜欢苏教授低沉的嗓音讲起战前的史实。 “嗯,大概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实在有些记忆不清了。”蒲牢低沉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一直走到最下面,转过一个回廊,面前是一条长约百米的站台,两侧深陷下去布满铁轨。环视四周,伊拉侧目询问蒲牢的意见,蛤蟆伸出舌头,眯眼想了想,抬起一只前爪,指向其中的一个方向。 “走西北方向,咱们先吃饭,再把地图拿出来,确认一下后面的路线。” 午饭很简单,不过是压缩食品,但好在3号的厨艺十分精巧。压缩食品被分为肉类、蔬菜与主食,虽然口感上不够鲜嫩,但比起之前从学院带出来的要好很多。 蛤蟆大口小口的只吃肉质食品,伊拉看看一地的碎屑,悄悄往后挪了挪。食物十分丰富,按照之前的计划,准备直接飞行到埃菲尔克,虽然中途出现了意外,但是存储也还是够一个月。 伊拉再次背上了自己的大背包,里面杂七杂八的放了很多物品,每次翻找的时候都要发出叮铃桄榔的响动。 吃完饭,伊拉又从背包中翻出父亲书房中的地图,小心翼翼展开铺在地面之上,头灯对准纸面。蒲牢跳下来,蹦到其中一个地点,距离埃菲尔克向南约两指之远。 “还可以,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距离。接下来想要到达埃菲尔克,需要穿过整片荒原,原计划是飞行过去,但是现在出现了状况,我们只能走地底隧道。”蒲牢呐呐自语。 “为什么不能走地面?”伊拉奇怪。 蒲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睚眦都不肯走地面穿梭荒原,更别说你这个手无缚鸟之力的人类了。” “鸡。” “什么?” “是鸡。” “什么鸡不鸡的。” 伊拉回个白眼,回想起文学课上严谨的柴教授,“一字之差,谬以千里。”看着眼前的蒲牢,严重怀疑他是没有上过学的白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不能从地面穿梭荒原?” 蒲牢嫌弃的看着她,“还真是屁狗不懂,因为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刮雷暴,紧贴地面走不出一步就会被雷暴劈死,除非你飞跃云层上方或者深入地底,否则无法避开。” “哦,那另外的五天呢?” 蒲牢有些无奈,“怪不得睚眦要先走一步,有你这样的学生也是可以了,另外的五天是积蓄雷暴的日子。” “嗯,好吧,其实。”伊拉笑道:“我有你就够了。” “我有你是够够儿的。”蒲牢大眼睛翻的只剩下眼白了。 伊拉收了笑容,认真的问:“说真的,睚眦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丢下我们?”她一直不解,摸摸手腕出的银环,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怀念那个只做了两天的老师,眼前这只蛤蟆嘴巴太大了。 蒲牢没有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径自跳上她的肩膀,“走了,时间很紧,风气一时一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伊拉俯身跳下轨道,沿着黑漆漆的隧道向西北方向前进。隧道四米左右的高度,三米见宽,建成半椭圆形状,墙壁上布满各种涂鸦。 手指贴在墙壁上划过,出乎意料,砖石温润细腻。她扭头看去,涂鸦的颜色艳丽如常,大多都是一些不可谓的符号,间或穿插一些古代汉文。 “长期在底下见不到日光,所以颜色不容易褪去,看起来和新的一样。”蒲牢解释道。 “我知道,教授聊天的时候说起过,战前的人类喜欢所有文化相关的东西,他们喜欢将自己脑中的思想画出来,写出来,告诉别人。” “对,那个时候的人们的爱好很多,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们可以做出很多美味,为了丰富自己的味蕾,将大自然赋予的一切转化成了刺激味蕾的存在。”蒲牢裂开大嘴巴,粉红色的舌头开始滴落口水。 伊拉感觉到肩头的湿润,皱皱眉,摸出一块鸣鼠皮垫在蛤蟆身下。蒲牢不甘愿的挪动肚皮,发现鼠皮更加柔软之后,恢复了慵懒的表情。 走出大约十里左右,前面隐约可见一个黑色高大的影子,几乎充满整个隧道。伊拉加快脚步来到跟前,头灯照射之处,是一个红色的车厢,长圆条形状,下面装有铁轮,恰好卡在铁轨之中。 “地铁,战前那些不喜欢飞的人们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之一。”蒲牢随意说道。 “哦。”伊拉拽住栏杆,跳上车厢后部的小围栏内,腰部位置有一个银白的把手。她握住把手旋转,没有动,女孩稍稍用力,门把手生涩的向下滑动,铁门嘎吱嘎吱的往内侧旋开。 车厢内很简单,两侧上下两排座椅,间隔处为柔软的皮质连接处。他们向前走去,哒哒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伊拉边走边看着车厢内的装饰,各种图画遍布四壁,头顶脚下都是各种颜色的图案。有的车厢画满花朵,有的画满树木,当他们走进一个满是藤蔓的车厢时,列车轻轻晃动了一下。 四十二 地洪 伊拉驻足,晃动渐渐增大,身后传来低低的轰鸣声。 “不好,雷暴引发的地洪。”蒲牢突出舌头嗅嗅空气中的味道。“快,快跑。”车身不断的晃动,逐渐变为跳跃式的颤动。伊拉在车厢内飞奔,随着车身的左右摇摆不断调整步伐保持重心。 晃动越来越剧烈,身后传来洪水的轰隆声,伊拉甩掉眼前的一滴汗水。穿过最后一个连接处,来到了车头。面前大玻璃窗下是一整块复杂的面板,左手边是侧门,她一步横跨到门边,抓住把手就要旋开。 “等等。”蒲牢大喊。 伊拉停顿一下,焦急的回头看着蒲牢。 “第二排第三个绿色按钮,快!”蒲牢大大的眼镜盯着面板,开始发号施令。 伊拉毫不犹豫,转身扑到面板之前,快速按照蒲牢要求按动按钮。绿色按钮咔哒一声落下,身后传来’哧‘的一声,连接处从皮质中间伸出透明色的玻璃门,缓慢向中间展开。 车厢内的洪水卷着隧道内的杂物呼啸而来,眨眼冲进车厢,铁轮滋滋嘎嘎的滑动起来。黄色浑浊的地洪推动车厢向前逐渐加速,轿厢内的水疯狂席卷而来。伊拉睁大眼睛看着洪水呼啸而至,撞击到刚刚合拢的玻璃门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还好,这个记忆没有错。”蒲牢轻吐一口气。 伊拉的瞳孔逐渐放大,洪水从玻璃门的缝隙渗透进车头,车厢外面巨大的洪流席卷向前,带着整部列车快速的向前奔去。整个隧道充满洪水,车厢渐渐被冲离了铁轨,漂浮起来,伊拉紧紧抓住面板前的把手,惊恐的看着身下已到腰部的水流。 “怕什么?你不是能在水下呼吸的吗?笨蛋。”蒲牢跳到面板上,费力的保持着平衡向前方看去,黝黑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头。 “哦,对啊。”在水面漫过头顶之后,伊拉轻吐出一口气,化作水流之中的一串泡泡。手指之间的薄膜渐渐显现,两条双腿慢慢并拢,幻化成一条鱼尾形状。她放松身体,漂浮在水流之中,车身不断发出咚咚的撞击声,挡住了大部分杂物的碰撞。 伊拉与蒲牢在车头内,紧张的盯住隧道尽头。地洪十分湍急,女孩能够感受到水流之中的不一样气息,远离故国的城墙那一端,伊拉从没有在游泳课上变身,偶有指蹼出现,自己也可以随时克制,回到故国之后,变身变得越来越容易。 这一次的变身远远快于上一次在湖水之中,伊拉有些疑惑,难道越是深入故国之地,影响越是强烈吗?她随手舞动指尖,在水流之中波动出一串符印,一串小小气泡发出莹白光芒漂浮起来。在简单水令作用下,车身内水流平稳下来,不再随着外面的洪流剧烈冲撞。 还未等伊拉松口气,车身猛力一摆,撞向一侧的岩壁,发出巨大的声音。伊拉和蒲牢都被反方向甩到车身上,两人被撞得晕头转向。车身再一次反弹剧烈摆动,撞向另一侧岩壁。 伊拉费力的抓紧面前的把手,蒲牢长大嘴巴伸出前爪指向伊拉面前的面板,一串气泡迅速吐出:“第三排最后一个。” 女孩点头,摆动鱼尾费力向前够去,车身再一次向前冲去,伊拉猛地撞到后面的玻璃门上,鱼尾卡在连接处夹缝中。她费力向前挣脱,丝毫不动,车身再次摆动向岩壁撞去,眼看后面的玻璃门裂出细纹。 蒲牢伸开双爪,瞪大眼睛吐出一串泡泡。伊拉顿悟,双手舞动一串复杂的符印,鱼尾消失变成人脚,伊拉使劲一蹬,缩小的脚趾脱离缝隙,向前滑去。 按动按钮,玻璃门后方的连接处迅速断开,车头随着洪流向前,车身隐没在后方洪水之中。伊拉和蒲牢回头看去,一只巨大的四脚尖嘴利兽攀附在车身顶端,双眼透出幽暗光芒死死的盯着急速远去的车头。 “我靠,怪鳄。”蒲牢长大嘴巴,惊愕。 “乖鳄?哪里乖?”伊拉一张口,呛进满嘴的水,痛苦的扭动身子。 蒲牢照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笨蛋,变回去呀。” 伊拉摆动手指,鱼尾慢慢幻形,指蹼重新展开。女孩子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串泡泡。脑海中浮现水的孔令,车头的水流渐渐平缓下来。 “你丫,与水身心合一,随想法即动即止,不要让水来控制你,而是人与水交融合一。”蒲牢难得严肃。 伊拉点点头,原来自己的变形是可以随时控制的,不取决于环境,而在于头脑之中是否呈现水印。 “还有,我说的不是乖,是怪!怪鳄!”蒲牢看着不争气的伊拉,“怪鳄很少出现在地下隧道之中,一般都是在荒原的深潭中静眠,看来你的吸引力还真是大啊!” 伊拉想起那具与车身几乎等长的怪兽,打了个激灵。 “也用不着害怕,比起黑域和四目这样的二级异界凶灵,再大也是有实体的,你的令力也不是吃素的。不过在我看来,你似乎只会初级咒术?嗯,而且金令还没有开启?啧啧,真是有够笨,抓紧练习,否则等到了与二级面对面的时候,你可是要吃亏的。” “我上次还打败了一只黑域。”伊拉不服气。 “笨蛋,如果不是有远古之力的石门替你阻挡,你以为你能逃脱掉黑域的追杀吗?”蒲牢大骂,跳回车窗前继续观察前面的情况。 伊拉噘噘嘴,有些不服气。她紧张地看向后面,“怪鳄不会追上来吗?” “那种有实体的怪物比较蠢,没有二级凶灵附体的话,一般只会攻击,不会追踪。这会儿估计着急回它自己的老巢去了,怪鳄不喜欢离自己的巢穴太远,刚才应该是钻过雷暴轰开的隧道顶部与深潭连接部位,赶着时机来攻击我们。”蒲牢简单分析。 “怎么那么巧?” “巧什么巧?你的墨印能吸引到大量蝗群追来,肯定早就被怪鳄追踪到,只等钻过空隙攻击。” “哦,”伊拉不再追问。 地洪渐渐平稳,车厢内的水也慢慢的降了下来。车头缓缓停靠在一个分叉口处,伊拉惊奇于地洪的悄然逝去,地面只余下湿漉漉的痕迹,仿佛之前湍急的水流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四十三 地底人 伊拉恢复人身,拧开前门把手,纵身跃下车头。 蒲牢蹲在她的右肩,两人都有些狼狈,浑身湿漉漉的,还粘有不少泥水。蛤蟆长大嘴巴呸呸的啐了两口,“该死的,跟着你什么倒霉碰什么。” 伊拉歪头看看他:“你可以不跟着我。” 蛤蟆张大嘴巴骄傲的抬起下巴:“蒲牢大人喜欢冒险,与你无关。” “闭嘴,呱唧。” “你呱唧,你才呱唧,你全家都呱唧。”蛤蟆怒目相视。 “你能换点词吗?”伊拉翘起嘴角,心里突然轻松下来。蛤蟆虽然看着恶心,还聒噪,且不修边幅,可却是这荒野之间唯一一个伙伴,一个偶尔智慧时常恶心的伙伴。 “切,”蛤蟆翻翻大大的眼镜,“蒲牢大人就喜欢这一句。”伊拉看着肩膀上的蛤蟆,突然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它的头顶,他有的时候也是蛮可爱的。当然也只是想一想,蛤蟆一身的泥水,黏糊糊的,看起来十分恶心。 伊拉摊开双手,觉得自己也一样。她拿出金笛,水令孔与火令孔交互叠吹,笛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一股清泉凭空喷出,浇注在两人身上。不一会儿泥水被冲刷干净,与此同时脚下升腾起淡淡的热气,蒸汽逐渐挥发,干透之后伊拉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蒲牢白眼翻的太敬业了,差点从伊拉肩膀上跌下去。“我靠,怎么不见你在关键时刻用得这么顺畅。” 伊拉盘起头发,从车厢中拽出靴子,同样清洗烘干穿好。一直紧盯着跳落在地的蒲牢,眨巴眨巴眼睛。 “干嘛?”蒲牢后退一步,抬爪摸摸脸,被盯的有些发毛。“我和你不是同类,不要爱上我。” “呕”,伊拉暴汗。“我想问你走哪边?” “呸”蛤蟆摸摸脑门,嘎嘎的抱着肚子笑。“想当初在人间混的时候,被不少美女盯着,习惯了习惯了。” 伊拉气恼,抬脚踢了蛤蟆一脚。“呱唧,说正事。” 蛤蟆一下子跳到和伊拉鼻子平行的位置,“蒲牢大人的屁股很金贵的,不许你那只脏脚再碰,不然大人,大人就…….” “就怎样?”伊拉不屑。 蒲牢突然安静下来,爪子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 伊拉顺着蛤蟆的视线看去,其中一个空洞发出幽暗的青光,咔咔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 “什么人?”伊拉问。 “我怎么知道,地下隧道我很久没有走过,还是在战前玩过一次,而且全是人。”蛤蟆挠挠脑袋,也奇怪。 两人盯着岔道口的位置,头灯发出黯淡的光芒。伊拉恼怒地敲一敲,支持亮灯的晶石能量快要消失了,手里大约还有五块晶石,加上之前损耗的,一共只有七块,是哥哥多年前积攒下来留给自己的。 隧道里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莹白的青色光芒环绕着两个——人?走了出来。苍白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围绕身躯裹着一块与肤色相近的白色长巾。紧贴头皮微卷的黄色绒发,两人各举着一盏烛灯,火苗跳动在地上投射出忽长忽短的影子。 两人走近,伊拉才发觉两人的双眸都是深邃的暗灰色。止步于隧道岔口一端,一人跨步向前,轻声问道:“是你们引来了地洪?” 伊拉与蒲牢对视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请问是你们引来的地洪吗?”对方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伊拉有些奇怪,上前摆摆手,才发现原来两人根本看不大,低声回到:“我们只是走走,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发地洪。” 对方点点头,侧过身:“请随我们来。” “去哪儿?”伊拉问道。 两人没有说话,转身向前走去。伊拉咬住下嘴唇,侧目看向蒲牢。蛤蟆直接跃上女孩的肩膀,示意她跟上。 “没有见过这类人种,应该是战后长期在地底生活逐渐变异的。保有人类的外观,但是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黑暗了,你有没有发现,瞳孔呈现的是苍白色,而不是黑色。”蒲牢一一分析。 伊拉嘴唇几不可见的微动,用毫无察觉的声音低声问:“那为什么要持灯前来?” “笨蛋,当然是为了让你看见。”蒲牢鼓鼓肚子表示不屑。 “闭嘴,呱唧。” “你呱唧!” “……..” 两人吵着嘴,隧道前面逐渐明亮,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拱形洞穴,大约五六百坪的样子,头顶是倒悬的五光十色的钟乳石。地面被磨得光滑明亮,四角岩壁上镶嵌着手臂粗细的火把。 火把剧烈燃烧,散发出来的光芒将这里照射的如白昼一般,带路的两人躬身准备退下。 “你们?我们?”伊拉伸手欲拦,带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请在这里等候片刻。”之前一人恭敬的说完,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来时的隧道。 伊拉与蒲牢在洞穴中走动,除了来时的入口,没有其他的出口了。她伸手摸摸金笛,以及脖间的木叶,有些局促不安。 “伊族人吗?”隧道尽头出现一个苍老的男人,与之前的人外表毫无二致,只是满面的皱纹显出岁月的沧桑。 伊拉点点头,忽然想起蒲牢之前的话,她伸手在老人面前挥挥手,毫无察觉。 “是的。”她回答。 “叫什么?”老人继续问。 “伊拉。” 老人沉吟片刻,拄着拐杖缓慢走进来,朝着两人的方向盘腿坐下。 “很久没有人来到地下城了。”老人叹息。 伊拉与蒲牢面面相觑,地下城?什么时候形成的?故国历史中丝毫没有相关的记载。 老年似乎察觉到两人的疑惑,“当年战争爆发,一部分地面生活的人来不及撤退,便深入隧道与防空洞中躲避。凡是上到地面的人都有去无返,不管他们有多重要的亲人还在地下,都没有一个人返回。于是我们深挖隧道,慢慢过起了地底生活,为了不被异界发觉,我们断绝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老人陷入沉思,“直到三百年前,一个伊姓人不知怎么找到我们,告诉我们战争已经结束,可以重返地面生活,但是年长者聚集在一起商讨之后决定还是保有现状。” 伊拉奇怪,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多器官已经退化,失去了在地面生活的基本保障。”老人微笑。 四十四 地底世界 伊拉看着光秃秃的四壁,想象着地面的微风、花鸟鱼虫、草木花树以及明亮的日光,无法理解面前老人的言语。 “那你怎么知道她姓伊?”蒲牢张嘴问出关键点。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只有伊姓人可以自由穿梭在故国大陆之上。我的族人告诉我,隧道中爆发的洪流过后留下一个人类,我猜测应该是伊姓人。”老人轻轻说道。 “多久?”蒲牢突然问。 “十年了吧?之前还能感知到一些流浪部族的消息。”老人沉吟。 “我们要去埃菲尔克。”伊拉回答。 “那走天上应该更快捷一些,在云层的上方。”老人皱眉。 “是的,可是因为红蝗群,我们坠落了。” “红蝗群吗?已经很久没有人从隧道中穿行而来了。似乎这次的地洪也是追随着你们而来的吧?。”男子沉思片刻,站起来。“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伊姓之人,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去埃菲尔克的路线。” 伊拉点点头,老人没有调转回隧道出口,反而向着洞**部走去。他摩挲着墙壁,扣到一个凸起,重重按下。洞壁嘎嘎作响,向两边展开一人大小的洞口。老人示意伊拉跟上,走进山洞,身后的石壁缓缓合拢,周围黯淡下来。 老人掏出一颗晶石,随手递给伊拉。“你来照明吧,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 伊拉点点头,手心中手指粗细的晶石发出黯淡的荧光。她随手替换下头灯中的晶石,想了想还是揣进怀中,没有舍得丢弃。 穿过狭窄的地下通道,来到一处宽敞的岩洞之中。岩洞里有一条潺潺的地下河,河道两旁搭建着简易的石屋,很多地底人在周围忙碌,一切热闹且有序。 小孩子穿梭在河道之上奔跑嬉戏,女人在河边洗着各式食物,伊拉定睛看了看,应该是一种鱼类,还有些绿色的苔藓。岩洞内没有成年男人,伊拉很奇怪。 “稍晚一些,男人就回来了,一部分出去狩猎,一部分寻找晶石。” 伊拉随着老人来到上游处的一间石屋,弯腰进入低矮的石屋等候。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端上来不知名的白果子,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触碰伊拉的手背。孩子的指尖很凉,眼底也是一片苍白色。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笑嘻嘻地回答:“阿布,我十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和爸爸外出狩猎了。” 伊拉笑,“你家里还有谁?” “还有妈妈和妹妹,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吗?”阿布好奇。 “是呀。”伊拉摸摸果子,旁边蒲牢已经抱住一颗大嚼特嚼起来。 “外面真的有光吗?无穷无尽的光?” “是的,只要是白天,光会一直都在。” “哇!真的像爷爷讲的一样诶。我好想出去看一看,爷爷说外面还会有各种绿色的植物,以及吃植物的动物,植物不会跑,但动物会跑。” “是的,还会有风,五颜六色的花朵……”伊拉笑着解释。 “阿布,出去!”老人大声呵斥,伊拉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小男孩噘着嘴不情愿地钻出屋去,离开了。 “不能给他们留下光明的希望,不然一个个都会死掉。”老人解释。 “为什么?外面战争已经结束了啊。”伊拉不解。 “你敢说战争结束了吗?”老人大声质问,“我们地底人已经不多了,没有谁愿意失去孩子、父母与兄弟姐妹。” 伊拉一时语塞,异界的存在,凶灵凶兽肆虐的大陆,即使是令师生存也是很难,真的出去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伊拉听过人类与凶兽为了争夺一颗未被种植的小晶石,你死我活。在这片大陆上晶石代表着能量,可以供获得者获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她透过石屋小窗看着站立在屋外,无聊地踢着小石子的男孩,自己无法决定出去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在不管哪里生存都很艰难,地底或是地面。 “可是他有权利见一见阳光,不是吗?长老。”伊拉无力的劝慰。 “你不是我们,不能替他做出决定,我们地底人已经适应了在无光之下生活,出去只能任人宰割。况且大长老说过,我们地底人决不能到地面去,否则一定会全族毁灭。”老人坚决的摇头。 一阵喧哗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原来是男人们抬着一具巨大的躯体穿洞而来。 “快来快来,成年鱄鱼,够我们好好吃上一顿的了。”领头的男人欢快的招呼大家。 阿布立时高兴地跑上去,喊:“爸爸,爸爸,真的是鱄鱼吗?” 伊拉钻出石屋,看着五六个男人抬着巨大长体动物,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腹部耷拉下四条鱼鳍,似乎还有气息,正在缓慢的扭动身子,嘴里发出猪一般的嚎叫声。 这个洞**大约四五十人,鱄鱼身躯巨大,应该够每家分上十来斤的样子。老人听着洞**的热闹,也不禁笑出了声。生活很艰难,只有在食物丰盛的时候,大家才能开心的笑出来。 伊拉随着地底族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鱄鱼大餐,蒲牢则吃饱了鱼肉仰面躺在河边拍着肚皮,发出满足的咕咕声。地底人在河边欢快的舞动,吃饱喝足之后大家都很开心。伊拉困意袭来,歪在石床上昏昏欲睡。 “纳音大人,我还有个请求?”老人见人们都聚在外面欢笑,对伊拉轻声说。 伊拉赶紧坐正,“老族长,您请说。” “我们村落最近总是有人失踪,每次像这样大餐之后都会有一个成年男人消失,请您来也是为了这事,我怀疑是……” “啊——”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与喊叫声。 伊拉瞬间清醒,朝石屋外看去,人群在河边围成一个圈。她随着老人走到近前,人们渐渐散开一条路,老人拄拐走上前去,一个成年男性倒在地上,眼睛惊恐的张大,皮肤凹陷下去,全身干瘪,似乎身体内的血液已经消失殆尽。 “德林,德林,你醒醒,你怎么了?”尸体旁边跌坐着一个女人,惊恐的大哭。 “是凶兽。”老人附身摸摸德林的外表,低声说道。 人群表情各异,惊恐地脸朝向老人方向。女人停止哭泣,抬起头朝向伊拉的方向,手臂伸直,“是你,是你带来了凶灵。该死的,族长,你为什么要带她进来。” 人群朝着伊拉涌来,大家带着愤怒的表情将惊愕的女孩团团围住。 四十五 狍鸮弑人 伊拉后退一步,头灯中晶石的光亮只能照到近前五六米的样子,再远处的人群面孔笼罩在黑暗之中,显得狰狞扭曲。 老人站起,将拐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怒喝:“不要胡乱猜疑,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都给我闭嘴。” 众人压下怒火,只有女人依旧跌坐在死去的男人身旁,哀哀哭泣。这个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可是生活的困苦,已经让她的面上布满皱纹。苍白的脸上,除了哀泣,就是艰难度日带来的印痕。 伊拉环视四周,地底人因为聚餐,全部都出了屋子。现在河边密密麻麻布满了人群,大家或站或坐。她悄声问老人:“人都在这里了吗?” “阿布?去数一下。”老人下令。 男孩是老人的孙子,跳跃着用手快速划过人群,不一会儿,回来报数:“一共54人,大家都在。” 老人点点头,侧头示意伊拉。 “能不能让大家先就地坐下?”老人没有犹豫,刚要发声照办。 后面传来叫嚷声:“为什么要听她的?她算什么?德林老婆说是她带来的凶灵。” “对,对,让她赔德林的性命。”有人附和。 “吃掉她,吃掉她!”不知道谁带头喊出这一句,人们跟着开始有节奏的抗议。 “安静——”老人提高嗓音吼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但是每个人的面孔都充斥着仇恨。 “坐下。”老人在族人中的权威很高,即使众人愤怒异常,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服从。即使还有少数人站立,但是视线已不受阻挡,伊拉环视四周,用头灯扫视众人的面孔。 第一个开口反对的男人缩在他人后面,低垂着头沉下眼睑,伊拉敏感的觉得这个男人有问题。她装作无意将头灯的光亮对准男人的面孔,男人迅速调转脸背对伊拉。 他眸中一瞬间反射出点点星光,如果不是伊拉的目光敏锐,相信不会有人察觉他的异常。 伊拉沉住气,低声示意:“大家都不要动,我能帮助你们抓到这个凶灵。” “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才是罪魁祸首。”站立的三五个人还在大声抗议。 “就是,长老,你为什么要听信一个外人。”不停有人跟着附和,伊拉看到蹲下来的男人也在鼓动身边人抗议。男人身形消瘦,用皮包骨来形容毫不夸张,个子不矮但缩脖蜷胸,使劲挤在相邻人的身后,却又露出一丝猥琐的表情。 伊拉的视线一直追着他,人群抗议声渐大,老人有些压不住了。伊拉掏出金笛,一只手托住凑到唇边,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舞动,指尖灵活的舞动,一个个白色的印记凭空出现悄无声息的滑向男人。 一声清脆的笛音响起,靠近河边地面的石缝中钻出一根绿色的藤蔓,像一条蛇一样追随着印记向男人爬去。男人毫无知觉,看着身边人越来越愤怒,露出一丝诡笑。 正在此时,跪坐在德林身边的女人突然嗷的一声,爬起来冲向伊拉。 “你害死我的男人,我要杀了你!”她被众人鼓动到失去了理智,狰狞的面庞露出绝望。 伊拉没有防备,被女人一下子扑倒在地。笛音戛然而止,但此时藤蔓刚好攀住男人的脚脖,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声,男人迅速站起,仰面高声嚎叫,声音震得头顶的岩石窸窣欲坠,众人吓得全部抱头蹲坐在地下。 随着嚎叫,男人的面部开始裂开,皮肤像碎石一般扑扑索索地掉落在地。从撕裂的头顶钻出两只尖尖的角,随着皮肤的爆开,一只狍鸮钻了出来。 只见它两只尖角之下身形如山羊一般,四肢全部是人手,似人一般的面部在颈部中央,露出血盆大口布满尖利的牙齿,尖角之下还有一个凶兽的面孔,尖尖的嘴巴发出婴儿一般的哭嚎。 身边一众人群吓得连滚带爬躲远了,爬的慢的被狍鸮叼住脖颈狠命一甩,立时没有了气息。 女人也呆住了,双手还保持着扣住身下女孩脖子的样子一动不动。伊拉一时挣脱不开,只见近在咫尺的狍鸮一爪挣脱藤蔓,向她冲来。 伊拉的金笛跌落在地,她死命挣扎想要抓回,可一个指尖的距离根本触碰不到。眼见狍鸮近在眼前,张开大口一下子撕裂身上女人脆弱的脖颈,它发狠猛力一甩,毫无声息的女人飞落到河道之中,水流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伊拉差点被颈间的双手带走,最后一刻女人的手松掉了力气。女孩满身满脸都是热腾腾的血,她费力翻身向金笛爬去。可是身后狍鸮大口中的热气已经触及皮肤,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滚!”一声力喝,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落下来。身后的热气顿消,伊拉一把抓住金笛,凑到唇边,迅速吹响尖利的音符。 女孩扭转身子,看到面前的狍鸮已经被火光吞噬,一边扭曲一边发出尖锐的婴儿啼哭声。火光照亮了一身绿色的高大精壮男子,他手里握一只软鞭,刚从狍鸮身上缩回来。 片刻之后,地面只剩下一堆灰烬,狍鸮彻底消失了。伊拉一身鲜血,狼狈的看着身边救了她一命的男子,长大嘴巴想着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男子将软鞭收在腰间,轻蔑的撇了她一眼,撇撇嘴:“笨蛋,连个凶兽都斗不过。”男子夸张的大眼睛透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刀刻般的面容,烈火冲天带起一阵旋风,年轻男子黑色长发空中飞舞,高挺的鼻梁,深黑的双眸,浓眉略大的嘴巴,简直不要太帅! 男子见伊拉还像个傻子一样看着,突然暴躁,俯身对着她的面孔张大嘴巴:“你蠢,你是不是蠢,你全家都有够蠢!赶紧洗脸去。” “啊——”伊拉尖叫起来,男子带给她的冲击远大于狍鸮带来的恐惧,“你竟然是个男的?男的?啊——” 男子皱眉堵住耳朵,仰面朝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眯上眼睛恢复慵懒的神态。面前一众地底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部跟着尖叫抱坐一团,瑟瑟发抖。 四十六 蛤蟆恶心起来很帅? 伊拉在溪水旁洗干净自己,释放简单的火令之力将自己弄干之后,地底人已经收拾好洞内的一切。 绿衣男子仍然仰朝天躺在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修长的身材慵懒的伸展,两眼一眯戏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伊拉气恼,没给好脸,是个男的也不说话,害得自己换衣服干什么都从没回避过。 看着本应走向自己的女孩一脸高傲的僵硬转身,蒲牢嘴角的笑意渐浓。很久没有以人身来活动了,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略长的手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折叠。 他闭目沉思,这个洞穴有些不一般,按说自己能够幻化人身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但之前的鱄鱼肉似乎带着些晶石能量,那股能量很纯,不像是外面手指粗细的晶石。他眯起眼,四周环视,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秘密吗? 地底人怎么能够在几百年的时间,从不出地面,还能生存至今,食物和必须的物资都是如何得到的?虽然日子艰苦,但是环视四周,除了打猎获取的肉类,还有不少果蔬。石屋材质都是来自地底的石灰岩,但是明显室内的一些金属物品,不可能直接取自地底世界,必然是经过一定提取与加工的,所以一定有懂工艺的人,且一定存在能量获取的源头。 蒲牢半眯着的眸中透出尖锐的目光,他紧盯着正在和伊拉说话的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之前没有看过你?” 眼前的男孩子一点惊慌都没有,透露出不同于寻常小孩子的机智。 蒲牢指指自己的鼻子,“你问我?” “对呀,边上也没有别人,不问你问谁?废话。” 蒲牢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两下,男孩气恼的拨开他的手:“干嘛,我可以看见你的影子,也能辨别你的声音。”地底人出生的时候还会有一些视力存在,但是一般到十岁之后就会慢慢消失,逐步适应在黑暗之中生活。 “你还有一点视力?那刚才你——没有看到吗?”蒲牢半眯着眼睛。 “我刚才被爷爷推进石屋,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男孩有点郁闷,突然机警的侧头:“我在问你怎么出现的,怎么变成你问我了呢?” “我吗?”蒲牢不禁好笑,他伸手揉了揉男孩毛绒绒的头。“我之前跟伊拉一起进来的。” “可是之前只有一只蛤蟆的气息啊!”阿布疑惑不已。 蒲牢冷汗:“你蛤蟆,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他气鼓鼓地盯着腮帮子,怒冲冲的吼道:“老子是蒲牢大人!” 山洞顶端镇落下细碎的小石子,大家不明所以,看向这边。阿布则被吼声镇住,突然哇的一声哭着跑到爷爷身边。 “蛤蟆欺负人!” “闭嘴,呱唧。”伊拉更生气了。 蒲牢脸涨的通红,与鲜绿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好赖忍住没再吭声,嘴巴无声无息的开闭,“你呱唧,你才是呱唧,你全家都是呱唧。” 伊拉扶额,无奈的摇头。这么帅的蛤蟆这么臭的嘴巴也是没谁了。 蒲牢把玩着右手食指处的一个金色指环,指环的形状与样式与之前伊拉从睚眦身上取下的一模一样。他闭目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悄悄地挪到在溪边玩耍的阿布身边。 “小子,我问你点事儿。” 阿布一脸嫌弃的往旁边蹭蹭,换了个地方继续玩。蒲牢挠挠头,跟着蹭蹭,挨到阿布身边谄媚的笑。 “滚远点,臭蛤蟆。”阿布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像石屋走去。 蒲牢的脸在红绿之间转换,到底还是忍住了痛骂。晒晒地也站起来,见没有人注意他,悄无声息的跟着进了石屋。 “干嘛老跟着我?”阿布大声抗议。 “嘘!”蒲牢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从腰间的一个布包中掏出一个红色的果子塞到阿布手中。 果子圆圆的,手掌大小,外皮光滑。阿布摸摸,嫌弃的扔还给蒲牢。“不就是苹果吗?地底有的是。” 蒲牢笑意深了,故作玄虚地说:“这不一样,是外面太阳照射下才可以如此红润。” “太阳照的?”阿布迟疑着举起苹果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有种特别的香味。” “对吧?哈哈。”蒲牢笑意更浓了。 “你想问什么?”阿布小心翼翼收好太阳照过的苹果,抬头问他。 “你不吃吗?” 阿布摇摇头,“太阳照过的我想要留给爷爷。”蒲牢再一次摸摸阿布的脑袋,“好孩子!不过不要放时间太长,会坏掉。” 阿布乖巧的点点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说地底有苹果?你们没有去过地面,怎么会有果蔬?” “因为晶石之地呀,在那里利用晶石能源我们在大长老的带领下种了很大一片蔬果园子,但是地底人不能长时间留在那里,只要超过三天就会流鼻血,甚至最后会死掉。都是大长老一人在那边看守,定期供给我们必须的蔬果。”阿布天真的说。 “那你们还过得这么辛苦?”蒲牢蹲在男孩身边看着他骨头凸起的手腕。 “因为是定期啊,地底人很多,除了我们这个村落,还有很多这样的村落,大家都要排队去取必需品,要用打猎回来的肉或者晶石去换取果蔬的呀。我们村落成年人太少,所以每次打猎回来的猎物都不够换取大量果蔬的,爷爷说需要我们长大好好带领村落获取更多的食物才好!我是我们这儿最强壮的。”阿布骄傲的说。 “你能带我们去找大长老吗?” 阿布犹豫着,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行,大长老从不让地底人之外的人靠近晶石之地。” “我不是人!”蒲牢笑嘻嘻。 “咦?你不是人是什么?”阿布奇怪。 “我是蛤蟆!哈哈!”蒲牢大笑。 …… “可是你你不用管那个姐姐了吗?”阿布指着屋外仍在继续与老人说话的伊拉。 “她?她也不是人。”蒲牢撇撇嘴,不置可否。 四十七 送你离开 “姐姐也不是人,那她是?”阿布更奇怪了。 “她是……”蒲牢挣扎着想要说出什么,话却像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抓耳挠腮:“反正她不是人。” 阿布想了想,点点头:“可是大长老有一整套陷阱,只要是人肯定进不去,到时候就能知道姐姐是不是人了。” “陷阱?” “对呀,不然呢?大长老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止外人的入侵?我们大长老可厉害啦,他是我们这里的传奇!传说他活了上千年,能够长生不老的……”阿布喋喋不休。 “上千年?”蒲牢双眸的黑色渐浓,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伊拉与老人议论的是狍鸮的来历,洞内已经恢复了日常的平静。人们将被折断脖子早已死去的女人从水中捞出来,几个男人正在商议谁家出个席子送她走。至于狍鸮栖身的男人早已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地上只余下一摊黑色的灰烬。 “已经完美的和人体融合,应该附身一周以上了,他是不是最近基本都不怎么进食?”伊拉皱眉询问。 “李廉家的,过来一下。”一个同样瘦弱的女人瑟瑟的走过来。 “你家李廉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老人开口。 “最近…最近…哦,对了,他饭量很小,基本不怎么吃东西,而且晚上总是不睡觉到石屋外的水边乱逛。其他都和平常一样,所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以为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他有点想不开而已。”女人低垂这眼睛,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个神。 “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好像,好像四次狩猎之前,就是上次取回果蔬物资…对,就是那一次。”女人陷入沉思,终于肯定的说。 “取物资?”伊拉有些奇怪。 “好了,李廉家的,回去吧,先把你老公送走,你和孩子村里会管的。”老人挥挥手。女人像是梦游一般,听从老人的吩咐去忙男人的后事了,连哭都忘记了。 老人叹口气,转过头来对伊拉说:“地底生活很是困苦,尤其是一些果蔬的获得开始必须到地面才行。那个时候,出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回不来。大家生活的艰难,没有果蔬的补充,只吃肉,很多人会的败血症,最后一样会死掉。我们开始时寻找苔藓,但是十分的艰难。再后来,大家在地底乱撞,找到了一处晶石之地,那个时候大部分人的视力已经弱化了。朦朦胧胧的光亮之中,有个身影对我们说,可以资助我们一些果蔬,但是必须用肉食或晶种去换取。在那之后,地底人的村落之间慢慢形成了惯例,大家轮换去取回必须的生活用品。生活才渐渐好起来,我们才不用那么艰难了。” 伊拉扫视周围因为食不果腹而瘦弱不堪的人群,心里暗叹,这也能叫好吗?“为什么不多分给大家一些,你们够吃吗?” “大长老说产量太少,供给不可能充足,他是我们的神,帮助地底人生活,你不要胡乱评价。”老人语气中透出不悦。 见交流有些僵硬,伊拉转移了话题。“我需要给李廉和死去的女人做超度,避免他们的灵魂被异界凶灵利用。” 老人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将黑烬与躺在旁边的女人尸体的位置让给了伊拉。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指粗细的晶石,正是之前老人所赠。沿灰烬及女人尸体周围画了一个圆,迈步进入圆内。掏出金笛,伊拉闭目吹响水令之孔,同时头顶浮现一个清晰的莹亮符印。 悠长的笛音在洞中穿梭,拂过水面,溪水随着音符腾起浪花。形成一股小小的激流旋涡在空中盘旋,漂浮着移动到尸体与黑烬上方。晶石所描绘的圆环渐渐发亮,环内白光乍起。 伊拉渐渐坠入异界,灵魂之河在湍急的流淌,一个黑色的影子裹挟着两个面色惨白的身影走向河的中央。 伊拉眉头一皱,狍鸮的力量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即使摧毁了它在人间的实体,但是魂灵之力强大到能够拖着两人的灵魂进入河中。不能再拖下去,影子已经接近河水中央,随时都有可能没入水面之下,随着湍急的河流不知道去往哪里。 “狍鸮,我命令你立刻放开两人的灵魂,否则顷刻便会灰飞烟灭。”伊拉停住笛音。 黑影裂开脖间的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嘲笑,继续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伊拉气恼,快步走向河边,吹响土令之音。低沉的声音响起,黑影周围立刻涌起土堆,在河水的冲刷下不断增高,将黑影包围其中。狍鸮有些慌乱,但是尾巴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它迅速爬上土包想要继续前行,伊拉在它踏上土包的一刻迅速换成木令之音,土包之中钻出嫩绿的藤芽快速缠绕在黑影身上。 黑影发出尖锐的鸣叫,灵魂之河似是感受到它的愤怒,突然咆哮着冲向土包。泥土在河水的冲刷之下,快速消退,眼见藤蔓就要缠不住狍鸮。两个被束缚的人类灵魂,面部开始扭曲,嘴巴痛苦的一张一合,像是在喊救命。 情急之下,伊拉快速进入河水,像黑影冲去。嘴中终于吹响火令之音,藤蔓迅速干枯,被腾起的火苗点燃,黑影在火中哀嚎。承受不住痛苦的尾巴渐渐松开,人类灵魂趁机快速脱离向着伊拉奔来。 伊拉腾出一只手在空中快速画出一个晶莹五角雪花般的符印,符印向着两人飞去,直到将两人笼罩期间。男人与女人蜷缩在其中,平静下来,符印包裹着两人向灰暗的天空飘去,眨眼消失在天边。 伊拉松了口气,看着河水中央慢慢消失的狍鸮黑影,想着终于还是没有让它得逞。她刚放松下来,却猛地一个踉跄,跌入河水之中。原来河水在猝不及防间已经没过她的腰际,随着激流的加大,伊拉被快速卷入河水之中。 河水带着腐臭的气息充斥在她的耳鼻之中,伊拉在湍急的水流之中起起伏伏,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睡去,随我来!” 伊拉的眼皮越来越沉,手脚逐渐停止了挣扎,身体渐渐沉向河底。 四十八 纯粹缺练 光圈之中的伊拉身影开始闪动,脚下一片水迹逐渐凝结成冰,顺着她僵直的身躯逐渐攀附而上。 蒲牢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湿气,猛然一惊,从石屋之中急速跃出,瞬间穿过光圈停在伊拉身边。女孩紧闭双眼,灵魂已穿越异界,此时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变故,僵硬的身躯,从腰际之下全部被薄冰覆盖,眼见就要整个被薄冰吞没。 蒲牢没有犹疑,双手各抓住一块晶石,尖端相对,手臂平伸大开快速对撞。晶石迅速碎裂成粉,托起双手,他张大嘴巴猛吸了一口气,将晶粉吹响伊拉。莹亮的晶粉从头至脚覆在伊拉身上,坚硬的冰开始碎裂,咔咔的声音伴随着蒲牢的厉声呼和。 “醒来,伊拉.夏!”怒吼声响起。 伊拉双眼瞬间睁开,头顶一片亮光拂动,她惊愕之间吞了几口腐臭的冷水。冰冷的河水让她瞬间清醒,双手双脚快速滑动,指尖的薄膜急速伸展开来。伊拉的尾鳍一摆,身躯逆着河流跃出水面。 她费力的游到河边,爬上沙滩之时,已是耗尽了力气。喘息片刻,身后的尾鳍渐渐恢复人腿。伊拉翻身坐起,环顾四周,距离之前的位置已有百米之远。河水暴怒般咆哮,上游逐渐传来愤怒的吼声,似有千百之众冲来。 伊拉不敢再耽搁时间,快速站起,双手舞动,绽放朵朵符印,包裹自身,身影在灰暗的异界之中闪了两闪消失了。 倒在蒲牢温暖的怀抱之中,伊拉才觉得回过气来。只来及看了一眼蒲牢焦急的面庞,就立刻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异界,魂河边,一个巨大的黑影不断拍打着水面发出低吼。 “蒲牢,你个王八蛋,千年之前坏我好事,此番我定让你万劫不复!纳音,你——逃不掉的。”浑身腾起巨大的灰色焰火,将围绕在身躯周围的一众游灵卷入其中,一片哀嚎声充斥了整个灰暗的异界。 黑影泄完最后一股怒火,纵身跃入水中,化作一道虚影,逆水而上,转瞬消失。河水渐渐安静下来,发出哗哗的奔流声,将在灰色焰火中葬身的游灵痕迹以及河中那堆土块、狍鸮的黑灰冲刷殆尽。 梦中都是碎裂的冰片,她在奔流不息的河水中起起伏伏,冰冷的河水刺进身体内部,浑身像要裂开一样痛到炸裂。她蜷缩着,不断呻吟,胃里有什么烧灼着,张大嘴巴,无法顺畅呼吸。 “爸爸…哥哥…”女孩发出痛苦的低语,浑身忽冷忽热,额头渗出的汗水将身下厚厚披肩润湿。 正在辗转反侧间,腹部传来一股温暖的热量,引导着那团焦灼的气息顺着四肢百骸流出。慢慢温暖她的全身,女孩终于不再呻吟,沉沉睡去。 蒲牢收回手,拨开粘在她额间的碎发,石屋内火堆劈啪作响,将一室湿气渐渐赶出。女孩子闭目安静躺在石床上,火光之下,面容苍白,小巧的下巴比第一次见面时又尖锐了许多。 一路的奔波到底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毕竟她不是一直生长在这片荒原上,古城墙那端的书院生活还是过于安逸了一些。也许伊布是对的,将她留在那边保存了女孩纯净的内心,可也同时缺少了生活的磨砺。 蒲牢再一次看向单薄的女孩,向后一仰,翘起一条腿,慵懒的四肢张开躺倒。闭上眼睛,坠入梦乡之前挑起一侧眉毛,喃喃自语:“纯粹缺练。” 朦朦胧胧睁开双眼,眨了又眨,伊拉看着一室火光飘摇。身上温暖异常,身下是厚厚的披肩,身上盖着——一件?绿色的衣服?衣服柔软极了,像是丝滑的绸缎一般,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水草气味。 伊拉满足的轻叹,真想一直这样睡下去。再睁开眼,一个圆鼓鼓的小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伊拉蹭的坐起,这才看清原来是阿布。 “姐姐,你醒了?”阿布讨好的笑。 “我睡了多久?”伊拉揉揉有些僵硬的肩膀。 “一次打猎。”男孩举起三根手指,大大的眼睛中的瞳仁还残留着一丝黑线,盯着她的方向认真的说。 对地底人来说,三天会组织一次外出打猎,那么自己这是?睡了3天?ohmygod!怪不得饿的前心贴后背,连坐着都发虚。 一碗绿色糨糊状的东西被递到面前,散发着恶臭。“喝掉!” 伊拉捂住鼻子,抬头看向面前的蒲牢,赤膊的男子火光下露出八块腹肌,皮肤白皙异常,衬得随意散落下来的长发黑亮极了。顺着长发向下看,腹肌之下隐隐有同样黑亮的毛发蓬勃欲出,绿色的长裤只是松松的坠在跨间。 伊拉眼睛都直了,喉间颤抖咽下一口津液。蒲牢歪起嘴角,邪魅一笑,俯身下来,鼻尖快要顶到她小巧的唇瓣,棱角分明的脸庞在伊拉眼仁中迅速扩大。瞳孔黑的深邃,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发丝垂落下来,滑到伊拉的颈间,痒痒的。 “哎呀!”她终于回过神来,往后一躺,躲开蒲牢的靠近,脸庞涨的通红。 蒲牢放下手中的瓷碗,一把揪起她身上的绿色长袍,直起身随手翻转套上身,腰带系好。抬起胳膊嗅嗅,一脸嫌弃。 “还女孩子呢?怎么这么不注意卫生?真是臭到家了。” 一颗石子迎面飞来,“滚,你才臭,臭蛤蟆!” 蒲牢偏头躲过,冷不防第二颗飞来正中裆部,他嗷的一声跳脚大骂。“你个蠢娘们儿,靠!” 等伊拉都收拾好了,蒲牢还一人蹲在石屋门口嘟囔不休:“你蛤蟆,你才蛤蟆,你全家都蛤蟆!” “你给我的是什么?这么臭怎么喝?”她伸脚踢踢蹲在门口的蒲牢。 蒲牢还在气头上,跳脚大骂:“臭娘们儿,蒲牢大人的屁股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踢的,我要尊严、尊重、尊敬!!!抗议抗议抗议!” 伊拉后退一步,好笑的看着眼前狂躁的蒲牢。 “喂,不会药死我吧?” “切,爱喝不喝,怕药死别喝。”蒲牢转身继续蹲下,赌气不理他。 “那我不喝啦?” 四十九 供给中心 蒲牢要被气炸了,跳起来指着她好看的鼻尖大声叫嚷:“我剪了金贵的发丝,混了藿香、佩兰、苍术、厚朴、砂仁、豆蔻、草寇、草果、党参、益母,熬了24小时,没敢合眼。你说不喝就不喝?你对得起我吗?” 伊拉看看石床边的药碗,再看看暴怒的蒲牢。突然噗嗤一笑,“原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呀?”说完,捏着鼻子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看着皱眉痛苦喝药的少女,额间绒发倔强的翘着,脸庞渐渐红润起来。普拉怒气渐渐消散,半倚着石墙,双臂交叉胸前,又恢复了慵懒的神情。 见伊拉喝完,张嘴欲呕,解气地说:“笨蛋娘们儿,里面有我扣的脚哈贝儿泥,哈哈哈!”说完转身飞速跑开。 伊拉脸色瞬间铁青,俯身作呕。远处传来贱贱地喊声:“逗你玩啦!” “死蛤蟆!你要死啦!”伊拉双拳紧握,中气十足,洞顶都被震得窸窣作响。地底人紧紧抱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异界凶灵入侵。 寒气全部去除之后,伊拉隐隐感觉腹部一股温暖的热气,汗水出透,浑身舒畅,坐在石床旁边吃起阿布拿来的食物。因为很久没有没有吃东西,她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吞咽,不敢吃太多,余下了大部分。 旁边的阿布不断扇动的鼻翼,以及喉间吞咽的动作,惹得伊拉好笑不已,她搂过小男孩,把食物递到他手中。 “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看着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突然鼻子一酸。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里应该有个供给中心,掌控的大长老不知道是何方高能,咱们应该去拜会拜会。”蒲牢蹲在火堆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燃烧的木块。 “可是我哥哥?”伊拉有些迟疑。 “你那个老哥已经失踪多年,不差这几天,况且这些地底人…”蒲牢停顿一下,扫向瘦弱的阿布:“是不是被哄骗,你不想知道吗?” “还有,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通常三天打一次猎,能够猎取大型动物的几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很多地面生物在星战之后也潜入地下生存,所以按获取的量来说果腹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们每次都要用三分之二的肉类去换取蔬果。每次换回的蔬果根本就不成比例,大概按斤来说,是二十比一的比例。我也看过他们换回的果蔬,有一些很明显就是来自于地面,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小皱的,闻不到阳光气息……”蒲牢一边说一边思考,“到现在,我也有一些没想明白的地方,这位大长老为什么一个人守着供给中心?那些没有太阳气息的果蔬哪里来的?还有他为什么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供给中心?我问过了,地底人也只是在供给中心的石门外等候,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这么多年,没有人闯过吗?”伊拉疑惑。 “有的,爷爷说之前进去的人全部化为白骨被送出来了,没有人成功进去后完好出来。”阿布解释。 伊拉和蒲牢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既然决定去一探究竟,两人迅速和老人告别。 “锲约大师,谢谢你帮我们清除了异界凶灵,让我们的村子回归宁静。”老者双手合十,表示感恩。 伊拉摇摇手,想起他看不清,赶紧补了一句。 “别这样说,还是要谢谢你们的照顾。” 拜别村落的老者,两人在大家熟睡中悄悄离开。当山洞在身后的黑暗中彻底消失,伊拉感到一阵孤独,又要独自上路了。蒲牢刚好凑上前来,用手指戳了戳她。 “笨蛋,有人跟上来了。” “谁?”伊拉警醒。 蒲牢随手指指后面,懒散的样子不像有什么危险。 “出来吧,早看到你了。” 身后的通道中没有声息,蒲牢大吼一声:“出来,不然放鸣鼠咬你了!” “别别,我…我出来了。”阿布瘦小的身影从拐角的阴暗处转出来。 “阿布?你不在家,跑出来爷爷会担心的。”伊拉叫到。 “我给爷爷留了讯息的。”阿布低声说。 “快回去,小东西,我们不会带上你的。” “求求你们,我真的想到地面去看一看。”阿布双手合十上下求搓。“再说,你们也不知道到供给中心的路,我认得,我可以带你们去。” 两人其实也只是问了个大概,但是地底通道四通八达,伊拉也没有什么信心一定可以快速找到。 “我,我还会撑船,咱们顺着地下河,走水陆会更快的。还有,我还会捕鱼的。”阿布快速的转动脑筋想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语。 蒲牢眼睛一亮:“你会捕鱼?” “对的,我们村落从六岁开始就要学会自己捕捉猎物,尤其是地底河流中比较丰富的鱼类。我们都是捕鱼好手,我,我还是最棒的!”阿布挺起小胸膛。 在头灯的微弱光线下,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达成共识,等找到供给中心就把他送回去。 “行吧,小子,你跟着我们可不许捣乱,我说什么你必须无条件服从,知道吗?”蒲牢认真的说。 “嗯嗯,知道了!”阿布十分兴奋。 地下河流越来越宽,一只能容下三人的木筏子顺流而下,阿布站在船尾,用一只长长的竹竿调整方向。 “你们不是视力都不好吗?怎么感受方向?”伊拉有些奇怪。 “有反射啊,你不知道吗?不同的空间反射频率是不一样的,如果前面有岩壁,在五米的范围内就可以反射固定的频率,皮肤可以根据频率的长短来确定前面是否可以通行。” 看着伊拉有点迷糊的表情,普拉不屑:“你们现在到底都在外面学什么?现在的世界这么落后了吗?就是蝙蝠,和蝙蝠的感知功能差不多。” 阿布点点头,伊拉才想起生物课上教授的讲解,有些明白了。 “不过,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单纯是星战前的人类了。他们很多在千年的变化中,融合了一些生存必须的功能,逐渐进化了。”蒲牢低声嘟囔着。 五十 地河漂流 河道时宽时窄,水汽扑鼻,洞顶倒悬的的钟乳石在头灯的照射下,五颜六色。地底世界,静谧幽深,迷离梦幻。 河水平缓的流淌,阿布撑着木筏,灵巧地躲过暗礁,就这样一直漂行了半日。伊拉有些困顿,伸手浸入河水,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精神起来。手指有微弱的触碰,她低头仔细查看,双尾红白相间,约一指长的小鱼欢快的追逐着木筏,煞是艳丽可爱。她刚想伸手捞一尾上来,蒲牢懒洋洋地开口:“看看后面!” 伊拉眨眨眼睛,像木筏尾部看去,不足一米距离一个红白相间的脊部露出水面,悠闲地追逐,看形状大约有五六个木筏大小,见有光束照去,大家伙抬尾打出一片巨大的水花儿,河水瞬间变得湍急,木筏加快速度向前飘去,前面不远处隐约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阿布轻声说:“快要到地底瀑布了,我们需要在瀑布之前上岸,走山底隧道到供给中心。” “大约有多远?” “山底隧道?大约再走半日就可以到达了。”阿布十分肯定自己的记忆。 伊拉点点头,头顶对准前方河道,轰鸣声渐渐接近了。拐过最后一个转角,前面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河道驶入洞穴中心出出现一个巨大的断面,距离断面的一端有一个半圆形的平台。 阿布用力撑杆,向着平台方向转去。河水湍急,木筏费力转向,阿布的小脸布满汗珠,想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伊拉想要伸手帮忙,蒲牢一把抓住她:“不要乱动,不会撑筏的人只会帮倒忙,力度与角度的一点点变化都会造成偏向或翻船。” 侧目,头灯柔和的光线下,男子高挺的鼻梁,莹白的肌肤,坚毅的嘴角,以及锐利的目光。伊拉有一瞬间失神,这个真的是活了千年或万年的——蛤蟆吗? “你活了千年还是万年?”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声。 “你王八,你才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蒲牢张大嘴巴反驳。 “哦,闭嘴,呱唧。”伊拉捂脸,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眼前的男人帅呢?明明就是个大嘴巴的蛤蟆。 木筏剧烈晃动,身后传来痛楚的哀嚎。三人齐齐回头,满面疑惑。 木筏下欢快游动的双尾小鱼急速掉头,奋力向上游冲去。只见大双尾鱼在河水中翻滚,似有什么东西咬住了它的腹部。哀嚎和水花渐大,木筏随着水流剧烈的上下抖动起来,不断有水花溅上木筏,三人身上逐渐湿透。 阿布更加吃力地撑着木杆控制方向,伊拉和蒲牢蹲伏在木筏两侧控制平衡,两人紧紧抓住木筏边缘。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的,伊拉低头见身上已染上暗红的印迹,回首望去,双尾大鱼被撕咬的肚皮已翻起,数十条小鱼围绕着大鱼哀鸣。 河面下的凶兽正拖着大鱼向下游冲来,是什么凶兽如此厉害,能够猎食如此巨大的双尾鱼呢?木筏在激流中上下颠簸,后面大鱼的身体急速冲来,眼见着就要撞上木筏。 蒲牢嘴巴一张一合。 “什么?”巨大的轰鸣声就在耳边,伊拉扯着嗓子喊。 “水令——,笨蛋!“蒲牢就快吼破喉咙了。 伊拉从腰间扯下金笛,一只手极力控制好平衡,凑近唇边吹响水令之力。悠长灵活的声音盖住轰鸣声,在山洞间引起回鸣。 木筏底部腾起一股、两股、三股小小的水流,被托起之后木筏终于不再剧烈抖动。伊拉放开另一只抓紧木筏的手,灵巧的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又一个泛起莹白之光的咒符落下来,木筏在符咒的催动下调整方向,向着浅滩冲去。 恰在此时,身后双尾鱼的身体却加速向木筏撞来。阿布发出一声尖叫,伊拉站起身,催动金笛水令之音,卷起巨大的浪花拦住双尾鱼的去路。浪花翻卷出,艰难的靠近大鱼身体无数小鱼却被拍向岩壁,发出痛苦的哀鸣。 伊拉有一瞬间迟疑,笛音渐落,只见浪花翻卷处,露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黑青色的鱼头上露出一双苍白底色的眼珠,嘴角抽动着躺下暗红色的血迹,双爪如同铁锚一般紧紧扣着大双尾鱼洁白的肚皮,身体似蟒蛇一般缠绕在大鱼身体上。 一条小双尾鱼刚好拍在它嘴边,只见黑影张大嘴巴咬断小鱼,腥红的血液顺着河水流淌。黑影兴奋的张大嘴巴,尖锐嚎叫,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盖过了笛音。河水一下子暴涨起来,托着木筏的水流一下子被淹没,木筏瞬间翻倒,三人同时落入水中。 落水之际金笛从手中滑落,伊拉拼命去抓,只见水流卷起金笛沉向河底。下面幽黑一片,头顶早已打落不知去向,黑影怪鱼松开双尾鱼,潜入水中向着他们游来。伊拉惊慌不知所措,尾鳍在水中滑动,一时不知黑影怪鱼游来的方向。眼见三人就要葬身鱼腹,伊拉指尖却透出一丝光亮,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木叶!” 颈间金色的木叶贴住唇边,伊拉用力嘬出声响,只见双手之间金光大闪,一把金色的弓逐渐显形。伊拉顾不得心中喜悦,尾鳍用力一摆,跃出水面,对准黑影怪鱼射出一箭,金色的光影扎入水面之下,黑影怪鱼发出怪叫,一摆尾转头欲逃,却见无数双尾小鱼贴着它的身子让其无法动弹。 只见金色的光矢没入黑色怪鱼的身体内,金光大射,黑鱼渐渐消散了身形,消失在河流之中。伊拉用力冲向岸边,那里蒲牢早已用软鞭卷起阿布爬上岸。瘫坐在岸边看向渐渐平缓下来的河面,无数小鱼摆摆尾,似在向她告谢,大双尾鱼的尸身已顺着河水坠入无尽深渊。 小鱼却只是潜游在河水之中,没有追向前去。伊拉被河水冲刷的手指感到轻轻触碰,一只双尾小鱼将金笛顶上岸来。 伊拉轻轻说:“谢谢!” 小鱼轻快跃起,转身游向深处,不一会儿鱼群便消失不见了。 五十一 古老的歌谣 伊拉将金笛拴好,抬手摸了摸颈间的木叶,木叶散去的光芒,变得暗淡如常,可却从翠绿色变成了五种不同的颜色。 “木叶会随心幻化成形,可以形成任何实体,这是与金笛只能通过声音掌控五令最大的区别。”蒲牢检查身边的阿布没有任何问题,对着伊拉解释道。 “当时有人在我耳边提示。”伊拉喃喃,犹如在梦幻之中。 蒲牢咧嘴笑了,看向她指尖散发微弱光芒的指环,指尖指环上渐渐凝聚出一条鲜红的纹路。“比想象中要快得多!有意思,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伊拉疑惑。 “没什么。”蒲牢简单结束了对话。 “你当时为什么不出手?”伊拉早已习惯了他说话说半句的样子,深绿色的眸子看向蒲牢腰间绿油油的软鞭,想起之前在地底人洞穴之中就是蒲牢救了自己。 蒲牢举起右手,只见食指处一模一样的指环。“你想让我和睚眦一样也消失吗?” “那上一次?” “上一次是我攒够了能量,但是不可以经常使用,超出能量范围或者不够时间就使用都是要遭到反噬,就像睚眦一样。” “睚眦到底去了哪里?” 蒲牢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向伊拉的指环,微微一笑:“快了,她很快就会回来了。”转念却又叹息:“我们从星战之前活到现在,看了太多,能看的不能看的,能说的不能说的……” 伊拉好奇于蒲牢偶尔的严肃,三人将随身物品收拾好,钻进岸边的山洞。阿布已经从惊恐中恢复了生机,走在前面带路。 “不过你掌控孔令之力还有点提升了。” 伊拉惊异,蒲牢从不会表扬自己,“刚刚在水底,使用木叶之时能够感受到身体内有一股陌生的气息,似乎与木叶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之前丝毫感觉不到与木叶的联系,也好像能够隐隐碰触到了?” 蒲牢看向她颈间变成五色的木叶,暗暗点头:“看来确实有进步了,不过,好平啊!” “什么?好平?”伊拉低头顺着蒲牢的目光看去。“呱唧——,你要死吗?”尖锐的吼声夹杂着嘎嘎的笑声想起,吓得刚刚打洞钻出的晶鼠一下子缩了回去。 一阵吵闹过后,洞内只剩下哒哒的脚步声。可能是太过于安静了,阿布轻轻哼起歌谣。 “五令流传,环绕故国。 金令为王,执掌故土。 木令成长,留下希望。 水令流灵,浇灌未来。 火令爆燃,驱逐凶灵。 土令成晶,巩固疆域。 故土远去,金令蒙尘。 希望破灭,木令断裂。 未来已来,水令灰暗。 凶灵降临,浇灭火令。 疆域不在,模糊土令。” 声音悲呛,才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嘴中传来如此沧桑的歌声,伊拉有一瞬间失神。梦中哥哥一遍一遍呼唤自己,如今父亲坠入异界远去,这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人。故国的风气逐渐在变,边界处晶石的崩碎,一路追随的凶手与凶灵。念及此,刚刚打通金令的喜悦也消失殆尽。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场毁灭性的星战,大家永远记得战争的激烈与凶残,死尸遍布山野,睁眼只余绝望。人们只能在暗无天日之下忍耐,以为熬过去便是希望,却不知战后的生活才是残酷的开始,一切似乎平静,一切却根本没有终点。 “故国很久没有王者,缺乏领袖,导致凶灵凶兽遍布山野,人们生活越发的困难。阿布,这也是你爷爷不愿意你离开地底的原因之一,不要执拗,等我们到达攻击中心,你便回村子吧。”蒲牢劝慰。 男孩不吭声,带着一股执拗的倔强耸起肩膀,瘦弱的背脊强撑着坚强。良久,他吐出几个字。“我不,我不要一直到死也没有见过太阳与星星。” 蒲牢叹气,伊拉不语,对地底人而言,重见天日何尝不是最大的期盼。每个年轻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以及实现梦想的决绝。 “跟着我们会很危险。”伊拉陈述事实。 “我知道。” “我们不是无意闯入地底,是带着使命必须穿越地底。” “我知道。” “所以才会有凶兽追踪。” “我知道。” “后面不光凶兽,凶灵也许会源源不绝。” “我知道。” “真正危险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护你周全。” “我知道。” “……” “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看一看太阳和星星。”阿布倔强的声音中带了些许乞求。 “好。” “你刚才唱的歌是谁教你的?” “爷爷,这首歌流传很久了,大家都会,说是不要我们忘记历史。”阿布解释。 “五令随着星战的崩坏,只余下些微的能量留给了伊姓家族,勉强维持着故国的平衡,如今父亲坠入异界,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伊拉心中充满对未知的恐慌与不安。 蒲牢伸手拍拍她的肩,“只要五令之力没有完全消失,一切就还有希望。” “那么哥哥和我?”伊拉犹疑。 “也许就只有你了。”蒲牢接口,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伊拉咬住嘴唇,坚定了目光:“不,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哥哥。” 岩壁间的隧道幽长阴暗,大多为天然形成,偶有岔路带有明显的人工痕迹。地底人这几百年来,逐渐铸造出巨大的网状地下生活空间,四通八达,只是远离地面。一切暗无天日,可却带来了短暂的安全,身处地下深处,远离了战火纷飞,逃离了死亡威胁。保有生命的同时却也要永远失去光明,得到一样必要舍弃另一样,只要你心甘情愿。壁面上留有一些人工图画,或指明方向,或记录生活,或只是无意识的涂鸦,只是全部都是刀刻痕迹,早已没有了五彩斑斓的色彩。伊拉在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正面墙壁艳丽的各种壁画,高高立交桥下,各种涂鸦,充斥着城市的艺术气息。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的隧道渐渐变得宽敞与平整起来。阿布右手指尖擦过石面,悄悄说:“马上就要到了,前面再转过一道弯,就是供给中心的大门,那里有守卫。” “守卫?你们不是说供给中心只有长老一人?”伊拉奇怪。 “是的,守卫都是?都是?”阿布歪歪头,似乎形容不好:“你们到了自己看吧,我形容不好。”阿布解释着。 五十二 黑刺是什么? 眼前五个一模一样的山洞并排,中间树立着一块醒目的石牌。 头顶微微透出淡淡的光,像是星星将要熄灭的余光。柔和的暗光洒在空地中央,反射出石牌上的字迹。 伊拉走进细看,蜿蜒曲折的符号,一个都不认识。阿布走进,手指划过字迹,一个个摸读。 “供给之地,严禁进入。留下物资,一天换取。” “你们每次都是把东西放在这里,一天后再取换取物?可是谁给搬进去呢?不是说都没见过大长老吗?” “是的,大长老从不露面,只有人听过他的声音。至于谁来搬,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阿布蹲坐下来,等候下一步动作。 伊拉展开双臂,悄无声息施展土令,手心朝上,轻轻托起,嘴中念念做声。空地中央渐渐升起一个土包。伴随着吱吱的叫声,从土里顶出一个毛茸茸的猪头,约一人高,猪头大耳四肢腋下拖着长长鬃毛,狪狪的尖叫着挣扎冒出。 “地猪?狪狪?” “嗯。”伊拉食指掐住拇指,环绕一圈画出晶莹的圆环,圆环飘落到地猪身上牢牢束缚将其束缚住。 “狪——狪——”地猪尖声嚎叫,面前第二个洞穴似乎有黑影闪过。 见地猪已被牢牢困住,伊拉停了手。三人闪到身后岩壁的阴影旁,静静等候。 “无声施咒还算熟练,有形咒术要差太多。”耳边扫过一阵温热的气息,伊拉侧头,蒲牢妖艳的侧脸紧贴在耳边低语。 女孩的脸腾的红的彻底,她不动声色的拉开些距离。“我大多咒术都是从父亲给的咒术书上学的,他很忙没有时间辅导我,我也没什么机会使用,所以会有些生疏。”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但是我都有好好学习,每晚练习咒术不会少于两个小时的。”像是一个怕挨老师骂的学生,偷瞄了一眼蒲牢。 蒲牢嗤笑,看了一眼伊拉。这个女孩子青涩,却又带着一股倔强,有着女孩天性的腼腆,却也自带勇敢与果断。 “不过天资差些罢了,学了这么久就只会这么点皮毛。”他滋滋牙,故意气她。 伊拉回首,脸涨的更红了,深绿的眸中透着恼怒,狠狠一跺脚,“闭嘴,呱唧。” 身后蒲牢滑稽地抱着一只脚跳来跳去,却不敢发出声音,脸皱巴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怒骂。 阿布捂住嘴嗤嗤的笑,伊拉其实很奇怪,蒲牢为什么会被压在湖底那么久,他到底是谁?他与睚眦为什么要帮自己?明明他们具有巨大的能力,却一点也施展不开?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幻化人形? 脑子里很多的疑问,但有一点她却十分肯定,就是在蒲牢身上不存在来自异界的陌生与恐惧,这也是她默许蒲牢跟着自己前行的理由之一,当然最主要的是,在故国她还需要一位老师与向导,毫无疑问,蒲牢是最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轮班休息又换回伊拉。黑暗之中,阿布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伊拉紧张起来,只听前方岩洞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第二个岩洞中钻出一群黑色六腿圆形生物,密密麻麻快速涌向地猪,一边包围住地猪,一边发出呖呖的叽喳声。 圆形带有尖刺的身体,挨住地猪之后,便紧紧扎进它的皮毛之下。地猪声音更加尖利,三人捂住耳朵看地猪疯狂的挣扎。很多黑刺被抖落,但随着呖呖叫声,更多的黑刺贴住地猪。片刻,便将其覆盖包住,地猪声音渐渐变弱,不再挣扎。 一个略大的黑刺跳下,伸出一端前腿,发出短暂的呖呖声,地猪便如滚煤球一般向着第三个山洞滚去。 伊拉迅速捏指念了几个口诀,三人闪一闪隐去了身形,地面上的石子偶有滑动,隐隐绰绰的脚印追随而去。 穿过一段石洞,地势陡然向上,黑球不再翻滚,最下面一层用六腿奋力向上攀登,上面一层跳落下来,一群黑球前拉后推将晕过去的狪狪快速拉上去。 垂直的山洞望不到头?陡直的石壁上攀附着各种藤蔓植物,柔和的光芒照射其中,三人站在岩壁之下,面面相觑。 “靠,连个石阶都没有,老子难不成也要爬上去?”蒲牢啐了一口。 伊拉嫌恶的看着他,空有外表,完全的蛤蟆习性。她刚要掏出金笛,蒲牢一把按住:“不要发出声音,还不知道大长老到底是什么?” 伊拉迟疑,还是听话的停了手。“但是无声咒术不足以支撑我们攀上那么高,最多只有十米就不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咒术还是太过生涩。 蒲牢看看岩壁上的藤蔓,转头问:“你们俩会爬树吗?” “会。”阿布低声回答,“我们狩猎必须练就的技能。” 蒲牢转向伊拉,“别小瞧我,除了咒术,我其它的在学院门门优秀。”她刻意隐瞒了礼仪。 “你们还学爬树?”蒲牢很吃惊。 “射箭、攀爬、骑马、刀剑、格斗……包括政治,都是要学一学的,学院提倡做新时代女性。”伊拉骄傲的挺起胸膛。 “啧啧,那走吧!”蒲牢吧嗒吧嗒嘴,突然向上跃起,抓住三米高的一处粗藤快速向上攀去。 伊拉张大嘴巴,自己所谓的优秀在蒲牢这里简直是小儿科。赶紧抱住身旁的粗藤,手脚并用的向上追赶。三个透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跟着黑刺群向上攀去。 黑刺群带着硕大的地猪速度也没有减慢多少,唰唰地眼见的就要消失在藤蔓尽头。三人奋力追赶,伊拉很快就汗湿满颊。她不敢停歇,一直坚持快速攀越,阿布小小的身子灵活的跟在蒲牢身后,已将她拉下十余米的距离。 “抓紧!”眼前垂下一根绿色的绳鞭,她抬头向上看,只见蒲牢指着上面已经消失的黑刺群连连挥手。 伊拉的咒术在三人之间可以有所感应,因此可以清晰的看见两人焦急的面容。她赶紧抓住绳鞭,一股大力将她快速扯了上去,腾云驾雾般被一下子甩到洞穴之内。 伊拉来不及惊呼,向前翻滚两圈稳住身形,转头见两人也已跃进山洞。一阵风似的略过她向前追去,伊拉赶紧起身跟上。前面呖呖的声音持续不断,逐渐远去,黑刺们的速度加快了。三人紧追不舍,七转八拐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枝蔓。 五十三 蒲牢大人完美的屁股 三人费力拨开厚厚枝蔓,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刺目的青光晃得大家眼冒金星,不约而同抬起双臂遮挡。 适应过后放下手臂,巨大的山中洞穴映入眼帘,青光从头顶上方覆盖得厚厚的藤蔓间隙中透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束,细小的毛精扑闪着六翅在光束中玩耍。山洞中布满绿色的植物,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花朵盛开其中,一切是如此梦幻。 阿布双臂前身,手掌摊开,一束阳光照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翩翩起舞的毛精落在他的手掌之中手舞足蹈。 “这就是光吗?好美,好亮。”阿布灰白色的眼底闪现着微弱的黑光。 伊拉挠挠头:“准确来说,不是太阳系恒星直射的阳光,是星战后留下的飞船折射的,所以会带着青色。真正的阳光应该是白色,折射之后呈现七色,现在的青色也是吸收了一部分光线造成的。再准确点,这应该称之为气溶胶,胶体,能够看到丁达尔效应……” 脑后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干嘛,臭蛤蟆!”伊拉泪流满面看着罪魁祸首。 “上什么课?无聊。”蒲牢抱紧双臂牙疼的看着她。 “闭嘴,呱唧!”伊拉怒道,冲了过去。 两人围着阿布开始追逐,阿布嘴角抽搐,满脸的梦幻消失殆尽,低头叹息。“你们两个,住手!” “你呱唧,你才呱唧,你全家都呱唧!” “臭蛤蟆,今天非得把你舌头揪下来!我忍你很久了。” “有本事你就追上我!” 阿布满头黑线,“我说,住手!” “追不上,追不上,呱呱呱!” “闭嘴,呱唧!” 阿布头顶冒出星星,怒喝“黑刺群不见了!” 两人戛然而止,同时趴在岩壁上向下望去,原来他们还在半山腰的位置。下面成片郁郁葱葱各种青绿色的树木灌木,间或攀满藤蔓。 “这就是个巨大的山中洞穴啊。”伊拉叹到,沿着山壁一圈圈类似梯田般的平台一层层向下。 在梯田间种植着大量的蔬菜果木,有结满果实的,也有刚刚成长的幼苗。扫视一圈,终于在靠近底部的低矮灌木中隐约发现有东西穿行的抖动。 “在那里!”伊拉惊喜的指到。 “笨蛋,早看见了。”人影飞跃而下,顺势再次敲了女孩后脑一记。 “呱唧!”伊拉怒吼,翻身跃下,追赶而去。 阿布叹息,也抓紧赶了上去。三人在梯田间飞身跳跃,没有发现绿色叶片之间,一个个类似眼睛的圆球追逐着他们的身影。 坑底一个草屋之内,破旧老式镜子前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背影。他缓慢的嚼着什么,一边随手滑动镜面盯着三人飞身向下,三人的隐身对他来说似乎毫无作用。 “兄弟,又见面了。”声音低沉,“不给点见面礼有点过不去啊!嘿嘿嘿。” 伊拉远远地瞧见了洞底的草屋,向另外两人打打手势。大家减慢了速度,周围宽大的叶子挡住了视线,伊拉蹲伏下来从叶梗之间望去。 只见黑刺群拖着地猪一路小跑,停在草屋门前,向上一抛,托底的黑刺群迅速移开。地猪庞大的身躯‘咣’的一声落在地上。屋内毫无动静,黑刺群静下来,集体扭头看向之前发号施令的黑刺。 黑刺眨巴眨巴小眼睛,呖呖叫了两声,刺群跟着叫了起来,一片乱七八糟。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这群懒货,就知道吃,干不了多少活,纯粹一群败家子!”屋内想起苍老的声音。 蒲牢面露茫然之色,默默出声:“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伊拉趁机照着后脑敲去:“笨蛋呱唧,脑袋就没好使过。” 蒲牢哎哟一缩脖,躲了过去,伸出长长的舌头,嘟噜噜做了个鬼脸。两人正闹,下面传来老人低沉的声音:“你们去,把那三个人抓过来,我今晚发五色糖豆。” 呖呖-呖呖-,黑刺群欢呼起来,一窝蜂的朝着三人的方向潮水般涌来。 “哎哟,不好,快跑!”蒲牢第一个发觉,火烧屁股一样掉头回跑。阿布吓得跌坐在地,黑刺们的厉害,他之前是见识过得,面露惊恐的表情嚷到:“啊,我不要扎成刺球!” 伊拉死拽着阿布的胳膊向上爬去,一边咬牙,“你扎不成刺球,你是被刺球扎!”眼中冒火看着临阵逃脱的绿色人影。 眼见黑刺们就要贴住两人,屋内响起口哨声,黑刺群突然分开绕过两人,直奔向上疾驰的绿色人影。 伊拉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一手还提着阿布,男孩四肢乱舞,“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片刻之后,只听前面一声尖利的呼声:“嘎——,我的屁股!蒲牢大人完美的屁股啊!啊——“ 伊拉和阿布嘴角抽搐,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见绿色的人影坐在一群黑刺上面,疾驰而下,擦过两人身旁,蒲牢大人还强装轻松地翘起一只脚,冲两人滋滋洁白的牙齿。 “哈哈哈——”一群五颜六色的鸟儿惊起,向洞口飞去。 两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刺群来到草屋前,既然隐身术不管用,跑也跑不掉,不如乖乖过来探个究竟。 屋内抛出一包东西,落在地上‘哗’的炸开,一地五颜六色的豆子蹦蹦跳跳布满地面。黑刺们呖呖的高呼,一把抛下蒲牢,冲过去抢起豆子来。抢到豆子的黑刺满足的滑到草屋之后的草丛中,不一会儿,地面潮水般褪去,地面干净如初。 蒲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趴在地上,屁股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洞,伊拉红了脸转过头去。 “笨蛋,帮个忙,难不成让蒲牢大人光屁股吗?” “闭嘴,呱唧!”伊拉吼道,不情愿的伸出右手,波动空气,莹白的咒印轻飘飘覆在蒲牢的屁股上,草丛间飞出一根根细细的草叶,抽剥出丝,缠绕翻飞,不一会儿绿色的衣服恢复如常。 蒲牢抽着冷气半蹲着,双手捂住屁股,皱眉怒骂:“哪个王八敢偷袭蒲牢大人,赶紧滚出来,让我一舌吃掉你!” “嘿嘿嘿,蒲牢,你还是老脾气啊!”屋内老人的声音传出。 “滚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别着急,这就来了。”话音刚落,老人移步出屋。 三人瞠目结舌,面前站着一个拄着拐杖,须发洁白,声音苍老,面容稚嫩的——老孩子? 五十四 被禁锢的九子 “我靠,你到底什么妖怪?”蒲牢惊奇。 “笨蛋,我要是妖怪,你也跑不了?”老孩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蒲牢更加惊奇了。 老孩子一脸黑线,“不是,我说蒲牢,你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你——失忆了?”他走进摸摸蒲牢的头顶。 蒲牢嫌弃的一把扒拉开他的手,“妖怪,不要像看傻瓜一样!” “你就是傻瓜!”伊拉补充一句。 “你傻瓜,你才傻瓜,你全家傻瓜!”蒲牢顾不得屁股疼痛,跳脚怒骂。 三人同时扶额叹息。 草屋内,蒲牢趴在床上,正美滋滋的大口小口吃着生肉片。老孩子慈爱的看了一眼,转头对坐在椅子上的伊拉两人缓缓开口:“我叫囚牛。” “龙之长子?”伊拉惊异,她伸手托住下巴,这一天受了太多刺激,都快脱环了。 “是的。”囚牛应道,“所以……” “所以,那边那个是你的弟弟?” “是的。”囚牛性子温和,说话慢条斯理,与蒲牢截然不同。 “父亲临终前……” “龙还会死?”伊拉更加惊奇,这不是传说中的神一般的存在吗? “有生命就必将逝去,不管存在多久。其实父王的死与星战有关,那是……那是……”囚牛费力却吐不出想要的字,“算了,古老的禁言之术,我们还无法打破。他一直为故国将要没有领袖而苦恼,如果失去强大的守护,故国必将凶灵遍野,生灵涂炭。他找来我们商议继承帝位,但我们都在外漂泊多年,不愿接受束缚。那个帝位表面风光,内地却要承受枷锁缠身。所以我们没有一个愿意留下继承父业,父亲大怒,威胁大家说如没有一人接受帝业,所有人必将孤苦终身,无法使用法力,变成人类的仆人。” “哇塞!”伊拉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偷眼瞄了一下吃的满嘴流油的蒲牢,嘿嘿一笑,原来我真的是你的主人诶。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吃饭吗?笨蛋。”蒲牢张大嘴巴噗噜噜吐着舌头,肉沫喷涌而出。 “闭嘴,呱唧!”伊拉怒喝。 “呱唧?!”这回变成囚牛张大嘴巴惊异的看着蒲牢,“啊——哈哈哈!” 看着抱着肚子笑得欢实的囚牛,蒲牢气急:“你呱唧,你才呱唧,你全家呱唧!”直到又被塞了一块新鲜的鱼肉之后,蒲牢才算缓和了脸色。 囚牛清清嗓子,继续说:“于是我们九人商议抓阄决定。” “抓阄?”伊拉捂脸,真是神一般的思路。 “最后,是呱唧抓到了。可是他当时大叫不算,说必须三局两胜,刚说完大家就已经全部消失了。父王大喜,将蒲牢牢牢看管在地牢之中,等候继承帝位。” “囚禁新的帝王?!”伊拉满头黑线。 “蒲牢在地牢中骂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将看守骂晕过去,偷出钥匙逃跑了。父王一直追踪他到边界附近,才发现他为了逃避继承帝位,甘心诱骗人类将其囚禁在湖底深处。”囚牛说到此处痛心疾首。 “坏就坏在他奉献了自己甘为人类做奴,却将我们全部拖下水,父王震怒,诅咒我们九人只要故国一日无主,我们便一日都被囚禁为奴,不得使用神力。” 伊拉看着面前的囚无辜而又稚嫩的面庞,大大的眼镜充满了泪水,也不由得跟着心中悲痛。 囚牛突然一把抹掉眼泪,手指蒲牢:“所以我今天扎他是他活该!” “你个死牛,千八百年前的事还这么记仇!”蒲牢将手中鱼饼扔出。 囚牛优雅的躲过:“能不记得吗?我现在只能躲在这地底,靠耕地为生!再也无法接触到我心爱的乐器了。” 说完,哭倒在伊拉的怀中。伊拉瞠目结舌,扎着双手,朝蒲牢怒视。 “行啦,你至少吃香的喝辣的,我在水底可是被封印了上千年,屁都没有。”蒲牢勉强撑起身走过来,一把拽起囚牛仍在椅子上:“不是,我说,你吃地底人的也就罢了,要他们性命干嘛?” “什么性命?” “就是那些跟着食物进来探秘的地底人啊?” “我哪有害他们,父王说过我们只能做人类的奴隶。”囚牛一脸委屈。 “那送出去的白骨是怎么回事?” 囚牛站起身,拉开屋子一角的帘子,好几个镜子正在工作,清晰的展现着地底洞穴的各个角落。“那些都是骗人的,真正的都在这里。” “可以啊,老牛,你这些年也没闲着啊。”蒲牢支着下巴看着屏幕,最下面一层左侧一角,正好照在地底一个水池,水池中有几个面色红润的地底人正一边喝着果汁,一边飘在水面上晒着太阳。 一群黑刺快速的将地底人吃剩喝剩下的杯盘撤掉,换上新的。 “我靠,这么滋润?” “你以为呢?”囚牛翻翻白眼儿,“来了就不走了,还不让我说出去,说是怕来太多人待遇会下降。” “不是,那你不会多送些食物出去,这换物比例太失衡了吧?外面地底人的日子很苦的。” “你不知道,那些人说了,不让送太多出去,否则便会惯坏他们。同时如果吸引太多的地底人到这里,恐怕中心也无法支撑所有人的基本生活。这里其实也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好,你们看看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草屋外光线变暗。镜中的地底人也迅速离开泳池,快速穿戴好,来到草屋外面。 阿布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们训练有素的拿起各种容器,快速攀上梯田采摘各种果物。不管成熟还是青涩,能摘下的全部收好,黑刺群们也跟着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山壁上就爬满了人和黑刺。 洞顶处逐渐变暗,暴雨夹着闪电呼啸而至。囚牛抓紧按下一个按键,只见一个巨大的玻璃伞状顶子徐徐展开。雷暴被挡在玻璃罩外,洞内变得漆黑无比。 囚牛又按下一个按钮,只见伞顶下面一阵轻微的响动,伸出一个个小小的晶柱,洞内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 五十五 是赑屃?! 晶莹的亮光如漫天繁星,熠熠生辉,山洞如梦幻般浸润在星光之中。 伊拉赞叹:“好美啊!” “好美个头,不是,我说,老牛,上面全是晶石?”蒲牢跳脚。“你得有多败家?这得多少块?你tm的是不过日子了吗?” 囚牛抱着脑袋,躲避蒲牢飞来的拳头,边唉唉的叫:“地底有的是,我不过用了九牛一毛。” 蒲牢惊住,“哪里哪里?” “到处到处。”囚牛贱贱地笑。“我带你们去看。” 伊拉惊住,到处都是,地面艰难得不到的东西,地下到处都是?她伸手在腰部摩挲着仅剩的一块晶石,满心都是惊讶和欣喜。 洞外雷鸣电闪,雨水滂沱,荒原深陷在一片狂暴之中。 “这里虽然已地处荒原边缘,但是雷暴还是占据了全年的大部分时间。洞里种植的果蔬,在仅有的放晴日子吸收阳光生长,其余时间都是在晶石的照射下生长,所以其实数量并不能够整个地底族人充足的储备。因此才会几个村落之间平衡资源,进来的地底人也想过带大家出去,可是他们早已适应地底生活,整个身体机能也已完全适应地下,凡是走出去的,最后都丧命于雷暴之中了。” 三人蹲坐在草屋前,等待雷暴减弱。雷暴一旦开始,全年360天不停歇,但每天会有规律的减弱一小时左右。 “战前,农业社会过渡到工业最后发展到智能社会,其实所有的辉煌都经不起一次大战。精密高科技的仪器瞬间化成灰,一切全部回归原始,星球的秩序重新建立,所有机械化在故国之风的吹拂之下全部失去作用,我琢磨了很长时间,借由晶石的能量,将机械用咒术连接起来,才将此处洞穴修整到现在的样子。”囚牛低沉的声音像在讲述另一个故事。“我做不了太多,能保护一部分地底人也算做了一些事情,父亲最后一次相聚时说不要让这片大陆只剩亡者,只要有生命存在就有希望。” “我们一直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看着人类变迁,发展壮大,直到一切全部摧毁。在古城墙的召唤下,苏醒过来帮助最后的人类争取到自己的生存空间。有人选择在城墙保护下生存,有人不舍远离故土,于是或地下,或水中,或天上,或哪里,改变自己,适应新的世界,进化永远是不变的成长规则。” 伊拉的脑海中,雨水打湿后慌乱的灯光与车轮打滑的尖锐声记忆片段重又浮现,久远的似乎已记不清到底是经历过还是只是一个梦而已。 “囚牛说的也不全对。”蒲牢插嘴,他一直沉默,皱眉想着往事,因为地底封印时间太长,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但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印在大脑的沟回之中,不可能被磨灭。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还能想起一些,因为我一直不同意接受帝位。所以父王十分生气,僵持之中,赑屃回来不知对父王说了什么。当天父王就把我放出来,告诉我可以放我自由,但是希望临走之前可以最后吃顿饭。” 他陷入沉思,一直皱紧的眉头有些不确认自己说的是否就是真实的记忆。 “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贪杯,半夜尿急,去湖中撒尿走错了路。湖中庭里传来争吵,模模糊糊听到父王大喊混账!之后一声惊呼,等我赶去的时候,只看见父王倒地,满地的血流的到处都是。赑屃在身后叫来了护卫,大声宣布将弑君弑父的我关押起来,我大喊冤枉,可手中全是之前抱起父王时沾染的鲜血。” 蒲牢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意,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到底是不是对的。 “也有可能就是我杀的,因为他一直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的低下头去。 “不会,你从小就只会动嘴,能不动手的绝不动手!”囚牛坚定地说。 伊拉嘴角抽搐,这是夸奖呢?还是夸奖呢?还是夸奖呢? “可是就在侍卫要抓住我的时候,你的祖父?或许是祖父的祖父?吹响木叶踏风而来,赑屃不知为什么?十分害怕,想要逃离,可是五令化作锁链将其困住,赑屃挣扎中崩裂了,化作一阵黑雾消失。纳音叹息,对我说为了封锁消息,必须将我封印,所有人都要受到禁制。” 囚牛睁大了眼睛:“那赑屃?” “纳音说他已经归入异界,这次来就是为了动摇故国的统领,让一切变得混乱,好让凶灵有机可乘。可是纳音及时封锁消息,禁锢所有神力,让混乱可以延迟到来。” “可是,现在的故国大陆已然是混乱不堪了。” “有纳音在,晶石之阵就还能起到作用,至少可以阻止强大的凶灵从异界冲出。如果晶石之阵彻底崩坏,那么故国必将充满异界凶灵,所有生灵全部涂炭,古城墙也将崩溃,一切必将归于虚无。”蒲牢眼神越来越亮。 “我们身上的禁制也与此有关,当神力彻底释放,必将破坏晶石之阵,故国必将尸横遍野,凶灵横行。“ 伊拉后背沁出冷汗,“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囚牛和蒲牢抬头看向天空中狂虐的风暴,同时开口:“是真的。” “这些禁言竟然可以在风暴中暂时解禁?”两人面面相觑。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晶石之阵已经无法阻止古老的禁言了,那么接下来就意味着……”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伊拉苍白的面孔。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嘭——头顶突然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三人诧异,齐齐向上看。一道道闪电之中隐约飞出一道巨大的黑影,急速的降落,随着雨点猛烈的撞击在玻璃罩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那是什么?”伊拉惊呼。 囚牛皱着眉:“不知道,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凶兽也怕雷暴,很少会在雷暴中穿行。” 嘭——嘭——,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厚重的罩子渐渐抵挡不住,隐隐听到玻璃裂开的声音。 “不管是什么,马上逃命要紧!”蒲牢大吼,眼见玻璃罩就要承受不住。 五十六 雷暴中的逃离 囚牛甩出权杖,双手合十,嘴中叨念不停,只见一串串绿色符印从指尖飞出,渐渐汇聚于头顶形成一艘小巧绿色的木舟。四周的藤蔓开始蠕动,顺从的跟随符印攀上木船的轮廓。 伊拉张大嘴巴,藤蔓缠绕,花朵点缀,要不是雷暴与黑影的恐怖还在眼前,真要赞叹一声美的不像话。 “看什么,快点上去,笨蛋!”蒲牢照着她后脑勺狠狠敲了一下,一个健步飞身扒住船身,翻身跃入船舱之中。 “呱唧!”伊拉气极,跟着跳上木舟。囚牛站在木船下,一只手拽住想要上船的阿布,一只手握紧权杖,紧紧盯着头顶的黑影。 “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伊拉大喊。 “笨蛋,看不出来吗?就是冲你来的,你走了,他们才安全。”蒲牢冒出一个头怒吼。 伊拉哑然,才发觉过了界墙,凶灵便紧紧尾随,原来自己才是最凶险的那一个。 “阿布,跟着囚牛,想办法回去找爷爷。”蒲牢朝船下嚷道,不再管孩子的哭闹,直接冲老小孩嚷:“老东西,等我找到赑屃再回来叙旧。” “走——”囚牛突然高举权杖,黑影恰好飞到最高处,头顶玻璃罩渐渐旋开,木船在绿色符印的推动下快速穿过旋开孔洞,朝天空飞去。 暴雨倾泻下来,狂风肆虐,连接天地的巨大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木船在咒术的作用下灵巧的躲避着闪电,身后黑影怒吼一声,急速追击而来。 “水令,快!囚牛的咒术只能支撑一刻。”蒲牢在耳边大喊,木船在狂风之下开始抖动起来。 伊拉抹了一把雨水,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木船似乎有着坚定地方向,不管怎么转弯始终朝着东南的方向前进。 抽出腰间的金笛,附于嘴边,灵动的水令旋转而出,夹杂在爆裂的雷声雨声风声中,竟然合奏出悦耳的笛音。白色的咒印倾泻而出,在身后凝聚雨水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水浪,推动者木舟向前。 “再快点,快!”蒲牢一手抓紧船身,一手死死攥住她的胳膊。木舟在雷暴中剧烈的抖动,眼看就要散架,却奇迹般的一直向前冲。黑影抖动着翅膀,死死盯住木舟,紧追不舍。 雷暴逐渐加强,密集的闪电,似乎下一刻就要劈在小舟之上。伊拉分不清眼前的是汗水还是雨水,笛音渐渐低沉下去,身后的水浪也开始紊乱起来。飞行的时间过长,她明显感觉体力要跟不上了。 身后的黑影还在追击,蒲牢啐了一口,脸朝后大声骂道:“tmd,你老板给你多少钱,值得这样拼命!” 伊拉呛了一口水,剧烈咳嗽起来,笛音戛然而止,身后水浪瞬间坠下。小舟飘忽了一下,随着巨风船头朝下急速坠落。 “啊——”蒲牢长大嘴巴喊了起来:“蒲牢大人说过飞是最不好的一件事情!” “闭嘴,呱唧。”伊拉在急速下坠中不忘骂了一句,举起金笛待要再吹,一道闪电直直劈了下来,木舟应声而裂,两人尖叫着掉了下去。与此同时,身后的黑影顿了一顿,躲避不及,被一道闪电劈中,冒着黑烟掉落下去。 “蒲牢大人还不要死!救命啊——”耳边是蒲牢的呱噪声,伊拉的手臂还被他紧紧攥住,丝毫动弹不得。她只得用嘴咬住金笛,腾出一只手,费力的托住一掌心雨水,猛地攥住,指尖薄膜隐现,暴起强烈的荧光,雨水化作符印将两人紧紧环绕,形成一个透明的保护膜。 嘭——一声巨响,两人落入水中,头顶闪电在身周不断劈下,水流很急,打着旋涡向前急速奔流。 伊拉没有挣扎,踢了还在呱呱乱叫的蒲牢一脚,两人放松身体,顺着水流向前。河水卷着两人一路漂流,伊拉不断施展水令调整方向以躲避闪电。 一路向前,一路向前…… 当河水终于平缓下来,雷暴也终于消失在身后,头顶的星空开始熠熠生光。一天一夜的漂流,耗费了两人几乎所有的体力,借着一处平缓的转弯,蒲牢费力的将已经动弹不得的伊拉拽上岸。 岸边随风飘舞着一丛柔黄色的晶丛,蒲牢扛着伊拉拨开晶丛走到晶石旁,一屁股瘫坐在地下,两人歪倒在一起沉沉睡去。晶石发出柔和的荧光,晶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柔的将两人裹住。 伊拉醒来的时候,青球已经高悬于空。四周一片寂静,她眨眨眼,有些迷蒙,单手撑起身体半坐起来,晶丛顺从的从她身上滑落,直起腰来轻快的舞动。浑身酸疼,腰部有厚重感, 低下头,呱唧的一只手还紧紧环在腰间,两人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睡了整宿。伊拉脸腾的红了,她使劲挣脱了那只臂膀,蒲牢被惊醒,揉揉眼睛坐起来。 “干嘛?” “脏死了。” “脏什么?晶丛早就给你清洗干净了。”蒲牢揉着眼睛嘟囔。 伊拉低头,看看干净整洁的衣物,还有大大的背包也清爽的放在一边。晶丛抖动身体,发出一阵叽叽的笑声。伊拉恼怒,拨开晶丛走了出去,面前是一片密林,草木生长的十分旺盛。东侧紧邻一条河,应该就是昨晚救了她们一命的河流。 她走到河边,浅滩上布满白色的石砾。顺着河流往上游看去,依稀还能感受到那里雷鸣电闪。 “我们已经过了荒原了,现在大约应该在埃菲尔克的东北方向,如果没有估错的话,我们还有大约五十里路。”蒲牢跟在身后朝着西南的方向低语。 伊拉起身看着河流流淌的方向。 “顺水而下?” “嗯。” 河水太浅,无法撑舟而行。在晶丛旁摊开地图再次进行确认,二人商议沿着河岸走到奈尔托乘船南下。 正说着,腹内一阵咕噜声,伊拉尴尬的看看蒲牢,两人翻开背包,一片狼藉,食物全被雨水泡发流的哪里都是,极为恶心。 对面的男人张大嘴巴,嘎嘎笑起来。“笑屁。”伊拉羞恼,抬脚踹过去,身旁的晶丛抖抖索索的欢快跳舞。 青球的光温柔的洒落,搭起简易的炉灶,蒲牢将抓到的鱼架在上面烤,诱人的香味渐渐飘出,难得的宁静。 “呱呱呱,吃鱼美。呕呕呕,背包恶。” “呱唧。” “嗯?” “你很烦知道吗?” “不知道。” “滚。“ 五十七 奈尔托再见雷伊尔 吃完饭赶路,伊拉河边洗净背包,起身回首,河道尽头已经看不到雷暴的痕迹。 “囚牛和阿布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个老家伙?放心,死不了。”蒲牢满不在意,眯眯眼说:“比较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去看晶石之地,居然被他发现这么个宝藏,回来再去找他发财。” 伊拉摸摸腰间的布包,还好没有丢掉,里面只余下四块晶石了,还没有到埃菲尔克。沿河一直走了半日,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奈尔托。 河道变宽,向前汇入大海。两人驻足于河边,一块木牌上标注着奈尔托,箭头指向西侧,一条小路在松林间隐现。 两人穿过松林,一座沿海小镇赫然而现。伊拉惊喜的跑下山坡,脚下是绿油油的盆地,头顶青球还在闪着微弱的光,海风轻拂。 蒲牢眯眼,吐吐舌头,突然皱紧眉头,低喝:“等等。” 伊拉迟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蒲牢长长的舌头在空气中探寻,“有凶兽的气味,镇子里的…好像也不是人?” “不是人?”伊拉纳闷,转头看向山脚下,石屋、泵机风车、灌溉水渠、沿海堤……等等,田野里根本就没有人,所有的田地都已经被倒灌的海水淹没了。 “泵机都是由咒术自动加持的,永不停息,可是你看。”蒲牢伸出修长的右臂指向巨大的风车位置,海风阵阵吹拂,风车只是无意识的晃动,很明显泵机早已消失了动力。 伊拉集中精神,感受来自山脚下的海风,手指在风中轻拂,眼中蓝色的火焰腾起。 “啊——”无数人的惊叫,火光、鲜血、撕咬、逃离……似乎就在眼前。 “晶种已经被侵蚀,镇子里的禁咒术应该已经被破坏,凶兽来过,还有很明显的死亡气息,应该有幸存者,才逃出不远。”伊拉放下手指,抬头肯定的说到。 远处堤坝外隐约有木船的影子,伊拉有些迟疑地看着蒲牢。后者点点头,“走吧,水陆去埃菲尔克是最快的,我们必须要找一艘船。” 两人沿小路进入村庄,空气中充满腐臭的气味,裸露在外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染,显出一片深红色。石桥的尽头立着一块石头,伊拉跑过去,看到清晰的裂痕,四周地面上满是彻底变黑的藤条。 “是晶种,已经完全崩坏了。”伊拉叹息。 “看后面。”蒲牢阴郁的脸色显示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两人转过来,看到地面血泊中躺着一个瘦小的女人,鲜血几乎涂满了整面石头,女人的脖子几乎全部断掉,以一种怪异的扭曲方式看着天空,圆睁的眼睛充满恐惧。 伊拉感到一阵恶心,偏过已经发白的脸,面前的石面被鲜血染红的部位全部变黑,数不清的裂痕遍布期间。 “令师的鲜血可以破坏禁咒,而且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蒲牢半蹲下去,仔细看着面前的女人,“是镇子里的木师,主要负责疗伤与诊治,死前应该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 “折磨的越厉害,怨气越大,对禁术破坏的效果越强,这块晶石崩坏的极快,所以裂痕才如此之多。” “嗯,看来你需要送她一程,不然极有可能转变成凶灵。” 伊拉沉默的点点头。将坏死的藤条状的晶丛清理开,空出一块干净的区域,一脚为轴一脚支地画出标准圆,中间布好五角星。 低头取出布袋,看了看仅有的四块晶石,取出一块置于额前。手指轻拂,耳边传来海浪规律的冲刷声,极远处海鸥的叫声以及松树林被风吹动的唰唰声。拨动音符化作莹白的符印,渐渐环绕在伊拉身周。 脚下腾起一阵寒气,伊拉深吸一口气,眼底白色的火焰骤起,眼眸转而变成苍白色。眼前凭空裂开一道缝隙,里面传来河水的咆哮,伊拉深吸一口气,一脚踏了进去。 浓烈的雾笼罩期间,伊拉毫不迟疑,手持金笛快步向着河水走去。河水中间明显有一道红色影子在驻足不前,却迟疑着不肯离开。 她一脚踏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向着红色的影子追去。溅起的水花声掩盖了上游的游水声,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河面下快速的游动而来。 蒲牢看见伊拉身影闪了两闪消失在空气中,将腰际的长鞭抽出来,背朝伊拉消失的地方,警惕的看向四周。 “太臭了。”蒲牢吐吐舌头,啐了一口。 山坡之上的松林后闪过一道黑影,残余的青光刚好折射出一道星光,似乎是黑影身上佩戴着的金属物?蒲牢敏锐的察觉到,眯眯眼。 “很好,是人不是人?” 红色的身影驻足河中,双眼迷茫,嘴巴无声的开合着。伊拉走近,取出金笛吹响木令,一丝绿意盘绕上红色的身影的肩头。 女人的眼镜渐渐变得透亮,脸部却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伊拉右手画了一个安息印,五指张开罩落在女人头顶。 “你是谁?” “我是奈尔托的阿拉,医令之女。” “阿拉,你已完成自己的指责,现在放下一切,回到该去的地方吧。” 阿拉轻轻点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双手合十,向伊拉表示感谢。 “纳音大人,小心金雷!”说完便模糊的身影,消失在河水之中。随着女人身影的消失,阿拉的身躯也骤然起火,熊熊燃烧起来,转眼变成一堆灰烬。 蒲牢松口气,看来伊拉在那边还比较顺利。山坡上的黑影似乎吃了一惊,不再躲闪,突然从松林后现出身形冲了下来。 蒲牢举起绿色长鞭,眯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黑色的兜帽将面部全部遮盖起来,手持一把金色的匕首,腰际缠绕着一个黑色圆形物。她迈着诡异的步子速度极快的冲下山坡,却不带一丝声音。 她闪过迎上来的蒲牢,直接冲向伊拉消失的符印处。 “不好!”蒲牢转过身来,甩出长鞭卷向黑衣人的腰间。 地面的符印泛着莹莹的白光,突然大亮起来。 五十八 异客传信 送走阿拉,伊拉转身向河边赶。 “金雷?”她有些迷惑,亡者只会记住那些想要告诉别人的事情,而且从不解释。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身后的河水开始加快了流速,水声逐渐变大,伊拉回首,河水的上游有什么冲了下来。 她加快了脚步,不管是什么,她不想现在浪费体力在这上面。回到进入的法阵之中,伊拉快速拨动声音,洒下符印,跟随召唤回到现世。 “伊拉——”离开前,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召唤。身上的薄冰迅速碎裂,眼前一道金色的光线,伊拉下意识的后仰身子,一把金色的匕首从眼前划过。来不及惊叫,她后翻身滚落开来,蒲牢绿色的长鞭紧跟着卷住黑衣人腰部,大力将她甩开去。 黑衣人一击不中,毫不留恋转身迅速离开。 “雷伊尔?!”身后传来的惊叫,她略顿一顿脚步,马上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你没事吧?”蒲牢扶起跌坐在地的伊拉,焦急的问。见她摇摇头,赶紧上下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雷伊尔是谁?” “我其实并不确定。”伊拉有些迟疑。 “谁是雷伊尔?” “她带着风骨,没错,应该就是风骨。” “风骨又是什么?” 眼前突然冒出一张大脸,伊拉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两步,一不小心绊在晶石上眼见就要跌倒。蒲牢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捞住了她,吭吭,伊拉瞬间红了脸,“走开,呱唧。”从小在女院长大,她十分不适应与男人接近,即使是男蛤蟆也不行。 “谁是雷伊尔?风骨又是什么?”蒲牢毫不在意,见她回过神来一把撒开,伊拉一个不注意重又跌坐在地,只听一声怒吼:“呱唧,你要死吗?” 蒲牢揉着耳朵委屈地蹲在一旁,悄悄斜眼瞄了瞄还在怒气中的伊拉。 “雷伊尔到底是谁?” “滚开,臭蛤蟆!” “风骨是什么?” “臭蛤蟆,走开。” “蒲牢大人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尤其是蛮不讲理的女人。” “你说什么?呱唧?” “没什么,雷伊尔是谁?” 伊拉被搅了这一通,脑子反而清醒了,之前从异界带回的寒气也被怒气逼出来,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雷伊尔是我在学院一年级的同学。”伊拉陷入回忆:“一年级末的时候,她带着风骨引来异客,然后逃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蒲牢听得莫名其妙。 “刚进考尔雷兹,检察院长的女儿不喜欢我,总想要赶我出去,雷伊尔当时是她的帮手。”想起当年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伊拉感觉十分遥远。 “无聊的幼稚!”蒲牢翻翻白眼。 “年末学院期末考,我们在山谷中遇险,异客追踪我们到湖边,本来可以跳湖逃脱,但是雷伊尔突然掏出风骨想要将我们都杀死。”想起当天的恐怖,伊拉还是不禁后背发凉。 “后来呢?”蒲牢好奇。 “我的水令就是当时觉醒的,或者说开始可以掌控。然后父亲提前帮我觉醒了五令咒术这本书,我也开始了咒印的学习。”伊拉的声音低沉下去。 “你父亲老纳音?”蒲牢陷入思索。“那个雷伊尔也是奇怪,那么小的年级,怎么得来的风骨?又怎么会使用?” “据院长的说法,是她的商人父亲到故国找到的。” “故国?这里已经荒废太多,他又是怎么找到的?风骨可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是老纳音们封印凶灵的容器。有些凶灵太过强大,又无法送回异界,只能封印起来,并且镇在埃菲尔克的大瀑布下面,怎么可能随便被人找到?”蒲牢眯眯眼,语气中充满怀疑。 “啊?”伊拉睁大眼睛,她当年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还有…这么多事情?” “看来我们到埃菲尔克还有很多谜题需要寻找。”凝思的蒲牢侧颜在淡淡的月光下,带着些许忧郁,却又十分坚毅。伊拉不禁看出了神,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 “谁?”两人瞬间清醒,警惕的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小男孩唯唯诺诺的走过来。“我来送信。”他双手递上一封信。 伊拉收起金笛,左手画了一个圆,嘴中吹出一声疑问咒印,随之而起的荧光落在男孩身上,闪了两闪黯淡下去。男孩没有问题,她走过去接过信。 落叶编制而成的简易信封,打开来里面一颗金色的珠子。伊拉托在手心之上,对着月光查看,珠子感受到体温,逐渐融化化作一股水汽腾空,幻化成一个个字:埃菲尔克东南角雅家铺子。 “雅家铺子?”伊拉觉得名字十分耳熟,似乎有什么潜藏在脑海深处。 “我可以走了吗?”男孩怯懦的问。 伊拉看着面前瘦弱的男孩,蹲下来问道:“你是镇子里的人?” “嗯。” “什么人让你来送信?” “一个姐姐。” “什么样子?” “看不清,带着黑色斗篷。” “哦,你住哪里?镇子里发生了什么?” 男孩恐惧地退后两步,“凶兽来过,我…我们现在住在松林里,姐姐给我们设了火障。”他伸出右手指向后方。 蒲牢突然抽出长鞭,猛地卷住男孩。 “你干什么?”“救命。”伊拉和男孩同时尖叫起来。 长鞭迅速卷起,男孩发出刺耳的尖叫,伊拉刚要冲过去,蒲牢一把拽住她。 “别动。” 眼前的男孩奋力挣扎,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开始扭动,皮肤逐渐脱落,黑色的雾气不断的翻涌而出。 “九子?嘎嘎…吃掉…”黑雾不断挣扎。 伊拉睁大的眼睛,这不就是之前在湖边遇到的异客?不,是附身凶灵?它不是被自己送回异界了吗? “别愣着。”蒲牢大喊。 伊拉吓了一跳,双手交叉画了个半圆,手指抖动,伴随着哨音,响起一阵悦耳的铃音,遣送咒印围绕着黑雾转起圆圈。眼底的蓝色火焰渐渐腾起,空气中裂开一道缝隙,灵魂之河传来咆哮声,咒印化作蓝色的水雾裹起黑雾消失在身后的裂缝中。 “遣送咒术练习的还算不错!”蒲牢挑挑眉,难得赞叹了一句。 伊拉却一脸沉重:“这就是雷伊尔放出的异客。” 五十九 赛斯海峡 在防波堤外小小的港口,一片满是贝壳的沙滩,停靠着各式各样的。海平面上微微泛起青光,两人在晨曦中选择了一艘小渔船。 蒲牢将小船推进海里,踏着齐膝的海水爬上船撑桨前行。海湾里风平浪静,启明星还在熠熠闪烁。 身后的海岸上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受到惊吓的伊拉心里砰砰直跳。 “追的还真是紧呢?”蒲牢眯眼看去,黑犲的身影在防波堤上焦躁的逡巡。 “往左舷偏一些,离远点。”一个慵懒稚嫩的声音响起。 蒲牢猛地跳起,往船尾缩缩。伊拉抽出金笛惊叫:“谁?” “哟,恢复人形了?还是那么丑。”一只巴掌大小的黑狗正卧在背包上面打哈切。 “你丑,你才丑,你全家都丑的要死。”蒲牢气愤大骂。 伊拉莫名觉得熟悉,伸出手上前触摸,却捧了一个空。咒印如流水一般从手指尖滑落,黑狗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笨蛋,我现在还不能凝聚实体。” “你是?睚眦?”伊拉张大了嘴巴,“天,你去哪了?我们很担心。” “吵死了。”黑狗抬起前爪捂住耳朵。 “她一直都在,担心个屁。“蒲牢插嘴。 “你知道?那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伊拉气恼。 黑狗撇撇嘴:“他也才知道不久,我之前强破禁咒恢复真身,引红蝗离开后陷入休眠,最近才有些意识。” “你这次快了?” “快个屁,牺牲了三十年积攒的法力,才勉强醒来。” “咦?那你现在不是……” “滚开,臭蛤蟆。” 蒲牢一脸坏笑的凑上来,一人一狗四目相对,黑狗打了个喷嚏,身影渐渐隐去。 “睚眦去哪里了?”伊拉惊奇。 “喏,你手上。”蒲牢努努嘴,似乎心情极好。 手指上的银环在光线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亮眼的光。“这里?她一直在?” “应该是,每个人突破禁咒之后的休眠都是不一样的,我也是才知道可以躲在银环中。睚眦这一招很不错,银环本是束缚我们的禁咒,竟然反过来还可以帮助我们恢复,有意思有意思。” “也就你蠢,在湖底呆傻了,大家都知道。”银环中传来幽幽的回答。“没事别叫我。” “你蠢,你才蠢,你全家都蠢!”蒲牢跳脚大骂。 驶出港湾,撑开船帆,日夜兼程。第四天傍晚,伊拉对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叹息,他们只在遇到小岛的时候顺路上岸取一些淡水,其它时间都在赶路。进入故国境内,她第一次感受不到凶灵的威胁,被人在暗中凝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可是无休止的海上航行,让她实在感觉乏味。 “就快了,如果估计的不错,今天傍晚咱们就能赶到。”蒲牢站在船头,搭起一只手朝西南的方向看去。 风向一直不错,他们比预想的要早,海平面波澜无惊,难得的平静。 “埃菲尔克什么样?”伊拉突然问。 “故国的首都,父王还在的年代,十分繁华,那个时候我们会轮流回去看望母亲。人类的首相一直尝试与其他星系的智者对话,以此作为他连任的资本。可是父亲很担心,对话中传来的信息都是温和的,但他就是觉得不踏实,每晚莫名的心慌。” 船平稳的滑行在海面上,身后追来一群白鲟,调皮在船边拍起水花。伊拉被逗得咯咯直笑,大海是人类诞生的摇篮,也是异界智者始终无法适应的地方,四目或者鳎这种可以水生的凶兽也只能在淡水中存在。海水颜色逐渐变浅,不再是幽深的蓝色,显示着陆地就要临近了。 “后来呢?你父王没有对首相示警吗?” “人类的首相傲慢自大,他只相信自己所说的,而且在他眼里连任的热度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当时认为父王永远不会从那个位置上走下来,所以当他说想要找继任者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蒲牢陷入深深的回忆,一只海鸟停留在船桅顶部,绿衣男子一手握着船桅,黑发随风飞扬。 “当时赑屃是最大的热门,任劳任怨,帮助父王打理政事,且是改过从新的典范。他一直陪在父王身边,对政事最是了解,且与人类政府关系密好。所以当父王说要选继任者的时候,大家都很吃惊。”蒲牢皱紧眉头。 “也就你傻,总在外面飘,囚牛和我已经看出一些不对了。”一声幽幽话语传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浮现在船尾。 “怎么说?” “赑屃在那之前就有些不对,现在想来应该是早已与人类首相商议好,就是他直接与异界智者进行的对话。”黑狗伸了个懒腰,在已经西斜的青光下浑身流动起白色的荧光,转瞬化作一个黑衣男子慵懒的卧在船尾。 “啊?你——你不是女的吗?”伊拉惊叫。 “嗯,他可男可女,看自己喜欢。”蒲牢摸摸头。 “法力不够,只能以讨厌的男身露面。”睚眦倒是毫不在意,简单的一身黑衣,却让他穿出了妖娆的感觉。 蒲牢看不下去,抬脚踢了一下看傻了的伊拉。“口水擦擦,天天看着最帅的蒲牢大人还这么贱,真是看不下去。” “滚,呱唧。”伊拉毫不掩饰对睚眦艳羡:“喂,你这样还真是帅的掉渣。”睚眦好看的凤眼瞬间垮下来,蒲牢抱着肚子嘎嘎的笑个不停。 “你们怎么知道是他与异界智者对话?”睚眦笑够了继续问。 “咱们聚会之前他刚从人类首相那里回来,你难道没发现在酒席上他一口吃的都没动过吗?而且他开始变得性格变得暴躁,据管家说…宴会当晚还抽打了一位侍者,并拆解了组建咒印,直接销毁处理。” “那么小的事情,谁会在意?” “你是在看,而我是在观察!笨蛋!”睚眦呲牙。 伊拉托起下巴:“睚眦,你骂起呱唧来都这么帅!” “闭嘴,笨蛋。”蒲牢兀自气氛不平。 “所以,也许真是他杀的父王也说不定。”睚眦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的记忆一定还有缺失,纳音为什么要过去将你带走封印?” 蒲牢沉默了,三人齐齐看向前方,隐约可见的地平线终于露出了面容。 六十 故国最后的聚居地 海天一线之间,一座热闹的城市渐渐显露出来。 “前面那是什么?大渔网?”伊拉奇怪,随着小船驶近,巨大的菱格网露出海面大约十米左右,大型的船只全部停留在格网的外侧。 蒲牢站上船头,吐吐舌头,迎着海风搭起凉棚仔细看去。“没有咒术存在的痕迹,只是简单的格网。” “你睡太久了,埃菲尔克已经不是父亲在时的情景了。”睚眦仍然慵懒的半卧在船尾。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是人类执政,他们拒绝所有凶灵,同时对咒术与法术也不友好。” “我靠?这么夸张吗?” “嗯,长长的海峡可以阻挡绝大多数的异界凶灵,十年前来过一次,居然会被驱逐出境。” “你?把你驱逐出去?皇室他们都要驱逐?那他们怎么阻挡凶灵?”蒲牢彻底吃惊了。 “靠海峡和火山,临海这边凶灵无法横渡海洋。陆地一侧,靠山灵搬移的火山形成的火障阻挡。旧政府被推翻,没有领袖,都是一些临时的联合会与智力低下的山精地灵配合而已。” “就这样?居然还可以活到现在?” “对,应该是父王之前布的防御法阵以及纳音走前加固的禁咒还在起作用,所以勉强支撑至今。” 伊拉看着两人,突然插嘴:“我们怎么进去?” 两人回头疑惑的看着伊拉,一起开口:“你是不是笨?” “呱唧!” “当然是钻过去啊,我们船这么小,你看不到吗?”睚眦翻翻白眼。 伊拉看过去,巨大的钢链阻隔网越来越近,不只海面上十米,水面之下一直深埋到底。海水已经变成淡蓝色,清澈透底,隐约可见海草珊瑚遍布期间,银色的小鱼穿梭其间,偶尔跃出水面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海鸟悠闲的蹲坐在钢炼上,不时鸣叫,盯着水面下的小鱼伺机而动。 青球的光柔和的散落在水面上,四周的船只越来越多,甲板上满是拥有黝黑皮肤的船员,带着轻松的笑容忙碌着。 “看来这里还算安全。“ “嗯。“ 蒲牢与睚眦隐去了面容,凭空多处一顶灰色的布帽,遮住苍白的面孔。伊拉也将兜帽带起,双眼闪烁,隐去紫色的双眸,代之以黑色的眸底。 蒲牢撤掉船帆,放倒桅杆,三人伏低,小船随着水流缓缓划过格网。伊拉抬头仔细观察,约五十公分左右的粗大铁链,上面满是黑红色的锈迹,在海面交接处腐蚀的尤为厉害。 各式小船穿梭其间,在陆地与大船之间繁忙的搬运着货物。进入故国境内,伊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她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整座城市位于半岛之上,几百年前的高楼大厦早已倾覆,只余下后期砖瓦修葺的简易房子遍布在半山之间,阶梯式分布,墙壁被刷成淡淡的蓝色,与海水交相呼应,热闹却又恬淡。 到底还是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半岛东侧老式巨大的港口早已废弃,那些百万吨以上的邮轮也早已沉没于还低。紧邻废弃大港修建了两个小港口,十分热闹,与他们相似的小船快速穿梭来去。 蒲牢找到一个空泊位,将小船滑进去,一个约十岁所有的小男孩结果抛去的缆绳,熟练的系在码头上。蒲牢修长的腿一步迈上去,抛给小男孩一枚铜币,后者笑嘻嘻地跑走了。 港口附近的渔民十分友好,仰着笑脸热情的打着招呼。岸上满是露天的小摊位,延着港口延伸开来布满整片海岸,人们都显得很繁忙,小孩子调皮的在人群中追逐。 “以前港口都是大型的物流中心,海陆空各式运输器规则运输货物。不像现在有这么多人,星战前夕,人们除了吃喝玩乐,已经不会亲手做任何事情了,大多都是机械智能解决。” 伊拉想起晶国境内已经恢复了一些机械智能,她随着院长去过一次首都,熙攘的车流,吵得人脑袋疼。郝尔蕾如鱼归水般的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也是学院后十年唯一一次主动与伊拉说话的旅途。 “住店吗?”小男孩忙完码头的生意,见他们还在岸边徘徊,再次跑来问道。“我知道一家便宜干净的小店。” 伊拉挑挑眉,回头看了一眼蒲牢,后者则耸耸肩。 “好,你带路。” “一枚铜币。”男孩摊开手掌,露出一口贝母般晶莹的牙齿。 伊拉掏出一枚铜币,男孩雀跃着带着三人穿过拥挤的人流,走进城中。远处的护城矮墙上有士兵打着哈切巡视,人群中不时闪现山精地灵的身影。 身边拥挤着人群,扑鼻而来的烟草、汗臭气味,睚眦轻盈地在人缝中穿行,蒲牢回头,看到伊拉被人流挤得离远,伸出右手拉住她前行。 伊拉有些震惊,蒲牢的手很大,粗糙却又温暖。她心底产生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脖颈竟然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顺从的被蒲牢拖住前行,耳边的嘈杂似乎都远去了。 小店位于城边东南侧,有些简陋的店面,连名字都没有,只是支着一块牌子写着“提供住宿”。伊拉有些迟疑,蒲牢则一步跨了进去,店内零星的几个人正在靠门的木桌旁吃饭,店主见来了人,热情的迎过来。 “住店吗?” 蒲牢大喇喇问道:“三间,有吗?”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来了商队,比较紧张,只有两间,您看?”店主肥硕的下巴抖动着,陪着笑脸说道。 睚眦皱眉,刚想发作。男孩眼珠一转:“最近商队多,不好找店家。”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蒲牢轻蔑的看了一眼睚眦:“你住回去不就得了。”转而对店主点头:“两间,干净点。” “好嘞,客人您楼上请。”店主笑眯眯的大声招呼着:“小陆,领人。” 墙角转出一个矮小的地精,顶着一对尖尖的耳朵,苦着脸带三人上楼。陈腐的木质楼梯发出嘎吱的声音,像是不堪重负一般。靠近里侧的两间小屋,倒是干净整洁,伊拉舒了口气,还好男孩没有骗他们。 六十一 埃菲尔克 简易的木房,干净且舒适。 地精引导三人进了房间,苦哈哈地尖声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取点热水,我想冲个澡!” “好的——”地精拖着脸掩上房门出去了,不一会便顶着一个巨大的水桶再次推门进来尖声叫到:“客人,您的热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悠长的角号声。“那是什么?” “关城门的警号,客人。” “响起之后大家都要进来吗?” “是的,客人,不然会被鬼吃掉。”地精尖锐的声音与矮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伊拉挥挥手,地精弯着腰退了出去。窗外响起嘈杂的声音,客栈前门略显偏偏,可是后窗却临靠一条热闹的街市。此时人们正在忙碌的收拾着摊位上的物品,准备收摊回家。有骂骂咧咧的鱼贩使劲摔着没有卖出去的银鱼,还有的则高高兴兴相约回家的途中去喝一杯。 伊拉叹口气,旅途中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人烟的气息。她关上窗子,脱去汗津津结满盐巴的胶皮衣,内衣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将腰间的金笛与木叶放在水桶边,快速跳了进去,热乎乎的水包裹全身,伊拉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地精服务很是周到,在水通边放好了柠檬皂,伊拉连洗了三遍才勉强算是褪去了头发上恶心的腥气与盐渍味。正在她享受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有点像睚眦之前柔媚的女声。 水桶重重地被放在地板上,地精尖声回答:“客人,准备好了。”随之房门被掩上,女人咯咯笑着,随之而来一阵水声,有男人压低嗓音的低语。似乎两人一起进入水桶洗澡。 伊拉有些脸红,是蒲牢吗?楼下倒酒的女树精?隔壁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异样,女人由咯咯笑转成了娇喘,男人则低声吼叫,水花声越来越大。伊拉心里闪过一丝不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下。 她从来没有将蒲牢当成过男人,在她眼里不过就是身边那只恶心的蛤蟆。她也从没想过蒲牢在地底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战前经常混迹于人间的蒲牢到底是不是万人迷?火焰旁扬起黑发的绿眸样子再次闯入她的脑海,不得不说蒲牢的人身即使放在晶国也是妥妥的美男子。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伊拉从水中冒出头来,她咬紧嘴唇将胸中的哽咽咽了下去。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一只黑狗穿门而入。伊拉蓦的缩回水中,双手掩在胸前,满脸怒容。恰在此时,隔壁传来男人一声满足的吼叫,床垫的吱吱嘎嘎声开始响起。 伊拉的脸更红了,怒道“干什么?没经同意就进来。“ “第一,我敲门了。第二,蒲牢住在另一边。第三,我来告诉你,他已经在楼下打听好消息了,并且告诉你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要是洗好咱们马上吃饭。“说完小黑狗跳上木桶的边缘,低头不屑的一扫:”太平了,明明就是飞机场,有什么好档的?“ 一块满是泡沫的柠檬皂追着飞奔的小黑狗砸到门上,发出一声巨响,隔壁终于安静下来。 洗干净人到底清爽不少,取出从托尔雷克带出来的一套干净布裙,伊拉光彩换发的下了楼来。小店比较偏僻,即使到了饭点,人也不是很多。零星的几个食客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蒲牢和男身的睚眦正坐在窗前低语。窗外一株芭蕉的叶子舒缓的展开,叶片上滑动着古老的满足咒印。 伊拉惊异于那些古老的咒印,经过这么多年仍然亮泽如新,看来这座城市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些水障才阻挡了凶灵的入侵,古老的禁咒仍将这里保护的很好。蒲牢的父亲当时一定是一位伟大的王,他将这座城市治理的井井有条,以至于多年后还没有完全丧失掉当年的秩序。 “傻愣着干什么?快点坐下吃饭。“蒲牢低吼。 伊拉醒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轻盈地跑到桌旁坐下。一阵柠檬的香气扑鼻而来,蒲牢不经意地吐吐舌头,眯眯眼:”洗干净了还算勉强入眼。“ “滚开,呱唧。“ “竟敢对蒲牢大人出言不逊,我会要你好看。” “闭嘴,呱唧。” …… 睚眦充满戏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来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地精尖利的嗓音打破了两人的斗嘴,”客人,您的薄饼和沙拉。“薄饼烤的焦脆香甜,上面布满了葡萄仁和巧克力,沙拉是莴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蔬菜拌了酸甜酱,十分清爽可口。 伊拉吃的很满意,没想到这么小的店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蒲牢则抱着一大盆沙拉苦哈哈地叫老板:”我的肉呢?肉呢?“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客人。“店主点头哈腰,一旁为客人倒酒的树精掩嘴偷笑,向蒲牢飞过一个媚眼,伊拉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不一会儿,矮小的地精头顶着一大盆炖好的鱼肉飞奔而来,三人吃的香甜,蒲牢终于发出满意的叹息。 “刚才打听了一下,雅家铺子距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是一家转收旧物的铺子。位于城边,街道比较偏僻,没有听说有什么奇怪。”蒲牢一边吃一边不忘将打听到的事情向两人解释。 “父亲留信说哥哥的最后线索在埃菲尔克,那么他也一定一路找到这里,所以想要找到父亲和哥哥,还是要从这边找线索。”伊拉沉吟。 “如果路上遇到的黑衣人真的是雷伊尔,那就很奇怪了。据你所说,在一年级末的时候她就消失了,距离现在应该有近十年的时间,她在这边做什么?消失之前本就对你抱有敌意,现在给的这个提示,不一定是好消息。”睚眦托着下巴低语。 “嗯,我同意。“蒲牢与睚眦难得意见一致。 “可是如果不去,这么大的一座城市,我们想要找到线索太难了。”伊拉想起失踪的父亲,心情低落下来:“况且父亲生死未卜,他的魂魄被现在异界,也许肉身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六十二 雅家铺子 二十分钟后,蒲牢与睚眦也清爽的从房间出来。伊拉看着神清气爽的蒲牢,情不自禁又开始胡思乱想。 “喂,我们俩可是兄弟,别想歪了。“睚眦凑到耳边低语。 伊拉刷的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是不是埃菲尔克热闹的人气带来的安全感,让自己总是想入非非。 街道上已经安静下来,青球渐渐隐没在海平面下,城门紧闭,海面恢复了平静。人们退回室内,享受夜间带来的安逸,昏黄的灯光下满是人们开怀大笑的身影。 海风带来微咸的湿气,三人走在安静的街道,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街边布满黄色的小花,在木质围栏边开的甚是热烈。 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三人选择此时出行也是为了不惹人注目。毕竟蒲牢与睚眦的身高,即使带上兜帽掩盖面容也还是吸引人的。幸好铺子很偏僻,街道越来越安静,两边多是一些手工铺子,早已关门闭户。 “转过前面一道弯就到了。“蒲牢低语。 铺子门口挂着一盏灯笼,发出昏黄的烛光,门口两个石狮子,在一众简易的木板房中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蒲牢跨前一步,拉起门环拍了拍。砰砰,铁环敲击木门的声音传了进去。良久,听到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客人,铺子已经关门,请明天再来。”苍老的声音响起。 “等等,有人叫我们来的。”蒲牢开口。 “请问有信物吗?” “口信,但有信封。“ 厚重的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了出来,伊拉眼底白色的火焰闪了两闪,昏暗的烛光下能看到那只苍白的手上游动着黑色的咒印。蒲牢不动声色,将手中那个普通的信封递了过去。 口信已经自动销毁,只余下这个普通的信封。门内的人接过信封,回了一句请稍后,便关上门踢踢踏踏的走进去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门内的人沙哑着嗓子回:“请进。“伊拉悬着的心掉落,看来信封还是留下了某种信息,只是无法察觉罢了。 三人依次迈上石阶,跨入门内。门边站着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地精,满是皱纹的脸显现出他的苍老,头顶处两只尖尖的耳朵半垂下来,显示出地精固有的温顺,完全没有了之前冷冰冰的问话态度。伊拉仔细看了一眼他的面庞,与手一样,黑色咒印游动其间。 “这是高级奴仆,已经烙印,很是忠心,快点走不要傻乎乎地盯着看。”蒲牢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伊拉吓了一跳,看着早已走进院子的蒲牢,才发觉自己不自禁地停了脚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身后地精抬起了头,高傲的抬起了头跟了上去。 院子比想象中要大,伊拉有些好奇,还以为只是一间临街铺子,却原来是个有着古风的院子。绕过青灰色照壁,穿过满是花木的小花园,一座中式风格的二层小楼立在眼前。 “客人,请。”地精不知何时绕过三人立在门前伸手示意。 蒲牢打头撩起门前的珠联走进,伊拉紧随其后,睚眦则散漫的跟在两人身后,饶有兴致的对擦身而过的地精抽动鼻子笑了笑。地精不可察觉的瑟缩了一下,随即快速恢复的平静的表情。睚眦露出好玩的笑容,略呲了呲牙走进屋去。 屋内简单的木椅木桌环绕放置,两边都有隔窗阻挡了视线。 “请坐,我去叫主人。” 蒲牢大喇喇地坐在左手边,随手拿起木桌上的花式点心大嚼特嚼起来。 “你也不怕有毒?”睚眦跟过去。 “怕什么?既然请咱们进来了,没问清楚怎么会要命?” 伊拉嫌弃蒲牢四溅的点心渣,坐到了右手边的木椅上。刚落座,手边的木桌上便现出一杯热腾腾的茶,伊拉拿起润白的瓷杯,杯面上浮现出一条红色的小龙,朝她笑了笑便开始绕着杯子欢快的游动起来,很是灵巧可爱。 “这里面出现的东西会根据你的喜好来,很有趣很有趣。”睚眦的笑意更浓了。 “喂,笨狗,你怎么什么都没有?”蒲牢一边喷渣渣一边问道。“难不成还是人形不稳?哈哈哈。” “滚,臭蛤蟆。” 三人正说着,靠近东侧的隔窗突然打开一扇小门,走出一位老者。一身青黑色的长褂,伊拉觉得十分眼熟,蒲牢的低语在耳边再一次响起:”跟你家管家的衣服相似,应该是十九世纪的款式。“ 伊拉看着眼前的老人没有反应,才发觉原来蒲牢是只对自己独语。老人颤巍巍的走上中间的高座,缓慢坐下来,喘了口气,才抬起头看向三人。 “请问客人来雅家有什么需求吗?“ “路经奈尔托,有人留下口讯,叫我们过来这里。“蒲牢瞬间恢复了装模作样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人?“ “黑衣人。“蒲牢睁大眼睛。 “叫什么?“ “雷伊尔?”蒲牢回头看,伊拉迟疑着说。 “叫你们来做什么?” “不清楚。” “只说来铺子?” “只说来铺子。” 老人沉吟半晌,摸着山羊胡子低头沉思。 “你们是不是来埃菲尔克找什么?人或东西?” “你怎么知道?” “雅家是干什么的?你们清楚吗?” 三人互相对视,都露出茫然的表情。老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伊拉吓了一跳,弹起来想要去看一看究竟。老人伸出一只手,示意没事。 “咳咳,咳咳,你们…你们什么都不打听就敢这样闯进来?“老人露出古怪的神情看向三人。 蒲牢裂开大嘴,笑呵呵地说:“不是闯,我们找来的。” 老人一个跟头差点没栽下椅子:“咳咳咳。” “你是不是有肺痨?” “咳咳咳,你才肺痨,你全家肺痨!” “哎?这老头,怎么口出不逊呢?” 三人暴汗,地精悄悄退出客厅。待老人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谈话才开始正常。 “我们只做死人生意。” 六十三 死人生意 “什么?” “准确来说,我们收集死人的东西和消息,并向有需求的客户出售。“老人终于镇定下来。“只有需要死人消息或物品的人才会来这里。” 伊拉突然跳起来,”雷伊尔让我们来这里,难道是?不,我父亲还没有死,没有。“ “你父亲的名字?“ 她颤抖着嘴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伊布。” “伊布?纳音?”这次换老人惊奇了。 “是的,也是我的父亲。”伊拉见老人惊奇,心里不由安稳下来。 “那么你是纳音的传人?”老人眯眯眼,若有所思。 “喂,老头,雷伊尔是什么人?你到底有没有伊布的消息?”蒲牢突然跳起来质问。 “别急,别急嘛。”老人勾起食指,地精悄无声息进入。“去,把智库中关于老纳音的消息递送给我。”地精点头退出房间。 “按说,纳音对故国影响巨大,只是埃菲尔克已经独绝于世多年,凶灵在外封锁了所有消息,过去的记忆已经开始淡漠了。”老人感慨,正说着手边的木桌上突然亮了两下,浮现出一个信封。 三人定睛看去,正是雷伊尔传信的那种普通信封。老人打开信封,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水晶球,握在手心之中,看向伊拉说道:“客人,看在你是老纳音的传人,我送你一条消息,但下一次就要收费了。”说着,用力一握,水晶球融化在手掌之中,化作一层水雾腾起。 室内突然变得虚幻,水雾渐渐凝聚,折射出一幅景象。黯淡的青光照射出一道影子,男人走在水窖之中,蹚水而过的声音回荡开来。眼前是一道铁栅,男人伸手推开,面前一片漆黑,随着蹭的一声,手中打响了火石,火把燃烧起来,照亮了男人的面庞。 伊拉惊叫:“爸爸?!”那苍白色面庞正是早已消失的伊布。 男人继续蹚水深入,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排石像,最中间的正是带着王冠龙首人身的老国王。蒲牢的面色越发的苍白,他喃喃自语:“这是皇宫的地牢?父亲的石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纳音没有迟疑,将火把插在石像边,低头掏出一把白色的蜡烛,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块类似祭台的高地上。他借着水印画了一个圆,内里连起五角星,将手中的蜡烛分别放置在五个角上,一一点燃。 “爸爸?”伊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那是深入异界的法阵,没有人看守的,有一颗蜡烛熄灭,灵魂都会迷失在里面的。” 蒲牢不动声色向伊拉靠近,双手按在肩上,宽大的胸膛抵住她颤抖的身躯。 伊布点好蜡烛,四下看了看,地窖里很是安静。他盘坐在法阵中央,取出胸前的木叶,吹响绿色的水叶,一切似乎静止一般。伊布身周渐渐凝结出一层薄晶,不一会儿,连地窖内的水面都开始结冰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传来一阵蹚水的声音,伊拉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火把的亮光已经变得很微弱,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伊布身前,蜡烛微弱的火光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纳音,你终于还是来了?”黑影开口,兜帽掩住了他的容颜。面前的伊布毫无察觉,黑影突然仰天长笑,兜帽随之脱落。 “哥哥?”伊拉惊声尖叫,那是一张及其年轻的脸,与伊拉记忆中一模一样,即使十年过去,仍然保持原样,除了身材变得高大,面容与小时候毫无二致。 只见伊林上前一步,右手一挥,眼前的蜡烛闪了两闪立刻熄灭了。 “不——”伊拉尖叫,冲上前想要护住蜡烛,但是手从蜡烛的影像上划开,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伊布的头随着蜡烛的熄灭低落下去,生气从他的身上渐渐散开。伊林大笑着,转身走出地窖。 水雾渐渐散去,面前恢复了正常。 伊拉蹲坐在地止不住的抽泣,蒲牢蹲在她的身后皱着眉思索。睚眦看向老人,“这个消息真实性?” “不要质疑。“老人坚定的回复。 “伊林是死是活?“ “听消息需要付价。“ “多少钱?“ “对你不收钱,只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黑袍。“ 睚眦突然呲牙,怒吼着朝老人叫到:“你未免太贪心了。” “不要急,不是给,只是借用,一个月为限,到期自会归还。”老人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要借。“蒲牢突然抬头看向睚眦。 睚眦没有理会他,低头略一沉思,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油包,直接抛给老人,老人瞬间喜笑颜开。 蒲牢叹息一声,再看向睚眦不知何时恢复了狗身。伊拉迟疑地看向蒲牢,后者耳语:”黑袍就像我的命珠,他还没有完全恢复,黑袍含他多年神力,也算个护身符吧。“ “都说龙之儿子的黑袍是用自身的毛发编织而成,可掩所有身影,并能提升令力,今生终得一见,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臭老头,赶紧说。”黑狗呲牙。 “据信息当年影将其带至埃菲尔克,那就应该是个死人了,从没有人见过影之后还能活命。你们看到的只是个躯壳而已,我们在境外搜索队见过多次,他应该一直生活在南侧孤岛上。” “什么?哥哥也?”伊拉突然抬起头,连续两个亲人早不不在人世的消息传来,令她十分震惊。“可是爸爸一直在追踪他的消息,说是在异界多次没有找到他的痕迹。” “凶灵可以侵蚀人的灵魂,即使不带入异界,也可在现世黑烬,收为己用。”老人解释。 睚眦挑起眉头:“这个和最开始不一样,不是只能直接附体吗?” 老人笑笑:”问题到此结束,故人的委托我也已经完成。“ “故人?什么故人?“睚眦突然惊呼,可是眼前的老人早已模糊了身影,消失在空气之中。身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一阵清风袭来,三人才发觉身边只是一片木房之中,四周一片杂草,雅家早已消失不见。 远处传来一阵狗吠,隐隐绰绰的灯光晃动,一对巡逻的士兵远远走来,三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南山脚下的荒地之中,头顶星星开始闪烁,映衬出青球清晰的轮廓,椭圆形早已残缺不全。 六十四 父亲的身体 两人一狗在巡逻队发现之前绕回了客栈,伊拉躺在床上听着隔壁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顶着一副黑眼圈的伊拉出现的时候,蒲牢破天荒的没有嘲笑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他感同身受的一声叹息令伊拉的心颤了一颤,而一旁趴在地上的睚眦则饶有兴味地看在眼里。 客栈的早餐淡而无味,不过是一些沙拉加米粥,两人边吃边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皇家地窖在城外,在第二次攻占的时候被当时的摄政王放弃,早已被战火摧毁,只是一片废墟。”睚眦低声传讯。 “你回去过?”蒲牢挑挑眉。 “没有,之前因为一直受到历任纳音的召唤,我不能离开托尔雷克太远,没有穿过雷暴地区。” “也没比我强哪去,切。”蒲牢翻翻白眼,一个叉子飞了过去,没入蒲牢头顶乱糟糟的头发之中。蒲牢刚要发作,伊拉开口:”别闹了,呱唧。“ 睚眦看着偃旗息鼓的蒲牢,忍不住露出白白的牙齿无声的笑起来。三人很快商议好,尽快出城去地窖查看,矮小的店长听到他们要出城,露出夸张的表情,再三劝阻,但在两人的坚持下还是帮他们准备了必须的物品,临走还不断的絮叨:”城西出门,可以遇到一些搜索队,客人们最好等一等一起走,他们对城外的情况更为熟悉。“蒲牢捂着耳朵逃得远远的,伊拉则感动的对客栈老板连连道谢。 往城西去的路相对比较偏僻,城外凶灵凶兽遍布,出城意味着死亡,没有特殊情况的人很少会从陆地方向离开埃菲尔克。 因此当他们遇到重武器加身的守卫时,一直被打量不停:“你们不是搜索队的人,看着很面生。” “是,老总,我们第一次来埃菲尔克,寻找失踪的亲人。”蒲牢上前解释。 “你的亲人?在城外?”士兵更加惊讶了。 蒲牢突然咧嘴哭泣起来,”老总,我那哥哥在外多年,这才知道他的讯息,应该已经身亡,可是老爹临死之前的遗愿就是想他能回家安葬,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带回去啊。“ 士兵瘪瘪嘴,眼神扫向身后的队长,扭头回来伸出手:”每人30艾比,狗是20。” 伊拉一边掏口袋,一边低头注意睚眦的神情。还好,高傲的睚眦没有因为降低身价而大发雷霆。 出了城门,一片荒凉,青球高悬于顶,废墟之上腾起阵阵热气。不远处一队人蹲坐在地休息,满脸横肉,斜眼看来,煞是凶狠。其中最高壮的一人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烟草,站起身,骂骂咧咧的吆喝着大家动身。 一队大约12人慢慢腾腾地站起身,开始行动。伊拉看到他们腰间金光闪闪,挂满了各种武器。队伍的前面还有一列矮小的地精,脚上都绑着铰链,连在一起被其中一个男人拉着。 “快点,你们这帮蠢货。”地精们在咒骂和鞭打中愁眉苦脸的前行。 “他们带地精干嘛?”伊拉不解。 “应该是为了躲避凶灵。” “凶灵?” “对,为了防止附身,必须有替代品。” “怎么可以这样?地精也是生命,况且埃菲尔克的护城也是靠这些地精的呀。” “人性就是趋利避害的,多少年过去也不会改变,地精是最好奴役的物种了。”蒲牢叹息。睚眦静默,一人一狗回忆起星战前,在老王的带领下,故国各种物种和谐并存,大家相安自得。 伊拉看到大汉将地精鞭打的浑身血迹,不由得想要冲上前。 “别去,你救不了他们,别说睚眦现在连人身都无法保持。我们两个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们是雅家的搜索队。” 伊拉睁大眼睛,愤怒不平:”那就这样看着他们去丧命?“ “不然呢?“蒲牢也生气了:”你现在就要躺在这里,伊布呢?还有伊林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查了吗?“ 伊拉顿时泄了气,心中升起悲哀。地精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奴役,一个个瘦得的肋骨清晰可见,低着头缓慢的迈步前行。她咬咬牙,看着搜索队逐渐远去。 向西走了大约半日,攀上一座高台,老皇宫显露眼前,金碧辉煌的建筑早已变成废墟,只余下一些残垣断壁,隐约遗留着一些精美壁画的曲线,还能显示出早年间的繁华。 “地窖应该在西苑,我们需要横穿过去。”蒲牢搭起凉棚四处张望,脚下是一片宫殿的废墟。 睚眦抽动鼻子:”周围都是死亡的气息,好臭。“ 穿过废墟,来到西南角一片空地上,周围建筑废墟减少,青色的小草铺展开来,各种鲜艳的花朵在角落里盛开。伊拉看着那些不知名的花朵,或娇俏或贵气或柔媚或热烈,植物都还在,可是观赏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了,也许有一天地球终将归还给原本的生物吧。 等等,生物?伊拉突然抬头:”有点不对劲。“走在前面的蒲牢转头,疑惑的看着她。 “这里只有植物,没有任何动物的气息?我们途径荒原也还有,怎么可能这里一点看不到?” “有点不对劲!”睚眦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凶灵不屑于去吞噬那些小东西,却如伊拉所说,怎么连地鼠都没有了呢?” 蒲牢皱眉,抬头看向头顶的青球已经偏斜。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最好在天黑之前找到伊布。“ 地窖的入口很好找,周围没有遮挡,原本关闭的铁门也早已锈蚀掉了。两人一狗快速跑下台阶,蹚水前行。一切都如水镜中显示的一样,赶到伊布身边的时候,入口方向只余下一点余晖。 伊拉看向平台上低着头的伊布,忍不住哽咽了一声,冲过去抱住了他。伊布的身体早已冰冷,无论她怎么试探,也毫无生气。 蒲牢叹息一声,过来想要搬起伊布的身体。 “别动,我要过去看一下,如果能找到爸爸的灵魂,我会想办法将他带回来。“伊拉按住蒲牢的手。 “你疯了吗?“蒲牢大吼。 六十五 倒灌的河水 ”我必须去,我必须把他带回来。“伊拉强压着哽咽坚定地说。 蒲牢的手慢慢松开,深深的叹息。伊拉很快就将伊布身边的蜡烛重新摆好点燃,烛火黯淡细小,让人觉得一阵风来就会马上熄灭。 伊拉取出嫩绿的水叶,含在唇边,双手合掌横向交叠与胸前。迈入法阵之中,贴着伊布半蹲下来。她扭头看向蒲牢,后者点点头,抽出腰间软鞭执于手中,转身背对着她面向地牢出口的方向。睚眦则抖索起精神,跳上平台亮出尖尖的牙齿。 水叶轻灵的声音响起,隐形的音符欢快的荡漾开来,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随即被紧随其后的冰冷的气息拂过,以法阵为中心一层薄薄的冰层蔓延开来。 能够看到伊拉身后出现了一道裂缝,河水的怒吼声传来。伊拉身体微微晃动,化作两个身影,其中之一留在原地,另一个站起来迈入裂缝之中。 浓雾似乎单薄了些,能够看到河水更加湍急,伊拉仔细观察,与之前进入异界的河面有了很大区别,河水更加浑浊,颜色也更深,无法清晰的看到水面之下的情况。 她迈步踏入水中,不禁打了个寒战,河水愈加冰冷,但是似乎要比之前更浅一些。她抬头看向陷入浓雾之中的上游,想应该距离源头更近的缘故,所以河水不如下游量大,但却更加湍急。 回忆起《五令咒术》之中的记载,灵魂之河愈靠近上游,凶灵的级别越高。河水不光会带走人类的灵魂,同时对凶灵也有一定的损害,因此它们也时时需要离开河水回到异界补充灵力。但是灵魂之河可以带来大量的亡者之灵,对于嗜灵的凶灵来说是最好的栖息地。 伊拉掏出土叶,嘬唇吹了一声口哨,淡黄色的土叶从手掌中悬浮起来,开始缓慢的转动,不一会儿,定定的指向上游的方向。 她快速蹚水前行,土叶可以灵敏地感受到前任主人的气息。远处传来阵阵嘶吼,有凶灵嗅到了新鲜灵魂的气息,狂喜着跳入水中,向下游冲来。 河水刺骨的寒冷,伊拉咬牙坚持,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断崖,河水倒灌而上。她站在悬崖边上,低头向下看去,悬崖深不见底。 “第一道崖:生者禁行。“ 伊拉脑海中回忆书中所写,灵魂之河一共9道崖,将凶灵与人类灵魂相隔两界,异界与人世。总有人说进入灵魂之河便是异界,其实是极大的错误,只有能够在这里自由穿梭的纳音才知道真相。悬崖向下,河水倒灌,人类灵魂被拒之崖上,凶灵则被困至崖下。除了最初星战遗留下来的一些凶灵残体,更多的异界智者被阻之崖外,人类谈之色变的灵魂之河其实是保护的终极屏障。 她摩挲着颈间的水叶,想了片刻还是抽出淡黄色的土叶,含在唇间,吹出悠扬厚重的乐曲。灵魂之河越靠近上游,木与火的令力会越弱,而水令则越发强大,土令则相对稳定。 此时不是为了应对强大的敌人,而是为了寻找父亲的灵魂,因此伊拉选择更为稳定的土叶。随着厚重的声音传开,河水中浮现出一个个岩尖,她小心翼翼地攀附而下。向上奔涌的河水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裹挟而上,驱逐出去。 远处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伊拉十分焦急,但仍坚持集中精神攀援而下。在这里,只要一个分心,便会沉入河底,用远不能回到人世。河水飞溅模糊了双眼,她甩甩头,努力前行。 崖高比想象中要低,浓雾挡住了视线,让她误以为深不见底。不多时,到了底部,河水略微平缓了一些,水流努力不断的升上悬崖。崖壁的睡眠之下,数不清的亡灵在河底痛苦的挣扎,既无法向上游而去,也无法脱离水流的裹挟。 伊拉顾不得亡灵的呼唤,急速转身向上游而去,伊布比想象中陷得更深。不多时,她赶到了第二道崖壁。 “第二道崖:死者止步。“ 照样子攀援下崖壁,河水变得平静许多,但她清楚河面下的暗流极其汹涌。回忆书中的记叙,她左前一步转而右前两步,再折返一步,再向左三步……嘴中喃喃自语,脚下不断变换着脚步,曲折向前。 上游的吼声激荡在空间中,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到眼前。伊拉恍惚不觉,只是埋头赶路,在冰冷的河水中前行,额间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费了双倍的时间她才赶到第三道悬崖,崖下的水流猛冲上来,激起层层的水花,与空气中的浓雾形成一层白色的屏障。 ”第三道崖,亡灵休眠。” 已经是第三道崖了,到了这里还这么长时间没有出去?伊拉的脸有些煞白,她咬紧嘴唇,吹响木叶就要冲下去。 “伊拉——“ 突然从崖下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爸爸?”伊拉双腿一软跪伏在崖顶,低头看下去,之间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就在崖下不足一米的距离悬浮。她惊喜不已,抬脚就要下去。 “不要动。“男人突然大吼,瞬间又苍白了脸晃了两晃,眼看就要掉下崖去。伊拉吓了一跳,赶紧停住动作,不敢再动。 “仔细听我说。”男人侧头听着由远及近的怒吼声,焦急的开口:“用水叶,我知道,你的能力不足。但是想要我脱身,必须催动水流,一长三短,再挑音……” 伊拉听完,心脏不由得狂跳不止,书中有相关的咒术,这明明就是唤醒亡者的令音。 “爸爸——”她不禁流下泪水。 男人的面容变得温柔,充满了哀痛,但仍坚定了语气:”快点,要来不及了。“ 伊拉按照父亲的只是,摘下幽兰的水叶,按在唇边鼓足勇气吹响唤醒之音。音符沿着河面一路扩散开来,河面之下那些痛苦的亡灵突然狂喜着伸手去抓那些音符,偶有抓到一个音符的亡灵挣扎着从河面下挣脱出来,飘飘荡荡的向上游飞去。 父亲在音符的帮助之下,将身体从河面之下一点点挣脱出来。伊拉焦急的趴在崖上看着父亲费力的露出身子,怒吼声眨眼就到了崖下,顺着水流一路向上,眼看就要到眼前。 六十六 九道门 “影?!“伊拉尖叫,一道巨大的黑影擦着水面急速攀上,宽大的翅膀几乎盖住了整条河的水面,那些在音符作用之下脱离水面向上游飘去的亡灵瞬间被黑影吸收殆尽,连哀鸣都没来及发出。 伊布加快速度挣脱,就在黑影攀上崖壁的瞬间,他奋力挣脱出来,急速转身甩出一件物品。伊拉眯眼看去,一道金色的光闪过,那是父亲不离身的金叶。她张大嘴巴,还没来及尖叫,伊布已冲了上来,夹着她快速掠过水面,顺着水流往回折返。身后传来愤怒的嘶吼,似乎金叶已经将其阻拦住。 “不要回头,向前看!”伊布厉声喝住想要回头看去的伊拉。她吓得僵住,在父亲的臂膀之下,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久违的父亲的气息将其包围。突然间她就安下心来,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儿只要父亲在身边,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嘶吼声远去,他们快速攀上两道崖壁,回到原点。突然伊拉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睁大惊恐的双眼,现世的她身边蜡烛突然剧烈摇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哈哈哈,真的找来了?”一个带着兜帽的黑影出现在地窖之中,带着狂喜说道:“虽然比我预想的要快,但你们全都逃不掉,哈哈哈。” 蒲牢与睚眦并肩站立,面对黑影摆出防御的姿势。 “你什么人?” “我?”黑影嘿嘿一笑,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脸庞。“你猜猜我是谁?” “伊林吗?”蒲牢眯着眼答道,一边不易察觉地挪动身子将身后的伊拉彻底遮住。 “嘿嘿,你说我是说对呢?还是错呢?”年轻男人咧嘴笑起来,从嘴中冒出股股黑烟。 睚眦呲牙低吼:”你已经被附身?“ “怎么说呢?附身这个词实在太低级了,我不过是皈依伟大的影殿下,完成未完的心愿而已。“ “影?殿下?“睚眦迅速捕捉到他嘴中的敏感词,”能被称之为殿下的只能是王族之人,而我们9人目前唯一已知叛变的便是老六,你口中的的影难道便是赑屃那个蠢货?“ 伊林一怔,勃然大怒,黑雾从斗篷下面汩汩冒出,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 “不要诋毁殿下,你们全部都要去死!去死——” 地窖之中气温升高,水面上的薄冰开始融化,冷热交替之间,室内的气流被搅动起来,蒲牢焦急的回头,看到阵法中蜡烛微弱的火苗剧烈抖动起来。 他迅速向睚眦递了个眼色,冲上前去,绿色的藤条如蛇般灵敏的卷上伊林的斗篷。身后的睚眦四足点地围绕阵法快速奔跑起来,身形越来越快,逐渐化作一道残影逆向将气流搅动向外扩散,阵法内则暂时形成了一个类似风眼的存在,烛苗终于稳定下来。 蒲牢则与伊林绞在一起,绿藤鞭无法真正伤害到已化作黑雾的伊林,而后者则惧怕藤条上的绿色生命之力而无法近前。一时竟无法分出胜负,只听得黑雾之中的怒吼阵阵,突然原地顿足搅动池水翻向平台,蒲牢大怒加快速度连续抽动长鞭,伊林身前形成一道细密的绿网逼得他不断后退。 “笨蛋,你连一个傻子都挡不住吗?”睚眦加快脚步阻挡了水滴进入,见阵法之内无事张嘴大骂。 “你笨,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蠢蛤蟆。“ “笨狗!“ “你们两个,是看不起我吗?“黑影突然暴怒,漫起更大的浓雾,开始猛攻。蒲牢不敢多言,手中绿藤舞动成一道密网,身后的睚眦不断变换脚步,阻挡气流对烛火的侵袭。 异界河边,伊拉与父亲立足于浅滩之上,她便焦急的拽着伊布想要通过浅滩旁阵法痕迹返回现世,可是后者却一把拽住了她,回首看向浓雾弥漫的上游,那里一直回荡着影愤怒的吼叫。 “伊拉,我回不去了。“他双手按在女儿瘦削的肩膀上,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瘦小的女孩依赖的眼神了。 “为什么?您的身体还在,我们只要回去,一定可以,一定会有办法的。”伊拉结结巴巴,急的就要哭出来了。 伊布叹口气,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对不起,伊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准确来说,我们纳音都不是称职的父母,故国只要一日凶灵不尽,我们便一日不能停下脚步。这是长城附于我们的职责,她给了我们力量,是要去对抗异界智者与保护人类的。”他略顿了顿,艰难开口:”这一世,我已履职,现在轮到你了,五十八任纳音。“ “爸爸?我们回去,你回去一定可以,我不行……”伊拉不断劝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怒,河水激荡泛起浪花席卷到岸边,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没两人脚踝,伊拉不禁打了个哆嗦。 伊拉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沉下脸焦急地说:“伊拉,听着,影的计划是破坏异界之河的入口,送亡灵回现世,大军攻占埃菲尔克,然后横扫大陆。你回去,联合所有力量,阻止它,必须阻止它。“ 伊拉愣住,还欲在劝:”爸爸,我要怎么做?我一个人做不到,你随我回去!“ “闭嘴,五十八任纳音,你肩膀上负的责任,没有人能够替下来。该醒醒了,夏!“伊布几乎是吼出来。 “夏?!“伊拉的大脑像是被木棍猛击了一下,这个称呼如此熟悉,像是久远的呼唤,一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开始蠢蠢欲动。 “听着。“伊布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我本来想在走之前打开你的禁咒,但是陷入影的陷阱,没有来得及做到,记住你的本名是夏。” 伊拉恍惚着重复:“夏!” “我们没有时间了。”身后的怒吼声越来越近,伊布沉下声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儿,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在长途跋涉中沾染了风霜,凭空多了些许坚韧:“伊拉.夏,回去,阻止影。走,不要回头,一直向前!” “爸爸——”伊拉刚来得及叫出声,伊布一把将她推进法阵的光圈之中,她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过,光圈之外影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河道尽头,身后拖着一道金色的残影,伊布抬起双臂,嘬唇隔空催动金叶——尖利的死亡之音凭空响起,金色的残影裹挟黑影炸裂开来,父亲灰色的身影被吸入旋涡之中,河水暴涨猛地倒灌将一切卷回上游,影的声音仍在激荡:“我马上就会回来——” 六十七 凶灵来袭 现世,阵法的烛光突然大亮,伊拉的身形晃了晃抬起头来。蒲牢眼角扫到她无事不禁吐了口气,睚眦驻足看到烛火自动熄灭,随即掉头冲去帮助蒲牢。 伊林却诡笑一声,突然卷起身形潜入水中,只见一道黑影穿过两人之间的缝隙直直地向伊拉冲去。 “不好——”蒲牢与睚眦同时叫到,飞身就扑了过来。就在黑影接触到阵法边缘的一刹那,伊拉身后还未来及合拢的异界裂缝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吸力,黑影措手不及,被猛地吸了进去。 蒲牢眼色极快,一把抓住伊拉的手臂,一手甩出长鞭裹住老国王的石像,睚眦则四爪紧紧扒住石缝,同时咬住伊布的身体,巨大的吸力搅动得地窖内狂风大作,却又在一个转瞬合拢了缝隙,消失殆尽。 伊拉在蒲牢怀中睁开眼,扭头看向伊布的方向,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唯一的生气也消失了,失去了绕身的冰晶,软软地瘫伏在地上。眼中大滴的泪珠滑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虽然父亲不常在身边,但多年的相处总会在危险时刻挡在身前,那个男人一直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如今真的是身单影只,只剩自己一人面对一切了。 蒲牢看着怀中的女孩,日常单薄的身体总是带着倔强,让人不禁忘却她只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如今失去亲人巨大的悲痛环绕着她,一瞬间的柔弱让人不禁怜惜,他有些不知所措,心底越发跟着酸痛,只想要将其一直环抱在怀中。 “父亲,他…”良久,伊拉哽咽着开口:“他说,影是想破坏灵魂之河的入口,打开异界与现世的大门,送亡灵回返,组成亡者大军。” “亡者大军?!”睚眦怒吼,猛地回过头来。 “是,他想要攻占埃菲尔克。”伊拉逐渐恢复了勇气,挣扎着站起,坚定的说:“我们必须阻止他。” “他到底想怎样?”蒲牢跟着站起来,皱着眉头问。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直觉父亲与我去往异界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伊拉努力回忆:“我能看到他吸附了太多的亡灵,一路爬上来?!对,应该是爬上来,那双翅膀已经被太多的亡灵坠住无法升空,这也是父亲的金叶可以暂时阻挡他的原因。”她边回忆边说,语气越来越坚定。 “是的,它想回到现世,带着亡灵大军。”伊拉的瞳孔因恐惧而扩大。 “你确定是亡灵?而不是亡者?”睚眦皱眉问道。 伊拉肯定的点点头:”是的,是亡灵。“ “这就麻烦了,故国大陆经过几代纳音的努力,已经清除了太多亡者,剩下的不足为惧。若是亡灵被大量遣回现世,必将附身于太多生灵,不只是人类,恐怕所有的生命都要消亡……”睚眦低沉着声音,无法再说下去。 “按照法则,死去人的灵魂是无法穿过那条河流回到现世,这不是一个两个亡灵,如果按你所说应该是数以百万记的亡灵,他究竟想怎么做到呢?”蒲牢提出疑问。 伊拉苍白着脸,抬起头说:“这恐怕就是他要哥哥的原因。” “什么意思?”蒲牢不解。 “我懂了。“睚眦突然开口:”纳音一族最大的能力便是自由穿越灵魂之河,送亡灵离开异界走上正路,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带亡灵回到现世。有的时候他们会打破规则,带一些枉死之魂回来。对不对,纳音?“ 两人看向伊拉,后者则咬住嘴唇轻轻点点头。 “所以他想要哥哥,也许当时不是哥哥被抓,就是我。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被藏在异界深处。父亲跟着影留下的讯息一路寻来,其实是他故意的,因为……” “因为,这里是他被打回异界的地点,也必须是他回到现世的节点。”蒲牢接口,他抬起头看向灰突突的地牢顶端,眼底的迷雾逐渐散开:”我想起来了,这上面便是父王死去的水亭,赑屃没有逃走,他杀死父王的时候已经被异界智者洗身,那不过是他在现世的投影,真身一直被藏在异界,也因此纳音才无法拘禁他。“ 睚眦看看两人,陷入沉思,良久,低沉声音说道:“听你的描述,影不像是赑屃,你知道,他不喜欢飞,好水是他的属性,所以一直藏在灵魂之河内就很好解释了。可是……” “可是,影一直会飞,不管是他的投影还是真身,所以那不是赑屃,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那会是谁?” “既然赑屃可以被洗身,未尝不会是别的……”睚眦与蒲牢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脱口一个名字:“嘲风!” “嘲风是谁?”伊拉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果没有猜错,嘲风应该就是影,她也是老三。” “三子?” “准确来说是三女。” “可是嘲风一直是吉祥和美好的代名词?我在学院的图书馆看过她的故事。” “不知道,可是听你的描述,只有这一个解释了。而且……” “而且什么?” 睚眦托着下巴,突然说道:“而且那场宴会嘲风一直没有出现,父王说她飞离大陆,去寻找新的栖息地去了。可是未尝不是被洗身之后,早已远去异界?总之,在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或听过她的消息。“ ”不管那是谁?她一定会带着亡灵大军回来,父亲…”伊拉哽咽一声,强忍悲痛:“他用生命暂时将影送回九道瀑布之上,但那只是暂时的,她已经吸附了太多亡灵,很快便会回来。” 伊拉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在救父亲的途中一路释放了太多亡灵,从而帮助影更加的强大。 “她把你们都吸引过去,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因为只有纳音血统的人可以带她出来,同时也只有纳音才能将她送回去。”蒲牢坚定的说:“我们必须让她回到现世,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将吸附的亡灵释放出来,从而将其彻底赶回异界。” 他挺拔的后背面对着地牢外面的夜色,那里漆黑一片,让人不寒而栗。 六十八 城主 三人带着伊布的身体离开地窖,青球已经露出了半边脸,淡蓝色的晨光洒在古王宫的废墟上,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只是晨暮无法照射到的地方,那些漆黑的角落里有更加黑暗的存在,它们一直在蠢蠢欲动。此刻似乎感受到了地窖里吹来的河风气息,它们愈加兴奋,从四面八法开始汇聚而来。 ”那是之前附身的凶兽凶灵“,伊拉眯眼看去,有些艰难的加了一句:”还有地精以及…人类亡者。“ “埃菲尔克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失踪,看来都是被凶灵引诱而附身成功,再加上搜索队长年累月贡献的地精,城外的亡者大军在影回来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可怕的数字了。“蒲牢皱紧眉头。 “我们需要马上回城,提醒守卫队。“睚眦跳上一块凸起的石堆,朝着那些黑暗处吠叫,亡者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对它们来说,旺盛的生命力是它们最为惧怕的存在。 城中一切秩序井然,人们欢声笑语,地精愁眉苦脸,埃菲尔克古老的城墙下还保有的最后人类净土。 伊拉三人快速穿过街市,在拥挤的人潮中造成一片骚乱。 “你们要见守备城主?” “对,紧急事情。” “但是城主现在不在。”侍卫搔搔头,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在哪里?” “那个,那个……”年轻侍卫吞吞吐吐,满面通红。 “快点说!”蒲牢咆哮着上前。 年轻侍卫吓了一跳,退后一步,城墙上跳下一名满嘴络腮胡子的大汗,一把将年轻侍卫推倒身后,带着轻蔑的表情问道:“找城主干嘛?” “和你说,能传话吗?”蒲牢抱着双臂警惕地看着对方,他一米九的身高在对方面前就像个幼儿一般。 “你先说。”大汗不屑一顾。 伊拉看了一眼蒲牢,后者点点头。 “影就要来了。“ “影?“大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年轻人,你们不知道埃菲尔克的防备就是针对影的吗?“ “防备?“ “看那边“,大汉随手一指,三人向身后望去,那是他们刚刚从城外进来的方向,只有简单的城墙与稀疏的守备队。 “你是指那些守备?”蒲牢瞪大眼睛,有些恼怒了:“别开玩笑,你知道影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大汉轻蔑地说:“看你们应该也是咒术加身的人,开启四维视界,仔细看看。” 伊拉手指轻动,头顶浮现一层朦胧的印记,流光溢彩的符印顺着发丝滑落,眼底无色火焰快速闪过,最终形成一道色薄膜。滤去了青光,天空呈现正常的颜色。 三人微张了嘴巴,眼神全部看向天空,蓝天白云间一条条巨大的绿鲸秩序井然的围绕整座城游荡。旁边飞舞着的小豚鸟不时按照身上坐着的山精指示,用尖尖的嘴巴戳着绿鲸庞大的身躯,促使它们回归正常的轨道。 “看到了吧?”大汉语气轻松:“除了那些看得见的防卫,埃菲尔克并没有坐以待毙。” 睚眦缓缓回头:“做的确实不错,但是如果影是王者的后代呢?你以为这些山精的宠物能抵挡得住吗?” 看到黑狗说话,这次轮到大汉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你——”睚眦轻蔑的翻了个白眼,迈着骄傲的步子走上前。 “赶紧带我们去见你的城主,晚了大家都得玩儿完。“ 穿过腥气扑鼻的鱼市,以及拍卖地精的肮脏兽厂。大汉领着三人来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木房,一水儿青灰色的砖墙,门口挂着大红色的灯笼,五颜六色的沙丽随风飞舞。 每扇门边的墙头上都跨坐着几名艳丽的树精花精,看穿街而过的几人,搔首弄姿的抛出手中的沙丽,咯咯娇笑着挑逗众人。伊拉有些气闷地低着头,斜眼扫着快要流出哈喇子蒲牢,不经意间伸脚踹去。 “你干嘛?!“蒲牢满身是土的跳起来:”有病吧你!“ “你才有病!哼。“伊拉解气的快步走开,墙头上早已笑做一团。 蒲牢觉得丢了脸,不敢再看,嘟嘟囔囔站起来,一边拍打灰土,一边狠狠地瞪了伊拉一眼。睚眦看着毫不自知的蒲牢,呲着牙摇摇头追了上去。 胡同最里侧的一扇异常华丽的大门敞开着,大汉却恭恭敬敬的站在门侧,抬手敲了敲门边的一个鼓起石包。 不一会儿,从里面跑出一个身穿绿袍异常纤细小巧的草精,它尖着嗓子喊:“今天姑娘有客,不见人。” “小青,我们不是来见姑娘,是来找城主的,麻烦通传一声。”大汉点头哈腰。 伊拉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暗想这家姑娘牌子够大的,让这么粗鲁的大汉对着个草精也能恭恭敬敬的。 草精眨眨眼,尖声说道:“好哒,请稍后。”一溜烟儿的跑走又再次返回:“姑娘说请进,城主在二进屋等大家。” 穿过幽静的花园,一座圆顶波斯风格格外艳丽的小屋展现眼前,屋内传来丝竹之音,还有男女欢笑的声音。 “靠,真会享受。”蒲牢骂了一句:“比我那会儿还会玩。” 草精提前带着大汉跑进去通传,不一会儿,门帘掀起,一名身着露脐装的女子柔媚的走出来,面上挂着洁白的轻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众人。一一扫过,见到一身绿装的蒲牢,突然娇笑着抛了个眉眼。 还不等伊拉发怒,女子半蹲着行了个礼:”城主有请。“ 蒲牢刚待说话,伊拉抢先一步已经迈入屋内。他骚骚头,跟在插上前的睚眦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更加奢华,金碧辉煌的各式摆设,正中的金色排椅上坐着一名精壮的中年男子。他怀中依偎着一名女子,身着白纱沙丽,懒洋洋地支着一只手臂撑住半边身子,斜眼看着众人。 男子裸露着上身,黑红色的肌肤十分紧致,精壮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成果。女子从头到脚都裹在白色沙丽之下,但也掩饰不住那娇美的身姿。 “城主,人带到了。“ “嗯。“一声娇美的回应,伊拉睁大了眼睛。 六十九 死去的雷伊尔 男子怀中的娇媚女子开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你?是城主?“蒲牢长大嘴巴,伸手指向女子,吃惊地说。女子娇笑一声,”你以为呢?“ “城主?是女的?“蒲牢还要再问,伊拉伸脚踹过去:”闭嘴,呱唧。“后者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巴,不再说话。 女子咯咯掩嘴偷笑:”原来尊敬的四王子也有吃瘪的一天,嘻嘻,说正经事吧,你们到底来做什么?小肉肉说你们告诉他影来了?” “小肉肉?哈哈哈。“蒲牢看向旁边的壮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伊拉瞪了一眼看见美女就异常兴奋的蒲牢,张嘴严肃地说:”我们说正经事吧。“ “好。“城主坐直了身子,挥挥手让身边精壮男子退下。一瞬间,伊拉仿佛看到她眼中的精光,端正了身子的女子终于有些城主的威严了。 “你应该看到我们空中的守卫了,其实不止空中,地下地面我们都做了完全的保障。“城主开口:”其实如果不是看在你们纳音及王子身份上,对你们的言辞我是不会理会的。“ “那些守卫只是看起来强悍而已。”睚眦开口。 “恕我无理,二王子或公主殿下,目前故国大陆上最凶残的凶灵也无法突破我们的防线,我们已经近百年没有遭到攻击了,请问你又从何说起?” “因为影根本就不是影。” “那又是谁?” “我们怀疑那是老三。” “三公主?”城主吃了一惊。 “有可能。” 她沉吟了一下:“你也说了是有可能,也就是说你并不确认。” “是。” “所以你说的还是没有根据的事情,请回吧,我一年只有这一天休息,请不要打扰我短暂的享受。”城主懒洋洋地再次躺下。 “等等,如果真的是嘲风,埃菲尔克恐怕就要尸横遍野了。”伊拉焦急的说道。 “可是你们也说那只是一种可能,我不能因为你们的一种可能就封城,那会影响几百万人正常的生活。” “可是,和生活比起来,不是生命更重要吗?!“伊拉怒气冲上脑门。 “小姑娘,虽然你是纳音,但还是太嫩了一些。比起你说的那些,我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你只是没有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每个人考虑事情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我不能让我的城民在无知中恐慌,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可是……” 蒲牢拉住还要再说的伊拉,摇摇头。 “城主,我知道现在埃菲尔克在你的治理下一直维持的很好,但是我们还是想提醒一句,凶灵一直在外围,而且据我们的观察,已经聚集超过百万之多。异界智者一直就没有放弃想要占领地球的想法,他们一直都在渗透。” “不要危言耸听,百万之多?那么那些搜索队出去就不可能会回得来的。” “那是在没有领袖的情况下,凶灵会攻击每一个生命体,但是如果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指挥它们去做什么呢?”睚眦反问。 城主突然说不出话来,娇然一笑:”我竟无言以对,只是你说的那个可能性太小了,二公主早已远走海外,这是大家都共知的事情,怎么可能成为凶灵?拥有皇室血统,却变成异界智者的麾下?不是太可笑了吗?那将老王的尊严至于何处?再说你们王室之间的勾心斗角,又不是一天两天,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说得如此清楚呢?“城主压低了嗓音紧紧盯着眼前的睚眦。 黑狗挑起唇角,呲出洁白的尖牙。”我已经警告过你,至于你的无礼,我可以忽略,但是这座城中几百万生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们走吧。“伊拉完全失望,转身欲离开。 “等等。“门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人转身,之间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从角门走了出来。 “雷伊尔?!“看着熟悉的装扮伊拉脱口而出。 黑衣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带着古铜色面具的脸:“没错,是我。”面容虽然看不到,但是腰间挂的那只唯一的风骨,还是暴露了她的身份。 “你?怎么?”伊拉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眼前这个人幼时曾经“害”自己差点葬身异客之口,却又在前往故国大陆的途中给予找到父亲的提示,她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哪里?究竟是敌是友? 雷伊尔镇静的等着眼前的幼时同学平静下来,慢慢走到房间中央,开口说道:”当年那件事情,也许你会恨我,但是我想说那不是针对你,只不过你闯了进来而已。至于你来到故国大陆的目的,我想说我们是保持一致的,我不希望这片土地上仅有的人类灭亡,也不希望凶灵完全占领这片土地。总之,我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们,在共同目标之下,你完全可以放心。“ “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蒲牢轻蔑开口,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始终保持警惕,她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息一直让自己不舒服。睚眦抽抽鼻子,表示赞同。 雷伊尔叹口气,低下头伸出右手轻轻摘下面具,那后面是一张已经大面积腐烂,看不清原本面容的脸。 伊拉张大嘴巴:“你?” “是,我活着也是死了,死了其实还在活着。”雷伊尔张嘴,口中吐出一股黑烟,嘴角的皮肤随之再次掉落了一些,她摘下腰间的风骨,单手举起:”风骨会吸附人的生命力,一次作为诱饵催动凶灵,但是长时间使用消耗生命力的话会自噬。当年为了完成父亲的命令,救出困在家中的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其实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现在母亲已经去世,我只想好好作为人在阳光下生活几天,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也可以。“ “你到底想怎样?“伊拉隐约记得林晶说起她的家族,但还是保持犹疑。 “我帮你这次,之后你需要将我身上的死亡之气驱逐,只有纳音可以做到。“ “怎么信你?“ 雷伊尔没有说话,举起右手,指尖倾泻出一串晶莹的符印,随着空气跳动环绕上伊拉的手腕。 “你把最后的生命力给我?如果我死你也会……”伊拉惊讶。 “是的,现在你相信了吗?” 七十 怎么办? ”真麻烦啊,唯一的一个休息日被你们给搅了。“城主无奈的站起身,摇摆着腰肢走下来。 雷伊尔带上青铜面具,回首看向妖媚的女人,半躬着身子:”城主,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在城外发现了很多异常,今年凶灵凶兽聚集的比往年都要多,雅家那老小子的巡逻队今年损失的地精是去年的三倍。“ 城主陷入沉思:“唔,消息可靠吗?” “您知道,雅家从不卖假消息,明码标价的都是真消息。” “亚博!”城主仰起头,腰板挺直,气势瞬间变得威严。 “在,城主。”门帘后闪出一个高大威武满身铠甲的侍卫,比之前带三人前来的壮汉几乎还要再魁梧一倍。 “集结三大守卫队首领,一个小时候后到议事厅。” “是。” “哎,真是头疼。”城主抱怨着扭摆腰肢走了出去。 雷伊尔转头面对伊拉,那张古铜面具后只余下毫无生气的残肢,唯一还有些光亮的地方只有那双熟悉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是当初一直被郝尔蕾看不起的身份象征之一。 “郝尔蕾怎么样了?”她突然开口问道。 伊拉不知如何去说,那个女孩在父亲的护佑下,一直顺风顺水,当初的铁三角,各怀心事。一个远遁到故国境内,一个被开除出学院,她仍然留在学院继续她的焦点人生,只是身边人换了一拨而已,至于当初的好友不过就是帮手罢了。 “我自然可以想得到,仍然是公主般的生活不是吗?”雷伊尔自嘲般发出闷声闷气的笑声,本应该是花朵一般的年级,发出的声音却沙哑苍老异常,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你?”伊拉释然,毕竟自己还是在学院平安度过幼年,没有父亲的陪伴,但依然有好友林晶在身边,有爱护自己的老师,比之雷伊尔不知强多少倍。 “我?都过去了。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凶灵比想象中要多很多,影如果真如预料般,有皇室血统,就非常棘手了。纳音的送亡之术对皇室血统毫无作用,所以等她真的突破异界,来到现实,大批的亡者先不说,如何送她回去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能禁锢吗?” “据我所知不行,我不是父亲,对五令之术理解还不够精透。” “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倒是有一个办法。“一直没有吱声的睚眦突然开口。 三人齐齐回头,“原来是睚眦大人?”雷伊尔面具后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亮了一下。睚眦不置可否,继续说:”风骨可以催动亡者,五令木叶可以集结天地之间的生命力驱逐凶灵,如果同时催动集结两者之力应该可以让影陷入安眠,再辅以我们两个的龙气应该可以将其终身禁锢。“ “先不说龙骨与木叶合奏,你的龙气就完全不够。“蒲牢不赞同。 “没关系,一个月后就完全可以了。“睚眦不在意。 “我不同意,你根本太虚弱,如果黑袍不还回来,你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没有人发现静默在侧的雷伊尔的眼神闪了两闪,陷入沉思。 “只要在伊拉身边,我可以躲进指环中,大不了再多沉睡几年。”睚眦语气坚定,“只要可以禁锢影,别忘了,咱们是要面对几百万的人。” 蒲牢抱起双臂,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是表情还是十分不悦。伊拉左右看看两人,一头雾水,看蒲牢的态度,龙气对睚眦很重要,现在如果强行催动必然会有危险。 “就这么定了。”睚眦一锤定音。 蒲牢不置可否,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没有那么简单,在故国境内肯定不行,这里距离异界的裂缝太近,亡者之风太盛,影吞噬了太多亡灵,我们四个人根本抵挡不住。“ “那城中会不会还有令师?如果集结众力呢?“伊拉问道。 “普通的令师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多增加牺牲罢了。“雷伊尔突然插话,蒲牢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需要让它远离这里?“ “是的,离异界裂缝越远,亡者之风的力量就越弱,它吞噬的那些亡者之气也会大大减弱。“睚眦肯定。 “去哪里?“四人互相对视,默契的吐出一句:”晶国。“ “可是怎么才能引它去?“伊拉质疑,“想必它是不会听我们的。” “影回到现世到底想要什么?它应该不只是想占领埃菲尔克这么简单,只要知道它的目的应该就好办许多。“蒲牢提出。 “所以它到底是不是嘲风呢?“睚眦也陷入沉思:“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影是嘲风,那么赑屃到底去哪里了?父王的死到底是赑屃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两个人商量好的,他们与异界智者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如果真像你们说的影是嘲风,我想我知道她想要什么。“雷伊尔突然插话。 三人齐齐看向雷伊尔,露出疑惑的表情,突然被重视她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说道:“异界可以说是另一维空间,想要从那个平行世界来到现实,必须通过灵魂之河,可是那里只允许魂重0.003g以下的生命之魂才可依水而过,因此他们必须要找到地球生命之魂,魂重要不轻不重,恰好在0.0029-0.003g之间为最好,也因此魂重最为合适的具有皇室血统的嘲风和赑屃是它们必须争取的重点对象。” 三人第一次听说,都有些诧异。 “你怎么知道?“睚眦问道。 “因为我见过异界智者。“雷伊尔说出了让大家更为吃惊的言语。 “从没有人见过异界智者。“睚眦表示怀疑。 “准确来说不是的,只是见过的都已经进入异界。“雷伊尔回答。 “那为什么你还在?“ “其实我不能算是个活人,不过是用风骨自我催动的亡灵,或者说接近亡灵的存在罢了。“雷伊尔语气沮丧,低下头去。 “什么?”伊拉惊叫:“你自己催动自己?那你岂不是…” “是的。“雷伊尔打断伊拉,”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只想在最后享受一次生命,送我去往永恒之界,我想要永久解脱。” 看着雷伊尔坚定的眼神,伊拉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悲哀,这个女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幼时的厌恶彻底消失了。 七十一 红色警告 再次出门时,全城已经开始戒严,城门处的把守也加多了三层护卫。开启滤光,发现空中的守卫也明显加快了巡逻的速度。 不时出现一队队的士兵穿城而过,令师们不时散出危险闭门居家的警告,白色的符印飘散在空气中,被青光照射出有些怪异的色彩。 城内的居民开始慌乱起来,但是在士兵们的指挥下,还是有序的撤掉摊位,整理物品返回住所。不出半天,街道开始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他们在议事厅找到城主,彼时会议已经结束,大家都开始各司其职。不得不说,这个城主算是非常称职的管理者。伊拉心想,人不可貌相。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城主喜欢长话短说。 “大约半日。“伊拉回复。 “这么短?“ “是。“ “你们的计划?“ “我们想要将影引致晶国,界墙的另一侧,远离异界裂缝,会让它吞噬的亡者之力减弱,并汇聚大家的力量将其封印。“ “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还不能找到它返回现世的目的?“ 城主陷入沉思,良久犹疑着开口:“也许雅家那老头可以帮忙,亚博!”随着高声呼叫,壮汉出现在众人面前。“去把雅家那老头叫来。“ “是。“ 出乎大家意料,雅家老者在城主面前,老实的如猫一般,一个条件都没提,就将影的信息调取出来。众人从迷雾中显出身来之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信息都是一些残存的记忆,大多是被影害死之人的记忆片段。 “关于影只能从死人身上找到信息。“老人躬身退下。 城主摇摇头:“连雅家老者也只能提供这些信息,看来影的来历真的很深,纳音大人,请问你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伊拉还陷在记忆之中,充耳不闻。蒲牢伸手拽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我一直在回忆刚才记忆中的一个片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有个山谷十分熟悉,影似乎是从那里开始嗜血的。“ “山谷?“ “对。“ 雷伊尔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考核使用的那个山谷?” 伊拉猛然一惊:“对,就是那个山谷。我们那一年出了事后,院长就封了那里,之后再不允许人进入。” “所以它去那里做什么?” 睚眦突然开口:”保存身体,异界出了纳音,其他生灵一律只能灵魂进入。故国大陆很不安全,所以需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只要保留好肉身,它将来无论何时想要回来都是可以的。因为灵魂和肉体之间的牵引,谁都无法真正将它打回永恒之地。“ “所以?“ “所以我们只需要去摧毁它的肉身,再进行封印之术,应该可以将其永久封印,甚至驱逐至永恒之地,再不能回返。“ “还有,我们也能够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嘲风。“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传来巨大的震动,人声鼎沸,很多未来及归家的民众开始骚乱起来。随之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响起,天空由青色渐渐蒙上暗红的色彩。 大家冲出议事厅,之间老王宫方向暗红色蔓延开来,地面间歇不断震动起来,空中的绿鲸开始焦躁起来,引得四周的飞豚在地精的指挥下飞上飞下的努力维持队形。 “不好,比预想中要快。“蒲牢脱口而出。 “城主,借用飞豚。” 片刻之后,三个飞豚飞向不同方位,雷伊尔驾驶一匹冲向老皇宫方向,传递众人去晶国找寻影肉身的消息。蒲牢与伊拉加快共乘一匹急速往界墙飞去,睚眦则受伊拉所托略偏西北向晶国首都去找林晶求援。 果然,影从裂缝中回归现世得知消息之后,大发雷霆,指挥亡者之军朝着界墙急速追赶。 城主浮在半空,从绿鲸身上看到那只庞大的军队扫过大陆,留下一片残骸。心中不由得庆幸,如果将埃菲尔克作为攻击对象,这里的几百万人恐怕都会消失殆尽。 “只希望他们可以顺利找到影的肉身,将它终身封印。”城主喃喃自语。 飞豚高高略过雷暴的云层之上,速度极快,身后不断闪现着暗红的浓雾。伊拉能感受到那里面的震怒,影越发急躁,它本可以摧毁埃菲尔克,吞噬更多的亡者之魂,壮大自已,一举拿下整片大陆,却不曾想之前利用过的纳音竟然可以洞悉自己的秘密。 如果肉身被毁,之后的它永无可能从异界返回现世。它双眼通红,不断抖动黑翅,加快速度追赶。 有飞豚助力,赶到界墙之时,不过才近黄昏。远远望去,界墙另一侧阳光普照,才刚刚从暗夜中清醒。随着他们的靠近,一声声尖锐的哨声传来,红鸟的报警声此起彼伏。 两人在距离界墙五百米开外,按住飞豚的头部急速下降,在低低掠过地面的一刹那,迅速跳落在地,滚了几圈向着界墙快速飞奔而去。 谢拉尔与一个须眉洁白的童颜男子站在城墙上注视着飞奔而来的两人,一个小男孩趴在墙头焦急的看着他们,那双暗灰色的眸子隐隐透出光亮。 “开城门!”随着谢拉尔嘹亮的嗓音,城门一角的边门打开,两人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囚牛,你怎么在这里?“ “没时间废话,快点,我已经备好马车,咱们去山谷,路上再说。“ 囚牛驾驶马车飞奔到两人身前,三人来不及和谢拉尔告别急急冲向大陆。伊拉转身抛给谢拉尔一个亮球:”收回士兵,大开城门,让它们进来。“留下一句震惊的话,便一阵风般疾驰远去。 谢拉尔用咒印探入亮球之内,看到伊拉的传讯,急急指挥士兵打开城门,远远遁去,并且分了三队分别想首都,紧邻界墙的村镇以及考尔雷兹学院送去急报。 做完这一切,他跨上随身战马,在离去之前回首望去,那片暗红色的浓雾滚滚而来,令人战栗的死亡之音已经响起, ”驾!“他力喝一声,战马朝着伊拉远去的方向追去。 七十二 抵御进攻 马车疾驰而过,大陆上扬起一阵红尘,车上四人面容严峻。 “你们怎么?”蒲牢看着囚牛宽厚的肩膀,不知道从何问起。这位老大很少关心皇家的事物,常年呆在荒原与花鸟树木地底人在一起,对他来说什么都比不上自然界的事情。 “你们走了之后,荒原出现了更多的凶兽,地底人的部落消失了好几个,包括阿布所在的部落。”囚牛声音中透出些许愤怒。 “阿布?你爷爷也?”伊拉诧异的看向坐在车尾的男孩。 阿布抿紧嘴唇,使劲的点点头:”我后来回去看过,村子里的人都死掉了,河边很多残缺的尸体,凡是完整的躯体都被凶灵占据,早就不知踪影。囚牛大人发现了爷爷残存的记忆之魂,大批的凶兽在地底扫荡。我要给爷爷报仇,还有村子里的人。” 伊拉无语,在故国大陆上的生活十分艰辛,囚牛尽己所能保住了大多数地底人生存至今。如今在影的召唤下,被凶兽席卷凶灵吞噬,几百年的心血都白费了,他实在不能不怒。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九子之间是有一些心灵感应的,你们大概在哪想去哪里我们之间都是会模模糊糊感应得到。他们那么焦急的心情,我肯定无法忽略。“ “你们之间有感应?那么如果影真的是嘲风,那她是不是一样能感受得到。“伊拉惊奇。 “只要她是,就一定可以。“睚眦肯定。 “那雷伊尔岂不是白跑?“伊拉看向身后界墙另一侧越来越近的红雾。 “也不一定,我们并不是很确认。“睚眦仍然带着一丝犹豫。 囚牛突然插话:“睚眦,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可以吗?”蒲牢皱着眉也看向黑狗,跟着附和:”她的黑袍还在雅家,我也不赞同。“ “那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睚眦呲牙。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暗红色浓雾在距离界墙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大批的亡者驻足不前,在原地徘徊怒吼。 影则伸开巨大的黑翅,扬天长啸,尖利的啸声震荡开来,亡者大军开始瑟瑟发抖,跟着哀嚎起来,不一会儿便抛弃抢夺的身体,化作一道道黑烟被吸入影的身躯之中。 暗红色的雾逐渐透亮,发出鲜艳欲滴的红色,影黑色的身躯在浓雾中越来越大。身边残破的躯体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影则精神抖擞地迈过那些躯壳向着界墙而去。 随着它的靠近,纳音布在界墙上的禁咒开始发出刺目的白光,影则毫无所惧直奔而去。 “拿到屏障可以阻挡多久?“ “不知道,父亲如果还在,禁咒的力量会一直持续,可是现在……“想起父亲已经丧身异界,伊拉声音低沉,却又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那团变大许多的红雾说道:”我会继续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承担纳音应该承担的责任。“ 马车在平原上快速穿越,谢拉尔派多队士兵骑着快马一路通知相邻的村镇人们离开。太阳已经降至地平线以下,简单的石房只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街道上满是人们匆忙离开遗留下来的物品,像是遭到抢劫一般一地狼藉。 也幸好临街界墙,人们经常会受到凶灵凶兽的困扰,所以警报来时能够快速躲开,将生命损耗降至最低。 远远地看见大山,已经是半夜时分,他们为了更快到达山谷,直接从平原插过,也因此没有经过考尔雷兹学院的大门。右前方山林中隐约可见学院尖顶建筑,伊拉心中一暖,那是家带来的安全感,不知怎的,父亲离去的哀痛以及面对影的恐惧突然就消散了很多。 学院赋予了她安稳的幼年,也给予了她最大的勇气。蒲牢看着身边这个眼神坚定的女孩,再次变得精神奕奕,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暗暗下定决心,即使散掉这身几千年的灵力,也要保护她周全。 马儿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囚牛不忍心再鞭打催促,睚眦与蒲牢早早跳下马车跟着奔跑。山路越来越崎岖,身边是毫无声响的密林,伊拉恍惚间回到了一年级的那个夜晚。 身后的红雾也已经赶到山脚下,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随着山风钻入众人鼻孔,伊拉有些胸闷,头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停下,行路很累,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呢?“柔媚的声音随着微风飘送到大家的耳朵里,带着些许魅惑的气息。 伊拉的双眼有些迷茫,心中不由得跟着那温柔的声音变得懒怠,四肢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 ”嗷——呜——“一声巨大的吼叫搅乱了魅惑的声音,身后的红雾中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大家醒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睚眦呲着牙说:”十有八九就是嘲风,她惯会说服魅惑其他人。“ 伊拉看着面前一人多高的猫鼠,张大了嘴巴,欣喜的叫到:”阿狸?小布?“猫鼠毛绒绒的头顶冒出一个小小脑袋,阿狸趾高气昂的露出头,挥舞着小拳头吼吼叫了两声。 伊拉轻轻拍拍小布的耳朵,心中惊喜异常,她环顾四周:”林晶也来了吗?“闻言,阿狸摇摇头,抬起一只小爪指指山谷另一侧。 “林晶在山谷?她派你们来接我吗?“ 阿狸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双爪紧紧抓住小布的毛发,嘴中呲呲作响,众人加快脚步向山谷奔去。 远远看着山谷附近黑压压一片人影,伊拉眼眶有些刺痛,那些都是熟悉的身影。乌利兹院长、舒傅丽舍监、兰齐教授、帕琪教授……当然还有幼年最好的密友林晶。 林晶如一只鸟儿一般飞奔而下,抱住冲上前去的伊拉,那个瘦弱的怀抱给予了她最坚定的依靠。 “我们已经接到消息,大家都会支持你。放心,我已经给父亲发了电报,他会组织最强的令师联盟快速赶来,给予我们最大的支援。” 伊拉忍住眼中的泪水,坚定的点点头,众人快速奔向山谷之中,那里随着身后的怒吼,不断闪现的暗红色的光芒,显然影的躯体已经感受到魂体的召唤。 七十三 嘲风之躯 众人进了山谷,依旧浓雾弥漫,唯一不同的是雾中透着些许诡异的红色。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伊拉站定,四周打量,不一会儿,指着通往黑湖的方向指去。“应该在黑湖之中,那里是晶国唯一与异界有联系的地点,地底湖水与学院的黑湖相同,想必这里也是一样与异界相连。” 众人向着黑湖的方向飞奔而去,山谷外的红雾也越来越近,整座山都被笼罩在浓重的红雾之中。 山坡与当年的记忆重叠起来,伊拉依稀还记得众人一起连滚带爬的往山顶跑到情景,如今像是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就在攀上山顶的瞬间,空中传来巨大的噼啪声,大家诧异的抬头望去。只见一架木翼飞机从半空中直直坠落,就在将要落地的瞬间,一个身影弹跳出来,落在地上滚了两滚稳住了身形。 “那是谁?“林晶等人马上立住脚步摆出防卫的姿势。 伊拉早已看到黑影的古铜面具,上前一步挡在她与众人面前,转头冷静的说:”这是雷伊尔,我们这次能找到这里,她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雷伊尔?!“林晶明显勾起了怒火,身旁的小布与阿狸也低低的吼叫起来。 “林晶,说来话长,当年的事情咱们先放一边,今天我们最主要的是解决影。“伊拉定定地看着林晶。大家镇定下来,不再说话,只是刻意与雷伊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按你所说,影的身躯应该在黑湖下面,接下来怎么办?“院长低头看了看山下的黑湖,转头对伊拉问道。 伊拉与蒲牢、睚眦对视一眼:“我们需要将它的躯体用龙气禁锢,所以还需要阵法护持,不管怎样首先要弄到陆地上来。” “明白了,大家走吧。”院长一点头,招呼众人一一跳入湖水之中。湖水十分冰冷,与记忆中一般,当年慌乱之中跳入,伊拉并没有过多关注湖底的情景,只记得挣扎出湖面,将众人救出去。 再次进入湖水之中,开启水中呼吸,与身边习惯了水中生活的蒲牢一路领先向湖底游去。仔细查看之下,她才发现原来湖底深不可测,中心有一点红光不断闪现,众人游了大约半个时辰,穿过杂乱的水草,才发现原来下面别有一重天。 一座石屋立在湖底,伊拉环绕着转了一圈,发觉根本没有入口。这时身后众人才一一滑落,大家各施己能,林晶最为滑稽,在小布吐出的泡泡中保持水下呼吸。 “是这里吗?“一串泡泡腾起,帕琪伸手指向石屋问道。 蒲牢点点头,他能清晰感受到九子肉体之间的联系了,血脉之间固有的联系让他与睚眦终于确认这是嘲风的身体,只是两人一直奇怪为什么应该出现在空中的嘲风会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湖水之中。 众人再次巡视石屋,没有丝毫入口的痕迹。院长沉吟片刻,招呼众人聚集在一起,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众人齐力直接打破壁垒。 大家明了,点点头,围着石屋排成一圈。令力与灵力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流动的符印,沿着石屋罩落。头顶暴怒的吼声穿透湖水依稀传来,看来影已经加快脚步赶来,湖水随着吼声泛起阵阵涟漪震荡开来。 石屋在符印的作用下,裂出一道道纹痕。众人加大了力度,缝隙越来越大,随着水流,石块开始崩落。不一会儿石屋终于彻底崩开,出乎大家意料,里面没有直接显露出躯体,而是露出了一个石棺。 蒲牢游上前去,四周摩挲一遍,摇摇头,打起手式,招呼大家示意现将石棺托出水面再说。众人再次合力,将大约两人高的石棺连拖带拽的向湖面运去。 托出水面,石棺变得沉重无比,远处山顶红光闪现,眼见影就要攀上山顶。大家来不及喘气,拖着石棺向岸边冲去。 距离岸边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石棺深陷在淤泥之中再也动弹不得。众人精疲力竭,院长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水渍,眼神充满坚毅,用尽力气却再也拖不动半分。 “不要白费力气了,影距离自己躯干的距离太近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移动。”睚眦呲着牙说。 蒲牢点点头,指引大家去看石棺上面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线远远地延伸到山顶之上,红线虽细,却牢牢的将其固定在水中。 “我们就在这开馆吧,伊拉你马上布好阵法。“蒲牢大声指挥。众人会意,院长与伊拉挪开脚步,快速点燃蜡烛,在石棺四周布好五星阵。主水一方面朝湖心,主火一方遥指土地,其次为金木土三方。 其余众人手拉手围绕石棺喃喃低语,一串串符印从大家口中、手中、头顶倾泻而出,主管着开锁的符印一圈圈环绕石棺不断渗入进去,大家额头之上随着水渍逐渐渗透出汗珠。 蒲牢不知道浑身是冷还是热,他一贯不喜欢用功,所以一直是九子中功力最差的。功到用时方恨少,如今在这节骨眼上,他竟后悔万分,古老的禁咒之术禁锢了他的大部分神力,当然也包括身旁的睚眦,以及身后山顶上那个可恶的嘲风。 不知道该是愤恨还是庆幸,也幸好有古老的禁锢,所以大家都没法展开全力,否则身边这些常人都无法活过一秒钟。 可是他心底不断抽动,懊悔自己的神力无法转化成灵力,来保护身边那个不停忙碌的女孩。 “别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睚眦的低吼在耳边响起,蒲牢惊醒,赶紧集中注意力到石棺之上,符印越来越亮,之间石棺开始发出嘎嘎的响声,眼见就有支撑不住了。 湖面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身后山顶上红光大放,影震怒卷起剧烈的狂风席卷而来,风吹散了浓雾,只见那具拥有巨大翅膀的黑色身躯沿着山壁急速下降,它拖动着百万亡灵向着众人急速而来。 就在它抵达湖面的一刹那,石棺发出巨大的声响,崩裂开来。众人被气流冲的四散而落,石棺内惊现一具五彩凤鸟的躯体,在黑暗之中熠熠闪光。 七十四 旧地 伊拉的额头被崩开的石块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混合着泥水汗渍滑落,眼前一片模糊。 她捞了一把湖水抹去脸上泥污,跃起身急速向石棺奔去,与此同时蒲牢与睚眦、雷伊尔也向石棺扑了过去。 四人一边跑动一边挥舞手臂,嘴中如吟歌般倾泻出银白色的咒印,湖水在激荡,身后的影发出巨大的悲鸣,山谷中的浓雾在它巨大的黑色翅膀挥动下早已消散。 整座湖面几乎都被它的身影覆盖,阳光从山一角露出了头,金黄色的光芒爬上它的身躯,影张开巨大的嘴巴发出尖锐的哀嚎,从翅膀上方不断的飘散出黑色带着茫然表情的亡灵。亡灵还来不及反应,便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消散了身影,但却在影身躯上方形成了一道屏障,保护它不被灼伤。 石棺中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躯体正是嘲风,蒲牢抽动着嘴角啐了一口:”该死,真tm会演!“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凝聚额中的神力,向着嘲风的躯体环绕而去。伊拉看着身边人汇聚令力与神力,将嘲风的身躯团团包裹住,她一个飞身爬上石棺,嘴中嘬响木叶,五角的烛光突然爆燃。 木叶清灵空洞,带着一丝绿意缠绕四肢。水叶搅动湖水,如清晨的露珠一般倾泻而下,浇灭嘲风头顶凝聚的暗黑之火。土叶翻出泥浆,在石棺四周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阻挡影带来的巨风。火叶热情豪放,在嘲风身躯之下剧烈的爆燃。 眼见嘲风五彩的躯体燃烧起来,影发出巨大的尖叫,突然从水面跃升,翻起巨大的翅膀,向天空冲去,亡灵掉落下来,在湖面上形成一个个腐臭的旋涡。 “不好。“睚眦怒吼一声,突然身形暴涨,后背伸展出巨大黑色的翅膀,振翅高飞。 伊拉手指处如被灼了一般剧痛起来,之间指尖的金环迅速融化,转眼化作青烟消失在空气之中。 “睚眦——“囚牛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却转身拦住了想要腾空跃起的蒲牢。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沉重的悲痛。 雷伊尔侧头大叫:“笨蛋,快点,继续!不要停。”蒲牢一个健步跨到雷伊尔与囚牛中间,院长刚要带人加入,被囚牛一个手风扫开:“你们不要过来,否则白白浪费生命,马上走开!” 三人补齐睚眦的空缺,继续用神力与令力困住不断挣扎想要起身的躯体。伊拉立起身,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手持五叶闭目追寻空气中的自然之音。影的尖嚎、亡灵的悲鸣、湖水翻涌的巨大拍打声逐渐远去,一丝悦耳的鸟鸣传来,地下蝉虫间或鸣叫,阿布喉咙中有规则的发出的震动。 她似乎感受到了自然带来的生命之力,化作一串串音符般的符印源源不断的渗入她的身躯。手指在空气中拨动,挑起一丝鸣叫,随手放入另一侧嫩芽伸展的绿意之中。 随着伊拉不断拨动自然之音,金叶终于蠢蠢欲动,她就势嘬响那片带着光泽的叶片,一丝高亢的哨音响起,跳着欢快的舞步融入四叶奏响的乐章之中。自然之音如雨后初晴的早晨,一丝清新的香气与悦耳的声音弥漫开来。 五叶之曲终于奏响,化作一道细密的金网裹挟着自然赋予的生命之力向嘲风的身躯罩去,转眼那具五彩之躯金光大盛,剧烈的爆燃起来。 头顶传来撕心裂肺的鸣叫,影向下猛冲而来,只见一道黑影直迎而上。 ”汪——“睚眦发出这世上最后一声鸣叫,展开双翅用力撞了上去,两道黑影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爆鸣声,眼见黑狗的身躯抵挡不住,化作一丝青烟消散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中。 影只被阻了一阻,再次向着石棺猛冲而下。但是也就在这一两秒的瞬间,金光已经将那具躯体燃烧殆尽,五彩的身躯化作一抔黑灰,在爆裂的狂风中被吹散了。 影巨大的爪子已经触到伊拉飞舞的发尖,她在巨大的威压冲击之下,终于抵挡不住仰身掉落石棺,耳边传来蒲牢的怒吼,伊拉瞳孔中折射出影狰狞的面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在温暖的怀抱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蒲牢面色惨白,正将身体内残存的神力注入她的体内,见她终于清醒过来,顾不得风度紧紧抱住她,像是久而复得的宝贝再也不肯撒手。 石棺已经完全碎裂深入湖水下的泥沙之中,影随着肉身的消失而消散,坠入异界深处。没有了肉身的牵引,想必它要再回到现世已经毫无可能。空气中的亡灵在金黄色的阳光照射下,带着缥缈的解脱般微笑一点点消失。 囚牛低头捡起一片残缺的黑带,喉咙发出一丝哽咽,握紧手指紧紧攥住睚眦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 伊拉闭目,只觉得心中升起巨大的酸楚。终于忍不住在蒲牢温暖的怀抱之中痛哭起来,一路上的疲累都化作此刻的软弱。 “喂,我来啦。”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 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挂在一只巨大的伞下,摇摇晃晃地从山顶飘落而来。伊拉忘记了哭泣,与众人抬头望去。老者还未飘到湖边,便一个跟头翻了下来,趟着浑浊的湖水朝岸边奋力跑来。 “雅家那老儿?“蒲牢皱紧眉头看去。 囚牛突然暴怒,冲上前揪住老儿的衣领,愤恨的骂道:”要不是你拿了睚眦的黑袍,他也不会…不会…” 大家再次陷入悲痛之中,老儿转一转眼珠,眯着眼讨好地说:“大皇子,还有救,还能救,还可救!” 众人一惊,囚牛瞪大眼珠:“你说什么?!” “我说还有的救,快点放开我,否则就晚了。” “怎么救?”囚牛紧紧抓住老儿,就像抓住救星一般。 老儿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摊开来露出睚眦的黑袍,同时快速击破一个透明传音球。鼻尖飘起一阵清香,娇媚的声音响起:“为了感谢大家救埃菲尔克于危难,我仅代表旧城送上一件礼物,聊表谢意。雅家说四皇子有难,我们于故宫之内发现了三枚固魂石,一并送上。” “固魂石?”众人惊奇。 七十五 王者回归 “是的。”雅家老儿谄媚的笑着,将黑袍掀起,只见下面露出三颗浑圆洁白的石球。 囚牛突然松开手,老儿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捂住屁股咧嘴却又不敢出声。蒲牢放下伊拉,与囚牛一起捡起固魂石,对视一眼,面对面团团坐下。 两人摊开双手,将固魂球至于手掌之中,用仅剩的灵力温润其中,直待魂石隐隐透出一丝异彩。蒲牢将食指放到口中咬破,在其中一块魂石之上滴落鲜血。眼见鲜血被魂石吸收,洁白的石面之上泛起一道红线。 蒲牢见红线已经稳固,回首示意伊拉上前,有些担心却又不得不说:“还是需要你去一趟异界带回睚眦的灵魂。” 伊拉点头,画地为圈,在五星阵中盘坐下来,一个闭目之间进入了异界。河水奔流不息,已丝毫感觉不到影存在的气息,但是大量涌入的亡灵还没有彻底消散,飘荡在空中,更多的则被灵魂之和吞噬永远沉睡的河底。 她一路向上游走去,不断四下环顾寻找睚眦的身影,亡灵们或茫然或悲鸣。死亡腐臭的气息充斥期间,能够感受到河水源头跳落追寻而来的凶灵,影已经被驱散,一些低等的凶灵开始蠢蠢欲动。 脖间的五叶带着温暖的气息,让伊拉镇定异常,似乎在之前的那场战斗中,她迅速成长起来,恐惧还在只是不会再影响心境。 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迈过了成年的第一道屏障,向着成熟稳住的纳音一路奔去。身边偶有亡灵想要吸附上来,随她游走甚至期望栖身与她离开异界。伊拉只是一个扬手,便将身边灰色的影子驱散开来。 她多少还是有些焦急,时间拖长了容易造成睚眦记忆的缺失,甚至会对他的身体及灵力造成一定损坏。按道理讲,刚刚才进入异界,应该很好找到才对。 “救救我…救救我…”一道灰色的影子抓住她的脚踝,在水下无声的哀求。伊拉无奈的甩掉他,继续前行,那些早已丧命的亡灵还会带着一些残存的记忆想要回到现世,只是根本无法实现。 纳音虽然可以自由出入异界,只是带什么样的亡灵回去,是有规则的,否则异界秩序崩坏,最终会毁掉整个世界。 她立足于水中,暗暗咬唇,不能再这样茫然的找下去,必须想想办法。她掏出五叶,毫不犹豫的取出土叶,低沉凝重的声音响起,身边的河水随之略微凝滞,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亡灵放弃了挣扎,温顺的沉入水底,随水慢慢飘荡。 不远处一个土包之下,隐隐闪现红色的光线,像是心脏的跳动十分有节奏的闪现。伊拉三步并作两步蹚水跑过去,土包离岸边不远,还没哟被隐没在河水之中,只是之前笼罩在一片灰色亡灵之中,无法看清。 跑到跟前,伊拉才发觉河水之下是睚眦苍白的面孔,褪去了黑狗的皮肤,完全恢复成了人形。依稀还是那个帅气的少年,带着些许柔媚,黑色的长发随水飘荡,只是长发覆盖下的躯体只余有一只手臂,另一边黑色长袍空荡荡的漂浮。 她不敢迟疑,赶紧一手扶住睚眦的头,将他托出水面。另一只手在灰色的雾中弹动,嘴中念起回归的符咒,脑中浮现出主掌大门的符印。 两个身影在灰色的浓雾中闪了两闪,渐渐隐去了身形,四周浓雾与亡灵灰色的身影再次凝聚,河水再次湍急的流淌起来。 伊拉的身形晃了两晃,逐渐凝实稳住。一道黑色的身形裹挟在莹白的符印之中,从她的手心飘香魂石,眨眼隐没期间。囚牛赶紧看向手中的魂石,那道血脉之线变得鲜红欲滴,开始有节奏的跳动起来。 众人大喜,囚牛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魂石收起,三颗石头被包裹在黑袍之中。他站起身:”嘲风的事情已经解决,如今睚眦不知何时才能修复人形,我准备带他还是住回荒原,那里有雷暴的保护,还是安稳得多。“ 蒲牢点点头,站起身右拳锤了囚牛一下肩膀。“老大,保持联系。” “好。”囚牛不再说话,招呼站在密林边缘的阿布直接离开。 林晶因为要向父亲汇报,所以先告辞急匆匆离开,临走说好不几天便回学院来与见伊拉。院长等人等待伊拉与蒲牢和雅家老儿道谢告辞,一起回了学院。 在学院养伤数日,伊拉睡得及其安稳,虽然父亲离去,这一路艰辛异常,到底还是完成老纳音临终所托,并且结实了一众新友,尤其是蒲牢的陪伴让她如今心里充满的甜蜜。 “喂,我说,他真的是一只蛤蟆吗?”林晶又开始八卦。 林晶一来一去不过一天时间,赶回来之后一直与伊拉挤在一起,从早到晚形影不离。惹得蒲牢十分烦躁,天天催伊拉回故国。 伊拉眯着眼笑了,林晶不自觉看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密友怎么才消失半年时光,便多了几分女人的娇媚。 “看来恋爱真的会改变人啊!你这个假小子竟然也能这么女人?“ “去你的,说谁呢!“ 两个女孩咯咯笑做一团,至于蒲牢到底是不是蛤蟆,知道伊拉离开学院消失在界墙另一侧,林晶也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故国,埃菲尔克,城主亲自率众出城门迎接。 “欢迎我们的王回归。“她半屈膝双手举起,托起一个金黄色的王冠。 “噢啦!“身边的人群爆发出欢呼,空中的飞鲸也兴奋的摇摇尾巴。埃菲尔克在近千年之后,终于迎来了统一王国的王。 蒲牢撇撇嘴,抓住身边女孩的手,低声说:“哎,真是不喜欢。” “你逃不掉的,如今囚牛隐退,睚眦沉睡,嘲风被禁,赑屃消失,只有你才能坐上去,带领大家继续抵御凶灵。”伊拉坚定的回握蒲牢:”那个位置不是享受,而是责任,你应该要承担起来,就像我承担父亲留下的纳音一样。“ “其实还有其他人?!”蒲牢有些犹豫。 “可是现在都毫无踪影,这片大陆沉默太久,需要一个王带领我们重新振作起来了,别忘记荒原上的那些无家可归的亡灵。”城主截住话头,不再允许蒲牢说下去。 蒲牢深深叹了一口气,上前带起的王冠。 身周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 七十六 国王大婚 蒲牢与伊拉的结合,既在意料之中也在计划之外。 按照城主的建议,这片大陆遭受了太多的磨难,是时候用一件喜庆的事情来冲淡死亡的阴影了。 在嘲风回归现世的大战中,蒲牢与伊拉将其引开,避免了埃菲尔克的灭亡,城中的人与精灵对未来的国王与现任的纳音充满感恩。但是这些年在嘲风准备的过程中,死掉了太多的生命,再加上嘲风皇室的身份,很多人对老皇室存有一定的不满,也在看着蒲牢如何捡起老王的职责,将凶灵驱逐出故国。 “所以,在登基的当日举行大婚再合适不过。”城主摆弄着兰花指有条不紊的说。 “为什么?“伊拉有些不满,”我还没想好。“ “嘻嘻,到底还是嫩——哦,不,是年轻了些。“城主笑得花枝乱颤:”难不成你们还没有说破不成?“ 蒲牢有些尴尬,脖子根都发红了,伊拉狠狠地瞪了一眼蒲牢。 城主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左右看了看,”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吗?天,我的王,您也忒…那个…什么了吧?“ “反正都一样啦。”蒲牢丢下一句,捂脸跑了出去。 伊拉气恼,骂了一句:“你不是说战前你都身经百战吗?” “什么百战神经?他根本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成天就知道吃。“一个苍老的地精从地下冒出头,贴着伊拉后背站稳。 伊拉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你又是谁?“ “他是我请来协助婚礼大典的,是战前就在皇宫任职的老管家了,一直都负责带四皇子的家务事。“ “王后好。“老地精认真的低头作揖。 “别,别乱叫。”伊拉有些尴尬。 “典礼三天后举行,如果王后不介意的话,我先要向城主请示一些事情。”老地精还没等伊拉反应,转头又对着城主说道:“城主,薪王住所已经建好,我需要五只地精,三只树精,外加若干草精跑腿。” 城主撇撇嘴:“给了给了,拿去用。” “要最好的,雅家的不使。” “知道了。” “外买的不用。” “好。” “必须根正苗纯,在故国生活百年以上的,且一定是没喝过污水的才可以。” 城主嘴角不断的抽动,费力的抬起手挥了挥:”当然,当然,你的要求全部满足,去找亚博要人就好了。“ “那我还有一些要求,关于王与王后使用的物品……”老地精作了个揖还要继续再说。 城主如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哎呀,我想起一件万分紧急的事情。老管家,你的要求我都满足,去找亚博说就好。”说完没等老地精反应,急急忙忙撩起裙摆跑了出去,临出门回头留下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伊拉看的目瞪口呆,她第一次见城主如此没有风度诶。 “王后,住所马上布置好,到时我会亲自来接您去检查。您看,您和王是睡在东间套院还是二进院呢?您是喜欢俄式建筑还是古风宫殿呢?您对屋内的墙壁颜色有没有什么要求?再有您喜欢绸缎被面还是棉布的呢?…..” 伊拉端正地坐着,半日之内,她已经第四次被拒绝出屋了,老地精捧着一个厚厚的本子兀自絮絮不停。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门帘被掀起来,蒲牢走了进来,突然看见老地精回身,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马上缩脖子就要退出去。 老地精却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上前一把揪住蒲牢的衣袖,老泪纵横的开始说道:“哎呀,我的王,老夫多年未见,最近刚被城主传讯回来,一直忙于大婚典礼之事,不得向您请安。天呐,如今总算见到我的宝贝了,你又长大了不少,不再是老夫心中那个混不经事的臭小子了…..” 伊拉屏息静气,擦着墙边从蒲牢身后钻了出去。看着蒲牢不断抽动的眼角,心里畅快极了。 其实城主还有一事没有说破,新王与纳音联姻,既安抚了那些对皇室有意见的人,也同时巩固了故国的防御能力,毕竟纳音是战后如神一般的存在,很多凶灵都是在纳音的努力之下才被驱逐回异界的。 大婚也是新王的登基大典,战后故国虽恢复了些许生机,但在常年的骚扰之下,民众仍然贫瘠。所以只是简单的仪式,城主将有些暗黄的皇冠戴在蒲牢头顶,他抬手拉起身着洁白长裙的伊拉,共同举起手臂高过头顶。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天气极好,青球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故国境内竟破天荒的映衬出天边的淡蓝色。云朵漂浮,鸟儿鸣唱,微风轻拂,伊拉的面纱轻柔的飞起,扫在蒲牢的面上,像是温柔的抚摸。 蒲牢心中充满喜悦,转头看向娇美的新娘,附身钻进面纱之中,朝着鲜红欲滴的唇瓣坚定的吻了下去。 耳边的欢呼声逐渐远去,伊拉似乎飞到了空中,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朵,不断的飘啊飘。 新婚的日子是甜蜜的,却也是短暂的。不过三日,伊拉换回贴身的胶衣及厚实的斗篷,与蒲牢吻别,踏上故国大陆的逐灵之旅。作为纳音,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每年都有大半年要奔波在外,为故国驱逐凶灵、消灭凶兽。 蒲牢站在城头,看着娇妻远去,虽不舍却充满骄傲。那个后背透着坚强的女人是自己的爱妻,也是这个王国的希望,更是人民的保护者。 新王手中攥着一页纸,转身对侍卫低语,片刻之后一骑快马追了上去。 “伊拉,你的大婚我没法参与,因为父亲突然暴毙,我临时接任大令师一职。真心感到对不起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我的礼物。你的来信我收到了,我和家人都没有事情,虽然晶国改换新首相,但大令师是不可动摇的根基。我虽令力不强,但家族到我这里只我一人,无论如何也要承担下来。只是现在我需要赶紧找一个爱人,因为新首相对我虎视眈眈,准确来说是对大令师家族势在必得。为了巩固他的根基,他必须要联合我们,现在已经托人来求亲,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伊拉,我的挚友。希望在你第一个孩子出生之时,可以亲自抱抱他(或她)。 林晶 3096.12 ” 七十七 横生枝节 蒲牢每每在装饰成绿意盎然的办公室办公,总会想起爱妻鄙夷的眼神。 “果然是蛤蟆,到底还是喜欢和自己一样的绿色。” “切,等你生出一个小蛤蟆出来,就不会这样说了。”蒲牢吐吐性感的舌头,扑了上去,两人总是聚少离多,有时会两三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这一次伊拉回来呆的时间还算长,得益于她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两个星期了。两人总被老地精唠叨催促继承人的事情,但奈何新王和王后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次打算好好努力一下。 酒足饭饱,也休息够了,两人倚在床头聊天。 “你那个密友逃婚之后,还没有找到吗?”蒲牢玩着爱妻纤细的手指,一边心不在焉的问。 “林晶吗?她说找不到合意的老公之前是不会回去的。“伊拉打了个哈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醒。 “她说回来故国来找我们,你有发现她的行踪吗?虽然这一年来已经安稳不少,但是荒野上还有太多危险,你说我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蒲牢总是以妻子的事情为先。 伊拉有些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说:“等她来消息吧,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接。那个新首相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所以不一定非向她逼婚了。“ “是吗?那就是说也不一定会来?“ “嗯。“ “老婆?老婆?“ 身边传来熟睡的鼾声,蒲牢支起上半身看着怀中的娇妻,有些奇怪:”怎么睡的这样快?哎,还是在外面太辛苦了。“ 他轻轻掩上房门走了出去,城主和老地精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许久。见他有些衣衫不整,城主故意重重咳嗽起来,老地精则笑眯眯地看着他。 蒲牢有些不好意思,将黑色短袍领口扣好,坐好开始商议事情。 “雅家搜索队在城南,贴近荒野的低洼区发现了奇怪的踪迹。“ “什么?“ “人的气息还伴有灵力,但又不像普通的灵力,总之很奇怪。“ “他们没有深入查探吗?” “本来已经追踪到了生活的痕迹,是在一座山的山腹之中,可是被海水倒灌的浅滩隔开了。” 蒲牢皱眉,”埃菲尔克出去的人不会水?“ “当然都会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凡是下水想要游过去的人最后都莫名其妙的又回到原来的岸边,岸上的人不管怎么大声指挥,下水之人到水道中央都会掉头折返。“ “看来有什么在帮着隐藏秘密,别是灵力强大的凶灵跑出来了。” “所以我来请示,是否让纳音大人去看一下?”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但是伊拉的责任还是更重要一些,所以大家也都只称呼她为纳音,而不是王后。 蒲牢扫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皱着眉说:“不行,她最近太累了,还是我去吧。” “你去?那怎么行?”老地精提高嗓门抗议:“王怎么能离开国都?再说这边还要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蒲牢看着宽大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心里一阵烦躁:”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是由城主代为处理,伊拉最近身体不适,我不能再让她劳累了。“ 老地精还欲反驳,蒲牢抬手制止:”麻夫,你如我就如父亲般的存在,从小陪伴我最多的就是你了,所以我想什么你最清楚。再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早点迎接皇室新人吗?那样我们肯定不能让伊拉太劳累的。“ 老地精叹口气,不再反驳。 伊拉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蒲牢早已出发,走了大约半日的光景,即使想要追也追不上了。她看着窗外西斜的青光,心里柔柔的幸福。蒲牢其实并不大嘴巴,反而在感情方面很少说,而是行动大于一切。 她还是找来城主又细细的问了问情况,沉思良久:”只是让人折返,而没有害掉性命,想必不会是凶灵作祟,至少不是能夺人性命的存在。“ 城主点点头,赞同伊拉的说法。但是不知怎的,伊拉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具体地点,想要跟去看一看。可是就在跨上马的瞬间,一个眩晕跌落下来,幸好老地精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我最近也不知怎了?总会莫名疲倦,而且头晕。“伊拉休息了片刻,对着老地精找来的医令说道。 医令细细的号了脉,突然大喜:”恭喜纳音,不,是王后,您有喜了。“ 老地精听闻兴奋异常,再不允许伊拉离开房门半步,喜滋滋的跑出去跟一众老友报喜去了。 伊拉扶额,暗叹照这架势不知何时才能出门,怕是长时间会有凶灵逃出异界,出来为非作歹。另一边又担心不能施展神力的蒲牢会有什么危险,一时之间经坐立不安,丝毫感觉不到小生命到来的喜悦了。 另一边,平静的水道边,蒲牢站在晒得有些滚烫的沙地之上,手搭凉棚向着对岸的山谷望去。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一丝蹊跷。 “你们怎么发现不同的?有什么异常吗?“ 身边的彪形大汉抬头看了看青球的位置,半低下头:”王,再等一刻钟,您就会看到了。“ 众人安静等待,一刻钟后,当青球恰好升至天空正中,河道之内突然泛起一丝涟漪,咕嘟嘟开始冒起斗大的泡泡。水面之后隐约显出一具巨大的黑影,摇头晃脑的游来游去。 “什么东西?”蒲牢惊奇,他吐了吐舌头,空气中弥漫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没有亡者的气味,也感受不到凶灵的威慑。” 愣了片刻,他挑起眉突然一个纵身跃入水中。不顾岸上众人的大惊失色,他在水中自由的伸展身体,快速向黑影游了过去。 伊拉看见蒲牢带回的女孩,一个尖叫扑了过去。 “林晶!你怎么来的?荒原那么危险,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了。“她语无伦次,再次见到好友,让伊拉心花怒放。 林晶则有些害羞的扫了一眼身后,伊拉凝目而视,一个身着白衣的大嘴巴少年站在蒲牢身边,两人面目七八分相像,只是比起蒲牢的不羁,白衣少年更多了些沉稳与温润。 “这是谁?” “我是螭吻,排行老九,蒲牢是我四哥。” 七十八 赑屃踪迹 螭吻的出现让人吃惊,而作为林晶男朋友的身份则是让人震惊的消息了。 林晶简单描述了当初逃婚来到故国的事情,因为需要隐藏踪迹,所以没有递任何消息给别人,包括伊拉。因为晶国那边知道她与伊拉的关系,所以一直密切着双方的联络。 “不管怎样,只要我写信给你,一定会经过界墙,那就一定会被截留。”林晶眨着大大的眼睛无奈的说。 “可是你这样过来多危险?”伊拉心中有气,对密友不顾危险就独身闯入的事情感到既生气又无奈。 林晶耸耸肩:“我之前并不知道,幸好有他的出现。”屋子的另一端端着的坐着螭吻,干净清爽的大男孩,不自然的便会让人产生亲切感。 “你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 “刚进入荒原,便被一只狰追击,当时慌不择路,掉落一处深潭,结果又被一只四目缠上。就那个时候被他救了的,我以为是鱼怪,当时吓坏了。结果后来他带我从河道逃出,一直在那处浅滩养伤。” 伊拉撇撇嘴,典型的王子就落难美女的故事。”然后你就相中人家,把他拿下了吗?“ “嘻嘻,对。“林晶倒是不脸红。 “不是,你知道他是谁吗?那不是人诶!” “我知道啊,大嘴巴鱼呗,反正和你家蛤蟆差不多啦,管那么多干嘛?”林晶一贯大大咧咧。 伊拉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等你生出小鱼崽子来就该哭了。说道小鱼仔,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事情,低头摸摸肚子,笑眯眯地对林晶说:“既然来了,那就一直住到你干宝出生好了。” “哇——啊——”尖利的叫声差点没把房顶掀翻。 螭吻一个健步窜过来,马上抱住林晶,警惕的看向四周。蒲牢从椅子上掉下来,无辜的看着老婆,后者则捂住耳朵狠狠瞪过来,似乎是在谴责他的反应没有螭吻快。 “小宝宝诶,太好了,我可以当干娘了诶。“林晶兀自兴奋地喋喋不休。 蒲牢则一把抱起伊拉,兴奋地在原地打转。老地精则追在屁股后面托着手:”别摔倒,小心点!“ 一阵喧闹,直到晚餐后才平静下来。伊拉疲累回房休息,林晶则舍不得与密友分开,一起进屋砥足夜谈。 屋外夜风习习,大家都已经休息,小院子显得十分安静,两兄弟终于得到机会坐下来说说话。 “你这里很简单,完全不似父王当年的住所。“两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品尝老地精酿制的果酒。 果子酒有些酸涩,一如当年的味道,螭吻皱着眉说:”麻夫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 蒲牢白了他一眼:”有的喝酒不错了,你当还是当年吗?“ “你完全变了样。“ “嗯,亲眼看到父王死去,在湖底呆了这么多年,出来看到一切天翻地覆,还玩闹什么,不如多救几个是几个吧。“ “嘲风真的死了吗?“ “她早就死了。“ “其他人呢?“ “囚牛在荒野,与地底人一起,睚眦现在和他在一起。“ “还有呢?“ “赑屃是罪魁祸首,以为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没想到跑出一个嘲风。“ “赑屃好像去了那边。“ “什么?”蒲牢吃惊,立起身看向螭吻。 “当初大家散了,天地大变,你被纳音镇在湖底,赑屃被打跑,我其实追踪他的痕迹一直到水界边,但是异界智者突然降临,我不得不躲起来。只依稀听到他们之间的一些对话,说是要去冰川,改变过去?!再之后便突然消失,我没有办法便一直守在海边,等候他的消息。” “改变过去?“蒲牢靠回藤椅上,陷入沉思。 “父王当初说过,冰川公主曾经来过故国,与纳音似乎有不可解的关系?据传冰川族人具有飞行的能力,同时可以窥探过去,一次改变未来?但是大家都没有见过,所以不知真假。” 两兄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怀念起小时候九子一起玩闹的情景,那个时候大家都天真无邪,彼此关系紧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六哥就变了,三姐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的,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不知道,也不知道老五小七小八去了哪里?“ “三姐已死,不太可能回来,我们再也没法重聚了。“ “嗯。“ “留下来吧,和我一起保护这里的生灵。“ 螭吻沉默片刻,抬起头说:“四哥,嫂子马上生产,我会留下来帮忙。但是我还是想回去守着水界,心里总是不安稳,觉得赑屃一定会回来,还有异界智者,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我会派人去。” “不,你们不知道异界智者的样子。” “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螭吻站起身,无声的张开嘴巴,比划了两下。蒲牢惊奇,问:“你想说什么?干嘛不出声?” “你还不明白吗?根本不是什么古老的禁忌,而是异界智者留下的影响,当初它们一定踏上过这片土地,只是父王以及老纳音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将他们赶回去。那天我看到的根本无法说,只能告诉你那不是实体的降临,所以只有我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你是说父王和老纳音阻止了异界智者的降临?父王为什么要着急退位?他为什么会抵挡不住赑屃的攻击?我明白了,他的神力都灌注到界墙之上,用来保护生灵。纳音继承了一部分神力,作为守护者继续与异界智者抗争。” “应该是这样,只要那青球不离开,我们便要始终提防异界智者的降临。二人抬头看向头顶青灰色的残缺边缘,夜幕下巨大金属外壳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此刻,巨大的金属球体之内,不间断的响着哀嚎声。一只巨大的黑鸟被悬空禁锢着,身体上爬满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虫子,它们一口口吞噬着黑鸟的身体,却在一个转瞬破损的伤口再次复原,周而复始忍受着蚀骨之痛。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三姐,你一贯只会装样子。哎,太让我失望了。“ 七十九 冰川之地 ”妈妈,妈妈,等等我。“一个肉滚滚的小男孩追在少妇身后,不断喊着。 少妇闻声转身蹲下,双手按住男孩,眼光锐利:“我出去办事,去找你爸。” “不要,我要跟你走。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和你并肩作战。”男孩毫无畏惧,倔强的抬着小下巴。 少妇叹口气,再一次开始了七二般技艺齐上阵,可是这一次不管吃喝玩乐全部都无法哄骗住小男孩。无论她怎么说,小胖手就是抓住她的披风一角四不撒手,少妇开始焦躁起来。 远处一个男人飞奔而来,见到娇气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吓得大气不敢出,马上抱起小男孩就要离开,奈何没注意小胖手还没撒开,女人被拽了一个趔趄。 “你要死吗?没看见儿子还拽着我?臭蛤蟆,你想把他手拽坏吗?” “哎呀。”男子叫了一声,赶紧看向儿子的小手,男孩子在他怀中用力扭动。“我不要你,我要妈妈,我要去作战。” “别闹了,爹带你吃好吃的?你最喜欢的海鱼。”男子一边掰着儿子的手一边哄劝。 “就不就不,不要你,老蛤蟆,要妈妈。” 男人气得鼻窍生烟,暗骂一声:“小蛤蟆蛋你的,我就不信老子整不了你。”就在两人纠缠不休乱做一团,少妇翻着白眼焦躁的跺着脚。 “哥,快下来哦,不然我会把你攒的鱼籽吃光哦。”一个更小的女孩子突然出现,歪头看着吵闹不休的男孩。 男孩闻言,突然屏住呼吸,迅速撒开手,从父亲身上爬下来,一个转瞬便跑的没影了。远远的还不忘传来一句话:“想吃我的鱼籽,没门,我要组织鱼军,与你不死不休!” 女孩笑眯眯的回头:“姨姨,一路好走,要是见到妈妈还有爹爹,带句话说药药还想多住几年哦,不要回家也不要来接我。”说完,扭着小屁股去追小男孩了。 少妇和男人抽动着嘴角重复:“还要再住几年?呵呵…呵呵…”少妇先反应过来,马上跨上马一溜烟跑远了,男人在身后顿足大吼:“喂,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啊——” “不要——”远远传来一句话,人早已消失无踪影了。 “你的鱼籽能长大吗?我怎么觉得一直没变化啊,要不要我吃了他们?” “不要,别动我的鱼籽,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切,你又没有办法。赶紧让他们出来,不然我明天就吃掉他们。“ “不要!“ “你除了不要还有没有别的话能说?臭蛤蟆。“ “你才臭,你大嘴巴,你丑八怪!“小男孩抱着鱼缸直跳脚。 之间对面的女孩瘪瘪嘴,像是要哭出来,男孩退后一步,满脸惊恐,想逃又不敢逃的样子。 “你竟然敢这样说我?“女孩满脸委屈,淡紫色的双眸却透着股狡黠。她微微笑了一下,张开大嘴突然”啊——“的哭了起来,只见四周的树木全部从土里拔出满是泥的脚,慌慌张张地跑开。一众生灵全部四散而逃,就连院子边的溪水也开始倒流,河底的鹅卵石一露出身子马上往淤泥下面钻去。 男孩哭丧着脸告饶:”我错了,不要哭。“ 女孩不管不顾,直哭的天昏地暗,四周变得光秃秃的。蒲牢哭丧着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哄住小女孩。 “我要和他一样的鱼籽。“ “好。“ “我要他向我道歉!“ “好,臭小子,快道歉!“蒲牢伸脚踹了儿子一脚。后者鼓着包子一般的脸,低着头说:”对不起。“ “我还要他的鱼籽。“ “不行!“未待蒲牢开口,男孩紧紧抱住鱼缸跑掉了。 “啊——哇——“身后响起刺耳的哭喊声。 半日后,男孩在海边委屈的坐着,小胖脚在海水中搅来搅去,一群小鱼不断凑上来再跑掉。 “讨厌的药药,讨厌的药药……”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手中已经空空如也。不一会儿,再也忍不住撇嘴哭了起来:“我的鱼鱼大军,再也没有了。” 伊拉这次外出有些波折,地点倒是不远,只是那只四目已经晋级,接连吞噬了两具婴孩的灵魂。解决掉这个麻烦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回家想起药药的嘱托,又绕了段路去看林晶,将话带到之后,马上就要离开。 螭吻大大的眼镜泪汪汪的,不断抽动鼻子抱怨:“我的宝贝女儿也不知道想爸爸,我简直伤心死了。” 林晶则一脸春风得意,将伊拉送出门:“估计她是太孤单了,太喜欢亚博了,所以才说不要回来。”伊拉抽动着嘴角,呵呵笑着赶紧道别。 心急如焚的回到家,一推门看见儿子与药药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吓得一哆嗦,差点没在门槛上绊倒。幸好老公在边上及时扶住了她,同时邀功般得意洋洋地说:“老婆,我很厉害吧。他们两个可好了,再不打架了。” “我的!” “是我的!” “你个臭药药,大嘴巴,丑八怪,不要动我的鱼鱼大军!” “啊——哇——” 一阵巨风而来,天地闻之色变。蒲牢长大的嘴巴都来不及合拢,勉强咽下老婆尖锐的怒视。 “嘿嘿,嘿嘿,之前很好的,今天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吵架了馁。” 埃菲尔克的人们都知道要绕开王子与他胖胖妹妹,因为他们所到之处必会一片狼藉,城中都已经形成一个专门应对王子与药药妹妹的组织,叫王子出行通报处,只要一有消息,马上在第一时间发送到全城。 “你说,你这里为什么这么少的人呢?我妈妈说这里应该很多人才对,她说埃菲尔克是故国大陆上仅有的热闹城市,所有的生灵都会聚集这里而来。可是为啥我总见不到人呢?” 亚博翻了个白眼,从鼻孔中挤出一丝声音:”因为他们怕你。“ “为什么?“药药不解。 亚博刚要说话:”因为你……”嘴巴瞬间被捂住,老地精在身后笑哈哈地说:“因为你太漂亮了,大家怕闪瞎眼,所以不敢直视,都躲起来偷偷看你哦。” “嘻嘻…”药药美滋滋的转回头去,开心的一蹦一跳。 街道一个青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面带青铜面具的黑影,久久的注视着可爱的孩子。 一 伊萨瑞尔 室外刚有些泛白,伊萨就已经穿戴整齐,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坐在床边等着阿拉来叫。 这是一间约二十平方的寝室,一共住有五个女生,都是十六岁以下。在冰川,未满十六岁都算未成年,但是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觉醒了历史之眼的女生可以提前搬出去。 她环视四周,其余四张床上睡着的都比自己小,最大的不过才十二岁。这间寝室已经搬出去十六个人了,最开始伊萨都开心的送大家离开,后来再有人出去,她都会躲起来。 冰川里的人都知道历史之眼觉醒的越晚,则能力越大,但是还从没有人见过十六岁后才觉醒的人。因此伊萨虽然表面平静,心里却十分焦急,如果今天还不觉醒,那么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拥有历史之眼了。 一想到这里,她低头再次叹息,眼底有些潮热,不自禁的发出一丝哽咽。面前熟睡的丝儿突然翻了个身,伊萨捂住嘴,后背一下子僵住。丝儿再次发出均匀的鼾声,伊萨踩上软底布鞋悄悄地推门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漱洗室,从墙上的隔间取出自己的洗漱用品,默默的打开铜水头,接了慢慢一盆水,将脸整个浸入,在冰冷的水中眼底的潮湿终于消失不见。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能谈心的朋友了,六岁的生日当天,从小一起长大的苏芮觉醒历史之眼搬走之后,几乎每两年就会离开一位朋友。再后来搬进来的女生越来越小,伊萨不想也没有办法交到新朋友。 阿拉出现在楼道尽头,已经天光大亮,窗外折射的白光从选拔官身后照射而来,更加看不清她严肃的面孔。伊萨眯眯眼,看着长长楼道外站成一排的女生,被通知参加测试的最小女生就在她身边,丝儿才不过7岁,还在捂着嘴打着哈切。 她拽拽伊萨:“伊萨,测试时间长吗?会不会赶不上早饭?” 伊萨暗自叹息一声,从十岁开始,她已经参加了五次,这是第六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十岁前参加测试都是天赋极强,已经在检视官巡视的时候展现出了觉醒的迹象。 她对丝儿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因为选拔官已经开始讲话。那段话她每年都要听一遍,几乎都要背下来了。 “读史可以明鉴知古可以鉴今。历史之眼,冰川家族的立足之本。凡已觉醒的人,即刻加入巡视队,经过训练定级,再来决定大家的具体工作。“ 阿拉说完示意姑娘们跟上她,转身大步走上楼梯。丝儿跟在伊萨身后,这只队伍中年龄最大以及最小女孩滑稽地一前一后走在队伍之中,当然也可能只是伊萨本人这样想而已。 “伊萨,你摇头是说时间不长?还是根本吃不上早饭?” 伊萨抬眼看看前面阿拉挺直的后背,微微扭转下巴,以不可察觉的声音说道:”看人,有的快,有的…嗯…很慢。“ “哦!“丝儿皱着小小的脸,对她来说吃不上早饭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故了。伊萨眼底的酸涩又开始蠢蠢欲动,相比起她的担忧,丝儿的那点烦恼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伊萨…” “不要说话,赶紧跟上!“ 丝儿吓了一跳,吐吐舌头低下头终于不再说话。伊萨反而送了一口气,每次都要被年龄小的女生问来问去,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背地里焦急的不行。 苏芮曾经来看过她一次,彼时十岁的苏芮已经盘起头发,扎了一根象征成年的玫瑰金簪子。她双手优雅的交叉放在身前,指尖刚刚好在腰际下方五厘米处,一身工装布的连衣裙,上下总共有近十个口袋,每只都有它的作用。 “我被分在五日检视,跟里奇教授,她说虽然我觉醒早,但不一定是能力最强的,咱们冰川曾经有一位看到过五千年的事情,最后成为冰川检视之首,而且写了多部着作,包括《历史与真相》。” 伊萨微笑着听她说五日检视每日要做的事情,虽然两人岁数相同,苏芮甚至生日还要比她小一个多月,但是面对面的两人身份已截然不同,一个已经具备”成年人“的身份,另一个必须在“儿童区”呆到历史之眼的觉醒。 两人每年都能见一面,但是在第四次苏芮来探视的时候,伊萨以身体不适拒绝了。后来苏芮再没有来过,直到…今天,她走进那间椭圆形棚顶的大厅之内,发现坐在一排木桌之后的测试官中竟然有苏芮。 苏芮温柔的看着她,虽然一样面无表情,但是眼底还是带有一丝期待,希望这个往日的好友能够再次与自己并肩。 伊萨则觉得讽刺异常,十年过去,昔日的密友一个坐着评价,另一个则站在她的面前等着被评价。那些说过的话都让自己觉得十分刺耳,仿佛嘲笑一般深深的刺入心中。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向苏芮,后者则有些落寞抿紧了双唇。 “伊萨,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对吧?”阿拉坐在东侧最边上的位置,与苏芮刚好相反。中间是六位头发已经花白的长老级人物,每年历史之眼的测试是冰川的一件大事,发现最具潜力的能力者也一直是冰川之族首要之事。 “是的。”她抿紧双唇,心中加了一句,准确来说是今天,今天刚满十六岁。 “好的,如果你测试成功,必然能力不凡,可能能够直接进入五日检视部门。当然,如果还是测试不成功,也有可能就不会再觉醒了。”阿拉看着眼前这个参加了六次测试的女孩,坚硬的下巴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柔和一些。 伊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既不想抱有太大希望,却又忍不住想要抓住那缥缈的机会,幻想自己从这间屋子出去之后一步登天。五日检视部门,是冰川里面地位最高的工作了,所有姑娘都梦想着可以进入这个部门。 “你应该清楚流程,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伊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点点头,最后一次机会,她在心中默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二 轮值选拔 ”你被分到哪了?”十四岁的崔西问紧跟在她后面出来的丝儿:”这么快啊?才五分钟的样子。“ “阿拉让我出来,我就出来了呀。分到哪里我不知道,阿拉说还需要和长老们商量一下的。”丝儿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切,七岁的她还未完全脱去婴儿肥,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哇塞,那不是和苏芮一样了?!” “是呀是呀,苏芮之后再没有这么小就觉醒了的。” “不过还是比苏芮差一些的,不管是年龄还是长老们的态度。” “你信不信?肯定是直接分到五日检视,长老们商议也只是想把她分给谁而已。” “天,不会是分给苏芮吧?她今年晋级长老,还没有助手,而且是长老组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助手的。” “这么快吗?苏芮好像还不满16岁诶,天呐,我羡慕死她了。” “你也不错了,直接分到培训部,发展好的话也是可以晋级教授的。” “算了吧,我只是初级,是要和一帮不满十岁的小孩子一起,烦都烦死了。” 周围议论纷纷,丝儿则毫无所知,一心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餐厅,诱人的煎蛋与培根,还有煎的两面金黄香喷喷的面包已经在不断的互换她了。 伊萨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听着周围的议论,她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装作着急去卫生间的样子,直接走了偏门,阿拉在身后摇摇头,叹息一声,示意门卫直接开门让她离开。 伊萨还是感谢阿拉的善意,只是这样的善意在她看来更像是可怜,蹲在杂物间的角落,薄薄的门板外响起嘈杂的议论声。有欣喜的,有郁闷的,更有抱怨的……可是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是冰川近千年来唯一一个到了十六岁还没有觉醒的人,伊萨想自己肯定是被抱错了,她一定不是冰川人,否则大家都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难。 嘴唇被咬出了血丝,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一片寂静。伊萨头晕晕的,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大家早已散去。测试早已结束,每年用的时间都不会很长,长老们将穹顶打开,让测试者站在五星阵正中,感受来自历史的力量。 大多数的测试者可以看到百年以内的事情,中上的可以看到五六百年之前的,像苏芮那样的则可以看到千年以前的事情。 每一名测试者需要说出看到的历史真相,能够以附身者角度说出历史人物当时的想法,当然不可能如书籍中记载的那么高大上,比如苏芮就是说出了木兰花替父从军时对男人的厌恶,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因为她根本就喜欢的是女人。 很多时候,历史的空白需要冰川族人在不断的检视中完善,这对于人类而言,是获取战前知识的最宝贵途径,很多机械、智能化的知识都在不断的被发掘。也因此冰川人被晶国以及故国视若珍宝,大家都想要找到一条途径可以彻底驱逐异界智者的存在。 五日巡视就是在这样背景下必须存在的一个部门,她们常年聚集在一起,在每一个满月值日集中冰川觉醒之力最强的五人,在五星阵中探秘当年星战的秘密,以求找到异界的秘密。 “去tm的五日巡视,去tm的冰川,去tm的觉醒之力,去tm的历史之眼……”伊萨在心里不断的咒骂,冰川的荣耀存在全部在她身上化作屈辱。 不知不觉间,满面泪水的伊萨已经走到一道木梯前。她愣了片刻,抬头望去,发现木梯长不见顶,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走到山腰。 木梯上方是通往室外的一条通路,一般都是维修人员才走的,大多数人外出都是走相反方向的石桥。 木梯十分整洁,修理工每天都会过来检视,冰川人以认真工作为骄傲。她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才检修完不久,木梯上还遗留着清洁水的气息。 她脑袋有些木木的,不知不觉就攀上木梯爬了上去。远处传来一阵木钟的响声,应该下午课的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外面闲逛了这么久,木梯带着室外的冰冷从手心渗透进去,让她略微清醒了一些。 伊萨要紧牙关,加速攀爬上去,心里绝望的想着,反正没有人会关心这个没有觉醒之力的废物。不如就让自己彻底消失在大家眼前好了,毕竟不会有人在意自己,再说没有觉醒之力,便意味着没有工作能力,谁会愿意养着自己呢? 如果再次回到幼少年之家,她一定会崩溃的,想到自己要一辈子呆在那里。伊萨的心脏就不由得抽紧,死了吧,还不如死了的好,那样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切。伊萨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开始被吓了一跳,但是转瞬便默认了。 越向上爬,空气越寒冷,伊萨的口鼻处不断有白气呼出,不一会儿睫毛上便凝结出淡淡的晶体。一直爬到顶端,古旧厚重的铜门呈现在眼前,她伸手抹去睫毛上的晶体,趁着勇气还没有完全消除,一把朝铜门推去。 不出所料,铜门丝毫没有动,伊萨心底反而松了一口气,可能潜意识中也知道尽职尽责的修理工不会不锁门就离开。 她依靠在铜门上,将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铜门上,冰凉的刺痛一点点将疯狂的念头驱逐。伊萨闭上眼,两滴泪顺着眼角再次滑落,在脸颊上凝结成冰珠。她把手掌也贴了上去,感受着门外肆虐的狂风。 嗡嗡嗡,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是什么接近了冰川?不会是异界凶灵?为了安全,族人早在千年之前就深居于冰川之地,且常年生活在山体之中。这里已经多年没有凶灵凶兽的来袭了,即使有一些迷路的闯入,也会即使被猎查队驱逐或捕杀。 嗡嗡声越来越近,她将耳朵贴在铜门之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在想着跑回示警的最短时间是多少?之前想要自杀的念头早已消散,她一门心思想着如果危险来袭,怎样才可以保护姐妹们不受伤害。 手掌突然一阵滚烫,一团微弱的火苗隐隐闪现,铜门像是得到呼应一样,从手掌之下隐隐发出荧光,如水流一般一圈圈环绕着勾痕渐渐形成一个锁孔。伊萨睁大了眼睛,脑中不受控制的突然闪现一个钥匙的印记,她微微启动唇瓣,冒出一个字:“开!” 三 一个人的生日 厚重的铜门应声而开,清凛的寒风从门缝一股脑的钻了进来。伊萨勉强睁开眼,只看见一片刺目的白光,她迅速闪身到门后,取出检修工留下的厚貂以及防风镜。 迅速穿戴整齐,伊萨从门缝悄无声息的挤了出去。她焦急想要快速查清到底是不是凶灵来袭,怎么打开的门反倒被她忘在脑后,身后的门上开锁的咒印还在游走,只是在厚厚的白雪映衬之下显得不易察觉。 嗡嗡声已经近在耳边,伊萨像个球一般迅速滚到离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石头后面。就在她刚刚藏好身形,只听见相反方向的岩壁突然打开一扇门。阿拉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走出三个五日检视长老。 天际出现一个黑点,片刻便飞到近前,原来是一架木机。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俯冲下来熟练的降落,木机滑行了一段距离,稳稳的停住。一个满身裹在黑皮毛大衣的人翻身跳了下来。 阿拉迎上前去,半屈膝行了个大礼。“王后,纳音大人。”伊萨张大嘴巴,才意识到自己很蠢,能够毫无阻拦便飞进冰川,一定是得到长老们的默许的。 “我这次来,是为了上次你们传递的消息……” “请稍等。”阿拉扫了一眼崖边,伊萨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紧紧的缩在石块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风声突然加剧,卷起雪花漫天飞舞,伊萨眼前一片模糊,风雪夹杂着刺骨的寒冷疯狂的往口鼻中钻进来。伊萨用力将脸埋在皮貂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嗡嗡声再次响起,她艰难的抬头只看见机翼上五角星的标志在青光中闪了两闪,便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风雪渐渐平息,长老们低声不知在议论什么。不一会儿便都退回了山体之中,阿拉还站在原地,伊萨能够看到青光下瘦长的影子。她屏住呼吸,心脏疯狂的跳动,未经允许便离开山体是被严格禁止的。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想要从山体上跳下去的念头,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到温暖的山体之中,甚至开始疯狂想念喷喷香的麦香面包以及滑嫩的鱼片。想到这里,她的肚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一口东西,伊萨愈加觉得饥饿难忍,皱紧眉头咽了一口唾沫。 “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传来,阿拉沙哑的嗓音响起:“早点回去吧,下次记得把自己的脚印盖好。” 伊萨瞬间睁大眼睛,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来处,只见一串清晰的脚印从铜门边一直延伸到自己藏身之处。她吓得立刻站起身,向着另一侧看去,一扇一模一样的铜门缓缓的关闭,阿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她咬紧嘴唇,既觉得羞愧同时又甚感庆幸,还带着深深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阿拉放过了她,不去追究自己私自跑出来。也许是因为可怜?一念及此,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经过刚才的奇遇,她仿佛恢复了一些活力,轻轻走到崖边,下面深不见底,伊萨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赶紧退了回去,心里暗骂自己傻透了,怎么会有想从这里跳下去的念头。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啼,她加快脚步跑向铜门,刚迈步进入,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合上,将寒冷完全关闭在外。伊萨脱下厚重的皮貂,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略显潮湿温润的空气。 她突然觉得这呼吸了十六年的温暖气息如此甜美,顺带着幽暗的山体也变得可爱极了。伊萨灵活的爬下木梯,一路轻快的跑了回去。当然不可避免的被嬷嬷问去了哪里,但是姐妹们都心照不宣的,既没有多关心,也没有忽视她。 “伊萨,赶紧把你的臭脚盆拿走,我给你偷带出来一些三明治,吃完了马上把你的臭袜子的洗了,真烦人。嗯,还有,生日快乐!”寝室里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兰多奇扯着大嗓门嚷到,伊萨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在脸颊上啪的亲了一口。 兰多奇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伊萨突然心情大好的咯咯笑起来,转身跑回了寝室,兰多奇见她不再阴郁,歪歪头微笑起来。 三明治中间夹着厚厚的三文鱼肉,顺滑可口,带着惯有的香气。伊萨吃的很香,一口气吃光了两个,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最后那个。想了想,用油纸包好,放在床头的木柜第一格抽屉中,留作夜宵。 “伊萨,阿拉找你,在三层的教育室。”丝儿蹦蹦跳跳的回来取东西,顺便传口信给她。 伊萨心里一沉,刚才的好心情突然消失,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要对自己私自外出进行惩罚。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想要惩罚,为什么不抓个现行呢?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还是赶紧赶去见阿拉。 教育室一般是用来接见未成年的姑娘用的,大多时候是为了训诫。冰川的规则很严,姑娘们从出生就一直背诵,并且将七大戒律印在脑海之中。长老们为了年轻人避开危险,会从小便一直灌输戒律。 不过除了危害生命的戒律,其它方面倒是灵活许多,所以姑娘们并不是一贯的因循守旧,一样有着年轻人该有的热情、调皮、古灵精怪。 “伊萨,我们商议的一番,觉得目前你还呆在少您之家是不太合适的。”阿拉开口,伊萨心里更加忐忑了,难道要赶自己离开吗?她闭了闭眼睛,艰难的咽下猴头的哽咽。 阿拉将鼻头的老花镜往下拉了拉,从厚重的镜片后看了一眼伊萨。眼前的女孩纤细,早已脱了稚气,带着少女独有的柔媚,她的眉眼与大多数冰川人不太一样,湛蓝的眸底,像大海一样神秘,光滑的栗色长发自然的卷成大波浪垂在肩头,皮肤因为常年不见自然光,如白陶瓷般润滑,唇瓣却透着粉红色,画龙点睛般带给这张面孔灵动。 阿拉镜片后的眼神闪了两闪,不知想起了什么,垂下眼睑摘下老花镜。继续开口说道:”我们商议了一下,档案室现在比较缺人。你也知道,那里的工作比较枯燥,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去那里,负责的东葵教授几年已经七十岁了,手下才不过五个助手。她们每年都会跟我要人,你看你可不可以过去支援一下?” 四 新的工作 伊萨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再看看是不是有更合适的工作……”阿拉放下手中的眼镜,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思索。 “不,我愿意。”伊萨醒过神来,焦急的开口,迫不及待的又加了一句:”我很愿意,再合适不过了。“ 阿拉皱紧的眉头松开,脸上难得竟然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她语气柔和的说:”那就这么定了吧。“说着,在书桌上翻出一份盖着蓝印的文件,拿起羽毛笔沾了些墨水签下自己的名字。 “来,拿着这份文件去找东葵教授,她会很期待你的到来,也许会举办一场欢迎宴会也说不定。”阿拉竟然难得的开起玩笑。伊萨这一天已经不知几次被震惊到了,这个生日真的是十六年来最难忘的一天了,想必今生都难以忘记了。 伊萨紧紧攥着那份文件,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她不自禁雀跃起来。档案室的工作虽然枯燥无趣,但不需要与太多人打交道,目前自己的尴尬处境下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工作,她可不想一直在别人怜悯的眼皮下生活。 况且自己实在不擅长与人周旋,而且档案室工作做得好的话,还能多学到很多东西,没有历史之眼的能力,也可以接触到历史事件,也许有一天可以找到不能觉醒的原因,甚至是觉醒的方法也说不定。 最重要的一点,这是一份成年人的正式工作,能够离开少年之家,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真的是太大的惊喜了。尤其是对一个没有历史之眼的姑娘,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伊萨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被幸运砸到,此刻的她一直晕晕乎乎的,嘴角挂着傻笑。 直到她拿着自己简单的背包到档案室报到,见到站在高达天花板的档案架前老态龙钟的东葵教授,她还在傻乎乎的笑着。 教授挑高了眉毛,惊异的问:“你这么早就来报到?我还以为你会在少年之家多呆一个夜晚呢?举办一个离别会什么的?你知道,年轻人最喜欢的那些,香槟加睡衣之夜。” “您也知道这些?”伊萨眨眨眼睛,醒过神来,因为吃惊,毫无礼貌的问道。 东葵啧的一声,抬手想要将手中的一份档案插到第五层搁架上去,但是费劲力气也差一点。她突然就咒骂起来:”年轻人,有点眼力见,既然来报到了,就要努力工作,看不见要帮忙吗?“ 伊萨一激灵,慌忙扔下手中的背包,接住递过来的厚厚档案夹。 “对对,就是第五层,在5-1-10,不是9,是10,10,10!知道了吗?哎呀,真是的,阿拉怎么给我送来一个白痴!“ 伊萨在阿拉大呼小叫中,满头大汗的终于放好了档案夹。惴惴不安的将手中的报到文件递了过去,生怕对她十分不满意的东葵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东葵哼了一声,拿着文件背手走了出去,临出门对着邻架正在忙的中年女人说了一句:”黑叶,你带她。“ 中年女子脸皱成一团:”为什么是我!“一边将手中的档案夹啪的仍在推车上,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带你就带。“东葵不容置疑的离开了。 伊萨站在原地,愈加手足无措,面对一脸不情愿的黑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中年女人脚步飞快的走到近前,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伊萨吃惊地抬起头,一头雾水。 “逗你玩呢,算是见面礼吧!东葵喜欢这样捉弄年轻人,我来也一样的。“仿佛在印证她说的话,东葵突然在门外哈哈大笑起来。 伊萨苦笑不得,弯腰捡起自己的背包,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放松了精神,一滴泪滑落,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地板上。她趁着黑夜转身,抬手迅速抹了一把。说不清是兴奋,紧张,亦或是沮丧,不安,这一天的惊喜与惊吓想必到此应该差不多了。 伊萨终于在档案室安顿下来,她被安排在紧邻黑叶隔壁的一个小单间,才不过7坪,只勉强放得下一张床,一套桌椅,加上一个衣柜。紧凑的房间连转身都有些费劲,伊萨却兴奋了足足一个月。 工作不是很繁忙,黑叶也很耐心,将基础工作手把手教导,档案归档是一件十分繁琐且要求细心的工作。几百间的档案室,高达屋顶足足有二十层的搁架,一层一层的密密麻麻,近百万的存档,要求工作人员必须及其具有条理,同时还要求体力要极好。 她们要每天将各部门送来的历史资料,分类归档,并且记录复刻,做好备份,记录号相应的档案号,同时进行归档。总之,繁琐且枯燥。可是伊萨却乐在其中,午饭之后会有半小时的间隙,她会坐在搁架之间津津有味的阅读那些档案。 档案内容完全不枯燥,生动详细的记录着各种历史事件和人物,从千年前的到近年来发生的各种事件,有影响历史的大事件,同时也有普通人的小故事,总之各种通过历史之眼记录下来的全部进行了归档。 她每每读的津津有味,忽略了上班时间,也每每会被东葵吼。可是次数多了以后,她已经习惯了东葵的脾气,那个老太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却从来不肯实际惩罚她,而且经常偷偷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托黑叶送给她。 伊萨觉得太幸福了,她想就这样呆在档案室一辈子也未尝不可。日子就在平淡中快速的一晃而过,转眼伊萨来到档案室已经一年的时光了。 这天一早起来,伊萨被东葵叫进办公室。 “你来有一年了吧?” “这么快吗?”伊萨歪头想,突然记起自己去年今天的波折。 “小笨蛋,为了庆祝你顺利接手档案室工作,今天特批晋级,恭喜你,从5级晋升为4级,这是你的钥匙。”东葵眨眨眼。 伊萨张大嘴巴,不知道是不是从16岁开始,过生日就意味着惊喜。她心花怒放,难掩嘴角的笑意,快步走上前接过钥匙。 五 四级资料整理员 钥匙代表档案室内工作人员的身份,也代表她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不再只是学员,而是正式工作人员,且有了工资。她更加感兴趣的是,这也意味着她可以进入一些级别更高的档案室了,那里有更加神奇的故事。 接过钥匙,她急急的挂在胸前,才仔细端详起来。厚重的古铜材质,上面雕刻着古老的花纹,比普通钥匙要长一些,一只手都无法完全攥起来。掂在手心中重感十足,略粗的套环银链,从钥匙顶部的圆孔穿过,戴在身上更像是个装饰品。 “生日快乐,小笨蛋。“东葵挤挤眼睛,顺手丢出一个纸包。 伊萨甜美的笑了,一把抓起纸包像只花蝴蝶,蹦蹦跳跳飞出了办公室。午饭后,她迫不及待的躲在搁架里面的大玻璃窗下,借着窗外白雪的光,把玩手中的铜钥匙,越看越是喜欢。 纸包里是东葵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丑橘,酸甜清香,嘴里塞满橘瓣,手中把玩着铜钥匙,心里充满欢喜。这个生日应该是17年来最幸福的一个生日,她却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东葵有些惋惜的表情。 “你给她那把钥匙给她,是想要说出真相吗?“黑夜推门而入,有些不满。 东葵靠在木椅上,略显疲惫的闭上眼睛:”你和我都不能护她一辈子,总要自己去面对人生,至于真相,想必不用我们,就会有人告诉她的,或者她自己能够发现真相,才是最好的。“ 黑叶叹息一声,默然不语。她知道东葵总是能够洞悉一切,且每次做的决定都是睿智的。 “我只是觉得她还小,可以多开心几年。“ “我没有多长时间了。“东葵打断了黑叶的牢骚。 黑叶吃惊的抬起头,”怎么会?你现在还是好好的。“ “不要安慰老太太,我已经不行了,最多也就半年时光。别那个臭脸,看着惹人烦,我得开开心心的走,而且了不牵挂,不要拖我的后腿,蠢货。”东葵佯装恼怒,背着手离开了办公室。 “嘴硬的臭老太婆。”黑叶看着那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身影,眼前有些模糊。 有了铜钥匙,伊萨似乎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每天不知疲倦的阅读着,历史故事让她着迷。可是随着阅读的增多,她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每一个历史事件看似偶然,却也存在着一定的规律,按照这样的规律,未来会是怎样?伊萨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对于午饭后的半小时自由时光,她越来越不满意,时间太短,没有办法读个过瘾。而且归档工作又很繁忙,每每读到精彩之处,就要起身去忙。档案室有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将归档文件带出,晚间大家离开之后又要清场锁门。 伊萨这天恰好读到木兰从军,真相大白,辞别旧部跨上战马就要回归故乡。她将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宝剑一把抛向赵俊生,转身疾驰而去。伊萨心被揪的紧紧的,刚想看赵俊生是否追了上去。文件戛然而止,后面备注:档案h3041-5-274号历史记叙到此为止。 她气得直跺脚,档案室文件的归档不是按照历史事实或人物进行的归档,而是按照检视人的记叙进行归档,因此很多故事都是零碎的。这个归档方法虽然遭到很多人诟病,但是因为可以评价一名检视员的功绩,所以一直延续下来。 当然为了保证一件历史事件或人物的完整性,在东葵五十岁开始进行了另一种文件编码,据说是另一个刚入档案室的天才少女发明的,也就是用现有的编码将相同的历史事件及人物编制成统一的新码,但是文件归档不变,如果能找到那份编码,对照现有文档归类编码,应该可以很快找到历史结局。 伊萨回忆苏芮曾经说过木兰从军是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的,但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并不能像前辈一样看得那样仔细。 她依稀记得那份编码应该就存放在东葵的办公室,整整占据了一面墙。也就静默了片刻,她迅速记下手中文件的编码,将文件归回原位,下定主意晚上再来。 当隔壁响起均匀的呼噜声,伊萨轻手轻脚的扭开门走了出去。她没有穿鞋子,厚毛袜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为了便于活动,她只穿了工装连体裤,外面披着一件粗毛斗篷,脖子下面的毛边有些扎人,伊萨使劲拽了拽,有点后悔穿的太厚,但又害怕夜晚的寒气逼人,自己一人坐在搁架下阅读会受不了。 穿过环形的走廊,墙壁上微弱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伊萨既兴奋又紧张,快速穿越聚餐的大厅,跑到了东葵的办公室门口。 她伸手推了推,不出所料,门已经被锁上了。伊萨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将右手附在门上。一年前的景象再次出现,一个锁形图案出现在门扉上,与此同时,伊萨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把钥匙,闪着荧光的咒印从手指尖滑落,一圈圈晕染开来。随着她轻声吐出一个字:“开。” 木门应声而开,一切顺利极了。伊萨侧着身子从门缝钻了进去,悄悄掩上房门。办公室很大,除了门所在的墙壁之外,三面墙上都是满满的搁架,各种编码档案整齐的码放在其中,东葵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些编码。 她手持蜡烛,在微弱的烛光中一排排快速搜索。终于找到h3打头的编码,手指划过编码数字,快速取出分类下41号文档。她将手中的烛台放在办公桌上,急急的翻阅起来。 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花木兰的文档编码,一共有四列编码,第一列是现有文件的编码,第二列是按现有编码下的检视者姓名。伊萨发现了苏芮的名字,在最下面毫不起眼的一行,后面只跟着两串可怜的编码,说明虽然她是近二十年来最惊艳的检视者,也一样比不上前辈的发掘。 伊萨对这个发现有些惊喜,但随之又感到羞愧,自己不该对发现了朋友不如大家口中那样出色感到喜悦,虽然那确实让人很舒服。 六 意外的发现 她摇摇头,抛开苏芮的名字,食指在第三列编码上快速移动,找寻与木兰相关的m开头的编码,然后一一与左侧第一列编码对照,顺手取出工装裤口袋中的秀珍记事本,将对应的编码一一抄写下来。 半小时后,她将文件插回原位,吹灭蜡烛,悄悄打开房门,在楼道微弱的光线下仔细查看房间摆设,确定没有留下痕迹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右手抚上心脏的位置,那里砰砰砰跳的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将紧张的情绪压下去。 伊萨站在走廊正中,前后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攥紧手中的记事本快速向着档案室的方向奔去,深夜室内温度有些低,毛袜虽厚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地板的寒气。她加快脚步跑着,额头上却不合时宜的渗出细密的汗珠。 档案区第三层,楼梯的入口处立着一块木牌,上面清晰的写明:重要文件区,需要一级管理员手批文件方可入内。伊萨犹豫了一会儿,迈步跨上了楼梯。 三层档案区与下面两层不同,不再是一间间小隔间,将不同检视者的防线存放在不同的姓氏首字母对应的房间内。而是整个通道头的大厅,搁架一眼望不到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年岁更久的历史文档。 因为早期没有形成完整的档案整理体系,所以很多文件都找不到提出的检视者,战时检视者大多丧生在凶灵手中,也因此遗留下来的历史记录大多残缺不全。检视者不可能完成的窥探一个完整的历史事件,大多都是残缺的窥探,需要集齐众人之力,才能最后得知历史真相。 伊萨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划过一个又一个搁架,这里的搁架久未来人,愈发阴郁陈旧。档案部加上她一共六人,除了东葵和黑叶出入自由,还有三人一人负责一层,当然除了自己这个初级学员只是跟着黑叶打杂。 一直走了快一半的距离,搁架仍然望不到头,伊萨终于发现印有m打头的标志,她手持烛台走进,快速寻找搁架上的文件编码。 突然心头一喜,五层的角落躺着正是自己要找的文件,她将烛台放在地上,垫起脚尖去够那份印有m1037-5-224的文件,搁架很干净,一丝尘土都没有,伊萨的手指在搁架黑红条纹的木板间摸来摸去,留下一些细密的指纹。 烛光轻轻晃动了一下,伊萨一惊,室内根本一丝风都没有,她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过了很久,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伊萨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转回头去,她继续努力去够那份文件,心中满是对那份伟大的爱情的向往。空气中弥漫着咸涩的湿气,木板上的指纹逐渐渗出水渍,在烛光微弱的光线下微微闪现细密的光纹。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叹息,伊萨的身影闪了两闪,突然消失不见了,地下的烛光剧烈的晃动几下“噗”的一声熄灭了,大厅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伊萨只觉得自己头下脚上跌入了一个深洞,一路叽里咕噜的滚落,她来不及尖叫只下意识的护住头部。嘭的一声重重跌坐在地,尾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伊萨呲牙咧嘴忍不住咒骂。 坐在地上缓了半天,她才勉强抬起头来,出乎意料,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一片朦胧的淡蓝光线从岩壁顶上照射下来。岩壁?咦?她右手撑地站起来,眨眨眼睛,再次确认。 没有看错,她确实身处在岩洞之中,伸手触摸头顶的岩壁,颇为柔软的触感让她十分吃惊。定睛再看,原来岩壁上附有一层细密的绒毛,朦胧的蓝光也是它发出的。岩洞中一丝风没有,绒毛却在轻柔的摇摆,煞是可爱。 回头看向滑落的洞口,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只见一扇铜门闪了两闪,逐渐显露出实体,门中央一个黑色的空洞打着哈切缓缓合拢,只听啪嗒一声,门落了锁。 与此同时,身后蓝光一闪一闪的明亮起来,洞内响起清幽的笛声。有人?!伊萨猛一回头,这里还有别人吗?一时间她有些害怕,扑过去想要推开铜门,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身后的笛声空灵忧伤,伊萨不自禁被吸引,慢慢转过身来。她犹豫着站在原地,看了看毫无多动的铜门,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向洞内走去。 她微躬着腰,随时准备逃离,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从来没听说过冰川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她也曾听喝醉的东葵,边哭边笑的说密室带坏了她的女儿。那个时候,她很奇怪,原来孤僻的东葵也曾孕育过后代。 密室?藏着冰川的秘密,陌生未知的事情总是强烈吸引人去探索。伊萨到底还是好奇大过恐惧,慢慢走了进去。 岩洞并不长,拨开密如帘子的绿藤,眼前豁然开朗。一池湖水泛着幽蓝的光,不知水底有什么,附和着笛音有节奏的闪亮。她环视四周,寻找笛音的来处,毫无踪迹。 “喂,有人吗?”伊萨鼓起勇气喊了一嗓子。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回音响起,岩洞并不大,声音撞击在岩壁上回荡开来。 随着回音消失,笛音也销声匿迹,岩洞内乍然安静下来。白绒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停止了摇摆。湖水对面的岸边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白色绒毛抖动了一下,突然争相恐后的挤回岩缝中。 伊萨暗道一声不好,随即瞳孔急剧收缩,一只两米多高的黑色蚂蚁从地底钻了出来,镰刀状的上颚正紧紧叼着一只鸣鼠,小鼠透明色的身体不断挣扎,嘴中断断续续发出类似笛音的鸣叫。 伊萨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慢慢退后想要藏回到藤帘之后。蚂蚁四下环顾,没有发现动静,低下头开始咀嚼口中的鸣鼠。 湖水也静默下来,不再闪动,伊萨躲在藤帘之后不敢出声。直到蚂蚁吃完食物,触角四下试探了一番,慢慢又钻回地下。她又躲了半天,见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再次走出来。 七 绿猫玉 她擦着岩壁移动,尽量使自己的身体远离湖水,一只小地鼠在地面上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她。 伊萨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地鼠安静。小家伙透明色的脑袋晃了晃,钻进土里不见了。不一会儿,洞内再次响起空灵的笛音,伊萨知道那是危险消失的信号。鸣鼠常与地鼠为邻,一个在外觅食,一个在家鸣唱。 湖水再次一闪一闪配合着笛音亮起来,伊萨吐了口气,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慢慢挪动到刚才站立的地方,蹲下身去在地上摸起来。湖面十分平静,笛音优美,她一边摸索一边紧紧盯着水池对面的动静。 手指扣到了什么,伊萨一脸惊喜。她来不及细看,用力一拽,将一块碧绿色的东西扣了出来。一根细微的丝线在青光中猛的崩开,洞内笛音戛然而止,静默片刻,突然集体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 伊萨双手捂住耳朵,痛苦的趴在地上。与此同时,池水沸腾起来,对面冒出一个个土堆,蚂蚁巨大的触角愤怒的抖动着,数十只两米高的巨蚁爬了出来,它们双眼通红,迅速跳入池水中,向着伊萨的方向急急游来。 伊萨扫到巨蚁,挣扎着站起身,向身后铜门的方向跑去。巨蚁转瞬便游过池水,争先恐后的爬上岸,顷刻池案边便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巨蚁。 女孩一边拍打着铜门,一边尖叫:“开门!快开门!” 铜门被大力打醒,张开黑色大嘴问道:“钥匙!” “钥匙,钥匙……”伊萨焦急的重复,疯狂的回忆自己是怎么掉落下来。身后的巨蚁们挤在洞口,镰刀状的上颚一开一合,鸣鼠已经不再鸣叫,不知是被后面的巨蚁吞噬还是已经深深的钻入地下。 她的手疯狂在身上乱摸,不小心碰到颈部的铜钥。钥匙?!伊萨一喜,马上拽下来,刚想要插进去,却带着哭声大喊起来:“插哪里?” 铜门只顾得张着嘴重复:“钥匙!要钥匙。“ “插在哪里?哪里?”伊萨上下摸索,语无伦次的问道,但是铜门根本不理会,只是不断重复:“钥匙,钥匙。” 身后一只巨蚁率先挤了进来,迈着长长的节支腿冲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串巨蚁,镰刀状上颚一张一合,就要朝着伊萨咬上来。 伊萨简直就要绝望了,冷汗顺着额角留下来,右手指印带着些许的湿气早已印在铜门之上,左手握着的钥匙不经意间触碰到开始闪光的指印上,耳边一声轻轻的咔哒,铜门瞬间张开大口,一个黑洞蓦的出现。 面对巨蚁的大嘴,伊萨吓得掩面向后仰倒,出乎意料,后背没有碰到冰冷的铜门,而是一个倒栽葱跌了出去。与此同时,巨蚁坚硬的上颚当的撞在铜门之上,一只长长的触角连同黑色的肢节愤怒的探了进来,疯狂的在地面上扒着。 伊萨手足并用,疯狂的向后爬去,尖声惊叫着,可怕的肢节勾住了她的披风,疯狂拖动。就在她以为要被再次拽出去的时候,铜门猛地合拢嘴,啪嗒一声落了锁。 黑色肢节与触角被拦腰截断,落在地上还在不断的抽动。眼前一片漆黑,伊萨只觉得地道突然翻转,她再次头下脚上的翻滚起来。寂静的大厅中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伊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搁架之间。 她迅速站起身,晃了两晃伸手扶住搁架稳住身形,脚边蜡烛还在燃烧,似乎时间静止一般连蜡油还没有滑下。大厅内及其安静,伊萨战战兢兢的听着动静,生怕下一刻东葵就冲了进来。 还好,没有人发现,她呼出一口气。右手离开搁架,啪一声最后一本档案失去平衡掉在她头上。 “嘶——”伊萨捂住头,苦着脸看着眼前满地的文档,欲哭无泪。直等到将所有文件都完全归档,窗外已经隐隐透出青光,她迅速熄灭蜡烛,再次悄无声息的跑回自己温暖的小屋。 厚厚的披风在身后飘荡,一根黑色的肢节牢牢地挂在上面。就在她一个闪身进屋,房门轻轻合上,隔壁的黑叶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从屋内迈步出来。她食指顶了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回首看看伊萨紧闭的房门,摇摇头,嘟囔了一句:“年轻真好,太能睡了,不像我上了岁数晚上都睡不安稳。”说完,她掩嘴再次打了个哈切,拿起门边的洗漱盆走了出去。 伊萨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黑叶确实离开,她才解开披风,随意仍在床脚,一个健步扑上床,面朝下趴下来再不原动弹半分。过了一会儿,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睡过去的瞬间,手指触碰到了裤兜里的硬块。 她瞬间清醒,一个翻身坐起来,从裤兜里摸出那块绿色的石块?手掌大小,透明的蓝绿色,温润滑腻,外型却是不规则的。伊萨看着有些奇怪,她用拇指与食指捏住对着窗外的青光仔细看去,好像一只小猫的形状,嘴角处还能摸到细微的胡须,雕的栩栩如生,在光线的折射下,它似乎调皮的对着伊萨眨了眨眼睛。 伊萨吓了一跳,一把仍在床上,小猫绿玉弹了一下,不再动弹。她有些好笑,好像之前被吓坏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只是一块玉而已。第一次躲避巨蚁的时候,眼角便瞄见土中一丝绿意闪现,那丝绿不知怎的就抓住了她的心,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去抠出来。 她再次拿起小猫玉,在手中把玩,玉带着柔腻的触感,令她爱不释手。伊萨想了想,从抽屉中取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双手上下翻飞打起结,不一会儿一条漂亮的编织绳便打好了,她从小猫玉尾部的空隙穿了过去。 伊萨跳下床,对着镜子将小猫玉戴在脖子上,绳子长度刚刚好,小猫玉刚好垂在胸前正中,紧挨着那把铜钥匙。一绿一红,煞是艳丽。她笑了笑,将小猫玉塞在衣服里面,铜钥匙则留下衣外。 八 夜间值守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杂乱,大家都已经起床。伊萨在镜子前垫起脚尖旋转了一圈,温暖的猫玉贴身滑动,柔腻异常。她伸手附在上面,似乎能够感受到猫玉的心跳,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带着温暖熟悉的气息,让人不自禁的心安。 黑叶敲了敲门,“瑞尔,起来了没有?该吃早饭了,今天前面送来了这个月的档案,需要早点收拾。” “知道了,已经起来了。”伊萨赶紧回了一声,马上换好衣物,迈步出门。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 没有人发现,房门关上的瞬间,那只黑色的肢节从披风下悄悄的爬了出来,左右试探着,慢慢爬到床下的阴暗处。 到底还是一晚上没睡,伊萨中午吃完饭就开始打瞌睡,胸口一直温热着,找了个角落的搁架,刚咬了一口三明治便睡着了。 一片浓雾,伊萨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她不知道为什么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是不管她走多快那个身影都在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 “喂,你是谁?” 没有人回应,身影继续不疾不徐的走着,伊萨跺跺脚,继续追了上去。眼前的雾越来越浓,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伊萨急的大喊起来:“喂,不要走,等等我。” “瑞尔!瑞尔!醒醒。”有人在拍打她的脸,伊萨睁开眼,有些茫然。脸颊突然传来剧痛,黑叶实在气不过,上手直接拧了一下,伊萨瞬间清醒,手脚麻利的站起来。 “我是真服了你,晚上睡那么死,白天还瞌睡?” 伊萨噘着嘴,脚尖蹭来蹭去,不说话。面对黑叶的责怪,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做声,出不了一分钟,她就会心软的。果不其然,黑叶的火还没发出来,就已经熄灭了。 “哎呀,你怎么午饭还没吃完,真是。赶紧吃了,出来做事,文档已经堆到房顶了,快点快点。“黑叶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杯热茶进来,重重的放在伊萨面前,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伊萨偷偷笑了,盘腿坐在地上,打开油纸,继续吃起来,吃完香脆的鲟鱼三明治,热茶下肚,她才算恢复了一些精神。朦朦胧胧想起自己的梦,摇摇头,从来没做过这么奇怪的梦。 还待细想,门外传来黑叶的吼声。伊萨赶紧收拾好物品,爬起来快步奔了出去。忙了一个下午,才算喘了口气,伊萨擦着脑门的汗珠正琢磨着是去吃饭还是直接回房间睡觉。 没待她做决定,东葵走了进来,看着没有精神的伊萨啧啧砸着嘴,上前举起拐杖就要朝她的小腿敲去。 伊萨早就发现东葵走进来了,就在拐杖要碰到腿的瞬间,灵巧的跳起来,撩起裙子绕过老太太跑到门边去了,一边做着鬼脸咯咯笑着说:”又被骗了哦,嘻嘻。“ “等会,别走,有事要说。“ “我信你个鬼,糟老太婆坏得很!”对东葵就要顶嘴,才能对上胃口,不被骂。果然老太太噗嗤笑出了声,举起手杖指着她:“你个小坏蛋,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伊萨笑嘻嘻转身欲走,东葵喊道:”等等,真有事。“ 她歪着头等在门口,“从今天开始咱们要排晚班了,你第一个,这周开始。” “为什么?!”伊萨惊叫。 东葵没有说话,用手杖指指房间内堆积如山的文档。伊萨瞬间泄了气,嘟着嘴却不敢抱怨,因为她知道对东葵来说什么都可以开玩笑,唯有工作不可以。 “怎么最近有这么多的文档?“她搀扶着东葵往餐厅走去。 东葵罕见的皱着眉头:“肯定是那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最近王和纳音频繁的到来,五日检视的长老们昼夜不停的在探寻,有的时候还会联合检视。” “联合检视?”伊萨吃惊的看向东葵。 “嗯,看来事情有点严重。” 两人默默走着,一个白发苍苍即将走到生命终点,另一个则青春正盛面对未知的未来,可是两个身影却又带着一些相似,冰川的血脉都在她们身上流淌。 她们到底在检视什么呢?伊萨充满疑惑,身后那一堆堆的文件,杂乱无章,需要重新编码归类,也许自己可以利用晚上时间探秘?想及此,竟然觉得跃跃欲试,夜间值守这件事情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了。 也许是第一次探险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发掘了伊萨心中蠢蠢欲动的冒险分子,亦或者胸前的猫玉带来了更多的勇气,想要发现更多的秘密。总之,身边的一排排搁架,在她眼中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那里秘密满架,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伊萨没想到晚上时两人一起值守,一人分类一人归档,她边记录编码边暗暗咒骂,臭东葵,难道还怕自己偷懒不成,竟然还要派监视人员,讨厌的臭老太。 “瑞尔,东葵嘱咐今天必须把这些全部归档,咱俩速度得加快一些。“ “知道了。“ 伊萨垂头丧气的回应,和她一起值守的就是三层负责的莉莉沫儿,最是严谨不通人情。 两人一直忙到凌晨近一点,才算将那堆顶到房顶的文件全部归档,但是伊萨看着房间内类似的数十个类似的文件堆,头皮发麻,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好了,瑞尔。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去睡吧,我在这看着,明天再继续。“ “嗯。“伊萨本想说我来替你,但是她的眼睛基本快要粘在一起了,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梦游般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周的时间,文件不见少,却越来越多。东葵没有办法,只得要求大家都要夜间值守,快速进行文件分类归档。同时她和黑叶,整天整天的呆在办公室,一直在搜索不同的文件编码,然后记下满满一大篇,再急匆匆的送走,不过多时便有五日检视部来人取走一沓一沓的文件。 九 奇怪的档案 伊萨逐渐掌握了规律,文档大致分两部分,一部分近档是关于故国十五年前的那场动乱。还有一部分则较为久远,也相对比较杂乱,星战之前关于龙的记忆。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王室突然需要这些文档,但很明显,这两部分的历史文档都与王室有关。也因为与王室有关,所以之前不经过授权,检视者是不敢轻易窥探这些秘密的,也因此最近才会有文件源源不断。 伊萨依稀记得嬷嬷讲过那场变故,但是因为年岁较小,记忆十分模糊。只知道那场关于龙子之间的争斗之后,纳音所在的一方战胜了率领亡者大军的另一方,最终终结了混乱的故国大陆。 在之后的十年中兢兢业业,纳音在大陆中行走,驱逐凶灵,王与各种生灵励精图治,发展农业木业渔业,反正各种只要是大家所需,全部想办法解决。据说老城主气得鼻子生烟,因为她男宠在的那条街被鱼市给扩充了,所有的树精全部被征用去卖鱼。 伊萨对故国的事情一直很痴迷,每一年旅客到来的时候,都会找各种借口坐在壁炉旁偷听,各种故事传奇不知真假,让她对外面心之向往。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十三岁,冰川来了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他拿着一只酒瓶对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伊萨笑。 “小丫头,当年有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姑娘,非要跟我走,要不是被她那老妈给发现了,没准我闺女都有你这么大了。“男人看着她猥琐的笑。 伊萨皱眉,感觉十分恶心,转身提着裙子跑掉了,后来嬷嬷们再不许年轻姑娘进入大厅,据说那个男人当晚就被长老赶走,再不被允许进入冰川。 她气消之后,偷偷问嬷嬷,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像男人说的那样和男人跑掉了?十三的她已经对男女之事有些朦胧的感觉,冰川常住的全是女性,但是每年都会在最温暖的季节开门迎接旅客,这个时候就是姑娘们挑选男人生下后代的机会。 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但是很少有姑娘跟男人离开,所以偶有消失的女孩子都被当做耻辱。一年漫长的12个月,一个月的欢愉,十月孕育,女婴会被留下,男婴则在下一次迎接旅者时被送出去。 嬷嬷没有发怒,只是叹口气,摸着她顺滑的长发,摇摇头:“你妈妈不是和男人跑掉,她是有别的责任,必须去完成。” 伊萨睁大眼睛:”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其实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你。“ “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瘦成了皮包骨,肚子却大的吓人,却一直坚持生下你,然后……哎!“ 不用嬷嬷说的那么清楚,伊萨自然明白了,在冰川,姑娘们不与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都是在少年之家由嬷嬷统一带大。她也不过难受了一阵子,渐渐便忘记了这些事情。 大家连轴忙了一个多月,送来的文件才算少了许多,这天晚上又是轮到莉莉沫儿与伊萨一起值夜。两人忙到凌晨,看着墙角剩下的一小堆,莉莉沫儿突然叹口气:”终于差不多了,明天再扫尾吧,瑞尔,你回去休……” “你回去吧,之前一直都是你忙,今天没多少了,我自己一个人上架吧。”伊萨急急拦住沫儿话头,她确实觉得沫儿每次都照顾自己,有些过意不去。 沫儿还待坚持,伊萨直接将她推了出去,沫儿没有办法,站住掸去裙上的碎纸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我今天先回去休息了,辛苦你了,下次我来干。” “哎呀,没那么麻烦,快回去吧,今天我来看这,反正也没有多少了,放心吧。“ 沫儿走后,伊萨关上门,站在原地四下环视一圈,快步走向还未移回大厅的第三个搁架。跳上a字梯子,走到顶,在第7层快速翻阅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了一个绿脊编号a打头的一份文档。 她紧紧抓在手中,快速爬下梯子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扣到密封的皮带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一个猫型生物栩栩如生的展现在眼前,她手指划过图片,这是一幅手绘的图片,应该是检视者窥视时细节观察得很清晰,所以绘制出来也是生动灵活。 她右手摸着胸前的绿猫玉,可能是日夜不脱身一直带着,时间长了猫玉越发透灵,而且隐隐感觉到一丝心跳,像是有了灵性一样。 猫玉的外观与绘制的猫型生物十分像,就连胡须都栩栩如生。她向烛台靠近了一些,借着略显昏暗的烛光快速阅读。 “老虎是万兽之王,也被龙辣手摧花,生下老七狴犴。狴犴在古汉语中,有一个意思是法庭、监狱,一直指掌旧界律法与规则!狴犴善于断案明法,又急公好义,人类常在官衙之上,雕刻它的图腾。” “狴犴?”她低头摸出绿猫玉,托在掌心中,绿猫玉脖颈下隐隐透出一点红意。她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玉面,疑惑的自言自语:”原来你不是一只猫吗?“ 文件很简单,后面只简单继续着人类对狴犴的描述,但是却没有见到本体的样子。白天整理文档的时候,她扫到了一眼图案,留意记下了编号,晚上终于找到机会查到。 她咬着嘴唇想,也许是古人照狴犴的模样雕刻的?小小的绿猫玉胸口处隐隐透出一丝红点,隐约山洞,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 伊萨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带好绿猫玉,提起裙子快速穿过一排排搁架,终于找到一本棕皮档案,上面标注着造物造灵术。她急急翻阅起来,随手掏出贴身的记事本唰唰抄写。 ”附灵水:一、材料:山底血,天上白,飞鸟羽,黑蚁角。二、方法:圆月夜浸泡其中,注意必须全体浸没,施术者附于低阶生灵的灵意。三、注意:千万不可使用亡灵或用此术意图进行复活,否则必遭反噬。“ 十 第404号搁架 伊萨的食指无意识在那一行字之间滑动,皱眉思索。 山底血,应该指岩浆,这个教授在地质课上曾经说过,冰川其实坐落在一座休眠的火山之上,依靠岩浆的热量生存至今,因此称之为山底血,如血脉般重要的岩浆。天上白也很简单,应该指的是冰莲,每年开放一个月,一般悬挂在崖边,随风飘荡,像是飞在天上,晶莹剔透洁白如雪,所以又称天上白。 上面两样除了取来比较难,倒是常见,想想办法总会搞到。但是后两样有点麻烦,飞鸟羽?依稀记得旅客曾说过,山外飞鸟走兽很多,可是在冰川几乎绝迹,常年冰封雪飘,根本一点其它生灵都找不到。 她叹了口气,食指点在最后一样材料上,黑蚁角?!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就更难了,可怎么办才好?她缓缓合上棕皮文档,放了回去,有些沮丧。绿猫玉紧紧贴在胸前,带着温润的舒适。 “怎么办呢?怎么才可以让你真的‘活’过来呢?我好想现在没有办法呢。“绿猫玉胸前的红点又深了一些,透过姜黄色的工作服隐隐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亮。伊萨没有察觉,拍拍双手,继续开始整理档案。 掌管储备的司启瑞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听到有人来报告饲养的兔子消失了,她皱着眉听厨娘的描述。 “司库,我们昨天将笼子锁的死死的,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因为已经丢了两只兔子,我们派小杜守夜,她说看到一个黑色的棍子般的东西抓着兔子一闪就不见了。” “黑色棍子?”司启瑞挑起眉毛,这种说辞任谁都难以相信:“你应该先好好查查你的手下。” “司库,厨房那么多食物,谁会偷一只活兔子?!”胖厨娘提高嗓音。 司启瑞默然,这倒是实话,厨房偷吃常见,但是一只活兔子拿走确实没有用。冰川虽然生活不易,但是适应了这么多年,食物到还是富足的。最近也没到开放旅客进来的季节,那到底会是什么去偷一只——活兔子? “司库,会不会有凶灵——嗯,混进来了?”胖厨娘踌躇着说。 “不可能!”司启瑞突然坐正,厉声喝道。“你应该知道,长老们在外面布下多层界锁,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别胡说八道。小心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惊扰,长老会把你关起来。 胖厨娘缩缩脖子,不敢再说,唯唯诺诺的应着。 “算了,我来想想办法吧,如果小杜说的是真的,也许是什么地底凶兽不小心跑出来也有可能。“司启瑞琢磨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摇铃,轻轻撞了三下。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女孩,她嘱咐道:”葵儿,去狩猎部申报一下,就说我需要一个人协助做个捕兽陷阱。“ 女孩点点头,快速跑出去。胖厨娘紧张的后背稍稍放松下来:”谢谢司库,那我先回去,午饭该开始准备了。“司启瑞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伊萨这几天总是觉得房间有股怪味,像是什么东西腐臭了似的。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最后确定是从床底下发出的味道。 她趴在地板上,掀起垂地的厚布床单,发现好久找不到的披风竟然在床底角落。她试着爬了进去,伸手费劲的将披风拽出来,微尘裹挟着毛毛飞的到处都是。伊萨掩嘴,嫌弃的将披风扔在盆里,打算一会去清洗。 见地板上全是灰尘,她卷起袖子打了一桶水,打算彻底清洗一下。床单全部被拽了下来,涮好墩布吭哧吭哧的开始掏床底,几下之后,从床底下卷出一大堆灰白色的毛。 伊萨蹲下,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堆毛发,搬进来的时候彻底打扫过,她也是习惯干净的,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彻底打扫一次。也是最近实在太忙,没有顾得彻底清扫,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毛发出来? 回头看看披风,那是地鼠的短毛压成毡子做的,不可能掉下这么多长毛。她捻起一根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动物毛?比较柔软,而且还很长。 她想了半天也不得解,只得放在脑后,将房间彻底清扫了一遍。披风也被送去洗衣房,重新浆洗,屋里散发着清新的橙子气味,伊萨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半夜厨房那边开始混乱起来的时候,伊萨还在熟睡之中。高大的猎娘将笼子提出来,大家都吃了一惊,铁笼中一个黑色的肢节正暴怒的四处撞击,发出嘣嘣咣咣的响声。 “这是什么?”司启瑞挑眉问猎娘。 狩猎部的猎娘低沉着声音说道:”像是远古黑蚁,但是只有前肢,还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前肢?断肢还能活着?还能吃兔子?“小杜奇到。 猎娘一板一眼的回答:”这种黑蚁有断肢再生的能力,不管裂成几节,细胞都会快速分裂,长成完成的黑蚁。你看它现在已经不是长出头来了吗?“ 笼子一下被推倒小杜眼前,小女孩吓了一跳,赶紧躲回胖厨娘身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铁笼,恰好黑蚁撞到栏杆前,拳头大小略显透明的头部在肢节末端露出来,前额已经长出镰刀状的锯齿,一张一合的甚是吓人。 “不知道谁不小心把黑蚁放出来?昨晚狩猎组抓到一只前肢,已经长出头来了,奎吾说再等一个月,黑蚁完全长成就该吃人了。“ “哇塞,你要不要说的这么吓人。“ “又不是我说的,是奎吾长老说的诶。“ 两个女孩在餐桌上切切私语,伊萨抬起头,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件事了。黑蚁?好像是那次在奇怪的山洞中发现的巨大蚂蚁。可是明明当时掏出来的时候,没有黑蚁追出来的? 她有些惴惴不安,怀疑是不是门没有关死,有黑蚁偷偷跑出来。如果真有黑蚁跑出来,她不敢想象。恍惚再次看见那对巨大的鳌齿,伊萨打了个寒战,缩缩脖子。 她犹豫了半天,晚上还是偷偷潜出来,再次来到三层标有m首字母,尾号404的搁架前。 烛光黯淡的照在搁架上,伊萨莫名觉得有些阴森恐怖,似乎能听到铜门后利爪抓挠的声音。 十一 凑齐材料 伊萨来回走了好几次,到底还是下定决心站在搁架前,可还是禁不住发抖,不是必要她实在不想回去。 ”我必须回去确认门是否关好,我必须去!“她不断喃喃自语,“必须去,我必须去。“ 怀着做错事情必须自己去弥补的心情,伊萨鼓起勇气一把拽下钥匙,伸手便像第五曾搁架上按去。昏暗的烛光下,铜钥匙碰到隔板发出轻轻的一声嗒,潮湿的指尖印下清晰的印迹。 随着一声啪嗒,锁孔打开的声音,伊萨再次头下脚下跌落进去。刚刚触地,她便急急忙忙站起,顶着满头的草叶四处查看。 洞内清幽,白色的绒毛柔顺的滑动,鸣鼠仍在奏响笛音。巨大的黑蚁早已钻回地下,只有池水不再闪亮,似乎带走的绿猫玉使得洞内失去了某种生命力一样。 伊萨小心翼翼的查探,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绿猫玉安静的贴在胸前,那一点血红完全隐去了踪迹。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黑蚁出没的痕迹,才算放下心,敲敲铜门将其唤醒,用钥匙再次钻了出来。 就在铜门合拢的瞬间,她突然瞥见角落里一节黑乎乎的触角。在跌落出去的瞬间伊萨下意识的抓住了那节触角,蹲坐在地来不及呼痛,手中滑腻腻的感觉让她赶紧将触角甩了出去。 触角慢慢地蠕动,她忽然忆起上一次逃出来,门口遗留了一截触角和一根前肢。但是为什么只有触角留下来?说不定前肢跟着她在上一次就逃了出来? 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大致推断出应该是前肢在上次就随她出来,因为能够爬动还能找到食物,所以断肢重新长出了头。这个触角一直留在山洞之中,因为没有食物所以勉强维持现状。 再仔细看了一下地板上的触角,它一抽一抽的偶尔动一动,因为长期失水开始变得干皱。黑蚁,黑蚁,黑蚁角?伊萨突然心头一喜,这个难道就是黑蚁角?应该没错,连狩猎部的奎吾都说这是远古黑蚁,应该没有问题了。 找到了最难找的材料,剩下的似乎都不再是难事。不过伊萨还是又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凑齐三样材料,她甚至在寻找冰莲时差点跌落山崖,勉强用手中的登山镐抓住山岩,身体在狂风中摆动着的时候,她真是有些后悔自己疯狂的想法了。 伊萨盘坐在床上看着眼前帆布上的三样材料,山底血取出之后便凝成灰黑色的石块。天上白也早失去了灵动的莹白色,黏糊糊的摊在帆布上,像是无法忍受室内的温热。那条黑色的黑蚁角反而干瘪之后仍然保持着油亮的外观,彻底失去了生命力,早就不再蠕动。 她将三样材料扒拉来去,一手支着下巴,有些发愁怎么才能找到飞鸟羽呢?冰川除了饲养的食物,根本找不到一丝生灵的痕迹。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伊萨吓了一跳,赶紧将帆布胡乱包上,塞在枕头下面。 “谁呀?“ “你在呀,瑞尔,我是苏芮。“ 苏芮?伊萨有些吃惊,她怎么回来这里?她打开门,苏芮站在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丝绸长裙一丝不苟,头发在脑后梳成发髻,一丝乱发都没有。 伊萨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越发明显,幼时的伙伴出现的时候总是时时刻刻提示自己的优越。她看了看那条只能在五日检视部才能穿的丝绸长裙,一只手不自觉的将帆布长裙上刚沾染上的油墨悄悄向身后拽拽。 苏芮假装没有看见,只是微微笑着说:”你在这里还好吧?“ “至少比呆在少年之家强。“伊萨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僵硬,摸摸鼻子放缓语气:”你来找我有事?“ 苏芮表情没变,继续礼貌的问:“不请我进去说吗?” “哦,那,好吧。”伊萨侧身让出了通路。 苏芮优雅的迈步进屋,从身后看去,天鹅颈挺直脊背,愈加让伊萨自卑。从小苏芮就是公主般的存在,自己就是个丑小鸭,还是变不成天鹅的那种。 她摇摇头,甩掉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关上门,跟着走进去。房间小,苏芮不过两步就走到窗前,她微笑着看伊萨。后者挠挠脑袋,才恍然大悟:“哦,你坐吧。” 屋里只有一把椅子,苏芮优雅的只坐了一半,挺直后背,双手优雅的叠放在腿上。伊萨甩掉鞋子,跳上床盘腿坐下,勾着腰看向苏芮。 苏芮挑高了眉毛,略显惊讶:“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不拘小节。” 伊萨看着她优雅的坐姿,猜测裙子下面的双腿也一定是规矩的斜并在一起。她下意识想要板正自己的坐姿,但是瞬间变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怎么努力,她得承认这些方面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是追不上苏瑞的。 “我在这里挺好的,虽然人少活枯燥,但我喜欢,很喜欢。“伊萨干净利落结束了寒暄,直指正题:”你找我什么事?“ 苏芮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不对老朋友温柔一些吗?我们就不能叙叙旧?“ “不是好消息吗?“伊萨不为所动,虽然苏芮一点错误都没有,而且也在权限范围内曾经帮过自己,但是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喜欢假惺惺的寒暄。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苏芮也换回工作时的一本正经:”是这样,我们前一阵子受王室所托,一直在对皇室的历史进行检视。” 伊萨点点头,表示她清楚这些事情。 “那我就简单说吧,你总是这么直接。”苏芮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我们在检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事情,与你有关。长老们讨论后决定还是需要告知你,所以派我前来。” “哦?”伊萨露出惊讶的表情,检视皇室的事情怎么会与自己有关,况且检视已经过去两个月,要是当时发现为什么拖这么久才来说? “与你母亲有关。” 伊萨下意识直起了腰,这次是彻底被惊到了。 十二 老约翰 “我母亲?!”伊萨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苏芮肯定的点点头,继续说道:“从何说起呢?我记得你问过嬷嬷你母亲的事情,她在生下你那晚就去世了。” 虽然是多年前就知道的事实,伊萨还是感觉胸口一滞,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没有说话,等着苏芮继续讲下去。 “我们在检视的过程中,发现了你母亲的身影,她当年确实是去追随一个男人。但不是普通的男人,是与皇室有着极深渊源的人。” “是谁?”伊萨不自觉打断了苏芮的讲述。 “是纳音。” “啊?纳音不是,不是王后吗?” “准确来说,是上一世纳音。”苏芮纠正了自己的说辞,现在看来她还有不擅长的事情,就是讲故事太糟糕了。“嗯,怎么说呢?我们看到纳音在故国大陆上行走的时候,你母亲曾经陪伴了一段时日,直到她怀孕再次返回冰川。” “这么说,我的父亲是纳音,不,老纳音?” “根据我们检视的结果,应该是这样,我们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要去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冒险生下你,最主要的是在那之前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见过面,所以更不可能是早就有了感情。”苏芮陷入沉思,犹疑着说道:“我曾参与了其中一段记忆的检视,发现你母亲是有目的的去追寻纳音,而且目标明确。” 伊萨不知该说什么,她头脑有些混乱,如果自己是纳音的孩子,那到底怎样?不管怎么说母亲是属于冰川的,自己是冰川的女儿,也是属于这里,那么长老们告诉自己这些是干什么? 苏芮见她沉默,知道她一时之间知道的消息太多,需要消化。颇为耐心的瞪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长老会决定告诉你,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觉醒的历史之眼。纳音的血统与冰川血统完全不一样,他们常年与亡灵打交道,是唯一一只可以自由出入异界的族人。我们则是通过历史之眼,不断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去发现和了解现实世界的真相。” 伊萨不明白苏芮为什么说起这些关于血脉的事情。 “总之,两种血脉都很晶纯,但是千年以来,古血脉之间从没有混合,各自保有自己的血脉晶纯。但是你母亲打破了这一界限,也许在你身上,纳音的血脉要更胜一筹,所以压制了你的历史之眼觉醒,也说不定。” 苏芮在她脸上扫视,以尽量不刺激到她的语气继续说:“所以你有可能一生都无法觉醒历史之眼,这也是长老们想要告诉你真相的原因。” 伊萨突然松了一口气,“就这样?” 苏芮本来陷入自己营造的伤感之中,却一时被伊萨轻松的语气问蒙了。”什么就这样?这难道…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 “是很重要,可是我在十六那年就已经想明白了。我应该是冰川里唯一一个不会拥有历史之眼的人,那个时候我难受的想要死了算了,但是还是撑过来了,所以现在这样的消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了。”伊萨甚至露出了笑脸,对大多数冰川人难以接受的消息,自己已经默认了多年,她没有说出自己当年真的就差一步就会坠崖身亡。 苏芮带着疑惑离开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伊萨对自己一辈子都没法拥有历史之眼毫不在意,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啊。 相比不能拥有历史之眼,伊萨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是纳音,也就是说自己和王后,现任纳音是姐妹关系?准确来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的天,她使劲揉揉头,这都是些什么?母亲为什么突然去追老纳音呢? 想不通,伊萨索性抛开这些,不管怎样保持现状,一直呆在档案部,不失为一件稳定的事情。此时,她更关心的是如何凑齐材料给小猫玉赋予生命。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冰川迎来了每年一度的开门季节。山口的狂风静止了,积雪也融化了一些,山脚下终于露出一条通路可以进山来了。 很多旅者早早等在山口,只等这一刻进山,那些旅客对山内的财宝与美女都感兴趣,尤其是后者,冰川的美女带着神秘一直在旅者中流传,只享受而不必负责,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会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带进山的物资,会在温柔乡中直接挥霍殆尽,忘记换取财物便迷迷糊糊出了山。当然这不包括进山快三十次的老约翰,这个近五十的男人,从十几岁就开始进山送物资,从没有被那个美女迷惑住。 不是他取向不对,而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当年随自己出山后就消失了,也带走了自己的心。他吆喝着拉车的牦牛,在泥泞的山路上缓慢前行,不时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骑马快速超越他。 今年按照长老们的意思,他带来了一小包晶石,这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搜集到的。对长老们的需求,也只有老约翰忠诚可靠。 交接完货物之后,老约翰惯例坐在大厅喝着冰镇的啤酒,冰川独酿的啤酒是外面尝不到的美味。年满二十岁的少女如花蝴蝶般在大厅翩翩起舞,四周未满年轻的小伙子,他们早把自己带来的货物忘在脑后,只顾着眼花缭乱的挑选女伴。 一屋子春池荡漾,老约翰像是个另类一样,对厅内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只顾埋头喝酒,自得其乐。 “你卖货吗?”一个年轻女孩凑了过来。 老约翰扭头,眯着眼看去。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说不上多出众,不过眉眼柔和,很耐看。 “你不去那边,找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我这没有你要的东西。”老约翰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享受冰凉的啤酒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顺带凹着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响嗝。他满意的眯着眼,捻起面前桌上的一颗青豆,放在嘴巴里嚼,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旅途带来的疲倦一卷而散。 “我又没说是什么,你怎么能知道自己没有?”女孩锲而不舍。 老约翰没理会她,冰川的姑娘们外人见得少,男人就见得更少了,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还能有人搭讪,换做别人早扑上去了,但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当年也是这样非要和自己说话。 十三 母亲留下的包裹 他有些恍惚,怎么突然又想起那些事情了呢?真是老了,这么爱怀旧。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女孩子坚持不懈。记忆中也有一个鬼灵精怪的女孩一样坚持不懈的追着自己:”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两个女孩子的脸重叠起来,一起问自己:“你干嘛不说话,我再和你说话呢。”老约翰叹口气,坐直了身子,有点迷惑自己不过才喝了五瓶,怎么就开始醉了呢? 伊萨听东葵说过这个老头什么都能搞到,只要价钱到位就行。所以自从冰川开大门,她几乎每天都要到大厅等一下,这天终于被她堵到,自然是紧追不舍。 “喂,你要不回答我,我是不会走的。“老约翰起身想要离开,伊萨抓住她的衣袖死不放手。 “你这个姑娘脸皮有点厚啊,那边那么多年轻人,不要拽着我这个老头子不放手。” “我找你有正经事。” “这种日子大家都在办正经事。”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两人拉拉扯扯的,早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一个青春正盛的美少女,这种纠缠的故事实在是很狗血。 伊萨脸刷的红了,但是仍然坚持不撒手。老约翰实在无奈,只得重新坐下来,双手一摊。 伊萨双颊通红,她能感受到姐妹们奇怪的目光以及年轻小伙子们嘲弄的笑意。但仍然紧紧盯着老约翰,就是不放手。 “好吧,你到想问什么?”老约翰叹口气,彻底投降。 伊萨看看四周,见大家失去兴趣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松了一口气。清清嗓子,靠近老约翰低声问:“你能找到飞鸟羽吗?”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老约翰奇怪。 “你别管,就说你能不能弄到吧。” “那得看动力够不够足。” “动力?”伊萨奇怪。 老约翰翻了个白眼儿:”小姑娘,你还是去找个伴儿比较合适。“ 伊萨咬着嘴唇,顿悟:“你说吧,要多少?“ “哟,我要多少你都能付是咋地?“ 面对老约翰的嘲弄,伊萨镇定的从工装布裙兜中掏出一个布袋,一把仍在桌子上。老约翰瞄了她一眼,懒洋洋的拿起掂量一下,稍有些惊讶。 “攒的不少啊,小姑娘。“老约翰一只手垫着袋子,冲女孩子说,伊萨骄傲的抬起下巴。”不过,买飞鸟羽还是差了些。“ “你没数过怎么知道不够?”伊萨有些恼怒。 “三十枚铝币?“老约翰扔回袋子。 “咦?你怎么知道。“伊萨惊讶,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老带货人,尴尬的摸摸脸:“那多少够?” “你先和我说用它做什么?我不做长老不同意的事情,你知道我还要靠这个吃饭。”老约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始问她。“不要试图说谎,你知道我能看出来。” 伊萨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说实话:”我不过是想做个宠物而已,我一直没有觉醒,所以不太…那个…嗯,合群。“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去,姜黄色的裙子上落下一大滴眼泪。 老约翰看着那滴润湿的泪渍,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你帮帮我,我必须出去,我知道铝币不够,可是我只有这些,我没有办法坐在这里等。“ 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大拇指环绕焦躁的转动。眼前的女孩总是勾起他多年前的回忆,老约翰有些焦躁,。 “冰川人都能觉醒,你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谁会拿这个开玩笑?不然你去那边问一下,全冰川人都知道我是个孵不出蛋的鸡,几百年来就我这么一个怪胎。“伊萨咬牙切齿的,满脸痛苦。 老约翰有点震动,但还是充满疑惑:”你为什么?怎么会?“ “不知道,也许需要问我妈。“伊萨在心里默念,没见过面的妈妈不要怪我把你牵扯进来,但是这个老头太难缠了。 “你母亲?她叫什么名字?”老约翰看着熟悉的眉眼,心里升起更大的疑问,冰川人大多有连带亲属关系,所以大多眉眼相似。 伊萨歪头装作迟疑要不要说,其实脑中在疯狂搜索苏芮的话。”米拉,米拉瑞尔。“ “米拉!“老约翰吃惊的张大嘴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满嘴苦味。如果不是自己,那个女孩子也不会死去,眼前的女孩子竟然是她的女儿? 伊萨敏锐的抓住了老约翰的表情,暗想难道他与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渊源?但是从没听说过老约翰正眼看过哪个姑娘,奇怪的家伙。 “我真的只是想要个宠物。“ 老约翰已经平复了情绪,沙哑着嗓子说:”再加五枚铝币,我三天后回来给你带回来。“ “嗯。“伊萨简直要跳起来尖叫。 三天之后,老约翰应约带着飞鸟羽回到冰川,还附送了一个包裹给她。并告诉她这是她母亲当年留下的,同时再三告诫伊萨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然后拿着三十五枚铝币比以往更早的离开了冰川。 伊萨鄙夷,心说:”假模假样的关心,如果因为母亲的缘故想要照顾我,为什么还要收钱呢?“响起自己攒了两年的工资,还外带借了莉莉沫儿的五枚铝币,心就在滴血。 回房间先着急的检查飞鸟羽,那是一根约一尺来长的五彩鸟羽,应该是新拔下不久,根部还连着些许绒毛。她将飞鸟羽与其它三样材料放在一起,小心翼翼收在床底,然后打开了母亲留下的包裹。 这应该是她当年离开时带走的东西,一件与苏芮穿的一样的丝绸长裙。原来母亲当年也是早早就进入了五日检视部,那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去追寻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呢?伊萨一直想不明白。 拿开长裙,下面是一个日记本还有一个鼓鼓的布包。她将日记本放在桌子上,准备晚饭后仔细看。随手垫起布包,手感很重,她疑惑的打开。 “天呐!“原来是满满的一袋子铝币,间或夹杂着一些铜币,里面还附了一张纸条。 十四 有伙伴的生日 “你和你妈妈长的不太像,但是脾气一样的臭,死硬死硬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说的那些屁话,不要拿去糊弄别人。我帮你只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女儿,当年带你母亲离开冰川,害了她一条性命,内疚多年。如今将一生积蓄送给她的女儿,当做赎罪,从此再不入冰川半步。“ 伊萨惊讶,紧紧攥紧纸条,暗骂:你才是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头子,我妈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却不知怎的,眼眶竟湿润了。 晚间坐在书桌前阅读母亲的日记,她才大致了解母亲为什么出走。与苏芮的成长相似,甚至更为优秀,六岁觉醒,十四岁正式入选五日检视。在多次检视中,她反复”检视“到关于纳音的事件,尤其是当时在任的纳音伊布。 她在一次检视到伊布失去爱妻,且在多年寻找后丢失爱子,就决定一定要找到他。因为检视者是要附在被检视人身上,全身心感受当事人的情绪变化,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深深的爱上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她在日记中记叙下自己的心情,也曾一度觉得很荒唐,可是最后还是决定要去找伊布。日记只记叙到离开冰川,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遗留在了老约翰手中。 伊萨说不清感受,只觉得男女之事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竟然能够让母亲抛弃美好的一切去经历痛苦。对自己来说,如果能够像苏芮那样,作为天之骄子进入五日检视,她必然会每天满心欢喜的好好上班,然后找一个顺眼的小伙子,生下血脉,继续过完自己的一生。 她摇摇头,自己当然不会又觉醒之力,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呆在档案部。因为从没见过面,伊萨也不过伤感两天,收好母亲的东西,继续日常琐事。不过每晚都要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开始研究造物造灵术,附灵水的材料已经凑齐,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研制。 这天半夜,小房间内散发着古怪的气味,在第三次实验之后。伊萨终于举起手中的锥形瓶,对着烛光仔细查看,淡紫色的药水还在散发着青色雾气,偶尔飘起一粒透明的小泡泡,努力睁开小嘴无声的笑着。 “哎,终于成了。”伊萨小心翼翼地倒进一只小巧的玻璃瓶中,然后努力压住声音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隔壁传来震耳的呼噜声,每次黑叶都说睡不好,却每夜都会呼噜一直打到天亮。 从找资料到药水完全研制成功,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虽然知道不容易,但没想到这么难。伊萨想还缺一个生灵,最好是刚刚脱离肉体的小动物生灵。当然如果是猫的生灵最好,这样就与自己的绿猫玉完全匹配上了。 想到这里,她掏出衣领内的绿猫玉。爱不释手的摆弄起来,小猫玉贴身带了快一年,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伊萨的生气,滋润的特别油亮,心脏处的小红点越来越明显,在烛光的闪耀下隐隐跳动着。 伊萨把玩着,看看桌面上的药水,不禁笑道:“你马上就可以’活‘过来了哟,高不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猫玉应该是眼睛的部位似乎裂开缝隙眨了两眨。伊萨摇摇头,将猫玉带回去,自言自语:“哎呀,太累了,我要好好睡几天。” 找到那只兔子灵是一件比较轻松地事情,毕竟冰川每天都要吃掉几十只兔子。它木呆呆的滑过伊萨手边的时候,被女孩一把抓住塞到灵袋中。她在档案区讲述纳音的文件中找到了如何发现和抓住生灵的方法,里面说在快要咽气的生物前等候,凭借灵感去探索,就能感受到生灵的存在,同时用曼陀罗汁浸过的手就能抓住。 她没想到自己练习灵感那么轻松,只两次便成功感受到了生灵的存在。晚上她将蹦蹦跳跳的兔灵、附灵水还有猫玉并排放在桌上,低声说:“对不起,我找不到猫的生灵,冰川没有人养猫,那个实在太难了。所以兔子就兔子吧,至少你可以活过来哦。” 猫玉的身体似乎变得更绿了,但是它肯定没法反对。所以伊萨将房门锁好,在墙壁和房门上施加了隔音咒。便开始了造物造灵术,将附灵水倒在一只瓷碗中,轻轻将猫玉浸泡进去,一直紧盯着知道灵水的颜色逐渐渗透进猫玉中。 她慢慢的捏住兔灵将其按进水中,小兔灵还带有一丝生前意识,不停地挣扎想要跑掉。可是耐不住伊萨的强制,一点点也浸没如水中,只见兔灵在猫玉身边游来游去,就是不肯进入。伊萨有点恼火,转身去取银筷,想要夹住它强制贴合。 就在一转身之间,身后响起砰的巨响,吓得她一下子扑倒在地。一阵噼里啪啦,屋里到处溅落黏糊糊的灵水。伊萨抱住头,吓得不敢动弹。 “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恶心?”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伊萨惊异的抬起头,扭身看去。只见床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蹲坐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此时小猫正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脏兮兮的屋子。 “你!怎么会说话?”伊萨一脸震惊。 小猫看着满身挂满黏糊糊鼻涕泡般的附灵液的伊萨,抬起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捂住自己的鼻子,满脸嫌弃无比的表情说道:“你,马上,立刻,赶快收拾干净,不然我会马上,立刻,忍不住要吐了。” 屋子收拾干净之后,伊萨才像请佛一般将小猫让进屋内。小猫抽动着鼻子,仍然不耐烦地说:“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这么脏!” 伊萨觉得很委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东西吗?真是的,怎么这么老气横秋,还特别事多。但是看在小猫超级可爱的外貌,她还是忍不住欣喜,自己总算有个伴了。 ”喂,瑞尔,你弄的那只兔子弱爆了。“ “哦,啊?啥?”伊萨张大嘴巴。 “我说你太笨了,这么久才放我出来!” “放…嗯,放你出来?”伊萨挠挠头,”什么意思?“ 十五 小狴犴 “你到底是谁?我选的兔灵应该不会说话才对。”伊萨还是有点迷糊,不知怎的,面对小白猫竟然感觉有点畏缩。 小猫抬起爪子贴在嘴边舔了舔,开始梳理毛发,直等到梳理的一丝不乱,顺滑油亮才满意的眯眯眼,趴下来。 “睡了多少年了呢?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弱爆。” 伊萨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一只猫怕什么?她踢掉鞋子,跳上床,盘腿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插到白猫的脖子下面,见它没有反对,壮起胆子挠了挠。 白猫舒服极了,打起了呼噜。嘴里一边嘟囔着:”该死的猫体,哎呀,太舒服了,不要停,继续,嗯,继续。“ 伊萨见白猫舒服的摊开肚皮,手指触摸到柔顺的长毛,软乎乎可爱极了。看着小猫傻乎乎的样子,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有一只”宠物“真好,而且还是在生日当天收到的。一人一猫玩了一会儿,伊萨翻身躺倒,满心欢喜,自己终于有个伴了。 白猫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呸,该死的禁言术,告诉你我可不是那只傻兔子。“ “那兔灵去哪里了?“伊萨靠在床头看着已经跳到椅子上,懒洋洋趴下的小白猫,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只傻兔子吗?去了它该去的地方了。”白猫有些口齿不清:“哎呀,睡了太长时间,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话音未落,已经打起呼噜来。 椅子上盘成一团的小白猫,皱巴巴的大脸都被毛绒绒的大尾巴盖起来,只露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笔头,随着呼吸一抽一抽的动。 “明明就是一只猫嘛,只是脸长得有点丑。”她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难不成真是远古什么灵被召唤来附了身不成?”吹熄蜡烛,伊萨蒙头大睡,最近可真是累坏了。 小白猫坚持不允许伊萨叫自己白白,可爱之类的蠢名字,但是她也不接受什么奎吾、雄壮之类的名字,说是太傻了。最后还是拗不过伊萨,被换做小白,伊萨看着它丑萌丑萌的脸,总会莫名想起检视记录中的狴犴。 “你和狴犴什么关系?” 小白翻了个彻底的白眼,深蓝色的瞳孔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眼白。”我说不了,不是不告诉你,总之他没我帅。“ “呕!”伊萨实在受不了他自以为是的骄傲。 一人一猫开始了吵吵闹闹的相伴生活,伊萨唯独觉得奇怪的是,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小白。每天小白都大摇大摆的走在她身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起过这只小白猫,甚至包括东葵。 伊萨很奇怪,问起小白,后者只说自己还算不上凝聚的实体,所以别人看不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伊萨倒也无所谓,免去了解释,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 “那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笨蛋,因为你带了一年我的灵体。“ “哦,好吧。” 日子平淡的度过,就在年轻的姑娘们雀跃的等待再一次开启的大门前一周,冰川又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看着满地支零破碎的躯干,阿拉紧紧皱着眉头。血水顺着地沟缓缓流淌,大多都已经凝结成固体。 “应该刚死没多久。“苏芮站起身,刚刚看过地上兔子的尸体,尸体还没有僵硬。 ”什么东西从地底跑出来了?“ “嗯,上次黑蚁的前肢就很奇怪,按道理那些山洞应该都被封禁了,什么人能打开呢?“ “二十年前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你指的是米拉?“ “对,就是米拉瑞尔,你在检视的时候不是看到过吗?“ “当年她离开也和这个有关系吗?” “说不好,反正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开始可以检视到纳音了。” 阿拉与苏芮都陷入了沉默,两人各怀心事,一个想起了米拉,另一个却想的是伊萨。 伊萨则毫无察觉,有了小白的陪伴,虽然吵闹,但每天不再那么乏味枯燥。档案部的工作,伊萨很喜欢,但对年轻人来说,毕竟还是有些单调。她还是喜欢偷偷躲起来看一些文档,以前很多都是一知半解的,如今有了小白,就像得到百宝囊一般,能告诉她很多东西。 “笨蛋,这个说的是星战前261年,那个叫飞行器,当时已经发明了反引力磁米技术。那个是单人飞行舱,可不是什么大鸡蛋,我的天,原始人啊!”小白一只爪子搞笑的捂住那张臭脸。 “反什么?磁什么?怎么还和大米有关?”伊萨满头雾水。 “ohmygod!一觉醒来,倒退千年!”小白总是吐槽冰川的一切,这样伊萨对纸面上的记叙更加渴望。档案中的世界五颜六色,关键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事物与人,让她不自禁的心之向往。 “最近怎么都没有肉吃?全是素菜,真难吃。” “可不是的嘛。” 餐厅里抱怨连连,伊萨面前一盆沙拉,再看看抱着一根面包棍愁眉苦脸的小白,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叉子。 “美美,今天怎么还没有肉吃?”有人跑去向胖厨娘抱怨。 胖厨娘的小巴都小了两圈,她双手一摊,无奈的说:“没材料,我有什么办法?” “养着那么多的兔子,怎么会没有肉?” “你们去问长老吧,我解释不了。”胖厨娘扭着肥硕的屁股回后厨去了。 “喂,你们知道吗?前天晚上,所有的兔子都死掉啦。”丝儿悄悄的说。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大家全都聚过来,伊萨也不禁支起耳朵。 “你们可别说我说的,有打扫的回来之后吓得脸都白了,晚上说梦话,什么都是血啊兔子都死了,好可怕之类的。” “啊?这么吓人吗? “对呀,但是长老们不让说,已经递出消息,说是开门的时候让旅者多带一些兔子进来。“ “啊?那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还要继续吃草那么就啊,烦死了。“ “算了啦,那样不是更好,可以瘦一点哦,更漂亮,嘻嘻。” 姑娘们不关心兔子怎么死的,而是关心自己的身材。伊萨囧死,小白则若有所思,一张皱巴巴的臭脸愈加丑了。 十六 人面蜘蛛 凌晨时分,冰川终于安静下来,为了再一次开门迎客,每年的7月总是最忙碌的季节。大厅的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装饰物,还有各种杯盘碗碟,都是从仓库扫出来的,姑娘们年年兴致不减。 伊萨穿着厚毛袜,勉强找到落脚点跳着穿过大厅,小白则优雅的几个起落便到了门边悠闲的等候。 “你确定下面出了问题?”伊萨好不容易跳过去。 “我怀疑。”白猫舔舔自己的爪子,刚才不小心沾了一些面包屑。 “我们真的要去看吗?”伊萨想起之前404档案架下的那些可怖的黑蚁。白猫不置可否,优雅的转身:“只要你不在乎,我反正无所谓。” 伊萨咬牙暗骂:“臭猫。”抓紧追了上去。她们穿过大厅,出了西门,走山道下去,来到一扇石门前。 白猫退到一边,伊萨上前,掏出脖间的钥匙,合在掌心贴了上去。只见石门正中一个环形锁状图案隐隐闪现。 伊萨脑海中浮现出主掌钥匙的印记,指纹混合着钥匙的光芒渗入石门中,一圈荧光晕染开来。”开“声音落下,石门咔嚓一声开启。 一人一猫迈步走入,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眼前约一米见宽的崖道,一侧是高耸的山岩,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隐隐能听到下面湍急的流水声。他们沿着崖道向南一直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隐约可见前面一条石桥通往对面。 “就是这没错了。“白猫驻足,伸出一截粉嫩的小舌头,歪头看了看。桥很窄,只勉强够一只脚踩下,白猫走起来轻松自如,可是伊萨就有些为难了,她伸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 走了几步,伊萨向下看去,眼前一片眩晕。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双脚忍不住发抖。 “别看下面,看前面,笨蛋。“ “滚开,臭猫。“伊萨忍不住骂,她慢慢挪动脚步。白猫在对面石桥的桥墩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伊萨才满头大汗的挪到山道上。 “快点走吧,再磨蹭一会大家该起床了。“白猫语气透着不耐烦:”虚弱的人类。“ 伊萨来不及喘气,抬手用袖子抹掉头上的汗珠,抓紧追了上去。山道下方越靠近地心,温度越高,她们沿着山道再次向下走了大约两千多米。 眼前再次出现一道熟悉的石门,同样的方法走了进去。伊萨惊奇的张大嘴巴,一条明亮的走廊展现眼前,两侧规则的排列着铜门,一直望不到头,硕大的海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白猫率先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查看铜门,嘴里嘟囔着:”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快点跟上,笨蛋。“ 伊萨追了上去,走过铜门才发现,原来上面清晰的刻着编号。1001-4-214,她看着编号边一只蚁状简图问:“小白,这是…黑蚁吗?” 白猫回头扫了一眼:”对,笨蛋,被你无意发现了搁架上的bug。之前你掉落的就是那个洞,每一个洞中都保存有一个绝种,为了恢复星战前的生态,这帮子人类老家伙也是搞了不少事情呢。“ 白猫啧啧啧的砸着嘴,向前边看边走。伊萨瞪大了眼睛看着黑蚁旁边的一行小字:黑蚁,战前世界性分布。体细长,深褐至黑色,触角及足均长,触角12节,端部不成棒状。生活习性:室外筑巢于树洞或腐木中,或在各种物体着地的缝隙内。工蚁爬行很快,且能跳跃。嗅觉敏锐,能迅速寻找到食物。喜食甜食及肉类,还取食昆虫、种子、蜜露、果实渗出物。星战影响:暴露在y射线一年后,体型暴涨,且上颚鳌齿更为锋利,便于猎食,为适应良好的代表昆虫类。 ”找到了!“远处传来白猫的呼喊。伊萨扭头向前,见白猫消失在一道铜门之后,赶紧追了过去。 铜门上刻印着奇怪的简图,一个椭圆形的圆圈下面支出16条腿。旁边标注着:人面蜘蛛。还来不及细看说明,就听门后白猫的喊声:”笨蛋,干嘛呢?快点进来。“ 伊萨赶紧故技重施,开门进去。门后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黏糊糊的白色鼻涕网状丝线,对面一个铜门唉唉的哼唧,中间破了一个大洞。 “和我预计的一样,真的是这只臭东西跑出去了。天天搞事情,最后都搞到自己脑袋上去了。”白猫嗤之以鼻。 “我们怎么办?要上去帮忙吗?跑出去的人面蜘蛛又是什么?“伊萨在白网间钻来钻去,努力跟上白猫。 “帮个屁,你会什么?除了有你妈添加了开锁印的钥匙,你说你会啥?“ “我妈?开锁印?这把钥匙明明是东葵给我的呀。“伊萨更加奇怪了。 白猫突然顿足,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呲牙全身的毛全炸开,嗷呜一声窜开来,却又不肯走远,死死盯着地面。 “怎么了?”伊萨走过去,地面上一片粘稠的白丝,她迟疑的看了看白猫,后者嘶嘶的从嘴角发出恐怖的声音,挤出几个字:“下面!弄死。“ 伊萨左右看看,找了一根树枝,拨开白丝,一堆白色的卵状物匍匐在地上,里面隐约可以看到蠕动的幼虫。 “恶心死了,弄死,弄死!“白猫一下子跳到更远的地方。 伊萨迟疑:“不好吧,这不是珍惜动物保护所吗?” “扯淡,什么珍惜动物,全是搞试验做出来的变异怪物,真溜出去谁都得完蛋。”白猫蹿上远处的树枝高声吼道。 伊萨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什么上次看到的黑蚁比外面大很多。她找来一块石头,照着那堆卵用力拍了下去,咕唧一声,卵全被压破,留了一地粘液。 “呕。“远处传来呕吐声,伊萨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那道破了的铜门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哀嚎,一只毛绒绒的黑腿伸了进来,山洞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铜门被撑的变了形,连呻吟声都消失不见。 白猫迅速跳下来,飞身在岩壁上穿梭,躲过地上的粘液,从伊萨背后掠过穿门而出。伊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白猫的爪子狠狠地在她手背上抓了一道血痕:”笨蛋,快走,母蜘蛛回来了。“ 十七 天使翅膀 伊萨抽痛,来不及尖叫,马上跟着跑向石门。从还没完全打开的门缝中挤过时,她扭头看了一眼,瞬间汗毛倒竖。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已经挤进半边身子,它的背部是一张半哭半笑的骷髅人脸,身下密密麻麻的腿正在努力蠕动。 此时听到石门嘎嘎作响,人脸上那双恐怖的眼睛猛的看向门边的伊萨,她吓得尖叫一声,闪身钻出石门,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一猫一人在走廊上狂奔,身后石门嘎嘎的开始关闭,就在完全合拢的一瞬间,一直毛绒绒的黑腿扒住石门。下一刻,砰的一声,石门被猛力拽开,一只一人多高的16腿人脸蜘蛛钻了出来,它爬到走廊人脸上的恐怖双眼紧紧盯住狂奔的伊萨,马上迈开长腿疯狂的追上来。 “你不是说它爬到上面去了吗?”伊萨大声吼着。 白猫头也不回四只小短腿飞快的倒动:“我没猜到她竟然是只母的,而且还下了崽子。” “那你还让我拍死那些卵!”伊萨愤怒。 “废话,不拍死,回头爬出更多,那些老家伙都得玩完。”白猫吼了回去。 伊萨觉得胸口快要炸开,不知道是狂奔造成还是被气的。就在她们跳上石桥的瞬间,人脸蜘蛛也追到近前,白猫早就顺着石桥狂奔而去。 伊萨看着独木桥,双腿不自禁打软,后面有恐怖的蜘蛛,前面是深渊。她狂奔而至,啊——啊——的尖叫着跳上桥,疯狂的向前跑着。脚底在打滑,但还好稳住了…稳住了。 白猫在对面大声吼叫:”快点快点,还差十米,5、4、3、2…“就在伊萨眼见马上跨上对面坚实的地面,心中暗喜的瞬间,身后的人脸蜘蛛突然脚底打滑,巨大的身子猛地跌在石桥之上,一个不稳滑落下去。 伊萨一惊,石桥经受不住蜘蛛的撞击,裂开一道纹痕,随之咔咔的碎裂开来。 “跳,跳上来!“白猫狂吼。 伊萨猛地一蹿,伸直手臂够去,下一瞬间,她的手指划过岩壁,身体迅速坠落,瞳孔迅速放大,她无声的张大嘴巴,脑海中突然冒出:我还没来及泡帅哥,就要死了吗? 后来她想如果白猫知道她在死之前最后的想法,估计——不,是肯定任由她跟着人脸蜘蛛死了得了。 下落,不断地下落。伊萨的身体猛地一顿,下一刻却不是预想的粉身碎骨,而是…她一下子睁开眼,只见自己正在快速上升。她眨眨眼,喃喃说道:”我死了吗?难道已经上天堂了?“ “上个屁,笨的要死,连个石桥都过不了,蠢死。”身下传来熟悉的呵斥。伊萨低头,才发觉自己正抱着一个长毛软乎乎的身体向上飞,她抓了抓手下的白毛,有些恍惚。 “抓掉老子一根毛,老子要挠死你!”身下传来怒吼!“ “小白!是小白啊!“伊萨不禁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搂住白猫的脖子,满脸鼻涕泪的蹭了上去。 “啊——“白猫发出绝望的吼叫。 稳稳的落在岩道上,伊萨还觉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眼前的白猫身形是原来的几乎十倍,比自己还要高大,尤其是他的身后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在黑漆漆的山洞中散发出梦幻般的荧光,随着翅膀收起,洒落下晶莹的星光。 伊萨半张着嘴巴,伸出一只手想要接住那些小星星,却落在手心上消失不见。一瞬间,白猫变得高大无比,满脸威严,不怒自威。 下一刻,白猫收拢翅膀,刷的缩小,刚才还酷酷的脸挤吧到一起,嫌弃的看着伊萨:”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碰上你这么蠢的。“ 伊萨耳鼻冒烟,恨恨的骂:”你才蠢,丑的要死。“皱着脸的丑猫嗤鼻,骄傲的扭转头,翘起尾巴优雅的走掉了。 长老们很奇怪,已经做好的陷阱并没有抓到东西,下到地底发现石门也被破坏了,但是人面蜘蛛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且小蜘蛛卵也被破坏殆尽。 大长老暴怒,这个品种是她们反复试验后培育出的最凶狠的一个品种,现在连毛都不剩了。苏芮恭敬的送走大长老,回头跟着阿拉指挥人打扫山洞。 阿拉看看身边震惊的苏芮,到底没忍住:”你第一次来,就不好奇吗?“ “只要是长老们的决定,我都会完全照做,少问问题多做事,这不是师傅您教会我的吗?“苏芮很镇定。阿拉没回应,只是微微弯起嘴角,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沉得住气,看来比二十年前的那个狠。她有些雀雀欲试,一股受到威胁却富有挑战的情绪被激起。 “开始好玩了呢。”阿拉默默自语。 苏芮端正的站立,沉默不语,低沉的睫毛在黯淡的烛光下投下优美的弧度,嘴角却绷紧,以至于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洞内很快便被清理干净,不出所料,所有的卵都被损坏。但是不知道阿拉在想什么,还是命人将那些黏糊糊的脏东西小心的收好,带了回去。 危险莫名消失,长老们寻着痕迹找到了断裂的石桥,猜测到人面蜘蛛应该是掉落山涧之中。但是它为何突然发疯,是人为还是只是人面蜘蛛失去控制,留下了很多未知。 “长老会查出来吗?” “什么?” “就是那些卵啊!” “切,那么笨。” “就是说不会?” “谁知道呢!” “哎,你这只丑猫,到底会还是不会?” “切,你怕了?” “才没有!” “那些害人的东西,早点清理干净才好!“ “你的翅膀为什么现在看不见?早飞起来不就好了,我当时快要吓死了。“ “不能随便用,我现在也还控制不了。“ “哦!“ 一人一猫靠在舞池旁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厅中央全是年轻男女翩翩起舞,一片春池荡漾,满室桃花泡泡。伊萨响起自己临死前的心愿,有点跃跃欲试,冷不防被挠了一爪子、 “干什么?!有病吧你。”伊萨尖叫。 “切!”白猫不屑一顾,昂起头离去。 大厅另一角,昏暗的角落,苏芮一个人闷头喝酒。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过来:“喂,美女,有伴吗?” 苏芮斜眼看去,破天荒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妩媚的笑了起来,男人瞬间看呆了。 十八 母亲的秘密 恋爱的味道淡淡的很甜,随岁月的积淀越发浓香,但如果太快太浓烈的话反而最后会变臭。伊萨皱着眉从大厅溜走,还没等她鼓足勇气上去,室内的气息已经让人气闷了。 “喂,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看你跃跃欲试呢。“白猫趴在花墙之上,礼仪部的那些没事干的人竟然做出了月亮? 伊萨抬头看着乳白的月亮,感受洁白的荧光洒在身上的静谧,深深的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 白猫跟着看了看月亮,不屑:“做的真假,故国大陆上的月亮才值得一看,但是那也是以前了。” “你到底是谁?“ “我吗?说不出,不是不能说。” 伊萨撇撇嘴,每次都是这样的说法,相处时间长了,尤其是看到他的翅膀之后。她就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做出来的生灵,也许从自己找到他,甚至后来的造灵造物术,也许都是他直接引导的也说不定。 她扫了一眼懒洋洋的白猫,挑挑眉想无所谓,是他选择了自己,可同样的也是自己选择了他。 “你妈给你的钥匙要保存好,不要随便借给别人。” “你为什么一直说是我妈留给我的,这是我升级的时候东葵给的呀。” “总之你收好就是了。” 伊萨虽然对这把钥匙充满疑惑,但是她一直以为大家的都一样,只是自己可能遗传到作为纳音父亲那边的一些什么,所以可以借钥匙打开那些山洞的大门,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她疑惑的摆弄着脖间的铜钥匙。 狂欢要一直持续一个月,男人们带着满足离开,留下金钱、珠宝与各种美梦,期待下一年的降临。女孩子们微笑着送别,充满不舍,却不曾想过迈步跟着离开,冰川留着自己的根,没有常年积累的激情并不是爱情,最后只能变臭。 她们有的留下了共同的爱意,有的不过挥挥手告别,继续自己的工作。冰川再一次关上大门,最后一个男人离开之后,回首只看到一片迷蒙的风雪,进山之路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说他爱你?呵呵,你又傻了不是?“女孩子们开着玩笑,打趣着偶有认真的女孩子。”你信不信下一年再来,他会另外换一个伴哦!尤其是你生完之后,肿的跟个大妈一样,在抱着孩子去见他,你信不信他会以为见了鬼的。” 认真的女孩子黯然伤神,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事实,因为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最特殊的,其实大家都一样而已。 “你怎么没找个伴?”白猫在重又变得干净的大厅优雅的走着。 伊萨歪头:“嗯,太臭了呗,入不了眼。” “也是,来冰川的男人都是为了乐子来的,当然也有是为了挣钱的。”白猫无所谓,竖起尾巴小步跑了起来,墙角有一只地鼠悄悄探出头来。 “臭猫!”伊萨耸耸鼻子。 长老们都很吃惊,将苏芮环绕在中心,阿拉则是面上阴晴不定。 “你说你怀孕了?” “是的。” “愚蠢,五日检视当初进入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吗?”大长老气急,最近实在是不顺利,人面蜘蛛莫名其妙逃出后死掉,然后是重点培养的再一次做蠢事。 阿拉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失落,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脑海中浮现起一样美丽女孩子,二十年前她也是这样丧失了继承的资格。 “算了,阿朱,她自己的决定,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强求。”一直沉默不语的二长老开口了。 “可是,这是我们近二十年唯一的发现了,我们已经浪费了四十多年,你还能坚持多久?”大长老气急,腾的站起来,快步离开,砰的一声木门被大力甩开。 二长老叹口气,对边上的阿拉说:“你来安排吧,有了孩子,检视力大减,她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 苏芮闻言,站起身,默默退后两步,半鞠躬,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跟随阿拉退出了房间。 “丝儿算是十岁以下资质最好的了,我看我们可以试一试。” “嗯,也只能这样了。” 关门前,苏芮还能听到长老们的议论。她想着自己的当初也是被这样定下来的吧,包括伊萨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妈妈。检视中自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事情,有些说了出来,有些藏在了心里,她想着自己不要变成那样最后身不由己的死去。 自己的路自己去走,不管什么样的选择都比那个女人要强,她才不要无声无息的死去。苏芮闭眼深吸一口气,白皙柔腻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部,端庄典雅,默默感受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什么?苏芮去了幼婴之家?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忍不住了呗,嘻嘻。“ 身边姑娘们议论纷纷,都在谈论最近的爆炸性新闻。伊萨听着吃惊,此刻她正在走廊提裙奔跑。 苏芮正在洗衣房浆洗婴儿的尿布,满是黄白色的泥汤,散发着难以言表的气味。 “你——为什么?是不是被强迫的?“伊萨气喘吁吁,死死的盯着改换一身粗布衣裙的苏芮,对于从小就目标明确的苏芮,伊萨绝不相信她是忍不住。 苏芮面无表情,抬眼扫了她一眼:“我自愿的。” 伊萨挑眉:“你爱他?” “不,我们只认识了一晚。” “那——你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在那里了而已。” 伊萨吃惊:”可是那里不是你一直就想要去的地方吗?“ “以前是。”苏芮再次倒了一桶水进去,继续涮洗。“自从,自从检视到了你的母亲,然后我就改了主意。” “我母亲?”伊萨愣住,怎么什么都和母亲有关,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很多事情我说不了,也不能说。“苏芮低头认真浆洗,抿紧的嘴角显示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情了。 白猫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无声息的绕了进来,看着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喵呜叫了一声,吐吐舌头。 “那只猫是你的?“苏芮突然问道。 伊萨猛一抬头:”你可以看见他?“ 苏芮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看着伊萨,像是不理解她的话。 十九 离开 房间里,伊萨与白猫大眼瞪小眼坐着。 “为什么现在有人能够看到你?”伊萨到底没忍住,先问出来。白猫打了个哈切:“到时候能看便看见了呗。”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 “说清楚,你对苏芮的事一点也不奇怪,还有我妈的什么钥匙,你好像都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白猫眨眨眼睛,坐下来,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舔了舔。”别急,坐下来,我其实也是最近才弄明白那帮老家伙想干嘛?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你母亲应该也进去过,所以才会突然想要离开冰川,至于想要找什么纳音,应该最开始都是借口。苏芮嘛则是选择了另外的途径,她选择找普通人来降低自己的检视之力,不想离开的话只有这一种办法了。“白猫一边想一边缓慢的说出自己的推测。 “她们为什么想要离开?”伊萨不能理解,自小五日检视就是天之骄子才可以去的地方,而母亲和苏芮应该都是冰川中的佼佼者,她们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白猫趴下来,尾巴悠闲的摆动。“为了那些你也看到的东西。” “我?”伊萨顿悟:“地下的那些东西?” “对,自打凝聚了实体之后,我就不用非得在你身边活动。”白猫的眼眸已经变得湛蓝清透,伊萨都没发觉,眼前的白猫不再像以前那样半透明样,且总是瞌睡不停。 “刚苏醒灵力不够,还需要借你的生命力,现在就好了很多。”白猫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咱们从地上上来之后,我偷偷回去看过,那帮老家伙派人下去寻找人面蜘蛛去了。而且小蛛卵也被收起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造出新的人面蜘蛛。” “怎么做?” “基因技术,我没想到她们可以通过检视之力,将这些技术逐步掌握了。但是目前应该只在五日检视部内才可以学到,并且属于高级机密。” “她们干嘛要培育这些?“ “应该是异界智者的意思?我在二长老的屋里闻到了令人讨厌的亡者气息,还带着腐臭的灵魂之河的水汽,应该才出来不久。“ “什么?!“伊萨低声惊呼。 “故国要变天了,二十年前的那一次老四联合纳音挫败了亡者大军。如今似乎想要制造更大的亡者之军,现在不知道的是长老都被策反了还是只有二长老,不过目前看来那个叫阿拉的家伙应该是走狗,负责跑腿的。“ “选拔官?怎么会?“ “对,就是她。你的好朋友苏芮就是和她谈过之后,才在外面找了男人。“白猫不想再说,毛绒绒的身躯团成一团,呼噜声再次响起。 “喂,你还没哟说清楚?还有我妈的钥匙又是怎么回事?”伊萨气得伸手捅捅白猫,后者咕噜一声:“等着吧,马上就知道了。”接着呼噜声均匀,睡死过去。 “说了和没说一样!臭猫!”伊萨蹿上床,将白猫踹到床脚,蒙上被子睡觉。 一周之后,五日检视重新对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进行选拔,丝儿作为第一名被选入五日检视。姑娘们自是羡慕不已,又是一番热闹议论,苏芮被彻底遗忘在婴儿之家。 白猫总是夜间消失,清晨回到屋子里呼呼大睡,它也没有告诉伊萨出去做什么,只说让她等着,很快就知道了。伊萨大致推测与地下有关,但是自己现在能力有限,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再说话。 她偶尔会去婴儿之家看望苏芮,带去一些小婴儿的衣物鞋帽,都是自己在闲时与黑叶学习做的。苏芮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开始有了笑容,肚子也越来越大,她会摸着自己的肚子很温柔的说:“希望你长的像姨姨,不要像妈妈。” “为什么这样说?我这么笨,连检视之力都觉醒不了。” 苏芮听到检视之力,嘴角僵住,笑容随之凝固。伊萨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转移话题。不管她怎么暗示,都无法从苏芮口中得知真相,每次也只会让她不高兴,后来索性不再提。 转眼9个月过去,苏芮临产在即。伊萨照例每周的探望,这次她带了一双虎头小鞋,连做了一周才勉强做好。 她兴致勃勃来到苏芮的房间,因为临产她被单独分了一间房间。门虚掩着,伊萨一把推开,突然驻足,屋内一片杂乱,各种物品扔的满地都是。 伊萨吃惊,转身快速朝水房奔去,没有到处都找不到苏芮。她想了想,再次向生产部奔去,可是她几乎把能找到的地方都跑了一遍,却依然找不到任何关于苏芮的痕迹。等到她再次回到苏芮房间,发现那里已经变得干净如初,似乎关于苏芮的踪迹全部被抹掉不见了。 她满腹狐疑,可是又不能去找长老质问,小白曾经严厉警告过不能与长老汇报任何事情。她心焦如焚,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白猫这两天也不见踪影,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伊萨咬牙直奔东葵的办公室而去。 “东葵,苏芮不见了。” “嗯,谁?“ “就是那个因为怀孕从五日检视退出的女孩。“ “是不是生了?去生产部看看吧。“ “没有,我这半天把冰川都走遍了,哪里都没有。” “哦?”东葵停下手中的事情,抬手将老花镜摘下来,仔细看着伊萨:“你确定?” “真的,最奇怪的是,我早上去看的时候她的房间极乱。可是等我跑了半天,再回去看她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就好像冰川都没有这个人了。” 东葵手指敲敲桌面,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黑叶!黑叶!” “来了,叫这么大声干嘛?”黑叶匆匆忙忙进来。 伊萨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东葵突然指着她对黑叶说:“把瑞尔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伊萨张大嘴,刚想反驳,就见东葵一挥手,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她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二十 寻找亲人 当地上的震动传递上来的时候,伊萨还在房间内昏睡,隐约间听到白猫疯狂的大喊,以及手臂上被抓的刺痛。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房间里的东西在眼前晃动,头晕脑胀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快走!“白猫一张一合的嘴在眼前晃动,她终于听清楚了喊的是什么。下一个瞬间,她猛地弹起,只顾得随手抓起母亲留下的布袋,里面有日记和钱币。 跟着白猫一路跑过不停摇晃的大厅,直到掏出铜钥穿过通往地下的大门之后。伊萨才算稍微清醒一些,她跟在白猫身后狂奔,却依稀记得这就是去往地下实验室的通道。 “到底怎么了?“ “先别问,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苏芮就完了。“ “苏芮?!“伊萨彻底清醒过来,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远远的看到原来石桥的位置已经重新连接起来,中间用原石重新做了加固,两边做了简易绳索围栏。伊萨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走独木桥了。 伊萨跟着白猫狂奔而过,桥下原本漆黑一片的深渊此刻发出诡异的红光,沉睡的百多年的火山已经开始苏醒。伊萨胆战心惊,她才醒悟过来为什么会一直不断的震动。 等他们冲到实验室,发现大门已经震碎。里面各种嘶吼,那些可怕的昆虫和动物感受到了生命威胁,都开始疯狂起来。 白猫在晃动不停的走廊中狂奔,伊萨气喘吁吁的追赶,两边石门内的嘶吼令她心惊胆战。拐了几个弯,白猫突然在一扇石门前猛的停下,伊萨收脚不及,单膝跪地划出了一米多远才停下来。 ”就是这里!“白猫说完,扭头喝道:”开门。“ 伊萨狼狈的站起来,走过来一边开门一边骂:“你不是可以穿门?是苏芮在里面吗?“ “那是以前,是的,快开。“ 门内黑乎乎的,他们走进去,到处都是齐腰高黏糊糊的黑泥。白猫嗖的一下爬上伊萨的肩头,钻进斜跨在后背的布袋之中。 伊萨无语,卷起裤管,将裙子撩起系在腰间,踢掉靴子。黑泥软乎乎的,走廊外的震动似乎平息了一些,震动声一下子变得遥远了。 “不好,快点。向左,在那块凸出的山岩下,要快,她刚被拉进去。”白猫在布袋中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 伊萨照做,趟着恶心的黑泥走了过去。刚才没来及在门上看清楚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伊萨心里有些发毛。但想到苏芮,她还是鼓足勇气向里面走去。身后的布袋中白猫鼓动着,伊萨安心了不少。 “苏芮?”伊萨试着喊了一嗓子。 “不要叫!”白猫伸出爪子朝着她脖子就是一爪。 伊萨倒抽一口冷气,缩缩脖子,伸手朝后面拍了一下。但不敢再出声,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蹚去。到了山岩下面,她驻足等白猫的指示。 “下面,掏!” 伊萨卷起袖子,黏糊糊的黑泥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她忍住胃里翻涌,努力伸手向下掏去。不一会儿,她摸到一截软乎乎滑腻的肉体。 “别动,轻点避开,斜向下,慢点!”白猫声音更低,一点点指挥伊萨。 伊萨终于摸到了苏芮的粗布裙子,她在手中卷了两圈,努力向上拉起来。随着咕叽叽的淤泥搅动声音,苏芮的身体终于露出来了。伊萨狂喜,甩掉手上的黑泥,拼命将苏芮面上的淤泥扒开。 苏芮的口鼻终于露出来,白猫从布袋中抛出一样东西,伊萨下意识接住,原来是一颗乳白色水袋似的圆球。 “捏开,塞到她嘴里。” 伊萨马上照做,不一会儿,苏芮的口鼻涌出大量的清水,她猛地咳嗽起来,终于有了气息。 “走!” 伊萨赶紧架起苏芮向门口半拖半拽的走去,却没注意苏芮还陷在泥中的双腿似乎被什么夹住。她猛地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断裂了,两人猛地向前扑到,身后的淤泥突然搅动起来。 “走!快!”只听白猫在身后怒吼。 伊萨吓了一跳,赶紧拖着苏芮挣扎着站起,向着门口奔去。淤泥开始搅动,发出咕嘟嘟的冒泡声,一条黑乎乎的肉段从淤泥中抬起头来,它“头”部只有一张裂开的嘴巴,不停的张合,身体蠕动着。毫无意识的四处晃动,突然外面一声炸裂,走廊剧烈的震动起来,火山开始了第二次的喷涌。 肉虫受到了惊吓,猛地扭过头对准光亮处,身体蠕动用力爬来。伊萨看着巨大的肉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拼命挪动双腿。肉虫转瞬就到跟前,张开大大的嘴巴,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伊萨几乎要憋过气去,苏芮在耳边喊了一嗓子:“放下我!”拼命挣扎想要回身,伊萨死死不肯放手。白猫突然在后背喊了一嗓子:“低头!伏在泥上不要动!”伊萨马上照做,右手拦住苏芮一把按在泥面上。 肉虫从她们身侧滑行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门后,走廊里一阵石头掉落的声音。 伊萨还来不及喘气,白猫又喊起来:”快走,出门右转,开第二道铜门。“她马上继续拖动苏芮前行,此时苏芮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开始自己用力。伊萨终于腾出手来,拼命拉着苏芮冲了出去。 走廊已经一片狼藉,有些石门随着震动开始破裂,到处都是乱跑的昆虫。伊萨拉着苏芮努力避开这些疯狂的昆虫,照着白猫的要求跑了出去。 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狂风袭来,暴雪扑了满面。 “跳!“随着白猫的一声怒吼,两人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走廊的天花板终于坍塌,红色的岩浆喷涌上来。 雪,到处都是,伊萨紧紧抓着苏芮,在雪地中翻滚,天旋地转。被淤泥浸过的四肢瞬间冻僵,苏芮在耳边尖叫,四肢拼命挣扎:”我的孩子,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伊萨被冻僵的手指死死抓住苏芮不放,跳出的洞口冒出大量的黑烟,在茫茫白雪中显得异常狰狞。 她说不出话来,口鼻都充满了雪,身体疯狂的滑落,随着砰的一声,两人不知撞到什么上面,伊萨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头一歪晕了过去。 二十一 亚博的心事 午后的青光正盛,山腰处一片废墟后,一颗巨大的伞状挂满青藤的龙血树下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他捻起地上一朵掉落的白色花朵,凑在鼻尖,淡淡的百合花香味票散开来。男孩子闭目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手指轻轻转动,白色花朵便萦绕在一片洁白的荧光之中。 男孩嘬起嘴唇,一声悠扬的哨音响起,荧光托起花朵,在空中舞动旋转。他微微笑着,手指灵巧的左一下右一下的捏动,随时从地上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木棍与小石子插入进去。 过了一会,一辆闪着荧光的白色花车落在地上,微风轻拂,花车上面木棍环绕的风桨不停转动,小车开始缓缓移动,慢慢的越来越快,在微风的吹拂下环绕树干欢快的跑了起来。 “亚博,你又在偷懒!” 一个嘹亮的嗓音响起,亚博一惊,慌忙想要收回小车。下一刻,一个身着白色宫廷长裙的女孩子便立在车前,一把拿了起来,对着男孩怒目而视。 “亚博,你怎么又偷懒,四伯会生气的。“ 男孩子没有说话,叹口气,磨磨蹭蹭的站起身。站直了才看出来男孩子身形极高,约一米久几,黑色的卷发,小麦色的皮肤显出他经常在户外运动的良好习惯。 男孩伸出修长的手臂,手掌摊开:”给我!“ 宫装女孩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手中的小车重重的塞在亚博手中,从鼻子中发出一声不能再响的哼,转身提着裙子下山去了,临走留下一句:“伊拉回来了。” 男孩眼睛瞬间亮起又黯淡下去,他略带犹豫的追问一句:“妈妈回来了吗?“心中又是期盼,却也带着些许畏惧,响起自己没有完成的功课,他想念母亲的心情便变得不那么急切了。 伊拉常年奔波在外,眼角到底还是落下风霜的痕迹。她大笑着将手中的缰绳扔给等候在一旁的地精,顺手取下挂在马背上的挂兜,一把扔给老管家。 “麻夫,里面有你最喜欢的银鱼,自己拿去。还有给亚博和药药的礼物,麻烦放到大厅一会让他们自己取。“ 老地精恭恭敬敬的弯腰,表示感谢,将挂兜递给身边的小地精,转身跟上来:”王后,不是老夫多嘴,亚博最近的功课进度确实有些缓慢,您看您是不是先检测一下比较好?药药郡主倒是上手很快,已经开始跟着王实习财务事项,但毕竟她不是王的亲生子,老夫还是建议您和王好好商议再做决断。” 伊拉翻了个白眼,掀帘走进屋内,老地精还在屁股后面跟着喋喋不休。伊拉转身扶住老地精,诚恳的说道:“麻夫,您对我们是长辈般的存在,您说的我们一定记在心上,但是蒲牢确定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议论了好吧?至于亚博,我肯定会好好教训他的,但是现在,请让我先洗漱,旅途太长,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哦,好的。”老地精有些惶恐,才意识到自己又话多了,转身离去,不断叹息:”哎,人老了,就唠叨了。“ 伊拉好笑,冲着老地精背影喊道:“麻夫,你可不老,肯定能抱上我孙子的。“ 老地精忍不住嘴角翘起,心中欢喜,想起已经十八岁的王子,不禁对孙辈充满幻想。但是一想起王子对什么都风轻云淡的作风,又不禁心烦。他长叹一声,继续到大厅督促那帮不省心的小地精去了。 亚博磨磨蹭蹭的朝家里走,”王宫“坐落在城中心,只是一座三排房子的院子,最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他小时候住在靠近海边的一座更小的院子里,那会可以自有出入,随时去海边玩耍。后来因为父亲工作愈加忙碌,埃菲尔克逐渐扩展,部门也越来越多,全家才不得不搬到城中去。 父亲办公在第一进,每天不停有人来请示工作,大门永远敞开,连深夜都不曾关闭。第二进是他们一家人的住处,但是因为母亲常年在外,父亲又不分日夜的办公,所以几乎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当然除了常年借住在那里的令人讨厌的药药。 第三进是管家们的住处,还有一些储物间。比起与讨厌的药药相邻,亚博更喜欢第三进西边的储物室,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母亲常年在外,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其中陈列柜中有最疼爱他的大伯托母亲送来的机械车子,相比父亲的政务以及母亲的五令之力,这些利用物理知识做成的各种物品更令他着迷。 药药很早便展现了管理能力,对比完亚博的不开窍,蒲牢一个晚上就决定将来要将王位传给药药。一个晚上的时间当然不是为了痛苦抉择,而是为了劝服激烈反对的林晶和螭吻。 伊拉无所谓,想着自己这边也需要有继承人,而没有纳音血脉的人是无论如何走不进灵魂之河的,所以顺理成章的亚博便成了纳音的下一任继承者。 亚博起初对五令之术痴迷的不得了,日夜练习,优美的笛音总是能吸引一些小动物好奇的来围观。只是在他得知那里混有已经失去生命的亡灵时,亚博就开始抗拒五令之术了。 母亲口中充满亡灵的灵魂之河,以及残忍的异界凶灵,还有被附身的凶兽,都令他浑身战栗,日夜做着噩梦。可是他无法拒绝,因为母亲只有自己这一个继承者,这个国家需要有人站出来继承纳音,与亡灵和异界抗争。 母亲每次回来都会带回他最喜欢的机械物,上次大伯传信过来说,发现了远古的木制飞鸟,盘旋半天可以用不坠落。他心心念念了好久,一心想要拿到飞鸟研究那种永动力。 只是母亲回来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考察功课。亚博摊开手掌,每天从噩梦中惊醒,都会从心底里抗拒,并且排斥那支五孔铜笛。因为自己的令力久久不能提升,他连银笛都无法试用,母亲只好找手艺最好的地精帮他打造了这只铜笛。 握着孔中落满灰尘的铜笛,亚博心情沉重的向家中走去。 二十二 恐惧 废墟后面的空地上,母亲吹响木木叶,藤蔓环绕上来,在地上蜿蜒环绕出一个笼子。 伊拉右手食指轻点,空中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青黑烟鬼鬼祟祟钻出来。她勾起食指,嘬唇吹出一长三短的哨音。在树荫下偷偷想要溜走的青烟突然被定住,它疯狂的扭动身躯想要挣脱,本该是头部的地方裂开了黑洞,一张一合吐出浓浓的黑烟。 亚博站在树下看着那道狰狞的青烟,鬓角青筋暴起,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手中紧紧攥住铜笛,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开始僵硬,喉头微动咽下一口口水。 “去。”随着一声轻斥,伊拉松开食指,只见青烟一下子挣脱禁锢,如脱弦的箭一般朝着亚博冲了过去。 亚博慌忙抬起手臂,铜笛还未来及贴在唇边,青烟已经到了近前。他脑中一片空白,忙抬起铜笛抵挡,青烟却如蛇一般灵活绕开铜笛,攀上他的肩膀。亚博只觉得脖间一片冰凉,张开嘴“啊——”的尖叫出声。 青烟裂开嘴,在他耳边发出“嘎嘎——”的笑声,伴随着腐臭的气息,眼见就要爬进他张开的嘴中。 伊拉打了个响指,青烟如被掐住脖子一般噶然而止,猛地被抛进地上藤蔓环绕的木笼之中,只听得里面一阵咣当震动。 “安静!”伊拉捂脸叹息,食指轻点,木笼内瞬间安静下来。亚博跌坐在地,满头大汗,初夏闷热的湿气让他觉得浑身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伊拉张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地上的男孩子,不,男人已经有了成年的外表,可是内心却依然还是小时候跟在脚边跑的幼稚样子。 她常年奔波在外,陪伴儿子的时间很少,因为愧疚也一直没有再想生出弟弟或妹妹,实在不忍心另外有人来分担他本就不多的母爱。虽然她知道蒲牢喜欢药药喜欢的不得了,一直想要有一个女儿。 伊拉走过去,蹲下抬手将儿子额头那捋被汗打湿的发丝拨开,眼前是一张未经世事的年轻面孔。自己在这个年岁,已经经历了父亲离开,横穿故国大陆,打败了嘲风,已经完全承担起了纳音的指责。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揪,狠下心对儿子说:”你必须学会从容面对亡灵,今晚你要在这里与它在一起,什么时候能将它驱逐回去,什么时候再回家。“ “妈!“亚博猛一抬头,淡绿色瞳孔因为惊恐紧紧收缩。可是伊拉此刻脑中只想着儿子是纳音唯一的继承人,她不由得狠下心沉住脸说:”在这之前,不能吃饭。“ 说完,狠心站起转身下山。亚博抱住膝盖,将脸埋在双腿之间,心中充满无奈还有让母亲再一次失望的愧疚。却不知伊拉站在山脚下,满面担忧的看着亚博方向,到底还是没忍住吩咐身边的地精留下,随时关注消息来回报。 夜幕降临,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纳音的离开,没有了强大的威胁,笼中的亡灵不是发出嘎嘎的笑声以及怪异的撞击声。 亚博一直保持一个坐姿,紧紧盯着木笼。从小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那些带着腐臭气息的亡灵。作为纳音的唯一孩子,却惧怕亡灵,这种事情说出去,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嘶——嘶——“笼内传来嘲笑的声音。 亚博脸开始发烫,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死掉的兔子,在墙根吐得昏天黑地,被药药足足嘲笑了三天。 那个完全和自己不一样的女孩子带着鄙夷的神情说:”亚博,你这样真是丢死人了,可别忘了你是纳音的孩子。” 亚博想如果自己只是出生在普通人家该有多好,他既不具备父亲的杀伐果断与领导力,也无法像母亲那般勇敢,面对亡灵从无畏惧。他就是害怕,就是无法自如的面对那些冷冰冰总想夺走生命力的亡灵。 “小子——,放我出来,我会自己乖乖回去,这样你就不用非得面对我。”随着夜色加深,黑暗给亡灵带来了更多的活力,它开始张口魅惑。 亚博抬起头,有些茫然,笼子的缝隙处探出尖细的爪子,亡灵开始凝聚出实体。 “来,打开笼子,不要管我,我会回去,乖乖的,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不会有人知道的,你还是最棒的王子。” 亚博的眼神越发迷蒙,他一手撑住地面,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手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已经发麻了。他呻吟着慢慢站稳,在月光下跟着魅惑的声音,慢慢走向木笼。 “乖,来打开吧,不要犹豫。”亡灵嘿嘿笑着,继续蛊惑。 亚博修长的手指伸过去,马上就要碰到藤蔓。突然眼前落下一根银白色的藤条,灵活的绕在他的脖间,一股大力将他猛地向后拖开。 亚博双手扣住藤条,奋力挣扎,满脸惊恐。下一刻,藤蔓却蓦的消失,一阵银铃笑声响过,药药从树后闪身走出。 “真够笨的,亚博。“ 亚博怒目而视,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满身狼狈,愤恨的吼道:”你疯了吗?死丫头。“ “切,不感谢我,还骂我,要不是我,你早把它放——“声音噶然而止,女孩子发出一声惊呼:”糟了!“ 亚博随着药药视线看去,地上的木笼在他刚才挣扎中被不小心踢翻,此刻被关住的亡灵早已消失不见。 ”你——“亚博手指着药药气得说不出话来。 女孩子却瞬间恢复了镇静,快速的发出指令:“先不要埋怨,赶紧找,它应该跑出不远,我们肯定能在它害人之前抓回来。” 亚博咽下愤怒,马上四下环顾,想要找出逃跑的亡灵气息。 “笨蛋,用咒印。“女孩子抬脚跩了他一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亚博顾不得反驳,马上从地上捡起铜笛,贴在唇边就要吹响,头脑中已经凝聚出找寻的咒印。 “等等…”药药却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下一刻的动作。亚博怒火中烧,吹也是她不让吹也是她。 二十三 第一次进入异界 下一刻药药的手猛地拍在他的头顶,将他一把按在地上,食指放在唇边发出噤声的指令。 远处的废墟中,一股青烟腾起,夏夜的微风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亚博抽动鼻子,突然瞪圆了眼睛,这不是刚刚亡灵的气息。 两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废墟,屏住呼吸尽力不发出声响。随着靠近,隐约可以听见一截断墙之后传来窃窃私语。 “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私跑出来,这不马上就要回去向你报告了嘛。“伴随着嘶嘶的声响,明显是刚刚跑出来的亡灵。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嗯,负大人需要更多的人做事,不要想私自离开,赶快回去。“ “是!“嘶嘶声响,亡灵突然发出欢快的声音:”老大,我还带回一个好消息。“ “什么?“ “那个纳音的传人是废物,想必负大人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嘻嘻。“ 片刻静默,一声哀嚎。”笨蛋,这是什么秘密吗?你拿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向来糊弄我?让我去负大人跟前挨骂吗?蠢货,滚。” 随着一阵吵嚷,空气中突然爆开一道裂痕,一瞬间四周安静如常,腐臭气味、争吵声全部消失不见。 药药先试探着站起,四下环顾,放松了神经,拍拍手掌上的浮土,低头对仍蹲在地上的亚博说:”都走了,快起来,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伊拉。“ 亚博低着头,牙齿将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痕。”笨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蠢货,纳音的传人是废物。“这些话久久萦绕在脑海中不能散去。 伊拉和蒲牢听完药药的描述后,陷入沉思。 “负大人是谁?“蒲牢疑惑。 “最近的亡灵大多都是零散的,从嘲风之后再没有凝聚亡灵的首领。异界不可能放任它们这样零散,所以势必会再扶持一个傀儡。二十年了,我们已经安稳的够久了。“伊拉倒是显得很宽心:”说实话,它们一直没有动作,才是我最担心的。“ 蒲牢点点头,表示赞同妻子的话。他将一双大手附在妻子的肩膀上,定定的看着她:”放心吧,我们在一起,没有战胜不了的。“ 药药翻个白眼,抛下一句:”这恩爱秀的。“转身回房去了。亚博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想要退出房间。 “亚博,等一等。”就在出门的一瞬间,被母亲喊住的亚博僵住了身子回过头来。伊拉看着一脸胆怯的儿子,心中不禁腾出一股火,刚想发作,肩膀处的大手紧了紧。 “先回去休息吧,亚博,明天我们再继续练习就好了。”蒲牢沉声阻止了她,亚博像是得到救赎一般飞也似的离开了。 “你永远唱红脸,让我唱白脸。”伊拉朝着笑嘻嘻的蒲牢发脾气。 “可是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对不对,老婆?” “哎,你说他这个样子怎么接任纳音。如今亡灵蠢蠢欲动,我真怕我们有个万一,他…他该怎么办?” “杞人忧天,顺其自然吧。不是还有药药,螭吻、林晶他们吗?再不济还有囚牛、睚眦,总之不会留你儿子一人面对的。”蒲牢低声劝慰。 “对了,说到睚眦,他怎么样了?”伊拉被带偏了话题。 “他?这次凝成的是男体,应该没有大碍了,囚牛从地底人那里换得大量晶石,这二十年抵得上百年浸润了。” “哦,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 “等他稳定了,我们一起去一趟,顺便探探药药说的那个什么负大人的虚实。” “也好,按照亡灵的说法,他们应该在灵魂之河有什么准备,到时候还是要过去一趟看看。” “嗯,可惜的是冰川那边的检视一直没有消息。” “对呀,都二十年了,也无法找到其他人的蛛丝马迹。” “林晶说准备回趟晶国,新任首相一直在催促她将大法师的身份传递给下一任。“ “不是早就改换了吗?还不是首相一句话的事?人类就是麻烦!” “我也很奇怪,这二十年都没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开始旧话重提,那边的说法是没有正式传承,新任大法师的身份一直得不到民众的认可。这一次更是派了林晶家人来劝说,她虽不在意那些人,但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姨家妹妹这次也来了信,说是马上大婚,想要她回去见个面。” “这么巧?”蒲牢则是有些狐疑。 伊拉叹口气:”你也知道,人一老,便有些念旧,她想着不如回去看看,能有什么事呢?反正把大法师的身份转让出去,也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嗯,那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也好,首相一直说想和你见一面,再说药药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正好利用这次机会让两个孩子锻炼一下。也许,亚博见身边没有了依靠,自己成长了也说不定。” “嗯,老婆,你说的都对。就一点不对,我们还不老呢!我还考虑如果亚博不行,咱们不如再来个……嗯……女儿呢?”两人依偎在一起,烛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室内一片春意盎然。 亚博回到房间,脑海中仍然萦绕着那些烦人的话语。他坐立难安,心里烦躁无比,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关键现在还是被那些可恶的亡灵看不起!作为继任的纳音以后还怎见”人“! 他紧紧握着铜笛,手背的青筋暴起,内心如在热火上煎熬。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直到半夜烦躁的身影才停下脚步。 外面监视的地精松了一口气,默默缩到墙角打着哈切睡着了。与此同时,室内的温度却突然降下来,隐隐从门缝飘出死死白雾,遇到夏夜的露水凝结出晶莹的冰片,散落在地下。 一片浓雾之中,亚博猛的睁开眼,在湍急的河水中犹豫着迈步前行,耳边是河水的咆哮,远处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什么狂喜着跳入河水,顺着湍急的河流快速向下游游来。 ”我不怕,我要查明真相!我不怕,我才不怕……”男孩嘴里嘟囔着,在冰冷的河水中一边打着寒战一边费力向上游走去。 二十四 来自人类的攻击 河水冰冷刺骨,亚博牙关处发出的咯咯声,他打着寒战坚持在水中走着。心中仅有的那点勇气,几乎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了那道熟悉的亡灵,亚博也许会继续前行,也许会马上掉头回去,反正不管是那种选择,都会避免他接下来的噩梦。 “嘶——嘶——废物追上来了,嘻嘻,肉体的香气,真的很诱人呢。”黑影从河面下蜿蜒而至,狂喜着朝亚博冲来。 亚博举起铜笛,脑海中浮现土令咒印,随着笛音响起,他脚下凝聚出一座小小的土堆,河水不情愿的绕过土堆而下。他自小记忆《五令咒术》,几乎可以倒背入流,只要不是恐惧占据他的脑海,很多咒印都可以自如呈现。 “哟,废物也想振奋呢!嘻嘻,好厉害啊,我好怕怕哦!”黑影环绕在土堆旁,不断的寻找着机会。 亚博一边吹响铜笛,一边不断旋转身子面对黑影,以至于无法在脑海中凝聚咒印来进行攻击。胸中那股燃烧的怒气化作的勇气,随着黑影的纠缠,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废物就是废物。”黑影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亚博,嘎嘎笑着,继续加快身形在环绕土堆戏弄男孩。 就在亚博换气的一刹那,黑影猛地从河水中腾空,张开黑洞洞的大口朝着男孩咬了下来。亚博绝望的闭上眼睛,脑海中火令咒印才刚刚凝聚了一半便悄无声息的散掉了,他到底还是无法战胜恐惧。 下一刻,没有疼痛,没有牙齿咬上来的触感。河水依然流淌,湍急的咆哮声仍然在耳边响彻。亚博迟疑着睁开眼,一片白茫茫,黑影突然不知所踪,他张大嘴巴转了一圈,亡灵消失不见了。 “别傻乎乎的转圈圈,赶紧回家,我可不想看见你那个傻老妈哭啼啼的。”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亚博惊叫,吓得跳了起来,在落入水中的一刹那被一只狗咬住了裤腿。一只…狗?他才惊觉脚边竟然站立一只黑狗,它正呸呸的吐着口水,似乎十分嫌弃男孩的裤管。 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水花声,黑狗脸色一肃,竖起耳朵,张开大口朝着上游“汪——”的叫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在河水上方响起,河水突然凝固了一下,水流变得缓慢。 “还不快走,等着凶灵来吞噬吗?“黑狗猛地扭头朝着傻掉的亚博怒喝,后者猛地惊醒,跳下河水朝着下游疯狂奔跑。 只一瞬间,身后的河水继续湍急的流淌起来,浪花夹杂的腐臭冲来,什么东西在身后喊叫:”睚眦,你坏我好事!“ 他狂奔到岸边的裂缝旁,一个倒栽葱便冲了出去,裂缝在身后缓缓闭合。亚博趴在卧室的地板上,浑身都是冰晶,胸口处剧烈的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清晨亚博跪在院子里,昏昏沉沉,被冰冷的河水浸泡过后,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蒲牢和伊拉半夜匆匆忙忙从前院跑过来的时候,亚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浑身挂满冰晶。 伊拉上前一个嘴巴把他掀翻在地,蒲牢抱住愤怒的伊拉,冲儿子嚷:院子里跪着去。 脑海中还回荡着母亲愤怒的吼叫:”睚眦好不容易可以凝聚实体,全被你给耽误了,二十年,我欠了他二十年,你还要我等多久,才可以见到他!“ 母亲的声音愤怒且悲痛,睚眦的故事他是从小听到大的,那次战争以睚眦的牺牲勉强将嘲风打回异界。父母一直以此愧疚,原来那只黑狗就是睚眦,他在凝聚实体的时刻现身异界救了他,多年晶石滋养的灵气再次涣散,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他十分沮丧,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不已。左脸颊火辣辣的疼,伊拉那一下是怒道极点,一点分寸没留。自小到大,母亲只打过自己三次,第一次是因为药药,第二次是因为自己调皮私自开木机差点机毁人亡,第三次就是这次。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你妈都快被你气死了。“药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眼前,火上加油,每一次她都不忘落井下石再踩一脚。 亚博懒得说话,只直挺挺的跪着。“哎。“药药也懒得再说,转身回屋去了。 晶国之行三天后照常进行,蒲牢将埃菲尔克的事务与药药事无巨细交代清楚,夫妻两便带着亚博一起启程,他们约好与林晶在荒原边汇合。 亚博在马背上看着新奇的景色,却一点提不起兴趣来,他一路沉默不语。连伊拉都有些后悔当天责怪的太狠,可是转念一想本来马上就可以见面的睚眦又要拖上很久才可再见,仍然狠下心来一句话不和儿子说。 也是因为这件事,亚博也跟着队伍一起前往晶国,伊拉与蒲牢商议必须由儿子亲自去向睚眦请罪。 见到传说中的囚牛,亚博才算有了些生气,大伯呵呵笑着对他们说:“睚眦也是算好了,不会损伤太大。因为当初凝聚了纳音的一丝令力在固魂石中,又多年在晶石的滋润下,睚眦竟然有了可以自由穿越灵魂之河的能力,并不是靠自己的灵力强行穿梭异界的,所以他基本上还是会按时醒来的。” 伊拉松了一口气,仍然压着亚博到固魂石前对着睚眦请罪。亚博眼角扫件固魂石中一双眼睛调皮的眨了眨,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笑个屁,臭小子。”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不过总算老妈和自己说话了。 从高大的界墙下穿过,亚博惊呆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跑过来笑呵呵的朝着母亲就是一拳。下一刻两人高兴的拥抱在一起,母亲眼角含泪:“二十年了,谢拉尔,你还这么丑。” 母亲见了很多熟人,他们还在伊拉幼时的学院呆了两天。一切都很顺利,直等到首相将他们迎入首都。 “请王和王后就住在首相府吧?”首相笑呵呵的,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林晶就是不喜欢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珠。 二十五 意外的袭击 蒲牢做主住在靠近城西的驿站,这是故国商人早年在此设立的停脚站,十年前被皇家征用成为故国驿站。 皇家侍卫早早布下防卫,林晶随蒲牢夫妇俩一起留在驿站,并没有回家去住,螭吻没有跟着回来,埃菲尔克总要留一位“老”人坐镇。 “你怎么不回家去住?”伊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靠在床边休息的林晶聊天。 “我爸死了以后,那个家里也就没什么值得回去的理由了。” “你那个—嗯—妈不是对你很好吗?” “再好也不是亲的,尤其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 “嗯。”伊拉没有再问,林晶也有雷区,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愿开口说家事。伊拉也不问,想着当年抛弃一切就因为首相逼婚,就敢只身一人进入故国。其实林晶并不是个胆大的人,所以背后到底有多少故事谁也说不清。 “晚上是不是有宴会?我不舒服,你和首相告个假,明天我直接过去办交接。“林晶翻身躺在床上直接睡了。 伊拉摇摇头,二十年过去,她还是那么幼稚。走上前,将薄毯给她盖好,一边忍不住抱怨:”多大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着了凉回去螭吻又要找我们算账。“ “哼!“被子下响起闷闷的声音,伊拉笑着刚要走。林晶突然加了一句:”你们还是要小心点,那个首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伊拉手把在门边上,愣了一下:“嗯,好!” 故国这二十年来在蒲牢精心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了生气,再加上她一直不停的驱逐凶灵,人数也开始大幅上升。 如今的埃菲尔克已经是原来的三倍大小,荒原之中的很多荒地也被开垦出来。在囚牛的帮助下,地底人也逐渐开始试探着到地面上生活。总之,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但是在异界的影响下,人们也只能停留在手工时代。 而远离故国之风的晶国早已恢复到了工业化,他们刚到看到街上穿梭不停的自带动力的机车,十分诧异。两个、三个、四个轮子托起一个椭圆箱,不用动物拉就能自己行进。 伊拉回忆起在荒原废弃的大厦中的飞行器,看着那些机械车,想着人类真是最坚韧的动物,如今竟渐渐又恢复了生气。 “他们应该也与冰川早就有了联系。”蒲牢翻着桌上的文件,明天要谈一些合作,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王的责任。 “嗯,二十年就可以开发出自动力机械,想必马上就会跨过蒸汽时代。“ “我总觉得那边还要什么瞒着咱们。“蒲牢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犹豫着说道。 “嗯,每次过去,那个叫阿拉的长老总是闪烁其词,很多关于皇室的检视资料都不全,以为咱们察觉不出来,但是她们忘记了这边还有很多老人可以辨别真假。“ “总之,小心点总没错。“ “嗯。“ 在晶国呆了足有一周的时间,大法师的交接,商业、粮业、资源等很多方面的全方位谈合作。新首相是个谈判好手,他和蒲牢几乎一天24小时都恨不得在一起,两个大男人一条一条,一个小数点一个小数点的订正合同。 每天蒲牢回去都会气得满脸冒绿光,伊拉帮不上忙,她对这些丝毫不懂,只知道用武力解决一切是最简单的事情。除了晚上安抚蒲牢的情绪,白天就是训练亚博,和帮助林晶解决交接的事情。 这天晚上,伊拉和林晶被首相夫人邀请参加舞会,亚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自由活动的机会,自是不肯跟着去受罪。两方谈判到了最后关头,除了通关关税,其他都已谈妥。 亚博等父母离开,马上带上帽子跑到街上。首都十分繁华,人比埃菲尔克要多了十倍不止,大街上各种二三层小楼整齐的排列,街道也铺满青石板,不像埃菲尔克下雨天会踩一脚泥。 亚博在石板路上欢快的前行,他一边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色,一边想着哪些物品可以推广到埃菲尔克。 天色比较晚,街道上人虽然多,但都行色匆匆,下班的时间都着急回家。亚博一个人慢悠悠的闲逛,他今天的目标是尖嘴街那边的手工铺子,囚牛说那里有个最好的手工艺人,可以做出风动力车。当然还要顺道去一趟制衣铺,药药一直想要一件和伊拉从这边带过去的披肩。 逛了两个时辰,他收获了两大包东西,亚博满心欢喜往回走。突然之间,一声”嘭“的巨响,地面跟着晃动,人们惊声尖叫。两个街区之外的驿站方向,一股黑烟腾空而起。 亚博突遭惊吓跌坐在街边,纸包滑落,东西散落满地。他怔怔的看着驿站方向的黑烟,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马上爬起来,疯狂的想着黑烟冒起的方向跑去。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爸妈,千万还没有回来,千万!面前不停有人反方向奔跑,亚博被人流挤的东歪西倒,他狂怒起来,用力推开身边的人奋力向前。 转过最后一道街角,眼前一片狼藉,整个驿站已经被炸成废墟,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块。还有满身都是血的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知道多少人。 亚博急红了眼,他疯狂的在废墟中翻找,生怕下一个翻起的就是蒲牢或者伊拉。外面没有,他抬头发出一声怒吼,下一刻就要冲进废墟中去寻找。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亚博被什么掀翻在地,手臂处传来剧痛。随即从废墟断壁间也传来枪声,亚博的头顶子弹穿梭,他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有人在断壁之间朝他大喊,但是亚博只看得见父亲的嘴一张一合,母亲熟悉的脸庞在父亲身后露出来,虽然他们满脸狼狈,但是还都活着。 亚博心里一松,头一歪,晕倒在街面上,他身上趴着一个忠诚的侍卫,两人一身一脸的血,不知道从谁身上淌出来,浸湿了石板铺就的街道。 二十六 父亲的礼物 亚博浑浑噩噩,只觉每天摇摇晃晃,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十天后身在荒原之中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躺在有些陌生的木床上,身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嘴唇很干。亚博侧目,看到床头柜子上放着水杯。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想要伸出手去取,手?! 毯子下面空荡荡的,亚博心头一慌,他费力想要撑开毯子,可是肩膀以下根本使不上力气。 “咣当“一声,亚博连人带毯子滚落在地上。屋内说话声噶然而止,众人冲了进来。眼前晃动着父亲的焦急的脸,母亲在旁喊着什么?亚博充耳不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胳膊连手都没有了?我没有手了? 他闭闭眼,第一想法竟是再也不能触摸那些心爱的机械车,再也无法做出一直想做的永动力了。 伊拉心如刀绞,儿子在废墟中疯狂寻找自己的时候,他们还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掩盖在石块与尘土之下。侍卫们为了他们的安全,一边反击一边强力将他们撤走。儿子虽然被忠诚的侍卫抱住,挡住了要害部位,但是双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弹眼,大动脉切断失血过多,必须及时截肢才保住了性命。 她手掌抚上儿子的脸,不久之前自己还因为他不争气狠狠的扇了一掌。但是下一刻,儿子就不顾自己的姓名来寻找自己,孩子永远比父母想象的更爱自己,他不管父母说什么,都会不计前嫌爱着自己。 “亚博。“她沙哑着嗓子说:”不要泄气,你父亲已经想出办法了。“ 亚博微微睁开眼,带着绝望的哀伤看向自己母亲。 “幸好我们还有多余的固魂石,你父亲说可以再做一双手臂给你。“伊拉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对儿子说。 脸色苍白的亚博张大了嘴巴,费力地挤出一句话:”真的吗?妈妈。“ “嗯,真的,儿子。可是,可是…….”她哽咽着伸出手臂抱紧儿子的头,忍不住呜咽起来。 亚博的心七上八下,充满堂皇:”什么?妈妈?“ “只是你再也无法使用令力,手指末端的灵敏度不够,无法拨动自然的弦乐了。“伊拉陷入深深的自责,为什么非要带儿子去呢?为什么非要逼他短时间就成长起来呢? 亚博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闭了闭眼,心中却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欣喜?他竟然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轻松,心中的沮丧消失了大半,隐隐觉得失去手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荒原,也就囚牛的住处逗留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蒲牢每天和囚牛埋头制作手臂的替代物,他们使用剩余的魂石,将手臂的残留生命力凝固并制作成精细的石臂。 囚牛是最好的制造者,他力求每一个细节做到精致,所以当一双以假乱真的手臂被送来的时候。亚博恍惚觉得自己的手臂只是暂时被拿下来,现在马上就要装回来了。 母亲的令力与父亲的灵力完美的结合,将石臂细密的缝制在他空荡荡的肩膀上。魂石中凝结的生命力自动运行,将他已经坏死的神经末梢打通,紧紧的连接起来。 亚博坐在床边,伸出双手,握紧张开,心中充满狂喜,虽然不如当初灵活,但是想必做一些基本的木工雕刻绝不成问题。 父母见他心情愉悦,也放下心,两人充满默契不再提纳音传人的事情。虽然囚牛说等睚眦醒来大概也许应该还有办法,毕竟他是陪伴历代纳音时间最长的人。不过似乎蒲牢不是很在意,私底下悄悄对伊拉说:”这回你就没有借口再生个妹妹了吧?!“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弄不清到底哪一方是敌人,首相第一时间派出禁卫军护送他们过了边界,所有的证据都留在了晶国,不知道他们到底可以调查出什么来?目前的消息是说二十年前亡者漏网之鱼,但是伊拉对此嗤之以鼻,别说亡者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攻击,就是如此缜密的攻击是一般凶灵做不到的。 炸药的量恰到好处,只炸毁整座驿站。对周围建筑没有任何影响,这必须是精通炸药的人才可以如此精密控制用量。他们前脚跨进驿站,后脚便发生了爆炸?如果不是侍卫队长及时发现了陌生的保洁员,以及他们提前了半小时回家,对方准备不够充分,想必早就双双毙命,再也回不到故国。 还有紧随其后的枪击,对方是亡命之徒,且训练有素,目标明确。驿站在接手之后,老地精秘密派人做了一些改造,凭着暗道还有誓死忠心护卫他们侍卫,大家才逃了出来。 在远离故国之风的地方,令力与灵力全部不起作用,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不只是生命受到威胁,而是对一直藏在阴暗之处对故国虎视眈眈的势力的畏惧。故国还太脆弱,没有了他们的保护,也许下一刻会再次陷入混乱无序之中。亡灵凶兽横行,人们陷入痛苦。 林晶震怒,留下来继续调查,她不相信那个奸诈的胖首相。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从林晶愈发焦躁的情绪中,伊拉能够感受到调查总是受到各种干扰。 螭吻十分不放心,就等着两人回到埃菲尔克,即刻就要动身去找妻子。蒲牢与伊拉见儿子无甚大碍,马上启程赶路回家。此时距离睚眦的清醒越发近了,那颗隐隐露出黑狗影子的魂石已经变得透明无比,这是近期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亚博暂时留在囚牛处,一是等待睚眦苏醒看看能不能对石臂更好的修复,一是还需要静养,失血过多总是导致无故眩晕,不适宜在此刻长途跋涉。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想必父母,亚博打心眼里喜欢呆在同样喜欢锻造的囚牛身边。 伊拉心情沉重,不只是要与儿子分别,做纳音多年,她敏锐的感受到故国大陆的风向再一次变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夜。 二十七 亚博的秘密 亚博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是药药送来的,信中严词斥责他不顾生命危险,只身犯险。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不过信末却平和的叙述了蒲牢与伊拉平安返回,埃菲尔克一切恢复正常,等到工作交接完,她会考虑来看自己。 亚博惯例嗤之以鼻,药药从来不愿意踏出埃菲尔克半步,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拖不走她,自己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当是个笑话。 荒原难得的晴日,囚牛打开山洞顶的玻璃盖。青光洋洋洒洒的照进洞来,黑刺叽叽喳喳在山洞里跑来跑去,跟在偷吃果子的鸣鼠身后紧追不舍。 梯田上满是地底人,囚牛放开了通道,大家可以从这里自由穿梭地面和地下。虽然外面安全了许多,但大多数地底人还是习惯在地下生活,他们大多只是出来寻找食物和必需品。 深秋的季节,很多果实都已经成熟,地底人摸索着将香甜的果实摘下存好。以备漫长的冬天食用,阿布跑上跑下的大声指挥,他已经成为了地底人的领袖。因为从小在囚牛身边长大,适应了光线,幼时残存的视力保留下来,如今可以自如的在山洞穿梭。 这一切都吸引不了亚博,他几乎24小时扎在屋子里。囚牛的锻造室让亚博着迷不已,各种机械器具、自动半自动设计、精致的木工、雕刻好的石质零件…… “囚牛,这个螺旋怎么用?” “嗯,需要卡在轮子与轴承之间。“ “可是不会掉吗?“ “因为是扭环结构,你需要将车轮反方向再拧一圈,就像这样…对,再来半圈…” 亚博试探着扭动,但是操作一半突然发问:”难道不可以改用弹簧吗?你之前做好的那个金属丝,两边做好卡扣,中间可以随运动调整长度,不是保质性更好吗?而且我觉得纯铁不如掺和铬,做成精钢。我之前发现混合铬37.2%的精钢浸泡在海水中一年都不会腐蚀。“ 囚牛满脸惊讶,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亚博:”我的天,你该是我的儿才对,怎么托生错了呢?“亚博脖子被勒住,一时喘不上气来,双手不断挥动,发不出声来。 “放开他,你个蠢牛。” “咦?谁在叫我小名?”囚牛松手笑嘻嘻的回头,亚博剧烈咳嗽起来,泪眼婆娑中看到门口闪进满身黑的高大男子。 “哇!”只听囚牛狂喜着向黑衣男子奔去,后者嫌弃的跳了一步,避开囚牛热情的拥抱。 睚眦在沉睡了二十年后终于苏醒,但因为在神力尽失的情况下遭受嘲风的袭击,所以也只是凝聚了实体,灵力还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亚博镇静下来终于看到传说中的睚眦,一身黑衣,苍白瘦削的面孔,细眉长目,带有一丝女性的柔媚。他个子极高,却又很瘦,让人不禁担心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跑。 “哎呀,睚眦,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呜~”囚牛拉着睚眦的袖子边,期期艾艾的哭起来,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哎呀,都瘦成狗了~” “滚——”一声暴怒,吓了亚博一跳,囚牛哄哄笑着一溜烟跑开,只见睚眦叉腿伸着一只胳膊表情怪异,上面抹了一层黏腻的鼻涕泡泡,下一刻黑袍直接飞了出去。 “睚眦——太瘦了,不适合穿黑色装酷。”远远地传来囚牛幸灾乐祸的嚷叫。 “囚牛——” 亚博虽然对睚眦很好奇,但一直想办法躲开不见。睚眦闻闻新换的第三身衣服,对囚牛说:“我这么招人讨厌吗?还是现在的小孩子太不好了解?他干嘛老躲开我?” “啧啧啧。”囚牛抱着双臂,故作深沉:“哎呀,他的心只有我能看懂!” “懂个屁,这小子不是蒲牢那小子的独生子?“睚眦抛出手中的磁钢。囚牛轻松避过,磁钢咣当一声砸在黑刺身上,刺群叽叽叽抗议着。 睚眦跳脚躲开涌过来的黑刺:“去去,外边玩去。”囚牛嘎嘎笑着,扔了一把彩豆将黑刺引了出去。 “他的手臂好像有问题。”睚眦腾出手来终于可以好好问问题。 “嗯,之前受伤断了,这个是用魂石接的。” “魂石?那岂不是麻烦了。” “对呀,所以伊拉说等你醒来想办法。” “这个太难了,纳音需要对自然之音灵敏感应,其中手指的触感是第一重要的,没法拨动音弦,咒印也无法施展。魂石做的手臂,日常没问题,但是触感很差。” “对呀,可是他喜欢。”囚牛朝着男孩子的方向努嘴,后者正在藤蔓下试验新做的风力切割器。 “为什么?”睚眦奇怪。 “男孩的心事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囚牛扭着屁股唱了起来,下一刻就被踢了一脚。 “好好说话。” “切,他不喜欢亡灵。” “没有人喜欢亡灵。” “关键他怕亡灵。” “正常人都会害怕。” “笨蛋,他是纳音传人诶,怕到连咒印都施展不出来就是问题了。” “这么夸张?”睚眦惊讶的连笨蛋都忽略过去了,他转而看向男孩子:”这可麻烦了。“ “所以我只说你可能有办法修复那双手臂,并没有肯定说。“囚牛贱兮兮凑过来,揪起睚眦的衣袖,大大的鼻孔里隐隐露出泡泡的身影。 睚眦一脚踹开他:”这可麻烦了,看来我要好好训练一下他了。“他叹口气,摇着头走向男孩,囚牛在身后揉着腰站起身,恨恨的啐了一口。“臭狗。“ 亚博太专心于手中的风力切割器,睚眦高大的身影出现的眼前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一把拽住。 “你这双手臂灵敏度还是可以的,只是神经没有全通,魂石毕竟不是肉体,需要灵力长时间浸润才…….”睚眦仔细端详起那双手臂。 亚博下意识猛地抽回来,脱口而出:“我不要。” “你不要?恢复正常人的手臂?为什么?”睚眦挑眉问道。 亚博将双手藏在身后,鼓起勇气说:“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喜欢这样。” “因为不想做纳音吗?”睚眦沉声问道,男孩惊讶抬的抬起头。“因为恐惧?”亚博更加吃惊了,眼前的男人似乎一下子看穿了他。 “那你需要我的帮助了,我是专门训练纳音的师傅!千年来都是!” 二十八 托尔雷克 亚博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自信的男人,心中隐隐透出希望。“也许他真的能治好我的恐惧?那样妈妈也就不用失望了。” 他对自己说:我需要分担妈妈的压力,她这么多年太累了。地上的切割机割完眼前的一片草坪,失去平衡啪嗒倒了,发出抗议的嗡嗡声。亚博心里抽紧,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做了纳音就没有时间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了。另一个声音却加大声音斥责: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母亲失望吗?她怎么办?难道要做一辈子纳音,像爷爷、爷爷的爷爷、历代纳音一样最后不是被吞噬就是累死吗? “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的帮助?”睚眦看出男孩的犹豫,继续追问。 亚博垂下眼睑,吐出一口气,轻轻说:“好。” 睚眦满意的点点头,一把搂过他开心的说:”小子,有我的帮助,放心,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等伊拉赶到荒原的时候,睚眦已经带着亚博离开了。 “他们去哪儿了?”伊拉有些不满,一个刚苏醒灵力还不足,另一个令力还不熟练,两个每一个省心的。 囚牛大咧咧的满不在意:”回托尔雷克了呀!“ “回家?!“伊拉吃惊,”为什么?“ “帮你培养下一代纳音呀。“囚牛打了个饱嗝:”你别忘了,他可是睚眦呀。“ 伊拉默然,睚眦陪伴历代纳音的时间之久,是自己都不清楚的。儿子有他的帮助,也许—还有希望? 亚博指着湖心中的悬浮小楼,讶异的问:”这就是托尔雷克?它靠什么浮起来的?这样不合理啊,目测重力一定会大于浮力的,即使是海水也不可能,更别说这,这是淡水诶。” 睚眦翻了个白眼,一路上听了太多科学知识,都快消化不良了。虽说历任纳音都有些特殊癖好,但是像这样的完全痴迷科学知识的真是头一位。 “房子下面有柱子,不是自己飘的。”睚眦被吵得不行,吼了一句。 “哦。”亚博瞬间泄气:“我还以为纳音住的地都很神奇呢!原来这么普通啊。“ 睚眦心中一万个草泥马飞奔而去:“那只是住的地,人住的地方还要多神奇?” 下一刻,亚博却被1号震惊了,从眼睛看进去那些精密的齿轮,与完美的设计另男孩惊叹不已,恨不得日夜与1号呆在一起。 一周之后,睚眦实在看不下去眼,将亚博拽进了书房。男孩还在偷看房门外的1号,要不是睚眦在跟前,他几乎马上就会将1号大卸八块,仔细研究动力原理去了。 “这是什么?“亚博的注意力终于被面前推过来的木盒吸引了。 “打开!“睚眦抬起下巴示意。 亚博看看面前的男人,顺从的坐下,伸手拿起木盒。可是他突然愣住,手指在木盒边缘摩挲。”这个?没有盖子啊?明明是块木头啊。“ 睚眦翻了个白眼,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傻乎乎打不开盒子的样子,低声嘟囔:”真不愧是你妈的儿子。“ “睚眦——这……” “笨蛋,用令力,令力…….” “哦。“男孩吓了一跳,委屈的点点头,抬起手指,指尖泛着石头特有的青色光芒,略有些青涩的拨动空气。一路上,睚眦寻找各种草药,并利用自然之力不断灌注到石臂之中,总算使僵硬的石臂有了一丝生命力。 “叮——”空气中蓦的出现一丝抖动,亚博灵敏的抓住了它,食指与拇指轻轻挑动,啪的一弹,滴答滴-嘟,声音流畅的跳跃起来,咒印如莹白的绸缎倾泻而出。男孩微微翘起嘴角,将手指附在木盒之上,脑海之中浮现出钥匙的印记,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木盒打开了。 “做得好!”睚眦也忍不住赞叹,男孩对咒术的领悟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可以说隐隐有要超于她母亲的能力。五令之术因自小由伊拉亲自教习,十分熟练且牢记于心,亚博甚至在潜意识下直接调用不同的咒术。可是,最大的问题是,面对亡灵,他却连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睚眦暗自叹息,一路上不断的试探与调试,石臂可以恢复,只是面对亡灵的恐惧真是无从下手。如果不能用来对付亡灵,那么咒术再熟练又有什么用呢? 木盒里有五片不同颜色的叶子,红色代表火令、绿色代表木令、蓝色代表水令、褐色代表土令、黄色代表金令。亚博的眼神黯淡下去,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这一串木叶一直挂在母亲的脖子上,陪伴她在故国大陆上四处厮杀,驱逐亡灵。 “这不是你母亲的那一串,这是你的。” “我的?”亚博讶异,仔细看去,木叶确实很新,不似母亲那一串布满累累疤痕。 “对,新的纳音准备好的时候,木叶会自动现身,我也是在到的第一天感受到了它的凝聚。” “哦!”亚博有些茫然,我准备好了吗?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木叶会清楚呢? 睚眦看着茫然的男孩子,有些泄气,从没有那个纳音看到自己的木叶这么无动于衷,木叶是纳音的武器,同时也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与木叶之间感情的联系是可以帮助纳音在今后的战争中取得更大的胜面。 ”戴起来吧。“睚眦叹口气,想这个男孩子的心魔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如果不是那只臭蛤蟆只有这一个儿子,也用不着自己这么费心,真是的,作为纳音应该努力多生几个才对,这继任者也太难培养了。 亚博不知道睚眦满肚腹诽,乖巧的将木叶戴在脖子上,叶片冰冷的触感令他瑟缩了一下,看着男孩不争气的样子,睚眦更加沮丧了。 “算了,再难培养的继任者我都挺过来了,只当是新的挑战吧。“他暗自打气,却实在忍不了,猛的转身上楼去了。 亚博下意识想要摘下冰凉的木叶,却用力停住手指,硬生生逼自己习惯木叶的存在。他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我能行,我一定能行。“ 二十九 最好的生日礼物 睚眦没想到才一个月的时间,亚博就已经摸透了木叶的使用,空地上各种令力自如的施展让人眼花缭乱。 亚博收手,面带微笑等着睚眦的表扬。下一刻,脸色阴晴不定的睚眦突然一伸手,明明还青光明媚的花园,下一刻便狂风大作,阴沉如漆黑的夜晚。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震耳的雷声响起,亚博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挡在胸前。突然一股大力冲来,将亚博带倒在地,一股青黑色烟雾腾空而起,裂开黑洞洞的大口,嘎嘎怪笑着看向他。 亚博浑身打颤,努力抬眼看去,那黑漆漆的大口中喷出浓密的黑烟,伴随着腐臭的气息向他涌来。亚博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开,黑影紧追不舍,在他的身后狂笑着逗弄。 亚博只觉得自脚下一股凉气蔓延开来,一头栽倒在地,连逃命的力气都消失了。睚眦叹息一声,收手,一切幻去,依旧是青光旧好的午后。这样的训练在这一个月也经历过多次,可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睚眦都懒得再说。 亚博怯懦的坐起,沾了一脸草叶,十分狼狈。他看着面色阴沉的睚眦,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我一看见亡灵就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笨蛋,那是幻影,假的,假的你也怕吗?你还是不是纳音的孩子?我教过这么多任纳音,像你,像你这么笨的还是头一个!“睚眦怒极,破口大骂。 亚博低下头去,抱着脑袋坐在地上,突然失态的痛苦起来。他也恨极了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我就是怕,就是怕的不行,不管练的多熟,就是不行,我能怎么办?睚眦,我也讨厌自己,可是就是不行啊!“ 睚眦愤而转身:”没出息,和个娘们儿一样就知道哭!“ 回来之后,亚博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1号去敲门送餐也没有应声。一天一夜之后,睚眦到底还是坐不住了,即使做不成纳音,也别饿死,不然蒲牢不知会将自己大卸多少块。 “亚博,那天我说的话有点重,我只是有点着急。“靠在门边,睚眦敲敲门。 门内毫无声响,亚博默默的靠坐在窗台边,窗外是万年不变的雪山和幽黑的湖水,如果一直躲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亡灵来侵袭,毕竟这里有历代纳音做好的结界。 正常人都应该可以想到在这里出现的亡灵只能是幻影,为什么自己就是反应不过来呢?不管是真实还是幻影在自己面前,都会手脚僵硬一点令力都施展不出来。 “亚博,出来吃个饭吧,有海鱼,1号正等着呢。“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微微转过头,这间卧室应该是母亲之前住过的,连床单都是粉红色的。母亲是近千年来第一位女性纳音,1号想了很多办法,将家里布置的女性化一些,甚至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也一直保持原样。 “亚博,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就放在桌子上,记得出来吃饭。“门口一声悠长的叹息,脚步声渐渐远去。 礼物?什么礼物?亚博有些奇怪。肚子和适宜的咕咕叫起来,门外飘来3号优秀厨艺的信号。屋内嘀嘀声响起,什么东西在撞击着他的脚。亚博收回视线,看向脚边,一只八轮纸车正在欢快的行进。 一张写了字纸条放在上面,“想看《锻造之术》吗?出来吃饭。” 《锻造之术》?亚博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他迅速爬起来,揉着酸胀的腿,拿起那张纸条看了又看。 睚眦趴在栏杆上看狼吞虎咽的亚博,心想难道木叶的感应除了问题吗?每一次木叶的出现都意味着下一位纳音已经做好了准备,而纳音最主要的职责就是驱逐亡灵。可是眼前这位明显还没有做好准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亚博急匆匆吞完自己那份鱼和沙拉,马上跑到睚眦面前伸开手。 “什么?”睚眦一时没回过神。 “锻造之术啊!”亚博着急的说。 睚眦摇摇头,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他带着男孩进入书房,在木桌后的书架上随意按了按,退后一步,眼前的书架向两边打开。 “哇塞,锻造室?”亚博惊叹,书架后是一间两倍于书房的手工间,挂满各式各样的工具,地上乱七八糟的摆满了各种机械,整整一面墙全部都是关于锻造的书籍。 亚博再也忍不住,惊呼一声跑了进去。睚眦靠在书架旁,苦笑着说:“生日快乐,小笨蛋!“ 1号不知何时出现在睚眦身边,恭敬的说:”管事,第34任纳音在43岁时乘坐自己做好的木翼失事坠亡,他做的这间房间已经被封存了300年,我们应该经过纳音允许再开放。“ “我知道。“睚眦看着兴奋的亚博说:”他妈妈不会反对的,这小子今天,嗯过生日,就让他开心一天吧。”1号半鞠躬,退出了书房。 “小子,好好玩吧,你就只有一天时间。”说完,睚眦也悄悄退出了房间。 《锻造之术》原来是34任纳音收集战前手工技艺编修的,亚博充满赞叹,原来纳音中也有手工能力极强的人。 “原来令力可以与木翼结合,火令术掺杂碳化钙可以在雨中一直加热前行,这个其实还可以做成自加水型升空器。”亚博完全沉迷与此,他一边翻看《锻造之术》,一边摆弄着地上的半成品,将一些一闪而过的年头全部记下来。 手指灵活的弹动,一只羽毛笔轻盈的在纸面上飞舞,纸片纷飞,记下无数令后人惊艳的创意。亚博如同一只小鱼,终于从干涸的沙漠中跳入大海,欢快的畅游,忘记了7秒前的烦恼。 睚眦在房间地上铺开发黄破旧的地图,伊拉不停游走于故国境内,早已将山川道路记熟于心,这张地图再次回到托尔雷克。 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游走,不停的轻点,做下一个个标记,良久收回手指,紧紧盯着纸面说:”好了,该出发了。“ 三十 锻炼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亚博恋恋不舍的回头朝1号挥手告别,心中满是锻造室未完成的半成品。背起大帆布双肩包,被睚眦一把揪住脖领拖着向前。 木翼就在房子后面,睚眦对眼睛一亮的亚博说:”喜欢就由你来开。“ “真的吗?“ “假的。” “哦。” “才怪,上去!” “哇塞!”亚博一个健步冲上前,双手一撑翻身跳入,兴奋的到处摸来摸去。埃菲尔克有一架木翼,是父亲进行了改造之后的,但是母亲常年在外奔波,几乎成了专属木翼。 他和药药只在小时候跟着母亲坐过一次,连坐都很难,能自己开更是及其奢侈的愿望。 “埃菲尔克没有太好的锻造师,令师很多,但大多都是母亲培养的抵御部队。很少有人会选择锻造这门既浪费时间,又很难晋级的方向。所以木翼只有那一架,没有人会做,现在家里那架好多地方都磨损了快要不能用了呢?比这架差好多。” “嗯,你到底会不会开?”睚眦坐在后座上,听亚博絮絮说了十分钟,实在忍不住催促。 “哦,好的,马上!”亚博双手放在木舵上,嘬唇吐出一串欢快的哨音,随后熟练的向后轻拽舵杆,木翼感受到了令力与微风的轻拂,苏醒过来,摆摆机翼欢快的随风扬起机头呼的飞上天空。 木翼一下子冲上半空,轻松的越过雪山,眼前一片开阔,荒原中绿意盎然。晶丛随风摆动,角鹿穿梭其间。 亚博嘬唇吹出欢快的乐曲,张开手臂感受风与云在指尖划过。黑色卷发在脑后飞舞,睚眦忍不住笑起来。 木翼在男孩欢快的哨音下上下翻飞,偶尔迅速滑落从地面掠过,惊走一匹傻乎乎的角马,刚露头的地鼠朝着他们挥舞愤怒的小拳头。 “哈哈哈……”亚博开心的大笑,年轻人就是有办法瞬间遗忘烦恼。 “你知道你妈为什么不在家里多放几架木翼吗?” “为什么?” “因为你老爸最害怕飞。”睚眦摸摸鼻子。 “真的吗?我噻,我爸竟然也有害怕的东西啊?”亚博开心的笑道。 “你之前飞过很多次吗?”木翼上下翻飞,速度极快,可是睚眦在机舱内却做得极稳,一点没有感到不适,不得不承认亚博是一个出色的驾驶员。 “我是第一次!”亚博兴奋的大喊。 睚眦暴汗,这个小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一方面面对亡灵完全不合格,一方面却又在令力具有出奇的天分。 他们降落在一片荒地上的时候,青球已经东斜,夜幕悄悄降临。亚博依依不舍送走木翼,嘬唇吹出悠扬的哨声,一阵疾风将木翼瞬间带走。 “不会掉半道上吧?”男孩有些担心。 “你太小看34任纳音的手艺了,他将令力与锻造之术结合,那架木翼身上还埋有信号接收器,不管多远在哪,都能接收到托尔雷克的信号。放心吧,它自己能找到家。” “哦!”亚博蒲扇的大眼睛,又开始陷入思考。 睚眦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呼上去:“走啦,34任纳音锻造术登峰造极,人家也没耽误做纳音的责任。”亚博摸摸后脑勺,吐了吐舌头,朝着睚眦的背影偷偷挥舞了下拳头。 这次外出,睚眦的说法是,还是要进行实地锻炼,看看亚博能不能克服心魔。顺便寻找第12任纳音,也就是睚眦开始追随的第一任纳音的爸爸,在蓝海听过的一种植物叫做幽果,据说食者可以克服最大的心魔。 “你畏惧亡灵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要深,且不知缘由。纳音根本不可能会这样,但是你作为纳音的唯一传人,且拿到了已经苏醒的木叶,百分百肯定是下一任纳音,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睚眦一边走一边解释。 “哦。”亚博不置可否,他对自己已经完全放弃,只是想到母亲的期盼,睚眦又一直不放弃,不免还抱有一丝希望。 “其实我一开始也想着实在不行就让你老爸老妈再生一个,只是那样木叶是不可能现在就出现的,木叶十分认主,它认定的就一定会成为纳音。”睚眦边走边说:“回托尔雷克也是这个目的。” “哦。”亚博从飞行的兴奋中慢慢镇静下来,他下意识的摸摸颈间冰凉的存在,木叶贴肤带着,总会不断提醒他那些可怕的存在,亚博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这里靠近故国西北侧的边境,一侧是高耸如云的冰川雪山,山下沿东南形成一道优美的海岸线。山上常年冰雪连绵,山下却四季如春,来自蓝海的西南季风常年吹拂,植被丰富生灵密布。 两人从落地点向着海岸一侧的密林步行而去,高大的杉树沿着海岸线连绵不断。远处海浪规律的拍打海岸,海风穿过杉树呜呜作响,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眼前青光穿透枝叶洒下亮银色的光束,小土精蒲扇着翅膀在光束中飞舞,见到两人好奇的张开小手趴在光束边缘瞪大眼睛看着。 亚博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他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土精,还未等靠近,小土精一哄而散,化作点点星光落入腐叶之间消失不见。 树后窸窣作响,亚博好奇的追了过去,一只两个头的木兔直起上身,朝他哈哈的示警,然后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远了。 亚博兴奋莫名,这里的一切与埃菲尔克完全不同,因为靠近冰川,属于高海拔地区,空气反而十分凉爽,并没有家那边的潮湿闷热。 “你以前来过吗?“亚博朝埋头走路的睚眦问道。 “嗯,第39任纳音喜欢这里,我们在这生活了大约三十年。“睚眦陷入回忆:”那几年也是相对比较平静的时间,异界正在培养下一批凶灵,所以难得的安静了几年。“ ”哦?凶灵并不都是固定的吗?” “对,每一任纳音要对付的都是不同的凶灵,直到你母亲这里,龙子开始苏醒,虽然二十年前嘲风被打败,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总感觉拥有神力的她一定会再回来。” 亚博紧追两步,看着一脸严肃的睚眦,心里开始莫名的沉重。 “抱歉,我总帮不上忙。”他低声说。 三十一 最柔弱的纳音传人 密林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地势开始上升,脚边开始出现大丛的灌木。偶有金黄色的花朵点缀其间,蜂虫拍打着肥硕的四对翅膀不断撕扯花梗,在花朵掉落的瞬间满意的叼住带回巢内。 灌木丛越来越多,已经没法找到下脚的地方,睚眦一个纵身飘到灌木上面轻松行走。看着那个一身黑色绸缎飘逸背手潇洒的背影,亚博满头臭汗费力的拨开灌木,暗自叹气,师傅简直不能太—耍帅! 土精环绕在师傅身边欢快的飞舞,不是用捂住小嘴发出赞叹的表情,睚眦洋洋自得,越发走的飘逸。 “哎?!“亚博的脚脖被什么勾住,怎么都走不动。他低头看去,一根绿色的藤蔓卷住了脚脖,亚博愈加气闷,蹲下身开始扯动,却不料身后更多藤蔓悄悄爬上他的背,慢慢卷住他的腰,猛地用力。 亚博只来及发出一声惊呼,突然从灌木丛中消失了。杉树间微风轻拂,土精扑闪着翅膀好奇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一只小手捂住嘴,摇着头发出叹息声。 亚博头下脚上跌入了坑洞之中,满身都是枯叶,他呸呸的吐着嘴中的草叶,慌张的站起来。 “什么人?”他摆出抵抗的姿势。 一根绿色的藤蔓蜿蜒退开,角落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嗤笑:“嘻嘻,这个纳音好好玩。“ “好玩个屁,我看是有点笨。“另一个角落响起严厉的声音。 亚博吓了一跳,左右不断看,地坑之中只有杂草枯叶,其余的地方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头顶处洒下微微的青光。 “到底什么人?为什么拉我下来!”亚博厉声呵斥。 不同前两个方向的西侧突然传来慵懒的声音:“我看是最弱的纳音,啧啧啧,怎么可以吓得腿都在抖呢?” “哎呀,真的是诶,那咱们找他有用吗?” “不找他找谁?他是纳音。“ “可是他还不算真正的纳音。“ “那他脖子上带着木叶算什么?“ “可是这个纳音也太弱了吧?“ “够了!“亚博被三个角落自顾自的谈话气得不行,大声嚷到。 “咦?好凶哦。“三个角落同时响起声音。 亚博冷汗,从对话中已经听出三人没有恶意,他壮起胆子问道:”你们是谁?到底要干嘛?“ “我们是四叶藤呀,你还听不出来吗?好笨哦。“三个女声同时咯咯笑起来,笑声刚落,东南西三个角落的藤蔓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的土墙。三个相同的人脸大小的绿色叶片显露出来,一边抖动一边发出声响。 “我们是四叶藤,我们丢了一个姐妹,需要你的帮忙,纳音大人。“ “嗯,小大人!“西侧的四叶藤多加了一句话。 亚博脸瞬间涨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大人就大人,小大人是什么鬼?烦人的四叶藤。 “你们这是求人吗?根本就是绑架,切!” “不是的呀,在地面上我们没法说话的,最近杉海林出了一些怪事,凡是在地面上说人话的精灵都失踪了,我们不敢出去的。” 亚博感到奇怪,盘腿坐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会说话的才会失踪?“ “因为失踪的都是会说话的,四妹说有可能是需要吞噬灵力的凶灵在作怪,然后她就出去查看了,但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都还没有回来,我们需要人来帮忙。“东侧大叶先说话了。 “然后就碰到你这个笨蛋了。“南侧二叶接话。 亚博还来不及发脾气,西侧三叶继续接话:”四叶传话来,说是被囚禁在一处山洞,洞内都是之前失踪的朋友,大家说是一个似蛇的黑影将他们带到那里的。” 亚博一听黑影,心里不禁发起毛来,但响起睚眦在外面,还是鼓足勇气问“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四叶不是带话来?” “那是心里话,我们四叶可以心心相通的,笨蛋。”二叶继续接话。 “你才笨蛋,再说我不管了。”亚博故意恶狠狠的凶到。 “老二不要说话。“大叶抖动一下,朝着南侧摆动着叶片说道,后者哼了一声凝住不再抖动。“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四叶的感知判断大概位置。” “是哪里?” “应该是靠近蓝海西侧象鼻山的位置,那里山岩凸出,海风较大,穿过象鼻部位,发出的声响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还有潮湿度比较大,因为四叶离开土地,但是叶片没有干瘪,还比较饱满的呢。“三叶软糯的声音响起。 “哦!”亚博沉吟。 “哦什么意思?你到底帮不帮忙?”老二忍不住开口质问。 亚博生气,故意不理她。老大抖动着叶子说道:“老二不要说话,我们是在求人。” 男孩心里舒畅了点,转身对着大叶说:“我其实还不是纳音,我妈妈才是。” 大叶心内焦急,她依偎亚博是在推脱,赶紧抖动叶片说道:“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只要你帮助我们找到四叶,我也会帮你的。” “哦?”亚博惊讶。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藤蔓被扒开,青光洒落下来:“亚博?!”睚眦的臭脸出现在头顶。 藤蔓迅速合拢,三叶不再说话。亚博有些奇怪,但是眼前已经垂下一根藤蔓,他在睚眦的催促下爬了上去。 “四叶藤?“睚眦听亚博说完,瞪圆了眼睛,下一步直接跳下坑洞。还没等亚博回过神来,睚眦跃回地面,气愤的骂道:”该死,让她们跑了。“ 亚博奇怪的看向睚眦:“干嘛?” “她们依托地精而生,这一片地下埋着什么,她们比谁都清楚。如果有她们帮忙,找到幽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睚眦恨恨的跺脚,”晚了一步。“ 亚博若有所思,想起大叶最后一句话,转而对睚眦说:”那我们只有帮她们找到四叶了。“ “呸,臭叶子,她们很少说话算数,老子找到四叶也得拿来做叶质!“睚眦再次恨恨的啐了一口。 亚博看着异常激动的睚眦,疑虑顿生:”睚眦,你是不是原来吃过四叶的亏?“ 三十二 象鼻岩 ”胡说八道!我堂堂睚眦大人——大人,怎么,怎么会被小小的四叶欺负?!“睚眦气得磕磕巴巴的。 ”哦~“亚博颇有深意的点点头。 “哼。“睚眦手一背,飘上灌木丛飞一般的消失了。 亚博叹口气,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来,刚要砍向面前厚重的灌木丛。枝叶突然抖动起来,慢慢向两边退开,留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径。远处,只听一声啊,扑通一声,睚眦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下。 亚博看着睚眦故作深沉的背影,肩膀不时抖动。原来很厉害很厉害的睚眦大人也有吃瘪的时候,真的很有趣呢,等救出四叶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 “她说在象鼻岩吗?” “嗯?哦。” “这些臭木精,还没带错路呢。”睚眦抬脚踢开小径上的木枝,却不想灌木丛中伸出一根更粗的木枝,睚眦绊了一跤,气得跳脚大骂。 亚博摇头叹息,睚眦简直不能太幼稚。 象鼻岩是一块突出的岩石,杵立在蜿蜒的海岸线。走出灌木丛,远远便看见如同象鼻一样岩石插在海水之中。 “确实有点像大象呢?”亚博歪着头看来看去,后脑勺猛地被拍了一巴掌。“傻不拉几的,象鼻岩不像大象像什么?你以为名字怎么来的,那是老夫当年给起的。” 亚博揉着后脑勺,吐吐舌头。”原来是你起的名字呀,那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吗?还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 “走开!“睚眦斥到。 两人走出杉树林,脚下的草地渐渐消失,代之以洁白的砂砾。开始还比较粗糙,走起来并不费劲,到后来越发细软。亚博脱掉靴子,拿在手里,光脚踩在沙滩上。 “这边沙子好像比家那边粗呢。“ “嗯,这边靠近北方,粗砺比较多,冰川融化的雪水汇入,融有高山碳酸盐,多疑贝类含钙量也高一些。“ “哦“ 两人在沙滩上缓慢前行,睚眦眉头越皱越紧,他在一处退潮形成的浅滩蹲下来,手指滑动处,沙粒下面露出已经透明色壳的小螃蟹。 “毫无生命力。”他站起来,环视四周,眼底闪现意思绿意,眨眼消失:“比预想的要棘手,大概影响直径在百米左右,幼小生灵来不及逃走的全部被它吸收了。” “是—嗯,凶灵吗?”亚博咽了一口口水。 “还说不好,更像是三级凶兽,在形成凶灵的界限,现在无法突破,需要吸收灵力,并且不断制造亡灵帮助它转化。”睚眦皱眉看着象鼻岩。 亚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说出心中疑问:“那为什么要将那么多凶灵囚禁起来呢?直接杀死不是可以完全吞噬亡灵吗?” 睚眦沉默,这也是他心中的疑惑。 亚博吸收海风音,制造隐形令力,将两人身形完全遮挡住。青光渐渐倾斜,暮色降临,东西方向升起两轮明亮的夜轮,将海平面照射出梦幻的色彩。 象鼻岩下有两条黑色的身影,在海水中游来游去,环绕着象鼻部位的岩石。睚眦示意亚博压低声音,两人慢慢攀上岩石,从半腰处向下望去。 黑影一顿,抬头凝视:“好像有生人气息?” “嗯?”另一只黑影也停下,向上看来。 亚博低头定睛一看,攀在岩壁上的双手一软,要不是下一刻被睚眦揪住衣领,差一点就掉落下去。 两只黑影大概一人长,头部成虾状,两只鳌状手臂在胸前挥舞,却又口吐人言,明显是两只二级凶兽,两只虾兽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转身继续巡视去了。 “虾兽?能找到二级凶兽做门神,看来本事不小呢?“睚眦冷笑一声,低声说道。 亚博听睚眦说是凶兽,感觉胸口处的血液再次流回手脚中,他暗暗觉得丢人,希望赶紧找到幽果,解决自己的问题。 追着睚眦攀上象鼻岩头部,靠近眼睛的部位,终于发现了那个黑漆漆的山洞。睚眦示意亚博停在一处凸出的岩石之上,自己快速钻了进去。 海风吹拂在他脸上,耳边是规律的海浪声,脚下是泛着白光的海水,头顶两轮夜轮,锯齿状的外沿缓缓转动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回到家里一般,亚博逐渐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 一路走来,还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疲劳战胜的饿意,他竟忘却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只想着有睚眦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脚下两只凶兽还在机械的旋转环绕,远处海平面上渐渐浮起一丝黑雾,缓缓的朝着象鼻岩的方向袭来。男孩子靠在山岩边,毫无知觉。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山洞中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惊呼,亚博被瞬间惊醒。他抬头望去,山洞却再次陷入安静,他又等了一会,悄无声息。 亚博的脉搏又开始加快,黑漆漆的山洞像是一张大口,下一瞬似乎就会冒出黑烟。他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是睚眦袭击了凶灵,必不会这么久还不出来告知他。可如果是睚眦被袭击,那么现在不是很危险吗?怎么办? 他手脚开始冰凉,后脑勺一阵阵发紧,他紧紧盯着黑漆漆山洞,咬一咬牙,顺着山岩爬了过去。 闭上眼睛的一瞬,亚博想到的是母亲的拿一巴掌,如果睚眦再出什么事?自己可以不必回去见父母了,睚眦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亚博是十分清楚地。况且他是为了自己才来冒险,无论如何不能弃他不顾。 亚博爬到山洞口,海风从洞内渗透出来,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他感觉手已经发麻,一丝凉意直接钻到肚子里,隐隐有了尿意。亚博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狠狠的咬住嘴唇,一股刺痛使他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男孩子在洞口深吸一口气,一个健步冲了进去。山洞比预想的要深,亚博感觉自己足足跑了五分钟才发现一丝光亮。 他放缓脚步,悄悄的靠近光源处。从岩壁后慢慢探出头去,他惊呆了,张大嘴巴,对面前的一切难以置信。 三十三 该死的黑狗 睚眦与一只一人高的叶片大眼瞪小眼的对视,旁边围观者各式各样的生灵。亚博咽了口口水,各式各样啊各式各样,竟然连蚯蚓与蜈蚣的混合体也在。 “嗯——你们在做什么?“见他们一动不动,亚博是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有生灵都回头朝他看来,亚博被众人看得有些慌张,不自觉的向后倒退一步,就在此时,洞外涌来大量的黑雾,亚博的口鼻瞬间被腐臭的气息充满。 “亚博!“睚眦尖叫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向他冲来,亚博直觉眼前一黑,耳边传来嘎嘎的笑声,整个人便陷入软绵绵的梦境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面前微波荡漾,青光透过水纹洒下来,身体随着水波在荡漾。亚博眨眨眼睛,慢慢恢复意识,他猛的坐起身,突然头重脚轻翻了个个儿。 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着亚博正悬浮在海水之中,身边环绕着各色海底生物,一只调皮的海熊正在跃跃欲试,想要用尖锐的前爪抓破水泡。 亚博四下环顾,发现气泡被一条黑色丝线悬浮拴在海底的一块黑色的珊瑚之上。他回想起昏迷之前的腐臭气味,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应该是在哪里接触过。 象鼻岩下,两只凶兽已经被打晕,一群高矮的绿色精灵围绕着,正在商量是清蒸还是水炖。 “你个笨蛋!”四叶抖动身子,朝睚眦骂道。 睚眦装作镇定,双手却忍不住抖动显示出内心的愤怒:“别说废话,谁笨谁知道。” “你个蠢货!”四叶继续骂。 “我不和你打嘴架,抓你们的到底是什么?我现在找亚博最要紧。”睚眦继续忍。 “你个废物!”四叶抖动的更厉害了。 睚眦猛的一转身,向海边走去,光脚踩在清晨略有些冰冷的海水之中,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一只手掌大小的小海狗举着木叉连蹦带跳的跑过来:“臭狗!“ 睚眦怒极,转头吼道:”你猜臭,你个蠢狗!“ 小海狗突然愣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四叶抖动着身子过来挡在海狗身前,鄙夷的朝他抖动着:“蠢货,笨蛋,废物。谁要你来救我们,那个凶灵的目标就是要找纳音。” 睚眦吃惊,猛的冲过来揪住四叶的叶尖。”你说什么?“ “我说凶灵就是为了纳音来的。“ “他还不是纳音!“睚眦吼道。 四叶用力挣扎着:”所以说你蠢,带他来干嘛?“ “你家老大老二老三说的,你们不是心意相通吗?为什么不说清楚?“睚眦气急,加紧手中力道嚷到,想起亚博对凶灵的恐惧还没有消除,现在又被掳走不知生死,心急如焚。 四叶咳咳喘不过气来,叶片不断抖动。小海狗扑上来,朝着睚眦手臂狠狠咬下去,睚眦吃痛放开四叶,兀自气愤不止。 “都别吵了,先商量怎么救出亚博重要。”蚯蚣摇着头顶的触角过来分开两人。等大家平静下来,四叶才说出众人被虏的缘由。 原来一个月之前,冰川发生雪崩,黑烟一直飘了足有一周之久。大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有掏出来的人说是赶上火山爆发,冰川内都被摧毁了。但是没有一个冰川人出来,火山也没有继续活动的迹象,这座死火山几百年来都不曾爆发,这次不知为何会喷发,大家一直惶惶不安。 还没等下一次的活动,杉木林中的生灵便开始失踪,四叶一直追查到象鼻岩,才知道原来在冰川爆发时,灵魂之河的结界被破坏,有凶灵私自溢出。它们打算吞噬生灵强大自己,但是不知为何将众人掳走之后,却一直没有害大家性命。 就在前一天偷听到凶灵争吵,才知道原来他们意图以此吸引纳音来救人,从而捉住纳音来试图做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不知道,他们分两拨,也是争论不休。“ “什么玩意儿?说还说不清楚。“睚眦骂道。 “你?!“四叶刚要发作,被蚯蚣拦住:“你说那男孩还不是纳音怎么回事?” 睚眦沉吟良久:”她母亲还在世。“ “这个正常,纳音都是提前选定传人,给予培养的时间的。“蚯蚣点点头:”我们赶紧找到他是最重要的事情。“ 睚眦心中充满怀疑,自己带亚博过来是才决定的事情,可是凶灵却提前至少两周时间来策划这件事情,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现在怎么办?“四叶问道。蚯蚣摇摇触角,缓缓指向地上的虾兽身上。小海狗用木叉狠狠的插在虾兽的后背的缝隙处,虾兽吃痛猛地清醒过来。 “你们这些混蛋,竟敢叉叉大爷我?!“虾兽弓起身子就像弹开,却被脚下的链条猛的拉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喂,蠢货!你们老大把纳音弄哪里去了?“ “呸,休想从我口中套出老大的信息。“虾兽还嘴硬。 睚眦气急,懒得和他废话,上前一步直接抢过海狗手中的木叉,直直的戳在另一只还在昏迷的虾兽脖颈处,只听咕唧一声,虾兽在睡梦中便魂归大河了。 虾兽吓了一跳,满脸都是伙伴的粘液,哆嗦着嘴唇说:”我说,不要叉叉我。他们就在蓝海沟,那里有这次火山爆发时崩坏的异界通道。“ “为什么把亚博掳去那里?“四叶焦急问道。 “他们,他们…老大们想要利用纳音的力量加大缝隙,它们想要…”虾兽舔舔嘴唇,惧怕的说:“它们想要出来!” 亚博面前立着两只黑影,其中一个呈蛇状,环绕包裹着他的水泡游动,见他恐惧的睁大眼睛,嘎嘎的咧着嘴无声笑着。 他猛然想起这就是之前放走的那只蛇灵,原来它再次从灵魂之河回到现世。亚博从脚底泛起凉意,蛇灵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泡泡,那一个个黑泡在眼前炸开,化作恐怖的嘶嘶声:“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我们一起去灵魂之河,我要看你被亡灵千咬万噬,嘎嘎嘎!” 三十四 小白 亚博的瞳孔渐渐扩大,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之河冰冷的河水似乎已经蔓延上他的膝盖,腿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整个人瘫软下去,跪坐在气泡之中,面色惨白。 另一个黑影突然“咦”了一声,蛇灵回头吐着红色信子:“怎么了?” “他不太像是纳音?” “当然不是,他那个老妈不是还没死呢嘛。” “这个我知道。”后者焦躁的摇摇头:“但是作为纳音的传人这样胆小,实在是不对劲啊。” “嗯?”蛇灵疑惑着回头看向狼狈的亚博,沉吟着说:“可是他那个老妈还有那只臭蛤蟆只有这一个孩子,况且木叶都已经现身,不是戴在他的脖子上吗?” “但是你别忘了纳音的指责是什么?就那个怂样,你能指望他来驱逐我们?还没怎样就吓软了,就是他老妈也不能信他呀。” 蛇灵开始犹豫了:“不然呢?” “我们还是搞搞清楚吧,不然老大知道了,你我都得魂飞魄散,别指望打先头可以捞到油水了。” “md,早知道,先把那些山精地灵吃了再说。” “切,有黑狗在你以为你能讨到什么便宜?” 两只黑影一边争吵一边游开,冰冷的触感渐渐消散,亚博感觉血液再次回到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热,像是母亲的那一巴掌再次扇在面颊上。他一把揪下木叶,枯黄的叶片毫无生气,似乎在他身上只是一件摆设而已。 海岸边,一个少女从刚刚靠岸的小船上跳上岸,接过船内抛来的缆绳,手脚麻利的将其拴在岸边一块竖立的礁石上。 远处青光渐渐滑落,霞光笼罩着平静的海面。少女抬手看了看天,朝船内喊道:“苏芮,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天气不太好,估计晚上会有暴风雨。” 船内站起一名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优雅的攀附着船沿爬上岸,点点头,解下腰间系着的裙子。与少女合力将船内的渔网拉上岸,网内满满肥硕的海鱼。 “今天收获还不错,回去晾鱼干。”少女兴奋的搓手,一把扛起渔网先一步走了。苏芮微笑着摇摇头,撩起裙摆走下礁石,跟着离开了。一只白猫懒洋洋的从船内蹦出来,吐吐舌头,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也循着两人的脚步消失在岸边不远处的杉木林中。 伊拉与苏芮从雪山上逃离之后,掩饰踪迹一路逃到海边躲了起来。其间冰川长老压下火山,派出三支队伍来寻找两人,但都无功而返,白猫在掩饰痕迹方面还是非常有经验的。 苏芮一直惦记在冰川出生的女儿,所以不肯听从白猫劝慰离开这里,一直在找机会回去救出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等你做母亲了,就知道无法离开孩子的心情了。”苏芮对劝慰的伊拉说道:“我没法放任她在那里,不然一定会和我一样,落入长老手中,五日巡视不过是她们掩饰与异界智者之间联系的存在。” “地底那个实验室是怎么回事?” “那是应智者的要求做的生灵改造实验,下一步准备就要进行人体试验了。” “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长老们没有说,我只知道其中一个或者说几个都与智者有联系,但是她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呢?”苏芮也很迷惑:“如果说完全投靠了智者,那她们又为什么每次在故国和晶国的求助下,不断传送检视资料,帮助他们应对凶灵和凶兽?而且在检视资料的帮助下,两国都在逐步恢复各种技术。” “也许只是某一个长老出问题了?”伊拉回想起耿直的东葵还有喋喋不休的黑叶,想着两人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 “嗯,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毕竟异界智者没法直接出现控制,它们只能靠在现世存在的人来做事。” 两人就这样在海边住下来,隔天出海捕鱼以备粮食,筹算着下一年冰川开放的时候想办法回去打探苏芮女儿的消息。 伊拉刚把沉重的渔网仍在地上,白猫便蹦跳着着过来叼起一条爬上草垛,大快朵颐起来。 伊拉朝他晃晃拳头,不满的说:“吃货,不帮忙就知道吃。” 白猫满嘴的鱼,口齿不清的回嘴:“没有我,你们也找不到鱼群,哼。” 伊拉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每次和白猫吵架都要落下风,可是每次面对那张臭脸还是忍不住发脾气,她气愤的瞪了白猫一眼,拿起一条鱼转身进屋开始做起晚饭。 不一会儿,草屋内香气便弥漫开来。白猫吃完爪中鱼,抽搐着鼻子恬不知耻的进屋继续讨要食物去了。 三人坐在桌边,吃饱喝足,有些懒洋洋的。苏芮生产完,激烈的运动加上在雪地里着了凉,身体一直不好,今天也只是喝了一些鱼汤便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伊拉将其扶到草叶搭的简易床上,盖上粗毛披风,苏芮便很快睡着了。 白猫撸撸胡子,才张口说道:”今天在岸边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伊拉将披风掖好,转头看着蹲坐在木桌上的白猫。后者突然跳落在地,瞬间幻化成一个白衣男子,黑直长发,浓眉大眼,面目不怒自威。 ”风气不对,有凶灵的臭气,还有一股陌生人的气息。“白衣男子皱眉说话。 “小白,别又是你疑神疑鬼的假象吧。“伊拉到不在意,从冰川下来,在海风的吹拂之下,白猫身上的禁忌渐渐被拂散,凝固身形后不久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但是记忆却有些缺失,一直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还有固化成玉之前的事情。 小白跳脚:“你才疑神疑鬼,要不是老子,那个敏感度高,你以为你们能躲过这么多次的追踪?” 伊拉嗤笑,站起来收拾桌子,一边笑道:“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是那些老家伙又来了吗?”她朝冰川方向歪头示意。 小白皱皱鼻子,歪头想:“还是老规矩,咱们晚上去探一探?” 三十五 天坑 入夜,伊拉在草屋四周布好隐藏咒术,五指张开,树林间只剩下飘落的枯叶。 白衣少年已重新化作白猫蹲在她的肩膀处,赞叹的点点头,女孩笑嘻嘻的收手,在小白的指导下,咒术越来越得心应手。 一人一猫朝着蓝海沟而去,海面波光粼粼,乌云渐渐爬了上来。海面开始泛起涟漪,拍打礁石的海浪也逐渐加大了力度。 “我们得快点了,我讨厌下雨!”白猫皱着脸,低声鼓囊。 伊拉加快了脚步,如一道残影般在海边奔跑,细软的白沙一点都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海水渐渐由浅绿变成深蓝,伊拉在礁石之间起落,逐渐靠近海沟。海浪一点点加大了力度,白色的浪花飞溅到白猫臭臭的脸上,引起后者的嘶吼。 一道白光亮起,透明的薄膜闪了两闪出现在伊拉身周,与此同时伊拉一个纵身,从礁石上一跃而下,扑通扎入海水之中,消失踪影。 海沟的另一边,也有一片礁石,此时睚眦正站在礁石之上,看着湛蓝的海水。身边是一只半人高的蚯蚣,长长的触角摆动了两下,指着海沟正中间:“应该就是那里了,虾兽虽然笨,但从不说谎。” “嗯。”睚眦点点头,脱掉外衣扔在礁石上,光着膀子一个猛子扎入海水之中。蚯蚣则蹲坐下来,在不断飞溅的海沫之间忠心耿耿的抓着那件黑袍。 海面以下约百米水流渐渐平缓,身边五彩缤纷的小鱼欢快的游来游去,偶有一些透明的胶虾和海葵好奇的凑近。 伊拉游泳十分娴熟,白猫换到她的背部,指挥着透明气泡笼罩住自己和她的口鼻。再次下潜了约百米深,水压渐渐加大,伊拉回首用目光询问。 白猫侧头,吐吐红色的小舌头,伸出一只爪子指着西侧示意过去。海底一片静谧,随着下潜越来越黑,白猫吹出一串泡泡,眼前便悬浮起一层透明镜子,透过镜片看去,眼前一片清晰。 五颜六色的珊瑚林立,偶有五彩小鱼穿梭其间,长有大大鳌齿的红蟹在沙子中傻乎乎的藏住半边身子,海蛇则悠游自在的画着之子漫步。 伊拉很喜欢海边的生活,想比冰川常年寒冷与积雪,这里多了不少生气与温度。她每次潜水都会打心底欢喜,又游了越一刻钟。白猫抬起爪子碰碰她的头顶,伊拉开始放缓速度,在小白的指引下隐到一片礁石后面,眼前的灯泡渐渐暗淡消失。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睚眦也游到了一片礁石后面。礁石丛中,一个透明的气泡随着水波荡漾,其中隐约可见一个年轻男孩的身影,他一直低垂这头,看不清神色。 睚眦仔细确认亚博没有受伤,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朝礁石丛中望去,两个黑色的身影还在争吵。 “如果他是呢?我们不用的话,老大一定会将你挫骨扬灰的。”蛇灵嘶嘶的叫嚷。 另一个黑影则挥舞着手臂:“如果他不是,开门失败,老大也一样会吞掉我们,还不如放了他,我们继续去抓普通生灵来吞噬。” “为什么要放掉?吃了不就行了?”蛇灵不满。 “笨蛋,跟他在一起的那条臭狗,你斗得过吗?那可是在纳音身边呆了几百年的。“ “你都这样说了,臭狗肯定是跟着纳音的,那还犹豫什么?那小子一定是纳音传人!“ “诶?你说的也对哈。“ “笨蛋!我就说不会看错!“蛇灵洋洋得意起来。 对面的黑影啃着爪子还在犹豫:”可是看他那个怂样,什么纳音连个二等凶灵还怕?“ 蛇灵一个趔趄,气得破口大骂:”你才二等,我再吞噬一百生灵就要升级了。“ “那不还是二等!切。“ 两人吵吵嚷嚷终于达成一致,还是要用亚博开门。睚眦躲在礁石后暴汗,连凶灵都在犹豫,这小子也确实是弱爆了。要知道故国境内,凡是凶灵凶兽都要闻纳音丧胆的。 伊拉扭头带着疑问看向白猫:”什么是纳音?“ “听着耳熟。“白猫沉吟,略顿一顿说道:”先解决掉凶灵最重要,既然是凶灵囚禁的,肯定没有威胁。“ 伊拉点点头,从腰中抽出一把木头削成的匕首,上面隐隐透着破坏咒印的光芒。 亚博看似昏昏欲睡,其实一直保持警惕听着下面凶灵的谈话。他右手捏出爆裂的咒印,左手将腰间的铜笛抽了出来,铜笛带着温暖贴在唇边。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木叶重新塞了回去,男孩既没有勇气使用更没有理由扔掉。 凶灵在气泡下方停住身形,蛇灵环绕着一圈圈旋转起来,水流开始加急,慢慢形成一个漩涡。中心的黑影突然爆喝一声,海底渐渐有青光浮现,一道长长的海沟显现在大家眼前。 原来亚博的气泡就悬浮在海沟之上,两侧礁石林立。浮在海沟之上的黑影原来是一只龟灵,他伸长头部,朝着亚博的方向喃喃自语。 亚博只觉得后脖颈一阵冰凉,龟灵似乎在吟唱古老的术语,海沟下面青光渐渐腾起,随着海水的翻腾,一阵阵河水奔腾的声音传来。气泡之内的男孩脸色刷的变白,他知道,灵魂之河的结界被打开了。 睚眦默不作声看着下面的海沟以及被打开的结界,心中暗暗思索,上一次在灵魂之河救回亚博,就感觉到他们在搞什么大动作,究竟是什么?幕后的操纵者又是谁?嘲风当年伤的很重,再加上已经失去智者的信任,是不可能短时间回来的,难道是赑屃? 蛇灵见结界已被打开,猛地向亚博冲去,露出尖锐的牙齿,嘴中嘎嘎作响:”小子,拿你的血来祭奠亡灵,帮我们彻底打开结界吧!” 亚博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趁着刺痛清醒了头脑,他将铜笛靠近嘴边,一阵悠扬的笛音响起,蛇灵略一顿足,僵住的身体带着诧异吼道:“你,你不怕我们?之前都是骗人的吗?龟灵,来帮忙。” 睚眦冲上前的脚步停住,他有些吃惊的看着亚博,脸上露出狂喜。 三十六 远古神力 笛声悠扬,一条透明色的水龙环绕着卷上蛇灵,后者扭动着身体,却丝毫都挣脱不了。 亚博眯着眼,将全部心神都放在铜笛之上,一手执笛,一手伸展开来,指尖透过气模,在海水中灵活的抖动。 近处的海浪声、鱼群穿梭的声音以及远处鲸鱼的歌声,一点点汇聚在他的指尖,与笛声交织在一起,莹白色的咒印从指尖滑落,化作禁锢的水符将蛇灵环环套住,慢慢收紧。 “龟——灵——“蛇灵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下一刻便化作一团黑雾随水流四散而开,消失不见踪影。 龟灵见形势不妙,一扭身穿过珊瑚丛,消失不见了。海沟下面的缝隙一点点缩小,河水湍急的奔流声渐渐消失,最后留下一声怒吼,一切归于平静。 睚眦兴奋极了,猛地踩水向亚博游去:“这小子到底还是克服了恐惧,这趟出来是真值——了,嗯?“ 气泡中,亚博站起身,脚边出现一只白色皱着脸的丑猫。他正抬起爪子舔着之前不小心粘上的海水,一边臭着脸朝另一个方向招招手。 睚眦还来不及细问,海底游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同样警惕的看向睚眦,侧脸对白猫摆摆手。 白猫摇摇头,抬起爪子指指海面,示意两人将气泡托上去。睚眦与女孩对视一眼,彼此没有感受到亡灵气息的威胁,才上前一人一边托着气泡上升。 浮上海面,气泡随之破裂,三人费力爬上海滩,浑身湿透。只有白猫悠哉的蹲坐在亚博的头上,长毛飘逸干净顺滑。 伊萨有些吃惊的看看亚博,再看看白猫,心中奇怪小白从不与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亲近,包括苏芮都不能摸到他,这是怎么回事? 白猫再次舔舔爪子上不存在的海水,臭着脸说:”真是讨厌海边,赶紧离开才好。“亚博觉得脑袋沉重,想要摇摇头却又不敢,耸耸肩膀慢慢坐在沙滩上。等着睚眦的臭骂,可是他发现后者关注的并不是自己。 睚眦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猫,连亚博都忽略了。白猫臭着脸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张口:”臭狗,才几百年不见,就忘了老子了?“ “啊——坏——猫——“尖锐的嚎叫响彻天空,海平面尽头的月轮都不禁抖了抖,一层小螃蟹从沙子中惊吓出来,唰唰的迈着整齐的横步溜回海中。 亚博不自禁的靠向伊萨,惊恐的看着对月轮抬头嚎叫的睚眦。有点后怕的说:”他不会被气成狼吧?!“伊萨嫌弃的撇了他一眼,心中嘀咕这男孩子怎么这么磨叽。 白猫丝毫不为所动,在亚博的头顶伸了个懒腰,纵身跃下,在触碰的湿沙子的同时后背展开两只肉肉的小翅膀,扑闪着带他飞到一块干净的礁石上。嘴里兀自抱怨连连:”瞎嚷什么?耳朵快被你震聋了,我们到底还回不回去了?这海边臭的要死。” 一路走进杉木林,亚博被睚眦与白猫之间诡异的气氛搅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伊萨悄悄打量身边男孩子,白猫依旧趴在他的肩膀,优哉游哉的眯着眼打呼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伊萨心里很不舒服,对白猫轻而易举的亲近陌生人既惊讶又有些酸溜溜的。她哼了一声,一步跨过亚博,抢身走在前面,眼不见心不烦。 “别理她,她就那个臭脾气。”白猫懒洋洋的嘟囔在身后响起,伊萨更加郁闷了。睚眦走在最后,一直盯着白猫若有所思,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开口更加合适。 伊萨娴熟的凝聚咒印打开草屋屏障,睚眦站在一旁,脸色十分惊讶,他这才将注意力从白猫身上转回到亚博与伊萨两人之间。 “别看了,那是冰川之女,和你想的不一样。”白猫从亚博肩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回草屋:“哎呀,终于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休息了,累死老子了。” 伊萨闻言翻了个白眼,不禁怼回去:“你连一步路都没走,累什么?” “谁说的,我现在都走了5、6、7、嗯,8步了。”白猫跳上一块干净的草垫再次趴下来,眯着眼打呼噜。伊萨用力从鼻孔发出一声哼,亚博则嗤的笑了出来。 睚眦屋内环视,发现还有一个女孩子躺在草垫之上,伸手指了指。 “那也是冰川之女,发生了点事情,说来话长,不过咱们还是有时间的。“白猫眯着眼对睚眦解释。 下一刻伊萨伸手迅速在苏芮草垫之前设置了一道屏障,将熟睡的女孩与众人隔开。 “你令力十分熟练?我刚发现你做草屋屏障使用的是木令,除了木令其它四令你会几个?“睚眦终于找到突破口问道。 伊萨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白猫,后者打了个哈切:”哎呀,今天晚上太耗费我的精力了,真是困的不行,这副老身板真是经不起折腾了。“ “我在问你话呢,坏猫。“睚眦吼道。 白猫抬起一只爪子放在另一只上面,将下巴舒舒服服的放上去,眨巴着无辜的小眼睛说道:”哎呀,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臭脾气,不要急嘛,心计吃不了热豆腐。“ 睚眦郁闷,盘腿坐在地上,死死的盯着白猫。小白却不理睬他,朝亚博招招爪子,示意他靠前。 亚博讶异,用食指指指自己的鼻子:”叫我吗?“ “废话,不叫你叫谁。“白猫抽抽鼻子,朝着睚眦的方向问:”这孩子一直这么傻吗?是不是那只臭蛤蟆基因太强大的缘故?“ 睚眦翘起一侧嘴角:”你的嘴巴才是最臭的。“ “切。“白猫嗤之以鼻,转头面对走近的亚博,仔细的上线大量了一番:”你妈是纳音?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不是一直无法对亡灵顺利施展令力?“ “咦?“亚博奇到:”你怎么知道?“ 睚眦猛地睁大眼睛,重复着白猫的话:”无法对亡灵顺利施展令力?” “对,是无法施展,不是惧怕亡灵。你们这些蠢家伙,是不是都搞错了?”白猫轻蔑的看向睚眦。 睚眦瞬间站起来,张大嘴巴说道:“你是说…你是说…他?” 三十七 幽果 “对,没错,他身上的神力压制了纳音血脉,来自远古的神力,制造所有生灵的神力,包括亡灵。“白猫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睚眦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他没办法对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施展毁灭之术。” 亚博听得一头雾水,话里话外他只知道一猫一狗谈论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谈论的是自己,自己却插不上嘴,这是个什么鬼逻辑? “等等,你们是在说我吗?“ 睚眦和白猫扭头看了他一眼,充满鄙夷的表情,同时开口:”对啊,笨蛋!“亚博缩缩脖子,一口气憋在胸中,说不出话来。 伊萨悄悄靠近:”你是纳音的儿子?“亚博一口气上不来,只得点点头。伊萨猛一回头看向他:”真的?“ 男孩莫名其妙,不明白眼前的伊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在她的逼视下再次点点头。伊萨心里突然翻涌起莫名的伤感,眼前这个人能看得出来过的很好,衣装普通,但明显针脚细密用料结实舒适。 他脸上也没有经受饥饿、困难的痕迹,身边还有人一直跟随保护。一看就是从小在父母身边深受呵护长大的孩子,想必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之想比,自己就像是树林里的杂草,拼命挤着靠树缝间漏下的青光生存至今。 亚博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落寞的表情,有些莫名的心酸,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从一开始就给自己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睚眦与白猫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才继续说道:“你确定?” “不能说百分百,百分之99吧!” 睚眦一个趔趄,暴汗如雨。“你是睡了几百年,脑子睡坏了吧?这有什么区别?“ “百分之一也是区别啊!你知道我对造物者天生敏感,当初父王也是因此将我赶出王宫,任由我自生自灭的。“ “父王也有苦衷,他早就不在了,你就放下吧!“ “嘁,你不是我,自然说起来轻松。“白猫吐出粉红色的舌头将爪尖一根调皮的毛舔顺:“算了,我们说正经事吧。” “嗯,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们就没必要找幽果了。”睚眦叹息。 “原来你来这里是为这个吗?” “对,本想着他是纳音唯一的孩子,需要继承纳音驱逐亡灵的责任,可是每次面对亡灵都无法施展令力一直都无法解决。你知道,我陪伴纳音多年,肯定不能看着纳音一族就此断掉,所以想着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幽果了。” “真幼稚,所有人认为幽果能解决一切,却忘记这是血脉的问题,而不是简单的内心障碍。”白猫斥到。 睚眦无可辩驳:“我一直也存有怀疑,但是木叶按时出现在托尔雷克,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你知道这也是血脉传承才可以的。” “谁说的准呢?”白猫突然呲牙笑起来,两人转向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们的面庞如此相似,都带着年轻蓬勃的生命力。 “幽果还是要找,不过不是给他,是给躺着的那个女人。”白猫突然开口。 睚眦惊讶:“那里面的是谁?” “冰川已经开始启动,另一个世界已经蠢蠢欲动,我们需要好好布一布局了,不能总是让那帮老家伙占先。”白猫眯着眼睛说。睚眦低头沉思片刻,暗暗点点头。 “幽果生长于冰川脚下,常年受到纯净之水洗涤,以及海风的吹拂,坚韧且纯洁至极。据传所食者可以抵挡内心黑暗,且可强筋健骨。“ 伊萨未等睚眦说完,急急问道:”那么苏芮吃了是不是可以恢复?她遭受凶虫污泥的浸泡,身体里一直聚积的毒素,我试了好多次还是不能拔出。“ “应该是可以,不管怎么说,试一试总是没有错的。“ “太好了。“伊萨心头一松,苏芮一心想要找回女儿,如今自己却要不久于人世。作为幼年挚友,怎么能看着她连女儿一面都见不到就死去呢?自己就是一直担心她,所以才将故国之旅一拖再拖。 托山兔精照顾苏芮,众人对她说明情况,修整了一番设置好草屋结界,大家开始朝着雪山出发。 上山之路十分泥泞,之前那次爆发,造成山体大范围的坍塌,伊萨其实一直不知道山中情况,小白只说凭借那些长老的能力,不至于使冰川灭绝。 “幽果生于西山脚下,但是具体位置没有人知道?“白猫站在亚博的肩头平静的说。 睚眦冷笑一声,右手伸出,摊开手掌,露出一片四叶心形碧绿叶片。”我揪四叶脑袋的时候扣下来的,不留点证明,怎么让她们承认我们按约定救出了人。“ 亚博冷汗:”这是?“ “那个臭婆娘的头虱子!“ “诶?!”白猫嘴角抽搐,抬起一只爪子捂住了脸。 睚眦嘿嘿笑了一声,用拇指食指紧紧捏住叶片,只听见一丝细微的叫声。不一会儿,脚下一阵拨动,藤条开始四处爬动。 “臭狗,还我的宝宝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睚眦捏着叶片笑道:“等你们四姐妹聚齐,我们商量好事情就放她走。” “臭狗!”藤条一阵抖动,但是忍住不再说话了,只是紧紧围绕在众人身旁没有退开。 不一会儿,从其它三个方向慢慢爬来更多的藤蔓,待藤叶密密麻麻的堆积了有半人高之后,四个音色不同的女生齐声说:“我们到齐了。” “很好,我只需要一个消息,也是你们之前做好的约定。” “好。”四叶急急说道:“不要伤害我的宝宝。” “告诉我们幽果的具体位置。” 四叶沉默下来,不一会儿大叶回答:“我们同为植精,害他人性命是不应该的。” “别废话,我们只要果子,又不上他性命。十年之后不一样再结果吗?“ “那,好吧。“二叶不再气势汹汹,放软了声音说道:”就在雪山西侧三头松树下,第三块岩石的背面。“ “但是,幽果有远古之力守护。”大叶加了一句。 “所以你们能不能拿得到,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四叶气哼哼的补充。 三叶柔媚的劝慰:“要注意安全哦,那双股力量很强大的,嘻嘻。” 三十八 天赐双剑 ”双股?“睚眦抓住了重点。 “嘻嘻,当我没说哦。“三叶话音落下,三个方向的藤蔓渐渐退去,只余下四叶气势汹汹的等待睚眦。 睚眦还在沉思,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气,甩掉指尖的叶片,小东西叽叽叫着冲向四叶,转眼隐没在藤蔓之间不见了踪影。 “臭狗,早晚让你再光屁股受次罚。“四叶气势汹汹的吼完,如退潮一般迅速消失。 睚眦气得直跳脚,”你个臭皮娘,早晚让你断根绝孙。“ ”再?“白猫突然挺直身子,嘻嘻嘻笑起来:”睚眦,你这几百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有功夫说来听听吧。“ “滚!“睚眦扭头一甩袖子一下子飘出千米开外。 环绕雪山向西而去,渐渐深入到积雪覆盖的地区,温度也逐渐降下来。亚博口鼻处喷出了白色哈气,他觉得十分新奇,埃菲尔克属于赤道热带高海拔地区,虽然不是很热,但也从没见过雪。 白绵绵的雪十分松软,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山岩边偶有一颗松树,针叶上结满的莹白的冰花,树挂垂下来像是冰晶做成的帘子。亚博十分新奇,不停地四处张望。 伊萨走在他身边,撇撇嘴,暗自嘀咕:”真幼稚。“ “喂,你们看!“亚博突然兴奋的大喊,马上冲了出去。 众人吓了一跳,顺着亚博奔跑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雪人在雪地间跳舞,被奔去的亚博吓了一跳,几个踨跃便消失在山岩之后。 亚博只觉雪人圆滚滚十分可爱,不停脚的追了上去。伊萨突然加速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脖领,猛地用力将亚博拽回来,男孩子跌落在雪地上,扑了一脸的雪,怔怔地看着眼前发怒的伊萨。 “笨啊!那是雪精,专门来诱人回去喂崽子的。“伊萨气急,朝着男孩大声吼道:”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到处跑,听到了没有。你妈没教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走吗?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什么事都要别人操心?还有,你不是出来玩的,不知道吗?大少爷。” 说完,伊萨气哄哄的走了。亚博摸摸脑袋,我这是怎么招惹她了?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白猫蹲坐在睚眦头顶上,之前亚博跑掉的时候他就灵活的换了地点。不顾睚眦满脸的嫌弃,舔舔爪子慢悠悠的说:“我们家小姐脾气比较大呀。” “不是一般的大,对了他们之间?” “嗯,等见了纳音就知道了。” “哦!“睚眦点点头,继续前行,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之前在海底,是你帮助他施展的令术?“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去确认一下他的血脉。“ “那蛇灵?“ “当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小子的血脉注定他无法摧毁任何生灵,亡灵不可以生灵也一样不可以,他是…那个,你知道的。“ “可是?“ 白猫没有说话,只是朝伊萨的方向看去,睚眦像是得到了印证般点点头:“果然是我想的那样,老纳音也够可以的,人模狗样的,原来还留着后手呢。” 白猫缩缩脖子,打了个哈切:“他们那一支血脉来自西方,作风都比较豪放的,不像我们东方人,骨子里刻着要忠贞。“ 睚眦嗤之以鼻:“蒲牢那小子战前可没老实过。” “切,早晚不还是落在人家手里了?” 远处白雪间,雪精露出小脑袋,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琢磨怎么才能把那个傻乎乎的小子骗回窝中。 众人走了约半日,才到达四叶说的位置。转过最后一个山脚,远远的看见一颗歪脖子的松树悬挂在半山腰上,顶着三个秃秃的树冠,在雪地里左右摆动身体,还不时发出哼哼声,似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亚博冷汗,转头对睚眦问:“这里的生灵都这么—嗯,神经吗?”他悄悄撇了一眼伊萨,悄声问道。 睚眦翘起一侧嘴角,抱紧双臂笑了笑。“冰川有故国境内最纯净的山涧水,凡被纯净水浇灌过的生灵都会慢慢修出灵性,静物便有了活动的能力。” “哦!” “所以幽果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生长出来,涤荡所有生灵内心的阴霾,也可以清除凶灵种植在生灵体内的黑墟。” “这么厉害吗?我们多摘点带回去吧。”亚博兴奋的说。猛不丁的被人从后脑勺敲了一下,他捂住头怒目回视。伊萨像是看见白痴一样的表情,瞪着他说:“笨蛋,幽果每十年才结一个,冰川旅客可遇不可求的,那边的雪精一样在虎视眈眈,信不信你摘完他立刻就会过来和你抢,连你一起吞掉。“ 亚博缩缩脖子,委屈的看向睚眦。睚眦撇撇嘴:”你是有点那个…幼稚,幽果除了对人类有好处,对所有生灵都有好处,毕竟它是纯净之水酝酿而成的。“ “能有什么好处?他们不天天在雪山这边,每天喝不就得了,要什么幽果?”亚博看着自以为没被发现,鬼鬼祟祟跟在身后的雪精说。 “喝水和吃掉精华是不一样的,一个需要自己提纯,另一个是早就提纯好的,哎,确实有点笨。”白猫翻了个白眼,补充道。 亚博噘着嘴,对睚眦悄声说:“我们能不能找完幽果就和他们分开呀,真的挺讨厌的,我很不喜欢他们。“ 睚眦摇摇头,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亚博,摸摸他的头说:“小子,估计你这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了。” 三头松下第三排岩石之后,一颗翠绿色的草束正在熟睡,细长的叶片紧紧裹住一颗血红色的椭圆形果子。雪地上反射的青光,在果子皮上泛起七彩光芒,煞是鲜嫩甜美。 亚博刚要下手去取,伊萨一把拽住他,四下看了看。“别动,有问题。”睚眦和白猫则远远的站开,他们身上带有的神力会惊醒沉睡的幽果,所以只有两个年轻男女上前去摘取。 “什么问题?”男孩抬头,诧异的问道。 伊萨一根食指指向头顶,亚博顺着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去,只见松针间一双翠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三十九 锻造天赋 “哎哟妈呀!”亚博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之上。 “啧啧啧。”伊萨砸着嘴抱紧双臂站在岩石上向下看:“除了笨,胆子还小,我就奇了怪了,纳音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血脉?” “你才胆小,臭丫头。”亚博气急,骂回去。 伊萨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摇了摇:“千万注意言辞,不然等你见了你妈死的可就是你了。” 亚博一头雾水,回首看向睚眦,高大的黑衣男子头顶着一只白猫,严肃的点点头,示意他要按女孩说的去做。 “为什么?“亚博梗着脖子回到。 “什么?“伊萨问。 “为什么是见我妈?“ 白猫差点没掉下来,拍着睚眦的脑袋哈哈大笑:”到底是蛤蟆的儿子!哈哈哈!”睚眦摇摇头,想把白猫甩下来,奈何那只臭猫稳如泰山。 “喂,臭小子臭丫头,当我不存在吗?”松针间传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声,低沉苍老却又隐隐带着金属摩擦的余音。 伊萨严肃了表情,双手张开,向上望去。“出来!不然戳瞎你的眼。“ “好大的口气?!”松针间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什么东西顺着树干攀爬而下,只是除了那双翠绿色的眼镜,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亚博手脚并用,从雪地中站起来,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 “笨蛋,在那里!”伊萨指着树干西侧,岩石的正上方指去。 “哪里?”亚博只看见白茫茫的雪,显得十分茫然。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落,翠绿色的眼睛突然在雪地上睁开,只觉一阵风过,青光一闪,什么东西直接朝着两人刺来。 伊萨转身跳下岩石,一把揪住亚博的后脖颈,猛地向左侧身,耳边刷的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嗯?”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挺灵活的吗?看你们能躲几次?“ 伊萨一把将亚博扔在地上,男孩头脸再次深陷进积雪之中,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她盯着闪光来处,向后弯腰躲过第二次袭击,顺势蹲下来,在亚博腰际摸了起来。 男孩慌忙拽住她乱摸的手,慌张的说:”干嘛?“ “借我铜笛一用。“伊萨说完,不顾亚博的阻拦,直接将腰间的铜笛拽下来,凑到唇边。一曲欢快的笛音响起,岩松不禁随之一抖,跟着改变了摆动的拂动,开始有节奏的舞动起来。 翠绿色的眼睛再次睁开,只是这一次有一些犹疑和茫然。”纳音?“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伊萨眯眼,一手执笛,一手在雪地折射的青光之间飞舞,指尖快速拨动,雪地里突然蹦出无数洁白的雪珠在空中飞舞起来,嘎吱嘎吱、叮咚叮咚各种自然之音汇聚而来,融入雪珠之中,漫天飞舞。 翠绿色的眼睛被雪珠环环围绕,身形渐渐显露出来,原来是一把青铜剑,大约有亚博手臂长短,剑柄处镶嵌着一颗绿宝石,正是之前看到的眼睛。 亚博正愣愣的从积雪里抬起头来,他看着伊萨熟练的使用着他的铜笛,右手手指灵活的拨动自然之音,而不是像自己之前那样笨拙的弹动。张大了嘴巴,惊诧的问:“你怎么?会纳音的令术?“ 亚博的质问声打破了铜笛的乐曲,雪珠哗啦啦掉落在地,青铜剑猛地醒过神来,绿眼睛射出锐利的目光:”臭丫头,敢迷惑我?“说完,一个闪光便再次冲了过来,伊萨一脚将亚博再次踩回积雪深处,怒斥:”闭嘴,笨蛋!“ 亚博直觉眼前一片雪白,肚子中一阵腹诽,口鼻充满冰凉的雪,再也发不出声音。一人一剑在雪地中快速打斗起来,伊萨灵巧的身形躲避铜剑的锐利,不时吹响铜笛,搅动自然之音裹起雪珠继续爬上铜剑的身躯。 “我们真的不用出手吗?“睚眦歪头挑眉问道。 “看看再说吧,他都没着急,你找什么急?“白猫眯着眼看向铜剑。 睚眦抱臂而立,咂咂嘴带着羡慕的语气说:”你教的还不错。“白猫则一脸满足的打起呼噜:”也不看看我是谁?“ “切,说你胖你就喘。“ “瞄,你才胖!“ “哎呀,胖只是一个形容词!“ “废话,难道还是动词不成,臭狗!“ “蠢猫!“ 这边猫狗相斗自不必说,三头松下一人一剑打的正酣,铜剑身上裹满雪珠,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兀自喋喋不休:”臭丫头,还敢躲?吃俺一剑!“ 伊萨手指轻拂,最后一层雪珠覆盖上去,铜剑吃不住重量,啪嗒一声掉在积雪之上,翠绿色的眼睛被积雪覆盖再发不出一言。伊萨抹掉眼前的汗水,兴奋的就要奔过去,猝不及防被绊了一跤,一道锐利的光芒从后背擦身而过。 她扭头,一只暗红色的眼珠在头顶飘荡:”臭丫头,敢欺负我哥哥,灭了你!”伊萨皱眉,一把按下刚从雪地里抬起头的亚博,怒喝:“别动!”马上直起身,将铜笛放在嘴边,却不料下一刻暗红色眼珠急速转回,朝着她冲了过来。 伊萨向后仰头,铜剑擦着她的下颌划过,叮的一声,铜笛被一穿而破。伊萨一只脚踩在亚博的肚子上,撇了一眼已经破碎的铜笛,皱起眉头。远处暗红色的眼珠眯着眼,朝雪地上大喊:“笨蛋,还不起来。” “起不来,蠢货,太沉了,都冻上了,赶紧帮帮我。” 暗红色眼珠瞬间睁开,发出嗡嗡的声音:”等我先灭了她。“下一刻马上就要再次冲过来。 亚博从雪地中再次抬起头,剧烈咳嗽着,积雪薄冰挂了满脸。伊萨一手按住他就要弹起,不经意间小指划过一片硬物,随着她起身木叶被带了出来。 她低头扫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木叶已经兴奋的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带着些许的暖意融化了叶片上的雪渍。 ”咦?“亚博好奇的看着木叶,脖间一直冰冷的存在现在竟然带了些许暖意。伊萨有些茫然,右手却不受控制的将木叶从亚博的脖子上拽下来,掌心中的木叶微微颤抖着,像是遇见了亲人般极度兴奋。 四十 憧憬未来 暗红色眼珠的铜剑呼啸而至,像是木叶自动跳起凑到伊萨嘴边,下一刻清脆的哨音响起,地面上的积雪刷的一下立起形成一道雪墙,只见铜剑一头扎进去。雪墙轰然掉落,哨音转而变弱,雪球化作冰水将铜剑禁锢其中。 “笨蛋!说了先救我,一起打多好!”翠绿色铜剑嚷到。 “蠢货,不能和你一起,你太臭,几百年也不洗个澡。” “放屁!放狗屁!放臭狗屁!” 伊萨低头看着掌心中的木叶发愣,亚博则是好不容易从积雪中抬起了头,他呸呸催着嘴中的雪和泥,冰冷的木叶终于从脖颈处离开,他感觉异常轻松。 睚眦面露笑容,眼带深意走过来,拍拍亚博的肩膀:”小子,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了。” 亚博张大嘴巴,从惊诧到欣喜,再到狂喜,一把抱住睚眦欢快的转起圆圈来。他不笨,其实从睚眦与白猫之间的谈话,他大致猜测到自己的血脉注定是无法继承母亲那边的责任,来自父亲那一支远古神力的血脉注定他要走另一条路。 “你拥有的是锻造之力,从一开始木叶选择的就不是你,而是伊萨,木叶只不过是需要你将它带给她而已。“白猫落在三头松下的岩石上,慢慢说道。 “那我是?“伊萨从迷茫之中清醒过来,将手掌中带着温润的木叶系在脖间,木叶散发出清新的气味,以及温润的触感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镇定下来,像是找到了多年的亲人一般笃定踏实。 “你是纳音伊布之女,也是纳音伊拉的继任者,下一代纳音。“白猫坚定的看着她。 伊萨胸中升起一股暖流,原来从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怪不得遥不可及,无法达成。其实只需要稍微转个弯,就会发现距离自己的成功不过一道帘子的事情。 “耶!“亚博爆发出高亢的欢呼声,他兴奋的在雪地里大喊大叫:”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哇塞!原来我不是唯一的纳音传人!啊——“ 睚眦摇摇头,站到白猫身边,故作深沉:”现在的年轻人啊!“ “别扯了,你那会也没好到哪去!”白猫嗤之以鼻。 “我怎么了?反正比你强,父王想让你做继任者的时候,你还不是比蒲牢跑得快?切。” “我不合适,这世上什么也逃不过一个适合!“白猫撅起屁股,小小的脑袋钻入石缝之中,不一会儿,叼上来一颗红色的果实,噗的吐在睚眦手中。“呸,这果子有股子恶心的臭脚丫子味。” “嘻嘻,当然了,我用十年的洗脚水浸泡长出来的,怎么会没有我宝贵的脚气。”幽果的叶片欢快的抖动,兴奋不已的说:“哎呀,又一个被我骗到啦。咦,好像还不是普通人哦!难道是…是?” “闭嘴,再说我把你薅出来,让你那宝贵的臭脚丫子好好见见光,洗一洗。”白猫泛着恶心骂道。 “嘻嘻,开个玩笑嘛,干嘛生气。”幽果扭着身子慢慢钻入地下,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睚眦看着手中通红的果子说:”看来下一次想要再找到它不容易呢,知道你是谁,它下次结果会躲得更加隐秘了。“ “呸,谁稀罕。“白猫看着幽果,到底没忍住,趴在岩石边呕吐起来。 收好幽果,伊萨在白猫的指引下将铜剑从雪地中起出。两把剑兀自生气,在她手中不断震动,咒骂不已。 “金叶,做鞘。“睚眦走过去,沉声指示。 伊萨看着威严的黑衣男子,点点头。捻起胸前的金黄色的叶片,凑在唇边,闭眼感受着身边雪地里的音符,远处岩石间的风声、积雪在青光照射下融化的声音,雪精划过地面的擦擦声…一点点汇聚成指尖的印符。 一声悠扬的哨音响起,金叶发出固有的锐利声裹挟印符在空中飞舞。伊萨口出气息加强,哨音转了一个弯,化作柔顺的咒印环绕上铜剑。 “什么东东?”翠绿色眼珠问道。 “笨蛋,你刚洗完澡,要给你穿衣服了。”暗红色眼珠斥到。 话音刚落,咒印闪着亮光服帖的落在剑身上,化作坚固的剑鞘。伊萨睁开眼,哨音静默,铜剑停止震动,不再言语,剑柄上翠绿色与暗红色的宝石也渐渐隐去光芒。 “你应该是近十代中最幸运的纳音,竟然可以得到天赐之剑的护佑,而且还是双剑。“睚眦点点头,难得的赞赏一句:”而且令力使用及其娴熟,金令是最难掌控的,你用的还算自如。” 伊萨将双剑绑在腰间,歪着头问:”什么是令力?“ 睚眦绝倒,转头问白猫:”你没告诉过她?“ 白猫跳回亚博的肩头,懒洋洋的说:“她那会一门心思只想着觉醒之力,再说还有一帮老家伙看着,要是告诉她是五令之力,不是会被她们赶出来吗?再说我懂的只是皮毛,只是她自己天赋高罢了,入个门自己就领悟了。” 睚眦惊奇:”都她自己领悟的?“ “你以为呢?我不过是…那个脚下的一个实习生而已,哪里就系统听过,还不如你在纳音身边几百年知道的多。“ 睚眦看着伊萨连连点头:”看来我是碰到一个天选之人了,不容易啊!“ 伊萨心中充满喜悦,自小被人看轻,却不想也可以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原来适合才是根本,找到最适合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一猫很快回到了草屋,将幽果捣烂漓汁每日喂给苏芮,连续十日之后。苏芮终于涤荡掉身体中积累的毒素,渐渐恢复了精神,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消失的觉醒之力正在慢慢复苏。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失落,苏芮与众人说起。白猫沉思良久,单独与苏芮谈了一次话。之后伊萨便将苏芮送到了冰川入口处,临别伊萨犹豫着第五次问她:”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我必须得去看看我的女儿,至少我要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要让她记住妈妈长什么样子。”苏芮坚定的说。 “好!“伊萨紧紧抓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苏芮消失在冰川入口处,伊萨则转身朝着亚博、睚眦与白猫身边走去,身后是出身,眼前则是未来,她深吸一口气,胸中升起对未知未来的憧憬。 四十一 天空与大海 ”我们不能召唤木翼吗?就不能飞回去吗?“亚博第六次这样问的时候,睚眦气得上去踹了一脚。亚博哎哟一声趴在草丛中,啃了一口泥,却也敢怒不敢言。 “你以为说召唤就能召唤的啊?这点苦都吃不了,服了你了。”睚眦恨恨的骂道。 “干嘛那么大火气,你现在负责那一位了,这是我家的了。“在亚博跌倒之前迅速跳到一旁的白猫优哉游哉的说:”再说,我觉得亚博说的也没错啊,能轻松的时候干嘛要吃苦。“ 睚眦气极,懒得言语,大步向前走去。几人已经在雨林中行进了七八天,潮热的空气加上蚊虫让大家烦闷不已。 离开冰川之后,一路向西南行进。因为没法走空中,只能沿着荒原的边缘前进,此时正值雷暴最凶猛的时节,无法直线穿越。 “小子,你不能直接造一艘出来吗?“白猫蹲坐在亚博的头顶上,有点好奇的问。 “我觉得我不能。“亚博愣了一下,认真的想了想回答。白猫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伸出爪子照着他的脖颈挠下去。 “哎哟,干嘛?”亚博缩着脖子气愤的喊道。 “我也有点受不了你了,空挂个锻造天赋的头衔,屁都不会。”白猫鄙夷的说着。 “那都是你们说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做?难不成谁生出来就什么都会?真是的,我又不是万能的。”亚博很委屈,低声嘟囔着,他爬起来,郁闷的走着。“再说了,木翼的基本数据我还没有测量,只是摸了摸,那现在气压多少?需要精确到多少克重才能让浮力大于重力,我连基本的测算器械都没有,怎么做?还有,旁边雨林的树木都是热带的,比重太大,根本不如北方木质疏松。一点不适合做木翼的材料,再说了……” 白猫哀嚎一声,难得的跳落在地,跳了两步蹿上伊萨的肩膀,不顾后者的嫌弃,死死抓住她的衣领:“我再也不要跟着那个傻子了。” 伊萨叹息一声:“小白,你能不能变回人,自己走不行吗?” “不要,地上太脏。” 伊萨摇摇头,用碧绿铜剑劈开眼前的绿藤,继续前行。铜剑不停的叹息着,暗自悲伤自己这么尊贵的身份竟被用来劈草?! “一群傻子!”白猫皱着鼻子说:“你就不能用木令吗?让它们自己退走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浪费木叶。” “靠,木叶诞生就是为了让你用的。“ “不要,普通事没必要用它。“伊萨坚持,白猫翻着白眼:“两个大傻子!气死师傅不偿命。” “其实我可以帮你再做一个铜笛。”亚博忽然想起什么,凑上前去。 “真的吗?”伊萨惊喜,下一瞬突然踹了他一脚:”为什么我必须用铜笛,银笛金笛不好吗?你笨所以才用铜笛的。“ “哎哟!“亚博很委屈,这支队伍中只有他天天受欺负。”不管什么笛没有材料也做不了,哼,不管你了。“ 两人还在吵嘴,头顶一片黑影划过。睚眦猛的停住脚步,白猫也睁开眼,爪尖透过伊萨的衣服扎进皮肤中。 伊萨倒吸一口冷气,在白猫的重压下蹲下身子,亚博傻乎乎的朝天上看去,却立刻被一爪子呼在地上,再次吃了一嘴泥。 “凶灵?“白猫眯着眼问着身旁的睚眦,后者已经悄无声息潜行回来。头顶无声的急速划过黑影,一片连一片,期间伴随着尖锐的啸声。 “不像。”睚眦抽动鼻子,侧耳倾听。“像是羽人?”说完,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可是他们这样整群迁徙是为什么?” “有臭味。”白猫吐吐舌头,一张脸皱的更紧了。他突然从伊萨肩膀跳落,身形一闪,落地已是一身白衣的男子:“不太对劲。” 黑影已经远去,周围的虫鸣鸟叫再次响起,睚眦站起身与白衣男子对视一眼:”老七,他开始动了。“ “嗯。“白衣男子点点头。 “哦!哦!“亚博睁大眼伸指指着白衣男子,半天才说出话来:”他,他,他是人吗?“ 伊萨踹过去:”笨蛋,他是你七叔,叫狴犴。“ “啊?“亚博挠着后脑勺,愣愣的看着白衣男子:”你,是我七叔?“又转头看向睚眦:”你,是我二叔?“最后面朝伊萨苦着脸说:”你,是我小姨?“ 见三人欣慰的点点头,皱巴着脸认了命:”怪不得都只欺负我呢!“突然,前面响起一声异常尖锐的啸声,雨林间一阵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 睚眦回首,猛地朝着声音掉落的地方冲去,三人互相对视,马上抬脚快速追了上去。 头顶高大的树木枝叶凌乱,破开了一个大洞。地上躺倒一个人?满脸鲜血。睚眦扑上去,仔细查看,良久松了一口气,回头说道:”还活着,拿点水来。“ 狴犴抱臂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伊萨朝亚博瞪了一眼,后者傻乎乎的用手指指指自己:”又是我?!“ 好不容易砸开瓶子树身,取出随身的水平灌满了水,亚博气喘吁吁的跑回。地上的人已经被扶到岩石旁。 睚眦结果水瓶先润湿了一块布,将昏迷的人脸庞擦拭干净,将手臂?不,是翅膀和脸颊上的伤口冲刷干净,把早已捣好的草泥敷在上面,取出一块布包裹好。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疲劳,掉队跌落下来划伤的。“睚眦站起身,对大家说。 亚博这才看清地上人的面容,准确来说不能完全叫人,除了一头四肢,其它地方都不太像人类,满面都是手指长的羽毛,突出的鸟喙,手臂的部位是一米多长的翅膀,双脚部位则是尖锐的爪子。 ”鸟,鸟吗?“亚博问道。 “笨蛋,你都不看书吗?“伊萨鄙夷:”这是羽人。“ “哦!“亚博挠挠头,他对制造之外的书籍全部不感兴趣。伊萨则因为读了很多文档,对故国战后的历史人物十分熟悉。 “到底遇到什么事?他们要这样不眠不休的飞行呢?“睚眦奇怪。 四十二 玉羽人 “是凶兽!“羽人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清晨,他慌张的解释想要挣扎起飞,奈何羽臂受伤严重,无法吃力。 “你还需要养几天,筋错位第二节骨裂,现在勉强起飞顶多坚持百米还会掉下来。“狴犴冷冷的说。 羽人一脸懊丧,耷拉着翅膀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呢?我的孩子还小,等着我去找救援的。“ 睚眦蹲下来,面朝羽人问道:“你们这么着急想去哪里?” “去找纳音,这是最后的办法。” “纳音?” “嗯,凶兽攻上来的时候,妇幼已经藏身在岛下,我们突围出来必须去找救援,不然她们…她们,就都完了。”羽人掩面痛苦:“我太没用了,怎么可以半路掉下来。“ 睚眦等他平静一些后继续问道:“你们飞了几天?“ “三天了。“ “是什么凶兽?“ “四目和鳎最多,有一只怪鳄,带头的好像是特头?但是一直掩在兽群之后,看不清楚,我也是升空后远远扫到一眼。“ “你们为什么不全部飞走?那些凶兽没有能飞的。“睚眦疑惑。 “不,有大批红蝗在天上拦截,我们很多人都陷落了。“羽人陷入深深的悲哀。睚眦沉思,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那次坠落,自己违抗古法禁制,损耗了大半神力。他回头看向狴犴,后者点点头,对他们来说,飞不难,难在突破古法禁制恢复原身展开翅膀。 大家陷入沉默,看着眼前痛苦的羽人,消息来得太突然,从这里飞回埃菲尔克虽然只需要一天时间,可是如果步行为了绕开荒原,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 “你说木翼真的做不成?”伊萨有些不忍心,侧头问亚博。 “废话,骗你干嘛?好多数据不足,要不肯定早做了,受这罪干嘛?!”亚博有点气急败坏,他最讨厌别人对他锻造能力的质疑。 “那怎么办啊?难道眼睁睁看着他的族人送死吗?“伊萨十分郁闷。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睚眦站起身,转身看向伊萨。女孩兴奋的问道:”什么办法?“羽人也怔怔的抬起头。 狴犴也转头看向伊萨,亚博见大家都望向伊萨,有些糊涂。“为什么都看着伊萨?” “我?”伊萨被看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连连摆手:”我不行,单打独斗还可以,那么多凶兽,我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能行呢?“ “自古以来,纳音一直都是独身一人,不管面对的是一个敌人,还是一群敌人。“睚眦上前一步,坚定的看向伊萨。 “我还什么都不会呢,不行不行!“女孩退后一步。 “可是你不去,他的妻子、孩子、亲人就都要死了,你忍心吗?木叶选择了你,就说明你可以承担起这个责任的。“睚眦继续说道。 “可是?“伊萨心中充满恐惧,那么多的凶兽,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么能打败他们?救出羽人呢? 脚下一紧,受伤的羽人扑过来抓住她的裤脚,匍匐着向她乞求:”求求你,他们说你可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孩子才一岁,羽臂的绒毛都还没有脱落,天空都还没有触摸到啊。求求你,求求你了。“ 伊萨眼中闪过不忍,咬着嘴唇点点头。羽人狂喜,眼中满是感恩的泪水。亚博转过头去,撇嘴:”好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哎呀。“下一刻就被一脚踹到在地。 既然决定帮忙,就要商议如何赶回去。羽人抽出胸前的一只木哨,我们有自己能感知的声波频道,只要范围不超过一万公里。 “不要都叫回来,留几人继续尝试穿越荒原去找纳音,也许我们需要救援。“睚眦一把拦住他,看了一眼伊萨低头嘱咐。 羽人点点头,吹响木哨。亚博一直好奇的看向这边,但是当他看到羽人吹完放下的羽臂,眨眨眼睛奇到:”这就完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那是超出人听力范围的声波,所以你听不到。”狴犴笑着解释。 “哇哦,如果按照这个理论推断下去,人类约是16至两万赫兹,那么羽人或低于16,或高于两万。但是我观察他胸骨凸起,胸腔较大,所以声音一定是高于两万赫兹?按照目测,大约在三万左右?”亚博又开始喋喋不休。 狴犴却凑了过去:”还差点,再仔细看看!“ 亚博定睛看去,片刻惊叫:”哦哦,对了,他头部较小,双耳偏上,靠近后脑,为了飞行,骨骼一定是中空,所以必定承受不了高频率震动,两万八,最多了。“ “差不多吧,你做个两万七千四的中耳,应该就可以听到他们之间交流的信号了。“ “嗯嗯。“亚博兴奋的从腰间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记起来。睚眦和伊萨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 众人又在雨林中等候了约半日时间,空出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有人试探着下落,低声呼唤:”阿树?“ “我在这里。”受伤羽人惊喜回答。 伊萨抬头望去,五个羽人从树木的缝隙中飘落,身后巨大的翅膀展开,在树枝间灵巧穿梭。 五人听完阿树的解释,齐齐转头对着伊萨鞠躬,表示感谢。伊萨慌忙摆手,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重视。 羽人展开宽大的翅膀在云朵见自由飞翔,亚博紧紧抱住其中一名羽人的脖子,不敢睁开眼睛,嘴中兀自喃喃:“吓死我了,还是木翼好,还是木翼好。这连安全带都没有啊,掉下去就是要粉身碎骨的。” 伊萨觉得好笑,一只手轻轻的抓住羽人背部的毛发,直起腰感受风拂过面颊,指尖穿透云朵,留下细小的水渍,在青光中熠熠闪光。她闭上眼,全身心陷入到飞行的喜悦中。 狴犴背部隐隐透着闪光,睚眦在与他并肩扫视一眼:“怎么了?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那会真好啊,可以在故国大陆自由往来,想飞变飞,想走边走。”狴犴叹了一口气。 “禁制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异界智者清除,毕竟这片土地上超越它们的个体全部都不存在了。” “所以才要打赢,不能总是生活在回忆之中。” 四十三 怎么救人? 睚眦借了一些风给羽人,回去的时间缩短了一半,湛蓝的大海开始呈现绿色的时候,一座巨大的岛屿展现在眼前。 如果不是岛的上空环绕着一群群狰狞的红蝗,蓝绿色的海水洁白的沙滩,岛内则是掩盖在一片碧绿之中,岛上的景色仿若世外桃源仙境一般让您心之向往。睚眦贴耳对身下飞行的羽人说:“有没有偏僻不易察觉的地方?” 羽人点点头,口中木哨吹响,众人急转而下,朝着岛南侧海湾飞落而下。半空中狂风大作,众人紧紧抱住羽人的脖颈,在狂风中摇摆。阿树被一只高大的羽人背负,打头前行,他不是伸展出没有受伤的臂膀帮忙抵挡一部分风力。 脚下是海水扑打在岩石上的白色浪花,汹涌澎湃。亚博更加不敢睁开眼睛,身下的羽人在他紧紧的拥抱中翻着白眼。伊萨伏低身子,收回下垂的双腿,尽量与身下的羽人保持平行,以减轻下降时风带来的阻力。 众人在狂风中滚落在沙滩上,总算没有失散。伊萨对驮着自己的羽人伸出大拇指,后者骄傲的抬起头。众人顶着狂风钻入距离海岸不远处的密林中,很奇怪的是,宽大叶片的树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狂风便完全隔绝。 伊萨感到十分吃惊,密林中温暖舒适,丝毫没有强风的痕迹,鸟叫虫鸣,十分幽静。 “这里是蓝岛最南端,因为季风的影响,常年狂风大作。红蝗的体型无法在这边迎风飞翔,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被发现。”阿树解释。 “有没有凶兽在这边把手?”睚眦比较细心。 阿树回头望了一眼高大羽人,后者沉声说:”离开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因为这个海湾不易飞行和靠岸,所以我们推测他们不会在这边把手。“ “你们的人呢?既然这边安全,为什么没有转移过来?“ “凶兽攻上来的时候,大家都措手不及,蓝岛这二十多年一个凶兽没有见过。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之前的预警网也早已失效。“阿树解释。伊萨叹息,看来太平盛世带给人们的都是安逸。 “现在人在哪里?“ “在最北端的苘山顶牙洞内,易守难攻,红蝗暂时无法进去。可是如果凶兽攀上苘山,恐怕就…”阿树声音沉下去。 “那还不快走?”亚博冲上来。 狴犴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我们还是需要先了解一下岛内地形,设计好路线以及营救的方案。” 阿树勾起脚爪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做了简单的备注。睚眦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有木枝标出了几个地点。 “内湖旁,密林边缘了望塔、以及苘山下的平台估计会有凶兽的存在。他们重点是羽人,虽然我们还不清楚他们聚众来这里的目的,但是凶兽本身嗜血的本性不会消失,所以必然是会以消灭所有生灵为主。“睚眦推测。 阿树点点头:”是的,我们逃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向苘山脚下聚集了。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着急,但是头领说他瞥见像是特头的龟形身影向着内湖去了,我们怀疑那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好,记住,我们是以救人为主要目的,不要做任何额外的事情,所以以上三个地点我们都要绕过去,明白吗?“睚眦对众人说道。 大家点点头表示明白,快速制定了路线,简短休息吃了些压缩食品便启程上路。 青光西斜,头顶繁星闪烁,月光在锯齿状的飞船边缘闪现诡异的光芒。密林中的虫鸣不知何时静默下去,四周陷入令人窒息的宁静之中。 众人悄无声息的前行,羽人收起宽大的羽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摇摇摆摆的笨拙走路,不时被树下的灌木勾掉一片羽毛,随着羽毛飘落,渗透出一丝血渍。伊萨有一瞬间的茫然,如果父母还在世,是否会像他们一样为了自己的安慰奋不顾身? 亚博回头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到前面走,不要掉队。伊萨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年纪相当却小自己一辈的男孩子,被父母教育的很好,一路上尽己所能帮助大家,虽然经常闹一些笑话,但不是自己所想娇惯无能的孩子。所以,纳音一家应该是期盼之中的家庭吧?不知道那个同姓的姐姐会否接纳自己? 在暗夜中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最前面的睚眦突然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停下。众人不知情况,紧张的停住脚步。密林中响起一阵低语,伴随着淅淅索索的踩踏干支声音。 睚眦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上面,羽人悄无声息抖动翅膀攀上橡树半腰。又勾勾食指,亚博凑过去,睚眦嫌弃的按着脸推回去。伊萨好笑,翘着嘴角超过亚博,与睚眦并排趴着,透过灌木缝隙向前看去。 之间几条黑影在地上穿梭,不是抬起头吐出红色的信子,警惕的巡视,黑暗之中,其暗红的眼睛格外醒目。 “大人到底在找什么?干嘛非得让我守在这边。“其中一条黑影爬累了,靠在一跟枯木上休息。 “别废话,让你干嘛就干嘛?“另一条身形较大的黑影呵斥,明显是众人的头目。几条黑影不敢多言,又开始巡视。 睚眦与伊萨对视一眼,伸出四根手指,猛地握在一起。伊萨点点头,表示同意。亚博看得一头雾水,狴犴早已重新化作白猫趴在亚博的肩头,看到两人这么默契皱着脸撇撇嘴。 睚眦回首示意亚博呆在原地,然后便于伊萨匍匐在地,悄悄的潜行而去。伊萨的手指在空气中弹动几下,两人的身形便于夜色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了。 亚博睁大眼珠,惊奇的叹到:”原来同色咒术还可以用来隐身啊?!“白猫照着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挠了一爪子,鄙夷的在他耳边低语:”笨蛋,不会用,书读的再熟有屁用。“ 亚博缩缩脖子,歪着头瞪回去:”反正也没有用了,切。”就在此时,前面连续响起四声闷哼,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四十四 苘山 睚眦提着一只黑布袋走回来,身后跟着一脸震惊的伊萨,手中不知攥着什么。待亚博定睛细看,嗷的一声吓得蹿回树后。 那手中是一条黑色手臂粗细的蟒蛇,头部的位置却分叉是两只头,此时已经昏迷耷拉下来,鲜红色的信子甩来甩去,软绵绵的让人看着直起鸡皮疙瘩。 伊萨走到大家面前,将手中双头蛇随手跑过来,刚好掉落在亚博脚下,男孩啊的惊叫飞身跳回睚眦背后。 “干嘛?你怎么那么——讨厌!“亚博气急,瞪着伊萨问。女孩忍不住笑,问白猫:”锻造者都这么胆小吗?“ 白猫蹿落地面,瞬间幻化为白衣男子,他在双头蛇跟前蹲下仔细查看:“双叉很少离开异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亚博奇怪。 “双叉不能附身,是魂河孕育的凶灵,离开异界不能超过百天,需要在魂河底吞噬禁锢亡灵。”伊萨解释。 睚眦沉声说:”但它们却有一点别的凶灵没有的能力。“ “是什么?“亚博问。 “能够感受到十万赫兹的声波,所以…” “所以它们是被派来专门探知羽人信号的?” “对,应该是哨兵没错,所以咱们回来的消息它们一定已经知道了。”睚眦抬头看向高大树干后隐没的羽人:“所以,我们没必要躲了,它们早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羽人们展开宽大的翅膀无声的落下,伊萨耳边拂过一阵清风,她很奇怪,为什么凶灵要出现在蓝岛,如果只是为了吞噬生灵,大陆有的是,干嘛非要找个海岛? 她突然转头问下阿树:“你们到底有什么是它们需要的?要这样兴师动众?而且还要排除双叉来感知你们之间的联系?“ 阿树有些犹豫,扭头看向最高大的那个羽人。睚眦抱起双臂,不动声色的面向后者,紧紧的盯着他:”我们舍命来帮忙,你还有所隐瞒,这不是联盟者的做法。“ 羽人有些犹豫,迟疑着开口:”我,我,我不清楚。“ “你是想让我们送命吗?玉羽?看看我身边这个男孩,他是现任纳音的孩子,也就是故国国王蒲牢的儿子!如果他死在这里,是因为你们的欺骗,想必以后灭族就不要怪我没做提醒。“睚眦突然厉声喝道。 “你,你知道我是谁?“高大羽人惊诧。 “之前不知道,但是每次阿树要说什么都会看向你,很明显你这这里做主的。羽人很重视阶级观念,领头鸟决定方向,其他人都选择跟随,对吧,玉羽?”睚眦眼神犀利。 伊萨侧目看着身边这个黑衣男人,从开始知道他是纳音的训练及陪伴者,就一直对他存有敬畏。相处中慢慢发现他的本事,愈加佩服的五体投地。亚博与狴犴也都已经靠过来,白衣男子看着伊萨崇拜的目光,不自禁的皱皱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看着为难的玉羽,阿树开口了:“阿父,还是告诉他们吧,咱们羽族在蓝岛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如今被异界智者得悉,肯定是守不住了。” “可是…父亲临死前,嘱咐过我们,在我手里丢失,我就是咱们一族最大的罪人啊!”玉羽恨恨的说道。 “被凶灵夺走,还不如告诉他们,带给故国王者,也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玉羽!”阿树嚷到。 身边的羽人全部看向玉羽,一个羽毛已经呈现灰色的羽人开口劝慰:“玉羽,阿树说的对。” “玉羽,他们一个是王子,一个是纳音传人,是未来王国秩序的保证者。给他们总不会错的,告诉他们吧。” 亚博在一旁一头雾水,拽拽狴犴的袖子:“他们在说什么?”狴犴皱眉摇头,几百年来,他们很少与羽人接触,战后他们立刻搬离大陆,隐居在海岛之上,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 玉羽显得十分犹豫,就在这时,地上的双叉突然扭动一下,慢慢苏醒过来。睚眦皱眉,看向伊萨,女孩刚刚将手指藏回袖子之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嘶嘶,什么人!”双叉挣扎着抬起头。”你们这些贱民,赶紧放了我,否则大人降临一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闭嘴,蠢货。“玉羽突然暴怒,上前一脚踩住双叉的七寸。”我现在就将你搓灰。“ “嘶——嘶——,臭鸟,大人马上——就来,你们全都——逃不掉!哈哈!“双叉艰难的说道。 玉羽爪子用力,马上就要掐断双叉的脖子。睚眦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玉羽。”它是故意的,你掐死的不过是现世的虚影,它本来就不能以这种形式存在太久。虚影消失,它会立刻返回魂河报信。“ 玉羽点点头,马上抬起脚,睚眦蹲下来,捏住它的脖颈。双叉恶毒的看着睚眦:”黑狗,你别以为阻止了一次,还能阻止第二次,大人马上会亲身降临,到时候你们谁都跑不了。“ “别意图激怒我,你还不够资格。”睚眦手上力道加重,双叉双头开始不断摆动,一边痛苦的哀嚎一边猛烈的晃动,不一会红色的信子便耷拉下来。睚眦见折磨的差不多了,停住手上动作,继续问道:”大人是谁?嘲风?“ “呸,她也配,智者对她十分不满意,早就锁起来了,哈哈。”双叉还嘴硬。 睚眦愣了一下:”锁起来?没有处死?“ “蠢货,你都不知道智者最喜欢你们身上的什么?你以为只是简单的利用不成?哼哼,嘲风以为可以利用智者,不过是最大的蠢货。”双叉兴奋起来,对这些低级的凶灵,一直鄙夷高高在上的龙子。 “大人是谁?不要转移话题。”睚眦手中用力,双叉不断哀嚎,却不肯再吐露任何讯息。狴犴突然上前,按住睚眦的肩膀,柔声说道:“双叉,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喏,那只袋子里的可不一定有你嘴硬。” “你——”双叉惊怒,瞪圆了眼睛。黑布袋里开始蠕动起来,狴犴冷笑着走了过去。 四十五 熟悉的血脉之印 双叉在睚眦手中挣扎,但是发不出声音。三条三头的彩蛇挤在一起,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此时他皱着眉头伸出右手,摊开露出掌心中的银链。 “如果不说的话,恐怕你们再也见不到魂河的明天了。“ 最小的一条三叉吐着信子,惊恐的叫到:“都是双叉让我们做的,我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狴犴叹息,手指微动,银链刷的飞过去,攀上双叉的脖颈,彩蛇发出凄厉的尖叫,只见银链划过处,红色的火焰腾的燃起。另外两条三叉吓得马上退开,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狴犴看着地上一滩灰烬,扭脸看向另外两条三叉,只见六个头争先恐后的吵嚷:“我说,什么都说,大人放过我们。” ”太吵了,派一个出来说话。“狴犴皱眉。 六头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只带着红色斑点的头张口:”大人,不要烧死我们,我们不过就是河底的清洁父,从没真正害过生灵。“ “别说废话,你们大人是谁?这次来蓝岛到底是干什么?“ “大人,大人就是大人。“红斑头咽口了口水,眼睛斜着看向远处的双叉,后者正在睚眦手中疯狂扭动,但是发不出丝毫声音。 狴犴默不作声挪动脚步,挡在两者之间,冷笑一声,抛起手中银链。红斑头吓得一哆嗦,猛地往后一仰:”我说,大人是大人,我们从没见过,每次来都是潜在水底与双叉交流,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还有,还有双叉说我们这次来,是来帮助大人寻找一件宝物,可以连接异界与现世的宝物。“ “哦?“狴犴皱眉,斜眼看向玉羽,后者低下头。”还有呢?” “还有?还…”红斑头眨眨眼,银链在眼前划过,它尖声嚎叫:“还有,大人已经集结亡灵大军,他们答应双叉提供实体可以继续留在现世。这次来围剿羽人,还想借他们之手吸引纳音前来,一举消灭,苘山已经布下陷阱,只要纳音进入,便有去无回。” “哼!”狴犴直起身,胸中充满怒火,右手一挥,银光闪过,地上两条三叉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睚眦手中的双叉已经不再扭动,紧闭着双眼,抿紧嘴唇。狴犴回头看了一眼,睚眦会意,对手中的双叉说道:“想必你一定不会透露陷阱是什么?不过你的手下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就是放过你,你们大人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如和它们一样,直接归于尘土,也好过于没法交代。” 双叉面如死灰,信子从嘴中耷拉下来,不断抖动。修成现在这样,在河底已经潜伏了三百多年,每吞噬一百亡灵便多出一头,直到长出五头,再继续吞噬修炼将多头合并,凝练出最强的头颅。它就只差一步,凝练出最后一头,就可以潜游回三道瀑布之后,离开魂河以实体重回现世,这是所有亡灵的心愿。 睚眦清晰双叉的心情,故意对狴犴示意:“送它一程吧。”狴犴手持银链越走越近,双叉即使闭着双眼也能感受到银链的光芒,如今已经无法对大人交代,不如赌一把回归魂河,让他们两方自己去争斗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等等。”双叉猛一睁眼,下定决心:“你们答应放我走,我便说。” 玉羽突然身体一震,迈步想要上前,一直盯着他的阿树却悄无声息的挡在他的前面,轻轻摇摇头。玉羽痛苦的闭上眼睛,耷拉着羽臂静默下来。 “龙王临死前,将自己的神力分为五分,其中之一托付羽族保存,也就是血脉之印,他们靠此印可以掩盖自己的行踪,在海外生存至今。但是到了这一代,因为玉羽的大儿夭折,只得另立继承人。可他的妻子欺骗了他,再立的次子血脉不是他的,但都是羽人,接纳血脉之印时本不该出问题。可他没想到,次子竟然拥有龙子之血,竟然唤醒了血脉之印。” “但是那血是被凶灵污染之血,无法承受血脉之印清醒后的强大神力,瞬间被吞噬化为灰烬。我的妻子当时就疯了,我也无从知道二子被污染的龙子之血是怎么来的。”玉羽痛苦的说道。 双叉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但是血脉之印已经苏醒,已经无法再被封印在羽人体内,所以他们只得将其暂时封在湖中。却不知智者早已感知了此时,派出大军来收取血印,也可能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此事,这我就不清楚了。” 玉羽借着说:“亡灵从湖中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大难临头,带领一批最强壮的羽人去寻求帮助。可是,可是…” “可是,特头让我利用超声波传信给他,只要吸引纳音来此,利用血脉之印的神力,便可将其永久封印在湖底。只要羽人做得到,便可以放过羽人一族,让他们远遁海外。“ 睚眦闻言,死死盯着玉羽:“所以在你才隐瞒至今,这是故意要让纳音命丧于此?” “不。“羽人艰难的开口,用一只羽臂指向伊萨:“她还只是传人,如果牺牲她一人,我们一族姓名可以保住,而且纳音大人也不会受到影响,对故国不会有太大影响,特头那边也不会发现带着木叶的不是真正的纳音。” “闭嘴!蠢货!“狴犴暴怒,上前一手抓住玉羽的脖颈,狠狠的说:”木叶已经认主,也就是现任纳音不久于世的征兆,倘若纳音传人死掉,故国毕竟陷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混乱之中。凶灵毕竟趁此机会破坏结界,占领大陆,你以为你们族人可以远遁?到时候智者得到所需能量,飞船重新启动,降落而来,谁都逃不掉,凶灵遍布,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灭族!笨蛋!“ 亚博突然身躯一震,他看向年轻的伊萨,喃喃自语:”现任纳音不久于世?不久于世?妈妈吗?” 四十六 苘山脚下 睚眦手腕一转,凭空变出一只黑袋子,双叉化作一股黑烟没入袋中。“你跟我们走一趟,事情完毕再放你走。” 袋中叹息一声,双叉知道自己不可能被轻易放走,尤其是在双方见面之前,他们不可能相信自己不会泄露消息。不过到底知道不会即刻丢掉性命,也就老实不再出声。 “你怎么说?”睚眦转向玉羽。 高大的羽人头领闭眼叹息:“我以为退让可以保住族人的性命,哎。” “故国和异界,你只能二者选其一,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既想要苟且偷生,还想不落骂名?当初父王赠你一份神力,便是为了将来你们为这片土地与大家共同努力。如今你抛弃神力,还想迫害纳音,我们当然可以选择不帮忙,让你们自己灭忙就好了。”狴犴痛心疾首。 阿树焦急起来:”二王子,七王子,求你们救救我的家人。玉羽虽然做错了,但是他确实事出有因,想要保住家人,才会一时糊涂。如果你们不帮忙,我们羽族真的要灭族了。“ 几个高大的羽人面现悲哀,齐齐看向四人。伊萨一直在旁听着,心中明白了大半,她在冰川长大至今,一直都是在族人的庇护下长大。 她握紧双手,上前一步,对睚眦说道:”我可以帮忙,如果以我一人性命换他们一族性命,我——愿意。“ ”你?!“睚眦气极:”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是纳音传人,肩负驱逐亡灵,维护整片大陆的秩序的责任。“ “如果纳音可以不顾别人死活,那这片大陆也就不需要纳音的存在了。“伊萨坚定的回答,她转向玉羽:”你带路吧,我们去救人。“ 玉羽眼中闪现泪光,高大男子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地下高傲的头颅:”纳音,我们羽族过此劫难,必将永世效忠故国。“ 伊萨沉声说道:”我们不过都是为了这片大陆的自由,终有一日将凶灵驱逐,大家一起和平过日子吧。我也不是为了你,阿树说他的孩子还小。”她的手指抚上木叶温润的叶片:“既然木叶选择了我,驱逐凶灵是责任,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帮助生灵。” 玉羽肩膀耸动,眼前的年轻女孩准确意义上来说还不是纳音,而且在明确了羽族是在利用她之后,还义无反顾的帮助自己,实在让人无法不佩服。 阿树感激的看着伊萨:“谢谢,谢谢你。” 睚眦恨的咬牙切齿,兀自嘀咕:“缺心眼这不是?帮可以,至少谈谈价钱啊!”狴犴噗嗤一声笑了,凑在黑衣男子身边低声说:“这个估计是你遇见的最死脑筋的一个了,慢慢培养吧,有的你操心的。”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意图,众人重新规划路线。计划分成两拨,伊萨、睚眦与玉羽一起去内湖,吸引凶灵的注意力,另一波则由狴犴和亚博带领羽人去苘山救人。 众人商议好,借夜色兵分两路,沙木林中响起一阵猫头鹰的叫声,片刻后再次恢复宁静。千米开外的内湖旁,一块巨大的礁石之上,一只驼背黑色身影猛地动了一下,扭头看下沙林方向,带着喜悦低声说道:“终于来了。” 亚博一路上阴沉着脸,狴犴有些奇怪,问:“喂,木头,老发什么呆?好好走路。” “嗯?哦!”亚博赶紧跟上。狴犴摇摇头,转身招呼羽人快速想着苘山的方向奔去。 感到苘山脚下的时候已近凌晨时分,靠海一侧隐隐透着青光,沙林开始苏醒。露珠凝在叶尖,众人走过,打湿了鞋子。 狴犴突然举起右手,身后众人停了下来。他慢慢伸直食指,阿树与身后羽人一点头,展开羽臂悄无声息攀上树干。 亚博在狴犴的示意下,悄悄掩在一棵巨大的树木后面。前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狴犴握紧拳头左右一晃,白衣如水一般荡漾,狴犴如同变色龙一般隐没的灌木之中。 “累死了,那帮子鸟人tm的飞那么高,还得我们搭天梯。“其中一只狗獾头顶木头抱怨道。 “这天梯到底搭到哪天才算完?“另一只熊灵则抱着粗粗的木头另一头笨拙的向前迈步。 两人不断抱怨着,一起抬着十米长的粗木沿着溪水向山上走去。亚博从树后向两人的方向看去,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凶兽在扛着粗木前行,它们的目标是这座岛上的制高点,苘山。 苘山半山腰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凶兽,一道木质的扶梯顺着山岩攀附而上,眼见已经修建到三分之二的部位,马上要就达到羽人藏身的山洞了。 “怎么办?”阿树悄无声息的落在亚博身旁,男孩有些呆愣,有些不明白阿树为什么要问自己。 “为什么问我?”亚博奇怪。 “不问你问谁?你不是王子吗?“阿树也奇怪。 “可是我从没拿过主意啊?“ “那,那你是王子,早晚也是要拿主意的呀?“阿树摊开双手,表示很奇怪。狴犴隐身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笑笑没有说话。低头思索该如何应对。 “我想问你个问题。”亚博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你们羽族不是会飞,为什么要躲到山顶,却不飞走呢?”亚博指指羽人藏身山洞。 “一是天空有红蝗把手,二是很多幼羽没有长出硬翅,无法飞翔。”阿树解释道。 “那么就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 “木翼!”亚博坚定的说道。 “木翼是什么?”阿树不解。 “我需要中空木,以及你们的硬羽。”亚博回头看着亚博,后者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羽臂。男孩翻了个白眼:“不是双翅,只要几根羽毛就可以,成年羽人都可以飞是不是?我们只需要接出幼羽不就是了吗?” “那红蝗?”阿树担心。 “所以木翼要带壳,保护幼羽。如果不用担心幼羽,你们可否与红蝗一战?” 阿树抬头看向那片红色的云,咬牙点点头:”拖住一刻钟没有问题。“ “很好,那么山下?“亚博看向苘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凶兽。 “有我在。”狴犴的声音传来:“火攻一直是我的强项,放心吧。” 四十七 未来之眼 就在苘山那边众人开始行动之时,伊萨三人也已经接近了内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气息,在清晨的微风中时有时无。 湖边的青雾渐渐弥散开来,睚眦皱着眉抽动鼻子,转头示意两人停下:“有点不对劲。” “怎么?”伊萨问道。 “他们应该在等我们才对,可是现在湖边毫无反应。”睚眦四周张望。“你们原地不要动,我去探一探。” 伊萨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摇摇头:“他们找的就是纳音,我看不如光明正大的过去。” 睚眦挑眉:“你确定?” “嗯。”伊萨点点头,睚眦直起身,邪魅一笑:“好,走!”青光照在他宽大的后背上,让人不由心安。远处礁石上的黑影紧紧盯着三人身影,嘿嘿一笑,突然从礁石上一跃而下。 湖边潮湿的气息冲淡了海风的咸味,淡淡的青烟中似乎带着某种蛊惑般的意味。玉羽越走越慢,他的眼神开始迷离,不一会儿便站住不再动。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玉羽,来,看,羽叶会叫爸爸了,快来。” 伊萨全神贯注盯着眼前急速奔跑的睚眦,他们完全以一条直线前行,跨过最后一道浅沟。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巨大的瀑布带着轰鸣声出现在眼前。 睚眦站在悬崖边,黑色长发随着水雾飞舞,水花扑到他的衣袍上带着些许润湿的痕迹,如一朵朵黑色的花瓣晕染开来。 伊萨紧赶几步站到他身旁,剧烈的喘息着。她看向睚眦,刚想开口,胸口突然被什么击中一般,心脏猛地收缩。伊萨不自禁呻吟,蹲下身去捂住胸口,皱紧眉头。 “怎么了?“睚眦赶紧蹲下来询问。 “不知道,瀑布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它——“伊萨眼神迷离:”它像是在召唤我?“ “召唤?“睚眦皱紧眉头。 伊萨紧闭双眼,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互换:”伊萨?来,过来。“胸口一阵紧似一阵,连呼吸都开始凝滞,眼前一片黑暗,身周似乎都是水,微波荡漾,海草漂浮,一块巨石下面压着什么?是什么?”来,我在等你!“ “伊萨!伊萨!“睚眦焦急的声音响起,他猛力的摇动让伊萨渐渐恢复了神志。女孩睁开眼,只来及叫了一声:”睚眦!我要下去找它。“便失去了知觉。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黑色驼背身影”咦“了一声,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十分奇怪。睚眦突然回头:“什么人?”黑影却慢慢贴住树干隐没了身形,消失不见了。 睚眦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孩,有些焦急,他不清楚父王在血脉之印上下的禁制是什么?五份血印针对五种血脉,一直都没有被人发觉,是加强还是制衡,谁也不清楚。 他将女孩轻轻放在地上,伸出右手附在她的额间,莹白色的光芒慢慢流泻而出,顺着女孩的额顶渐渐渗透而入。女孩的头顶闪烁着咒印的光芒,似乎是在呼应着睚眦的灵力,不断的亮暗,最终交融在一起,慢慢隐没。 伊萨缓缓睁开眼,看到一脸担心的睚眦,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应该是血印对我的召唤太过强烈。” “这不对劲,召唤再强烈,不会隔空吞噬你身体里的血,你刚刚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晕厥。”睚眦沉声说道。 “嗯?”伊萨坐起身来,眼前一黑,身体晃动了一下。睚眦赶紧扶住她,靠坐在树干边。 “你这样不能再走下去了,后面跟着的应该是特头,前面是血印,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如今特头的注意力已经被我们吸引,那边应该没事,不如就在湖边以静制动。”睚眦环视四周。 伊萨闭上双眼,感受到湖底一声强过一声的呼唤。”你听不到吗?“她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什么?“ “湖底的叫声。“ 睚眦皱紧眉头:“是血印吗?” “对,它在叫我,在叫我,我必须去。“伊萨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着悬崖边走去。睚眦皱紧眉头,追了上去,拽住她:”等等。“ “不行,我必须去!“伊萨大声吼道,她双眼已经开始泛红,耳根处有血液流出。睚眦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不好,看来血脉之印的影响力太大了,如果强行不让她接近,恐怕性命堪忧。“ 怀中女孩不断挣扎,明显已经丧失了理智。睚眦要紧牙关,向后面扫视一眼。特头应该就在身后不远处,想必待他们跳下崖去,便会启动陷阱。 “等等,玉羽哪里去了?“睚眦心中一惊:”不好,看来他们计划的十分周密。“ 伊萨仍在不断叫嚷,睚眦看着口鼻处都开始渗出血渍,一咬牙,抱紧伊萨一个纵身跃入水中。 水,大量的水涌入口鼻,可是伊萨毫无知觉,她通红的双眼紧紧的看向湖面之下。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靠近它靠近它。睚眦一手抱紧伊萨,一手凭空画圆,一个气泡出现在二人头部。 睚眦带着伊萨向湖底潜去,似乎感应到了被召唤之人靠近,血印的召唤渐渐变得清晰缓慢。伊萨也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只是通红的双眼仍然没有丝毫变化,一直紧紧盯着水底。 湖底漂浮着大量的水草,很多火山喷发之后的疏松山岩遍布期间。偶有一些小鱼游动,深绿夹杂着泥沙的水质很难看清下面的环境。 睚眦完全是被伊萨带着前行,她已经完全被血印吸引,即使看不清周遭,但直直的想着目标物前行。 睚眦回首看向湖面,一个黑影跟着跳跃而下,应该就是特头。他想,这群凶灵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只是消除纳音,应该不必如此费劲,玉羽曾说过他们需要一件东西能够打开结界,那么那样东西?难道是?他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水底。 伊萨的耳边轻轻响起一首歌: “五令流传,环绕故国。 金令为王,执掌故土。 木令成长,留下希望。 水令流灵,浇灌未来。 火令爆燃,驱逐凶灵。 土令成晶,巩固疆域。 故土远去,金令蒙尘。 希望破灭,木令断裂。 未来已来,水令灰暗。 凶灵降临,浇灭火令。 疆域不在,模糊土令。” 四十八 锻造之术 苘山脚下,木梯不断向上接续。呈现金字塔形状的天梯,一侧紧紧贴着岩壁,另外三面挤满密密麻麻的凶兽,他们将砍伐下来的木头不断接续而上,形成一道可以攀爬的木质阶梯。 据此不远处的巴沙木林中,悄无声息的倒下一颗有一颗树木。亚博找了一块高地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狴犴靠坐在旁边的岩石下,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掩饰高度紧张的凝视。 一边是忙碌的凶兽大军,另一边的内湖畔则毫无声息,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伊萨虽然悟性高,但是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不知道这第一次正面对抗凶灵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他从地底实验室苏醒过来,就一直呆在伊萨身边,吸收了她的生命力才能恢复实体。等他发现自己灵力之中已经融入了伊萨的一丝气息,便借故将其推给睚眦,毕竟那才是她作为纳音的正经师傅。 狴犴扫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亚博,心道这才是我要培养的目标,故国大陆近千年来第一个锻造者的继任人。心里蓦的一慌,他猛的回头看向内湖方向,那里依然安静如初,狴犴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厉害,他情不自禁站起来继续凝视。 阿树好奇的看向他:“怎么了?七王子?” 狴犴皱眉沉默,亚博从一堆器械中抬起头:”他们遇上了吗?“ “说不好,如果有问题睚眦会传信过来。“狴犴像是转述,更像是安慰自己,睚眦比起沉睡了几百年的自己,可以说是身经百战,有他在身边,怎么也能护得伊萨生命无碍的。 ”你这里怎么样?“狴犴转头问亚博。 亚博举起手中的设计图:“刚刚收集了风速、湿度、气压,根据阿树提供的幼羽树木,以及成年羽人的人数…” “说重点,小子。“狴犴皱眉。 “哦,嗯。我需要一颗十米长巴沙木中段,四颗2米高巴沙木顶端,以及三十根长羽。另外还需要碳化钙、海水、以及大量枯木,另外需要一两名羽人护持方向。“ 阿树一一认真记录下来,转头吩咐身边两名男羽,大家开始分头行动。亚博对巴沙木的塑刻十分细致,包括尾部呈现的弧形都要严格到一厘米,他举着手中的气压计不断调整数据,迅速且高效的指挥羽人利用尖利的喙将巴沙木雕刻成他需要的形状。 狴犴微微笑着,眼前这个男孩只有在锻造的时候才显示出超出常人的智慧与领导力。眼见着空地上拥有四只机翼的木翼渐渐成型,他跳下岩石,拍怕正在忙碌的亚博的肩膀:”差不多了吧?“ “嗯,再调整一下长羽的角度,应该就可以了。但是我不确定所有的数据都精准,也许一个小数点的错位,都会导致升空失败的。“亚博皱眉说着。 狴犴看着他坚定的说:”我相信你,锻造传承可是精挑细选的,否则也不会沉睡千年而没有继任者。你对自己要有信心,我要出发了,等那边火势一起,你要马上出发,知道吗?” 亚博习惯性的瑟缩了一下,肩膀处一紧,似乎一股坚定的力量导入身体之中。他抬起头,坚定的看着狴犴,沉声回答:”嗯,放心,我一定做到。“ 狴犴转身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树丛之间,最后一角白衣消失,亚博才回过头来。见阿树和其他两名羽人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心慌但还是坚定的说:”我们继续,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在傍晚前将木翼组装起来。阿树,有没有能够将长羽与机翼黏合的胶?“ “有。“说完阿树一个纵身扑到巴沙树下,起身的时候嘴中扭动着一条紫色的虫子。 “你干嘛?”亚博奇怪。 阿树笑眯眯的抿紧嘴巴,只见虫子尾部排泄出一些洋红色胶状物。年轻羽人见挤得差不多,突然一张嘴将虫子吞进去,露出满意的表情。 “呕!”亚博忍着恶心指着地上虫子的排泄物问道:“那个是胶吗?” “对呀,需要海边碱地的石块一起煮沸,就能用了。”阿树欢快的说,招呼另两名羽人开始了抓虫行动。 亚博若无其事的倒退两步,与羽人和虫子拉开一些距离。木翼机身与机翼衔接处的搭环及其精妙,需要由他亲自来完成,穿斗式榫卯连接,一环套一环,每一环都是外八字衔接,及其精巧,亚博手指翻飞,魂石与肉体的衔接处在长时间的适应下已经贯通血管,现在几乎与正常无异。 阿树三人已经收集好虫胶,放好碱块熬煮。腾出手聚集过来好奇的看着亚博精妙的技艺。男孩灵活的五指让羽人羡慕不已,他们默默的从羽臂上忍痛卸下长羽,放在亚博身旁。临近半夜时分,亚博将木翼的四只机翼全部链接好,并且粘好长羽,整个木翼终于完成。 亚博直起僵硬的腰身,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眼里熠熠闪光,满意的点点头。还来不及顾不得擦干额头的汗水,远处一声巨响,整座岛屿跟着晃动起来,远处苘山脚下燃起巨大的火光。 阿树呼的直起身,朝远处张望:“开始了。” “来帮忙。”亚博已经冲到木翼跟前,钻进机身之中,他大声喊道:“你们一人一边向前拉动机翼,阿树你负责往电石上面倒水,注意要稳,不要一下子全倒光。” “收到。”羽人准备就绪,两边夹在两扇机翼之间,待阿树向机身下方的一堆电石上倾倒下海水,一股火焰迅速燃起,巨大的热浪将木翼顶起,两边的羽人借势从山岩上推动木翼快速奔跑起来。 在巨大的气压以及羽人的推动之下,接近七米长的木翼快速滑动,急速下坠,经过第二个第三个电石堆,猛的一个急转身腾空而起,擦过山脚下的树林,向着苘山方向飞去。 “哦吼——”亚博兴奋的振臂高呼:“成功了,耶!” 阿树跟在木翼后方,紧紧盯着苘山顶,眼中充满希望:“蛋蛋,爸爸来了。” 四十九 奇怪的男人 湖底突然出现一股旋涡,睚眦与伊萨猛的被卷入其中,身后跟着的黑影猛然加快速度,却在几乎要触摸到的同时,旋涡凭空消失了。 浑浊的湖水之中响起一声怒吼,水波一圈圈震荡开来,水草之间显出一个带着巨大背壳的身影,他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表情,死死盯住旋涡消失的地方。 睚眦起初抗争了一下,但发现根本无法抵抗强大的吸引力,索性放弃了挣扎,只紧紧拉住伊萨顺从的随水流而下。眼前忽明忽暗,怀中的伊萨完全停止了挣扎,眼中的血红色渐渐褪去,露出迷茫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湖水终于平静下来,两人随着水流缓缓移动。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两人移动,湖水中的杂质渐渐沉降下来,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他们似乎在一条隧道中移动,四周一片漆黑,头顶却微微透出光亮。水势缓慢流动,一群蓝粉色的灯笼冒游过身边,眨眨小眼睛斜眼看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 这里似乎与海底连通,能依稀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水质也变得酸涩,手指尖有明显的滑腻感觉,身体开始上浮,明显比重增大已经掺入海水。 又漂流了一段距离,两人浮上水面,被冲上一片沙滩。头顶上方洒下荧光,带着些许的青色,似乎已经过了大半夜,接近黎明。 睚眦先看看怀中的伊萨,后者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他将女孩拖上岸,安置在一片细软的沙子之中。试探了一下脉搏,确认伊萨只是失血过多,且极度疲累,除此之外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黑袍黏腻带着海水的生涩,随手脱下仍在岸边的礁石上。头顶隐隐有星光闪烁,他四周大量一番,这是一处山底洞穴,脚边的海水与外面的大海连通,但因为是从地下涌上来,所以显得比较平静。 山洞很大,除了地下水陆,只有头顶约百米高的洞口与外界连通。洞内植物茂盛,灌木细密,树枝间偶然响起猫头鹰的叫声,间或发出嘻嘻索索的声响。他抽动鼻子,仔细探查周围的环境。 “很好,没有亡灵凶兽的气息。”他心中暗想,却又有些奇怪,特头为什么没有跟来?这里应该还是在岛中,为什么没有凶兽在这里把手? “这里其实是蓝岛外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睚眦一惊猛地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可是那里只有一片沙滩和一只刚从沙地中冒出头来的小螃蟹。 睚眦喊道:“什么人?” 还半透明的小螃蟹受到惊吓,刷的再次钻入沙地之中,不见了踪影。 “嘿嘿,得等她醒过来,你才能看到我。”陌生男生再次响起。 睚眦奇怪,略一思索,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是你召唤我们过来的?” “准确来说,是召唤她来,你不撒手,只好一起带来了,反正你那老子也不会反对。“ “我老子?你是说老龙王?“ “不是他还能有谁?“ 睚眦盘腿坐在还有些温热的沙滩上,对着空气说话感觉有点怪怪的:“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反对?父王早就不在世了。” “呵呵,我就来自于他,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虽只是一部分,关于她和你这一部分就够了。“男声似乎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有意思,你是血印?“ “不错,说这么半天,才猜出来,你有够笨的。“男声戏谑道。 睚眦倒是无所谓,父亲当年也没少这样取笑过他,因为血印带着父亲的血脉,让他不自禁产生了一些亲近感,反倒享受起这样的揶揄。 “你召唤我们,嗯,她来做什么?“睚眦试探着问道。 男声沉吟片刻,再次响起:”告诉你也无妨,但是我懒得说第二遍,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密林中哗啦一声,飞出一颗异常鲜艳的红果,啪嗒一声落在睚眦脚边。他有些奇怪,捻起来问道:”什么?“ “给她吃了,一个时辰后应该就会醒,之前苏醒时借用了她一部分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放心对她来说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 睚眦点点头,遇到血印算是难得的奇遇,也许因此还会有什么助益也说不定。父王当年将自己的神力分为五份,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令,但由谁保管一直是个谜。当年的意外离世,也让他没有机会告诉大家。 “你父王当年也是故意不说,因为他散掉神力之后,已经开始怀疑皇子之中必有背叛者,贸然说出恐怕会陷大陆于危险之中,只能期待有一天五大血脉承继之人集齐激发血脉之印,神力合并驱逐凶灵。“男声继续说道,似在一边回忆一边解释。 睚眦忙着手中事情,红果捏碎将汁液灌进伊萨的嘴中,女孩无意识的吞咽着。听血印讲到此处,“哦”了一声,他慢慢梳理思路:”现在连沉睡千年的锻造继任者也已经出现,纳音与王者一直在世,你已苏醒,那么木、金令对应的血脉之印应该快被唤醒了吧?“ “按道理是这样,一印苏醒,其他四印会感受到我的存在。“ “哦?你们之间可以沟通吗?“ “只能感应存在,但是无法沟通。“ “哦。“ 夜风轻拂,四周愈发寂静起来。睚眦坐在地上有些昏昏欲睡,这次苏醒之后,还是感觉身体凝聚的灵力不足,总是会有些疲惫,对于他们来说,在古老禁忌之下被封掉了神力,仅存在神力是不可轻动,灵力用光触动神力的同时便是封印的开始,他在短短时间之内两次被封印,有些伤到了根本。 “你这样撑不了太久,需要神力滋润,现在魂石凝聚的实体并不结实。“男声突然说道。 “嗯,我知道。“ “那为什么非要出来?你大可在魂石中沉睡的更久一些?“男声奇怪。 睚眦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女孩,她的脸颊已经开始恢复了血色。伊萨睡得很香,呼吸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 “因为,纳音的传人出现了。“ 五十 血脉的呼唤 伊萨睁开眼,天边已经开始泛白,青光隐隐从洞顶显露。 “醒啦?感觉怎么样?”睚眦站在水边,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她。伊萨眨眨眼,肌肉线条明显的后背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红色蚯蚓一般狰狞恐怖,不知道睚眦这么多年来陪纳音经历了多少次战役。 伊萨坐起来,摸摸头再晃一晃,没有眩晕的感觉,心脏的跳动也正常了。她站起身:”挺好的,没事了。“ ”那就好,血印在找你。“睚眦回过头来,清晨的风吹起他的发丝,伊萨一瞬间有些失神。 “啊——阿嚏。“人家有风度,她是没温度,伊萨抱紧双臂抱怨:”也不知道把衣服弄弄干,都感冒了怎么办?“ 睚眦在沙滩上趔趄了一下,抽动着嘴角,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似乎从没为温度的事情发过愁。 伊萨皱着鼻子舞动手指,在清晨的自然之音下拨动火令,脑海中浮现温暖的咒印,身上的衣服慢慢挥发出水蒸气,连带着睚眦放在岩石上的黑袍一并烘干了。睚眦一脸傲娇的拿起自己的长袍,下一刻却不是直接穿在身上,而是抖动着朝伊萨叫到:“你就不能烘干前先清洗一下吗?全是盐渍,难看死了。” 伊萨不屑一顾,抖抖身上干刷的衣服,满意的叹息,这一晚上黏糊糊湿漉漉的委实难受。 “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空理理我?“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伊萨吓了一跳。身体随之一震,不由自主的迈步前行,距离沙滩不远处的灌木丛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那股呼唤的力量再次袭来。 她一脸茫然又略带惊喜的走向灌木丛,随着她靠近,吸引力越来越明显。伊萨站在灌木旁,低头仔细查看,一丝红光时隐时现。她蹲下身,扒开枝叶,一块手心大小血红色,呈现心形形状的晶石显露出来。 她握紧晶石,手掌传来如心脏般的规律跳动。与此同时,脑海中似乎闪现成千上万的声音:”伊萨,伊萨,伊萨……”眼前一片恍惚,无数绿色的网一层层蔓延开去,无数由数字组成的生灵一闪而过。 睚眦看着女孩不断抖动的双肩,握紧双拳显得十分紧张。下一刻,山洞内开始了无声的震动,以伊萨为圆心,一圈圈蔓延开来。青光照射下,大海泛起巨大的涟漪,迅速传播开来,不远处的蓝岛也感受到了这波震动,微微抖动起来。 岛中心的湖心旁,还是那块巨大的岩石上,背着沉重龟壳的特头,阴沉着脸一直盯着湖心。振动波传来,蓝岛不易察觉的抖动,让他瞬间惊醒,握紧拳头站起身,紧皱眉头暗道:”不好。“ 他看着湖心渐渐升起的旋涡,突然仰头,朝着苘山方向发出一声长啸。密林与薄雾遮盖了两者之间的视线,苘山脚下大火夹杂着无数凶兽的哀嚎燃的正盛。狴犴化身白狮拍打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在半空中傲视地面火焰中翻滚的凶兽。 一艘巨大的四翼木翼从远处滑翔而来,穿过惊慌失措的红蝗群,直直的向着山顶处的洞穴飞去,两个羽人在两边护持方向。木翼下方取代纳音飞翔咒印处,雕刻着锻造者的标志。 亚博的铜笛早已损坏,只得用两根手指凑在唇边,不是嘬响尖锐的哨音,在空气中掺杂进带有锻造者特有的咒印,精确的调整气压,推动木翼不断前行。两名羽人在亚博的指挥下不时拨动机翼保持方向。 阿树早已在地上第一次起火时,趁凶兽不备潜入山洞之中。此时羽人带着幼羽有规律的站在洞口,在木翼飞来的瞬间,将还不会飞翔的幼羽一一安插在亚博身后的孔隙之中。 红蝗缓过神来,一窝蜂的朝木翼追来,亚博操纵木翼环绕山顶循环加速飞着,第二圈靠近山洞,大部分幼羽已经登机。木翼的重量加大,亚博额头渗出汗水,他必须连续不断催动哨音,才能勉强木翼不被红蝗追上。 阿树带领女羽不停的驱赶木翼后面的红蝗,但还有很多女羽身背幼羽,不能与红蝗正面对抗。红蝗狞笑着,看着速度变慢的木翼,呼啸而来。 亚博伸出一只手臂不停挥动,示意阿树带大家马上离开。阿树叼起最后一袋羽蛋抛向守在木翼一侧的羽人,大叫:”快走!“转身朝红蝗群冲去,他掠过一个个身背幼羽的女羽,坚定的张开双翅,在众人身后形成一道肉障。 亚博听到身后传来噼啪的撞击声,他强忍住转头的想法,用力嘬响口哨,风速加大,木翼加速朝西海岸疾驰而去。身后跟着一众女羽,其中一只频频回头相望,却要紧牙关紧追大家离开。 阿树到最后一刻也咬紧牙关没有出声,之前受伤的羽臂已经从中间断掉,鲜血不断滴落。红蝗闻到血腥气,疯狂的上前撕咬,阿树眼角扫到远去的木翼,在红蝗群众微微笑了,收起残余的羽臂一头栽下,红蝗被血腥气吸引紧紧缠绕在他的身周。 狴犴在凶兽群中不断左冲右突,巨大的嘴巴中不时喷射出火焰,将逃离的凶兽驱赶回火焰圈中。凶兽群突遭袭击,又没有领头的发出指令,只知道慌不择路的逃离火焰,到处都是哀嚎。 木翼的嗡嗡声消失在蓝岛西侧,狴犴才收手振翅紧追而去。这次神力消耗的较多,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维持人形,就在此时脚下的树林微微震动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远方,只见海平面泛起规律的波动,海岛也随之震动。 岛心浓雾弥漫的方向传来一声长啸,狴犴猛地刹住脚步,拍打翅膀半空中扭转身子看去。那浓雾中隐隐闪现出一个驼背的黑影,苘山脚下的凶兽听到啸声,却只顾哀嚎逃离火焰,无法响应首领的召唤。 狴犴见亚博已经带领羽人消失在密林尽头,猛地朝向湖心方向冲去。他皱眉心里不由发慌,特头还在,伊萨和睚眦去哪里了?海面的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十一 进入灵魂之河 山洞之中,伊萨控制不住的抖动着身子,手心中的血印渐渐化作红色的液体,一丝丝渗透进她的身体里,一股焦灼的气流在身体里不断穿梭。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睚眦禁不住向前迈了一步,那是父亲常年戴在身边的麝香气味,如此熟悉,温暖安详。他不禁泪流满面,父王去世的时候,只有蒲牢与赑屃在身边,兄弟反目父亲抵罪,一切的一切皆因为赑屃,那个混蛋害得父亲惨死。 “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心中一个陌生声音响起。 睚眦心头之火突然抽离,陷入深深悲哀之中:”是呀,我从小一直贪玩,不愿呆在家里,总是跑出去名义上为人们主持正义,其实只为了自由在人间穿梭。偶然帮人几个小忙,被人们视为神明的化身,雕刻石像供在家中,便自鸣得意,谁也看不进眼里。“ “你不是常常和父亲顶嘴,与兄弟吵架?“ 睚眦再次退开一步,头颅低低垂下来:“是呀,赑屃选择追随异界智者,自己又何尝劝过,他和嘲风为什么要选择背叛皇室?自己可曾对兄弟姐妹用心了解,帮助父王解决纷争呢?” “你做了什么?你帮大家做了什么呢?” 睚眦的心不由自主的下沉,他无法回答:”不断改换自己的性别,其实是对自己的厌烦。战后选择跟随纳音,一代一代的陪伴并肩战斗,也许内心里是想某一次能够死在与敌人的战斗中,也好过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你根本不喜欢你的兄弟姐妹,你恨他们夺取父亲在你身上的关注,所以你希望他们都死掉。“ 睚眦的眼中升起薄薄的雾,遮盖了那双透亮的黑眸:”我希望他们死掉?都死掉?“他伸出双手,陷入迷茫,嘴中喃喃:“都死掉?死了一了百了?” “死了吧,活着太累了。” 睚眦一步步向伊萨走去,嘴中重复着:”死了吧,死了吧!“ 震动渐渐止息,伊萨看着最后一丝红色液体完全渗透进自己的身体,终于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她抿紧干涩的嘴唇,闭眼感受身体的变化,却无法感知血印的去向。 她直起身,转头吓了一跳,睚眦双眼通红,似乎刚刚哭过,紧贴着自己站立。伊萨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睚眦看起来,莫名的悲伤又显得十分暴侫。 睚眦的眼神迷离,双手抬起又放下,似乎内心正在不断挣扎。伊萨奇怪,握住他的双臂,喊道:”睚眦,睚眦,你怎么了?“ 睚眦低头看着女孩,迷雾散开,眼前站着的不是赑屃吗?他正狞笑着对我说:”父王死啦,哈哈,父王死啦,你们都得死!“ 他咬紧牙关,脖间青筋暴起,猛的伸出双手攥紧伊萨的脖子:“去死!都去死!” 伊萨惊恐的挣扎,双手用力往开扯睚眦的手,可奈何他的力气十分大。女孩眼中噙满泪水,呼吸渐渐急促,眼前开始模糊。 “睚眦——睚眦——”伊萨被慢慢举起,双脚离开地面,不断踢蹬。呼吸渐渐凝滞,她陷入了绝望,双手无意识的晃动,努力向睚眦的脸抓去。 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手指间并不是赑屃粗糙的外皮,而是柔滑如凝脂一般。什么人在呼唤自己:“睚眦。”声音如此熟悉,身体里一股热流激荡开来,喉咙间浮起一股血腥之气。 睚眦突然松手,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伊萨随之掉落,瘫倒在沙滩之上,右手掌心的红印渐渐褪去。 伊萨捂住脖子剧烈的咳嗽,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又开始弥漫,她警觉费力撑起身体,猛一挥手,指尖拨动流动的空气,一股清风拂过,香气慢慢散开。 睚眦嘴中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他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伊萨没事,下一刻便晕倒在地,血流继续从口出流出。 伊萨扑过去,狂喊:”睚眦,睚眦!“她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可奈何血止也止不住,一直流个不停。伊萨急的声音都开始发抖:”睚眦,你不要死,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血,到处都是血,眼看睚眦的身体渐渐变冷,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逝渐渐消失。伊萨陷入绝望,这难道就是陷阱?为什么要应在睚眦身上?为什么不是自己? 双手浸在血泊之中,鲜血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伊萨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她紧紧抱住睚眦整个人陷入慌乱之中。 右手手心突然一热,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烦死了,哭有什么用?“ 伊萨猛地睁大眼睛:”血印?血印,你还在,救命,睚眦要死了。” “笨蛋,他受到黑墟的侵蚀,必须吐干净才能摆脱控制,他是王子,拥有天生神脉,身体可以自由排斥异物。” “可是,这血一直流,不是会死吗?” “那就靠他自己了,想要活就能活下来,想死谁也救不了。” “我,我能做什么?”伊萨焦急的问道。 “不要吵,你是纳音,你本就可以掌管生灵的生死,你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吗?不要再吵,我要睡了,不然无法和你的身体融合,大家都得完蛋。“血印斥责,果然不再发一声。 伊萨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睚眦:”我不能让他死,不能,他陪伴了战后每一任纳音,也要陪着我,不行。“ 女孩咬紧嘴唇,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狴犴教给自己的五令术,可是她一直都是皮毛般的学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做。睚眦之前说马上就会回到故国,到时候现任纳音会传给自己《五令之书》,那里面有详细的术法。 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血印说纳音可以掌管生死,到底怎么掌管?她能感受到睚眦的身躯逐渐凉下去,一丝魂魄从身体中溢出,带着一股茫然的表情。 伊萨张大嘴巴,低头看向怀中的睚眦,再看看空中漂浮的透明色身影,有些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在她疑惑的瞬间,透明色身影后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传来河水奔涌的声音,一股寒冷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十二 你是笨蛋吗? 伊萨猛地一惊,伸手想要拉住身影,却不及防身影一下子被裂缝吸引进去。她马上站起身,幻化出两个身形,迈步追了进去,裂缝在她身后刷的合拢。 这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飞舞着青黑色的灰烬,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硬壳,远处传来河水奔流的声音。 伊萨有一瞬间的失神,猛然想起自己进来的缘由,马上抬起头四处查看。半空中漂浮着透明半透明的身影,他们都在无意识的漂浮,但是漂浮的方向全部朝向河水。 她开始奔跑起来,不断四处寻找,半空中漂浮着的身影都是一脸茫然,无意识的漂浮着。伊萨一个个看过去,不小心触碰到其中一位的衣角,脑海中一震,无数画面闪过。 身影感觉到了有温度的触感,缓缓扭过头来向下看去,就在两人视线马上解除的瞬间,伊萨终于挣脱开来,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影似有些迷惑,怔住想要再次探寻,下一刻便被其他身影卷住继续前行而去。 伊萨脑海中有些刺痛,那些画面是死去人的记忆,从死亡的那一刻倒叙闪现。似蟒的毒齿的血盆大口从脚下开始吞噬,男人不断的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画面一闪,眼前一滩血迹,只有一只木镯子,男人跪在血泊之中无声的哭泣,身后的女人脸色苍白。再次闪过,男人打猎回来,家中娇美的妻子,孩子摇摇摆摆的笑着奔过来,一家人开心的在一起收拾猎物。 伊萨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即使在现任纳音与国王的治理下,故国已经渐渐恢复秩序。但凶灵凶兽仍隐藏在阴暗的角落,肆机吞噬人们的肉体和幸福。她看向四周漂浮向前的身影,内心不由充满悲哀,这些都是意外丧命的人,他们死后还要受到异界的召唤,继续来贡献自己的灵魂,河底隐藏的凶灵不断吞噬亡灵,增长力量,以期回到现世。 她忽然明白了纳音的职责所在,引导亡灵离开,指引不该死去的人们回到亲人身边,同时驱逐威胁所有生命的凶灵。 越靠近河边亡灵越多,河水奔腾,吸引着渐渐透明的身影不断跳落。伊萨一只脚踏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上游突然传来兴奋的水花声,无数的凶灵感受到了生命力旺盛的气息,疯狂的向着下游游了过来。 伊萨皱起眉头,她对这里十分陌生,但不知怎的又带着一丝熟悉。河水荡漾起来,上游似乎跳入了更大的凶灵。脖间的木叶隐隐发热,伊萨皱起眉头,伸手摸上去,链子滑动土叶落在指尖。 她有些诧异,将土叶从链子上摘下来,叶片隐隐透出亮光,呈现深色的姜黄。伊萨将土叶凑在唇边,叶片像是等了好久似的,激动的发出流畅的哨音。河水一滞,再次流淌时明显缓慢了许多。 河面之下沙土开始翻涌,在伊萨面前形成一串规则的土包,延伸向河流中心。她踏上土包,跳跃着前行,一路穿过河流,来到河流对岸。一座石桥在飞舞的灰烬之中隐隐出现,大部分身影被河流截住,但也有零星灰色身影穿过河流飘荡过来,他们带着满意的微笑,走上石桥,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伊萨闭目,将意识散开,手指轻轻抖动,壮起胆子拨动这里的音弦,却发现空气凝涩,四处根本没有音符可以拨动。 她再次站起身,四处张望,睚眦的身影才进来不久,怎么会找不到?她本能的不敢大声呼唤,这里的静谧让人不由自主的凝滞呼吸。 “怎么办?“她有些焦急,她低头看着指尖滑落的灰烬。紧咬牙关,普通的令力无法施展,看来只能依靠木叶。 她迟疑着站起身,土令指引自己到此,难道睚眦已经迈上石桥?她四下环顾,身后的河水开始加大流速,上游的水花声渐渐增大,不能再拖了,伊萨握紧拳头拔腿向着石桥奔去。 就在踏上石桥的一刹那,眼前的世界突然颠倒,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力量似乎在牵引着她的记忆一点点倾泻而出。伊萨猛地睁大眼睛,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由自主的漂浮而下。 眼见女孩倒悬的身子渐渐僵硬,却在一刹那剧烈的收缩倒转掉落在桥面之上。伊萨大口的喘息,就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体内一股热流冲上脑门,将她灼醒。跪坐在桥面之上,她捂住自己的脑袋,手掌心透着鲜红的色彩,倾泻而出的红色荧光将其紧紧环绕。 悠远的歌谣在耳边回响:”故土远去,五令重铸。“一遍遍重复,伊萨在歌声中渐渐清醒,一股熟悉的气息擦身而过,她下意识的一伸手,手指尖熟悉的触感。伊萨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雨夜,赑屃已经崩坏的脸肆意的狂笑,地上到处都是鲜血,一个身穿龙袍之人脸朝下趴在地上,毫无生气。一名绿衣男子在士兵的强制下,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吼叫,心如刀搅。大雨倾盆,“我“跪倒在地,无法上前一步。 画面一闪而过,河水暴涨,一阵狂风而过,什么冲上了岸,掌心剧烈焦灼。伊萨不由自主的抽离出梦境,啊的尖叫一声,只是下意识的握紧右手手指,没有放开那个身影。 睚眦面无表情的在自己身边漂浮,想要继续走过石桥。伊萨猛地收回右手,带动那个灰色的身影缩回来,颈间木叶旋转而下,她顺手解下凑在吹遍吹响,空间里响起清脆的哨音,裹挟着毫无意识的灰色身影蜷缩变小,形成一颗绿色的晶珠。 伊萨扫了一眼,睚眦在晶珠之中缩作一团已经沉睡过去,她放下心来将珠子收在怀中。双手撑地,费力的站起来,双腿早已发麻,无意识的抖动着。 桥下,河边冲来一只巨大的四脚黑影,伴随着嘎嘎的诡异笑声。她能感觉到那个怪物兴奋莫名,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 五十三 凶灵的警告 她一手捂住晶珠所在位置,一手拽下脖间木叶,强迫自己抖动的双腿站稳,死死的盯着黑影奔来的方向。 胸口处传来晶珠规律的心跳,一股暖意散开,伊萨的心慢慢镇定下来。掌心鲜红欲滴,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敌意,血印开始觉醒,只是时间太短,根本没来及与自身完全融合,女孩无法感知血印到底会不会完全醒来。 一声怒吼,浓雾散开,黑影奔到眼前。一只两米多高的巨龟出现在眼前,四肢粗壮越,头颅高高昂起,斜眼缪着矮小的伊萨。 “你,纳音的传人?“ 伊萨直起身面对着巨龟,突然镇定下来:“你是特头?” “哈哈,蠢货!”巨龟突然仰天大笑,前肢用力顿足,四周飞起更多的灰烬,旋风卷起无数亡魂消散,有几个已经踏上石桥的灰色身影被狂风猛地吹落,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女孩胸中升起愤怒,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巨龟。 “一代不如一代,一群蠢货,拼了性命为了那些下贱的奴才,值吗?”巨龟耻笑。 伊萨手指抚上腰间的双剑,剑鞘轻轻划开,剑柄上的两颗宝石蓦的亮了起来。她看着眼前庞大的怪物,大脑疯狂的思索它的弱点在哪里? 巨龟轻蔑的笑一笑:”不用想了,我一脚就能踩死你。“ 伊萨有些奇怪:“你,在等什么?” “哦?反应还算灵敏。”巨龟微微低下头来,饶有兴味的看向伊萨。 女孩猛然一惊:“不好,它还在引诱什么人前来?是纳音?还是…狴犴?”她一把抽出双剑,木叶嗡嗡震动,漂浮环绕在她的唇边不停的旋转。 伊萨略一下沉,双眼紧紧盯住巨龟,嘬唇叼住木叶,两长一短的哨音打着旋腾空而起。灰烬随着旋涡不停的旋转,形成一股风窝,将巨龟环绕期间。下一瞬间,灰色的世界冒出点点滴滴绿意,灰绿色的藤蔓顺着巨龟的脚脖盘旋而上。 巨龟没有动,一直饶有兴味的看着伊萨的举动,除了等待,它似乎也想看看下一任纳音的本事。 伊萨见藤蔓紧紧绑住了巨龟,下蹲借势弹起,高高举起双剑照着巨龟粗壮的腿部砍去。双剑发出尖锐的啸声,直直的刺向巨龟粗壮的前肢。下一秒,伊萨仿佛穿透一片棉絮,没有预想之中的阻力,她失去平衡跌落在地连滚了三四圈才稳住身形。 回首看去,龟腿部位如一片青烟散开,此时正在收缩重新凝聚成实体。四周的亡魂被吸附过去,他们带着痛苦的表情,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哀嚎,下一刻变成了灰烬一层层贴上去,重新凝聚出巨龟粗壮的肢体。 伊萨咬住下唇,暗道不好。巨龟缓缓挪动脚步,那些灰绿色的藤蔓仿佛没有了着力点,纷纷掉落下来,化作青烟消散。巨龟在实体与虚体之间转换自如,身躯凝视消散再凝视,轻松便摆脱了藤蔓的束缚。 “你,就这点本领吗?”巨龟似乎更加失望了,它不再看向伊萨,仿佛她只是一只蚂蚁,再也吸引不了自己的注意,抬起头看向河面的另一方,嘴中轻轻呢喃:”怎么还没来?“ 伊萨咬牙转换土叶、水叶,不停的攻击上去,却只是让更多的亡魂被吸附,对巨龟丝毫没有影响。伊萨气喘吁吁的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眼前不断吸附亡魂,越变越大的怪物。 巨龟似乎等的有些焦躁,低头皱眉扫了一眼伊萨:“蠢货,为你根本没必要设置那样的陷阱。不过,你似乎没有收到影响?”它突然反应过来,皱眉问道:“特头那孙子,说在血印之上下了黑印,怎么你好像没有事情?“ “黑印?“ “呵呵,有意思,难道你可以抗拒黑印?还是,嗯…”巨龟地下身子,仔细的端详着女孩,伊萨不由自主的后仰避开威压。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是谁呢?嗯,很臭,呵呵…“他忽然饶有兴味的咧嘴笑起来,血盆大口中尖利的牙齿,在伊萨面前一闪而过。”臭狗?胆小鬼,当初不敢出头,现在倒替纳音挡了一劫,怪不得先踏上往生桥的不是她。“ 巨龟的身躯突然在伊萨面前如青雾一般消散开来,一阵狂风吹过,灰烬散开。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现出身形,青灰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细长的双眼,透着无限的杀意。他满脸龟裂的黑色瘢痕,像是碎掉后重新组装,狰狞的笑容如噩梦一般。 伊萨一个恍惚,男人便带着虚影晃到眼前,一双尖利的爪子朝着她胸前抓来。伊萨就地一滚,堪堪躲开男人的袭击,惊出一身冷汗。她抬手捂住胸口,那是睚眦沉睡的晶珠所在,如今规律的心跳还在,伊萨咬着牙关站起身。 ”交出来。“灰衣人缓缓走过来,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毫无血色,一样布满黑色的瘢痕,狰狞恐怖。 伊萨捂住胸口继续后退,双剑早已从她手中滑落,却带着灵性在她身周盘旋环绕。剑身嗡嗡的响动,似在警告灰衣人不要靠近。 灰衣人再次上前,举起手将冲上来的双剑弹开,像是轰走讨厌的苍蝇。双剑嗡嗡的后退,剑柄上的宝石也似蒙尘一般,瞬间暗了不少。伊萨招手,将双剑收回腰间,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慰。对付没有实体的怪物,双剑的威力要减弱不少,他们真正的敌手是拥有实体的凶兽。 伊萨在灰衣人的步步紧逼中不断退缩,她绷紧神经,紧紧捂住胸口。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丢掉性命也不能交出睚眦。 灰衣人冷笑一声,身体突然化为虚无,下一瞬间突然出现在伊萨眼前,伸手紧紧攥住她的脖颈,一下子举起。伊萨拼命挣扎,双手抓住那只布满瘢痕的手,突然灰衣人像被灼烧一般倒抽一口冷气,猛地将她抛开。 伊萨在地上滑了三四米才停住,四周飞扬起无数的灰烬,她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被摔的晕头转向。 五十四 往生桥 “血印?你竟然吸收了血印?他竟然愿意臣服于你?那是王者血脉,怎么可以被你这卑贱的小人吸收,混蛋!“灰衣人怒吼,他捂着被灼伤的那只手,伊萨能看到衣袖之下,不断有碎屑掉落下来,那只被灼伤的手顺着裂痕再次裂开脱落。 伊萨抬起手,看着鲜红欲滴的掌心,这是王者的血脉,却归属于纳音一族。老王知道千年后,血脉开始变得稀薄,需要力量的加持才有可能打败异界,如今他留下的血脉传承终于开始运转起来了。 第一个血印,属于纳音族人,特有的火令神力。火令爆燃,驱逐凶灵。古老的歌谣不断传唱,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 第一个血印已经苏醒,其他的应该不远了。伊萨心中涌起暖意,她站起身,勇敢的面对眼前的敌人。 灰衣人一声怒吼,重新幻化成巨大的龟形,只是与之前不同,其中一只前肢变的残破不全。它怒吼着冲向伊萨,地面随着脚步而剧烈震动,女孩灵活的躲闪,肆机伸出手掌想要贴近巨龟来破坏。 巨龟试图踩踏终结伊萨的攻击,但奈何她的身形十分灵活,偶有一次被手掌贴上,皮肤便开始断裂消散。巨龟双眼通红,加速了攻击,伊萨渐渐有些支撑不住,额头浸满了汗水。 巨大的脚掌兜头压来,伊萨刚要闪开,一只脚被什么扯住,突然无法动弹。她低头看去,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自己的一条腿,同时从地下浮出一个黑色脑袋,裂开嘴朝着她笑。 巨龟裂开嘴,它无法直接对抗那双手,但可以将其逼到自己想要的地方。伊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石桥的第一个孔洞之下,这里是亡魂离开异界的唯一途径,凶灵不敢踏上桥面,但一直躲在桥下肆机捕食亡魂,如今刚好一拥而上抓住伊萨。 ”生灵!生灵!生灵!”凶灵的嘴咧到耳根下,兴奋的浑身颤抖,它们如蛆虫一般蠕动着身体攀附上来。伊萨陷入惊恐,想要拿起木叶,双手早已被困住。巨龟狞笑着一步步靠近,而伊萨看着自己被凶灵拉扯开的双手,再无一丝反抗之力,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巨龟化作人形,伸出干瘪的爪尖靠近伊萨的胸口,那里睚眦化作拇指大小的黑狗,蜷缩在晶珠中沉睡。指尖已经穿透衣服,还差一毫米贴近晶珠。 “负屃——”低沉悠长的叫声盖过河水奔腾的声音,转瞬而至。灰衣人闻声身体一震,扭回头去看,眼神中透着疑惑。 白衣男子飘然而至,落在地上,惊奇一片灰烬。他朝灰衣人微笑:“好久不见,老八?!” “你,竟然醒了?” “你以为呢?” 负屃眯着眼转身:“当初你不是主动选择沉睡,不站队的吗?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现在到来插一脚?” 狴犴摇摇头,笑道:”nonono,我来只是为了她!“ “嗯?“负屃回头看了一眼被困住的女孩:”这个低贱的废物吗?你什么时候沦为与低等生灵在一起的蠢货了?” “负屃,老王的血脉已经传承给她,你说她是低贱还是高贵?恐怕这不是我们能断言的事情了。”狴犴背手不动声色。 “呵呵,反正最后都一样,今天这个局本是想困住纳音,顺便等那只蛤蟆来。没想到…”他沉吟了一下,继续笑道:“反正弄死一只臭狗,顺便搭上你这个不愿意站队的老猫也算是值了,不然只那个假牌纳音,也确实不好交代。” “交代?和谁交代?”狴犴突然发问,不易察觉的向前一步。 负屃突然愣住,眨眨眼,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恼羞成怒:”别这么多废话,今天你一样走不了。“ “哦?”狴犴继续向前,接过话头继续发问:“就凭你?你别忘了,我是火性。如果我没猜错,你战后一直在异界?还有,这次的陷阱是为了蒲牢而设,所以诱人前来异界,因为水性在这里发挥不出作用?“ 狴犴紧紧盯着负屃的表情,见他越来越惊慌,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你们的计划是,利用黑印杀死纳音,引诱蒲牢来异界救人,并且准备占有血印。“狴犴已经紧紧贴在负屃面前,后者则低沉着眼睑,不敢看他,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不对,你们不是先找到的血印?为什么不直接吞掉,非要设这样的局来除掉对手?要知道那是父王五分之一的血脉,不管是谁,拥有之后都能破除古禁。“狴犴皱眉继续发问,长袖之下的手指却轻轻勾了勾。 负屃低着头嘿嘿笑起来:“你不是号称最善推断?那就猜一猜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你还是承认你们?”负屃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狴犴身上,没有察觉到身后伊萨脖间的木叶轻轻漂浮起来,慢慢朝着她的嘴唇飘去。伊萨不敢动弹,身上爬满了凶灵,但是没有负屃的指令,谁也不管轻举妄动。 负屃不易察觉的退后半步,双手握拳:”我们怎么了?“ “你从不称我们?除非那是和你一样‘尊贵’的血脉,所以是赑屃吗?你的同胞哥哥?“狴犴继续追问。 “嘿嘿,他们早知道,连那只臭狗也知道。“负屃得意的笑道。 “不对,还有一个?老大老二老四和老九当初明确反对你们,你、赑屃、嘲风则早就归了那边,那么除了我,只剩下一个人?“ “那是他们蠢,不知道顺势而为。“负屃突然暴怒,狂吼着:”一个就知道躲在荒原帮什么地底贱民,一个傻不拉几去追赑屃。就现在所谓的王者,那只癞蛤蟆当初不也是只知道躲在纳音的老窝里不敢出头?还有一个,最蠢的,那只臭狗竟然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跑去追随纳音?“他暴怒,猛地抬起手向后指去:”今天我就让他彻底完蛋,直接过往生桥。“ ”哦?是吗?”狴犴收手突然向后飘开,微笑着看向负屃。 五十五 回去示警 负屃看着突然飘开的狴犴,不明所以。身后突然传来悠长的哨音,他猛然回头,却只见伊萨在木叶的帮助下已然挣脱凶灵的束缚,一只手掌猛地兜头罩来。 血红色的手掌近在咫尺,负屃下意识的向后跳开,伊萨则挑起唇角,快速的侧身而过,直接奔向狴犴。 早已等候的狴犴一把拉住伊萨的手,身后嘭的展开一双白色翅膀,猛力挥动,眨眼间已经从河水上方穿行而去。待负屃转过身来,早已不见两人踪影,只余下漫天飞舞的灰烬。 他在原地气急败坏的大声吼叫,身后的凶灵带着惊恐的表情纷纷隐没地下。湖边的特头感受到异界的召唤,慌忙隐身穿过结界,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负屃身边时,迎接他的是滔天的震怒。 特头蜷缩在铁笼之内被带回船舱,意识早已模糊,只余有一口气。负屃跪在他的身边,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默默的看着两人。 “哥。” 啪,一股力量铺面而来,负屃的头猛地受力歪向一边,脸上的疤痕再多了一道。“和你说过了,这里没有兄弟,只有规矩。“ “大人。“负屃低下头去:”这次失败,却是我的不力,但未想到引来的不是纳音和那只臭蛤蟆。却是拥有火性的狴犴,起初做好的陷阱对他毫无作用,消息来源有误,特头已受过处罚。” 黑影伏下身子,声音冰冷,缓缓说道:”你说,那只猫,醒了?“ “是,是的。“负屃不敢抬头。 “有意思,有意思。”黑影陷入沉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其它血印应该也快觉醒了,你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吧,除了那只猫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负屃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向后退去,顺手想要将特头带走。 “他就留在这吧,这么不得用,你还要他做什么?” 负屃干瘪的手指停留在半空,慢慢缩回到袖子中攥紧:“是。”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就在特头身影消失的瞬间,湖边凭空裂开一道缝隙,狴犴与伊萨迈步走出。狴犴伸手将伊萨推出,女孩的身影向前一扑,如幻影一般落在地上,与盘膝而坐的身体融为一体。 她慢慢睁开眼睛,手指仍然呈现环抱的姿势,掌心中分不清是血迹还是血印,猩红一片。伊萨回过神来,慌忙抬起手按在胸前的位置,还好规律的心跳还在,晶珠安全的呆在自己的胸前。 “你用心跳与生命力滋润,使我苏醒,如今又来保管另一个灵魂,这是不是命该如此?有时候我都弄不清楚老王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狴犴叹息,背手转身,湖水的尽头青球已高高升起,映衬出另一侧飞船的锯齿状轮廓。 伊萨默不作声,走到湖水边洗干净双手,扑了一把凉水在脸上,才算彻底清醒过来,那边的一切似乎就像一场梦,带着几许不真实。那些亡魂保存着生前最痛苦的记忆游荡,甚至死后还要被凶灵吞噬,受尽苦楚,自己却无能为力。 手指泡在清凉的湖水中,血腥气吸引来几条透明色的小虾,它们试探着靠近,一点点啄取指尖的血丝,掌心中的红印终于慢慢退去,露出肌肤该有的颜色。 伊萨指尖微痒,她直起身,借着指尖的水珠,在空中虚空画了四叶草的形状,嘬唇吹响三短四短一长的哨音,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串灵动的咒印,她轻启唇瓣,咒印倾泻而出,湖水荡漾的声音,鱼虾欢快游动的拨水声,身后巴沙木林随微风摇曳的唰唰声,以及鸟儿清唱的歌声,无数个音符随指尖拨动欢快的跳跃。 一股牛毛细雨落在身上,带走刺鼻的血腥气,以及异界的腐臭气息。清晨的花香草叶清新的气息环绕在身边,水汽弥漫激起土壤的湿气,伊萨在细雨中眯起眼睛,仰头享受着难得的清晨宁静。 “哎呀!”身后传来一声怪叫,伊萨扭头,只见狴犴皱着眉使劲抖落身上的雨滴,不停地跑来跑去,可是头顶那片云朵寸步不离的追随,执着的落下雨点。 “停下!我最讨厌水,停下,快点!“狴犴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伊萨站在湖边笑弯了腰,右手捂着左胸的晶珠,满心欢喜。远处飞来一架巨大的木翼,亚博看到湖边两人,使劲摆动手臂打着招呼。木翼周围环绕着很多羽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迎着青光飞来。 “看,我做的木翼是不是很好!“亚博兴奋的摸着光滑的机身,炫耀的对伊萨说。 女孩撅起嘴:”你这是陈述句,不是问句,所以我没必要回答。“ “哼。”亚博转过头去:“你和药药一样,就会扫兴。” “不错不错,我看很好。”狴犴终于在伊萨弄干他的衣服之后,重又恢复了风度,他微笑着对亚博说道,顺带挥了挥袖子,在湖水的倒影中仔细端详自己的样子。 亚博开心的刚要说什么,却看见狴犴根本没有好好看着木翼说话。气愤的转身,不再理睬两人。 ”我们准备离开蓝岛。“四人围坐下来后,玉羽先开口。 “嗯,是要重新找栖息地,这里既然被凶灵发现,难免下一次再来。“伊萨开口。“你们打算去哪?回故国吗?用不用我们帮忙给国王带个口信。“ “不,不。“玉羽赶紧摆手:”我们早就远离争斗很久,之前为了血印留在大陆附近,但是现在没有了誓约,我们准备跨海去寻找一块安稳之地。“ “异界在的一天,哪里有安稳的地方吗?“伊萨抬头看着锯齿轮廓随口说道。 玉羽要紧牙关:“至少里争斗中心远一点,我们族人太少,经不起再损折了。”亚博想起牺牲的阿树,也陷入了沉默。 告别羽人,三人准备即刻启程。 “我们要赶紧回到埃菲尔克示警,负屃他们不知再策划什么?总之应该与血印有关,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狴犴对大家说。 年轻男女严肃的点点头,伊萨感受着温暖的心跳,虽面对未知却不觉心慌。 五十六 赑屃的走狗 宽大笨拙的木翼嗡嗡响着攀上高空,伊萨坐在亚博身后不断抱怨:“还锻造师呢,怎么这么吵?还这么大?飞的这么笨?还要我来帮你掌控方向?” “废话,时间这么紧?拉着那么多的蛋?原料还这么少?测量工具也没有。你要我怎么办?“亚博大声表达着不满。 “锻造师就要自己想办法啊,越是不可能,越要做出惊喜,才是你的职责,笨蛋。“ “你才笨蛋!“ “你笨蛋!“ “你笨蛋!“ “我警告你,不要对长辈这样说话,否则回去告诉你妈。“ “你?!“亚博气急,转头鼓着腮帮子不再说话。伊萨得意洋洋,心情大好,双手展开触摸擦身而过的白云。 白猫则惬意的躺在后仓休息,偶尔睁开眼皮看一眼飞过的小鸟,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上唇。 “你老爹是国王,应该能给我们准备一份大餐吧?”他模糊不清的问道,脑海中浮现满桌子的鱼肉,各种海鲜,带着扑鼻的香气。 “哼。”亚博不发一言,心中暗自发笑,等你们到了就知道啦。哈哈,想起老爹的嘴脸,亚博忍不住放声大笑。 伊萨不明白他笑什么,忍不住敲了一记后脑勺:“笨蛋,一会生气,一会笑,幼稚鬼!” “伊萨——“亚博捂着脑袋,偏偏回不过头来反击,气愤的发出怒吼,惊飞一群胆小的鹅鸟。 木翼在海平面上投下阴影,鱼群欢快的追随,偶尔跃出水面展开透明色的翅膀滑翔。飞出蓝海,飞过一片茂密的沙巴树林,脚下是连绵不绝的草原,间或生长的美丽的晶丛,角鹿欢快的奔跑。草原尽头乌云密布,一道道巨大的闪电接连天地,壮观且带有异样的美感。 “前面就是荒原了,我们需要调整高度,从上面飞过去。“亚博在逐渐增大的风中费力的喊道。 伊萨敲敲他的脑壳,表示明白了。亚博十分无奈,却又无法反抗。白猫则往船舱内钻的更深了,盖着亚博的挎包,早已呼噜震天。 伊萨掏出一只木笛,是出发之前亚博为她做的,虽仓促制成却一点也不显粗糙。柚木光滑的手感,岁月浸染的花纹,伊萨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是亚博却说:“等我回去给你打一只金笛,这个就当玩具吧。” 伊萨将木笛抓在手中,没有说话,她想亚博也许有时候会忽略自己的天赋。他其实在锻造方面优秀的能将人吓死,一根圆木在他手中翻飞,不出两个时辰,木笛便交到她的手中。 “他们将你教育的极好。”伊萨默默的说道。 “喂,干什么呢?上升上升!目测还有一千米,现在风力大约七级,且是西南方向,船头要调整四十五度,再近一百米就要加十度,否则我们就要…啊——“亚博突然惊慌大叫,木翼的机头几乎九十度开始攀升,身后的笛音异常高亢,还带着些许的恼怒。 伊萨翻了个白眼:”就是一说话挺招人烦的。“ 木翼有惊无险的在距离雷暴区一百米的地方攀上了云层上空,平稳的在云朵上飞翔,丝毫察觉不到云层下面的恐怖。脚下像是棉花地到了收获的季节,大朵大朵软绵绵的挤在一起。 ”我现在说的话,你们一定要听好。”白猫不知何时钻出机舱,化作白衣男子,站立在机头位置。木翼飞的十分平稳,狴犴背手朝前,微风拂起长袍的衣角,翩然飞舞。 伊萨看得眼睛发直,暗自流着口水想:”狴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呢?以前从没发现呢。“ 亚博撇撇嘴,他的视线刚好从狴犴双腿之间看出去,让人十分憋屈。“切,耍帅,几千岁了还这么幼稚。” 狴犴也不知听清没有,略顿了顿,装着清清嗓子,掉转身,直接盘腿坐在机头位置,瞬间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伊萨抹了一把口水,叹口气:”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臭猫好帅。“ 狴犴皱着脸,看着漫不经心的两人,有点郁闷,喝道:”两个毛孩子,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好啦好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亚博挥挥手,头顶恰好飞过燕群,啪嗒一声手背上滴落一滩鸟粪。狴犴瞬间心情大好,不再和小辈计较。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萨问道。 “嗯。“狴犴收回幸灾乐祸的眼神,坐正身子,表情严肃起来。”我们九子因母亲的出身不同,在老王那里的亲进度是不一样的。我们以为父王因出神区别对待我们,其实更多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的心理作用。“ 亚博甩掉了鸟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险些没有吐出来。伊萨则托着腮,知道狴犴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那一年,父王准备完后事,叫我们兄妹九人回去,宴席上大家都以为他要宣布赑屃作为继任者,却没想到最后竟然选了四哥继承。赑屃常年作为父王的左膀右臂,早已熟悉政务,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亚博忍不住问。 “直到父王突然惨死,蒲牢被纳音囚禁,赑屃被纳音打到显露原形,原来他早已经投靠了智者。肉体贡献出去,已完全黑化。你在那边看到的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兄弟,赑屃排行第六,负屃排行第八,本是父王最喜爱的两个孩子。却不知为何要置父王于死地,这是我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那个疤痕脸就是八王子?“亚博奇到:”俗称王八龙的那一位?哎哟。”下一刻被伊萨一记爆豆,捂着后脑勺不敢再说话。 “负屃一直就是赑屃的跟班,从小就只追随哥哥,从来都是赑屃说什么是什么。因为年龄接近,我和他们兄弟关系一直很好,小时候我们三人常一起玩耍。”狴犴像是陷入了某种悲伤的回忆中,眉头紧紧的皱起,语气渐渐沉重:“可是,有一天,负屃和我说,哥哥很忙,叫我不要没事就去找他们。” 五十七 九头相柳 天气很好,微风轻拂,青球已经西斜,余晖落在云朵之上,折射出五彩光芒。只有头顶上巨大金属锯齿状边缘,与周围的一切如此格格不入,冷冰冷突兀的悬挂在半空之中。 狴犴低沉的声音带有某种神奇的磁性:“赑屃隔一段时间便要消失几天,后来便是负屃也开始,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带上我。我觉得很伤心,我们自小关系亲密,为什么只避开我一人。再后来,我开始夜夜守候在赑屃门外,终于被我抓住他们外出。” “然后呢?”亚博又忘记了刚才的疼痛,再次发问。 “我悄悄跟随,化为猫身谁也不能察觉我的存在。我暗自得意,追着他们一直西行,直到出了城,走到西山脚下。他们二人不再走,停留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人。当时我很开心,觉得终于被我抓到一次,想着发现他们的秘密之后,跳出去吓他们一跳,看他们还敢不敢瞒着我出去耍。” 当天正值圆月,荧光很足,能清晰看到赑屃脸上的神情。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有人来,我很奇怪,又累又困,不知道是就此走掉还是跳出去问他们。当天晚上太安静了,连夏天的鸣虫都不叫,我竟然没有发现异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一阵低语将我吵醒。” 狴犴停顿住,眼角的皮肤不断的抽动,良久才艰难的开口:“等睁开眼只看到赑屃疯狂的砍向负屃,而负屃也不躲闪,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我当时吓得僵在当地,一动不敢动,直到赑屃将负屃看成无数碎块,他满身满脸的血,却仰天长笑,然后跪在地上将弟弟再一块块捡起拼凑,那些已经细碎的肉块重新拼凑出一个人。“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又一次看见当晚的景象:”那个人再次站起来,朝着赑屃笑,他说哥哥,我会一直跟着你。那张脸,满是蚯蚓般的疤痕,他每说一句话,嘴里都会冒出一团黑雾。“ 亚博不禁打了个寒战,伊萨张大了嘴巴,两人感到十分震惊。 “赑屃抬头,又哭又笑,喃喃自语。大意是说,我现出我们的肉体,希望智者可以赐予他们力量,能够自由穿梭时间的力量。不知道祷告了多长时间,直到天边泛白,赑屃带着负屃离开了。我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那晚的记忆太过恐怖,砍死自己的亲生弟弟,死去的人还能复活?我始终理解不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在公开场合见过负屃,但是因为太过害怕,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况且当时父王已经完成了血印封筑,大家都在忙着准备他的后事,家里太乱了,即使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我。“ “我的天。“亚博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始终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我知道智者拥有改变时间的力量,只是他们必须通过更为强大的地球生灵来实现,这应该就是他们凑在一起的原因。“ “那么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呢?“ “我猜测应该是朝着血印而去,因为一直无法突破古老的禁锢,所以它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如今血印终于开始觉醒,想必赑屃早就开始准备了,他因为一直在父王身边,所以最后血印的封筑也一定是经过他的手,去向也就只有他知道。“ “天呐,这次是碰巧被我们得到,还有四份呢,那他们不是占尽先机?“亚博大惊小怪的叫到。 “所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最主要是他们还有一个同伙,一定是九子中一个,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是….”狴犴突然张大嘴巴吐不出字来。 木翼已经飞出雷暴区,脚下是清晰的山川河流,远处隐隐露出海水的淡蓝色。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埃菲尔克了。 “该死的禁言术。”狴犴低声咒骂。 “不要不识好歹。”低沉的声音响起,狴犴抬头看向伊萨的胸口部位:“睚眦?不对。” “当然不是睚眦,老七,不要小看古禁锢术,也许限制了你一些言行,但也是父王为你们的做的最后生命保障。” 伊萨低头看向话音传出的部位,伸手将晶珠取出。只见睚眦仍然蜷缩在里面安静的熟睡,只是晶珠已经变得血红,不似之前的洁白透明。 “血印?“伊萨问道。 “是我也不是我。“晶珠微微震动发出声音:“老二多年的心结打不开,我于心不忍,分出一点灵力帮他一把吧,只是这样你便不能完整吸收血印的力量。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还是要回到你身体里,彻底融合。” “不,不。”伊萨赶紧说:“这样很好。” “其实睚眦与你们纳音一族几百年来纠缠在一起,早已无法分清彼此,也是巧合你碰到的是我,所以才能救他一救,否则单凭你的生命力很难再让他苏醒了。” “睚眦一贯很傻。”狴犴嗤之以鼻,可眼角一丝晶莹却一闪而过,他重又化作白猫跳入机舱之内,不再说话。 血印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对伊萨说:”你回去之后要与体内的血印好好融合,我存在晶珠之上的力量也将渗透进睚眦身体之中,等到彻底融合我便不会再出现,我就是你,也是睚眦。“ “可是,怎么融合?“伊萨不接,捏着晶珠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声音低沉下去,渐渐模糊不清。 伊萨握住晶珠,狠狠晃动了两下:”讨厌的老头,说话老是只说一半,也不交代清楚。“ “小心点,别掉出去。“白猫嘟囔着也再次陷入睡梦之中,回忆真是太费力气的一件事情。 亚博发出一声欢呼,前方山峦之后终于露出埃菲尔克的轮廓。回家的喜悦充满他的胸膛,再贪玩的男孩子对家也一样充满了眷恋。 一阵乒铃乓啷的乱想,木翼从一株巨大的相柳中跌落在地,狴犴早已跳出机舱落在树枝上。亚博与伊萨则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从机舱中爬了出来,下一刻却被地底深处的树疙瘩咬住不停的甩动。 五十八 血印融合 相柳的九颗头全部伸出地面,愤怒的吼叫着。亚博则捂着屁股不断哀嚎,最大的那颗头疙瘩正好紧紧的咬住了他的屁股,发出狗一般的嘶吼,且不断摇动脑袋将他在地上拖来拖去。 “喂,快来帮忙。”亚博死死拽着裤子,一边朝树上吼道。 狴犴脚踩树枝随着相柳晃动,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完全不理睬亚博的互换。伊萨的一只脚被咬住,她倒不急,只是随着书疙瘩的晃动顺从的移动。一手从腰间解下木笛,凑到唇边,悠扬的木令响起,带动黄昏空中凝滞的音符,一点点蔓延开来。 地面渐渐停止了震动,头疙瘩眨巴着眼睛张开嘴巴打起哈切,亚博不顾形象捂着屁股赶紧跑开。伊萨则抽出自己的脚,顺势蹲在头疙瘩旁继续吹动催眠序曲,笛音悠扬,最后一个尾音收起,所有的头疙瘩全部隐没在了土壤之中。 狴犴满意的跳下树,站在一旁对着伊萨微笑:”越来越熟练了呢。“ 女孩看着手中的木笛,感受着颈间木叶的温暖,随意说道:”感觉音符好像就在脑海里,用的时候自己就会跳出来。“ ”嗯,纳音就该如此,他们太过于信赖那本书了,其实那也不过是几任纳音总结出来的东西。可以借助,但一定要会变通,令力就应该源于心中,你的想法便是最好的音符。“狴犴说完,随手指了指地上:”收起来,回去有用。“ 伊萨低头,头疙瘩隐没的地方,遗留下了一大块透明琥珀色的胶状物。她捡起来,刚好手掌大小,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照狴犴的要求收在怀中。 亚博蹦蹦跳跳的上前,冲着狴犴皱眉:”看,裤子都破了。“狴犴笑嘻嘻的指了指路旁边的一丛芭蕉,转身背着手朝山下的老城走去,夜幕开始降临,城内一一亮起烛光,在蒲牢的带领下,老城终于恢复了宁静安详。 伊萨紧随其后,她好奇的看着这座城市,与冰川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透着新奇与热闹。她带着些许不安,更多的则是面对未知的欣喜,一路走一路兴奋的张望。 亚博跟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支离破碎的木翼,一脸郁闷。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可是还没等给父母看,就散架了。等他回身,狴犴两人已经走到山腰处,身边一片漆黑,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猫头鹰,落在相柳上,发出一声”咕“,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这个衣衫不整的男孩。 亚博突然想起之前在树下遇到的蛇灵,吓得慌不择路的冲了下去,身后芭蕉叶飞舞着,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城门前,蒲牢和纳音早已等候多时,城主歪在一旁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药药则十分严肃的站在国王与王后身后,她盛装出行。伊拉一路上好奇的看了好几次,欲言又止。 蒲牢凑到老婆耳边说:“我这个侄女是怕被未来的纳音看扁,她已经早早做好女王的准备了。”伊萨才恍然大悟,恍惚间又回到了学院,仿佛看到那个惧怕陌生,却偏偏要骄傲的装作什么都懂的年轻女孩。 “妈妈——”远处本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纳音露出欣喜的表情,提起裙摆迎了上去。蒲牢刚想追上去,身后传来清脆的咳嗽声,他摸摸后脑勺,还是忍住了没有动。 药药摇摇头,对抓耳挠腮的国王叔叔有些不满,她再次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姜黄色的裙摆,确认每一粒纽扣都在应有的位置,才将双手优雅的摆着下腹下部,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二十五度翘起,perfect! 伊拉确认儿子只是衣服破了,人完整无损,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转头面向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男子白衣飘飘,十分潇洒。女孩子则面容苍白,身材娇小,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坚韧不屈的气势。 “伊萨瑞尔?伊萨,欢迎回家。”伊拉露出微笑,对着同父异母的妹妹张开了手臂。 伊萨一直有些忐忑的心,在伊拉温馨的怀抱中平静下来。前二十年身边有太多姐妹,可没有一个怀抱如此温暖。冰川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连同大家的情感都是克制的。可这里,她从伊拉的肩头看过去,绿衣王冠男子和煦的微笑,星星点点黄光之中影印的城市,带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蒲牢直直的看着后面走来的白衣男子,眼角湿润,心中五味杂陈。 “好久不见,四哥。“白衣男子脸上再没有之前慵懒的神情,他难得的一本正经的走过去,脸上带着微笑。 蒲牢裂开标志性的大嘴巴,紧走两步抱住白衣男子:“老七!” 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两对相拥的人吓了一跳,诧异的转身看去。只见药药捂住嘴巴,指着亚博满面惊慌:”你!你!亚博——,你竟然光着屁股!“ 亚博双手一下捂住身后,才惊觉因为兴奋的奔跑,芭蕉叶已经不知所踪。他苦着脸,看着大惊失色的药药。 “你,王室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药药气愤的一提裙摆,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第一次的相聚总是忙乱的,亚博一直絮絮叨叨说着旅途中的见闻。伊拉看完睚眦栖身的晶珠,递回给伊萨:”每次受伤的总是他,睚眦一直冲在纳音之前,这次遇到血印,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劫还是他的幸运?“ 伊萨小心翼翼的将晶珠收在胸前,再次感受到熟悉的心跳,她才觉得不那么紧张。 只有狴犴看着眼前的一盘鱼,嘴角抽动,迟迟无法下箸:“蒲牢,你们家连个厨师都没有吗?” 蒲牢摸摸后脑勺:”本来想让1号来,可是你知道,它走不出托尔雷克。你嫂子也不常在家,就凑合一下啦。“ 狴犴捂住脸,为自己的将来担忧:”我觉得我还是跟着伊萨比较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狴犴便与蒲牢、伊拉闭门商议事情。伊萨则被安置在海边一处皇室秘密山洞,融合血印,体内的力量在沉睡了几天之后,已经开始隐隐发作。 五十九 未来之眼 此时已是埃菲尔克的秋末冬出,夜晚的温度已经降至接近零度。虽然这里常年气温都在二十度上下,但每逢初冬季节都会有几天比较冷。 海边十分安静,海蟹们都嫌弃太冷,深深的藏在沙子下面躲避寒冷的海风。一处偏僻的海沟内,不同于其它地方的冰冷,反而不断的冒出白气,海水蒸发出白气,隐隐像是要沸腾。 一只海蛇悄悄的靠近海沟,探头探脑的想要凑近了去看,却不慎被什么电击了一般,浑身抽搐着沉没如海水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还有一些想要借机寻求温暖的动物,受到惊吓一哄而散,再不敢靠近。 两名身着黑袍的令师一左一右盘坐在海沟两侧的岩石上,喃喃自语,借助手中权杖组成一道细密的电网,将海沟环绕起来,不让任何生灵靠近。 伊萨刚刚吞掉了琥珀色的胶状物,也就是之前狴犴要求她捡起的相柳胶。柳属阴,可以压制血印的阳刚之气。 “老王没有想到多年后会是女纳音接任,况且龙气的阳气极盛,即使睚眦分担了一些,你在融合的时候也是很困难的。”狴犴的交代在耳边响起:“不过,不管怎么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有睚眦在你身旁,且他身上附着有血印的根脉,所以你吸收不了的最后都会通过晶珠散掉,只是那样就比较可惜了。” “可惜什么?”伊萨彼时已经浑身燥热,迫不及待的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在岩洞之中自下而上的看着白衣男子。 狴犴看着海水湿透了她的贴身衣服,露出姣好的年轻身形,平时看起来干瘪的女孩子此时竟有几分成熟的气息。他呼吸一滞,抬起头来,装作不经意的退后一步:”不能完全吸收血印,也就不会知道龙气最后激发的潜能是什么?五令与五性一一对应,纳音是除了龙族之外唯一一族可以五性具存的故国血脉。只是多年以来,在故国禁制之下,与我们一样不能完全发挥能力,血印可以激发潜能,这是一个机遇,我不知道你能否做到?“ 伊萨点点头,她其实还是有些迷糊,什么五令?什么禁制?什么潜能?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但是,如果你不能完全吸收,需要睚眦帮你散掉的话,他必然会承受绝大部分的血印能量,我不知道按他现在的情况是否能够撑得住。“狴犴低头看向女孩那处凸起部位的晶球,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伊萨一震,攥紧双拳,左胸部位规律心跳还在,她咬咬嘴唇轻轻说:”嗯,知道了。“ “好,我们就先离开了,我们不能留下帮忙,因为体质相同,会对血印有吸引作用,导致血印分散会有问题。我留下两个令师,也只能在激发之前帮助清除周遭的干扰,但在激发之后,他们也要迅速离开,不然会被吞噬。“ “明白了。“伊萨坐入海水之中,清凉的触感让一直燥热的她不禁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狴犴又再看了一眼,确认伊萨周遭没有干扰,转身跳下岩石。下面站着蒲牢和伊拉,后者正盯着他,带着询问的表情。 “没事,这女孩在冰川从小就抗压能力强,放心吧。“狴犴故意带着轻松的语气,微笑着说:”再不济,还有睚眦帮忙。“ “那就好,可是为什么一直都是睚眦受苦。“伊拉叹息。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狴犴突然一顿,冷冷的说。 蒲牢皱紧眉头回了一句:”不要那样说,他是替我们受苦。“ 狴犴冷笑一声,擦身而过,先离开了。蒲牢看着白衣男子孤独的背影,叹息一声,本是同根血脉,却因为各种原因大家越走越远。 伊拉不解,她看着丈夫难得严肃的表情,心中充满疑惑,却也知道他们九子之间的事情,属于禁忌,不是他不想说,是很多事情无法说出口。 夜色渐深,海沟内的水汽越来越浓,渐渐的这片海域笼罩在青雾之中。伊萨在雾中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的燥热似乎已经消退,她十分惊喜,从水中站起,却惊异的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水中。 “怎么?”她惊呼,倒退了几步,发现完全离开自己。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魂体出窍,身周都是蒸发的水汽,她有些莫名,不明白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 头顶一闪一闪的亮起了星光,她纵身跃上山岩,刚刚站稳。突然眼前世界倒转,她迅速的朝着天空跌落,失重的感觉消失之后,她跌入一片晶丛之中。身下软绵绵的,晶丛温柔的摆动,轻轻的托住她慢慢放下。 伊萨张大嘴巴,看清眼前的一切,到处都是废墟,天地之间飘满黑烬,巨大的齿轮悬浮在地面之上不足百米。很多四脚圆盘状机械物从齿轮上走下来,身后的荒地上堆满尸体,脚下血流成河。 一个黑色的影子如闪电一般冲上去,其中一只圆盘机械抬起一只巨爪,兜头罩上去,黑影很快却一把被抓住。一声哀嚎,黑影便四分五裂,掉落在地,化作新的血河。 伊萨惊恐的捂住嘴巴,那颗碎裂的头颅明明就是睚眦,他瞪圆的眼睛,恨恨的看着头顶的巨大齿轮。他的身边满是尸体,有蒲牢,有伊拉,还有亚博。 她急急的四处张望,终于发现地面尽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持双剑背对青光,走上前来,一群圆盘机械迎上前去。 空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齿轮开始旋转,无数的亡灵从地面飘起,一道道缝隙凭空裂开,轰鸣的河水声充斥天地之间。 伊萨捂住耳朵,她绝望的蹲在地上,浑身无力,心中充满悲哀。 热,热,热,要裂开了,耳边却传来一声声的互换:“伊萨,伊萨瑞尔,瑞尔,醒来!” 伊萨终于清醒过来,耳边还是海水的激荡声,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潮热已经褪去,在海风的吹拂下伊萨只觉海水冰冷刺骨。 六十 预见之力 晶珠在胸口处一闪一闪的亮着,似在呼唤,见其终于清醒,慢慢停止了闪烁。伊萨哆嗦着,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从海水中走了出去,捡起沙滩上的衣服穿好,又捏指拧亮一点火焰,将自己烘干,才算舒了一口气。 四周一片寂静,海浪声此起彼伏,偶尔传来阵阵海鸟的叫声。她有些恍惚,脑海中清晰的画面,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是真实还是梦幻。胸口处传来些微的暖意,晶球已经褪去了血红,变成有些浑浊的灰色。 伊萨不知道睚眦怎么样,只是还能感受到规律的心跳,她抬起手轻轻盖住胸口。天边已经发青,在水中经历的一个晚上,她有些疲累,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体内有暖流慢慢流淌,四肢百骸极为舒畅,明明很困,随时都能陷入梦境,可又却觉得头脑异常清晰,她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伊萨没有睁眼,她太累了,脚步声是熟悉的,反而让人更加心安。 “伊萨?瑞尔?”有人奔跑过来,看见她蜷缩着坐在地上熟睡,先是惊呼一声,待仔细查探后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事情,看来融合的很好,嗯,估计太累了,睚眦也没有事情。“是伊拉,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她的身上。 有人将她轻轻抱起,熟悉的气味,伊萨终于彻底陷入漆黑的甜睡。 身上盖着松软的棉被,屋内应该是生了火,有烧炭的噼啪声,还有松树的清香。很舒服,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这都睡了三天了,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有人在床边嘟囔。 “没什么事,按理说该醒了,估计快了。”伊拉做到床边,将她鬓角睡的凌乱的碎发拨开,掩掩被子,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耐心。 “你说,她到底觉醒了没有?” “不知道。“ “不过睚眦没有事情,应该不会差吧。“ “如果真的融合的很好,她会是纳音里的第一人,有希望彻底驱逐亡灵,甚至智者。“伊拉声音里透着浓烈的期望。 死亡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伊萨心里一紧,她想要睁开眼睛,却不知为何四肢无法动弹。 床边两人又说了会话,见她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掩上房门走出去了。不一会儿,有人再次推开房门,轻轻的走进来。脚步轻的让人不易察觉,只感觉被面上一沉,什么跳上了床。 脸上一阵酥麻,直到鼻孔里钻进一根细细的毛发。”阿嚏!“伊萨到底没有忍住,直起上身打响了喷嚏。 腿上坐着得意洋洋的白猫,伊萨嫌弃的一脚将他踢下床。”臭猫,你干嘛?“ “切,在冰川不一直都这样嘛。“白猫重新跳上炭盆边的一把椅子,转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 伊萨恍惚间从冰川出来似乎就是昨天的事情,如今她竟然出现在一个一辈子都没有想到的地方,很多冰川人出生长大生子甚至死亡都没有离开过冰川。苏芮?苏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应该不会出事,我在她身上下了术法,如果出事会即使反馈回来。“狴犴梳理一下胡须说道。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以猫的形象示人,我看蒲牢,嗯,国王都是以人形示人的。”伊萨不知想起什么问道,顺便坐起身下地,宽大的睡袍将她裹得像个小孩子。 狴犴则在火光的映衬下,突然想起海边的一幕。他趁机打了个哈切,将脑海中的一切屏蔽掉。 “我们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蒲牢是国王,必须维持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且他的老婆是纳音,需要保持人形相处。你见过谁成天和一只蛤蟆睡一张床?”狴犴翻了个白眼。 伊萨突然觉得很好笑:“婴幼儿管理处的嬷嬷给我们讲过青蛙变王子的故事呢。” “还青蛙,那是癞蛤蟆,哼。”狴犴一脸不屑,将猫脸埋在蓬松的尾巴里准备睡去。 “喂,我刚醒,你不要睡,我们聊聊天不好吗?”伊萨喊道。后者早已打上呼噜,粉嫩的小鼻子露在外面一下下的抽动着。 伊萨十分无奈,走上前将白猫抱起,放到床脚,狴犴舒服的神展开身子,呼呼的睡了过去。 她走到桌子边,木质锅盖下盖着一些点心,还有一壶热茶。伊萨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连睡了三天,她真是饿坏了。 “嗯,你觉得怎么样?”第二天一大早,伊拉听闻她已醒,匆匆赶过来,拽住伊萨的衣袖仔细打量。 “挺好的。“伊萨嘴边满是点心的碎渣,一脸迷蒙,昨晚吃饱犯困又补了一觉,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狴犴了。 “那就好,那就好。“伊拉满意的微笑。“一会收拾好,到前厅来一下吧,我们需要商量一些事情。” 床上留下几件不同款式的衣服,有短装以马裤为主,有长裙正装。伊萨都不太满意,取了长裙上身的棉布长袖,将裙摆剪短,再套上马裤,扎好腰带,踩上短靴,一身轻松。 她对着镜子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满意极了,吃饱喝足休息好,浑身清爽,一路的疲累全部消除了。摸摸左胸处的晶珠,她抬脚出门,床脚的白猫早已不见踪影。 前院偏房,饭香四溢,蒲牢伊拉和狴犴早已坐在饭桌边等候。伊萨眼见着自己进门的瞬间,狴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块鱼肉在嘴中,满意的鼓着腮帮子咀嚼。她噗嗤笑出声,瞬间觉得家的气息扑鼻而来。 吃完饭,几人喝着茶聊天。伊萨慢慢说起自己的梦境,待她叙述完,蒲牢陷入沉思,狴犴也皱着眉思索。 伊拉沉默良久带着疑问发声:“会不会是因为睚眦与她在一起,融合血印时,出现的梦境?” “不太像,这更像是一种启示?”蒲牢顿了顿,摇头不太赞同。 狴犴最后张口:“她觉醒的应该是未来之眼,一种预知的能力。” “什么?” “预知能力,与冰川的检视之力完全相反,能够看到未来。” “那,这一切不是?”伊拉一惊。 “也不一定就会发生,有了预知之力,我们可以想办法避开那些不利的未来,甚至彻底改变。”狴犴坚定地说。 六十一 未来的未来 伊萨第三天第三次从“未来“梦境苏醒之后,仍然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一样的结果?” “是的,细节会有一些变化,但是我看到仍然是尸横遍野,生灵全部…”她回忆起真实的梦境,仍然觉得无法忍受。 “所以我们按照现在的计划,是不可能战胜异界的。“蒲牢开口。 “现在我们知道的是他们想要借助血印的力量来取得胜算,虽然我们已经融合了火印,拥有了预示之力。但是他们仍然拥有其他四份血印的线索,我们完全处于落后。”伊拉思索。 狴犴接着说道:“这份火印其实也是因为他们想要引诱纳音及国王前往,设下的陷阱,才被我们误打误撞知道并夺取的。”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的关键应该要在他们之前找到血印?”伊萨问道。 “是这样,可是现在信息全部在他们手中,我们如何才能知道其余四份血印在哪里呢?“伊拉迟疑。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通报:“王,大王子和九王子到了。”话音未落,门帘掀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听说臭猫回来了?哈哈,快来跟老牛我亲热亲热。”童颜鹤发的囚牛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坐在靠窗一侧的白衣男子,裂开大嘴兴奋的扑上去。 狴犴摸摸鼻子,灵巧的从椅子上直接跃起,跳过桌子与囚牛擦身而过,直奔门口的年轻男子奔去,一把搂住后面的华服男子照着脸颊亲了一大口。 螭吻一脸嫌弃的踹开他,用袖子使劲搓了搓脸颊,骂道:”臭猫,总来烦我。“囚牛则在身后跳脚怒吼:”为什么不亲我?臭猫,不想老大吗?“ 狴犴满意的靠在门口,看着两人的反应,满意的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嘴唇:”嗯,还是鱼香啊。“ 又是半天忙乱,吃过饭续完旧,林晶自是去见女儿。等众人再次坐下,说起之前的事情,囚牛却带来一个有用的信息。 ”因为你们一直在外面,皇宫除了父皇、帮助父亲处理政务的赑屃,再就是几位小皇子了。我虽一门心思投入到锻造之中,并不醉心于政事。但因为一直呆在皇宫,所以也会耳闻一些外人不知的消息。” 大家齐齐看向坐在正中的囚牛,作为长子的囚牛,只醉心于锻造和和帮助平民,从不愿涉朝堂政事,也因此所有的皇子都与他亲近,包括赑屃也从没对囚牛有过戒心。 “赑屃做事除了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其他的一般并不刻意避开我,我也从来不喜欢嚼舌根。其实如果客观来看,他确实是一把政事好手,如果不是亲近异界,想必父王也会传位于他。“囚牛陷入回忆,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之前的往事。 “老牛,你还是老毛病,说重点。“狴犴提醒他。 囚牛看看狴犴潇洒的样子,温和的笑着:“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我就满足了。臭猫,你终于肯回来了。” “说重点。”狴犴翻了个白眼。 伊萨左右看看几人,大家看似互相埋汰,却始终保持着亲热的感情。只是不知为何大家都对狴犴回来感到庆幸,这只臭猫到底有什么好的?这种从小在一起的兄弟情深,实在让人羡慕。 囚牛笑笑:”人老了,就喜欢絮叨。其实我想说的是,赑屃有一个习惯,他喜欢将所处理的事务记在一个本上,一般会放在他书桌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 蒲牢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会把血印的消息也记录下来?“ “我只是说可能,但是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囚牛突然看向窗外那座巨大的齿轮:”我想他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利用这一点吧?“ 众人顺着囚牛的目光看去,那座巨大的齿轮是异界智者存在的地方,想必这么多年来,赑屃应该也是藏身于那里,肆机回到大陆,重新夺回王权。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到那里去?“螭吻诧异。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知道血印的去处吗?当初父王也是封印的血印之后才发觉赑屃的不对劲,用改立王位继承人的方法来试探他,结果还没有完全交代之前就丧身于湖中庭,且故王宫被他一把火烧掉,父王留下的所有信息都消失不见。所以只有赑屃一人知道这些消息,我们除了找他要,实在没有第二条途径了。“囚牛叹息。 “是一个办法,他想不到我们会去,所以一定不会有设防,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我们需要完全的对策。”蒲牢做出决定。 “我知道两个途径,一是依靠纳音走亡灵之河,二是直接走天路。”狴犴接话。 “我们两个都要准备,纳音拥有自由穿越异界的能力,她们走亡灵之河,狴犴经历过死亡,所以可以跟着一起走那边。我们直接走天路,需要借助工具,这就需要囚牛来想办法。”蒲牢迅速做出决定,做国王多年,他已经练就迅速做出决定的能力。 囚牛满意的点点头,除了赑屃其实就是蒲牢最适合这个位置,只是当年他太醉心于玩耍,从不肯认真对待政事。 “我需要亚博的帮助。”囚牛补充道:“我们要造一架超音速的木翼,以期可以直接飞上去。” “但是那样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螭吻插嘴。 “所以,两条路,一条明路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条则是潜入去找血印的消息,一定要注意,找到之后不能直接带走,要复刻,不能被赑屃发觉。” “可是那里到底是什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呢?”螭吻有些担心。 “我可以试试。”伊萨突然开口。 大家疑惑的看着她,伊萨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的说:”预示之力,也可以根据想法到想要去的地方去,我在梦境中曾经移动过,虽然景象一致,但是每个角度都是真实的。我想我可以走进去,因为在未来,齿轮已经降落到地面之上了。“ 六十二 主动出击 尸体摞着尸体,无数巨大的四脚圆盘在其中移动,机械脚掌落在血流之中,溅起巨大的血花,四周漂浮的无数的黑烬,沉痛的号角声响彻天际,那是长城发出的最后悲鸣。 伊萨在尸体间穿梭,就像走在梦境之中一样,没有任何生灵或智者能够发现她。一只巨大的脚掌落下来,伊萨快速移动避开,头顶划过圆盘。她抬头看过去,那不是智者,只是智者操纵之下的巨大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咔声,以及机器的轰鸣声伴随着移动而轰鸣。 那只脚掌落在一堆晶丛中,溅起的血花将洁白的晶束染成血红色,下一刻晶丛发出几不可闻的悲鸣枯萎凋谢。远处还有角鹿四散奔逃,无数的地鼠背着晶鼠从地底下涌出,在角鹿的蹄子间逃命。 黑色的身影反方向冲过来,伊萨眨眨眼,扭回头,不忍再看,经历一次梦境,睚眦便要在眼前死掉一次,她摸着左胸处的温暖,头也不回的向着齿轮奔跑。 齿轮似乎离地面更近了,有巨大的金属门打开,作为机械圆盘的通道连通到地面上。伊萨在金属门边缘狂奔,身边是一架架圆盘穿行而下。远处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不断有令师加入到反抗中,圆盘受到无数的攻击,却不曾被击倒。 伊萨咬紧牙关,往上冲,齿轮巨大,内部被各种管道充斥。伊萨站在入口处,有些茫然,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她知道这是梦境消失前的倒计时。 每一次预示之力展现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期间会在最后的半小时每十分钟进行一次倒计时,最后一次提示必须回去,否则便会永远陷入”未来“而无法返回。 伊萨蹲下身子,等待令人窒息的剧痛过去,快速向着其中的一个方向奔跑。她已经是第四次进入到齿轮之中,这也是最后一个没有试探过的方向了。 通道的尽头有一架升降机,伊萨眼见一只狍鸮控制的熊兽走下来。她等着下一只熊兽迈步上去,马上闪身跟上,升降机快速上升,无数的机械圆盘在脚下排列,半空中各种控制台一晃而过。 伊萨已经多次见过这样的景象,只直直的看向升降机中一排显示按钮,由白黄橘红一路闪烁,这一次很幸运,一直亮至黑色,旋梯才停住。凶兽没有下去,只讲手中一个铁柄递了出去,外面一只漂浮的六肢黑色小圆盘接了过去。 伊萨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升降机抖动一下,开始下滑,伊萨赶紧擦着门边跳了出去。熊兽感觉升降机轻微的晃动了一些,有些不解的四下环顾,摸摸后脑勺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穿过长长的通道,尽头一扇黑色的铁皮门,待六肢小圆盘走进,抬起一条手臂,顺着门中央的夹缝从上之下划动。铁门应声打开,伊萨无声无息的擦身而入。里面是一个圆形空间,六角有六扇略小的铁门,全都封闭着。 六肢小圆盘将铁手柄放在中心的一张六角形桌子上面,上面堆满了这样的铁柄,转身便离开了。伊萨犹豫着刚要跟着出去,无意间瞥见其中一扇门上的标示盘。她一惊,赶紧走近仔细查看。 就在她将手指覆在表示盘上的瞬间,房门向一边滑动,屋内都出一人。伊萨吓了一跳,赶紧闪身一旁立在门边,虽然知道这里的生灵看不到自己,但她还是习惯了躲避。 门内走出的正是赑屃,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刚才似乎有一股微风擦脸而过,他站在原地迅速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皱着眉走到圆桌旁,开始查看铁柄。 赑屃披着巨大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伊萨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要不是刚才在门边打了个照面,想必自己也认不出来。她的心脏兀自剧烈的跳动,刚才的那张脸实在让人无法直视,那根本就是一颗肉头,上面本应是眼睛鼻子嘴巴的部位被四个圆孔代替,并且不断的往外冒出黑烟,赑屃已经完全亡灵化了。 伊萨惊魂初定,小心翼翼的看向赑屃的方向,因为他已经脱离肉体,完全亡灵化,似乎可以感知生命的存在,她再不敢大意挪动。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赑屃的动作,就在这时胸口处再一次传来剧痛,伊萨伏下身去,额头渗出汗水,只紧紧捂住嘴巴不敢用力呼吸。 赑屃再一次僵住,这个屋子里有什么不太对劲。他放下手中铁柄,四下看了又看,但是仍然毫无发现。他明明强调过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随意进入这间房间并且停留,但是今天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 六扇门后毫无动静,赑屃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一扇门一扇门的打开确认。标号为3的房门打开的瞬间,伊萨刚好忍过这一次剧痛,抬起头来看过去,却瞬间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只见一只黑鸟被倒吊在房间正中,下面正中放着一只圆形容器,不断有深蓝色的液体顺着黑鸟的喙部尖端滴落进去。 赑屃查看完所有的房间,摇摇头,再次回到正中的圆桌旁,开始坐下查看铁柄。伊萨只能从他微驼的肩部望过去,铁柄在一只黑色的爪子拨弄下,缓缓打开形成一个晶亮的屏幕,赑屃在上面点来点去,形成一些奇怪的文字闪烁。 伊萨开始焦急,时间没有多少了,但是赑屃一直没有动,如果就此直接返回,必会引起他的注意,之前两次就已经引起他的惊觉,伊萨不知道自己被未来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只本能的隐藏身形不敢被人发现。 胸口处隐隐传来敲打鼓面的震动,她捂住嘴暗暗准备,双眼紧紧盯住圆桌旁的黑色背影。 刷,通往外部的铁门突然打开,一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六肢小圆盘飘了进来。手中捧着更多的铁柄,赑屃没有抬头,只将手中整理完的铁柄拨到一旁等待收取。伊萨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铁门在身后合拢,胸口的剧痛隐隐发作,她恰到好处的抬起手指捏了两个星花,身影迅速消失。 六十三 升级版的木翼 “铁柄应该是战前发明的一种资料存储器,可以从终端随时调取或存储信息,这个在冰川检视的第nm-479-2564号文件中记载过。”囚牛回忆。 伊萨有些惭愧,身为冰川的档案管理员,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清晰文件编号。囚牛扫视了她一眼,温和的笑说:”我对所有制造相关的信息都敏感,所以曾经请求国王与冰川联系,要了一套制造相关的检视资料副本来研究。据说冰川的检视资料已经多达上千万,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 伊萨感激他的理解,点点头表示感谢。伊拉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说:“先歇会,你脸色太差了,连续四次预示,怎么受得了。” 伊萨顺从的躺下来,闭上眼直接沉入梦乡。大家陆续退出房间,来到前院的议事厅,螭吻率先开口。 “我负责外围。” “先别急,我们还需要好好计划一下。”蒲牢抬手示意。 亚博自从得知要造一架超音速木翼,便一直呆在后山不曾离开过,他日夜测试数据,遴选材料和燃料等。这里按照他的需求早已建造好一间简易的帐篷区,堆放着各种器材和零件。 帐篷外的一片空地上,放置着一架巨大的四翅木翼,与以往不同的是,它不是平放在地上,而是尖锐的一头朝天,竖直坐在地上。 “没想到,你挺有效率的啊?”囚牛背着手环绕木翼查看,一边啧啧称奇。 “嘿嘿,我在原有木翼基础之上进行改良,一是选材必须能耐高温,否则穿越大气层造成的摩擦生热必会使其散架。二是最初的燃料必须能够提供充足的动力,使得木翼脱离地球的引力达到超音速,才能达到近地轨道。”亚博掰着手指头说着自己的考虑。 囚牛点着头表示赞同,末了继续提示:”除此之外,你还要考虑地球自转以及青球带来的引力,注意木翼直升的角度,应该借助两个力的加速度来增加动力,这样咱们也会省很多力气。“ “嗯嗯,是,大爷。“亚博兴奋的点头。 囚牛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称谓实在不敢苟同。 “还有,我准备用肼作为燃料,目前测试的结果这个比热容是最大的,且能达到木翼的速度要求。“ “好,我想木翼的坚固以及燃料的爆发力等,可以借助狴犴的火力,他喷射的火具有熔铸之力,而且外焰在3秒内可以达到上千摄氏度。“囚牛继续补充,两人头碰头扎在图纸之上,没完没了的讨论起来。 蒲牢在远处盯着看了会,对身边的伊拉说:”这儿子算是给别人养了。“ 伊拉满脸欣慰的笑容:”亚博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还是天赋所在,果然还是适合是最重要的。“ “你那个妹妹作为继任纳音,也很有天赋。” “嗯,所以一切皆大欢喜。”伊拉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癞蛤蟆老公,满心欢喜。 “你还是老样子。”蒲牢忍不住伸手摸上妻子的脸颊,在他心里,妻子永远都是初见时十八岁的样子。 经过精心的准备,大家分作两队,准备好了主动出击。囚牛、亚博、蒲牢、螭吻一起做木翼走,主要目的时引开智者的注意力。木翼技术复杂,需要囚牛与亚博不断在上升过程中配合令力做各种调整。 所有的技术都来自冰川的检视,战前的技术已经达到了高速脱离近地轨道的水平,可那毕竟是机械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蛋壳,现在仅凭两位锻造大师,且各种材料并不齐全的情况之下,仓促做成的半成品。 “也许大气层都穿不过去。”亚博有些发愁。 “嗯,只要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就行,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想要接近他们。”蒲牢拍着儿子的肩膀,两人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挂的齿轮。 “我们只是看见它们在那里,也许根本就达不到。”囚牛突然冒出一句。父子俩诧异的看向他。 囚牛摸摸自己的白胡子,装作很高深的样子说道:”从没有人去过,伊萨也不过是在梦境之中进入,你们确认那里是真实存在的吗?或者说真的可以通过物理手段靠近?“ 亚博点点头:“也许是另一个平行空间,我们看到的齿轮只是它的一个镜像而已?”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平行空间可以是时空上,当然也可以是四维甚至六维以上,为什么智者不能轻易出现在地球?我们抗争了这么多年,它们也不过是通过地球原有生灵来进行侵略。伊萨看到的是齿轮降落的情景,那么他们这么多年为什么无法降临?是什么阻挡了它们?”囚牛兴奋起来,两人开始头对头继续讨论个没完,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几十次。 蒲牢拍着脑门走开了,十分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另一对则是由伊拉、伊萨、狴犴带队走灵魂之河,《五令之术》书中记载,只要穿过九道瀑布九道崖,一直走到河流源头,便能找到异界的真正入口。 灵魂之河一共9道崖,将凶灵与人类灵魂相隔两界,异界与人世。总有人说进入灵魂之河便是异界,其实是极大的错误,只有能够在这里自由穿梭的纳音才知道真相。悬崖向下,河水倒灌,人类灵魂被拒之崖上,凶灵则被困至崖下。除了最初星战遗留下来的一些凶灵残体,更多的异界智者被阻之崖外,人类谈之色变的灵魂之河其实是一道终极保护屏障。 “第一道崖:生者禁行。生者止步,亡灵前行。 第二道崖:死者止步。死者回头,过往生桥。 第三道崖,亡灵休眠。亡灵长眠,孕育凶灵。 第四道崖,凶灵诞生。凶灵来袭,死者无生。 第五道崖……” 伊萨抬起头,有些奇怪为什么伊拉不再继续说下去。之间后者面色沉重,摇摇头:”我只到过三道崖,那时候父亲就被禁锢在那里,无法回返,后来他牺牲了自己的,将我送回现实,纳音的每一代都是前一任靠生命进行的传递,很抱歉,你没有来及见他一面他就已经不在了。“ 六十四 探秘青球 ”常言到人死不能复生,其实指的是带有前世记忆的灵魂无法往生。灵魂之河一共九道崖,九道倒悬瀑布,河水倒流,由低到高,不断倒灌。 第一道崖:生者禁行。生者止步,亡灵前行。 第二道崖:死者止步。死者回头,过往生桥。 第三道崖,亡灵休眠。亡灵长眠,孕育凶灵。 第四道崖,凶灵诞生。凶灵来袭,死者无生。 第五道崖,吞噬凶灵。搏杀凶灵,吞噬晋级。 第六道崖,往生再世。二道往生,解脱离开。 第七道崖,执念留存。放弃机缘,永世下坠。 第八道崖,凶灵再现。一时执念,一世永死。 第九道崖,黑墟降临。尘归于尘,灵归于无。” 伊拉如吟唱般娓娓道来,《五令之术》记载了灵魂之河的尽头所在,可从没有哪一任纳音曾经一路走到河流尽头,深渊之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如果真如囚牛所言,我们于齿轮其实并不在一个维度,那么就只有灵魂之河一条途径可以到达齿轮。”蒲牢站在妻子身边,眉头紧锁。“也许伊萨的预示并不会降临,我们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寻血印。” “来不及了。”伊拉抬手按在丈夫的手臂上,轻轻说:“伊萨三次预示,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灵魂之河是我们纳音一族生来可以踏入的地界,亡灵一日不清,想必纳音就要长存于世,我们不会有事。” “可是?” 伊拉看着丈夫坚定的摇摇头,她心中充满不舍,明知道自己无法一生一世陪伴,总要有离开的一天,让离开有一些意义,才不枉费他对自己这一世的眷顾吧。 ”前三道崖我曾经走过,所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后六道,我们需要边走边看。书中有一些提示,但是灵魂之河是流动的,她会不停的变化,所以需要我们随机应变。“伊拉转头朝向伊萨说道。 伊萨闻言点点头,狴犴则跳到一边高桌上呼噜大睡,被蒲牢一巴掌拍醒之后,皱巴着脸说道:”被你们两口子弄得血糖有点高,需要吃点鱼补充一下。“说完,竖起尾巴自顾自走掉了。 “嘿,你个臭老猫,拍醒你是让你说点建议,吃什么鱼?!“蒲牢气得脸更绿了。 “那是你老婆,不是我老婆。你吃不下去饭,我还饿着呢。“狴犴不为所动。 一只鞋子照着白猫飞了过去,在粉嫩的屁股上盖下了一道黑色脚印。狴犴浑身毛发倒竖,跳脚骂道:”臭蛤蟆,死蛤蟆,你老婆是纳音,见过的亡灵比我多,你倒让我来说,说个屁,说你个大蛤蟆眼。“ “你臭,你才臭,你全家都臭。“蒲牢跳脚骂回去,两人连蹦带跳的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起来。 伊拉捂住脸,这样的情景每天都要上演几时回,不知道两人是几世的冤家。伊萨抽动着嘴角,暗自嘀咕,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神经病? 胸口隐隐传来笑意,时间长了伊萨逐渐可以与睚眦心意相通,他睡着却也醒着,似乎外界的一切他是可以感受到,也会有一些简单的回应,不过大多时候仍然处在昏睡的状态。 她摸摸那块熟悉的心跳,想着要不要把睚眦留下,药药应该可以给予更好的照顾,毕竟都是龙族的血脉,继续贡献生命力应该不成问题。 晶石微微的震动,一股抗议的情绪传递出来。伊萨笑一笑,低声说:”好,我知道了,你要和大家一起。“ 晶石散发出一阵暖意,伊萨的笑意更浓了。她也奇怪,当初用生命力滋润狴犴的时候,完全无法赶到他的一丝一毫情绪,如今却可以与睚眦心意相通。 她抬头看向窗外,狴犴比想象中更能隐藏心事,当初他为何会凝为晶石在地底呆了那么多年?为何要牺牲自己?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胸口的晶石渐渐透出一丝冷意,伊萨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掏出看了看,睚眦仍然安静的睡着,眉眼透着一丝乖巧可爱,不似醒着时的凶神恶煞模样。见他无事,伊萨再次放回怀中,有些奇怪的摇摇头。 她们在三日后的清晨开始了行动,在此之前为了确认行动是否有效,伊萨再次运用预示之力。 进入梦境,巨大的齿轮悬浮在地面之上近千米,一切如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庞大的六肢机械圆盘从齿轮中走下,带着隆隆轰鸣声。伊萨闭闭眼,这样的场景每一次看到都会让人心惊,不管多少次都无法适应。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擦身而过,与眼前一具六肢圆盘撞击在一起。 伊萨胸口沉闷,她捂住左胸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可撞击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她睁开眼,发现睚眦黑色的身影依旧还在,更多的身影冲出,绿色、蓝色、黄色…离自己最近的白色狴犴也在与一架机械圆盘缠斗。 她眨眨眼,似乎六肢圆盘的威力变小了,不似之前那样一爪便能将睚眦撕成碎片。 蒲牢听完她的叙述,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妻子,沉声对大家说:”看来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灵魂之河依旧是浓雾弥漫,亡灵四处飘散。伊拉与伊萨并肩而立,向着湍急的河水走去,身后跟着展开双翅的狴犴。 她们坚定的朝着河流上游跋涉,河水冰冷刺骨,远处传来瀑布倒灌的巨大轰鸣声。伊萨回首看了一眼河对岸,隐隐绰绰的往生桥,想起第一次在桥边见到负屃的情景。 “既然负屃能够踏水而来,就证明这里一定有通往异界的通道。“伊萨对伊拉说道。 伊拉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么多年来,她将很多凶灵凶兽赶回灵魂之河深处,让他们回到应该回去的地方。她当然清楚那么多的凶灵,以及来自异界的完全黑化的嘲风既然能够借此来到现世,那么她们也一定可以找到那扇门。 狴犴保持十分警觉,他挥动着翅膀,四下环顾,这里有令人不安的气息,一切似乎太过安静。 六十五 九道瀑布九道崖 出乎狴犴的预料,她们还算顺利的通过了前三道崖。 土令为先,在崖壁上悬空形成一个个可以抓住的依靠点,两人攀援而下,第一道崖水面之下狰狞的亡灵面孔一闪而过,伊拉看着平静的伊萨,心中暗暗称赞,比当年的自己要镇定许多。 其实此时的伊萨心里在不断打鼓,只是在冰川常年的习惯,不善于表现在面上。第二道崖前,伊拉默念出步伐口诀,放慢了脚步让身后的伊萨紧随前行。水面平缓,却布满陷阱,踏错一步便不得往生。两人一前一后曲折前行,在缓缓向下的陡坡中迎着河水前行。 第三道悬崖就在眼前,无数飞沫飞溅而来,一条垂直的岩壁,河水急速倒灌而上。可是水面之下的亡灵全部茫然的睁着双眼,毫无知觉可言,身下翻涌着黑色的存在,它们不断吞噬着早已失去知觉的亡灵,渐渐孕育成嗜血的凶灵。 “我们下去要小心,不能碰到那些凶灵,也一定不能浸没入河水之中,否则会被无知的亡灵拖下去,只要浸没入河水之中,谁也不能再浮上来。”伊拉严肃的对伊萨明言。 伊萨知道凶险,认真的点头。两人掏出木叶,灵动的哨音响起,带着绿色特有的生机,环绕成一叶小舟,两头翘起,将两人围城一个圆环。她们一前一后,双手张开,保持平衡,一边吹动木叶,一边脚踩绿环顺崖而下顺流而上。 河水激荡,溅起些许泡面朝着两人扑来,那水与之前不同,带着些许黑色的印记,敲打在绿叶之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伊萨皱眉,眼前的飞沫完全就如飞弹一般,速度极快且极具重量,想要将河面之上所有移动的物体全部击没。 两人一边要费力蹬着绿叶前行,一边还要吹动木叶以维持令力的延续。此时还要不时躲闪着河水飞溅,伊萨感觉十分吃力,就连久经沙场的伊拉额头也开始渗出汗珠。 砰的一声,绿叶被一滴巨大的水珠击中,略微偏斜。两人赶紧稳住身形,却不料另一侧激起更大的水花,飞沫兜头扑来。 伊拉暗道不好,飞在半空中的狴犴刚要冲下来帮忙,两道闪光划过,飞沫被挡了下去。伊萨定睛一看,原来是绿和蓝,双剑已经自动脱离剑鞘在绿叶两侧不停飞舞,挡掉无数飞沫。 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伊萨微笑着朝两剑表示感谢,许久不用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了。只见两剑各自哼了一声,兀自忙碌,并不理睬伊萨的感激目光。伊拉暗暗好笑,这个妹妹奇遇不少,不过大多都很傲娇呢。 绿与红保护两人稳稳落在崖底,伊萨抬头看向四周,仍然是灰色的空间,无数的灰烬倒悬着向上飘散,身后是延伸向上看不到头的悬崖,河水倒灌喷薄向上,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反过来了。 她一思及此,突然头下脚上的倒悬而立。伊萨惊叫一声,之间眼前的世界完全颠倒过来,脚下是虚无,头顶是河水,往前是逐渐平缓的河水,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伊拉掉头见她怪异的倒立,一时惊讶的合不拢嘴,狴犴在两人中间悬浮,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声音不大,却穿透河水的咆哮响彻空间。 伊拉随即与狴犴一起倒立过来,伊萨眨一眨眼,河水却如一层青雾从头顶滑下,众人只觉身上一凉,水流再次出现在脚底。头顶露出嶙峋的沟壑,数不清的额亡灵半埋在岩石泥土之中,身边一个个肉色的虫子挪动着笨拙的躯体不断的吞噬眼前的亡灵。 脚下河水半空悬浮,没有了亡灵,水质变得清澈透明,一眼可以望穿,下面是无尽的虚无,灰烬开始四散乱飞,似乎失去的力量的引导。 伊萨飘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她试图向下移动,脚尖轻轻点在水面上,水面荡起波纹,将她反向推往河底。就在伊萨差一点接触到河底瞬间,被伊拉一把抓住脚脖拽了回去。 “小心,一定不要碰到那些亡灵,一点点生命气息都会激起他们的欲望,到时候惊醒我们谁也走不了,你看看那边。“伊拉一指前方。 伊萨顺着河道望过去,无数眼神茫然的凶灵密密麻麻的躺在河底,数以千计的肉虫不断努动着身子吞食。再往前空中不时爆出黑色圆形闪电,闪电过后空中扬起更多的灰烬,河底或留下一只烧焦的肉虫躯体,或形成一只黑色体型更小的虫子,黑色虫子继续爬动吞噬亡灵。 “不要碰到河底的任何东西!“伊拉攥紧伊萨的手,另一只手揪住悬浮在半空中的白猫尾巴。后者呲呲牙,表示强烈抗议,奈何甩不脱,硬着头皮拖着两人缓慢前行。双剑早已回鞘,此时已乖乖的呆在伊萨腰间。 伊萨被伊拉牵着手在半空中漂浮,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诡异,一切完全颠倒,死去的亡灵被早已死去的凶灵吞噬,不断成长再次死去,然后不断循环,形成新的凶灵,它们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放弃第一道往生桥,就是放弃了第一次回到现世的机会。现在他们只能不断的吞噬,晋级。拥有足够的能量飞跃第五道崖,获得通往二道往生桥的机会。”狴犴眯眼看着前方,轻声说:“我们马上就要走过第四道,前面就是第五道崖了。” “咦?”伊萨奇怪:“这是第四道吗?” “对,崖只是一个名词,象征通过的路径节点,并不一定就是崖。”伊拉解释,末了自己也觉得有些拗口,握紧伊萨的手示意。 伊萨点点头,才意识到前面的伊拉看不见,回握了一下手指,不像自己,姐姐的手干燥且温暖,像极了胸口处的晶石,总是能够带给自己温暖。 三人轻悄悄的掠过第四道崖,前面黑色的球形闪电开始密集,脚下不断有肥硕的白胖虫子涌过去,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气味。 六十六 踏入异界 狴犴悬浮在距离闪电球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扇动着翅膀静止不动。伊萨刚想发问,姐姐回头松开了她的手,捻起颈间姜黄色的土叶。伊萨刚想照样也拿起土叶,颈间的圆环滑动,红色的火叶落在指尖。 伊萨抬头看向姐姐,后者点点头,颇为赞许的笑了笑:“你的木叶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与你契合的十分好,想必有血印融合的作用,现在应该叫做令叶了,咱们家族一共只有两位曾经升级为令叶的,你是第三位。” 伊萨有些不好意思,在姐姐面前似乎太过炫耀了。伊拉毫不在意,拍拍她的肩膀,示意两人开始。 土叶为重,低音晕染,灰烬似受到召唤,渐渐凝聚成一条土黄色的圆形通道直插入闪电之间,随着球形闪电的出现不断变换位置,只在闪电之间穿越并不影响第五道崖的自然变换。 通道形成,伊拉看向手持火叶的伊萨。后者催动火印,掌心中的红印与红叶渐渐融为一体,一丛火苗腾空而起,瞬间沿着土黄色通道燃烧开来。空间内的温度骤然又提升了几度,白胖肉虫愈加焦灼向闪电群里涌去。 灰烬带着火焰形成的通道在闪电间扭转,中间是只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通道将外部闪电隔开,火焰挡住肉虫烧焦喷散的汁液。 伊拉见通道已成,马上招呼大家钻了进去。伊拉冲在最前,在不断扭动的通道内奔跑,伊萨紧随其后,狴犴则在后面挥动翅膀灭掉身后的通道火焰。 温度越来越高,火焰抖动的身影在通道内留下迷离炫彩的影子,伊萨口干舌燥。闪电越发密集,通道渐渐变窄,伊拉的速度降了下来,到最后两人不得不跪在通道内四肢并用爬行。 就这样一直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隐隐透出黑暗,伊萨从姐姐肩膀望出去,一丝清凉的微风拂面而来,耳边隐隐传来河水的隆隆声。她稍稍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已然被汗水浸湿,黏腻腻的好不难受。 砰一声巨响,通道突然陡直立起,再掉下来,然后疯狂的旋转起来。三人猝不及防,在通道内跟着翻滚掉落。伊萨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的在通道内疯狂的碰撞。 伊拉在喊什么,可是外面闪电密集加剧,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了一切。伊萨努力抖动手指,叼住一片划过嘴边的令叶,也不管是哪一属性,急急的吹响,之间一丝绿意如萌芽般落在通道上,盘旋生长成两条娇嫩的藤条。 她在疯狂的抖动中急急的抓住藤条,终于算是稳住了身形。伊拉则在不远处施展咒印铸成一个小型土包,将自己包围其中,半蹲其内。见姐姐无事,她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狴犴的身影。 一声巨大的雷声炸裂开来,刚刚稍微稳定的雷云再次密集起来,伊萨紧紧的抓着藤条,身体不受控制的翻滚着,通道被暴雷越挤越紧。伊拉在土包内稳住身形后,嘬唇吹响土叶,一只手在空中上下滑动三次,通道内自上而下插落五道棍状岩石。 伊萨抓紧最近的一块岩石,费力向伊拉爬去。两人终于汇合,土包完全封闭,将两人包裹其中,此时雷电再次变弱,通道不再剧烈震动,但仍被雷电扭曲着前行。伊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紧皱眉头的姐姐。 ”我们赶得不是时候,这么大的雷电,应该是二级凶灵诞生。”伊拉有些发愁。 “能不能直接冲过去?“伊萨问道。 “雷电过于密集,已经将出口封死。“伊拉回答,未等伊萨问,继续说道:”我们也不能一直等在这里,不然二级凶灵诞生,必会吞噬周围所有亡灵,更别说带有生命力的我们。“ 伊萨目瞪口呆:“那怎么办?”伊拉要紧嘴唇毫无对策,就在此时,通道突然向前滑动了丈许。一个声音传来:“是危机也是机遇,我们有可能直接跳过后四道崖,直接到达异界。” “狴犴?”伊萨惊喜的呼唤。 透过淡黄色的通道,能看到狴犴藏身于火焰之间,身体已与火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四周全是球形闪电,密集如网,狴犴集中精力觑视缝隙推动通道不断移动。只是此时空间内已无法看到出口,他们只能在闪电中四处躲闪。 “还有多久?”伊萨见狴犴支撑的费力,心里不由得焦灼起来。 伊拉拉住她的手,沉声说道:“不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比我们危险。”伊萨咬住下唇,看向附在通道外的狴犴,充满担忧。 “就快了,你看下面。“伊拉突然对她说。 通道下面,原本是虚无的地方,开始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闪电球,头顶河底无数的亡魂被吸引化作青烟注入。被闪电烧焦的胖虫黑烬也一点点被吸附进去,闪电球渐渐变得漆黑如墨。 狴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数到三,你们马上施展木叶,务必保证将咱们全部覆盖,不能留一丝缝隙。”通道内两人一凛,马上将木叶含在嘴中,等候狴犴的指令。 黑球渐渐膨胀到穿过水面,上顶着河底,一半隐没到河水之下。空间内渐渐响起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炸裂开来。 “3!”狴犴大吼一声,伊萨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险些没背过气去,这臭猫到底会不会数数。电光石火之间,伊拉的木令已然响起,通道瞬间隐没,一双爪子一手一个抓住两人。 疼痛让伊萨瞬间气顺,一高一低悠扬的哨音响起,化作青绿色的木芽环绕三人生长成树球,瞬间包围形成一个——树蛋。在顶部完全合拢的一瞬间,狴犴的翅膀猛力一扇,树蛋反方向弹射出去。 方向是,伊萨在合拢的一瞬间发现这不是冲着黑球去的吗?她张大嘴巴,看向依然缩小的狴犴,后者耸耸肩,化作一只小白猫跳上她的肩膀直接昏睡过去了。 六十七 登陆齿轮 树蛋剧烈的震动起来,四周雷声密布,两人不断吹响木叶,支撑着外部被闪电剥掉的外壳。只一个呼吸之间,树蛋突然静止了瞬间?一声怒吼传来:“什么东西?!” 下一刻,树蛋继续翻滚震动。噗的一声,不知穿透了什么,怒吼声戛然而止。树蛋咣当一声落到了实处,发出叽哩咣当的响动。紧接着咔咔的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碎屑。 两人狼狈的趴在地上,伊萨挣扎着坐起来,接住从头顶掉落的白猫,发现他仍在昏睡,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是冰凉的金属板,身边亮起荧光,是伊拉摩擦双指点亮了一点烛火,火苗在指尖摇晃,发出淡淡的荧光。 她们环顾四周,这里显得十分空旷,脚下是一块块金属板拼接而成的甲板,四面延伸开去,望不到头。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生灵,她们还是不敢发出声响,屏住呼吸站起来。 伊萨抖动手指,画了一个圈,暗绿色的藤条缠绕编织成一个简易的双肩包。她随手将白猫塞在背包里,就像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甩到后肩背了起来。这个家伙,最近吃的太多,都变重了。 “他们不像我们,当初的星战,不知是老王使了手段还是古老的禁忌。总之龙家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施展出自己天生神力,只能借助故国之风积攒一些灵力,每一次全力施展之后,都会受到影响,需要休眠恢复。”显然,伊拉与龙族人生活的更久,更加了解他们。 伊萨点点头,有些赧然,身后这个家伙刚刚拼了全力救了她们,她却还在嫌弃他沉,当然内疚只持续了一秒钟,她就释然,反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无时无刻不在互怼,救她们也是在救他自己的。 “这里是异界吗?”伊萨轻声问。 “按照狴犴的说法应该是。”伊拉迟疑着回答:“按理说,如果我们没有离开灵魂之河,河水不会断流,这里又肯定不是现世。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我们碰巧赶上二级凶灵诞生的契机,黑色闪电暂时打通了异界通道,我们跨过后四道崖直接穿越过来了。” “嗯。”伊萨环视四周,发现周围都一样。“那我们现在应该就在齿轮上了?” 伊拉抬脚轻轻的跺了一下甲板,发出金属固有的闷声。”看来是,不过,该往什么方向走呢?伊萨,你见过这里吗?“ 伊萨摇摇头,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在梦境之中一直都是沿着六肢圆盘出去的通道进入,没有见过这样空旷无人的地方。” 就在两人在黑暗之中踌躇不定之时,一艘四翅木翼正在费力穿越大气层,在高速与摩擦力的双重作用下,此时机身两侧的四翼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机舱之内三人勉励支撑着,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三人身上流淌到机身上形成一层留动的保护罩,也幸好亚博设计的流线型的机身本身就已经减少了与大气的接触面,将摩擦力降到尽量底的角度。 “到底行不行?”蒲牢张大嘴巴吼道。 “差不多,马上就出去了,大气已经稀薄了,再坚持一下。”唯一没有贡献灵力的亚博则快速在脑海中计算着数据:“还有十九分零三十四秒,三十三秒,三十二秒……” “闭嘴!”螭吻忍不住怒喝,心中暗自嘀咕,有个大嘴巴的爹,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蛤蟆的儿子嘴巴大。 囚牛死死的盯着机顶,他运用灵力感受着外面的情况,大气已经稀薄,木翼渐渐减慢了速度,与此同时地面的吸引力也在消失。他们渐渐接近黑色的虚无。只是齿轮依然与在地面看到的毫无二致,依然只露出一角,缓慢的旋转着。 ”看来之前的估计没有错,齿轮并不存在于这个维度。“囚牛说完,木翼彻底熄灭了最后一股动力,在黑暗之中渐渐停止了前行。 亚博的手臂不受控制的悬浮起来,他兴奋的看着机舱内漂浮的物品,开心的大嚷大叫起来。蒲牢在一旁给儿子疯狂的鼓掌,一脸骄傲。“我儿子带我直接上天了,哇塞!“ 螭吻捂住脸,这对父子简直是绝配。四人此时仍固定在座位上,不至于在机舱内乱撞,囚牛一直盯着机舱顶部,那里有一扇微小的高硅氧透明窗口,能够看到木翼外的情形。 木翼在引力的作用下微微调整角度,乖乖的归入舒服的轨道开始随着地球旋转。囚牛解开身上的皮带,漂浮着移向窗口,外面一片漆黑,一侧是暗青色的地球,这个角度看下去,无数莹莹闪烁的两点,能够看到整片大陆连接在一起,大陆之外是青色的海洋。 ”有人说千年前地球是蓝色的,白云大海与黄绿相间的土地,很漂亮。”亚博凑过来。 “嗯,轨道和自转都受到了影响。很奇怪,齿轮如果不在这个维度,它又是怎么改变光的折射?”囚牛皱着眉头,苦思不得其解。 蒲牢在更关心另一边的妻子,对窗外的一切提不起兴趣来。他有些焦躁,不断的看向窗边的两人:“喂,你们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我们进去?“ 亚博回头鄙夷的看了一眼老爸:“又不是串门,维度不同,根本就找不到门的。“ 蒲牢一巴掌呼上去,此时倒摆出老父亲的样子来:”那你老妈怎么办?“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她们连接到那里?“囚牛插嘴。 “什么意思?“ “只要她们进去了,在那边的维度我们等于有了连接点,只要我们之间能够联系,那不就等于在两者之间开了一扇门?到时候我们过去或者她们出来都是可能的。“ “那还不赶紧联系?“ “第一,我们还不知道她们是否已经进入?第二,我们还不清楚应该通过什么方法与她们联系?“囚牛竖起两根手指。 螭吻在蒲牢冲过去的瞬间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四哥。 六十八 赑屃的秘密 ”我们这个方向已经走了多久?“饶是伊拉勤于练习,走到现在也开始气喘了。伊萨手持金叶不断地测试方向,她们开始尝试第一个方向的时候,便发现金叶会向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偏移。两人当即跟随偏移方向前行,为了计算时间,将绿唤醒惊醒打点计时。 “这是最后一个方向,我估计应该是前一个方向的13距离,绿大概波动了三次,之前我们是走到波动十次触到金属墙壁的。“ 伊拉点点头,两人沿着一侧的金属墙壁弧形移动,已经朝着金叶偏移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动。脚步声在空空旷的甲板上方回荡。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两人大概已经摸清这个空旷的地方是呈现椭圆形,起初第一个方向应该是较长一端,那一端墙壁之后隐隐能感受到震动,应该是有着磁场作用的动力系统所在。 两人感知不到具体时间,一直在黑暗中行走,越来越压抑,狴犴在背包之中一直沉睡。伊萨走的都有些绝望了,这里到底有没有尽头?不会一直走到死吧? “咔咔,咔咔…”就在两人都疲惫不堪,对自己产生犹豫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点机械转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提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厚重的金属墙壁之后是杂乱的机械运转声音,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一丝细微的光亮沿着铁板之间的缝隙漏进来。伊萨惊喜莫名,赶紧走到光亮处,眯起眼睛从夹缝中向外看去。 无数巨大的四肢机械怪物竖立在深不见底的空间中。半空中交错的通道,各种凶兽穿梭其间,熟悉的通道,熟悉的六肢圆盘间或夹杂其中。伊萨露出惊喜的表情,朝着伊拉招手。 两人兴奋之后,再次陷入迷茫,该怎么过去?即使进去,光天化日之下又如何能达到赑屃的住处?这不是之前预示的”梦境“,而是真实的进入,两人对视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令力?“伊萨朝颈间的木叶指指,低声问道。 伊拉摇摇头,轻轻打了个响指,中指与拇指之间擦亮一点火花,之前还能保持的火苗现在也已经无法出现了。 “这里应该有某种禁忌,无法正常施展咒术。应该是与地球上的禁术完全相反,只能允许战前科技的存在。这里是故国之风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们的咒术在这里毫无作用。”伊拉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丝音符的印记都无法感受得到。 伊萨环视四周,才发觉这里冷冰冰的只有金属,没有丝毫生命力的存在。“是不是因为没有生灵,所以无法感受到生命力,因此咒术无根所以不能施展?”她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问。伊拉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在微弱的光线中静坐了一会儿,伊萨不知想起什么,再次趴到缝隙中向外查看。终于她确认了什么,再次转回头,欣喜的看向伊拉。 “怎么?”伊拉迫不及待。 “管道。“ “什么?“ “你来看。“伊萨将姐姐拉到缝隙处,指着通道之下的一个圆管让她看。那是一个直径大约一米左右的圆形金属管道,紧贴在每一个通道之下,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但是那是完全封闭的空间,想必中间藏身一人是没有问题的。通道四通八达,管道依托通道盘旋,完全可以藏身其中到达齿轮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不被发现。 “那是做什么用的?” 伊萨兴奋的悄声说:”应该是用来传送物品的,你看那些六肢圆盘。“通道之上,凶兽中夹杂着无数如章鱼般的漂浮物,它们抬着前肢,有的拖着一根铁柄,有的手中空无一物,只默然的悬浮在半空中四处穿梭。 “这些是传送物品或传递消息的,嗯,不知道什么?那些圆盘应该不是凶兽,因为我之前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感受不到丝毫生命力,或者凶灵的腐臭气息。而且狴犴似乎并不避讳这些东西自由出入他的房间,说明他们只能算是一个——怎么说呢,物件。“ “嗯,所以呢?“伊拉有些迷惑。 “他们手中最多只有一个铁柄,除了储存信息之外,是否还牵引着更大的物件前行?那些物件是不是就在管道之中?上次预示我亲眼看到手中只有一个铁柄的圆盘进入赑屃的房间后,凭空多出很多东西,这里不会存在非物质力量,那么必然是运用了机械手段将物品传递过去的。” “所以,你是说,我们可以走管道?“伊拉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怎么进去呢?” “那里。”伊萨朝金属墙壁的右上方一指,一个一米见宽的圆孔出现在离地大约两米的高度,因为通道内也很黑,在光线不足的地方根本难以发现。 无法使用令力,两人只能通过叠罗汉的方式费力的爬上管道口。还好,这里往前与外面是完全连通的存在。她们在无数岔道口攀爬旋转,最后终于到达了第十六层第七个转角处。 如伊萨所料,通道中充斥着各种物品,有圆形方盒,各种形状的铁柄,还有很多六角、九角圆盘…她们不得不在每一个物品通过的地方低伏下身子让出通道,幸好两人都属于苗条型的。 “到了。”伊萨终于停止爬动,指指头顶上方。圆形六角格栅外面,是熟悉的六门圆形房间。中间圆桌与梦境之中毫无二致,上面摆满了各种铁柄,屋内十分安静。 两人没有着急行动,而是贴着格栅安静的等待。不一会儿,其中一扇铁门嘶的一声,向两边闪开,一只六肢圆盘飘入,将手中铁柄放在圆桌之上。两人早已紧贴管道趴下来,一个透明圆球从头顶飘过,格栅闪开,圆球飘入房间,悬浮在圆桌之上不停的旋转。 六肢圆盘早已退出房间,二人在格栅关闭的瞬间,闪身进入了房间。伊萨紧张的看向其余五扇门,一丝动静都没有。简直不要太幸运,似乎赑屃并不在屋内,伊萨紧张的盯着大门,伊拉则一个健步冲向圆桌,不停的翻找起来。 六十九 残存的嘲风记忆 “记事本,记事本,哪里是记事本?”伊拉口中喃喃,手指翻飞,快速翻找。圆桌之下根本就没有抽屉,如果按照囚牛的说法,只能在圆桌之上翻找。 一堆的铁柄,上面只有陌生的编号,这怎么可能找得到?她招呼一声,与伊萨直接换了个位置。“你回忆梦境里赑屃的操作,试一下。” 伊萨看着满桌子的铁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关于血印必是保密级别很高的,所以一定不会放在最明显的地方,最上面一层铁柄直接推开。 下面一层是更为精巧的铁柄,且分门别类标注了颜色,上面还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血印应该偏向红色,她直接略过绝大多数的铁柄,手指在铁柄上划过,直接滑向座椅正对的右下角。 bingo“他习惯将重要文件放在书桌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囚牛的话在耳边响起,伊萨心头一喜。这个角落正好放置的是标为红色印记的铁柄,可是还有大约九管铁柄,到底哪个才是?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似是两人在争吵。 “你不该把特头也销毁。“一个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负屃。“低沉毫无情感的声音回答。 不好,赑屃回来了,两人快速对视一眼。伊萨顾不得再看,直接将九管红色印记的铁柄一股脑的塞到背包里,将之前扫开的铁柄再次堆放回原位。 脚步声越来越近,伊拉在管道口焦急的等待,伊萨在门打开的瞬间,贴地面快速滑进了管道之中,赑屃一只脚踏入,格栅无声无息的划上。 “千万不要立刻看桌子,千万不要马上查看铁柄。“伊萨心中默念,她知道像赑屃这样的人一定会对自己东西摆放及其敏感,只要扫一眼就会发现异常。 两人在管道中快速穿梭,焦急的往回赶。房间内负屃跟在赑屃后面一直走入房间,鼓足勇气涨红了脸还想再争辩几句。赑屃今天心情格外好,之前刚刚见过智者,再次确认了自己下一次提升的契机,所以对于弟弟的抗议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打断。 “那你觉得一个事情都办不好的下属有什么用?“ “可是,至今为止他还算得力。“负屃能看出赑屃今天心情不错,才斗胆顶撞两句。 “还算?“赑屃挑起早已不存在的眉毛。 “你知道,培养一个这么高级的助手,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 “那就下去再找几个。“ “可是,那边越来越…” “够了。”赑屃有点上头,但还是耐下心来:“那边刚完成一次二级雷暴,你去看看,这次的应该还不错。“他坐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想着后面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负屃去做,确实要给一些好的副手。 负屃闻言舒展开眉毛,低头示意退出了房间。总算还是有收获的,负屃知道哥哥面对智者一样压力不小,兄弟二人如今几乎成了智者的狗,一个会叫一个会咬人。办好差事,只为那一个许诺,他们一直忍耐到了现在。 房门关闭,室内终于安静了,赑屃露出笑容,漆黑的面部瘢痕密密麻麻,原本是嘴的部位也只有一个黑洞。他已经多年不曾照过镜子,反正原来那张脸自己也不喜欢,当初那个人抛弃自己选了那扇门里面的。 他扭头看向其中一扇门,冷笑一声,现在我让你们一直呆在里面,生生世世,死活相依。心里一时舒畅一时失落,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么多的事情来。也许智者无意中开口透露了那个秘密,让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 只要拥有那份能力,也许我们都不用再这样互相折磨了。他靠回到椅背上,手指落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动,有些晕眩,难得感到疲惫,正犹豫是否回房间休息一下。突然手指微动,瘢痕中间精光一闪。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滑落到最后一个拐点,猛然撞上了一个木包。伊萨打头被撞得有些蒙,伊拉随后没来及刹住车扑在她的身上,伊萨被再次撞过去。木包被撞得偏离了方向,头顶上方传来叮咣的声音,一道亮光照射进来,两人抬头看去,一只黑色六肢圆盘探下头来,愣住了。 与此同时,警报声突然响起,巨大的号声响彻整个齿轮。伊萨一把抓住圆盘,将它拽下来,朝着坚硬的通道猛的撞击,只一下圆盘便垂下了六肢不再动弹。伊萨将摔得七零八落的圆盘塞在背包里,乱七八糟的与白猫挤在一起。 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到处是跑动和大声呵斥的声音。眼前的通道被木包整个挡住,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后退,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两人慌不择路,一路避开密集的凶灵,朝着偏僻的地点躲避。通道越来越狭窄,两人不得不一路向上,此时已经离开目的地太远。伊萨抹着额头的汗珠,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不要慌,总会有办法。“伊拉话音刚落,身后的通道发出巨响,有凶兽打开了盖子,探头下来。 “在这里!“一只狗獾疯狂的吠叫起来,伊拉突然用力将伊萨推向前,掉脸朝着狗獾冲了过去。 伊萨只来及看了一眼姐姐的背影,便头下脚上的顺着通道一路滑下去,不停地撞击滚动滑落,再次撞击滚动滑落,随着一声咔嚓碎裂的响声,伊萨终于着地。 一阵眩晕,伊萨一时回不过神来。脸颊上滴落一片冰凉的液体,眼前终于清晰了一些,她艰难的撑起上半身,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有一滴液体滴落,脸颊的冰凉让她渐渐清醒过来。伊萨猛然想起冲回去的伊拉,要紧牙关就要往回走。 “别动。“头顶响起虚弱的命令,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伊萨的脚步略微迟疑,抬头看上去,第三滴液体滴落在脸颊上。她随手抹去,一片黏腻的湛蓝色液体,她张大了嘴巴,一只黑色的鸟被无数的丝线拽住悬在半空中,头顶向下,喙部不断滴落蓝色的液体。 七十 嘲风,好久不见? ”你是谁?“伊萨颤抖的声音问道。 黑鸟没动,伊萨的脑海中却传出声音。“我吗?我是能帮你离开的人。”她急忙站起来,四下寻找,这里漆黑一片,只中间黑鸟悬浮的地方有一束荧光。 “不要看了,你按我说的做,我帮你离开。” 伊萨指着外面:”可是,伊拉?“ “已经晚了,我帮不了她。“ “不行,我得回去。“她说完就要钻回之前掉落的孔洞。 “别动,已经晚了,你救不了她。与其无畏的牺牲,不如回去找蒲牢想办法。”伊萨猛然一震:“你知道蒲牢?” “别废话,时间不多了,赶紧按我说的做。” 伊萨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脑海中的声音不再等她回答,直接下达了命令:“我左翼下方有一处鼓包,用刀子割开,里面有一个晶珠,你先拿出来,快点。” 外面传来说话声,有人似乎开门跑了出去。伊萨一震,抬头看着黑鸟,用力跃起,一把抓住坚硬的喙部。紧接着抓住脑袋上的羽毛,快速攀爬上去,伊萨身体灵活,片刻便到了左翼下方,她一脚踩住翅膀末端,左手摸到那个鼓包,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的绿。 蓝色血液粘了满手,晶珠埋得很深,幸好绿十分锐利,不一会儿便将晶珠挖了出来,伊萨举起凑在荧光之下用衣袖抹去上面的血液。晶珠原本的颜色显露出来,不过鸡蛋大小,透着迷人的淡紫色,里面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伊萨来不及细看,身下的黑鸟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嘶鸣,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虚弱的声音:”抽出翅膀尖端嘴硬的那根羽毛,抓紧了,我要送你出去。“ 有人在门外猛烈的撞击,想要闯进来。脑海中的声音越发焦急:”我支撑不了太久,快点,快点!“ 伊萨手脚并用抓着黑鸟的羽毛连滚带爬的攀上去,手指摸到了那根又粗又硬的羽毛,与此同时,门被大力撞开。 赑屃闯了进来,暴怒:”嘲风——“巨大的嘶吼声震得伊萨耳朵发出嗡嗡声。脑海中发出最后一声呜咽:”阿媛,我来送你回家。“ 声音落下,未待赑屃出手,伊萨眼前一黑,身体突然坠入虚无。四周无数的星光闪烁,她茫然的快速倒退,赑屃暴怒的吼叫越来越远。 就在伊萨身影消失在室内的同时,赑屃怒吼一声,双手抬起猛力向空中击打出去,一股强烈的黑色旋风在伊萨消失的位置卷起,那里有一道微小的缝隙。黑鸟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她眼角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蓝色的血液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黑色旋风在缝隙闭合的最后一刻钻了进去,赑屃发狂般喊道:“没有我的准许,谁也走不了,嘲风——“ 伊萨在虚无中快速的飘行,手指尖抓住的坚硬羽毛化作黑色羽衣将她紧紧包裹其中。身后是巨大的齿轮,身前是一个黑色的旋涡,就在伊萨马上穿入旋涡中心,一股旋风急速追赶上来,猛地裹住了她的双腿。 伊萨的身体被困在旋涡之中,一时无法前行也后退不得,竟生生的困在了半空之中。旋涡缓慢的转动,伊萨恍如梦境之中,眼前有淡淡的青意,腰部以下则被困在旋涡中,双腿浸在一股极为冰冷的旋风之中,从脚尖开始麻意席卷上来,身体渐渐开始僵硬。 伊萨想着,到底还是回不去了吗?与其如此,还不如和姐姐一起死在齿轮上,至少还能做个伴。倦意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开始随着旋涡翻滚,旋风紧咬不放,跟着一起慢慢融入旋涡之中。 “好啦,马上启动!“木翼之中,亚博兴奋的大喊起来。 蒲牢紧张的嘴唇都开始发白了,一刻钟前他就开始心慌的不行,莫名的觉得老婆出事了,开始咬着指甲絮叨。 亚博手中是一个简易的信号发射器,由晶石组成,里面布满各种线路,精密且繁琐。就在前一秒,螭吻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入进去,发射器终于亮起来,竖起的最长的一根天线一闪一闪开始亮起荧光。 “我们通过血脉之间的联系,来打通两届之间的连接点,只要频率恰好形成共振,就能形成一个通道,我们…”亚博兴奋的絮叨个不停。 “闭嘴,快点动手。“蒲牢大吼,打断儿子的炫耀。 亚博撇撇嘴,闭上了嘴巴,手指翻飞,将发射器中的几条线路重新接到旁边的一个仪器中。老爹只会在老妈的事情上慌手脚,可是老妈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已是亚博心中强悍的代表,他不知为何,笃信老妈绝不会出事。 与此同时,伊拉背包开始鼓动起来,狴犴像被什么吵醒了一般,伸着懒腰从背包中钻出来:”哪里来的臭鱼味?“他再羽衣的包裹中挣扎了几下,似乎察觉了什么。不一会儿,荧光乍起,一闪一闪竟然暗暗合着木翼内发射器的频率。 伊萨的身体跟着抖动起来,三下之后,突然消失在虚无之中,只余下旋涡还在缓慢的转动,原本裹住腿部的旋风随着身体的消失如青雾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齿轮内响起更加暴躁的怒吼,赑屃的双眼已经彻底红透,他满面狰狞走向黑鸟:”你把她放走,我要你付出代价!“ 黑鸟沉默无语,身体里的生命力快速的消散。就在她最后一丝生气就要离开身体的时候,大门打开,负屃扔了一具身体进来。赑屃面部狰狞,一字一字咬着牙说道:”哼,我就不信她们不来换回这个女人!到时候阿媛照样要回到我身边,蠢货!你藏了这么多年,最后一样要到我的手里来。“ 赑屃一股风冲出了门,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地上的身体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她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嘴角肿得像个满头,依稀能看出清秀的面容。她费力的挪动自己的身体,靠在一脚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盯着中间倒悬的黑鸟。 “嘲风,好久不见。“ 七十一 救人?自救? 嘲风最后一口生气卡在脖颈之间,在这句问候之下,缓缓流回身体,屋内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木翼内一阵耀目的白光之后,伊萨的身影出现在中间。白猫从羽衣中钻出来,打着哈切蹲坐在背包之上,身下的伊萨还陷在沉睡之中。蒲牢焦急的等待,可是之后再没有身影出现。 白猫吐出粉色的小舌头,略迟疑了一下,到底板正了表情,没有了往日的懒散神情,认真的说道:”别等了,只有我们回来了,伊拉回不来了。“ 蒲牢咕咚一下跌坐在地,脸色变得苍白。亚博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木翼缓慢的掉头,囚牛操纵木翼释放出储存好的燃料,费力脱离原有的轨道,朝着地球开始加速。与之前不同,一件黑色的羽衣包裹在木翼外层,慢慢接近大气层,气流顺着漆黑铮亮的羽衣流水般划过,保住了木翼的完整。 在羽衣的帮助下,木翼回到地面,比升空顺利了很多。只是无法控制具体的落地点,他们坠落在一片海洋之中,连续漂流了大约十天,才发现了一艘商船。众人被救上商船,船员们好奇的看着海平面上的巨大木翼,叽叽咕咕的议论着这个天外来客。 蒲牢一直不吃不喝,面无表情呆在房间中不与大家交流。亚博虽然悲伤,但是囚牛想了一些事情给他做,慢慢的可以自然吃饭活动,做一些船上需要的手工事情。 螭吻一直唉声叹气,囚牛则是费心的照顾父子两人,唯一正常的便是狴犴了。白猫在船上过得悠游自得,每顿都有鱼吃,也是难得的旅行享受了。伊萨醒来后,总是站在船头,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齿轮,现在她胸前有了两个晶珠,左胸处是温暖的睚眦所在,右胸处不知是什么,一直都是凉冰冰的。 大家都看过了那块晶珠,但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王室的神力,囚牛坚定的说这不是嘲风的晶珠,所以那只黑鸟并不是靠她逃出来,那这里面到底是谁的生命?大家都猜测不出来,狴犴则一直阴沉着脸,对这颗晶珠必知无不及。 伊萨怀疑狴犴知道这是谁,明里暗里逼问着,但是白猫只是皱着脸说:“我确实不知道,可就是讨厌,十分的讨厌。” 这些王室人身上都带着谜团,有些是说不出来的,有些则因为年月太久遗忘脑海深处。 对于蒲牢和亚博,她一直很抱歉,但是不管囚牛的暗示,一直坚持说没有看到伊拉死,所以她坚持伊拉一定会回来,可是胸前的木叶慢慢的浮上一层荧光,纳音特有的光泽,这个光芒代表伊萨已作为正式的纳音上任了。 船上带了两周之后,终于看到陆地的在海尽头出现,狴犴跳上伊萨的肩头,舔舔嘴边被鱼弄湿的胡须,慢慢说:“他们都不正常了,只能咱俩好好商量一下后面该怎么做。” “嗯。“ “嗯?“ 伊萨深吸一口气,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鼻而来,冬季快要过去,东南季风就要来了。船尾的浪花中跟着一群多芬,欢快的在海面上飞跃,追着船玩闹。 “先回托尔雷克,我们需要搞清楚铁柄里面的秘密,1号应该可以帮忙,亚博要和我们一起,你去征求囚牛的意见。“ 狴犴点点头,吐出一截粉红色的舌尖,眯着眼睛盯着穿透的海鸟。 “螭吻带国王回埃菲尔克,故国不能没有国王,他要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想必繁忙的工作也会带一些生气给他,你家的人不会这么脆弱。” “哦!”狴犴伸出一只爪子猛地抓向靠近的海鸟,只是腿太短,海鸟一个折返回到空中,发出嘎嘎的嘲笑声。 “我相信伊拉没有死,我总觉得这颗晶珠对赑屃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想必他回来寻,到时候就是伊拉回家的日子。”她摸着右胸处的晶珠坚定地说。狴犴有些吃惊的侧过头,看了看瘦弱的女孩,默默收回了粉红色的舌头。 大家上岸之后,分作两路,准备返回。亚博的手艺越来越好,在这个简陋的渔港,用仅有的几样东西,做成了两辆简易木轮,三轮加一个半斗,后部一个控制方向的手柄,上面空着一个凹槽,用来放置晶石。 “一块晶石可以提供一天的动力,三天时间回去应该差不多。要尖端向下放在这个位置,润咒提前释放一些能量润滑轮子,然后风咒驱动启动,只要开始滑动,后面晶石自动释放能量就可以连续行走了。”亚博给螭吻解释使用方法,一直絮絮叨叨再三嘱咐:“遇到难以通过的林地,可以上下控制手柄,车轮下方有支杆,可以抬升一米左右,再高就不行了,必须绕道…” 螭吻翻了个白眼,转头对依旧情绪低落的蒲牢说:”你这是儿子还是老妈?”蓦的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回过头去继续听亚博絮叨。 蒲牢一直不怎么说话,但是统治王国多年,强大的控制力让他还是能够保持必要的冷静。 众人商议完,备好各种物品,分作两路,准备上路。就在告别的时候,村子里很多人也抱着大包小包也出了门,螭吻奇怪,拽住一个之前打过交道的渔夫:“你们这是去哪里?” “昨天晚上,守城的长官通知村头,说是墙那边的晶国人已经集结军队,准备攻打故国了。我们离城墙太近了,得赶紧逃命。“ “晶国?“ “对呀,那边大长老说,我们的国王与纳音都失踪了,故国无首,凶灵再现,会给两国带来灾难。“ “他放屁!”蒲牢突然大怒,爆声呵斥。 渔夫吓了一跳,看着高大的绿衣男子,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袱跑掉了。 “四哥,药药不会出事了吧?我们得赶紧回去。”螭吻有点慌了。蒲牢在怒火中渐渐恢复了威严的状态,他一把拍在儿子肩膀上,对面前的两人一猫说:“伊拉就靠你们了,我先回去。”末了,对着蹲坐在伊萨肩头的白猫点一点头:“老七,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回头任你选。” “你说的啊!”白猫吐吐舌头,懒洋洋的说。 “嗯,放心。”话音刚落,蒲牢跳上木轮,螭吻早已发动,手指朝后轻弹,一股旋风腾起,车子嘎的一声启动了。 七十二 铁柄的秘密 蒲牢与螭吻回埃菲尔克,重新发布加强边境警戒,积极与晶国沟通,派出令师进行谈判以缓解边境危机,同时安抚故国人民。很多繁复的政事自是不提,伊萨四人则一路急急赶回托尔雷克, 1号恭敬的站在屋内,低头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背包被仍在一旁。 “1号,需要你帮忙让这些东西运转起来,我需要知道里面存了什么信息?”伊萨在一旁下达指令。 1号蹲下,将六肢圆盘先捡起来,左右翻看。又再次捡起其中一根铁柄,仔细查看了一番,举起圆盘对伊萨说:”我们可以将这个改成接收器,来读取这个里面储存的信息。”他另一只手举起铁柄。 “哦?”伊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想到解决方案,兴奋的说:“那快一点。” “我需要帮助,老纳音曾经破解过晶体储存以及输出信息的内容,但我们是被禁止读取这些内容的。”1号的声音毫无波澜。 “为什么?”伊萨不解。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信息存储器,所以研究自己,让他们产生思想,甚至更为优化,老纳音可能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战前毕竟发生过ai智能超越人类的个案。”囚牛解释道,他转头命令1号:“带我们去老纳音的工作室吧。” “是。”1号恭敬退出。 亚博在房间内拆卸六肢,细密闪着五彩颜色的丝线从肢节中露出来。囚牛拿着书凑过来看:“这应该是二氧化硅,硅导电,二氧化硅导光,光信号都是通过这个来传递。” “嗯,咱们需要重新组合输入与输出的端口,如果没猜错,铁柄应该是信息储存设备,需要借助输出设备才能将信息传出。” 两人一直在房间中忙碌,不休不眠,困了就躺在地板上眯一会,连饭都是送进去吃。伊萨和狴犴帮不上忙,只能在大厅中等候,两人十分无聊。 “其实我也不知道拿出来的对不对?万一要不是关于血印的,我们这一趟到底为了什么?” “你做过预示了吗?”狴犴突然问。 伊萨猛然一惊,回来之后还没有想过预示,如果这次行动有效,那么未来是会改变的,如果没有改变,那就是… 她看向白猫,张大嘴巴:“我怎么这么笨?” “才发现吗?” 梦境之中,一切都没有变,齿轮已然降临,无数的四肢圆盘在陆地上大肆杀掠。血流成河,无数生灵的尸体堆积如上。可是,她眨眨眼睛,为什么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她在原地旋转,四处查看,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些熟悉人的身影全部消失不见,就在她刚想要跑进齿轮内查看的时候,巨大悲壮的号角声响起,无数的生灵从地平线出现,朝着齿轮的方向冲来。 圆盘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列队迎上前去。齿轮内响起一阵低语,带着莫名的恐惧,形成一圈圈的波纹激荡开来。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地面上的尸体瞬间化作黑烬,在空中飞舞。 地球完全变成了黑墟,伊萨满心悲伤,她抹了一把脸,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流了满脸。她发不出声音,就在生灵与圆盘撞击的一刻,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伊萨眼前一片模糊。 “我第一次被未来排斥,后面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伊萨还陷入在强烈的悲哀之中,眼神有些茫然。 “每一次都会有些改变,可是整体没有大的变化,就是说我们应该无法阻止它们降临。那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不能阻止降临?不能直接驱逐?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狴犴若有所思,在地上不断的走来走去。 “别转了,头更晕了。“伊萨终于回过神来。 狴犴突然转头看向她:”为什么我们没有出现?“ “什么?“ “我们没有在战场上出现?“ “嗯,是的,我没有看到。” “除非我们都已经死了,不然不可能不出现在战场上,那样的浩劫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 “谁会躲?不要侮辱我们。“ 狴犴没有搭理伊萨的嘲讽:”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我们已经进去了。“ “进去?哪里?“ “那里。“狴犴指指头顶的位置。 “你是说齿轮?“ “对,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战场上看不到战士。“狴犴坚定地说,他盯着伊萨的眼镜一字一句的说:“所以,血印时关键,谁抓住了血印,谁就掌管了未来。” “你的意思?我们找到了?”伊萨迟疑的问道。就在此刻,亚博兴奋的声音传来:“解开了,解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速朝着工具房冲去。 齿轮内,一件昏暗的房间,伊拉满嘴血泡,已经完全陷入了昏睡之中。黑鸟纹丝不动,已经完全浑浊的眼球却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她身上只余下最后一丝生命线,在身体内不断游走,想要逃离,却仅仅被束缚住。 门外,赑屃在圆桌前不眠不休已经忙了很久,负屃则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多言。 赑屃突然暴怒,将手中铁柄掷出,咣当一声撞在墙壁上大力弹回,落在地上咕噜噜滑了很远。负屃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想过去捡起来,却一支眼觑见赑屃的表情僵在原地。 赑屃大口喘着气,努力压抑心中的愤怒,良久才对身旁的负屃说道:“我们必须去一趟了,虽然我手里有备份,但是那些血印也不是想取就能取的,如果被他们发现关键信息,到时候我们全都得玩完,计划了几百年的事情都tm的费了。” 负屃低着头,不敢说话,赑屃都要降临,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妙。室内,不知是不是错觉,黑鸟的喙微微的弯起了一道弧度。 一丝蓝色的光亮顺着她的身体游动,从喙部一点点挤出来,似有生命力一般,朝着地面上的伊拉爬去。蓝色闪着荧光的生命线从伊拉嘴中钻入,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她的身体,僵硬了很久的手指突然抖动一下。 七十三 血印的信息 二人冲进房间,大吃一惊,猛然立在原地。 房间内闪耀着无数绿色的荧光,如流水一般自下而上不断流动,仔细看去,是由0与1数字组合而成的无数小螺旋。 伊萨伸出手,螺旋透过手背继续流动,她十分迷惑,不像是虚幻的图像,这是什么? “光符号,是投影,不是简单的虚幻图像,真实存在只是属于不同维度,所以你看得到,但触摸不到。“亚博在一旁解释,他手指间套了一个六肢上拆下的圆环。 伊萨看着这些绿色符号,有些迷惑:”那这代表什么?血印的信息有吗?” 亚博没有说话,用带有指环的手指向左一滑,空中符号便静止不在流动,只在原地旋转。紧接着手指翻飞,亚博又做了几个动作,光符从四面八方开始聚集,不同的螺旋组合在一起,组成一串串新的符号。 “灵魂之河,界墙之隔;凶灵异客,九子纳音; 北城南水,王者居中;五令符印,相辅相克; 归去来兮,一切归尘。五令流传,环绕故国。 金令为王,执掌故土。木令成长,留下希望。 水令流灵,浇灌未来。火令爆燃,驱逐凶灵。 土令成晶,巩固疆域。故土远去,金令蒙尘。 希望破灭,木令断裂。未来已来,水令灰暗。 凶灵降临,浇灭火令。疆域不在,模糊土令。” “这些不就是故国流传的歌谣?小孩子都会唱的,我们在冰川的时候,嬷嬷经常唱给我们听,大家都很熟悉的。“伊萨看着无数光符隐没、出现,熟悉的话语一句句滑过。 亚博继续做着滑动手指,符号在他的拨动下,重新组合成新的信息。一串串绿色螺旋汇合,重组,形成新的符号。 “土令为墙,构筑穹顶,阻挡异者,禁忌之血。 火令冲击,清扫大陆,驱逐凶灵,爆燃之血。 水令浇灌,涤荡黑烬,希望萌芽,生命之血。 木令成长,重铸维度,强大生灵,成长之血。 金令凝聚,五令合一,走出五维,战胜之血。” 光符一点点隐没,重新汇聚成绿色的螺旋荧光,在半空中流淌。亚博五指合并,猛地一抓,光符彻底消失。 “这些是什么意思?”伊萨还是迷惑不解。 狴犴走上前来,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嘴唇,歪着头说:”父王到底延续的古老咒语。“ “嗯,他一直不忍心看到亲手创造的生灵灭亡。“囚牛突然接话。 “你们在说什么?“亚博有些奇怪,看着严肃的两个人。 伊萨则更关注另外的事情:“我们到底需要怎么做?才能赶紧找到其它四印?“ “嗯,火印被父王托付给了羽族,直接带到海中,用水克火,隐藏火印的印记。所以按照这个思路来说,水令应该在火域,土令信息中很清晰的说明,构筑穹顶的墙只有长城。”狴犴踌躇着说道。 “木令和金令呢?”伊萨问道。 “好奇怪,对这两个血印,信息中根本没有痕迹可寻。也就是说父王也根本没有告诉赑屃,也许他更早就对赑屃产生了怀疑?”囚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我们这次行动根本没有意义?“伊萨惊呼。 狴犴白了她一眼:”至少我们得到了线索。“ “现在我们可以肯定血印时父王留下的抵抗异界的,按照信息上的提示,他们根本没办法与血印进行融合,或者说不能融合所有血印,所以才会诱导我们去取。这也就解释了智者为什么一定需要赑屃他们,想法设法的收编他们,但是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赑屃?他们到底用什么引诱赑屃过去?“囚牛还是不太明白。 “负屃是跟着赑屃的,那么嘲风又是图什么?“狴犴补了一句。 “所以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伊萨不解,左胸处睚眦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她猛然醒悟,将右胸处的晶珠掏出来。在她的生命力滋润之下,晶珠已经由开始的浑浊不清变得稍微精透一些。 伊萨将晶珠对准长条窗户,在青光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蜷缩在其中沉睡,身影娇小瘦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狴犴眼神闪烁,收回粉嫩的小舌头,颇为奇怪的一言不发。囚牛看了他一眼,暗自叹息,对着伊萨说:“不管是什么,看来对嘲风十分重要,赑屃如果因此大发雷霆,想必也是十分重视。” “这难道是人?”伊萨迟疑:“可是晶珠不是只有你们龙族才能形成的吗?像睚眦,狴犴,而且都是本体出现在晶珠之中?” “我们也可以将自己的晶珠给别人,如果那个人很重要的话。”狴犴到底还是开口说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再也无法形成晶珠,也就是说放弃了自己的重生能力。” “所以她到底有多重要呢?”伊萨将视线转回晶珠之上,若有所思。 伊拉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睁开眼只看到一束微弱的光芒,黑鸟已经不再滴落蓝色的血液,一动不动。 她能感觉到黑鸟身上的生命力不断流逝,它的灵魂就在缝隙的边缘,马上就要迈过去。那么她在等什么?或者说在等谁? “你醒了?”细弱游丝的声音响起。 伊拉费力的想要撑起身体,却全身瘫软,毫无力气。只得眨眨眼睛,代表听到了黑鸟的声音。 “我把最后一线神力注入你的身上,坚持下去,找机会逃走。” 伊拉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你不像那个年轻女孩,有太多的问题。这样…很好,我们当初湖边一战,不是我所愿,受制于人,我并没有全力,你们自然能获胜。不过,对赑屃,你们没有胜算。“ 伊拉再次用力撑起一边身子,让自己能够仰面躺在地上,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墙角处那丝阴影。 “你们纳音一族欠了我一条命,所以保护好阿媛。“ 伊拉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她不是不想提问,是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暗自叹气。 七十四 赑屃的怒火 赑屃每一次进入控制室,都要一天以上的时间,负屃从没见过智者,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存在。 这么多年以来,也曾找机会偷偷潜入过控制室,但那里只是一个黑乎乎的空房间,甚至连一件物品都没有。他很奇怪,到底智者存不存在?难道是哥哥在骗自己?可是这巨大的齿轮又从何而来? 无数次的质问,没有解释,赑屃像是个偏执狂,总是说坚持就能回去,回去?为什么要回去?负屃不明白,可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听从赑屃的话,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反抗过,也不想反抗。 如今他说要回到地上去?为什么?为了那个生灵?这么多年还是不能释怀,包括嘲风,为了她,嘲风一直被哥哥利用,血脉相亲为了一个外人,大家全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负屃低头叹息,他不能理解,反正只是照赑屃说的做,就好了。正在胡思乱想,铁门向两边展开,赑屃走了出来,负屃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铁门关闭的瞬间,也只看到一片空旷的黑暗。 “我们今晚就走。”赑屃背手擦身而过。 “去哪里?” “王宫。” 负屃猛一抬头,看向赑屃,张了张嘴,却再次陷入沉默。 托尔雷克,众人围坐一桌,刚刚享受完一顿美餐,狴犴舔着嘴唇,死死盯着2号端走的鱼骨:”一辈子住在这,也不错啊。“ “你不吃也饿不死,天天的天天的就是个吃。”囚牛一顿暴栗,狴犴猛不丁挨了一记,呲着牙:“讨厌的臭牛。” “臭猫!” “老牛!” “臭猫!” “死牛!” “臭猫” …… 伊萨捂着眼,懒得理哪两个小孩子,转头对亚博说:“你怎么想?” “什么?” “我们先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 伊萨掩面叹息,身边是三个孩子,没一个像样的。左胸处的晶珠一阵震颤,像是嘲笑。最近睚眦的晶珠越来越亮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跳。 “睚眦差不多了,我们先把他弄出来,在走吧。“ “哦?怎么比你快?“ “笨,我和他情况不同,再说他吞噬了血印的力量,已经与你心意完全相同,生命力的过渡要比我快很多。“狴犴翻了个白眼,跳到亚博的肩头开始梳理身上的毛。 伊萨很奇怪,刚从冰川出来的时候,他还因为灵力的问题不能长时间保持人形,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喜欢以猫型与大家相处呢?囚牛、蒲牢、螭吻,包括睚眦都是以人形与大家相处的啊。 狴犴装作无意扫了一眼伊萨的左胸,心里有些闷闷的,心中暗道:“臭小子,我们处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被你截胡了,呆在那里很舒服吗?怎么还不出来,装个没完了还。” 伊萨觉得左胸的晶珠扭动了一会,再次归于平静。她取出晶珠,看着里面安静入睡的身影,睚眦已经恢复了人形,小小的蜷缩在里面,显得十分可爱。她忍不住摸了摸晶珠,将他再次放进衣服里的暗兜。 隔天,伊萨准备好材料,在狴犴的指导下完成唤醒之药。 “这个和我当初叫醒你的材料不太一样诶。” “笨蛋,被你误打误撞的,算我走运,那个臭蛛腿的味道两个月我才散尽。”狴犴鄙夷。 托尔雷克简直就是一个宝藏,什么都可以找到。睚眦的唤醒变得十分轻松,所以当大家看着晶珠碎裂,睚眦身影蓦然出现,突然腾起的火焰,都吃了一惊。 “我靠,要不要出场这么夸张?”狴犴跳开一步,他本身亲火,倒是不畏惧这些火焰。 亚博则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躲到伊萨背后。女孩十分无奈,嫌弃的向侧面跨出一步。 下一刻,睚眦熄灭身上的火焰,大步走过来,将伊萨紧紧抱在怀中。 “你没事,就好!” 伊萨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心跳那么熟悉,让她浑身陷入到温暖之中,她不由得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环上睚眦的腰。 囚牛眨眨眼,将好奇的亚博拉走了。狴犴则一脸不屑的吐吐舌头,跳上门廊,竖起尾巴走向厨房。 “我认为城墙那份土印没有必要再找了。”睚眦说出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亚博问。 “赑屃亲土,信息这么明显,他不可能将那份血印留给我们。”睚眦解释道。囚牛点点头,表示赞同。 伊萨看向狴犴,后者趴在一旁正呼呼大睡,这个家伙,自打睚眦出现,他又开始懒散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按照信息,现在我们只能去找水印。“ “水印封于火,我们怎么找?火山?“ “对,你最熟悉的地方。“ “我?“伊萨奇怪,突然顿悟:”你说的是,冰川?“ “对,冰川封着最凶猛的地火,那里必然封着血印,智者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染指了。对吧,狴犴?”睚眦坚定地说。 熟睡中的白猫咕噜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呼噜。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窗外寂静无声,黑暗的天空滑下一串流星,没有人发觉,齿轮似乎开始旋转起来,星空比以往更清晰。 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身后的斗篷随风飘动,斗篷之下依稀有黑色烟雾飘散。 “全都消失了啊?!”赑屃幽幽的说道。身后的负屃默不作声,这里早已不见当年繁华的模样,那些金碧辉煌,高大树荫,欢笑人群。只剩下残垣断壁,与一片荒芜。 “没有关系,只要我得到了力量,一切都会恢复如初。”赑屃像是对负屃解释,也像是在最自己说。 “我们先在?” “去拿金印。” “金印?” “对,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得到消息,必会去寻水印,火印已得,土印在你这里,那么接下来就是水、木、金印了。”赑屃难得耐心对负屃解释。 “可是?金印,你不是说?” “对,我是说过。只要国王才能取到,所以我们需要让蒲牢来帮我们拿!”赑屃冷笑几声,大步走上前去,将废墟甩在身后,前面是埃菲尔克繁华的城市。 七十五 水印现世 冰川入口,漫天大雪,这个季节并不适合进山,但是事情紧急,容不得再等下去。 苏芮递出来消息,此时长老层已经完全分化,二长老与阿拉完全掌控了检视部,大长老以及东葵全部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奎吾在执行任务中丧生。 伊萨听闻消息,不敢相信,反复查看了许久。苏芮现在重新进入检视部,表面上为了女儿与阿拉交好,暗地里一直没有放弃查询大长老和东葵的消息。 “我虽然重回检视部,但一直不被她们信任,阿拉始终对我保持警惕。不过地下通道已经全部检修完成,瑞尔你是否还记得咱们逃出去的山洞吗?以此山涧向东大约一千米左右,重新修复了新的通道,我在这次月圆之夜,会想办法打开铁门,但只有一个时辰的机会,万万记得,我会在通道口留下标志。“ 伊萨捻着右下角的褶皱,那里有两人才懂的暗号,看清楚那些符号之后,她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冷。 “怎么了?“睚眦发觉她的不对劲,轻声问到。 “没什么,咱们要赶到苏芮说的位置,需要抓紧时间了。“伊萨指尖用力,薄薄的纸页化作灰烬随风消逝。狴犴已经化作人形,看着伊萨的眼神闪烁两下。 亚博十分兴奋,对他来说,在极端天气下测试自己新制成的工具是一件超级兴奋的事情。 众人带好防风面具,撑起亚博特质的雪地行进器,开始前进。行进器成圆形环状,两侧有风动人力杆,通过风力提供前进的能量,同时依靠两侧的支杆控制方向。 伊萨懒得控制支杆,只是悬空坐在中间的靠椅中,双手不断拨动雪落之音,弹动雪花,调整方向。五架雪地行进器在雪地中快速行进,眨眼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临近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通道口,之前伊萨还迟疑是否能看到苏芮留下的标志,但临到近前发现了那个风带,她不禁笑出了声。小时候,两个人一起住在少年之家时,经常会玩躲藏的游戏,一方怎么都不被找到的时候,便会挂出彩色的风带,代表我藏身在此,现在已经去吃饭了。 风带盘旋在一个不易察觉的的雪包之上,伊萨与睚眦合力掀开那个铁盖,亚博则费力气将雪地行进器藏在旁边的山坳处。 钻入地道,重新盖好盖子,铁门上流光游动,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落。熟悉的潮湿气息扑鼻而来,伊萨不禁鼻子一酸。她整理好情绪,迅速向下攀爬。沿着铁梯一路向下,大约走了百多米,空气明显变得湿热起来。 众人一路向下,直到落在实地,已经满头大汗。收好随身的后裘皮,伊萨将其藏在一角山岩下,拨动土令之力遮掩住。狴犴已经发现了苏芮留下的印记,他们一路循着地标前行,经过多个岔道口,终于看到熟悉的景象。 “这是那座地桥?“伊萨有些迟疑。 “对。“狴犴眯着眼睛看向对岸,前面一个丁字交叉口,再往前过桥便是冰川人的住地,这侧前行则是之前被毁坏的地下培养室。 伊萨打了个寒战,响起那些巨大恶心的虫子,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重铸。 “我们需要从这里一路向下,如果没猜错,这条山涧应该能够直达地底之火。“ “必须是这里吗?“亚博趴在山岩边,向下看去,黑乎乎的深不见底,他的腿瞬间发软。 “我们需要两个人在上面接应,亚博与囚牛,你们留下。“睚眦说道:“我们三个人下去。“ 狴犴不置可否,突然身后一亮,一双白色的翅膀透背而出,迅速展开。伊萨张大嘴巴,很久没有看到狴犴这么帅的出场了。他朝着睚眦方向一点头,率先从岩边跳了下去。 睚眦翘起嘴角,伸展双臂,后背同样展开一双翅膀,只是完全呈黑色,他跟着狴犴一跃而下。 伊萨跺脚,冲到山岩边气骂:“喂,你们两个,带上我。” 一股风呼的吹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重又浮出,翅膀不断扇动,两人抱着双臂对看。亚博在一旁眼睛直闪星星:“哇塞,好帅啊!” “你来?” “还是你来吧。” “喂,你们两个,我还在这里,不用问我的意见吗?”伊萨气急。 狴犴看了一眼伊萨,哼了一声,转身直接向下冲去。睚眦摇摇头,靠近山岩,抱起伊萨,直接跟着向下飞去。 囚牛摇摇头,摆出长辈的神情:“这个傻子,每一次都这样。” “什么?大伯?“亚博奇怪,突然脑门挨了一记暴栗,他哎哟一声,低声嘟囔:”干嘛老打我。“ “你笨,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囚牛骂道。 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可以看到一丝光亮,身周越来越热。伊萨搂着睚眦的脖子,向下看去,速度比较快,看起来还是有些晕眩。 “别看了,马上就到。“睚眦轻声说。 “嗯,之前有一只鬼脸蛛从这里掉下去过,你说会不会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睚眦皱眉,看着白色身影之字形的下落,想必应该是在寻找什么。他们最终落在一处凸出的岩壁处,脚下不足一百米,便是鲜红流动的岩浆。 狴犴最后落脚,指着山岩侧面一道缝隙对两人说:“我刚才看过了,这里有鬼脸蛛的痕迹,想必是上次跌落的时候被挂在山岩边,已经被她们救走了。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通道,应该是冰川收藏重要物品的地方。” ”血印吗?“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这样深的地方,除了血印,想不到她们还会把什么留在离岩浆这么近的地方。“ 伊萨看着只有一指的缝隙,皱着眉说道:“我们怎么进去呢?” “火印之力,血印之间应该可以呼应。”狴犴蹲下来,手指划过缝隙,低声说。 伊萨点头,将手掌贴在岩缝之间,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内那处火热的印记。掌心渐渐变红,一股旋风环绕着她旋转而上,岩浆不易察觉的凝滞重又加速流淌起来。睚眦跟着浑身燥热起来,他紧紧攥住双拳,低头看着女孩。 七十六 狴犴的选择 岩壁内隐隐透出蓝色的光芒,有什么在呼应着火印的召唤。随着蓝色光芒渐胜,众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水印如锦缎一般从缝隙中流出,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轻轻的附在伊萨的掌心之间,与火红的血印亲热的贴在一起,赤红与淡蓝色交织在一起,却并不交融。 伊萨感受着沁凉的水印,触感在火热与冰凉之间转换,她翻转着手掌看着水印流淌,却并不像当初的火印一般直接进入体内。右胸处微微一动,水印突然攀援着手臂螺旋而上,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水印隐没在伊萨的衣袖之下不见了踪影。 “你吸收了吗?”睚眦焦急的蹲下来攥住伊萨的胳膊,左右翻看:”水火不容,没有木的牵引,你会受伤的。“ 伊萨茫然,轻轻的摇摇头。狴犴叹息,紧紧盯着伊萨的右胸:”不是她,而是她。“他食指指向那处所在。 睚眦奇怪,之间伊萨从右胸前取出一颗晶珠,在岩浆的火光之下,晶珠已完全透明,如今融入了水印,带着一丝淡蓝,隐隐透出荧光。 伊萨将晶珠托在掌心之中,只见晶珠之中一个拇指大小的女孩子蜷缩着身子甜甜的睡着,水印在她身上环绕两圈,渐渐隐没其中,女孩子似是感受到了水印的存在,在晶珠之内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翻转身子继续甜甜的睡去,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混沌与苍白。 “这是?“睚眦指着晶珠诧异的看向狴犴。 “嗯,嘲风给的。”狴犴垂下眼睑。 “难道?” “她用生命守护的,你说呢?”狴犴有些烦躁。 睚眦不再吱声,只死死的盯着那颗晶珠,良久,深深的叹息。伊萨不明白,这几兄弟,只要他们不想说,是绝问不出来的。她虽疑惑重重,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晶珠继续贴身放在右胸前。晶珠带着丝丝凉意,伊萨能感受到晶珠的跳动越加有力,隐隐透出强大的生命力。 众人再次返回山岩之上,亚博与囚牛等候多时,急急冲过来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伊萨欲言又止,狴犴收回翅膀,淡淡的说:“总比被对方得到要好。” “什么意思?”囚牛一头雾水。正当众人说话的时候,石桥另一侧传来喊叫:“留下水印,否则我杀了她。” 伊萨一惊,转头朝石桥对面望去,之间阿拉右臂紧紧箍着苏芮,迈上石桥缓慢朝着她们走来。 “苏芮?”伊萨惊叫。 苏芮面无表情,只是双手紧紧抓着阿拉的手臂,朝着伊萨的方向缓缓摇头。她带着笑容,眨眨眼睛,像是小时候捉迷藏被找到之后的狡黠。 见一喊让众人愣住,阿拉十分得意:”怪不得我找不到水印,那个老婆子被囚禁这么长时间,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开口,现在竟然被你们发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伊萨闻言,心再次滑落,她口中的老婆子? “没错,就是东葵,呵呵。原来我进入检视全是白费功夫,根本不是那几个蠢货藏的,东葵才是最后的执行人。” “你把东葵怎么了?”伊萨怒道。 “呵呵,说起来,她还是你外婆,当初把你母亲送出去,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自己又找回来了。我们还以为那次是送水印出去,费了我们那么大的力气去追杀,却原来还是藏在这里。”阿拉面目狰狞,再也不见平日的威严。 “东葵到底在哪?“伊萨咬牙切齿。 阿拉箍着苏芮在石桥上一步步靠近:”她死了,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们要来,苏芮这个蠢货,为了自己的女儿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伊萨一惊,看向面色惨白的苏芮,她抿紧嘴唇一句话不说。 “怎么?你想不到吧?现在赶紧把水印交出来。你们早就出不去了,那道门根本就是我故意留下的。现在也早就封死了,谁也别想出去。” 伊萨一只脚已经迈上石桥,她满面泪水,朝着苏芮伸出一只手,带着哽咽的声音叫到:”苏芮!“ 阿拉以为伊萨要交出水印,眼神中透出狂喜,她手臂一松,身体前倾。恰在此时,苏芮一咬牙,猛地向一旁歪倒。石桥很窄,两人失去重心,迅速跌落,阿拉惊声尖叫。 “苏芮——”伊萨扑在山岩上,朝着两人坠下的方向喊道。 “走——,伊萨,实验室,快!“苏芮终于吼出最后一句话,紧紧抓住阿拉,向山涧下跌去。狴犴刚刚展开翅膀,想要上前,睚眦一把拉住他,摇头:“来不及了。” 狴犴定睛一看,苏芮的肚子正中一把冰刃已经完全贯穿两人腹部,眨眼便不见了身影,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就在这时,石桥另一边传来嘈杂声,长老们带着人冲了过来。 睚眦一扯伊萨,吼道:“快走!” 伊萨跌跌撞撞的被睚眦拖着走,她脑海中回荡着阿拉的话语:“东葵是你外婆,她已经死了,死了。”苏芮临死前的面容,她悲痛欲绝,冰川里最亲密的人到底还是没能见上一面,便都走了。 东葵,东葵,我本想见你一面的,可是现在,伊萨眼前恍惚。耳边有人大喊:“伊萨,赶紧跑,快点,救人要紧。” “救人?还要救谁?还能救谁?”伊萨有些茫然,猛然一惊,那纸卷页,她猛地看向朝她大吼的狴犴:”你看懂了。“ 狴犴朝她后背推了一把:“快点,不然来不及了。”猛然回头,迎面朝着后面的冰川人冲去。 “狴犴!“伊萨喊了一句,想要冲过去帮忙。 狴犴绷紧了脸喊道:”睚眦,拖她走,我随后就来。“石桥另一端的人已经冲过了桥面,朝着几人急速赶来,一股冰冷至极的旋风随后而至,之间狴犴突然身形暴涨,化作一只白色的狮子,翅膀在身后挥动,张嘴吐出一口巨大的火焰。 火焰与冰风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地面开始震动,岩壁上不断掉落碎石。伊萨不敢回头看,她加紧向前跑去,实验室的门就在前面,一个小小的包裹立在门边,在地面的震动下发出小猫一般的哭泣声。 七十七 金印如鱼 蒲牢瘫倒在地,浑身浸没在水中,眼前一片模糊,似又看到了冒着黑烟的伊林。可是那明明是更熟悉的面孔,狰狞恐怖的面容,带着熟悉的血脉感觉。 “你到底是谁?伊拉在哪里?”蒲牢全身浸在水面之下,四肢被什么东西紧紧的禁锢,无法动弹半分,他口中吐出一串泡泡,声音淹没在水中。 “怎么还没有反应?确定是在这里吗?”其中一个黑色身影朝另一个身影问道,两个人没有理他,只是四处查看,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渐渐清醒过来,想起之前有人来传报,到西山脚下的地牢,可以知道伊拉的消息,必须独自一人前往。 见那纸消息的右下角标注着一个六肢圆盘图形,蒲牢毫不犹豫的只身前往,能够画出这个图形的除了他们几人,也就只有齿轮上的人才会知道。伊萨曾经说过嘲风给了她一颗晶珠,赑屃因此大发雷霆,想必这颗晶珠对他十分重要。 所以赑屃因此下地来寻找也未尝不可,可是那样的话,他应该是去追击伊萨才对。睚眦、狴犴和囚牛都跟着她,想必那边不会出事。 可是眼前的人是谁呢?为什么如此熟悉,他为什么要拿伊拉的消息来骗自己来水窖?蒲牢百思不得其解,一遇到伊拉的事情,自己就会大乱阵脚。不知道此刻药药是否已在会客厅,有没有看到自己故意留在桌上的信。 “再等一会儿,青球就升起来了,万一有人追过来,我们就不好办了。”身形稍小的黑影略带焦急。 “嗯,有人打扰,总是不太好办。“一直坐在一旁的高大黑影难得开口:”伊林,去地窖口守着。“ “是,主人。“半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黑烟凭空出现,打着旋的落在水面之上,慢慢形成一具实体,真是的伊林?他不是被赶回去了吗?伊拉寻他寻了多年,得知哥哥已被黑化,只得忍痛将他打回异界。 “那个蠢货,竟然还晋级了。“先前的黑影鄙夷的看着飘出去的身影说道。丝毫不畏惧被伊林听到,而前者只是听话的行动,没有丝毫停顿。 高大的黑影斥责:“闭嘴,他会是你的手下,总比那个蠢货特头强。” 地窖内暂时陷入一片寂静,蒲牢逐渐清醒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特头?怎么这么熟悉?”他沉睡的记忆开始复苏:“嗨,四哥,我捉到一只六趾龟,来看看呀。” 蒲牢带着笑容走进,冷不防从旁冲出一人,将面前喜笑颜开的老八一把拽开:”别和那只蠢蛤蟆说话,你忘了母亲就是他妈害死的吗?“ 蒲牢微微翘起的嘴角僵住,老六狠毒的目光扫来,拉起老八快速的离开了。王宫之中,只有这兄弟俩与大家格格不入,只因为在他们年幼的时候,母亲过早的去世,留下很多不可严明的”传说“。 他想过很多办法,与兄弟俩沟通,可是奈何赑屃一直恨他入骨。蒲牢张开嘴巴,吐出一串水泡,借着泡面的折射,依稀可以看清高大黑衣人的面容,那是一张黑漆漆的脸,只在原本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依稀留有几道缝隙,随着喘息,黑烟不断喷涌而出。 与伊林的样子很像,当初害死父王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基本的人形,如今已经根本看不清基本的样子了。他们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齿轮之上吗?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维度?为什么只能通过亡者之路才能过去? 四肢开始有了感觉,随着记忆恢复,他反倒渐渐镇定下来,默默看着两人的动静,寻找机会。 ”哥,你确定金印是在这里吗?“负屃到底还是浮躁,问了出来,从小他就有心无脑。 赑屃猛地扫下水下四肢摊开的蒲牢,见他没有动静,狠狠的瞪了负屃一眼。负屃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巴继续巡视四周,地牢外面渐渐有亮光照射进来。 “金印?“蒲牢心中一惊,面上却毫无变化,微微眯着眼,像是还在昏迷之中。”为什么要到这里找金印?难道金印一直在皇宫之中,根本就没有被父王送出去?可是把自己绑在这里是为什么?金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体下方紧贴地砖部位微微一动,不知道什么顺着砖缝隐隐钻了出来。 他不敢动弹,只强忍住瘙痒,感受着动静。好像是一尾鱼,先是露出一丝胡须触碰他的身体,慢慢的缠绕上来,一点点的贴着皮肤从腰部钻了进去。 蒲牢惊魂未定,这是哪里来的蠢货,难不成今天要变成太监不成。那尾鱼一点点钻进裤子之中,却没有照着他之前想的往下钻,却盘绕在后腰部位一动不动。蒲牢刚送了一口气,那尾鱼却又开始贴着皮肤环绕起来,腰部一阵冰凉的刺痛。 他差点就要叫出声来,那尾鱼好像咬破的皮肤,滋溜一下钻入皮肤之下。腰部一阵冰凉,带动着双腿开始发麻。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水面泛起涟漪。 一阵水声,负屃大步迈过来,赑屃也诧异的站起身子。蒲牢闭闭眼睛,暗叹一声:“到底装不过去了。”他猛地从水中直立起来,迅速抽出腰间的绿藤,做好防御的姿势。 “呵呵,我还是小瞧你了,老四。”赑屃嘴中喷出浓烈的黑雾,与此同时,地窖外响起打斗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喊:“四哥,你没事吧?”是螭吻,蒲牢心中一定,悄悄移动脚步向地牢口靠近。 负屃迅速堵在他与地牢口之间,浑身腾起黑色的火焰,从头顶冒出丝丝黑烬。水面开始沸腾,阵阵白气混合着黑雾弥漫开来。 赑屃从石阶上迈步而下,朝着蒲牢走来:“你是怎么挣脱了死灵的控制的?” 蒲牢默不作声,看着赑屃,心中犹疑不定,腰部越发冰冷,双腿还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赑屃突然嘎嘎笑起来:“你见我有这样害怕吗?以前的你可是拽的很呢。” 七十八 地牢争斗 蒲牢能感受到那股冰凉在身体里游走,一圈一圈从腹部环绕向上,全身禁不住开始战栗起来。他勉强张开嘴,牙齿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咯咯响个不停。 负屃哈哈大笑起来,不禁鄙夷的说:“哥,他是吓破胆子了吗?真不明白当初父王为何非要这只癞蛤蟆做王。“ 蒲牢勉强站稳身体,一边忍受着身体上的不适,一边手指微动凝聚灵力做好防御。赑屃带着饶有兴致的笑容看着他,人却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良久,他回过神来,对负屃说:”你出去帮伊林。“ “哥?!”负屃有些不情愿,但在赑屃冷冷的扫视下,还是迈步走出了地牢。 蒲牢转而面对赑屃,脸色苍白,费了半天力气凝聚的一丝灵力,只勉强让他握住手中的绿鞭。 “你?”赑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蒲牢即使再害怕,也不至于表现成这样。“你是不是有病?” “你…咯咯咯…有病,你…才…咯咯咯…有病,你全家…咯咯咯…都有病!”蒲牢勉强张嘴,却无法控制自己流利说话。 赑屃皱眉,随手一挥,一股黑色的旋风迎面袭来,蒲牢卷起长鞭,翻身跃起,擦着旋风边躲过一击,却不料下一股旋风紧接而至。蒲牢猝不及防,被旋风一卷而中,刚想用力挣脱,体内冰冷的气息从颈部一蹿而上。 啊——蒲牢尖叫一声,脸朝下直接扑到在水中。赑屃更加吃惊了,上前踢了一脚,发现他已然晕眩过去。他犹疑不定,四下环顾,对蒲牢的反应感到十分惊讶。 蒲牢此时脸朝下,双目紧闭,一丝金色在脸上不断游动。不一会儿,终于慢慢停下来,完全凝滞在双眉之间,淡淡的金色闪动,渐渐形成一道细微的纹路。 赑屃皱眉沉思,不一会儿,突然叫道:“不好!”他猛的将蒲牢的身体翻了过来,就在翻身的一刹那,那丝金色的纹路彻底黯淡下去。 他将蒲牢从头看到脚,右手直接抓住蒲牢的脉搏,除了心跳,赑屃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他“咦”的一声,愈发不解,低声嘟囔:“难道金印没有附身?我想错了吗?真的不是在这里?” 赑屃站起身,走到地牢中间的石台上,看着残存的石像,突然一拳直击上去,石像发出咔咔的声响,彻底损坏。他恨恨的说:“你,害我母亲,绝望而死,选了一个最废物的人继承你的一切,一点不顾我的努力和期盼,从小便忽视我们兄弟二人,只看得见那几个你最得意的孩子,却不知还有人一直努力想要得到你的关注。” 他喃喃自语,不停的发泄这些年来心中的怒火,脑海中各种人和景致不断闪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赑屃一味只是发泄,却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蒲牢双眉之间一丝金色溢出,形成一层膜状慢慢包裹住他的身体。淡淡的金光闪烁,蒲牢的身体一点点悬浮起来。室外打斗声一直在持续,螭吻越来越着急,开始还能感受到蒲牢的气息,可是不管他怎么呼喊,地牢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赑屃半跪在石台之上,发泄完心中变得空荡荡的。他翻身直接坐在地上,回首的一刹那,猛然发现蒲牢已经悬浮在半空之中,全身游动着金色的咒印。他吃了一惊,刷的站起:“该死!” 下一刻,他双手挥舞,无数黑烟从衣袖中涌出,直直的朝着蒲牢的身体涌去。赑屃紧跟而上,双手如爪,直接照着蒲牢的脑门抓去。 “父王?”身周浓雾弥漫,蒲牢漫无目的的行走,一盏金色的小灯悬浮在头顶指引着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 “蒲牢。”一声悠长的呼唤,身影转过来,正是早已故去的老龙王。他面容慈祥,如惯常一样,眯着眼睛看着蒲牢笑:“你变了很多。” “父王。”蒲牢张张嘴,一丝哽咽堵在脖颈处。 “变帅了呢,儿子。”老龙王笑嘻嘻的说。 一滴眼泪凝滞在眼角,缓缓滑下,蒲牢哽咽着回答:“嗯,母亲一直说我像您更多一些。” 老龙王哈哈大笑:“你们九人中,最不会说话的是你,最会说话也是你。” 蒲牢破涕为笑,想要伸手拉住父亲,却一手捞了个空,五指在雾气中毫无着力。他才发觉这不过只是父亲的一丝幻影,心中的悲哀升起:“父亲!那晚我救不了你,救不了…” “蒲牢,听我说。“老龙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融合五印之力,破除禁制,关闭异界通道。“ 蒲牢满面泪痕,定定的看着父亲,重重的点头。 “记住,大家必须一心,凝聚力量,纳音是过三世之人,要借助她穿越空间之力,封印异界通道,切切!切切!“老龙王殷切的嘱咐。 蒲牢点头,表示记清,刚想张嘴询问余下血印所在。身后一丝浓重的黑气席卷而来,老龙王面色一沉:”孽畜,这么多年还不自知。“他猛地卷起衣袖,随意一卷,另一只手则将蒲牢向后一推:”去吧!“ 蒲牢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急速在浓雾间向后倒退。父王与黑气缠绕在一起,空中浓雾翻涌。 地牢正中,就在赑屃爪尖触到蒲牢的皮肤的一刹那,双眼猛地睁开,周身金色光膜砰的一声炸开,赑屃的身影被震开,倒飞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看见蒲牢已经直起身,稳稳的悬浮在半空之中。 蒲牢向下看着满身黑化的赑屃,双眉之间金光闪烁,他抬起手,绿鞭如灵蛇一般朝着赑屃飞去。后者在金光的照射之下,浑身僵硬,赑屃心道不好,这金印可以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对自己已经黑化的身躯有禁锢之力。 他咬牙躲避金光的照射,在绿鞭之间飞舞躲闪,肆机想要向半空中的蒲牢冲去。水花四溅,两人瞬间斗做一团。 七十九 融合锻造者的血印 蒲牢对金印还不甚熟悉,金光紧紧追逐着赑屃的身影,却总是差一步,他略有些吃力的控制着绿鞭想要缠绕拖住赑屃,奈何赑屃的身影十分灵活。 水花四溅,大团的黑雾从赑屃的袖口中喷涌而出。在不经意间,地牢内已经黑雾弥漫,蒲牢双眉之间的裂痕射出的金光渐渐暗淡,无法完全射穿浓烈的黑雾。 赑屃躲过一击,见浓雾之间的蒲牢愈发迟钝,无法完全跟上自己的身影。他嘴角微微翘起,突然张开大口,喷出一股腐臭的气息,直朝蒲牢卷去。 蒲牢挥舞绿鞭,想要将浓雾驱散,突然一股腐臭气息扑鼻而来。金光瞬间黯淡了两分,绿鞭触及之处变得暗黄,随着甩动,突然碎裂掉入水中。蒲牢一怔,这根绿鞭自打出生一直跟着他,多年来从不离身,如同自己身体的延伸一般。 赑屃抓住时机,内心大喜,五指并爪,再次朝着蒲牢额间抓来。蒲牢这一次没能躲过蒲牢的袭击,尖锐的指尖在蒲牢额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金光随之流泻而出。 赑屃大喜过望,张嘴扑了上去,待要吸吮。下一刻突然如焦灼一般,尖声嚎叫着不断后退,接触到金色液体的部位变软,开始坍塌,双手也融化开始掉落。蒲牢十分吃惊,一只手捂住额头破损部位,金印划过,缝隙变大,更多的金光射出,照在赑屃身上。 赑屃仰面发出厉声嚎叫,整个人开始变得瘫软,渐渐变成一滩泥水,浓雾急剧的回缩,最终消失在金光照射之下。 蒲牢看着水面之下那一滩黑迹,仍未完全回过神来。明明上一刻自己就要葬身赑屃嘴下,下一刻赑屃却变成一滩泥水消失不见。脑海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只知道吞噬生命可以变强,却不知道已经完全黑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接受血印的融合,对他来说血印就是毒药。“ 地牢外响起一声怒吼,负屃感受到赑屃气息的消失,身后地牢口的黑雾瞬间消散,他明显知道赑屃出了事,只一声唿哨,挥舞衣袖,卷起一股黑色的旋风,与伊林两人纵身一跃,消失在旋涡之中不见了踪影。 螭吻嘱咐身后一众令师收在地牢口,急急的冲了进去。蒲牢瘫坐在水中,显得极其疲惫,他喊了一声:”四哥!“扑上前去,上下仔细打量面色惨白的蒲牢。 “我没事,你过去看一下那里。“蒲牢虚虚的一指。 水面荡漾,一团黑烬涤荡开来,露出一团姜黄色的流印。螭吻伸出手,流印如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臂膀,慢慢旋转,形成一道黄色的圆环,落在他的腕部。 蒲牢看着凝成黄色圆环的土印,叹息一声:”看来不是你。“ 螭吻吃惊的看着突然环绕上来的圆环:”这是什么?四哥?“ “是父王留下的血印,土性血印。“ “哦。“ “你不想问问为什么融合不了吗?“蒲牢慢慢站起身,奇怪的问道。 “为什么要问?“螭吻更奇怪了,看蒲牢站的吃力,赶上前撑起他,两个人蹒跚着向外走去。 “嗯,没什么。“ “四哥,你怎么打败赑屃的?“ “回去再说,太累了。“ “哦!“ 两人回到埃菲尔克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伊萨一行已经回到家里。他们看见满身血污的蒲牢,大惊失色,一窝蜂的冲上来。 囚牛从上之下捏来捏去,使劲揉搓着蒲牢,嘴中念念做声:”老四,老四,你可千万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爸!爸——“亚博带着哭声紧紧的抓着蒲牢的袖子,哭的鼻涕眼泪横流。蒲牢嫌弃的咧嘴,骂道:”闭嘴,没一点男子汉样。“ 伊拉则在一旁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狴犴与睚眦两人冷冷的站在一旁,一黑一白煞是动人,只是一个看着举着蒲牢袖子擤鼻涕的亚博,忍不住要呕吐,另一个则是笑嘻嘻的看着蒲牢额间隐没在血污之下的金色印记。 “行了,五印得三,我们胜算大多了。“睚眦满意的说道,偏头看着满面严峻的狴犴,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后者突然呕的一声,化作一只白猫跑掉了。蒲牢正举着满是鼻涕的袖子给亚博擦眼泪,放软声音的安慰着:“好了,好了,儿子,爸没事啊!” 狴犴刚蹿到房门前,突然一个急刹车,扭头猛地的看向螭吻。后者松开蒲牢,正叉着腰看着父子两人抱在一起,眯眯眼满足的笑。 “怎么了?”睚眦不动声色的靠近。 狴犴眯眯眼,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嘴唇:”是五得四。“ “嗯?“睚眦奇怪,顺着狴犴的眼神看去。螭吻抬手拍上亚博的后背,一边笑嘻嘻的说:”你老爸没事,放心吧。“ 只见螭吻手腕处一亮,一道黄色的光突然炸裂,化作点点黄光,直接隐没入亚博的身体消失不见。 众人一惊,亚博哭声立止,突然直起腰,摸摸后背:”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痒?九叔,你身上有虱子吗?“ “滚,你才长虱子。“螭吻大怒,一记爆豆,亚博捂着脑门眼泪巴巴的撅着嘴讨饶。 蒲牢惊奇的看着儿子:”你没事吧?“ “什么事?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吗?老爸,你脑子坏掉了吗?”亚博眨眨眼睛,奇怪的看着蒲牢。 后者一脚踢上去,骂道:“你脑子坏掉,你才是秀逗,你全家…嗯,小王八蛋。”亚博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揉着屁股,满脸委屈。 药药的尖叫声响起:“四叔,你终于回来了?” 蒲牢捂住脸,摊在螭吻身上,不断呻吟,低声说:”快扶我回房间,我要晕了,马上就要晕了。“ 身后传来不断的唠叨声:“四叔,你作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连侍卫都不带就私自出城。你至自己安危于何处,至国家稳定于何处?还有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怎么可以半夜出城?四叔,你想害死我吗?你知道不知道……” 伊萨嘴角含笑,站在院子里看着热闹的一家人,对,一家人,她背包中突然传来一声哼唧,片刻幼儿的啼哭声响彻天际,众人再次惊呆。 八十 面向未来 小东西从背包中探出头来,头发软踏踏的贴在额头上,不同于冰川人的黑发,而是微卷的金黄发丝。 “这是谁?”蒲牢突然提起精神:“伊萨,你该不会?” 伊萨很尴尬,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是我朋友的孩子。是她托付给我的,她已经…”想起掉下桥的苏芮,伊萨心里一紧,身后的婴儿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 “她爸爸呢?”螭吻过来,好奇的看着婴儿,后者突然咧嘴笑着伸出手来。 “嗯,我们冰川人没有爸爸这个概念。”伊萨更加尴尬了。 螭吻已经将婴儿从背包中抱出来,小小软软的身体依偎咋螭吻怀中,露出满足的表情。 蒲牢很感兴趣,走上前朝婴儿伸出手,袖子上还挂着之前亚博抹上去的鼻涕。婴儿嫌弃的抽动鼻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往螭吻怀中缩。 现任国王露出和伊萨一样尴尬的神情,赶紧缩回手:”她是不是饿了?“ 螭吻则十分爱惜的抱着婴儿,全然不顾众人的表情,快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走了,草草,我们去吃奶奶。“ 伊萨汗如雨下,刚想发声,却被睚眦拉住。他摇摇头,低声说:”有螭吻在,你放心吧,林晶会好好对孩子的。“ 蒲牢跟着点点头:”伊拉不见了以后,林晶一直很担心,最近身体不好,螭吻把孩子带回去,她也能有些事情忙,会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小宝的事情妥帖安排好,伊萨也算松了一口气。药药经此一折腾,也忘记再埋怨蒲牢,恰好前院传来奏报,她只得赶快回去忙碌国家大事去了。 众人则集中在蒲牢房间,双方将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各自描述了一遍。 “五印已得其四,现在只差木印了。“囚牛摸摸下巴,欣喜的说道。 狴犴沉声打断:”准确说是得其三。“ “嗯?“蒲牢不解:”你们去冰川任务失败了吗?“ “不能这样说,只是不像预期中而已。“睚眦解释,扭头看向伊萨。 伊萨从右胸掏出一颗晶珠,摊开手掌展示给大家看,晶珠已经完全剔透,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孩,睡得很香,周身散发出淡蓝色的咒印,游动不停。 ”这是离开齿轮时,嘲风让带出来的晶珠,水印已经渗透进去了。“她解释道。 ”嗯,看来血印是会自动选人。“蒲牢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之前在梦境中见到父王,他只说集齐五印,关闭异界通道,其他都没有点明。 睚眦开口:“金印现在蒲牢身上,这是王者之印,所以选择现任国王。“蒲牢点点头。 “火印最早出现,现在伊萨身上,这是驱逐亡灵之印,所以选择纳音。“睚眦再次看向伊萨,后者点头。 “水印在这颗晶珠之上,但是我们还不清楚里面是谁?为什么要选择她?“众人看向晶珠,因为脱离了伊萨的心跳,晶珠内的小女孩开始翻转身子,似乎有些不适,伊萨赶紧将其重新放回衣内,贴胸放置。 “还有土印,螭吻带出来,现在落在亚博身上。他是锻造者的再世,以铸造为已任,所以选择亚博。”睚眦再次朝向亚博,后者张大嘴巴,用食者指向自己,吃惊的说:”我?我身上还有?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浑身下上的拍打着,却没有任何发现。 蒲牢捂脸:”儿子,咱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嗯…” “爸,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亚博弯起手臂,捏捏自己的二头肌,却发现没有任何变强壮的痕迹。囚牛也跟着捂住脸:”徒儿,不是每种血印的融合都会立刻显现出来,别这么傻里傻气的。“ “哦。“亚博点头,不再卖弄自己瘦削的手臂。 “你曾说过父王嘱咐五印集齐,封印异界通道?”睚眦看向蒲牢。 蒲牢点头:“是。” “除此之外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怎么封印?木印现在在哪里?我们还一无所知。”睚眦沉吟。 “赑屃再次被打回异界,伊萨不知所踪,嘲风应该已死。负屃与伊林还在外面游荡,到底智者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五印这么重要,为什么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找到呢?”睚眦说出自己的疑惑。 狴犴则摇摇头:“其实说不上轻易,我想它们一定是没有想到咱们会上去。” 囚牛点头:“对,我也是这么觉得,齿轮与地球其实不在一个维度,所以它们应该从没想过会有人能够进入齿轮,对那里的防卫想必也比较松。想必这一次之后,我们很难再踏进齿轮一步。” “对了,伊萨,你通过预示再看一下,我们这次行动是否有用?”睚眦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女孩说道。 伊萨点点头,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合拢于胸前,闭紧双眼。不一会儿,掌心处隐隐透出红光,头顶荧光闪现,咒印流转浮现。 四周大雾弥漫,齿轮仍然在距离地面千米之处悬浮,巨大的机械轰鸣,六肢圆盘再次从齿轮下发倾泻而出,圆盘上不断发射出黑色射线。被射线扫射过后的地面,一片焦黄,无数生灵在疯狂躲避,可是四周好像有着透明的屏障,将生灵全部圈在其中无法逃开。 尸体逐渐堆积成山,地面血流成河。有人猛地抓住伊萨的脚踝,她吃了一惊,低头看去,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救我,便被一道射线击中,瞬间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伊萨满心悲痛,她试图拉起小女孩的手呆呆的凝滞在半空之中。过于沉浸其中,她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竟然可以被人在“梦境”之中抓住。 远处,圆盘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杵立,身周不断散发出浓烈的黑雾。他低头谬视一切,突然扭头朝着伊萨的方向看来。 伊萨半跪在地上,身体突然僵硬,似乎被什么压制住,无法动弹。鼻翼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耳边响起低沉的吟唱。 一 夏天 空气潮湿闷热,床边蝉鸣阵阵,教室内老师喋喋不休,愈发的让人昏昏欲睡。夏天不喜欢夏天,太过炎热,让人不想动弹。 夏天坐在倒数第三排,身后两排密密麻麻的人早已去梦周公,前面大约十几排只有零星几人还在支棱着脑袋听课。 老师倒是讲的唾沫横飞,从过去现在式讲到现在进行时。从小学一路学到大学,语法还是那些规则,一成不变,学了十几年,四级仍然遥不可期。 从偏远城区的一所二流高中考进城区的二流大学,最不灵光的便是英语,桌面上摊开着课本,干净如初。 旁边的伊林正在看越狱,戳起的课本后面竖着手机,每节课都固定不变。不过是带着字幕的原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浪费任何学习时间。” 夏天翻了个白眼,趴在桌子上,用后脑勺对着伊林,看向窗外。天空灰沉沉的,远处的香山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夏天的湿气与城市上空的烟尘混在一起,弥漫开来。 “1到100纳米之间的颗粒可以形成胶体,大于100纳米的便是浊液。“中学化学老师每次声嘶力竭的讲授,另夏天记忆深刻,脑海中却在胡思乱想:”这些是浊烟吗?“ 新闻里对这些薄雾有专属的称谓,人在其中呆久了,容易造成各种呼吸道疾病,所以每一次薄雾侵袭而来的时候,学校都会发布预警,要求大家尽量呆在室内,不要随意外出。 不过,薄雾不止威胁人们的健康,更重要的是每次在它的掩饰下,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件。当夜幕降临,希利尔最为标志性的灯光大厦都会黯淡无光,街道陷入一片漆黑,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敲击桌面,汇聚成规则的声音。伊林从美剧中抬起头来,皱着眉看了看旁边的夏天,在教授发现之前用手肘戳醒她。 夏天猛地回头,嘴巴无声张开:”干嘛?“ 伊林则指指她的手指,夏天瞬间泄气,才意识到自己又无意识的开始敲击桌面,自小她就有这样一个毛病,会不受控制的制造出一些动静。后来被送去学习钢琴,老师也并没有说她有特殊的演奏天赋,只是对她对音符的敏感度感到惊讶。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催促她,夏天最近越来越渴望进入到那片薄雾之中,每天晚上的梦境也是在薄雾中行走。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她,或者说在召唤着她。 铃——,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内瞬间嘈杂起来。身后睡得昏天黑地的同学,像是安装了自动闹铃,能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背起书包精神抖擞的走出教室,带着脸上的红印笑逐颜开。 ”最近灵魂之河有一些异动,逃出来的亡者几乎是原来的双倍。“赑屃恭敬的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房顶上站立的威严老者。 后者点点头,结果文件夹,随意翻看了一下:”赑屃,你做事一向很细心,只是还年幼欠缺一些经验。“ 赑屃迟疑的抬头,满脸不解。 “这个时候,应该去查源头的问题,而不是只做数据统计。“老者背手,脚尖轻点房脊,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赑屃刚送了一口气,远处飘来一句话:”今晚去抓两个亡者,带回仔细查问。“ 屋顶上的年轻人略顿了顿,点头应下,虽只对方已经飘远,还是恭敬的倒退跃下房梁,隐没在薄雾之中。 夏天这天在伊林家吃晚饭,准备回宿舍。她与伊林是表兄妹,伊林因为复读了一年,所以两人同上了一所大学。伊林家就在大学附近,本来大姨想让夏天一起住在家里,但夏天好不容易才脱离父母的掌控,才不愿意又被另一个长辈管束,坚定的拒绝了。 大姨只好安排伊林在每个周五下午强制夏天到家里吃一顿饭,伊林这天才会与她同上一节课。大学刚开学没多久,夏天懒得每周都坐公交车折腾,一般都是隔周才回去一次。 在大姨家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本来姨夫说开车送她回学校,可临时被公司领导叫走,只好由伊林护送夏天回学校。 大姨还在门口喋喋不休的嘱咐:”夏天,走主街道,虽然绕点远,但是离雾区远,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大姨,放心吧。“夏天乖巧的回答。 伊林背着母亲做了个鬼脸,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夏天微笑着摆手告别,等大姨关上房门,才一脚照着伊林的腿窝踢过去,后者灵巧的躲开,从小这样的游戏每次放假都会上演。伊林寒暑假都会被大姨送去她家,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尿不湿哥们。 恰在此时,伊林的电话响起。他低声嘟囔了半天,有些犹豫的看向夏天。夏天则好笑的看着他,笑说:”赶紧滚,嫂子找,还不快去。“ “那你?“伊林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别废话,走了多少遍了,不过二十分钟,我还能丢了不成?“ “成,你到宿舍给我个电话。“ “嗯,知道了。“ 看着快速跑远的伊林,夏天心情极其轻松,下午先是下了一阵雨,紧接着的凉风将薄雾吹散不少,天空晴朗,月光清晰可见。空气中的湿热也消散几分,带着一丝丝雨后的凉爽,让人颇感舒适。 她漫步在街头,街面仍然残留着水渍,有些湿滑,偶有人们三三两两的说笑而过。大学最高的实验楼就在三个街区之外,能够清晰的看见白色的楼杵立在房屋之间。 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夏天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马上九点,离最喜欢的综艺节目开始还有十分钟。她挑挑眉,毫不犹豫的选择相对窄的一条路走了过去。 微风渐渐停止,薄雾如不散的冤魂般再次弥漫上来,小路上几乎没有人,政府发布过公告,不要离雾区太近,尤其是在夜晚时分,之前新闻上曾报道过有人趁着薄雾抢劫过路的人。 二 奇怪的跟踪者 夏天对此嗤之以鼻,黑带二段不高不低,但是用来对付普通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薄雾逐渐蔓延开来,在脚边开始蠢蠢欲动,夏天从背包里取出n95,随手带上。 街道已经空无一人,间隔的路灯在雾气中逐渐黯淡下来。夏天的身影被拉长又缩短,她拐进最后一个胡同,前面大概四五百米尽头出去,就是学校的南门了。 胡同有些偏僻,此时又正值雾气弥漫的夜晚,空无一人,夏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雾气后面有什么在呼唤她。脚步越来越慢,夏天的眼神闪烁不定,紧紧的盯着弥漫的雾气。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地上蜿蜒攀爬,借着雾气一点点靠近前面的女孩,那股年轻旺盛的生命力散发着香甜的气息,黑影张着大嘴发出贪婪的喘息。 雾气顺着脚踝开始攀爬,光滑的小腿,丝滑的裙子,一路向上,纤细的腰肢,还有强壮有力在跳动着的…心脏,黑影口中冒出一丝腐臭的气息,猛地张开大口。 一道绿光猛地袭来,从黑影正中划过,黑影瞬间从中分开,化作点点黑烬,飘散消失在薄雾之中。夏天打了个寒战,嘟囔一句,怎么突然这么冷。她跺跺有些发麻的脚,快步向胡同口跑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薄雾之中。 “蒲牢,你什么意思?“胡同内雾气越来越浓,一绿一灰两个身影出现,灰色身影男子带着怒气质问绿衣男子。 后者双臂抱在胸前,一脸不耐烦:”赑屃,我不过救个人而已,你发哪门子邪火?“ “你明明知道父王今晚让我捉两只亡者。“赑屃双拳不自觉握紧,这只亡者与其它明显不同,他已经跟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看到它显身,只待它吞噬那女子的鲜血,便可以趁其不备活捉。 “那又怎样?“蒲牢摊开双手。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赑屃咬牙咽下怒火,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冷冷的问道。 蒲牢邪魅一笑,俊朗的脸立刻明亮起来:”哟,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只是无意路过,见到漂亮姑娘,想停下来搭讪,没想到发现私逃出来的亡者,顺手就她一命罢了。父王不是告诫过我们,人类敬我门为神,我们自该护佑他们平安嘛。“ “你!“赑屃怒火中烧。 “喂,和我发脾气,还不如赶紧去找下一只,不然天亮可就没法交代了哦!“蒲牢笑眯眯的说。 赑屃脸色阴郁,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几个纵跃离开。对着大嘴巴的老四,没有人能从口上讨到任何便宜,偏起母亲现在一直随身服侍在老王身边,更是养成他目中无人的臭脾气。 赑屃胸中气闷,母亲早早死去,自己一人还要护佑弟弟,在这个大家庭中生活的颇为艰难,什么都要靠自己,偏还要受其他兄弟的挤兑。虽然今夜还很长,只是再想找到这样一只特殊的亡者,确实需要更多的运气了。 想起那只被蒲牢打散的亡者,越发气恼,他恨恨的骂道:”该死的蛤蟆,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看着远去的赑屃,蒲牢则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故意激怒赑屃,只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敏感多疑的赑屃不去关注那个女孩。 蒲牢转头看向夏天消失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那个女孩很奇怪,为什么一出现就会吸引到二级凶灵。不错,赑屃那个笨蛋,根本就没发觉这不是一只普通亡者,这是一只经过四道崖的二级凶灵,如果任由其在人间作祟,想必明早人类盒子会爆出更多的抢劫杀人案。 他侧耳倾听,确认赑屃已经离远,脚下用力,身形一闪,绿如闪电般朝着夏天消失的方向冲去。 夏天进了校门之后,才感觉身上的麻意渐渐消散,树边一声蝉鸣,她才察觉后背已经湿透,空气重又变得潮热,让人不由得从心底里烦躁黏腻起来。 她加快脚步朝宿舍楼走去,顺手掏出手机给伊林发了一条信息,想了想又给小姨打了个电话。 “到了啊,宝宝,路上没事吧?早点休息哦,你妈妈问你下周还回不回去?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嗯,知道了,小姨。”夏天挂了电话,松口气,给妈妈又回了条信息,不是不想打电话,只是每一次都会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一件事车轱辘般要说三四遍。每次回家都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情,实在是无聊,宁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宿舍。 她很幸运赶在阿姨锁门之前进门,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喜欢的综艺。电扇将床边的蚊帐吹起,有节奏的拂动。窗外,漆黑的夜色,绿色的黑影杵立良久,渐渐隐身在黑暗之中。 宿舍里其余三人都回家,只有夏天一人,看完综艺已经接近半夜。她打了个哈切,拿起挂在床边的衣架,伸长手臂去关灯,啪嗒声落,室内陷入黑暗,夏天眨眨眼,怎么好像看到一个绿色人影? 她借着楼外的路灯,仔细查看室内,什么都没有啊,夏天揉揉眼睛,咕哝一句,翻身睡了过去。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怪怪的。手机屏幕一闪,伊林发来一个鬼脸,夏天脸朝内骂了一句,关机睡觉。 她没有发现,手机屏幕一闪而过,身后床下一个绿衣男子正好奇的看着她,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夏天被声嘶力竭的蝉鸣叫醒,揉着眼睛跳下床,迷迷糊糊的收拾洗漱用品。手指划过处,桌面一片湿滑。她猛地清醒,暖壶倒了吗?电脑,不会有事吧。 她迅速检查,还好只是一片水渍,电脑暖壶杯子都好好的摆在桌面上。夏天很奇怪,哪里来的水渍呢?她顺着水渍一路看去,桌面地面,椅子上。 “啊——”女高音将躺倒在地的蛤蟆惊醒,蒲牢看着正举起拖鞋的夏天,瞪大眼睛呱呱两声,顺着窗缝蹿了出去。 夏天看着大开的窗纱,举着拖鞋发呆,什么时候开的窗子,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三 深入井下 “咱们真应该找找学校,换一件宿舍,一层总共就这么一间阴面的屋子,偏让咱们住。真是的,一样交住宿费,又阴又潮不算,现在还能进来癞蛤蟆?我天,难不成要咱们把蚊子和苍蝇当宠物养吗?” 李丽叭叭叭跟机关枪一般,在宿舍一顿牢骚,一边掀起自己的被褥,生怕有任何奇怪的东西藏在里面。 曹明明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成啊,你带头哦,咱们周一去找班导去。” 李丽斜看她一眼,猛地扑上去,尖声笑道:“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和班导说话吗?” 夏天在一旁看着两人笑闹,心情舒畅了许多,这个周末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清是为什么?还好周日晚上两位室友回来,大家一笑一闹,夏天终于觉得恢复正常了。 “喂,每周五都陪你上课那个帅哥是谁?” “嗯,嗯?”夏天一怔,看着同时扑到眼前的两个女孩,吓了一跳。“什么?” “说,是不是你男朋友?” “啊?你说伊林?”夏天笑道:“那是我表哥。” “哟,表哥~~啊!“曹明明笑嘻嘻的重复着。夏天越发好笑,女大学生的寝室里,男生是永恒的话题。她倒不着急解释,只歪着头看着两人:”再怎样也没有班导帅哦!“ “哈哈哈。“寝室响起三个女生的校闹,门突然打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闯进来:”干嘛?干嘛?什么好事不带上我,我来啦——“她飞一般冲向三人,四人闹做一团。 蒲牢站在窗外看着寝室里乱做一团,歪着头沉吟:”现在的生灵都这么肤浅吗?没感觉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啊?还不如郭德纲的相声有意思呢。” 夜色渐浓,薄雾再次扩散开来。蒲牢蹲在窗外的大树上,捧着肚皮皱眉,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个女孩子都不用出屋的吗?怎么可以周末两天都窝在寝室里不露面的呢? 正想着,109寝室灯光灭了。”咦“蒲牢立起身子,看着整栋楼灯火通明,想着年轻人难道这么早睡? 楼门传来叽叽嘎嘎的笑声,四个年轻女孩子挎在一起高高兴兴的走出来。全部是吊带热裤打扮,十分清凉。 “走啦,吃烤串去,夏天请客。”曹明明振臂一呼。 “为什么?”夏天噘嘴。 “因为你有个——表哥!”曹明明一步跨前,回头对着三人挤眉弄眼。大家笑做一团,夏天冲上前去要撕曹明明的嘴,两人一前一后追着跑开,惹得一众刚打球回来的男生看愣了。 蒲牢摇摇头,叹息一声,舒展四肢,直起身跟了上去。不知他用什么办法,只捏着手指打了个响指,身上的一身绿色长袍便换成了背心短裤,一双厚底的篮球鞋,宛然一名大学新生。 与一众男生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再次发呆,看了一眼蒲牢,再看看自己,眨眨眼睛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这双鞋是限量版的诶,他怎么?”男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有些疑惑。 “限量版也不是只一双,走啦。” “可是,是全球限量版的啊。”男生低头嘟囔,摸着后脑勺疑惑:“还有,他穿的和我一样诶。“ “可是人家比你帅哦!“一名女生擦肩而过,笑嘻嘻的留下一句,转而花痴般看着蒲牢高大的背影。 夏天四人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随,只是一路嬉闹朝着南门走去,那里穿过小巷有夜市一条街,齐聚着这座城市最出名的小吃。 此时刚刚擦黑,夜市也才开始,人很多,四人一路热闹的吃下去,连带着蒲牢也饱了口福。他咧着嘴,享受着随手取来的肉串,人间的热闹气息,一直是他们兄弟比较痴迷的地方。 蒲牢在吞下第106个肉串之后,满足的去了一罐冰镇可乐,咕咚咕咚灌完,打了一声悠长的隔,十分满意的捧着肚皮发笑。 夜色渐浓,薄雾弥散开来,夜市人渐渐稀少,很多摊贩都收好自家门脸。蒲牢四下环顾,已然不见夏天四人身影,他突然惊觉起来,眯着眼吐出一截舌头。 “不好!“他暗叫一声,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快速的在夜市转了一圈,四处都看不到女孩的身影,蒲牢脑门有些发凉,跟了两天,不会就这么一会就前功尽弃了吧。 他打了个响指,身影飘忽,消失在空气中,几个纵跃回到109寝室门口,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三个女孩正在焦急的说话。 “夏天没回来啊?“ “她不是跟你去洗手间了吗?“ “是去了呀,可是我出来后就一直没见到她,还以为她先回来了呢。“ “哎呀,打电话也不通,不会出事了吧?“ “报警吧。“ “可是失踪要一天才算,警察才会出动。“ …… 几个女孩再屋内乱做一团,窗外绿色身影刷的一闪而过。 夏天捂着脑袋醒来的时候,鼻翼间满是腐臭的气息,她隐隐在想不会是摔在露天厕所里了吧?正恶心呢,睁眼一看,发现手边趴着一只死老鼠。她啊的一声尖叫,坐起来直往后躲,可是一下子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她抬头看见一圈光亮,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身处一个枯井之中,大约十几米,周围是石砖围城,身下厚厚的枯叶,井内薄雾飘荡,满是腐臭气息。 夏天后背一凉,自己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刚刚不是还在夜市吗?后脑勺钝钝的疼,她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回忆起之前刚从公共卫生间出来,眼前一黑,便毫无知觉了。 “你醒了?嘶——“砖缝之间发出声音。 夏天吓了一跳,左右不停的寻找声音的来源:”谁?“ “嘻嘻,你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话音刚落,砖缝之间挤出一丝黑雾,一个黑色长条身影一点点钻出来。 ”记得什么?“夏天莫名,心里突然升腾起莫名的感觉,手指之家变得干涩,不由自主的开始抖动,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异样,心里默念:”可别犯病,现在不是时候。“ 四 我们是不是认识? 夏天的手指干涩,抽紧一般不收控制的开始抖动,试图在空气中寻找着着力点。她将双手缩在身后,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心脏砰砰乱跳。 砖缝间的黑影已经完全钻出来了,像是一条蛇,却分作三头双尾,它扭摆着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身体,盘坐在地上。嘶嘶的吐着鲜红舌头,三头轮流旋转到前面仔细打量着瑟缩的女孩。 三头蛇带着贪婪的表情,却又似乎被什么禁制,不敢直接冲上来。它不停在夏天周围游走,发出嘶嘶的声音越来越焦躁。 “你到底是…嗯,谁?”夏天发现黑影并不敢直接冲上来,壮起胆子问了一句,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到底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主人说要见你。”三头蛇并没有回复她的问话,只继续贪婪的看着她,回复了一句。 “你主人是谁?”夏天带着颤音问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发觉这根本不是喝多了再做梦。嘴里还有烤串与啤酒的余味,可是面前的这tm到底是什么?夏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主人就是主人。”三头蛇不再到处走动,直接趴在井底正中间的地方,三颗头直直的立起向上看去。 夏天奇怪,也跟着抬起头,发觉月光已经升到正上方,恰好从井口照射下一束光,清白的光覆在三头蛇身上。一团白色的雾气飘进来,轻轻的落在三头蛇身上,渐渐将它黑色的身影完全覆盖。 三头蛇突然猛烈晃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嚎叫。夏天吓得缩做一团,她背转身想要扒住砖缝向上攀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受力点,井内虽没有水井壁却十分湿滑,长满了各种青苔。 身后的嚎叫停止,低沉的声音响起:“纳音!” 夏天身体僵住,不自觉的回过头,之间三头蛇完全站立起来,原本双尾变成了两条腿,高大的身影足足有两米高,在三颗头之下突兀的露出一张脸,暗红色的眼睛,不断喷涌黑雾的嘴巴。 她转过身来,紧紧贴着井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怪物。大脑一片空白,手指没有了抑制,开始疯狂的在空气中拨动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交出异界穿梭之法。“怪物怒吼,嘴中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黑雾直直的朝着夏天脸上喷来。 一片落叶恰好落下,就在夏天眼前坠入黑雾之中,她眼睁睁的看着绿叶瞬间变黄枯萎,瞬间化作一团灰烬消失不见。 夏天实在忍受不住,啊——的尖声叫起来,双手猛地抬起挡在眼前。 街角那团黑气翻涌狂奔的时候,恰好被蒲牢逮个正着,他加快速度紧紧追着黑气,穿过四五条街道,黑气一闪,消失在一块牌子后面。 蒲牢从铁牌上方纵身跃入,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处正待开发的荒地,孤零零的几座未待拆迁的民宅零散在其中。他吐出舌头,在空气中试探,不一会儿,便捕捉到了零散的腐臭气息,几个纵跃便朝着一处民宅冲去。 就在马上接近的刹那,一声尖锐的呼叫传了出来。蒲牢一惊,身形像是一道绿色闪电般,急速绕过民宅直奔院后的井口窜去。 此时井口喷涌出浓烈的黑雾,他毫不犹豫直接跳入其中,同时捏诀嘬唇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一股旋风伴随着他的身影呼啸而入。 旋风吹散了黑雾,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井底趴着一个女孩子,身边一条三叉软绵绵的瘫在枯叶之间,早已失去知觉。 蒲牢有些讶异,轻轻落在枯叶上,手指一挥,旋风裹挟着最后一丝黑雾盘绕而上消散离去。 他朝着女孩伸出手,脚尖不经意的一拨,三叉的身影便化作点点黑烬,没入枯叶之下不见了踪影。 夏天只觉一股凉风拂面而来,卷走了令人窒息的腐臭黑雾,眼前一亮看见一个绿衣长发男子随风而落,他俯身朝自己伸出双手,一股淡淡的海草香气扑鼻而来。 “我们是不是认识?“她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头一歪陷入黑暗之中。 蒲牢将女孩抱起,抬头看向井口,脚底一顿,直直的飞了上去。落在井口,他低头看着软绵绵的身体,女孩子已经昏过去了,完全摊在自己怀中。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蒲牢不自觉地伸出舌头,下一刻如烫手般双臂伸直,将女孩与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一段距离。还好保持了最后理智,没有将她直直抛到地面上。 蒲牢皱眉,看向女孩子,低声嘟囔:”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亡灵为什么三翻四次要来找她?”他皱皱鼻子,抵抗着女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难道是因为这股香气?这个女孩子的生命力也不是很强盛啊。” 他朝井口扫了一眼,那条三叉到底是谁灭掉的?蒲牢越发不解,托着女孩纵跃离开。 就在他离开瞬间,井口闪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位老人摸摸胡子,笑嘻嘻的说:“嗯嗯,前世冤孽,后世偿还啊!小蛤蟆蛋子,早晚你得按老子说的来。“ 身旁的年轻灰衣男子不解的看了一眼老者,只是恭敬的低下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他攥了攥拳头,面无表情。 ”走吧,赑屃,我们该回去了。“老者一甩袖子,井底蹿起一道黑影,显然之前附着在三叉身上的怪物。”接着。“老者随口说了一句,黑影朝着赑屃飘来。 赑屃袖中滑落一直玻璃瓶,他伸出手将瓶口对准黑影,不断扭动的怪物化作一团黑烟钻入瓶中。扣上胶塞,赑屃将瓶子收回袖中,脚底用力向已经离去的老者追去。 第二天,夏天睁眼,面前三张大脸正对着自己,还没待她惊讶。就被三人猛地抱住:“天呐,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宿。” “我去哪了?我不刚起来吗?”夏天挠着脑袋,莫名其妙的问。 “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曹明明照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反倒嚎啕起来:”吓死我了,以为你被遭抢劫,我们就差报警了。“ 五 绿衣男子 “屁!”曹明明嗤之以鼻:“我昨天从厕所出来就找不到你了。” “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直接回的宿舍啊?”夏天脑袋晕晕的,昨天不过才喝了一瓶,不至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啊。 “怎么可能?我们回宿舍一直就没看到你,后来我们打车出去找了好几圈,手机也打不通,都快吓死了,伊林都快急死了。”李丽插嘴说道。 “伊林?”夏天一惊:“他也知道了?” “对呀,我们找不到你,只能找你的表哥呗,从班导那掏的他们班导手机,然后打到他妈妈那里,再然后才联系上你表哥,他陪我们找了一宿。” “我的天。”夏天抱着脑袋哀嚎一声,这说明小姨也知道了,小姨知道就代表妈妈知道了。 刚好印证了她的想法,手机疯狂响了起来。夏天直接从床上跳起,抓起手机赶紧按通,对面响起中年女人暴怒的吼声,电话这一端的女孩子将手机远远的拿开,满脸无奈。 自此之后,每个周末夏天都要乖乖的回家去,再没有了之前的自由。可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每晚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薄雾弥漫,一个绿色的身影隐隐绰绰,可不管她怎么追,都无法跟上那个身影。 “我们认识吗?”那个熟悉的身影让自己莫名产生亲近感,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一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周五下午惯例英语课,伊林照旧坐在身边吃鸡,英语书工工正正的戳在前面。夏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从小学到大学,26个字母一点没变,该不认识还不认识。 老教授带着花镜照本宣科,颇为高难度的一直保持一个频率念书。夏天也开始昏昏欲睡,她侧头看向窗外,薄雾再次弥漫开来,天空开始变得灰暗,令人觉得气闷。 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今天伊林带着耳机,再加上最近她很少会“犯病“,所以也就没有要求伊林帮忙看着自己。 哒哒——哒——哒哒哒——哒……声音很轻,指肚无意识的落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一丝青雾从窗缝钻进来,似有若无的向着夏天飘来。 眼角绿意闪过,一个高大的男生突然坐了下来,青烟不已察觉的消散了。夏天吓了一跳,呼的一下立起,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身边绿衣男子。刀刻般的侧颜,下颌骨棱角分明,鼻梁极高,有点混血的感觉。即使坐下,也能看出他身量极高,肩膀很宽,绿色的半袖松垮的挂在身上,典型的模特身材。 “看前面。“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夏天将拳头塞在嘴中,她觉得尖叫在喉咙边缘疯狂试探,马上就要冲出来了。 她胳膊肘疯狂的杵向伊林,后者从英语书后露出迷茫的神情,挑挑眉朝老师的方向瞟了一眼,嘴唇未动,声音已至:”你疯了吗?还上课呢。“ 老教授念经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夏天疯狂转动眼珠,示意伊林朝另一侧看去。后者只是骂了一句:“神经!”继续埋头打游戏去了。 夏天猛一回头,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她不敢置信般四处张望。偌大的教室里竟没有一人身穿绿色半袖,之前的帅哥竟然莫名消失了。 “我刚才在做梦吗?”夏天抬手拍拍自己的脸,啊疼,什么情况? “什么绿衣男子?多高?一米九几?我在咱学校就没见过这一号。”贾明明嗤之以鼻:“你有个帅表哥,还痴迷什么绿衣男?真是水性杨花!“ 夏天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一脸不解:”可是我真的看得很清楚啊!” “你发春吧?”李丽和贾乐也凑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夏天。后者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呼上去,三人又闹做一团。 贾明明站在寝室中央直摇头:“一群幼稚鬼。”下一秒直接扑上,加入战斗之中。伊林在外面咣咣直敲窗:“喂,好了没?” “好了啦,马上出来。”夏天吐了吐舌头,这周末父母回老家看老人,特意嘱咐小姨把自己接过去。伊林临危受命,被嘱咐务必带她回去。 “哟,表哥着急了哦。”贾明明故意酸溜溜的说。 夏天踹了她一脚,拉起背包迅速跑了出去,身后留下一串骂声。两人刚出校门不远,伊林手机突然响了,夏天扫了一眼,笑嘻嘻的说:“哟,嫂子啊?赶紧忙去。” 伊林弹了她一个脑蹦,哼哼嗨嗨的说了一会儿,露出为难的表情,挂了电话抱歉的看着夏天。后者脚指头都能猜出咋回事,大肚的说:“走走,我给你打掩护。” “老规矩。”天色还很亮,街道人群密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伊林放心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掉了。 夏天悠悠荡荡的朝小姨家走去,她心中有事,根本没有察觉自己拐上了那条偏僻的小路。寂静的小巷,只有她一个身影孤单的走着,薄雾渐渐弥漫上来,已经西斜的太阳被巷子两边的砖墙挡住,越发阴暗起来。 一处漆黑的角落,黑色的身影蠢蠢欲动,看着漫步而来的女孩,露出尖锐的牙齿。夏天毫无所知一点点靠近阴暗角落,黑色的身影匍匐而来,借着薄雾马上就要触摸到女孩纤细的脚踝。 啪,一只脚直接躲在黑影之上,一股黑烟瞬间消散在薄雾之中。夏天吓了一跳,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让她差点惊声尖叫。 绿衣,高大,混血,黑发,我靠,夏天到底没忍住尖叫出声。不过不是惊吓的尖叫,是惊喜的尖叫。 蒲牢揉揉耳朵,转头看向夏天,歪头叹息。 “太帅了!“夏天不自禁嘟囔出声。 男孩挑挑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抬起一根手指点在夏天的额头。“太吵了,不要叫。“好听的低音炮,夏天简直要晕过去了。 就在两人肌肤接触的刹那,夏天头顶突然荧光闪现,无数奇怪的符号自头顶流出,一层接一层,形成繁复的星河般,令人眼花缭乱。 蒲牢呆呆的立在原地,这回换他惊吓了。 六 我见过你 咒印繁复交叠,在蒲牢眼底如流星般闪烁,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经过万千岁月星河再次相遇。 夏天被手指触碰的一刹那,如同触电一般,从脚底涌起一股酥麻的感觉,直达头顶。她呆在原地,只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孩,坚毅的面庞,剑眉凤目,英气却偏带着一股柔媚,特别是那双漆黑带着幽兰光晕的眸底,点点星光闪烁。 空气中飘着桂花的香气,一切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我见过你?”夏天踌躇着终于开口,头顶咒印化作片片荧光,消散在空气之中,月亮升起,将小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两人沿着小巷慢慢步行,夏天第一次希望这条巷子长到毫无尽头才好。 “我叫蒲牢。” “好怪的姓?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 夏天将沉吟误做成肯定的回答,欣喜的问道:”什么系?大几啊?“ “嗯…” “你和我一起上过英语课对不对?” “嗯…” “我就知道那天没有看错,可是为什么你突然不见了呢?是逃课对不对?偷偷从后排挪前面跑掉的对不对?” “嗯…” “那么你一定也是理工科,因为那节英语大课只有物化和化工系一起上的。可是我们系没见过你,所以你一定是化工系的对不对?”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止不住的一直说。 “嗯…”蒲牢其实对什么物化、化工根本搞不清楚,又没法解释,只得随口的应付着。一边脑海中疯狂的搜索,拥有这么繁复的咒印,是他从没见过的。龙家基本都是依靠神力,直接与自然之力相通。只有纳音家才需要通过符号形成咒印,来与自然之音沟通获得令力。 他转头看向兴奋莫名的女孩,难道她有纳音血统?可是纳音是一个大家族,常年隐在大陆的古堡之中,很少面现于世人,而且他们血统比龙家还纯,怎么可能流落一个晚辈在外。 如果她真的是纳音家的人,也就好解释那么多亡者跟着想要吞噬她,拥有纳音的血,对他们来说是可以跨越等级直接晋级成凶灵的巨大诱惑。 “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蒲牢突然打断夏天的喋喋不休。 女孩愣住,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奇怪的啸声。蒲牢猛地回头,嘬唇打了一声唿哨,急急的对夏天说:”不要走小巷,前面路口左转,直接走大路。” “为什么?” “按我说的做,听到没?”蒲牢提高音量大声说。 “哦。”夏天不自觉地点头。见她点头,蒲牢抛下夏天,急匆匆的离开了。 夏天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什么人?怎么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呢? “你以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男孩低沉的话语犹在耳边重复,夏天满脸难以置信,没有人知道她的“毛病”。从懂事起,自己的手指就会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抖动,爸妈总说这是癫痫。 但是他们从没带自己去正轨医院正式看过病,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长途跋涉去乡下的古堡,见一个须发洁白的爷爷。每一次都会住一夜,第二天回家之后,自己就会“平静”很长时间。 她举起双手,好像最近“犯病”越来越频繁了。以前都是一两年才去一次,高三那一年去了三次,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可是直到大一也没有改善。 每次抖动频繁的时候,自己就会做噩梦,各种黑影飞舞的噩梦,最近这一年还会偶尔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父母这个周末应该也是去那里咨询了吧?夏天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孩会这么问自己?他知道些什么? 爸妈从来不让自己告诉其他人,包括伊林也只以为自己有神经方面的后遗症,有时身体会不受控制。 男孩早已消失不见,夏天放下双手,暗暗下定决心下周一一定去化工系问问这个男孩到底是谁?她迈走走开,在路口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按照男孩子说的左转走了大路,虽然需要绕行两个街道。 夜色渐浓,月光黯淡下去,小巷再次陷入黑暗之中,薄雾试探着一点点吞没黑暗的街道。 “笨蛋!怎么还抓不到她?“两个黑色的影子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争吵。 “大人,有人在帮她,是龙家的人,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蠢货,想办法引开龙家人,赶紧把那个女孩弄回去,不然我们都得过桥!” 矮小的黑影哀嚎一声:”大人,他寸步不离的,我们真是没有办法啊。“ “别着急,马上就会有机会了。“高大的黑影突然嘿嘿一笑:”跟紧她。” “是。” 不远处,一片民居屋顶上两个身影对面而立。 “赑屃,你为什么要用父王的暗号叫我们前来?” “是父王的意思。“ “什么?“ “稍等,还有两个人。“ “谁?“ 赑屃没有说话,只侧头看向城外靠山的方向。蒲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过了大约十分钟,远处急速冲来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蒲牢挑起眉毛,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俩怎么来了?” 身影动的极快,不一会便道眼前,原来是一只半人高的黑狗以及一只白猫。一狗一猫跑至近前,突然高高跃起,化作两个人影轻飘飘的落在两人面前。 黑衣男子瘦削略矮一些,带着一股中性美,尤其一双凤眼顾盼间勾人心魄。旁边高大的白衣男子,带着一股摄人的气魄,国字脸极为阳刚,却偏一脸提不起精神的萎靡状。 “老八,叫我们干嘛?“白衣男子懒洋洋的问:“父王也不在这里啊?”黑衣男子只盯着他不说话。 三人齐齐看向中间的赑屃,后者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蒲牢:“你来读。”蒲牢接过去,狐疑的看着赑屃,不满的嘟囔:”老头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七 黑色的鸟 “儿子们,人间很好,美酒佳肴靓女,只是老父吃坏肚子,先行一步回家,你们务必搞清楚最近异界动向,没弄清楚之前不得回家。“ 蒲牢念完信,差点没从房顶栽下去。 白衣男子嘿嘿笑道:”老当益壮还是老不壮益?“ 赑屃瞟了他一眼,严肃的说:“最近的异动,想必大家都感受到到了,亡者较之前增加了三倍之多。” “说重点,赑屃。”蒲牢不耐烦。 “前两天我们抓了一个栖身于三叉的亡灵,费了很多力气才审问出一些事情。“赑屃略微顿了一顿,蒲牢翻了个白眼,他最看不惯这个弟弟装腔作势的样子。 黑衣男子终于开口:“是什么?” 赑屃嘴角轻翘,难掩得意:”今年异界诞生了两个凶灵,全部是二级。” “凶灵?还都是二级?”白衣男子惊讶。 “对,如果上行九崖,晋升一级,只有一个机会,所以…” “所以,它们需要能量,打败对方争取上崖的机会?”蒲牢脸色沉下来。 “是。“赑屃有些不满,被蒲牢抢了话头,失去了一个炫耀的机会。 蒲牢沉默下来,心中浮现一个身影,难道那个女孩就是它们争夺的能量?怪不得总是紧追不放。 赑屃严肃的说道:”父王很担心,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它们到底从哪里获得能量?但是从异界频繁释放出亡者来看,这个能量必然来自人间,所以我们必须尽全力解决这件事情,不然会有更多人死于无辜。“说道最后,赑屃都被自己感动了,多么高尚的奉献啊。 “等等,你说,是从三叉身上抓到的?“蒲牢脑中电光一闪,他突然抬头看向赑屃。 后者莫名安静下来,点点头表示肯定。转而继续说:”父王明言,咱们四人负责这件事情。“ 白衣男子哀嚎一声:“为什么是我?我马上要出发去海边,早就订好票了。” “闭嘴,狴犴。”黑衣男子斥责。 “臭狗!”狴犴不甘示弱,吐着舌头吼回去。 “蠢猫!” “臭狗!” “蠢猫!” “你们两个,闭嘴!”蒲牢被吵得脑袋疼,呱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吼声。两人被震得耳朵疼,呲牙咧嘴的停止拌嘴。只是大眼瞪小眼的怒视对方,互不示弱。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蒲牢摊开手掌,仰天长叹。 就在这时,一根羽毛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他大张着的嘴巴里。 “咳咳,呸!”蒲牢剧烈咳嗽起来。 “你卡鸡毛了?”狴犴回头问道。 蒲牢指指天上,一只巨大的黑鸟从天而降,落地的一瞬间化作一个娇媚的女子,娇滴滴地说:”我也要一起玩。“ “嘲风——“蒲牢捂住脸,赑屃则抽动嘴角直接扭转身子离开,身形飘开的同时留下一句话:“大家各自寻找能量来源,尽量在亡者找到之前保护起来。” “老八,不要走,父王留下什么命令?告诉我!”说完,女子如闪电一般重又化作黑鸟,紧紧追了上去。 蒲牢卡的脸通红,指着嘲风离去的方向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却发不出声音。狴犴一脸同情的拍拍他的后背:”原来不是卡鸡毛,是卡鸟毛了。“ 说完几个纵跃也消失在夜色之中,蒲牢求救的目光转向睚眦,后者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抬头看了看月光,长叹:“房前明月光,疑是温柔乡。举头思佳人,低头单影孤!” 蒲牢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不过幸好这一刺激,一根黑色的鸟毛被卡了出来。蒲牢终于松口气,瘫坐在屋顶上大口的喘着气,还不忘嘲笑一番睚眦。 “什么狗屁不通?!” 睚眦啧啧啧朝他摇摇头:“对牛弹琴啊,对牛弹琴。”说完,一甩袖子,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囚牛不喜欢湿不拉几的,他喜欢吃干草。”蒲牢啐了一口:“一家子神经病。”骂完,摸摸后脑勺,补了一句:“除了我。” 见大家全部远远的散开,蒲牢骑在老房脊上,向后一仰,顺势躺了下来。刚才不过是转移大家注意力,他坚信赑屃已经知道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既然亡者一直坚持不懈想要掳走她,不管是不是能量来源,也必定与能量有关。 可是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如此熟悉,以前明明都没有见过的,还有为什么纳音家不把她找回去,那些咒印明明就很清晰,触摸的感觉也是十分洁净,没有受过污染的痕迹啊? 他有些不解,父王到底知道多少?自己跳进井中之时,三叉已经死掉,并没有看见附身的亡灵,赑屃是故意说附身于三叉身上?难道是为了警告自己什么?亡者、亡灵、凶灵?还是两个二级? 赑屃一边奔跑,一边回忆父王临走留下的信息:“告诉他,但不要全说,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赑屃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他习惯了从小只是听从命令,照着执行,从不反驳也不问为什么,习惯了做父王身边的影子。 他默默点点头,低着头不说话。他没有看见老父亲叹息一声,一只手在他头顶,却一直没有落下来,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风吹拂,出城停脚,他直起腰,看向远方,眼神阴暗。蒲牢母族强大,他可以常年游荡在外,却依然深得父王器重,如今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要他来解决。纠集这么多兄弟,不外乎就是想保护他不受伤害,凭什么? 自己与弟弟年幼母亲便离世,那些母族之人只知道所在龟壳之中深藏水下,从不过问他们死活,为了弟弟更为了自己,一直做父亲跟前的一条狗,不管他说什么都照做,顺从乖巧从不违抗,可是即使这样,父亲还是不肯交心,什么都不说明?这又凭什么? 出身就决定一切吗?或者说这是一个拼妈的时代?赑屃咬着嘴唇,握紧双拳。眼底闪烁不定,山脚下一条溪流潺潺流淌,那里有个山洞,父王要求除掉的亡灵被他藏在里面,此刻已经苏醒,张开大口喷涌出浓重腐臭的黑雾。 八 宠物狗 “物化系?姓蒲?这么怪的姓?不会是少数民族吧?“贾乐表示怀疑。 李丽也表示怀疑:“不可能,没有没有,这么特别的名字,找你这么说的帅?我不可能不知道。“ 寝室门被咣的一声撞开,贾明明满头大汗冲了进来:“班导说了,没有这么个人,咱们学校整个19级就没这么个名字。“ 夏天很郁闷,瘫坐在床上:”那到底是什么人呢?可是我确实看见他上英语课坐我边上了呢。” 三人面面相觑,英语课归夏天负责,三人周五下午全部逃课回家,更不可能看到她所说的那个男孩子了。 转天,系里学生会来电话,告诉夏天兼职的事情有消息了。是一家初三孩子需要物理及化学学科家教。夏天美滋滋的应下来,家教比发传单之类的要强很多,而且这么热的天还可以坐在屋里穿着凉气挣钱,简直不要太好。 尤其是周末终于有借口可以不用回家,夏天简直要跳起来。 “天天啊,最近手还抖不抖?”妈妈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来电话。 夏天踌躇好久才想好怎么说:“妈,明明接了个家教,但是她家里有急事,没法带了,让我帮忙带一段。” “那怎么行?你周末必须回家。” “妈,我们一个寝室的,必须互相帮忙,要不您还怎么让我在宿舍呆。” “那也不行,上次多危险。” “可是我上次不是喝多了嘛,真的,以后再不喝了,放心吧,妈。” “可是…” “别可是了,我保证周六晚上回家好不好?” “那你周五?” “我去小姨家好不好?” “天天,咱家不缺这点钱,妈妈给你好不好?想买什么和爸爸妈妈说。” “不要,小姨都让伊林自己挣生活费的,他周末要做三份兼职,我们同学都做的,我不能太特别,人家该瞧不起我了。” “可是天天…” “妈——” “好吧,但是记住不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宿舍。” 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什么事情是父母拗不过夏天的。她喜滋滋的挂了电话,她看看自己双手,好像很久没有再抖过了。自从上次莫名消失,可是她完全断片,不记得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六一早,搭早班车连转了三趟,终于来到一处高档小区,市区二环以内的小区,看起来历经沧桑,但是一点不破旧反而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门口站岗的士兵仔细询问了夏天的情况,登记的十分详细,又看了一眼她的学生证,才板着脸方形,夏天吐吐舌头,这什么高级住宅,快调查祖宗三代了。 小区内很幽静,都是独立的单栋住宅,二层红砖小楼,一家一户,加上独立院子。夏天咋舌,这么高级吗?怎么会跑到自己学校去找家教。 进了大门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36号。夏天站在栅栏门前,左右看看不知从哪下手,正不知怎么叫门的时候。栅栏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高大魁梧,偏带着一股懒散的气息,一身白色休闲装。 “夏天?” “对。” “进来吧。” “哦。” 跟着白衣男子走进院子,脚边突然冲出一直黑狗,夏天吓了一跳。捂着嘴跳上花墙,黑狗扫了她一眼,露出眼白昂起头跨上台阶先一步进屋去了。 白衣男子翘起一边嘴角,饶有兴致的看着站在半人高花墙上的女孩。夏天尴尬极了,赶紧跳下来,一边抱歉地说:“我本来不怕狗的,只是它突然蹦出来,吓了我一跳,对不起。” 白衣男子双臂抱在胸前,挑挑眉转身直接进屋。夏天尴尬极了,直接跟着进了屋。屋内摆设及其简单,并不像长期有人住的感觉,每一处不是干净整洁,冷冰冰的。 一个小女孩从楼梯尽头冒出头,见到她双眼眯眯弯着笑:”夏天?“ “嗯,我是。“ “上来吧。“ “嗯,好。“夏天不知道面对这个小毛孩,自己怎么这么听话。她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后者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卧着那只黑狗。她觉得有点别扭,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女孩子又叫了一声,夏天应着赶紧上楼去了。辅导十分顺畅,女孩子比自己想象的基础好很多,且理解反应又快。每每夏天说了一句,她就能迅速做出解答,不管什么题目都能很快解决。 “我觉得你这样学习,可以不用请家教的。“她实在忍不住,接近两个小时,她看了看手中准备的连下次的作业都已经完美的被解答出来。 “我知道自己和聪明啊。“女孩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说笑,一边咬着手中笔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夏天汗,这个女孩子实在自信的要命:”那我下次就不用来了吧?“ “不行啊,你必须要来。” “啊?” “嗯,哼。她身体不好,不能老在学校,所以需要单独请家教辅导。”白衣男子站在门口解释。 “哦。”夏天赶紧站起来,皱着眉头看女孩子,后者总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这样?还身体不好,看着结实的不行,有钱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她耸耸肩,人家不在乎,自己操什么心。夏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嘱咐了女孩自己看下一节内容,跟着白衣男子下楼来。大厅里,黑狗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沙发上。 夏天脑中叮的一声,才意识到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条宠物狗竟然趴在沙发上,而且还坐在正中间,连主人都要坐在边上?有钱人真是怪癖一箩筐。 站在大厅里,夏天与白衣男子大眼瞪小眼,她叹口气,伸出手。 “狴先生,我的辅导费?” “哦。”这会换白衣男子尴尬了,他左右看看,之间黑狗不易察觉的抬起一只爪子指指茶几。白衣男子赶紧打开抽涕,取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夏天随手放在背包中,告别出门。 “你说,是她吗?” 狴犴靠在门边,黑狗已经化作人形,撇撇嘴:“问小风吧,她应该做好检测了。” 九 解围 “我觉得是哦。“嘲风早已恢复正常身高,兴奋地站在客厅正中,身后一双黑色的翅膀不停地扑闪。 “收好你的鸟毛。”狴犴抽着鼻子斥到。 “切。”嘲风晃一晃身子,一双翅膀收拢隐没在背部。“二哥,你怎么会知道是这个女孩子的?” 睚眦再次坐回沙发上,看向嘲风:”小风,你能百分百确认吗?“ “百分百说不上吧?“嘲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我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波动,可是没有机会触摸,所以不知道她的咒印是什么样的?“ “嗯。“睚眦沉思片刻,转头对狴犴说:”你盯着她,看看会不会有亡者。我去探探老四的口风,我总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那小王八呢?为什么不去问他?“嘲风跳到跟前,好奇的说。 “他?不过是父王身边的一条狗,切,能有什么自己的主意。“狴犴不屑,转头看着睚眦狠狠地盯着自己,哂笑着赶紧改口:”嘻嘻,不是狗,是小王八。“ 狴犴在烟灰缸飞过来的瞬间,化作一只白猫,从窗缝直接蹿了出去。远远传来一句话:”我去干活。“ “嘲风,你去找老七,跟着他,看他后面打算怎么做。“ “好。“嘲风后背的双翼刷的展开,身形一晃已经到了门口,睚眦赶紧追着加了一句:”别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也别说那个女孩子的事情。“ “知道了,二哥。“空中传来应答。 睚眦摇摇头,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找到了,按您的吩咐两边都盯上了。”信息发送出去,他收好镜子重新化作一只黑狗,跟着走出门去。 最近两周一直很平静,可是夏天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似的,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后背发麻。下了晚自习,四人一起说笑着回寝室,路过男生宿舍楼,一盆水当头而降。 “赢啦,耶!国安国安国安!” 曹明明尖着嗓子骂道:“疯了吗?是不是有病!”四人浑身湿透,颇为狼狈,自然火气很大。 正上方三层一扇窗户,露出一个男生的脑袋:“抱歉,美女!” “下来,道歉,不然马上找宿管告你们。”曹明明不依不饶。 “喂,我不是道歉了嘛。”男生有点不耐烦,后面又露出一个男生的头,向下看了两眼,突然一巴掌呼在前一个男生的后脑勺上:“干嘛?怎么对美女这个态度。”转头向下喊道:“马上,马上下来。” 夏天看着自己湿透的短袖,上前拽拽明明:“算了吧,赶紧回去吧,衣服都湿透了,得赶紧换。” 曹明明兀自气得不行,掐着腰死死盯着男宿门口:“不行,怎么也得让他们赔一顿饭钱,mmd。” 贾乐突然拉着李丽,尖声叫:“哎呀,都透了,走了走了。”李丽今天穿的雪纺连衣裙,水一浇,整个贴在身上,内衣看得超级清楚。 “你陪着明明,我赶紧带她回去。”贾乐对着夏天着急说道,便匆匆跟李丽跑了。夏天很无奈,只得呆在原地陪明明等。 两人刚走,大门打开,冲出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瘦削的立定左右不停看,嘴里一边嘟囔:“咦?另外两个呢?” “不走便宜你不成?!”曹明明实在忍不住,大声吼道。 “瞧瞧,美女怎么说话呢?这样就不淑女了。”男孩猥琐的上下打量着明明,见她穿的棉布半袖和仔裤,撇撇嘴转而看向夏天。 一阵清凉的风拂面而过,若有似无的清香飘来。眼前一闪,一个绿色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男生的视线,身上轻轻落下一件薄衣,刚好挡住了黑色内衣的痕迹。 男生略有些失望,瘪着嘴对明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对不起,美女,不过是庆祝球赛而已。“对着身边的另一名男生切切私语。 “你们有病吗?庆祝非得泼水吗?“曹明明丝毫没注意身后的变化,狠狠的盯着面前猥琐男生。 “喂,也不是故意的,女孩子这么凶可不好哦。“ “nmd,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张伟的室友,他追丽丽被拒绝,找这样机会抱负,还是不是男生,小肚鸡肠。“ “你说谁?“门口再次迈出一个高大男生,一脸怒气。 “说你!“曹明明冷笑:”他们要没下来我还不知道,这俩笨蛋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的,看见他们我就知道。“ “懒得和你废话,走了。“张伟招呼两个男生回去。 “道歉!“曹明明上前一把抓住张伟的衣服。 “喂,有完没有!疯了吧。”张伟立眼上手就推,眼见明明就要跌坐在地,夏天惊呼出声,刚要冲上前,绿衣男子不知怎么一动,已经站在女孩身后,将她轻轻托起。 “不要欺负女生,这样…不好!”绿衣男子终于开口。 “你谁呀你?“张伟上前一步,瞪着他。蒲牢歪歪头,邪魅一笑:”道歉。”男生面色突变,僵住片刻,突然朝明明走了一步,低头诚恳的说:“对不起,我是故意的,想要李丽出糗。” 说完,没等明明反应过来,突然快步跑回去,片刻之后再跑回来,双手举着一个盆子,倒扣在脑袋上方,浑身湿透。一边往出跑一边喊:“追不着女生还想报复,我就是个蠢蛋!” 众人张大嘴巴,眼见张伟光着膀子绕男生楼跑了一圈,再次回到众人面前,突然瘫坐在地,眨眨眼睛看着周围哭笑不得的众人,傻乎乎的问道:“怎么了?” 两个男生将他拉了回去。曹明明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来,转头对夏天说:“喂,你朋友好厉害啊,真解气。” 夏天一只手紧紧抓着男生的衣角,生怕他又一眨眼就消失了。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他,高大身材,偏小脸,细长丹凤眼,坚毅的嘴角。又帅又魅,尤其是弯起一侧嘴角嘲笑,简直能要人命。 明明见夏天紧紧盯着男生,识趣的直接从两人旁边溜掉,迫不及待回去汇报去了。 十 脑海中的声音 蒲牢刚想离开,猝不及防绊了一步,才发觉自己的衣角已经被夏天抓住了。 “别走,你到底是谁?今天说不清楚不能走。”夏天有些哑着嗓子说,心里莫名委屈起来,竟有些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蒲牢有些手足无措,在外游荡很久,但很少真正与人这样近的打过交道。他们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看着人间热闹。 他抬起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故意板起脸沉声说道:”你衣服湿了,赶紧回去换。 “不要。”夏天就是不松手,蒲牢两手扎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你想干嘛?”他呲着牙问道:“先松手好不好?” “你先保证不要突然消失。”夏天坚持,蒲牢无奈的举起双手显示投降。 南门外一间二十四小时咖啡屋,两人面对面坐着,室内凉气很足,夏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然裹着蒲牢的上衣,但是身上还是潮湿难受,她一步不敢离开,生怕蒲牢下一刻就消失了。 “我说你先回去换衣服吧。“蒲牢翻了个白眼,十分无奈的打了个响指。夏天突然觉得身上一热,衣服瞬间干了。她惊讶的张大嘴巴,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 ”傻死了,别摸了,服务员在看你呢。“蒲牢支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面孔,真不想承认和这个傻女人一起。 夏天满腹问题,却又不知道到底从哪里问起,只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生。蒲牢叹息一声:“你从小的毛病不是毛病,如果你想弄清楚,我建议你先回家问问你爸妈。” “我想知道你是谁?”夏天握住眼前的咖啡杯,终于止住身上被凉气吹起的鸡皮疙瘩。 “我叫蒲牢。” “不要骗我,我都打听了,学校根本没有姓蒲的。” “谁说我是你学校的。” “怎么?你不是学生?”夏天挑眉。 “对。”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课堂上?”夏天想起周五下午的英语课,和校门外小巷中的偶遇。 “我只是跟着你,因为你有危险。” 夏天再次震惊了,这个男生是为自己而来:“我?有危险?” “对,你不是正常人。” 夏天忍住将咖啡泼在他那张绝美脸上的冲动,忍住心里的失望,继续问道:”我怎么不正常?“ “如果没猜错,你是不是从小有一些特殊的毛病,但你父母从来不会带你去医院检查,只是通过其它途径帮你解决?“ “你怎么知道?“ “能和我说说吗?“ “为什么要和你说。“ “因为我和你是一边的。“ “怎么证明?“ “我救过你。“ “切,你指刚才的英雄救美吗?“ 蒲牢叹息一声,上身前倾,将双臂放在桌上,定定的看着她低声说:“夜市,枯井,黑影。” 夏天双眼圆睁,不自觉地张大嘴巴,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那晚消失的记忆如潮水般全部涌现出来。她急促的呼吸,眼底划过一丝恐惧,同时双手不易察觉的开始抖动起来。 蒲牢一挥手,一层水纹将两人罩在其中,形成一个镜像,完全阻隔了服务员的视线。 指尖不断敲击在玻璃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噗噗声,依稀可以感觉到身周的自然之音,一滴水落下的叹息,蛾子闪动翅膀的从容,车轮压过地面干枯草叶的呻吟声…渐渐汇聚成一丝光亮,环环旋转,将两人包裹其中。 夏天渐渐看清面前的变化,她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到带着荧光漂浮的印记,古怪的符号瞬间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之中。 耳边传来阵阵轰鸣声,似乎有一条河奔腾不息,夏天张开嘴,一团白雾呼出。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她的食指上开始蔓延一丝冰霜,眼底慢慢浮现白雾。 蒲牢在她坠入异界的瞬间将她拉了回来,温暖的大手覆在那双冰凉的小手之上。夏天指尖的冰霜瞬间融化,她吐出最后一口冰雾,眨眨眼清醒过来。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纳音家的人可以解释这一切。” “什么是纳音?” “应该要问一下你的父母。“蒲牢低声说,末了又加了一句:”你的能力远大于我的想象,如果没错,你应该是被他们保护起来,才不想被人发现。“ “为什么?“夏天带着满腹狐疑,皱紧眉头。夏天控制不住地指尖微微抖动,服务员正在清洗被子,惊异的发现龙头冲出的水流突然转了两道弯,朝他笑了笑。啪,玻璃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蒲牢猛地转头,打了个响指,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肉桂香气拂起,服务员双眼迷茫的一瞬,转而清醒,看着脚下一片狼藉惊讶的叫了一声,赶紧收拾起来。 夏天吓了一跳,求救的看向蒲牢。后者握紧她的双手,闭上双眼,低声呢喃,一丝绿意从他的手掌传递而来,覆在夏天的手上,慢慢隐没不见。 “应该可以禁锢三天,你的力量越来越强,很难自己控制了。要赶紧想办法,现在亡…有人已经盯上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会自己控制,否则这股力量就要被人利用了。“蒲牢嘱咐。 夏天点点头,虽然一肚子糊涂,但是她能感受到蒲牢语气中的紧张感。最重要的是,刚才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声音:”相信他,跟着他。“ 那双手带给她温暖,让人莫名心安,指尖的抖动渐渐停止,夏天终于镇定下来。她想着爸妈每次都带她去的古堡,那个须发洁白的老人,纳音到底是什么?她抖动双唇,想要对蒲牢说,却又毫无头绪,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知道每次自己靠近那座古堡,都会带着满心的恐惧。 与此同时,窗外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紧紧盯着两人,看似正常的镜面,在白猫眼中如透明一般,刚才两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被他一一看在眼里。 此时,白猫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转身跳开,三两下跃上屋顶,在月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一 你不是你? “天天,你怎么这么说?“妈妈焦急的看着夏天,坐在身边想要抱住她。 夏天严肃了表情:”妈,不要当我小孩子,我知道自己的那些毛病根本就不是病,不要再骗我了。“ 夏天妈妈看看站在身后的爸爸,后者点点头,坐下来:“阿媛,该告诉孩子了,不管怎样,二十岁是一定要回去的。” 阿媛捂着脸,低下头去。男人上前伸开双臂搂住妻女,低低的叹息一声。夏天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这样,只是被他们悲伤的情绪影响,心情突然低沉下来。 “夏天,你不是正常人。”爸爸开口了。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夏天感觉怪怪的,她直起腰来,准备好听爸爸说。 “我们一家都不是正常人。”爸爸沉声开口,冷不防被妈妈拍了一记:“简单点,老是这么磨叽。” “哦。”爸爸骚骚头,坐正点琢磨片刻,终于开口说:“我们是纳音家族人。”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夏天吃了一惊,妈妈奇怪的看着她:“谁?”夏天摇摇头:“纳音是什么?” “纳音是一个称号,准确来说是驱逐亡者的族人。” “亡者?” “对,亡者、亡灵、凶灵,自古与神共存,也许比人类生存的更久,我们是被留下来帮助人类对抗它们的守卫者。” 夏天感觉好晕,这都什么和什么?难道在看恐怖片吗?她苦着脸左右看了一眼爸妈,他们神情却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见女儿一脸莫名,夫妇俩互看一眼,妈妈起身关上等。屋内陷入一片黑暗,炎热的夜晚,他们家从不开冷气,开着窗便能感受到窗外一丝丝凉意。蛐蛐儿轻声唱着歌,蝉声声嘶力竭…… 爸爸打了个响指,嘬唇吹响轻轻的哨音,伴随着自然之音,那么和谐美妙。夏天的手指不禁跟着抖动起来,妈妈抬手在空中舞动,一串串音符凭空出现,化作银色的符印,如萤火虫般四处飞舞。 喉咙中发出轻叹,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指,轻轻拨动那串符印。指尖触碰之处,符印化作荧光消散在空气之中,室内再次黯淡下来,美妙的声音也随之消散。 “这是什么?妈。“ “这是咒印,每个纳音人都会,但只有能力最强的才能迈入灵魂之河,将亡者彻底驱逐到九道崖之后。“妈妈轻轻说。 “那我们?“ “对,我们都是纳音族人,但是家族发生了争权,我们这一系失败,只剩下我和你爸爸。“妈妈轻声说。 夏天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所以我们?“ “对,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一辈子做个普通人。所以从没有和你说这些,可是你对自然之音的感触越来越强烈,长老说我们根本不可能阻止你见到亡者,最迟二十岁,你的能力就会冲破我们在你身上下的禁制。“ 看着妈妈沉痛的神情,她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自己竟然有超能力,忧的是好像这个能力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感觉怪恶心的。 车子开出城区,拐上熟悉的乡间小路,周围的房屋越来越少,绿意却渐浓,山道弯弯曲曲,夏天按下车窗,一股热风拂面而来。 爸爸从后视镜扫视了一眼,抬手将冷气关掉,不似城里的暑热,带着一丝树木的香甜气息,空气虽然温热,却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夏天喜欢乡下,没有了摩天高楼,钢筋水泥,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头顶着绿意浓烈的树木,花香草清溪水潺潺流淌,每一处不让人心旷神怡。 偶尔路过山里的村落,只有老人坐在村口笑眯眯的看着来往的车辆,年轻人早就逃离了农村,去五光十色的大城市寻求刺激。夏天感觉自己的心态一点不年轻,每每想起毕业后的打算,她的第一想法就是找块乡下农田种地。 妈妈坐在副驾驶,一直沉默不语,但是夏天能看出她的犹疑,想必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她想也许自己有孩子以后,也会这样瞻前顾后,生怕一个决定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她一只手搭上妈妈的肩膀,轻轻的按了按,妈妈抬手抚上女儿的手背。似乎还是那么娇嫩,还在怀里撒娇,却一眨眼就要自己面对这个可憎的世界了。 路旁山间细密的松树林中,漆黑的角落,不断有黑气冒出,越来越多,跟着车子行走的方向一直尾随。 说是古堡,不过就是几十间老式房子堆成的院落。大门口立着一块石牌,没得允许严禁进入。 爸爸上前在木门边,摩挲着寻到一根粗绳,他用力拉了两下。只听得咣当咣当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夏天好奇,寻着绳子的来处看去,粗绳一直攀附上房梁,蜿蜒想着院内连去。 不一会儿,高大的木门嘎嘎的打开。一个矮小的男人伸手示意三人进入,他穿着不合身的长袍,脸完全隐没的大大的兜帽之中。 夏天感到奇怪,这不是之前总来接他们的白发老人,之前每次来都只有一位老人等他们。擦身而过,她狐疑的看着那个男人,恰好男人抬起头来,夏天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一张脸?皱纹密布,双唇向外翻开,露出粉红色的肉,眉毛鼻子模糊不清,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还能依稀辨别这是一张人脸。 男人没有看她,极其平静的引导三人朝院子深处走去。妈妈早已煞白了脸,依靠爸爸的支撑向前走。 “别担心,已经这样了,咱们走一步说一步吧。”夏天能听到爸爸的安慰,她心里也不禁开始发毛。 直走过三进院落,才看见人影,跨过最后一道月亮门,满院子的人映入眼帘。爸爸妈妈似乎都很吃惊,他们扫视一圈,跟着矮小男人站在最后一排的西侧。旁边是一个高大肥硕的女人,还有两个明显未满十岁的小孩子。 “他们竟然把你也找来了?”女人看见爸妈似乎很惊讶,又一转头看见夏天,弯起嘴角低声说:”你们女儿都这么大了?长得很漂亮。“ 爸爸点点头,却没有答话,正在此时,人群前熙攘起来。 十二 竞斗 出乎夏天的预料,人群之前走出的是熟悉的白发老人。爸爸妈妈却并不吃惊,只是很紧张无奈。 “各位,我们今天集齐所有纳音家族的人,是想要宣布一件事情。“老人开口,众人安静下来。他扫视一圈,将实现定在夏天这边的方向,重重的咳嗽一声,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顿了一顿。 矮小男人迅速走出来,穿过人群来到夏天面前,伸出右手示意她上台。夏天很奇怪,回头看着父母,妈妈紧紧的闭上眼睛,摊在爸爸怀中。 “走吧。”男人见夏天犹豫不决,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像是金属划过铁板的刺耳声。 爸爸上前想要拉起她的手,夏天眼前一花,只见男人晃出一个虚影,爸爸的手边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她惊叫一声,见爸爸强忍疼痛,满头大汗,愤怒的回过头去。 心中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双手用力,指尖敏感的感受到了风穿过木门的细微响声。眼底燃起一团火苗,眼见下一刻咒印就要脱口而出。一双肥硕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凉意顺着头顶浇下。 她扭头,高大的女人板着脸冲她摇摇头,夏天的火突然就灭掉了。眼神下滑,只见胖女人的另一只手按在父亲的手腕处,那只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走吧。”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夏天看了一眼父母,跟着男人走上台,老人露出满意的神情。 站在台上向下看去,夏天才发觉人比之前感觉的要多得多,整个院子站的密不透风,她粗略估计一下约有一百二三十人。但是很明显自中间假山分作两派,一边是刚才她上来的位置,大多都带着孩童,身着普通人的衣服。而另一边,则全部身着灰色斗篷,以成年男子居多,只有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孩子。 老人再次顿了一顿拐杖,那个男孩子走上台来。他朝夏天扫视过里啊,眼神狠厉,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夏天不由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比起面容,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十分凶狠。 男孩走向老人另一侧面向大家站好,台下众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老人再次咳嗽起来,大家迅速安静下来。 “没有提前说明,是我的不对,各位家主请谅解。“老人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今天按照召唤全部到齐,还是令我这个族长感到欣慰。这说明纳音家族还是很团结的,咳咳。” 夏天能看到站在父母身边的高大女人露出鄙夷的神情,毫不避讳的朝一边啐了一口,显示自己的不满。她见识了那个女人的本事,心里不由得踏实下来,即使有什么事,想必那个女人也能帮一下自己的爸妈。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什么呢?”老人见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开口说道:“选出继任人。” 一阵轻微的声音扩散开来,身着灰色斗篷的人全部面无表情。而自己这一边的众人则充满同情的看着她,妈妈发出一声哽咽,到底支撑不住,哭出了声。她不敢看过去,不明白自己只是想知道真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大家也看到我年岁渐长,不能继续指掌这个家族,所以选出能力最强的继任人迫在眉睫。现在南北两家都推举出了最优秀的后代,我也就遵从大家的意愿组织这次竞斗。”老人慢悠悠的说着,夏天一惊,扭头看过去,恰好男孩子也在盯着他,很明显那个男孩知道这件事,自己却毫无所知。 “骗子,我们早就放弃的竞选,为什么要让我们前来?”妈妈吼出声,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量,猛地挣脱父亲的怀抱,跌跌撞撞的朝着台子冲过来。 夏天向前一步,想要跳下去。冷不防矮小男人一个闪身挡在身前,老人冷冷的一哼,拐杖斜斜的立起,在空中一划,青色的符印流水般倾泻而出,母亲的身影凭空消失。 她顿住,猛地扭转身子看向老人,双拳紧握就要冲过去。身后一片哗然,很明显又有人冲了过来,但瞬间声音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只要你赢,就能见面。”老人淡淡地说。 夏天止住脚步,不知为什么,她能清晰的看到符印出现以及消失的路径,老人利用的是土气,以及地底鸣虫之音,所以父母应该是被藏到这座院子的某个地下之处。 空气中没有死亡的气息,也没有恐惧的波纹,所以他们应该还没有事,那么做这么多,就是让自己来竟斗。 “好,斗就斗!“夏天站定,应答。 “嗤!”男孩子笑出了声,骄傲的抬起下巴,轻蔑的看过来。 台下再次响起议论声,夏天能听清前排的议论。“伊普家的孩子很明显没有经过训练,怎么可能斗过伊林?” “伊林?和表哥一个名字。”夏天眯起眼睛,看着不可一世的男孩子,很明显那是一个从小便被精心教养出的孩子。 “对呀,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培养继任纳音,今年为什么非要从咱们这边出人?这个姑娘很明显就没受过训练,怎么可能斗的赢。“ “我们早被赶出纳音家,干嘛非要闹出这样一件事?“ “对呀,我们早就习惯了做个普通人,这又是闹什么?“ …… 夏天有些不知所措,这里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意料,父母很明显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明明就是这个老人之前帮自己禁锢能力,现在又为什么非要自己释放出来与他人做这个必输的争斗? 蒲牢的话语在耳边轻轻响起:”你不是你。“ “我不是我?那我是谁?“她喃喃自语,满头雾水。 就在她发愣的瞬间,老人高高举起手杖,高声宣布:”竞斗开始。”夏天吓了一跳,这就开始?没有规则没有说明。 老人大步退下台子,坐在台后的一把太师椅上,将拐杖横在膝头微笑着看向两人。 夏天不知所措,男孩已经发动了进攻,他抬起手臂,长长的袖子滑落,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拨动,一连串熟练地音符从唇瓣间跳跃而出。 十三 竞斗 银灰色的符印在男孩伊林身周不停旋转,双手半抬起架在腰间,修长的手指灵动的在空中飞舞。 夏天有些茫然无措,她看看自己的双手,那天蒲牢对自己说出那三个词之后,自己突然能够敏锐的抓住自然之音,那些古老的符印自然而然从手指间倾泻而出,那些美妙的夏夜序曲。 她拼命想要回忆起那时的记忆,可是身周是嘈杂的人群,眼前是男孩鄙夷的蔑视。夏天闭紧双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心脏噗噗乱跳。 “根本没有胜算!” “怎么可能会赢?” “她什么都不会,听伊普说从出生就一直禁锢了能力。” “天呐,那不得输惨了?” …… 夏天咬紧下唇,怎么办?怎么办?胸中在狂吼,可是自己却无法给出答案。 “你,要不要直接认输?”男孩突然开口,声音如夜莺一般,及其悦耳。那声音掺杂进符印之中,银灰色的符号凭空增加了一层淡淡的荧光。 台下响起无数惊叹声:“伊林竟然练就了自然之音?简直完美的无法言语。”夏天更加绝望了,她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双腿开始发抖,她刚刚要开口。台下的老人突然开口:“输了就不能带走你的父母。” 夏天猛地看过去:“为什么?” “因为要用他们献祭。” “献祭?”夏天莫名。 台下哄的一声炸开,女人高声喊道:“伊松,你是疯了吗?竟然和异界亡者做出这样的勾当?” “哼。”老人嗤之以鼻:“当年,你们这一脉就是因为太过强硬,导致纳音家就要绝脉,如今到来义正言辞?我倒想问问你们安然在人界生活,是谁挡在前面保你们平安的?” 众人一时无言,女人涨红了脸,但仍嘴硬:”纳音一族存在的意义便是驱逐亡者,如今你反过来与他们做交易,牺牲伊姓族人,根本就是背叛。“ “那好,你到来告诉我,那十万亡者大军,是谁保它们现在没有踏入人界?既然选择做缩头乌龟,就不要四处乱咬。“ “你?!“ 老人靠回去,不再理会那些激愤的人群,轻轻的闭上眼睛,淡淡的挥挥手,示意台上继续。 夏天要紧牙关,转头看向伊林。那个十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也有些诧异,不明白族长为什么要自己对上毫无反击之力的蠢货。他缓缓抬起双手,低声开始吟唱,迷人的嗓音伴随四周轻微的风声鸟鸣汇聚成咒印的河流,不断环绕身周。 夏天攥紧双拳,却一点感受不到咒印的力量。她只能直直的站立,等待攻击的到来。 曲调突然升高,双手在胸前猛然一拨,咒印迅速化作一只利箭,直直的朝着夏天射来。她脑中电光一闪,身体不受控制般向后仰倒,整个腰部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脚下却仍能稳住不动。 利箭贴着衣服飞走,撞在身后的假山之上,发出一声巨响,石块四散崩裂。夏天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一下完全是本能的反应,直起身后还有些迷糊。 伊林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反应还蛮快的。他挑起嘴角,双手在胸前一震,符印瞬间汇聚在一起,化作无数只利箭,密密麻麻的朝着夏天飞来。 利箭如网一般向夏天兜头罩过来,她绝望的闭紧双眼,双手下意识的挡在眼前。就在此时,心中一动,耳边传来一声吟唱,紧接着花儿绽放的噗噗声,蜂鸟拍打翅膀的嗡嗡声,假山之后池水流下的哗啦声,刷的扩大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幅美丽的乐章。 无数的音符跳跃,手指下意识的在空中飞舞,无数符印从指尖流淌而出。细密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莹白色的屏障。利箭眨眼而至,却被绸缎一般的屏障阻隔,慢慢化作青灰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这中。 “天呐!“台下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是莹白符印?这么纯吗?“ “我的老天爷,这是祖爷开眼了吗?” 对面的男孩一脸惊愕,伊林满肚狐疑,他猛地扭头看向老人,族长仍然紧闭双眼,似对眼前一切毫无所知。 他咬着牙看向台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后者皱紧眉头正盯着夏天。灰衣一族都显得十分惊讶,之前族长的态度,肯定是支持伊林,但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女孩子来竞斗?说什么为了选出祭奠之人,难道真的是另有计划不成? 夏天躲过一劫,脑海中的声音乍然消失,她放下双手,浑身已经湿透。双腿开始发抖,控制不住的跌坐在地,刚刚将自然之音化作屏障,虽是下意识所为,却也耗费了大量心力,此时她只觉浑身虚软。 伊林见夏天跌坐在地,精神一下放松下来,心内想再纯又怎样?还不是控制不了,才不过一招就承受不住? 一念及此,马上双手交叉,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有青灰色的符印脱口而出,形成一道道尖锐的利刃。只见他逐渐提高音调,利刃换身旋转,逐渐成型。 夏天一边按住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一边努力站起来。面对这些攻击,她根本毫无对策,可是刚才两次躲避让她下意识有了底气,身体仿佛会自动形成防御状态。 台上电光火石般,不断有利刃飞出,院子里的山石房屋全部被轰的破碎不堪。但是老者与人群却毫发无损,毕竟大家都是纳音家的人,基本的防御之力还是可以的。 两边都紧紧盯着台上的动静,高壮女人满脸焦虑,不停嘟囔:”这样不行啊,再纯的令力,不会操纵也白费,这只会抵抗可怎么好?“ 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来,利刃的攻击越来越快,数量也越来越多,伊林不愧是从小被精心培养起来的。对令力的掌控及其熟练,此时他好整以暇的站在台子正中,不断吟唱古老的音调,无数符印流淌而出,源源不断。 夏天则狼狈的在台子周围环绕,每次都险险的躲过攻击。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身体的反应明显开始减慢,夏天连发两声惊呼,手臂上划出两道血痕。 十四 身随心动 一片惊呼,台下众人神色各异,有惊吓、愕然、担心,更有得意、幸灾、满意的。唯有老人面无表情,从始至终紧闭双眼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夏天一手捂着划破的手臂,只有她自己知道,伤口极深,所以血流不止。她脸色惨白,倒吸冷气,汗水滑落下来,视线有些模糊。 一天前,自己还舒服地呆在大学里做醉生梦死的大学生,现在竟然站在郊区诡异大宅的台子上做生死之争。 伊林看着有些恍惚的夏天,嘴角翘起,露出残忍的笑容。双臂交叉于胸,微微屈膝,身体略前倾,起声及高出三调。院子上空响起高亢的吟唱,片刻四周旷野如同共振一般,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风声雷声雨声交织而来,交织成激烈的协奏曲。 旋涡正中的男孩猛地睁开眼,眼白彻底变红,无数青灰色的符印被闪电映衬出奇怪的光芒,他抬起下巴,轻蔑的看着夏天。 一连串咒印最终汇聚成细如牛毛的钉子,铺天盖地渐渐悬浮在半空之中。夏天及腰长发被狂风吹得在眼前乱飞,她勉强站起身,抬头迎着暴雨看向那些毛钉,才发现这片毛钉不止悬在自己头顶。 她沿着钉子蔓延的方向看去,心底一沉,除了灰衣那边的全部人都被其遮盖其中。 夏天猛地看向伊林,台下有人吼道:“伊撒,你们要赶尽杀绝吗?” 灰衣人一侧打头的粗壮男人哈哈大笑,拂袖一卷,所有灰衣人全部带上兜帽,闪了两闪,眨眼身体下沉,全部消失在地下。 “伊林,一次足矣,杀不掉全部献祭,走!” 台上男孩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高音,所有毛钉兜头兜脸的罩落下来。一片哀嚎响起,伊林看着无数血花四溅,冷冷一笑,顿脚隐没在地下消失不见。 夏天头顶一热,耳边传来悠长的笛音,一股清凉腾空而起,她抬头看去。伞状莹白咒印再次形成屏障,将自己笼罩在其中,可是台下众人却惨了,只有为数几人勉强撑起屏障,其余全部被毛钉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血流成河,顺着雨水流淌,院子里瞬间变为人间地狱。四周渐渐腾起薄雾,带着腐臭的气息,扩散开来。雾中无数黑色的影子,极度兴奋的显出身影,看着地上还在呻吟的人们疯狂的扑了上来。 有人尖叫着想要逃出院子,却发现门早已锁死,四周全部被亡者包围。夏天眼角扫到粗壮女人双臂护着自己的孩子,还在尸体之间费力跋涉,她用力扒起一具女人的尸体,将下面还在大哭的婴儿抱在怀中。 “去叫族长!“女人看见夏天呆愣的半跪在台上,朝着她用力吼道。夏天才从恍惚中清醒,原来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做梦,这些都是真实的发生着。回过神来,用力站起,手臂刺痛,让她顿了一步。 夏天要紧嘴唇,转过身想着族长跑去,白发老人仍然坐在走廊之下的太师椅上,他仍紧闭双眼,没有任何表情。毛钉在他周围钉成一圈,却丝毫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冲到近前,夏天伸出手,刚刚触碰他的衣服,一团红色的火爆裂燃起,瞬间将老人燃烧殆尽。她木呆呆的看着地上一片黑烬,张大嘴巴,指尖来不及收回,被剧烈燃烧的火苗烫了一片水泡。 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开,天呐,这都是什么?手臂还在流血,顺着指尖,一滴滴滑落,地上如开了鲜红的花一般。 “啊——“她抱住头,蹲下来,尖声大叫。这一切,简直要把她逼疯。下一刻,四周无数的亡者一拥而上,女人将三个孩子护在身下,紧紧抱着蹲在地上,后背附满凶残的亡者,瞬间血肉模糊。 ”夏天!夏天!“有人用力在晃动着自己,眼睛慢慢聚焦,妈妈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妈?妈!“夏天瞪大双眼,扑上去紧紧抱住母亲:”你没事?你没事?“温热的身体就在怀中,她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被夏天吓了一跳,虽然诧异,但还是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妈在这,妈在这,我没事。” 爸爸莫名站在一旁,车子停在路边,午后的阳光还很炽烈,路旁山间的松林寂静无声,无数黑色的身影如凝滞般一动不动。 “怎么了?天天,你吓死妈妈了。”待夏天平静下来,妈妈拉着她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慢慢摩挲着后背。 夏天死死盯着爸妈,确认他们确实没有出事,环顾四周,他们还在乡下一处山坳处,这里她很熟悉,距离古堡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刚刚发生的是假的吗?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自己到底怎么了?她转向妈妈:“妈,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开窗,看着看着突然就睡着了,我以为你累了就没叫醒你,可是刚刚不停地尖叫,怎么都叫不醒你,我和你爸爸都吓坏了。” 夏天送了一口气,她沉默片刻,慢慢将刚才的一切告诉爸妈。“我分不清真假,太可怕了。“末了,她抱紧双臂,后背浮起一层冷汗,空气潮热,心底却透彻的凉。爸爸妈妈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们互视一眼,眼底透着焦虑。 “妈,我们不能去,去了都会死的。“夏天急急的朝父母说道。 “可是,天天,如果照你说的,那些都是爸爸妈妈的亲兄弟姐妹,我们不能看着他们死在那里?” “我不去,他们就组织不了竞斗,大家就会没事的。”夏天摇头。 “天天,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他们的目标并不只是你。其实族长早就告诉过我们,纳音一族要改变,否则就会灭族于亡者手中。“ “可是他也死了。“ “所以我们要去提前警示,如果抓紧,也许来得及。“ “打电话,爸爸,不能打电话吗?“ 爸爸掏出手机,递给夏天,上面本该满格的信号区空空如也。“天天,我们的令力一般都是在古风吹拂的地方才能施展,而这些地方都会自动屏蔽现代技术的,我们必须亲自去一趟。“ 十五 清除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场景,拉绳等铃响了半天,院子里面也毫无人应。 三人对视,爸爸突然嘬唇低声唿哨,门内咣当一声,很明显门栓自行滑落。他示意母女两人跟在后面,自己打头轻轻推门进入,三人警惕前行,穿过无数房屋院落,逐渐靠近后院。 夏天的心突然疯狂跳了起来,耳边响起无数尖锐的嚎叫,鼻翼间充斥着血腥与腐臭交杂的气息,她突然猛地推开父亲,疯狂向前冲去。 爸妈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前去。夏天只冲到门廊处,便猛地站住,爸爸差点撞在她的后背上,赶紧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 夏天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粗重的呼吸着,眼前的一切让人不禁窒息。身后传来妈妈的尖叫声,爸爸匆忙将她抱在怀中,扭转脸去不让她再看见那么恐怖的场面,可是一切已经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血流成河,尸体叠着尸体,尚在怀抱之中的婴儿,已经没有了头颅,残缺的肢体,几乎血肉模糊,一点看不出之前活生生人的外貌。 一切都与之前的梦境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因为自己的“梦境”暂停,错过了眼前这场惨案。 爸爸将夏天塞在妻子怀中,匆匆地在尸体之间找寻残存者,他不断的翻过残破的肢体,几乎要呕出来。突然一声呻吟落在耳边,他快速转身朝着一具粗壮的身体前行,那具身体几乎是蜷缩跪在地上,后背一片模糊。 爸爸费力想要将她翻过来,可是她抱得很紧,根本无法扒开。他双手在空中急速滑动,拨动一丝草种绽放之音,淡蓝色的咒印从指尖跳跃而出,落入女人怀中,身体渐渐放松,一声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 “哇哇哇——”怀中赫然露出一个婴儿,他似乎被憋了很久,此刻终于呼吸道新鲜空气,突然脱离温暖的怀抱,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听到婴儿哭声,赶紧安抚夏天背着脸坐下,急匆匆跑过去,将婴儿抱在怀中。爸爸则迅速检视女人怀中另外两个幼童,发现他们早已断气。 他看着女人还算完成的面庞,喉咙中不禁哽咽:“大奎,怎么不坚持一下?哥哥来晚了。”说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妈妈低声呜咽,太阳渐渐西斜,院子在晚霞的照射下,显出诡异的红光。四周从墙角处逐渐弥漫出薄雾,河水奔腾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夏天抬起头,仿佛看见无数透明的身影茫然的在半空飘舞,眨眼便被什么吸引,消失在天空的某一处。 那里是哪里?她茫然的站起身,抬头紧紧盯着身影消失的地方,她没有发觉自己双脚渐渐离开地面,向着那处虚无的缝隙漂浮而去。 “你去哪儿?”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手掌处传来温暖的触感。夏天猛地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下一刻被人拉住走到外院,一股清风拂过,口鼻处腐臭气息飘散开来。 眼前逐渐清晰,鼻翼间飘着微微的豆蔻香气,绿色的衣角就在手边,她盯着紧紧抓住自己的大手,青筋暴露却给人强壮踏实的感觉。 她突然就定下心来,头顶的河水奔流声逐渐消失,隐形的裂缝悄无声息的合拢。抬起头来,眼前是那张令人心安的面孔,蒲牢定定的看着夏天,突然开口:“对不起,这次来晚了,不会再有下次。” 夏天心里突然就开出一朵花来,花瓣舒展的声音如同绸缎拂过面庞,清甜芳香令人沉醉。 女孩光滑的肌肤在夏夜月光下莹莹闪光,带着特有的少女体香。还噙着泪水的双眸,倒映出点点星光,蒲牢似乎要深深的陷入进去。这个女孩一直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一起会很舒服,让人不愿离开。 他一直藏在暗处,想要查清楚夏天到底是不是纳音家的人,他们家族到底有什么阴谋?可是一路跟踪而至,只看到了满院的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家族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纳音一直是抵抗亡者的存在,如今怎么沦落成与亡者联手? 可是不管有什么阴谋,都与眼前的女孩无关,蒲牢不知为什么如此笃信。门廊处突然响起惊叫,夏天捂住脸,妈妈今天受了太多刺激。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婴儿的啼哭,一把将夏天扯到身后,看着蒲牢厉声喝道:”你是谁?“ 蒲牢站起身,恭敬的说:“我是蒲牢。” “蒲牢?”妈妈眯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龙,龙家?” “是的。” “你,来干什么?” “帮忙。” “你知道两家从来不接触?” “我知道。” “那你还来?” “嗯。” “老龙知道吗?” “嗯,我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 “他没说过知道,但是我们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也就是说默许?” “说不好。” “那你还敢来?” “我想帮忙。” 夏天丈二摸不着头脑,左右看着妈妈和蒲牢,两人针锋相对,一问一答极快。爸爸跑了过来:“阿柔,这是谁?” “蒲牢。” “蒲牢是谁?”爸爸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抽离出来,此刻有些反应迟钝。妈妈狠狠剜了他一眼,爸爸才恍然大悟:“哦,嗯?龙家的人?” “对。” “我们两家从不接触。” “是。” “老龙知道吗?” “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 …… 眼见问题再次陷入死循环,夏天赶紧插嘴:”爸妈你们知道蒲牢的来历吗?“ 夏立秋和阿柔才意识到蒲牢是奔着女儿来的,立刻就警惕起来。 “你来的目的?“ “只是想帮忙。” 夏立秋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孩子,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别说女人就是个男人看着都禁不住赞叹。在扭头看看自己的女儿,空气中弥漫着的清香,他突然就打了个哆嗦。 “你们认识多久了?“ “见了三次,这是第三次。”夏天老实说道。蒲牢不置可否,他清楚当然不止这些。夏立秋眯眯眼,露出狐疑的神情。 “龙家人不行。” “什么?”“为什么?” 夏天与蒲牢同时开口。 十六 正式面对 蒲牢与夏立秋合力埋葬了所有死者,因为肉体模糊,无法辨认出谁是谁?所以大多只是掩面,只有那个粗壮女人单独立了一块石碑,却没有刻上任何字迹。 夏立秋在坟前摸摸杵立良久,然后一把火将那处古堡般庞大的宅子烧了殆尽。火光冲天,加上哨音引来的助燃之力,越发爆裂。半边天都被染红了,四人站在山头看着眼前的大火,各怀心事。 “幸好这里是郊外,没有人注意到这么大的动静。”夏天终于恢复了平静。 “嗯,我和蒲牢做了结界。”夏立秋解释道。 夏天有点尴尬,什么结界?什么令力?包括自己的能力。她一概不知,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套着梦,只是两个梦的结局不一样。看着身旁的父母,她十分庆幸,幸好之前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又不禁担心,如果现在这个还是个梦呢?夜风袭来,后背惊起一层冷汗,她抱紧双臂。 一只温暖的大手附在肩膀上,她回头看了看蒲牢坚毅的侧颜,耳边传来低沉的安慰:“放心,这不是梦。” 夏立秋略感不安的想要打断两人,阿柔用空着的一只手拉住了他,轻轻地摇摇头。另一只手臂中躺着熟睡的婴儿,此时在火光的映衬下,稚嫩的小脸阴晴不定。 回到家中,夏立秋与蒲牢关着门谈了很久,阿柔则一心都扑在那个婴儿身上。夏天不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什么,她只觉得一身疲惫,回家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走吧。”蒲牢敲门进来。 夏天坐在床边还有些迷糊,突然惊叫:“你干嘛?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呀。”男孩撇撇嘴。 “我没允许你不要进来。” “行吧。”蒲牢挑起眉,暗道人类真麻烦,尤其是女人类。 “赶紧出去。”夏天看他仍然呆呆立在门口,愈发气不打一出来,心中已经骂了好几遍,非人类真是一点规矩不懂,蠢蛋。 洗漱好之后,夏天肚子开始咕咕直叫,来到餐厅,她发现蒲牢正坐在桌前大口小口的吃鱼。阿柔做饭绝对一绝,巴沙鱼切片,西红柿炖汤,保持鱼肉的鲜美和汤汁的酸嫩。 屋里充盈着饭菜的香气,蒲牢吃的满嘴油乎乎的,见她走进来,赶紧打招呼:”来吃,很香!“夏天撅起嘴:”用你叫?这是我家。“说完拉开椅子坐下,自己伸手盛了一碗汤,慢慢喝起来。 阿柔匆匆吃完饭,进屋去哄孩子,夏立秋则躲在阳台,不断打着电话。不知道忙什么,能看出隔着玻璃窗说的很是激动。夏天盯着爸爸走来走去的身影,想着难道是昨天的事情?心里突然一沉。 一只手盖在她的手腕处,带来一丝温暖。”他们打算收养那个孩子,你爸爸正在找人看能不能办手续。“ “哦。“夏天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不要总想着那些事情,他们还在等你。“蒲牢沉声说。 话说的很隐晦,可是夏天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到底还是要站出来的,不过需要做什么?怎么做?这一切都是问题。 夏立秋和阿柔忙完手边的事情,一家人吃完饭终于有时间坐在一起说话。 “天天,爸妈本想护你一辈子远离这些,做个普通人。“阿柔先开口。 夏天摇摇头,柔声对妈妈说:“妈,我知道。但是该来的总会来,我看我逃不开这些,已经准备好了。” 夏立秋惊喜:“不愧是我闺女,勇气可嘉。” 阿柔气极,转而对他喝道:”当初还不是你坚持让天天做普通人,我们才每年去找族长帮忙封印天天的能力,现在天天还得一点点从头学起,可是这么紧张怎么来得及?”说完,一脸忧心,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蒲牢突然开口:“我守着。“ “什么?“ “我说了我帮忙。” “你确定?” “对。” 夏天震惊的回头看看男孩子:“什么叫你守着?”蒲牢撇撇嘴没说话。 夏立秋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不许肢体接触,不许单独相处,不许去没有人的地方,不许…“ “爸——“ 夏立秋摸摸鼻子:”总之,看好我女儿,不许起坏心眼儿。“夏天十分尴尬,脸快红到脖子根了,阿柔则破涕为笑,欣慰的看着蒲牢,点点头说:“这我就放心了,你们龙家本事自不必说,除了岁数大点,我其实没有意见。” “说什么呢?我不同意。”夏立秋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抛下一句转身回屋去了。 阿柔笑眯眯的说:”当爸爸的对女儿总是更加娇惯一些。“ 蒲牢不置可否,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去哪儿?“夏天奇怪。 “回学校啊。“ “啊?我还要上学吗?“ “废话,不上学你去哪儿?“ 夏天目瞪口呆:“不是学本事吗?” 阿柔和蒲牢两人低头捂脸,重重的叹息。两人出门,蒲牢开着夏立秋的车子,不紧不慢的走上高速。 夏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五令咒术》? “每天晚上练习两个小时,你的令力很纯,应该不需要太多精炼,所以熟悉咒术是你现在最紧迫的事情。还有就是训练感官,你需要精确抓住自然界中任何一种声音,每一种声音都有不同的频率,拨动相同频率的声音共振会加大,相对能量就会转化的更多,当然……”蒲牢絮絮叨叨的解释。 夏天转头看着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子,一肚子疑问:“龙家是什么?为什么妈妈会说他年纪大了,明明看起来才不过二十的样子。还有既然令力是纳音家族的本事,两家又明明没有接触,为什么蒲牢这么熟悉咒术?” 她张了张嘴,却一直插不进话去,不知道蒲牢是故意还是无心,一路滔滔不绝,直把她讲的晕晕乎乎,比教授讲课还催眠,夏天不禁暗想。 十七 男朋友 “你男朋友好帅哦,哪个系的?”曹明明盯了一天,终于有机会在宿舍逮到她追问。 夏天一脸苦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宿舍这几只狼解释。说不是男朋友?可是蒲牢坚持从早到晚陪她上课,现在还蹲在寝室外的树上守卫。说是男朋友?可是那个人一直也只是以守卫者自居,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说清楚。 “喂,没那么小气吧?交了新男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关键是还不请吃饭?你会不会太过了?”贾乐可不管这些,直接上来就要她请客。 夏天拍开她伸过来的手,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和什么,上来就要饭?“ “你才要饭,夏天天,你今天要不说清楚,咱们三个可不是吃素的!”曹明明说完,一个饿虎扑食直接扑了上来,夏天早有准备,闪身三两下便爬上床去。伸出舌头,冲下面三人做鬼脸。 “好啊,看我今天不收拾服你的!”曹明明一把撩起裙子就要冲上来。 “轻轻地,我将离开你~”夏天的手机突然响了,曹明明吐出舌头:”好老的歌,要吐了,不行了。“ “别说了,没准是夏天她妈。”四人在一起久了,都知道夏天每天都要接妈妈电话,这个时候可不能瞎闹,否则阿姨会直接杀过来。夏天好像一直有癫痫的毛病,三人也不敢开太过分的玩笑。 “喂?”隐约有男声传来。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对呀,难不成是那个帅哥男友?夏天嗯嗯啊啊的三两句就挂了,然后一个纵身跳下传来,拿起小挂包招呼一句:“走吧,有人说可以请吃饭。” “哇哦!”三人高声欢呼。夏天虽然满脸不耐烦,可是心里如喝了可乐一般,清凉直冒泡。 蒲牢第一次真正体验到女人的魅力以及进攻力,从正经西餐厅转战至夜市大排档,一肚子红酒啤酒哗啦直响,四人仍然兴致高燃,一点疲惫模样都不见。他暗暗叹到,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整个聚餐环节被三个女生问了个底儿掉,简直跟查户口一样。还好提前准备的充分,否则真是要被她们整死。 “你法学系的?什么?已经大四了?天呐,那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蒲牢暴汗,不知如何回答。 “喂,一定要对我们天天好点,否则要你好看。” 蒲牢心想,为什么不好却要好看?这是什么矛盾关系? “帅哥,你还有没有兄弟之类的?” 蒲牢狐疑,摸摸后脑勺,这又是什么古怪问题?“有啊,我有八个兄弟姐妹。” “what?你家不计划生育吗?这得多有钱,罚的过来吗?” 夏天一把捂住他的嘴,制止他再说:”表的,呵呵,表的。“ “呜呜——”蒲牢立眼,什么表的,是亲的,就不是一个妈而已。可是嘴已经被捂住,无法回答,只得眼神警告。鼻尖传来好闻的香气,夏天的手滑腻,还带着肉串诱人的味道,蒲牢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夏天只觉得哄的一下,火苗从手心一直烧到头顶,她刷的把手抽了回来。瞪了蒲牢一眼,后者傻呵呵的笑着。 “帅哥,你除了嘴大点,没毛病。”贾乐明显喝高了,李丽站起身拉着贾乐告别:“我们先回去,她喝高了,你也别太晚了,天天,给你留门啊。” “好,嗯,知道了。”夏天还觉得脸火辣辣的烫,幸好有酒精的掩饰,没有被她们发现异样。 三人先离开,摊位上只剩蒲牢和夏天两人,夜已深,人们四散回家,街上逐渐安静下来。余下摊主慢慢收拾,他们两安静的坐着,享受这难得宁静的时刻。 夏天略有些尴尬,手心处还留有湿滑的麻意。她不禁攥紧了拳头,响起刚才蒲牢的举动,一丝酥麻的感觉从脚底升起。 “喂,想什么呢?“ “啊?“夏天吓了一跳,慌张抬头看去,只见蒲牢嘴角含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滚!“她有些恼羞成怒,脱口骂道。 “现在可滚不了,还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意图呢?“蒲牢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手长脚长的缩在小桌子旁浑身不舒服。 夏天眼看着一双长腿从自己身边伸过,将自己环绕在其中,那双腿上黑毛极多,明显雄性荷尔蒙爆棚。脚底的酥麻继续上升,她有些别扭的向后挪了挪椅子,尽量离蒲牢远一点。后者只顾懒懒伸着腰,发出满意的叹息,并没有注意女孩子的小心思。 结了账,两人起身回学校,走过无人的小巷。蒲牢突然鼓起肚子,猛地呼出一口气,只见无数白雾从口中喷涌而出,夏天惊讶的看着他,直到肚子彻底瘪掉,蒲牢才满意的打了个嗝,站直了身子。 “你干嘛?“ “喝太多了。“ “我k。“夏天不由得说出感叹词,还有这样醒酒的?不过蒲牢确实看上去清醒了很多。 “其实半醉状态蛮舒服的,不过跟你在一起,需要随时保持警惕。“ 夏天突然就冷静下来,脸颊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蒲牢总是有办法将她迅速拉回现实当中。 “今天就在这里练习一下吧。” “什么?” “咒术啊。” “啊?” “别告诉我你今天的任务还没看?” 夏天苦着脸,心想这个守护者也太尽职尽责了些。夜色渐深,蒲牢在周围铺了结界,阻隔了任何好奇的生物。 两人一来一回开始了基础练习,夏天一点没有接触过,对那些生涩的口语十分迷惑。但是蒲牢将每一个咒术全部拆解开来,形象的描绘成各种曲调,一边哼唱一边演示。夏天慢慢进入了状态,时间快速溜走,两人完全沉浸其中。 小巷一脚,路灯照射不到的地方,黑暗的角落。一人炯炯有神的盯着小巷中央,如果常人看去,那里空无一人,但是在他眼底,倒映出两个身影。 在这个男人身后,漆黑的夜空之中,一个拥有巨大黑翅的人无声的停留在半空之中,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十八 脑海中的声音 ”蒲牢想干什么?“赑屃脸色阴晴不定,他十分不理解龙家人主动去接触一个普通人?甚至还费劲心机帮她——学习令力?龙家人最看不起的能力,也是古风吹拂下最劣等的自然之力? 他又坚持看了一会,见两人没有其他的动作,转身拂袖离去。半空之中的黑影露出好奇的表情,左右看看追着赑屃一起离开了。 蒲牢对此毫无察觉,他一心就在夏天身上,想要帮她快速熟悉令力,调动自然之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直绷着根筋,那些阴影角落出的黑影,怎么驱逐也无法清退。 他抬起头,夜色深沉,这是一个阴云密布的黑夜,天空暗沉压抑,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夏天默念咒印,再次闭上眼睛,感受身周的声音。夜风轻拂,蛐蛐唱歌,青草舒卷叶子,以及远去人群的脚步声,这一切渐渐构成和谐自然舒适的夜曲。头脑中渐渐形成一个五角星,一角渐渐亮起,闪着通透的绿色,渐渐成型。 她抬起双手,平展与胸前,指尖轻点,每一被点之处凭空点燃绿色的荧光,荧光化作叶子,渐渐汇聚在一起,连成藤蔓环绕夏天不停的旋转。 女孩睁开双眼,眼底是清透的绿色,藤蔓缠身,无数闪着荧光的叶片萦绕期间。她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盘旋回绕,藤蔓随心而动,向四周散开,不远处的一处阴暗角落突然响起一声低呼。 两人定睛看去,角落里冒出一股黑烟,路灯黯淡一下再次明亮起来,地面上余下一小片清晰的黑烬。 “那是什么?“夏天开口,藤蔓随之消失不见。 “低等亡者,只会服从,没有思想。”蒲牢只扫了一眼,一语道破。 “为什么会在这里?” “应该是为你而来。” “是那些灰衣人吗?”夏天想起梦境之中纳音家的另一派,还有那个狠辣的伊林。 “也许,也可能是那边出了问题。”蒲牢抬起头,天空中有不易察觉的裂缝,裂缝的那一端是无尽的冰冷与黑暗。 “那边?” “你会看到的,纳音家的人与亡者相生相克,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驱逐亡者。” 夏天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不过是一双普通女孩的手,为什么要与死亡挂上勾呢? “你今天领悟的还不错,可以不用出声便可以感受自然之音,就是族长也很难做到。” “有这么厉害吗?” “说不上,只是说天分还是有的,后期也得看你的本事了。” “切。” 蒲牢收了结界,路灯忽闪忽闪的恢复了正常,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回学校。夏天进楼门的刹那,回头看了一眼,蒲牢朝她挥挥手,身影迅速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她却清晰的看到那道绿色身影早已攀上院子中最高的那颗杉树,半仰在一根粗壮枝干上,那里恰好视线正对她们寝室。 夏天突然加快脚步,嘴里嘟囔着,这群没心眼的玩意,住一层也不知道拉过帘子。 有蒲牢陪伴的日子紧张又甜蜜,两人几乎全天都要在一起,每天晚上还要一起外出。每次夏天都是在关楼门的前一秒才蹿回来,每晚都及其疲倦,回宿舍有时候都来不及洗漱,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曹明明十分奇怪,半开玩笑一样的问她:“不是,你们这双人运动,也太激烈了吧?怎么累成这样?” 夏天没听懂,又没法明说,只得哼啊嗨的随口应着。贾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李丽很奇怪,问:“贾乐,你抽什么疯?这么吃惊干什么?” “傻!”两个女孩同步翻了白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末了,曹明明拍拍她,语重心长的说:”你虽然已经成年,但咱还是稍微收敛点好吧?“ 夏天突然醒悟,脸腾的一下红透:”放什么屁,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咦?那为什么晚上这么累?你们难道在练马拉松不成?“ “没有,我们,我们…”夏天不知作何解释,偷眼看去,窗外树枝上一双眼睛调皮的眨了眨,她愈加恼怒。 眨眼夏末秋初,天气渐渐转凉。也是奇怪,夏天再没遇见什么稀奇事。可是蒲牢却一天比一天催的紧,夏天白天除了上课,就是在自习室研读《五令咒术》,晚间与蒲牢到处进行实际练习。 她对自然之音的感受越来越敏感,渐渐可以随心所动。此时正值午后,自习室人很少,蒲牢难得外出办事,不在身边,她一人坐在窗边,感受清凉的秋风。叶片摇摆,突然啪的一声从叶根处断裂,随风飞舞着旋转落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落在地上。 秋天的声音似乎很萧瑟,其实格外清新,旧叶落下,来年才可以发新芽,树木在秋风中摇摆,感谢叶片几个月的陪伴,隐藏了叶根的伤口,满心等待里面孕育出新的绿意。 她转回头,手指无意识地在书皮上摩挲,《五令咒术》很厚,可是融会贯通之后,发现其实很简单,一共五条线,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的令力,结合自然之音,发挥出攻击、防御、治愈、毁灭、孕育的力量。 书的最后记载了那道裂缝后面的事情,蒲牢说只能教自己关于令力的知识,其他都需要靠自己领悟,尤其是那个后面的事情。一般人都进不去,只有被赋予了驱逐亡者能力的纳音一族,才有机会进入。 “而且只能族长才可以进入。”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想要争取族长的位置,也许与那里的亡者之间存在某种协议?“ “那为什么不直接做族长?“ “所以老族长想做什么,我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组织这次竞斗?关键你没到,人也被杀光了,他们是铁了心赶尽杀绝,这样没有竞争之人,只能由他们自己继承了。” “那现在族长已经死了,他们直接继承不就可以了?” “不是,族长必须拥有木叶。” “木叶?” “对,纳音的武器,可是现在好像随着族长去世,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十九 各怀鬼胎 赑屃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指尖用力,纸团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中。眼前山坳处传来一阵阵吼声,四周十分寂静,一条跨河大桥孤零零的立在山坳之间,只是桥下的河道早已干涸。 “大人?”送信的小侍卫久久等不到指示,犹疑着问道。 赑屃背手站在崖边,听着吼叫声越来越清晰。良久,挥挥手,侍卫悄无声息的退走。 待侍卫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一侧,他迈步下山,身形极快。桥下干涸的河道一侧,一处山洞隐在杂草后面。赑屃猫着腰,直接钻了进去。 虽是中午,洞内却十分阴暗,山洞不大,约莫五六米深,两米来宽。所以适应了洞内光线之后,便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山洞深处。 山洞最里面一团黑色的影子,正在地上蠕动,看清楚进来的是赑屃之后,它继续裂开嘴喷出团团黑雾,发出刺耳的嘶吼。 “安静点。“赑屃右手食指与拇指捏住,横着划过。黑影讶然无声,它愤怒的扭摆身体,想要冲过来,奈何地面一道光亮的圆圈痕迹,将其囚禁其中,根本无法迈出一步。 赑屃上前两步,半蹲下来,与黑影平行对视,仔细打量一阵,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恢复的不错,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黑影闻言愣住,斜眼看着他,明显并不信任他说的话。 “嘁。“赑屃嗤笑出声,带着鄙夷:”你觉得你有怀疑我的实力吗?“黑影发不出声来,慢慢转过头来,如豪猪一般的面孔,粗壮的长鼻子,偏又长了一双人类的眼睛,他眨眨眼,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很好,识时务。”赑屃更急满意了:“我不知道你在那边接到的是谁的指令,但是现在任务失败,回去也是被湮灭,不如现在我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回去之后你也好交代。” 黑影发出呜呜的声音,摇摇头,示意想要说话。赑屃笑了笑,抬手舒展开捏在一起的手指,猪鼻子下突然裂开一道缝,一股黑烟喷涌而出。 “什么机会?“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跟着你要杀的那个女孩,在她之前抢到木叶。“ “什么是木叶?“ “别装了,你们异界的亡者会不认识木叶?“ 黑猪影有点尴尬,翻滚着黑雾的手指摸摸鼻子:“好吧,可是你怎么肯定就是那个女孩能找到木叶?她又不是纳音族长。” “她马上就是了。”赑屃眯着眼,轻轻说道。 夏天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后背似乎被羽毛扫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再一次回头看过,蒲牢终于开口了:”你有毛病吗?老倒着走路干嘛?“ “你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哼!”夏天顶回去, 蒲牢笑笑:”我们全家确实找不出一个正常人来。“ “讨厌!“夏天嚷了一句,先一步抛开。蒲牢并没有着急去追,收了笑容,转过头看向后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丝不易察觉的黑影蓦的消失。 “不行啊,你们家蛤蟆看得太近了,我根本不敢靠近,又怎么能知道木叶在哪儿?”黑猪躲在体育馆后侧的通道内,翻出手机给赑屃发信息。 “跟着。” “只跟着?” “只跟着,只要出校门不管去哪儿都要告诉我。” “好。” 此时嘲风手中一部同样的手机,屏幕上闪过两人对话的信息,沙发上一猫一狗一鸟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怎么样?厉害吧?”嘲风禁不住自夸。 白猫斜了一眼:”来人间没学什么好东西,倒把黑客那一套玩个熟溜。“ “赑屃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盯着那个女孩?蒲牢也是,费心费力的帮助她,还有亡者,不停的从那边过来,就为了她?”睚眦很奇怪。 “怕啥?不是都被咱们赶走了吗?“嘲风满不在乎。 “不是,除了她是能量这一个解释之外,真是没有其他理由了。“ “可是能量为什么是一个人呢?“嘲风奇怪。 “能量可以是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如果是一个人,带有鲜活生命力的生灵,对凶灵来说则更加诱人。“ “可是即使她是能量,那为什么蒲牢和赑屃要跟着她,赑屃竟然还藏了一个亡者去跟踪她,他疯了吗?“ “他疯没疯不知道,但是那个黑猪确实是父王当初与他一起抓得,所以他收服己用也不奇怪。我们可不是人类,对亡者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家里还有亡者负责地牢工作的。“ “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用一个伤害过夏天的亡者不是很危险吗?“ “伤害过夏天?“睚眦诧异。 “你们不知道吗?诶,我忘记说了吗?就是父王召唤我们之前,那次就是蒲牢救了夏天的,父王他们根本没动手,只是之后收服了附在三叉身上的亡者。 “难道那个女孩子还有别的身份?” “不知道哦,不过他们经常晚上一起打架。” “打架?”黑狗再一次被惊到。 “对呀,就是深夜在没有人的巷子里打架呀。”嘲风耸耸肩。”就这样,这样。“她撅着嘴,向白猫扑去,一双翅膀将白猫紧紧抱住。 “靠,那不是打架,嘲风。”白猫翻着白眼,奋力挣扎。 “不是打架是什么?” “是学习,笨蛋。”睚眦吼道。 “啊?还有这样学习的?”嘲风松开狴犴,搔搔头,她化作人形,将手指在空中一点点的拨动。 狴犴突然愣住,与睚眦对视一眼:”她是纳音家的?“ “不是说学习吗?怎么又提纳音?伊林那小子我超级讨厌,爸爸说让我和他相亲来的。“ 睚眦捂住额头,呻吟一声:“嘲风,你能继续去盯老六吗?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瞒着咱们。” “为什么?没有意思,不想去,他只会坐在石头上打盹。” “笨蛋,那是打盹,是打坐。”狴犴斥到。嘲风撅起嘴:“他骂我,我不去了。” “乖,赶紧去盯,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只有你才能做。” “是吗?好吧。”嘲风瞬间高兴起来,马上伸展翅膀一阵风似的穿出门去。 二十 梦境内外 夏天收式,落下双手,无数荧光四散消失。她缓缓睁开眼,蒲牢满意的点点头,女孩心满意足的笑了。 那双眼睛似乎含着星光,让人不自禁想要跌入,蒲牢看得有点呆。夏天在他眼前挥挥手,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咳嗽两声。 “还成,算勉强合格。” “切。”夏天知道自己进展神速,因为每次回去,妈妈都会检验自己练习的成果。她也问过父母为什么是蒲牢来教,而不是他们直接交。 “傻丫头,能得到龙家人的指到,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他们轻易不显身于世人面前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咱们纳音一族,羽人、游弋所掌握的令力、灵力甚至神力都要依靠他们。五令之力最初就是神力的一个分支,不过是他们不要的一种技艺,只是被传给咱们一族,逐渐演化,渐渐形成驱逐亡者之术。” “哦。” “好好学,他不可能呆太长时间。“ “为什么?“ “神族之人从不在人世呆太久。“ “为什么?“ “自古如此。“爸爸妈妈对视一眼,带着些许的担忧。女儿的心思他们如何不知,可是蒲牢毕竟是神族之人,从没听说过神族有人会长久留在人间。 夏天回忆起母亲的谈话,心里一半欢喜一半忧虑。看着面前的蒲牢,竟无法继续开口说下去。 蒲牢此时想的却是亡者、纳音灰族一派,还有赑屃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他们到底在忙什么?两人默默在漆黑的街道上并肩而行,各怀心事。 “基础练习的还不错,虽然你父母每年都带你去禁锢身体里的令力,但是因为体内令力十分纯净,再加上领悟能力还算上等,最关键是碰到我这样厉害的师傅。“ “嘁,大言不惭。“夏天气笑,这么脸大也是没谁了。 小巷尽头突然黑影一闪,惊恐的尖叫划破夜空,两人一怔,迅速追了上去。转过拐角,一个黑色的影子扑在地上,正在撕咬什么。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夹杂着烟熏的臭气。 “什么东西?“蒲牢大吼一声,黑影转头,一张奇怪的脸,红色粗大的鼻头,弯至耳根的大嘴。见有人出现在面前,它突出黑色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处鲜血,裂开嘴嘎嘎的笑了两声。 夏天从缝隙处看去,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眼睛圆睁,明显已经断气,肚子血肉模糊。 蒲牢显然也已经看到,从腰间直接抽出一根绿色的藤条,直接杀了过去。黑影更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巷子尽头。蒲牢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瞬间不见了踪影。 夜风拂面而来,带着鲜血的腥气,还有十分刺鼻的烟味。地上女人仰面躺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天的位置,她打了个寒战,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壮胆走上前去。 女人的肚子已经几乎被掏空了,刚才那是什么怪物,亡者吗?虽然练习了很久令力,但从没在实战中对过真正的亡者。 她努力回忆书中所记,虽然不是很全,但大概亡者、亡灵、凶灵的等级还是大致做了记载。黑翼砗,嗜肝脏,专喜年轻女子弑杀吞噬。 她蹲下来,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仔细查看。女人柔软肚腹的血口很大,旁边的肉片已经完全塌下去,很明显胸腔内已经全部被吃空,只余下一小节的肠子,软塌塌的瘫在肚皮下方。 她忍不住想要呕出来,急忙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空气中刺鼻的烟气越来越浓,夏天的注意力都被那具尸体吸引,没有察觉身后不远处走进一个身影。他看到夏天的反应,略有些吃惊,继而一脸不屑。 身影一点点飘近,宽大的灰袍在地面轻轻擦过,身影已经非常接近。夏天仍毫无所知,一只手撑在旁边砖墙上,捂着嘴似难以忍受巷内难闻的气味。 还有一尺距离,灰袍兜帽之下,凶光一闪,猛地抬起一双手,早已凝聚好的一团青光化作利刃,直接朝夏天后背插去。 电光火石之间,夏天的身体猛地向一旁倒去,然后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贴着地面以脚跟为轴旋转半圈。利刃一击不中,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之中。夏天躲过一击,猛地直起身,右手手心向上,刷的抬起猛地握住,一层枯叶旋转形成漩涡,从身影脚下旋转而起,眨眼便掀开了他的兜帽。 “伊林?!“夏天的语气说不上多惊奇,从那场梦境中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准备着见到这个狠毒男子。 ”哦?你怎么知道我?“兜帽之下是一张惨白的面孔,眉眼嘴角精致,却透着股阴狠的表情,让人无法靠近。此刻伊林满脸诧异,不光因为她躲过了攻击,而起还知道自己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灰衣一派。”夏天不动声色的向后慢慢移动,她虽紧紧盯着伊林,但心里一直焦急的等待蒲牢。伊林的本事在“梦境”之中早有预见,她清晰知道以自己现在实力不可能打过。 伊林初始震惊之余,慢慢看出夏天的故作声势。醒过神来,他急速舞动手指,低沉的声音哼唱出古老的咒术。无数星光汇聚,环绕在伊林身周,瞬间便形成一层密集的光网。 “去!”伊林喝道,光网兜头向夏天罩落。夏天转身就要跑,可是脚底一顿,猛地跌倒,她转头一看,两条草秧从地面爬出紧紧缠绕自己的脚踝之上,一时之间根本挣脱不开。 头顶光网已经罩落,夏天咬牙双手向上撑起,恰在此时不知小巷里谁家的老式录音机,嘶哑的开始吟唱。意随心动,那声婉转的唱腔划破寂静黑夜,将夜色划破一道口子,直直的钻进夏天的耳中。 无数荧光从指尖倾泻而出,纯洁如萤火虫的生命之光,与光网交织在一起,眨眼光网便溃散消失。伊林突然一震,喷出一口黑血,狠狠的咒骂:“md,关键时刻坏老子大事。”下一刻已经飘出小巷,不见了踪影。 二十一 木叶现世 巷子里再度恢复黑暗,老式唱腔仍然继续咿咿呀呀的哼唱。夏天喘着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手心处传来冰凉的黏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跌坐在女人身旁。 警笛声突然炸响,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夏天呆愣在原地,一瞬间想要逃走,却忍住还是站在原地,如果被当成畏罪潜逃者,没事都有事了。 一群人大声呵斥着冲上前来,将她背转双手按在地上,紧紧扣上手铐。夏天才发现,原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生,便可以被区别对待。 被人从地上拉起的瞬间,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突然噶然而止,一声悠长的啊呀拖着尾音传入耳中,余音萦绕,似在召唤着她。 等到蒲牢将她从所里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披着宽大的绿色运动服,抬头看着天空,启明星格外亮。 “我看见一片大陆。” “嗯?”蒲牢看见夏天的第一眼,便觉得不对劲,她像脱胎换骨一般,脱去了稚嫩,莫名多了些许沧桑。 “在那里我们见过面。” 蒲牢默默的看着身边的女孩,原来那些熟悉的感觉来自前世?”什么地方?“ “不知道,只看见无数飘舞的晶丛,青球悬空,我站在一块散发着多彩的晶石旁,看见你身穿绿衣长袍拨开晶丛向我走来。“ “晶丛?“蒲牢皱眉,活了这千八百年,没见过这种东西啊。”你确定是晶丛?“ “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我需要去那里。” “什么?” “很紧急,我需要回去。”夏天语气十分焦急。 “回到那里去?” “向北走,她告诉我向北走。” 看着笃定的夏天,蒲牢只得点点头。 隔天初夏便让父亲联系校方办好了休学手续,因为一直有“癫痫”历史,再加上这次“莫名”出现在凶案现场,受到强烈刺激,校方很快便配合做好了休学手续。 “是木叶的呼唤吗?”妈妈有些担忧的与蒲牢站在门边,看着夏立秋为夏天忙碌的收拾行李。夏天则一声不吭的整理自己的证件,签证是蒲牢带来的,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才一天便拿到手,护照小黄本都收在贴身的小包中。 “我觉得是。”蒲牢点点头:“她是命定的纳音,所以可以感受到木叶的呼唤,一般木叶都会在下一任纳音出现之时现世。但也是在上一任纳音将要离开人世之前才会找到继任者,这次可能是因为纳音横死,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才会出现召唤。” “你确定天天是纳音?”阿柔还是忧心忡忡:“会不会弄混了?我们从家中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家族图谱中连她的名字都没有的。“ “你也知道,纳音的选择只看血脉。那晚伊林联手黑翼砗诱我离开,肆机想要杀掉夏天,我就想通了。还有那些跟踪她的亡者,以及父王离开时的嘱托。“ “老王会关注这些事?“阿柔有点不可置信。 “我也很奇怪,不过听说异界出现了异动之后,我就明白了。“ “异界异动?“ “对,两个二级凶灵同时现世。“ “天?“ “驱逐亡灵一直是纳音的职责,我们虽是龙家,但不可插手太多人间之事,否则便会打破平衡,古禁制便会启动,到时候神力都会被封印。“ “我知道,所以你们才教授了一些古术给我们,由我们代为维持人世与异界的平衡。“ “你知道很多。” 阿柔点头:“我小时候令力也很晶纯,被家族选中作为纳音候选人之一,但是后来灰衣派突然发难,大家四散逃命,这么多年很多事忘得也差不多了。可是纳音由来,是家里老人从小讲到大的,怎么也不可能忘得掉。” “嗯,寻得木叶,辅助纳音,恢复制衡,这是父王留我的目的。“ “务必护她周全。” “放心。” 两人才不过两天便坐上了飞往埃菲尔克的飞机,赑屃紧随其后办理了相关手续,在父王身边做了多年助手,与人类领导人之间关系密切,很容易便搞定一切。至于睚眦和狴犴,此时正坐在嘲风宽大的后背上,远远地跟着飞机,享受连绵不绝的白云。 狴犴一脸生不如此,紧紧的抓着嘲风的羽毛,揪的她呲牙咧嘴,恨不得直接把臭猫摔下去。睚眦则吐着舌头,随风感受高空的酸爽,哈喇子随风淌得到处都是。 嘲风扬天鸣叫,心想怎么跟最傻最天真的兄弟出来了呢?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临行前一天得知消息。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不去办手续,反而齐齐看向自己:”自家有会飞的,要什么飞机票?办的什么傻签证,谁敢拦一只鸟过境?“ 嘲风当时的脸必定极度灰败,她一直痴迷人间的一切,所以才偷偷跟着跑出来,如今却一直被两人当做苦力,盯梢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被利用做运输大队长,真是有的够了。 “你说他们是发现木叶的信息了吗?” “废话,不然跑那么老远干嘛去?“ “那就是说她肯定是纳音了?“ “屁话,没找到木叶怎么能叫纳音?“ “不是说纳音才能接到木叶的召唤吗?“ “笨话,谁最后得到,谁才能做纳音。“ “怎么着?木叶还能靠抢的?“ “蠢话,木叶是认主的,怎么能靠抢?“ 睚眦突然暴怒,抬起爪子将狴犴按在嘲风背部,一爪一爪的敲着他的脑袋:“你—说—谁—笨?蠢?小猫蛋子你的,敢跟二哥这样说话?你—是—不—想—活—了——吧?“ “哎!瞄。君子动手不动口!老二,你再打,我告你妈去。” “小猫蛋子,管不了你了是不?” 嘲风则翻着白眼,暗暗腹诽,两个傻蛋!突然猛一扇翅膀,急速冲了出去,睚眦和狴犴一个不稳,差点没掉下去,齐齐吼道:“嘲风,你个笨蛋!” 巨大的身影从飞机旁一闪而过,靠近舷窗的一个小姑娘突然对旁边的大人说:“爸爸,我看见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猫。“ “瑞尔,猫和狗是不会飞的。“ 二十二 埃菲尔克 飞机穿过云层,湛蓝的大海出现在舷窗之外。前座的小女孩兴奋欢呼,拍着身边的男人一直喊:”爸爸,爸爸,大海。“ “嗯,宝宝,爸爸看到了。“ “我要去游泳。“ “好的,宝宝。“ 夏天看着女孩微卷的淡黄色发卷,不由自主的微笑,对蒲牢说:”真可爱!“女孩突然从座位中间的缝隙,回头朝夏天做了个鬼脸。 “你男朋友很帅,就是胆子太小了,弱爆。”女孩爆完雷人的话之后,挑挑眉继续回头与爸爸喋喋不休去了。 蒲牢脸更加绿了,本来就不喜欢飞,不管是露天还是封闭状态,在天上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夏天看着旁边一直紧张兮兮的蒲牢,笑得更加开心了。 “笑屁。“ “哈哈哈。“ 一番颠簸,飞机终于稳稳停下来,大家都在等接廊桥。蒲牢迫不及待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取行李。 小萝莉朝他喊道:”坐下,姐姐没说动先不要动!真没礼貌。” “切。”蒲牢不屑,但还是乖乖的坐下来继续等。好不容易等到空姐甜甜的话语传来,大家一窝蜂全起来取行李。不停有黑人擦身而过,带着浓重的体味,蒲牢紧皱眉头,连连嘟囔:“再也不飞了,再也不能飞了。” “弱爆!”小女孩跟着爸爸从两人身边走过,朝夏天做了个鬼脸,夏天笑得肚子都疼了。 还好,旅途非常顺利,两人走出机场,顺利搭上计程车朝租住地驶去。赑屃带着宽大的墨镜,加上宽沿帽,紧紧跟着两人,只是海关那个该死的小黑,反复确认指纹的时候耽误了太多时间,等到他赶到计程车站,两人早已不见身影。 赑屃倒也不着急,转角进入卫生间,躲进隔间,锁好门。侧耳听了一下,因为是夜间降落,机场人并不是很多,大多乘客早已急匆匆离开,外面很是安静。 黑色背包卸下,拉开拉链,取出一只黑色小瓶子。赑屃随手将坐便器盖子放下,直接坐上去。一只手在空中随意的捏了两下,隔间上方涌起一层透明色如水膜一般的结界。 小黑瓶盖子打开,一股黑烟溢出,扭曲变形最终形成一个猪鼻身影,俨然就是那晚吞噬活人的黑翼砗。 “跟着那个女人。” 黑翼翅粗大红色的鼻子猛烈地抽动,不一会眼睛变成血红色,它朝着一个方向低声怒吼,显然锁定了目标。 赑屃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一会,结界打开。黑翼砗急匆匆的冲了出去,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尖叫,什么东西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赑屃皱皱眉,怎么这么巧。他打开隔间门,先将风衣领子立起,遮挡住自己的面容,挎着背包,走出卫生间,黑翼砗正趴在一个小黑身上咀嚼,发出巨大的吞咽声。 他四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低声斥责:”走,蠢货。“ 黑翼砗瑟缩了一下,像是十分惧怕他的声音,马上缩成一团黑雾,急急的朝着之前确定的方向直直飞走。 地上黑人身着蓝色工作服,明显是机场的工作人员。他浑身抽搐,眼睛圆睁,嘴角不断向外喷涌血水,他伸出一只手向赑屃求救。 赑屃叹息一声,捏了个响指。黑人脖子猛地一扭,最后一口气息消散,手臂软软的瘫下来。赑屃大步跨过黑人,不慌不忙的离开了。 埃菲尔克并不如想象般热,靠近海边,海拔也不算低。此时不过是初春季节,夜间的风拂过,还带着一些凛冽的清凉。 “我还以为非洲都很热,原来也有这么凉爽的地方。” “人是最蠢的动物,总是自以为是,选择性的去接受信息。“ “切,你不蠢。“ “当然,我不是人。“ 两人坐在计程车后排聊天,简单的结界拉开,单向阻隔了司机与两人之间的空间。夏天可以清楚地听见司机放的独特黑人音乐,这片土地上的人据说是人类的起源之一,他们都是天生的舞者歌者。 节奏轻快,黑人天性乐观,司机跟着歌手开心的唱着。窗外是一片漆黑,偶尔路过一些灯光地方,也很是稀疏。夏天趴在车窗上,抬头看干净异常的天空,那里星群密布,像极了小时候在妈妈怀中遥望星河的感觉。 “我小时候也看过这么多的星星,现在基本都看不到了。” “嗯,人类太过愚蠢,为了短暂的享受,无止尽的索求。”蒲牢难得的严肃。 夏天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下来。车子沿着盘山路不断攀爬,路过多处聚居地,最后停在半山腰的位置。一闪绿色的大门出现在车灯前面,司机按了按喇叭。大门迅速打开,一个身着军装身背长抢的侍卫出现在门后。 车子碾过石子,缓缓停在院子正中。蒲牢下车付完钱,司机殷勤的帮忙取下行李,才不慌不忙的开车离去。夏天站在院子中,一共四栋二层小楼,每栋小楼之前都安有地灯,映衬着小楼古香古色的。 其中一栋小楼后面伸出茂盛的枝叶,上面开满的粉嫩的花朵,夏天闻着香气不由自主的走近,手指清楚,花朵簌簌落下,雪花一般落了满头满脸,如梦似幻,像无数香粉蝴蝶莹莹飞舞。 “格桑粉蝶木,喜欢依靠龙气而生,是我家老爷子最喜欢的院子植物。”蒲牢解释道,拉着行李箱开门进入。 夏天跟着走进去,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她看着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与那次做家教的别墅摆设简直一模一样。当然那次做完之后,就接到电话说是临时变动,不再请家教,不过给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夏天无所谓,不干活还有钱拿,管他有什么事情。 只是此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开口朝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蒲牢问道:”你们龙家的眼光都一样吗?喜欢一样的室内摆设?“ 蒲牢有些奇怪,但是回答:”只有老二和我一样,我们俩都喜欢简单点的,所以一般这种杂事都交给老管家去做。“ “老二?黑狗?还是喜欢白衣的男子?或者古怪的小女孩?“ “嗯?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蒲牢猛地站起身,眼光锐利的看向夏天。 二十三 众人相聚 听完夏天描述,蒲牢半天没说话,自己坐那沉思。主人不发话,夏天有些尴尬,自己在屋里走了一圈,站在沙发前问。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嗯?“蒲牢这才回过神来:”哦,先睡觉,明天再说。“ “那我住哪儿?“夏天更尴尬了。 “二层。“ “哪间?“ “随便。“ 夏天翻了个白眼,暗自嘟囔:”靠,服了,直男癌。“自己搬着大箱子上楼去了,没有选最大那间朝阳的,而是选择西北角那间能看到格桑粉蝶木的小屋子。 打开窗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从这里刚好看到树冠的位置,微风轻拂,一根树枝摇摆着探进窗内,洒落几片花瓣,轻轻落在地板上。 夏天捻起花瓣,感受指尖的滑腻,鼻翼间充斥的芳香。难得一夜无梦,睡得极为稳妥,清脆的鸟鸣唤醒她时,已经是清晨六点多了,夏天洗漱完走下楼,发现屋里多了很多人。 一个黑衣长袍的女孩子,眉眼很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旁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浓眉大眼只是皱巴着脸,看着十分难受。沙发上则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绿衣蒲牢,另一个则是陌生的黑衣男子。 “嘲风和狴犴回家,我和二哥一起行动。”蒲牢胸前抱紧双臂,一脸严肃的说。 “不要。”“一起!”客厅中央站立的两人同时开口。 “别废话。” “就不!” 一股旋风凭空腾起,夹卷着冰晶直直朝两人裹去。嘲风身后刷的展开一对绝大的黑色翅膀,狴犴身影一闪,虚影之后化作一只白猫,直接蹿上嘲风的肩头。一个口中吐出红色火焰,另一个直接扇动翅膀抵抗旋风。 夏天站在楼梯上,看着客厅内一片狼藉,惊得目瞪口呆。就在双方斗的难解难分,沙发另一端的慵懒黑衣男子直起身来,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屋内冰晶火焰巨风突然凝滞。 “好啦,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注意点龙家面子。” 三人互看一眼,气呼呼的都收了手,不过此时屋内早已没有完整物件了。 “这样吧,老四。他们俩住在这里,不回去。但是必须听从咱俩…”黑衣男子说到一半,见蒲牢怒目而视,摸摸鼻子转而改口:”听你的,你说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二哥!”两个人刚要开口,黑衣男子抬起一只手,拇指食指直接捏紧,两人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睚眦,不是我说,你们来人间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是既然是来盯梢我,是不是提前传个口信?“ 黑衣男子略有些尴尬,歪在沙发上,抽动鼻子:”父王只说让我来和赑屃联系,没说联系你,我这不是也在找机会嘛。“ “好嘛,赑屃也知道,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蒲牢更生气了。 “得啦,老四,赑屃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盯你很紧,我们不能轻易被他发现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睚眦难得软声相劝。 “切!“ “切个屁,就这么着吧。我们来之前在外面下了结界,伊林的狗现在找不到具体位置,正在山脚下乱转呢,等会让他们两个去收拾了。“睚眦打了个哈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行,我得去睡一会儿了,之前飞的太兴奋,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了了。“ 说完,直接迈步上楼,与夏天擦身而过时,抽动鼻子留下一句:”丫头,和老四到哪一步了?进展太慢啊太慢,哎哟。”最后一声是被蒲牢一个烟灰缸直接砸上后脑发怵的,不过他只尴尬的笑笑,直接上楼去了。 “四哥?”“蛤蟆?” “滚!” “好嘞。”一黑一白两人急匆匆出屋,临走留下一句:“收拾完那条狗,回来向四哥(蛤蟆)报告。” “滚!” 蒲牢兀自坐在沙发上,肚子一鼓一鼓的生气。夏天走过去,默默坐在沙发上:“你们兄妹都这样相处吗?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你别管,我现在烦着呢。” “可是我饿了。”夏天摸摸肚子,一阵叽里咕噜。 蒲牢抽动嘴角,这个女人!一个响指过后,地面钻出一个矮小皱巴的…人?只听见一阵霹雳扑棱,屋里瞬间恢复之前的摆设,小矮人不断钻进钻出,不一会儿,喷香的饭菜便摆上桌子。 夏天再次被震惊到了:”这是什么?“ “饭啊,吃!“ “我是说他。“夏天悄悄看着忙碌的小矮人。 “哦,地精,管家。“ 夏天翻了个白眼,真是奢侈啊,还有管家? 吃罢饭,与睚眦一起三人开始商量。夏天一头雾水,对赑屃一无所知,听完两人议论之后,才清楚缘由。 赑屃是是六王子,一直在老龙王身边辅助,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按照老龙王意思去做。但是这一次场面比较古怪,有纳音灰衣派,有亡者,以及异界二位二级凶灵诞生,这一切都指向——夏天,下一任纳音。 “凶灵需要你的能量晋级,亡者服从凶灵指示,伊林有迹象表明已经与其中一个凶灵达成协议,所以手下拥有一些亡者。现在两个派系的亡者都以找到夏天为主,但是伊林又有自己的主意,想要直接杀死你,继承纳音。而赑屃按照龙王的意思,在这里究竟起到什么作用?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按理说应该帮助纳音,可是他迟迟没有动静,而是在暗处紧盯着蒲牢,我们就很奇怪。“睚眦平静的叙述完自己的看法。 蒲牢摸着下巴沉吟:”那么你说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父王又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让我下来保护她,却又不明说?赑屃盯着我是父王的意思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睚眦插嘴。 “可是他历来只听父王一人的。“蒲牢奇怪。 “但是毕竟父王已经老了,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副手,谁知道他有什么想法?“ “正常来说,父王肯定传位于他,有什么好掰扯的?“蒲牢长大嘴巴。 “也许不是呢?“睚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十四 木叶寻主 冰冷河水奔腾,身周无数透明色的影子。夏天环视四周,那些身影表情茫然,脚下无根,只是随着感受不到的风漂浮。但方向一致,都朝向河水的方向飘荡。 夏天心中茫然,跟着人群向前走,她很清楚周围的是死去的亡灵。他们在途中或变成亡者,被人驱使甚至吞噬。或顺利走过往生桥,重新开始。 她一个人混在人群中前行,地面只留下一串脚印,青灰色的灰烬飞舞。夏天并不害怕,似乎自己生来就可以出现在这里,那么熟悉。 河水不断流淌,她踩在河滩上,脚底传来冰冷的刺痛。夏天犹疑着是否要踏入水中,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阵咿呀的古老唱腔,像是哪里搭了戏台,有人在清唱。 她侧耳倾听,循着声音沿河滩向上游走去。可是戏腔一直不远不近的飘荡,走了很久也无法寻到源头。夏天脚底的冰冷开始顺着脚踝向上,一点点靠近膝盖,双腿渐渐发麻。 “回家,回家!“就在她再一次停下休息的时候,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 “回家?“她茫然的重复,不明所以。 上游传来巨大的水花声,有什么跳入水中,戏腔戛然而止。夏天猛地一震,突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身边透明色的身影开始四散而逃。她察觉到危险就要来袭,猛地掉头,朝来路跑去。 “纳音?嘎嘎嘎,回来,让我吃掉你,嘎嘎嘎。“ 她疯狂的跑着,胸口开始闷闷的发痛,夏天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前面一片虚无的灰雾,身后水声越来越大。 “夏天,夏天!醒醒!“有人在猛烈的摇晃着她,睁开眼来,眼前是熟悉的房间,蒲牢焦急的面容渐渐清晰。 她终于松了口气,扑到蒲牢怀中嚎啕大哭。宽大温暖的手心抚摸在后背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安,夏天渐渐平静下来,才发觉蒲牢的肩膀已经被润湿了一大片。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醒醒鼻子,恋恋不舍的离开蒲牢温暖的怀抱。这里的初春真是冷啊,那个男人的怀抱还真的舒服呢。 夏天摇摇头,制止住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蒲牢是龙家人,他根本不可能与人类结缘,即便自己是纳音。 “你到底怎么?“蒲牢随手一撩,室内自动燃起一盆炭火,屋内的温度渐渐升上来。 夏天搓着发麻的双腿,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有些磕磕绊绊的将梦里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带着犹疑不定的神情。 “回家?”你确定听清楚了吗? “嗯,没错。之前那一次,我也是听到有人在唱戏,然后不知怎的,伊林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木叶的召唤?”蒲牢有些迟疑。 “怎么?” “我们也没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虽然令力是神力创造出来的一个分支,但是经过这么久的演变,早已脱离神力的掌控形成完全独立的一脉。你们这一支不同于其它,肩负起驱逐亡灵,保护人类的己任。每一任纳音都会有自然之力形成的木叶所守护,纳音一旦更替,便会出现新的木叶,而之前木叶都是由老纳音传承给新任纳音,只到了你这里,老纳音突然身亡,木叶不知去向。“蒲牢一点点分析。 “也许不止我们寻找木叶,木叶也在寻找纳音?“夏天想起梦境之中的话,突然开口。 “怎么说?“ “她告诉我回家。“ “回家?埃菲尔克是一切的起源地,纳音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应该比之前离得近了,因为戏腔之后有了新的指引,我已经可以听到更多。”夏天完全镇定下来,她抱着双膝陷入沉思。 蒲牢点点头,末了又嘱咐道:“一定要注意,不要轻易跟着指引走,保持警惕,看清危险。” ”好。“她柔声应道,火光之下,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带着些许粉红,煞是迷人。蒲牢一时挪不动脚步,直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我先下去看看。“蒲牢尴尬的摸摸后脑勺,夏天笑着点头。 下了楼来,果然看到狴犴与嘲风大喇喇的坐在地板上,两人一脸疲惫,还在不断斗嘴。 “都赖你。“ “屁话,还不是你反应慢,不然肯定堵到了。“ “怎么了?“蒲牢皱眉,大声质问。 两人见蒲牢突然出现,慌忙站起身,争先恐后的抢着说:”都怪他,四哥,我差点就捉到那只黑翼砗了。“ “谁说的,我已经捉到了,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捣乱,让它挣脱跑掉,我在把它带回来了。“ “黑翼砗?“蒲牢抓住重点,一抬手,示意两人不要争吵。”你们确认看到的是黑翼砗?“ “对呀,蛤蟆!“”是,四哥。“ “嘲风说,不要吵。“蒲牢开口,狴犴嘟起嘴巴不吭声了,嘲风则十分得意的瞄了他一眼:”是,我确认,肯定是黑翼砗。“ “能指使得动这么高级的亡者,说明背后的主人很厉害,会是谁呢?“蒲牢沉思。 “嗯嗯嗯。“狴犴疯狂的挥舞胳膊,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你说。“蒲牢指指他。狴犴冲嘲风吐了吐舌头,得意的开口:”是伊林。“ “为什么?“ “之前那次攻击,我去过现场,有伊林的气息。“ “这个我知道,夏天说那晚见过伊林。” “那具尸体也有黑翼砗的气味,昨晚在机场又出现了一具被黑翼砗攻击的人类尸体,就在你们下飞机后不久。” “嗯?”蒲牢眯紧双眼,这么快就跟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嘲风悄悄问狴犴:”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机场的事情。“ 狴犴扬起眉毛:”我消息来源比你多多了,就是——不告诉你!”看着嘲风聚精会神又被打击的样子,狴犴开心的哈哈大笑。 “别理她,他有耗子做帮手而已。”蒲牢随口说道,随即对走下楼梯来的睚眦说道:“看来我们要抓紧了,灰衣派也已经到了。” 二十五 老纳音 睚眦点点头,转身回屋去做准备,蒲牢直接对还在客厅中央站立的二人嘱咐:“你们留在这里,黑翼砗一定会再来,抓住它。” “好,四哥!”“蛤蟆,你们去哪里?” 蒲牢脸一板:“捉不到,直接送你们回去。嘲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自己私跑出来的,父王如果知道,禁足十年算短的。” 嘲风马上闭紧嘴巴,用手指在唇边划了一道,屋内终于安静下来。狴犴化作白猫,直接蹿上沙发,懒洋洋的躺下,片刻便打起呼噜来。 三人坐上车,夏天才有机会问蒲牢:”我们去哪里?“ “去找老纳音。“ “什么?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对,所以只有你才能见他。“ “啊?“夏天目瞪口呆。 睚眦急踩刹车,红色甲壳虫在一处墓地前猛地停住,车轮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蒲牢急速冲下车,蹲在路边喘气,要不是恶心的要死,估计就要破口大骂了。 睚眦则好整以暇的下车,顺便甩了一下自己柔顺的黑发,双手将黑色大衣后摆猛地撩了一下,自我感觉良好的走了进去。 夏天忍俊不禁,跟在后面喊:”睚眦,尾巴尾巴!” “啊?”睚眦吓了一跳,火烧屁股般捂着跳了起来,转头才发现原来是夏天的恶作剧,气得皱巴着脸怒冲冲的先推开栅栏走进去了。” 蒲牢终于缓过气来,虽然脸色比衣服还绿,心情却大好,夏天终于替自己报了一仇,两人跟着也走了进去。 墓地十分安静,不敢上祭奠时节,这里基本上没有任何人影。看墓人估计又去酒馆了,连大门都不锁,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丢的。 他们一排排走过去,睚眦仔细扫视每一个名字,最后终于停留在一处墓碑前面。 “伊布色,生于1932,死于1969,一生为人,为人而生。” 夏天眨眨眼睛:”这是老纳音?“ “准确来说,是上上任纳音,是刚死去纳音的上一任,第29任。” “咦?”夏天更加奇怪了:“你们不是说来找老纳音的吗?” “对呀,老纳音。”睚眦加重语气:“老—纳音。” “他经历了二十世纪以来最艰苦的一段岁月,亡灵太多,转化的亡者驱而不散,他一生四处奔波,从没好好休息过,所以长眠于地下之后,与龙王协定要休息百年,再去往生。” “所以他现在还在?” “准确来说,是灵魂还在,被封印在这个墓穴之内。我们需要来问问他,纳音的家到底在哪里?”睚眦开口。 夏天默然,静静站在墓碑前,想象他的一生,战火纷飞的年代,得有多强大的意志,才能挨过来? “我到觉得很不错,死后还可以和掌权者谈条件,好好躺在这里想休息多少年就休息多少年。”墓碑上突然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夏天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发现蒲牢和睚眦毫无所知。 “你们没听到吗?” “什么?”两人奇怪的看着她。 “纳音才能感受纳音,即使是创造者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们一样看不到听不到我。”一个淡淡的灰色身影从墓碑后漂浮起来。 “我们是亡者的死对头,不过看来最近家族闹了不少事情,当初我就说老桂那家伙靠不住,木叶偏偏就认定了他,不知道是木叶瞎了眼,还是老桂瞎了心。” “诶?”夏天不知回复什么,有些尴尬:“我对他们都不熟。” “嗯,你来是不是问木叶在哪里?” “是的。” “在家里。”老头低头斜眼看着她,就像看白痴一样:“我在想,你确定自己要接过这个责任?” “什么?” “驱逐亡者,担任纳音,便没有了自己,一生只能为人。” “嗯,我其实并不清楚这个责任是什么,可是好像现在不找到木叶,我会比较倒霉的。” “你其实搞错了因果。” “我不太明白。” “算了,你确定想要知道纳音家在哪里吗?” “嗯。”夏天左右看看睚眦与蒲牢,转而对着老人,缓慢却坚定地点点头。 “好,向南,过大漠,黑山群中碧湖中央,托尔雷克,便是纳音之家,去吧,不要回头,不要犹豫。“老人如吟唱一般叙述纳音之家,说完不再答话闭紧双眼,身形渐渐消散。 “告诉你了吗?“蒲牢看着她问道。 夏天点头,那吟唱沧桑,却带着巨大的震撼力,如同梦中听到的老式唱腔,撼人心魄。 确定了地点,三人即可上路,睚眦朝着墓碑旁的一处地洞汪的吼了一声,一只灰色的地鼠冒出头来:“干嘛?臭狗。” “闭嘴,蠢货,去告诉狴犴我们即刻出发,让他们原地等候,十日内必返。” “给那只臭猫带口信?我有什么好处?”地鼠一脸不耐烦。 “汪,快去,不然咬死你。”睚眦怒吼。 “切。”地鼠翻了白眼,直接消失在地洞之中。 他们却不知此狴犴与嘲风却不在家中,他们正在城中跟着一个奇怪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身着青灰色长袍的男人毫无察觉,穿过一排腥臭的鱼铺,直直的朝着海边而去。 男人背后背着双肩包,从包中隐隐冒出一丝黑烟,带着烧焦的腐臭气息,对擦身而过的人蠢蠢欲动。男人偶尔伸出右手在背包上一拍,黑烟便会收敛一些,但过不多时又会重新探出头来。 狴犴粉红色的舌头在唇边一舔,咧嘴一笑,低声嘟囔:”这回看你往哪躲?“ “黑翼砗,你个王八蛋,这回必让你粉身碎骨。”嘲风则恨恨的说。 两人紧紧跟着灰衣人前行,身周都是一些带着体味的黑人,不时有一些小孩子冲过来,朝两人伸出手,讨要一些吃食钱币。狴犴一概来者不拒,随意洒出一些莫桑币。 不远处身着一样灰衣,体量完全相同,身背一模一样背包的男人挤过人群跟过来。城墙外,一处山坡上,一个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嬉闹的人群,那里一样背影的灰衣人有大约三四十,一人在前引诱,其他人都在缓慢的将狴犴与嘲风围绕其中。 二十六 黑翼砗 狴犴与嘲风一直跟踪灰衣人出了城,沿着盘山公路走了大约一公里,过了一道关卡。 天色渐暗,马路上已经没有车辆行人通过,转过山脚处,一处特殊的景色映入眼帘。马路上方是凸出的山体,如屋顶一般悬浮于上,形成半圆形包围结构的通路。 灰衣人不紧不慢的沿路边行走,狴犴与嘲风则在不远处悄无声息的跟着。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过,大雨倾盆而止,临海一侧的岩壁下形成一道细密的雨帘。通道内一下子变暗,伸手不见五指,狴犴一惊,他的瞳孔迅速放大,形成完全适应黑暗的模式,可是灰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哎呀,老七,看不见了,咋这么黑内。”嘲风聒噪的大叫起来。 “嘘,闭嘴。”狴犴弓起背,脖颈后的汗毛竖立起来,四周的温度突然变低,透着些许诡异。 “走,回去。”他突然转身,拉住嘲风就要走。 “干嘛?我们不是说好了跟踪,好找黑翼砗嘛!哎呀!”嘲风大嚷大叫,转过身来的瞬间,突然惊叫一声,张大嘴巴无法动弹了。 身后的通道口处,在闪电的映照下,密密麻麻的聚集着数不清的灰衣人,兜帽低垂,无法看清人脸。狴犴急拽嘲风再次转回朝前,发现前面一样站满了数不清的灰衣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嘲风声音有些颤抖,仍大着胆子尖声质问。 灰衣人只是缓缓向两人走来,没有人说话,一道道闪电划过,映照着这样诡异的景致。 “伊林?出来!“狴犴见两头灰衣人越来越近,沉声低喝:”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先不说谁胜谁负?如果我们凭空消失,想必你也没办法和龙王交代。“ “呵呵,吓唬谁呢!“从人群中走出一人,他挥了挥手,两边的灰衣人终于止住脚步,静静的将两人包围在中间。“既然你们今天敢跟来,我也就没打算放你们走!” “你敢?!“嘲风惊惧吼道,狴犴皱皱眉,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类敢挑战他们,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伊林十分开心的说道:”你们活的够久了,这天下也该换个主人了,总是替你们做事卖命,我们也没捞到任何好处,凭什么呢?“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除掉我们?“狴犴直起身子嘲讽。 “呵呵,既然敢说,我们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伊林冷冷的说道:”来了就别想走。“ “你的目标不是纳音吗?“狴犴暗暗扫视雨帘,那一侧刚好临海,从那里钻出去嘲风应该可以飞走,即使雨太大不易飞行,悬崖下面是大海,应该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哈哈,你以为我的目标是那个蠢女人吗?做纳音有什么好?不过还是替你们卖命,搭着自己的性命、时间、精力,去保护什么人类?那群猪一般的蠢货,只知道破坏,从没想过回馈?多少亡者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凭什么我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伊林猛地抬起头,一道闪电划过,他原本俊秀的面庞此时在电光下,变得狰狞恐怖,上面爬满黑色的纹路。 嘲风吓得惊叫一声,躲到狴犴身后。白衣男子眯着眼冷笑:”别把自己看的太能了!“他拉着嘲风不动声色的朝雨帘部位移去。 “你们走不掉,狴犴!“伊林完全不在意:”看清楚再跳啊!“ 狴犴倒抽一口冷气,借着闪电之光,发现雨帘外侧隐隐划过无数黑影,之前没有特别注意,在伊林的提示下才发觉那边也被堵住了。 “黑翼砗?” “你以为呢?呵呵,哈哈哈哈…”伊林扬天大笑:“你们加在我们家族身上的诅咒也该还回去了,最大的幌子,让我们一代又一代牺牲性命保你们周全,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话音刚落,伊林闪身回都人群内,两侧灰衣人突然加速朝两人冲来。狴犴脸色一变,低身双手急速转动,无数光芒腾空而起,以两人为核心形成一道旋风,将冲在前面的灰衣人振飞出去。 嘲风此刻也是紧紧贴在狴犴后背,配合他的动作,咬住嘴唇双手急速捏诀,不断有青色光芒流泻而出,化作一些青色的羽毛,猛地向着人群射去。 地面不一会便堆满了灰衣人的尸体,可是还有无数的灰衣人冲上来,源源不绝,狴犴渐渐觉得不对,不管怎么杀都杀不完,纳音家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即使有,也不可能这样不顾生命的牺牲? “西北。”狴犴低语,嘲风紧密配合他开始挪动。“掩护我!” 嘲风没有吭声,在狴犴蹲下瞬间,身后双翼迅速展开,刷的闪动,无数青色羽毛飞射而出,有一片灰衣人躺倒。 狴犴掀起地面一个灰衣人的兜帽,心底一凉,这些根本就不是人,只是滕操扎出的傀儡人,里面寄托着刚死之人的亡魂,只知道听从命令,而没有任何思想。被神力击中的瞬间,化作残魂彻底从世间消失。 “等等,不要杀了,击退就好。”狴犴喊道,手下那具傀儡人绿藤之下一点青光闪了两闪,痛苦的消散在空气之中,那是一个才六岁小女孩的面容,她半张着嘴,满脸泪痕。 嘲风吼道:“你疯了吗?这么多?怎么击退?” 狴犴咬牙:“我们跳崖。” “蠢猫,那边全是黑翼砗,一个两个我们还能对付,那么多我根本驮不了你。” “别管我,你先走,我下水。” 嘲风不断扇动翅膀,用狂风逼退前面的灰衣人,可是架不住越来越多,她已经十分吃力,咬牙咒骂:”蠢猫,你是猫,不是睚眦那只臭狗,跳下去淹也淹死你!“ “按我说的做,这些都是生人之魂,不能弑杀,否则我们也会变成暗者!“狴犴吼道,猛一挥臂,打飞冲到面前的一排灰衣人。 嘲风看着狴犴,一咬牙翻身一卷,双翅砰的扩大三四倍,掠过地面,将狴犴缚在后背,朝着雨帘急速冲去。 二十七 横跨大漠 闪电光芒之下,一道黑影冲出雨帘,细密的雨点砸在两人身上,四周无数黑影兴奋的朝着两人冲来。一时间,已经分不清彼此,巨大黑影裹挟着两人向着海面急坠而下。 巨大的双翅将狴犴裹在其中,嘲风尝试飞翔,可是雨点过于密集,再加上无数黑翼砗不停的撞击,令她无法展开翅膀掌控方向。只能裹起双翅,裹紧身体,两人急速向下坠去。 “放开我,你自己飞。“狴犴吼道。 “不行!“嘲风倔强的回绝,双翅处传来剧痛,黑翼砗大力的撞击,将依靠神力形成的保护层破坏殆尽,那些黑影张开大口疯狂的撕咬着嘲风的身体。 狴犴看着嘲风不断闷哼,嘴角开始淌下血水,黑翼砗天生的腐朽之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吸收神力,并不断侵蚀神力形成的护膜。所以可以说是龙家天生的克星,纳音家可以找到黑翼砗是十分不容易的,尤其是这么多?简直不可思议。 狴犴暴怒,奈何嘲风双翅裹的十分紧,一时竟无法挣脱开来。悬崖很高,两人一直在空中下坠,嘲风逐渐失去意识,就在坠入海面的瞬间,她终于支撑不住松开身体。 狴犴挣扎出头,化作一只白狮,口中喷射出红蓝色的火焰。包围着两人的黑翼砗突被火焰袭击,哀嚎着四散而逃。最近的几只躲闪不及被火焰直接点燃,瞬间化作蓝色的火球,在空中挣扎着爆裂开来。 无数黑色腐臭的躯体混在雨水中掉落入海里,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拍打声,嘲风与狴犴也完全坠入海水之中。一黑一白两个躯体渐渐幻化为人形,沉入海底,狴犴口中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他无助的伸开双手,想要摇醒嘲风,可是后者没有丝毫反应。 海面上巨浪翻滚,大于倾盆而下,淹没了一切痕迹。贴着海面还有五六只黑翼砗不断滑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似乎不甘到嘴的美味就此消失。 一声唿哨响起,这些黑翼砗恋恋不舍的转头飞回悬崖之上。伊林低头看着下面汹涌的大海,恨恨地啐了一口:”该死的,白白浪费了两份神力。“ 黑翼砗飞上悬崖,盘旋在伊林身周,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打开盖子,黑影全部顺从的钻入进去。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他带起兜帽,转身离去,身后的灰衣人将地上的残尸全部抛入海中。 “太热了,我们就不能开车走吗?或者租个骆驼?”蒲牢吐着舌头抱怨,睚眦背手走在最前面,不管蒲牢怎么抱怨,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说话。 “不是,我说二哥,要不飞过去也成啊?!” “咦?你不是最不喜欢飞吗?”睚眦好笑的回头。 蒲牢噘着嘴:”那也比渴死强,你明知道我离不开水。“ “人家姑娘都没叫苦,你别没完没了的啊!“睚眦懒得搭理他,扭头继续走。 蒲牢翻了个白眼,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夏天,出乎意料,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大学生,爬起沙堆来也没见多差劲? 夏天其实处在崩溃的边缘,只是咬着牙坚持,睚眦冷冰冰的太吓人,蒲牢这个大嘴巴只知道抱怨,再多她一张嘴,大家直接埋在沙子里得了。 满头满脸的沙粒,加上不是席卷而来的旋风,头顶太阳的暴晒,她用纱巾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就这样后脖颈处还是传来刺痛感。汗水混合着沙粒,让人不禁烦躁的要死,她开始怀念大学的集体澡堂了。 三人费力的爬上面前的一座沙丘,放眼望去,前面无数的沙丘还在等着他们。蒲牢一屁股坐在沙子上,吐着舌头喘气,连连抱怨:“走不动了,埋了我吧!” “老四,别闹心。大漠里不能动用任何神力,否则就会迷失方向,永远留在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睚眦沉了脸训斥。 “我怎么会知道?”蒲牢奇怪,抬头望向睚眦。 睚眦有些惊讶,蹲下来仔细看着蒲牢的脸:”你妈没和你说过吗?“ “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认错,说个屁。“ 夏天有点好奇的看着蒲牢,这是什么奇葩的一家子,自己妈不认识自己儿子? 睚眦半信半疑,抬头看看天,发现日头已经西斜,朝两人嘱咐一句:“快点走吧!一会就要天黑了。”说完,迈开大步迎头先走了。 蒲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夏天:”神力不能用,你有没有什么方法?“ “我的本事都是你教的,能有什么办法?切。“夏天翻了个白眼,迈过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哼,臭丫头!“蒲牢抱怨一句,只得自己爬起来,拍打一下根本拍不尽的沙子,刚要追上去。突然咧嘴一笑,卷起身子,直接铺在沙子上。 一声呜呼声擦耳而过,睚眦和夏天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一个绿球咕噜下去。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下面响起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蒲牢突然消失在沙堆之下不见了踪影。 夏天吓了一跳,赶紧连跑带爬的冲过去,睚眦不知道想起什么,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她:”别动,可能是流沙。“ ”啊?“夏天看着沙坑下面不断下陷的沙土,焦急的喊道:”那,快点就蒲牢啊!“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睚眦嘱咐夏天,然后取出一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身上,一头递给夏天:”绑在那边那棵树上,我去看看。“ 夏天接过绳子,慌忙四看,才发现原来不远处有一根断掉的树桩,之前掩在沙土之后,很不起眼。 她赶紧奔过去,将绳子系好,另一头睚眦趴在地上已经逐渐接近流沙下沉的地方了。 “蒲牢?“睚眦大声喊道,没有回应,他皱紧眉头掉过头来,用纱巾捂住口鼻,拽住绳子一点点随着流沙沉了下去。 夏天一个人在树桩周围焦急的守候,不知道过了多久,绳子开始有了动静。她赶紧站起身,伸着脖子看过去。 沙子还在不断下陷,但是很明显中间露出了一个碗大的黑洞。里面传来喊声:”夏天,下来。“ 二十八 好奇害死猫 夏天拉着绳子一点点滑落,直到脚底接触到了实地,才发现原来这里别有洞天。 他们身处在一个宽大的石洞之内,四周的岩壁上布满各种岩洞,应该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头顶上大约百多米的高度,还有夕阳的微光照射进来,不时有一些流沙倒灌而入,但是已经非常缓慢了。 夏天站立的地方,有很高一堆沙子,应该是之前掉落的。蒲牢无意间撞裂了上面一处岩层,此时他正揉着脑袋靠坐在一旁的岩壁上,睚眦好笑的瞅瞅他。 “总算也干了件好事,至少我们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你说你妈没和你说过,我是真不信。“睚眦挖苦着,开始原地转圈,根据夕阳照射进来的角度测算方位,不一会儿便确定了其中一个岩洞准备出发。 蒲牢缓过神来后,奇怪的问:”二哥,你说我妈知道,她到底知道啥?“ 睚眦摇摇头:”你连你妈从哪被老爹接走的都不知道吗?“ “哪儿啊?“ “就是这里啊。“ “啊?“ “当年老爹在大漠迷失方向,被你妈给救了,养伤期间日久生情,才有了你的。“ “靠。“ 夏天抽动着嘴角,难道这是青蛙公主的故事吗? 三人钻进略有些低矮的岩洞,猫着腰走路,渐渐向下深入。离开了太阳炙烤的沙地,地下岩洞清爽极了。走了不多时,前面传来水声,三人都是一震,蒲牢尤为兴奋,咧着大嘴冲上前去。 夏天有些怀疑,当初究竟怎么看到他帅了呢?恍惚间,才发觉几天前,自己还坐在舒适的教室里听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大课。寝室的姑娘们不知道怎样?自己走的匆忙,也没来及和她们解释。 还有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伊林到底去哪了?灰衣一派有没有找自己家人麻烦呢?这些事情一股脑涌上心头,夏天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卷进这么诡异的事情中来。 地下水清澈香甜,三人先是喝了个饱,隔开岩石分开简单洗漱了一下。夏天浑身清爽了不少,虽然衣物还满是沙子,但至少身上不那么黏腻了。从里到外,凉快舒爽了不少,夏天心情才好了很多。 “这条河东自雪山,从地下穿越大漠,一直向西注入大海。“睚眦手浸入水中,感受着河流的方向,抬头看向上游:”所以我们一直沿河前行,便可以穿越大漠,找到紧邻雪山的托尔雷克。“ 河水时急时缓,睚眦转身从洞内收了牵引的绳子,与蒲牢两人背起背包,三人继续前行。夏天好奇的看着上面的空洞,到底没忍住问:”睚眦,绳子怎么会自动伸缩?还会自己掉下来?我系的很紧的。“ 睚眦挑眉,震惊这个女孩子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说话了。蒲牢笑嘻嘻凑上前:”他?没听过狗拿耗子吗?哎哟,干嘛打我。“ 夏天迷惑,直等到看见绳子末端出跑出几只肥硕的地鼠,才恍然大悟。原来睚眦有帮手的,地鼠见完成任务,晃动小小的拳头,摊开手心找睚眦要吃食。后者从背包中取出一个袋子,掏了一把随手洒在地上,地鼠一拥而上,满意的收拢了带走。 夏天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些坚果类的东西。 “大漠地上没有水源,地下又缺少阳光,食物并不充足,生活艰难但天敌相对较少,所以会有这些小东西。“睚眦简单解释:”看来方向对了,我们不用原路返回,休息好了就赶紧走吧。“ 他们消失在大漠深处之时,一个人正站在沙丘上张望,他露出迟疑的表情:”诶?这些人究竟去哪了呢?“一丝不苟的长袍,纹丝不错的头发,即使在漫沙遍野的地方,他依然衣角整齐,面容干净,只有赑屃才可以这样。 身后的背包一动,赑屃伸长手臂掏出一只瓷瓶,瓶内一股黑烟盘旋而动,不停的撞击着瓶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拧开瓶盖,一股黑烟冒出,红色大鼻的方脸从烟中浮现出来:“主人,伊林那边失败了。” 赑屃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给了那么多的黑翼砗分身,还是不行吗?“ “掉海里,消失了。“红色鼻子抽动,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 “消失了?确认一下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伊林说,浪大暴雨,肯定活不了了。“ “查!死要见尸,让他自己想办法。“ “嗯。“ 赑屃弹弹瓶子,示意黑影进来,盖上盖子之前说了一句:“以后回复要说是,不要说嗯。” 伊林能感受到玻璃瓶的震颤,但是他此时正躺在树下望着大海,大雨之后,天空格外清澈,繁星密布,空气中带着清凛的气息,让人沉醉。 那些灰衣人早都已经散掉,处理掉那只狗和那只鸟,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剩下的就是等那个蠢女人的下一步举动。 叮叮当当的响声越来越大,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拧开瓶盖。月光下,手背上满是狰狞的黑色疤痕,黑气沿着手指溢出,带着一股腐臭气息,他皱皱眉。 “主人说死要见尸。“ 伊林面无表情,盯着那团黑雾,之前它幻化成无数黑翼砗,其实不过都是分身而已,有一定的攻击力但远比本身差很多。其实那两个人太心急了些,如果不是着急逃命,想必凭借两人之力,将这些分身驱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想起本可脱身的两人,在看到那个小女孩的残魂之后,义无反顾的选择跳崖,最后葬身大海。他心中动摇,对之前族人灌输的一切开始产生了怀疑,难道那些龙族之人不仅仅只是坐享其成? 见过太多纳音族人牺牲自己姓名保护人类,还从未讲过哪个龙族之人为了常人舍弃自己的性命,按理说,拥有神力的他们不是可以不用死吗? “主人说死要见尸!“见伊林没有反应,黑影继续重复。 伊林回过神来:”知道了。“黑影迅速缩回瓶中,慢慢沉淀在平底不再动弹。他收好瓶子,转念一想:”既然他有此一说,那就必须去看一看了,等等,如果这么说,会不会那两个人就是在自己眼前演戏呢?“ 二十九 嘲风 他身躯一震,猛地站起来。龙家之人擅长做骗子,什么跳崖?什么维护人类?什么牺牲?去nmd,都是骗人的。 如果这样,那个疯子说死要见尸?他附身看向山下的海水,没有了暴风雨的侵袭,带着星光的平静海面及其温柔。 褪去长袍,只着一条长裤,伊林健壮的上身一样布满恐怖的疤痕,却依稀还可以辨认出蜜色皮肤上肌肉线条,丑陋与健美混合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起合十,直接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距离海岸不远处,一处浅滩上,一只浑身湿透的白猫正叼着一只鸟努力向岸边拖去。 “怎么吃这么肥?有没有人说过女孩子不能太胖?“白猫从牙缝中呲出抱怨,湿滑的沙滩上留下一串梅花般的脚印。”tmd我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该死的伊林,早晚让你照价赔偿!“ 终于离开了海水,白猫一屁股坐在干沙子上,松开鸟的翅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头顶繁星点点,月光温柔的洒在两人身上,海风轻拂。白猫打了个寒战,一声响亮的喷嚏之后,一个浑身湿透的白衣男子站起身,他将瘫在地上的长发女子抱了起来。 他环视四周,纵身跃上一块巨大的礁石。远处点点灯光若隐若现,他撇撇嘴,跳跃式跑远了,怀中的女子一只手臂耷拉着,有血迹点点洒落在沙滩上。 伊林将两人落海处潜水巡视了一遍,整整半夜都泡在海水中,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浮出海面,四处环视。也许被冲走?也许逃脱?不管怎么说,在大海里寻找两个人,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一边对两人的动机怀疑,一边却又对自己的判断怀疑?头顶上海乌鸦喧闹的飞过,聚集向远处的沙滩。 他眯着眼,深吸一口气,向沙滩游去。腰间捆绑的瓶子随着海水欺负微微震动,黑雾开始缓慢的旋转,不时露出兴奋的红鼻。 狴犴在一家门外”偷“了一辆车子,将嘲风安稳的运回住处,召唤出能够医治的地精,才精疲力尽的倒在沙发上,泡在海水里救人,简直是要了猫的老命。 其实在坠海的瞬间,地火爬上黑翼砗的身躯,他就觉察出不对来了。那么不堪一击,根本不是真正的黑翼砗,此时有时间回想,他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黑翼砗的分身? 黑翼砗对龙族是克星般的存在,当初老龙王早想办法使其灭绝,自始至终就只听说异界深处还有一只陷在沉眠之中。从没见过如此之多黑翼砗的两人,也是瞬间慌了神,才至有此一劫。 身上基本被夜风吹干,只是带着海水咸涩的黏腻,虽然精疲力尽,他还是走上楼冲了个凉。顺势去嘲风屋里看了一眼,地精将她收拾的很好,擦洗干净换好衣物收拾好了伤口。 地精恭敬的站在门边,狴犴有些奇怪:”你怎么还没回去?有什么不对吗?“他随手掩上房门,问道。 “七爷,恐怕不太好。“地精恭敬的点头示意。 “怎么?“狴犴心中一惊。 “二姑娘的一部分魂被牵扯掉了。” “等等?怎么可能?”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对神力有腐蚀的暗力,来自异界,吞噬血肉的时候,应该牵扯出了一部分魂,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异界了。” “糟了。”狴犴心中砰砰直跳,对龙族来说,魂不完整就会永远陷入昏迷,无法真正使用神力,时间长了会完全失去神力,变成普通人,如果常年不醒,最后就会像普通人那样死去。 “没想到黑翼砗这么厉害?”狴犴暗暗咬牙:“这是要真的赶尽杀绝呢?他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老龙王灭族?” 地精也受了惊吓:“七爷?你说什么?” “回去报信!”狴犴匆匆交代一番,待老地精匆忙钻入地下消失不见,他才勉强控制住怒火,心中隐隐透着焦虑,伊林一族敢这样做,一定背后有靠山,闹得这样大,他们到底所图是什么?肯定不是纳音,从一开始目标似乎是夏天,可是他们又不着急杀了她,只是几次跟踪造成暗杀的假象,之后便毫无声息。 这次竟然能找来黑翼砗对付龙家人,这是密谋许久的,即使纳音家的人可以自由穿梭异界,但是不代表可以唤醒类似二级凶灵的黑翼砗,所以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支持他们?或者说在利用他们? 狴犴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紧皱双眉陷入沉思。楼上是依然昏迷的嘲风,她一样紧皱双眉,喉咙间发出不清晰的呻吟声。 四周一片浓雾,前面有河水的奔流声,她茫然无措的走着。光脚踩在河滩上,冰冷刺骨的河水令她浑身战栗,无数的灰烬飘荡在身周。 上游传来什么落水的声音,巨大的水花声响起,一声声呼唤传来,带着魅惑的吸引:“嘲风,我来了,等我。” 她双眼渐渐变得空洞,表情茫然,紧抱的双臂也慢慢落下来,嘲风一点点走入河中,河水逐渐没过她的膝盖、腰部… 黎明时分,皇家侍卫便带走了嘲风,狴犴心里踏实很多,自小的认知便是父皇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他只是犹豫是跟着回去还是继续留下来。 “七爷,龙王说让你也尽快回家,这次事件比想象中复杂。”侍卫首领和他是相同母家关系,临走又嘱咐了几句。 “怎么?”狴犴有些奇怪。 “说不好,只是老龙王最近看起来不太对。”侍卫首领皱眉:“七爷,你要不要先回去准备准备?” 狴犴摆摆手,侍卫首领叹息一声,带领其他人退了出去。他其实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不管是谁,都是兄弟,好好帮着就成了。 晨曦渐渐穿透窗户,照进屋子内,狴犴转身上楼,经过嘲风的卧室时,似乎听到一声悠长的呼唤,他推开门,室内空空如也,狴犴摇摇头,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迷雾无穷无尽,浪花声就在耳边,嘲风瞪大眼睛,呼声卡在嗓子间戛然而止。 三十 托尔雷克 与地面不同,这里清爽舒适,沿着河道一直向上,水流渐渐增大。 夏天跟在两人身后,不时蹲下身探手进河中,清凉的水流穿过指尖流淌,让人身心舒适。 “这里的水直接来自雪山,水质很好,没有污染。当地人会取来直接灌瓶装水,不过大漠下的水道不易发现,穿过沙漠之后多条地下水道汇聚在一起,就是neil河了。”蒲牢见她很喜欢水,蹲下来解释道。 “这水中有透明色的小鱼。”夏天歪头笑一笑,双手掬起一捧水。 睚眦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一条指甲长的透明色小鱼正在欢快的游动,头顶正中有一点红色,如同血珠一般凝聚的双目之间,与其它鱼类不同的是它头部扁平,与食肉动物一样一双眼睛在正中,诡异的是还有一双眼睛分别位于头部两侧。 “这是?”睚眦皱眉。 蒲牢欣喜的说道:“寻魂珠。” “那是什么?”夏天奇怪,蒲牢连忙大喊:“别丢了,小心,放到瓶子里来。”他慌忙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玻璃瓶,小鱼被轻轻放进去,透过玻璃瓶向外好奇的打量,一点也不害怕。 蒲牢将玻璃瓶盖好小心的拴在腰间,外面罩了一层网兜状的编绳。他满足的拍拍的玻璃瓶,颤动的惊得小鱼快速转了几圈,吐出几串泡泡。 “寻魂珠是什么?”夏天见蒲牢终于忙乎完了,又问了一句,小鱼此时贴着瓶子正在吐泡泡,它似乎很喜欢夏天。 “要说起来,和你们纳音家族很有渊源呢。” “怎么?” “你们家和别家不同,接受神力之后渐渐发展的令力是与亡者密切相关,从第一任纳音开始穿越异界之后,便可以将一些亡者带回来,人类的统治者开始觊觎于此。纳音很是头疼,亡者是不能随便被复活的,所以寻魂珠被制造出来。不管你地位高低,据说人类只要持有此珠跳入水中,就可以穿越异界找到纳音带回亲人。” “诶?”夏天奇怪:”这条小鱼吗?“ “对,它可以幻化成红珠,但是只要被人类得到,只要遇水变回悄然变为透明小鱼消失掉。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所以太多人都被老纳音骗过,再后来朝代更替,科学发展,很少有人再相信这样的‘迷信’了“。 夏天半蹲下来,有食指轻轻点着瓶子,小鱼吐着泡泡游了过来。“好可爱啊!” “如果将它放进异界,你就不会觉得它可爱了。”睚眦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为什么?”夏天好奇的问蒲牢。 蒲牢朝着睚眦背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只是会变丑点,老纳音其实本意想用它做异界的交通工具,结果实在不好控制,所以才抛出去用作挡箭牌。” “哦。”夏天看着不停摇摆尾巴的小鱼,实在想象不出它能丑到哪里去。 “它能感受到纳音的存在,应该就是冲你来的,不知道在这里游荡了多久了。好了,我们刚好去托尔雷克,顺便带它回家吧。“ 穿过大漠,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三人钻出地面的瞬间,被扑面而来的炽热吓得就想马上钻回地底。还好,不远处沙地边缘,绿意渐渐弥漫开来,更远的地方群山林里,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山林之中了。 蒲牢伸展五指,七彩的光芒绕指流动。 “太好了,神力回来了。“ 说完一个纵跃刷的消失在了密林边缘,睚眦要沉稳许多,他先回过头来问夏天:”你行吗?“ 夏天点点头,她抬起一只手,顺着风向拨过,一串风铃声响起。脚下腾起一小股旋风,她借势向前迈步,速度一下子加快,紧追而去。 睚眦点点头,对夏天的表现比较满意,跟着离去。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漠边缘,直直插入群山之中。 大漠中央,一丝不苟的人影还在艰难跋涉,一团黑影环绕在身周,不停的指引调整方向,如果仔细看去,他行走的方向竟与三人惊人的一致。 “黑翼,你能确定吗?“ “嘎嘎,有龙血的味道,那个女人在我的肚子里,一样的味道,一样鲜美的味道…嘎嘎。“ 赑屃皱眉,即使下定决心,但是听到自己的亲姐姐被吞噬,还是会有些别扭,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跟着老四的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早死晚死都一样,心情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看到托尔雷克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这是离开埃菲尔克四天之后了,睚眦有点着急,当初和狴犴说七天之后回去,看来要爽约了。 一座绿藤缠绕的红砖俄式建筑立在湖水之中,孤零零安静飘在水面之上。 “我们怎么过去?” 睚眦低头看看湖水:”看来只能游过去。“ 蒲牢倒是不在意,相比较飞行,游泳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众人没有迟疑,跳入水中,直直的朝着小屋游去,那里突然亮光一闪,所有的窗户一下子亮起来。 夏天在湖水中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屋子正前方打开一扇门,门内灯光耀眼,咿咿呀呀的戏腔再次响起,一声声呼唤再次响起:”欢迎回家,伊拉.夏!” 迷迷糊糊分不清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在梦境之外?她跟随前面两人湿淋淋爬上房子前面的平台,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门,露出痴迷的表情。 蒲牢才发觉出她的不对劲,一只收扯住她的臂膀:“怎么了?” “你听不到吗?” “什么?” “她在叫我回家。” “谁?“ “那里!“夏天伸出食指直直的指向门内,亮光之中一道身影模模糊糊。 睚眦躬身摆出防御的姿势,两人将女孩护在身后,可是夏天轻轻拨开两人,摇摇头:”没有事的,她在叫我回家。“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保持警惕紧紧跟着夏天走进光明之中。一个仆人模样的身影弯下腰来,恭恭敬敬的侧身将三人让了进去,戏腔一转,高亢的声音直入云霄,似是十分欣喜。 三十一 生魂 屋内摆设简单温馨,长长的走廊,两侧挂满色彩缤纷的油画。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指引众人前行,一直走出长廊,圆形大厅映入眼帘,绣着骏马奔腾的地毯铺在正中,四周环绕着低矮的布艺沙发,靠墙一个壁炉,此时燃着微弱的火苗。 夏天对这些一概视而不见,她直直的穿过大厅,绕过壁炉,在侧面墙壁上轻轻旋开一个不起眼的铜把手。 门在眼前打开,咿呀声突然增大。这回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声呼唤:”伊拉.夏,欢迎回家。“夏天眼见一滴泪突然落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声呼唤似传唱了千年,只在此刻相遇,带着莫名的伤感。 睁开眼,无数荧光环绕在身周,最后渐渐汇聚在颈间,凝聚在颈间,光芒散去,一条五彩的颈链显露出来。 “木叶?“睚眦挑眉。 “看来是。“蒲牢点点头,两人静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戏腔在木叶现身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夏天取下颈链,放在手心中仔细查看,细密的纹路,光滑的叶片,分作无色。她一一抚摸上去,蓝色荡漾着潮湿的水汽—水叶;红色耀眼灼烫热烈—火叶;棕色深沉亲切带着故土的芬芳—土叶;金色灿烂夺目带着王者气息—金叶;最后一片绿色—木叶,带着固有的柔韧与坚强,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的生命之力,蓬勃成长,她从叶柄出延伸出一条嫩绿的细藤,将五片叶片缠绕在一起。 一声悠长的叹息声散开,叶片间传来熟悉的触感,以及找到亲人的欣喜,夏天知道自己可以感受得到。这是属于自己的木叶,也是引领自己穿梭现世与异界的保护者。 一片稀薄的雾气弥漫开来,夏天走在满是石子的河滩之上,耳边传来奔腾的河水声。无数嘶吼声从河底传来,身周飘荡着一些透明色的身影,但是更多的亡者则沉没在河底,带着无限的不甘,盯着每一个过路的生魂。 没有了之前的恐惧,颈间传来的温暖,令初夏完全镇定下来,她沿着河滩行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一些景致,向上一共九道悬崖,山崖向下沉入无底深渊,河水倒灌向上无尽奔腾。 每一道崖都会留下更多的亡者、亡灵以及孕育凶灵,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无数的生魂被留下来,无法往生,它们最终幻化成嗜血的凶灵,肆机回到现世,找到鲜嫩无比的肉体与鲜血。 纳音走在河滩之上,她坚定无比,一只脚踏入异界,一只脚在现世留下浅浅的脚印。他们在两界中间不停地行走,驱逐亡者带回游荡的生魂,保护人类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 夏天能感受到河水的冰冷刺骨,略皱了皱眉,便义无反顾的向更深处走去。上游传来哗啦的水声,什么东西跳入水中,急速游了过来。这里有很多亡灵,但是在第一道崖上,是很难有更为强大的凶灵能够攀附上来。 她一直不停的左右巡视,似乎在着急的找寻什么,河水逐渐漫过腰际。现世内,客厅的炉火突然剧烈燃烧起来。 蒲牢皱着眉对睚眦说:”怎么山里晚上这么冷?“ 睚眦歪头思索,眼神一直落在那扇门上,此时门内夏天一人单膝跪地,整个人凝滞在地板上,身周无数冰晶蔓延开来。气温极度下降,空气中隐隐有裂缝在挣扎裂开,河水的奔腾声传来。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崖底爬上来时,夏天惊呼一声,她终于在河底发现了那道熟悉的气息。一只手掐住那条茫然的生魂,一只手捏起绿色的木叶,嘬唇吹响尖锐的哨音,木叶带着清新的生命力,顺着哨音幻化成一条绿色的藤条。 无数亡魂在河底跃跃欲试,苍白色的手臂密密麻麻的伸出水面,想要触碰那条浮在水面之上的绿藤。 藤条一直延伸到河岸处,夏天一只手抓住藤条,顺势向上翻身,直接攀附在藤条之上,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那个茫然的生魂,猛地一拽,直接将她从水面之下拽出来。 湿淋淋的长发将面容全部覆盖,根本看不清这是谁?但是熟悉的气息让夏天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从木叶在手心颤抖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得马上过来,有个生命,对蒲牢很重要的生命马上就要消逝了,自己要马上带她出来,不能拖延。 巨大的六腿亡灵嘶吼着冲来,年轻的纳音毫不慌张,她一只手紧紧夹住生魂,另一只手抓紧藤条快速向前爬去。脚下全部是手臂,努力向上想要抓住她们,可是河水深沉,将亡者死死的禁锢在河底。 她见亡灵距离自己已经不足百米,前面河滩还有一段距离,双脚夹住藤条。一只手在颈间摩挲,划过土叶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直接转过火叶,将叶片塞在唇瓣之间,嘬唇哨音乍然响起,异界的气温迅速上升。 不是想象中的火红,而是发出淡蓝色的火苗,顺着亡者的手臂燃烧开去,直直的朝着那个亡灵进攻。 亡灵一瞬间有些瑟缩,想要倒退回去,可是后面响起更加尖锐的吼声,似乎有什么在催促它向前。两边夹击,它更加畏惧身后的怒吼,迈开大步朝着火焰冲来,火焰烧灼着它的皮肤,一股烧焦的腐臭气息迅速扩展开来。 亡魂一边痛苦的嚎叫,一边大踏步前行,水花四溅,火花渐渐熄灭。就在接近绿藤的瞬间,拿到生命之藤突然崩开,碎裂成晶莹的血花,消散不见。 夏天已经趁刚才亡灵犹豫的瞬间,迅速攀爬离开河面,抱住生魂在河滩上狂奔,不一会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那道门从门缝出弥漫开冰晶,睚眦大叫一声不好,猛地冲进屋内,两个女孩子瘫倒在地板之上,空中一道裂缝闪了两闪,刚要关闭,一只带着尖锐指甲的黑色手掌猛的扒住缝隙,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跟在后面的蒲牢猛打张开大口,呱的怒吼一声,巨大的旋风将缝隙卷住猛地一拉,缝隙内传来吼叫,手掌待要缩回,已经来不及,直接被切断,掉落在地。 三十二 她只喜欢四哥 睚眦赶紧冲上前去,双手在空中旋转,洒下无数晶莹的雪片,覆盖在黑手之上,瞬间将其冻成冰块。黑手慢慢停止挣扎,被禁锢在了一块冰晶之中,两人才松了口气。 转身回看,地上躺着两个湿淋淋的女孩子,外间炉火烧的极为热烈,室内温度渐渐上升,冰晶渐渐融化。夏天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有了感觉,她睁开眼,看见蒲牢焦急的神情,弯起嘴角笑一笑,低低说了一声:”我把她带回来了。“ 蒲牢心疼极了,将全身冻僵的女孩紧紧搂在怀中。睚眦在一旁忙碌,地上的另一个女孩子已经消失不见,冻着黑瘦的冰晶也被收了起来。他表情严肃的对蒲牢点点头,后者赶紧将夏天抱出房间。 裹着厚厚的毯子挨在火炉旁静静的沉睡,蒲牢眼见着她的脸庞变得红润,才松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没有任何准备,连基本的咒印都没有施展,直接就走进异界,还带回一个生魂,简直不敢想象。 原本以为她只是在房间中与木叶融合,却没想到她竟敢直接进入异界。真是不知道她的胆子从哪来的?毯子下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蒲牢有些哭笑不得,反手将她我在手中,摩挲着那只滑腻的小手,心里渐渐起了异样。 “是嘲风。“睚眦的声音传来,之前他一直在房间内忙碌。 “什么?“蒲牢十分吃惊。 “对,不知道狴犴怎么样?但是他们肯定是遭到袭击了。”睚眦很是担心。 蒲牢皱眉:”你回去联系父王,我送她先回埃菲尔克,这里必须先沉没,之前她没有施展咒印便踏入异界,结界应该被打破了,不能久留。“ “好,你小心点。“睚眦点头表示同意。 炉火已经平静下来,房门打开再次关闭,室内重又回复宁静。蒲牢坐了会儿,屋内带着一股潮湿的闷热,他起身走到窗前,微微的打开一道缝隙,室外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蒲牢深吸一口气,将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让自己竟有些措手不及。侧目看向壁炉旁的夏天,心里五味杂陈,一半欢喜,一半忧伤。 她冒死刚接到木叶就突破结界,走入异界。还未来及和木叶完全融合,很多咒术都没来及学习,甚至踏入异界的五星咒印都没来及画。真是令人后怕,侥幸回来,万一真的留在那边,即使龙家也没有办法找她们回来。 “蒲牢?“女孩紧皱眉头,低低的呼唤。 蒲牢赶紧关闭窗户,快速走回她的身边,手心相对,夏天感受到了温暖的依靠,在睡梦中挪动身子紧紧靠着他,沉沉的睡去。 大漠边缘,那个一丝不苟的男人露出狼狈的样子,刚刚差点被沙尘暴卷走,在沙底藏了足足五六个小时,才勉强避开风暴。 现在好不容易走出沙漠,他呸呸的吐着口中的沙子,低声咒骂。就在这时,环绕在身周的黑色身影露出粗大的红鼻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找到了。“ “嗯?“正在整理自己头发的赑屃抬头看向黑影。 “找到了,主人。“ 赑屃眼中现出兴奋的光芒:“在哪里?” “西北10公里,山群之间湖内。”黑影机械回答。 赑屃马上快速奔驰:“这群蠢货,结界都能打破,竟然可以被我的黑翼砗感受到?“ 黑影紧紧跟在他身后,一人一影在山林间穿梭,所经之处留下草叶发黑,慢慢凋落。无数生灵惊吓着逃开,偶有逃不开的被黑翼砗张开大口迅速吞掉,它摇摆着红色粗鼻兴奋的直哼哼。 赑屃则一门心思急速向前急奔,耳边响起那个怪人的话语:“你努力这些年有什么用?他对你比那条狗好不到哪里去。” “我来帮你,我送你一只黑翼砗,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们一起送你上那个位置。”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想帮你,也只有你才能回馈我。” “你想要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登上王位?只要清楚自己的目标就好了,我能帮你,也只有我能帮你。” “别想骗我。” “嘎嘎,骗不骗你,走走看好了。那好玻璃瓶,记住喂它一滴血,它只认你做主人,从此龙家你不用再惧任何人。” 有了黑翼砗,他确实搅乱了一些布局,很多事情在朝着他期待的目标前进。老王看好哪一个?他心里其实没数,不停的推出所有王子去做事,似乎是在试探他们的能力。 只有一点,他十分清晰,父王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且他似乎在惧怕什么,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万年,他会怕什么?赑屃不知道,只知道为了自己和弟弟,无论如何要拼一把。 前面群山黑色的轮廓渐渐清晰,他猛一发力,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翻越过山顶,天边晨曦依稀透出,快要天亮了。但是山中湖面却漆黑一片,湖中心似乎有一点亮光,他心中一喜,沿着山路急速下滑。 站在湖边的一刹那,那点亮光闪了两闪突然消失。赑屃大惊,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朝着湖心快速游去。黑翼砗在山顶发出哀嚎,赑屃来不及管它,结界虽然有了缝隙,露出些许风气,但是历代纳音布下的结界仍然力量很足,黑翼砗自是不可能踏进半步。 湖面上一道水印急速靠近小屋,此时小屋熄灭了所有灯光,正在一点点没入水中。 远处,另一侧山边,一袭绿衣男子与一袭劲状女子,静静站在湖边看着消失在水面之下的托尔雷克—纳音之家。 夏天心中默默告别,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虽然从没在这里生活过,可是那种家的温暖一个夜晚便深深的印入自己心中。 “如果哪一天我消失了?你可以来这里找我。”蒲牢低沉的声音响起,夏天扭头看他,晨曦落在棱角分明的下颌上,那么迷人帅气。 她伸出左手,轻轻的落入那只温暖粗糙的手心,蒲牢心跳落了一拍,紧紧回握。 三十三 父王的偏爱 “如果你问我是谁?我想我可以很清晰的回答你。但是这是一周前,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回答你了。“ 嘲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日光。包括床边围绕的人,都是如此熟悉,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哪里变了,她说不清楚,经历了那场梦境,似乎身体里多了什么? “她怎么了?阿风,你没事吧?“妈妈扑过来,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份焦急很近却感觉有很远。 “小凤,她没事,睚眦把她迷失在异界的生魂带回来,刚才已经融合,不会有事的。“老龙王一只手搭在母亲身上。 “那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别着急,刚醒过来,可能意识没有完全苏醒。“ “纳医,纳医,你再来看看!“母亲焦急的叫到。老纳医再次仔细的检查,可是没有任何一样,他摇摇头:”我现在检查不出任何异样,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让她缓一缓。“ 屋里人都退出去了,终于安静下来,嘲风吐出一口气,她不是没有反应,而是不能反应,体内什么在动?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心,一口气憋在胸口,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谁?“嘲风将手附在胸口,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没有回答,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可是门突然响了,一个地精进来收拾屋子。胸口再次被紧紧的抓住,她又无法动弹了,待地精走出房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她抓紧左胸前的衣服,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无法求助,无法说明,瞳孔因恐惧而扩大,来自浓雾弥漫的世界里的呼唤,犹在耳边。消失的记忆里,好像有什么恐怖异常的事情深深的埋在心中,无论怎样就是无法忆起。 “王,你说小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醒过来却无法说话,也好像没有感觉?“外貌七分相似的女人在客厅中不停的走来走去,她一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这样咋咋呼呼的。 老龙王在壁炉前的沙发上静坐,他沉吟着:”据老二说,是新任纳音从异界将嘲风的生魂带回来,如果再晚一些,恐怕就永远回不来了。“ “可是老二不是说带回来的生魂很完整,没有任何问题吗?“ “是这样,另外老七带回来的肉体除了皮外伤,也没有伤及根本。“ “别再提他!“女人突然提高声音,尖声叫到:”要不是他,小风也不会有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又不会损害其他族群,我们也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小风?!“ 女人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老龙王抚着额角,十分头疼。鸟族历来脑容量小,想问题不如哺乳类。优点是头脑简单,易于沟通,缺点则是头脑简单,没法深沟通。 他眼角扫到旁边的老地精,后者心领神会,马上上前扶起二夫人:“夫人,回去歇一会,纳医都说没事,估计小姐只是暂时无法恢复神智,养两天就好了。” “真的吗?” “那纳医总不会说谎吧,他可是王身边贴身的纳医,您还能不相信他吗?” “哦,也是,也是。”女人被搀扶着走出了房间,嘴里兀自嘟囔不停。门口几个身影一晃而过,在门打开的瞬间消失无影。 老龙王早看见那两个身影,只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都是自己的子女,其实哪一个受伤,都会心疼。 尤其是嘲风是自己第一个女儿,与老大不同,这个女儿自小就很折腾,喜欢东奔西飞的,当时自己还想,如果老大和她两个呼唤一下性格就好了。老大也太沉稳了,天天就是闷头呆在屋子里捣鼓那些机器,其它什么都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这样,估计自己也不会有接下来的计划了,其实很多都是顺水推舟,看哪个有本事哪个上吧。 他用力揉着额角,最近精力越来越不足,人道神会长生不老,其实不过只是基因相对短命的人类更长寿一些。只要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早晚都会老都会死,都要进入异界,都要拼劲最后一丝生气趟过灵魂河,走过往生桥。 所有生灵都不例外,包括自己,这个世界上神力最强的生灵。从最开始迈步走下圆盘,打算开垦这片荒凉的星球,到现在护佑无数生灵,自己已经耗尽了神力,最后的最后只有留下更年轻的统治者来对抗可能到来的威胁。 “王,二夫人回去了。” “嗯。” 老地精还在踌躇,老龙王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低声说:”说吧,麻夫,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 “是不是那边?“老地精沉吟着说。 “黑翼砗只有那边才有,当初在平行空间重又建立了异界,同时埋下一个可以制约神力的黑翼砗,不就是怕我在这个星球脱离他们的控制吗?“ “所以真的是?“ “估计快了,换了决策者,新任的又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他是不会允许其它星球出现超越自己母星的智慧存在。“ “那我们岂不是?“老地精佝偻着背因惊讶都直起了几分。 “所以接下来的仗很硬,没有一个坚定意志的领导,估计这些生灵都会灰飞烟灭。“ “太难了啊!这才不会两个季子,怎么可能呢?现在智能发展也不过才刚刚开始。“老地精的背再次塌了下去。 “别着急,我还能再坚持坚持,怎么也要等年轻人成长起来。“老龙王微笑着安慰,可是笑容背后是无尽的悲伤,在舒适的世界生活太久,包括自己对危险的敏感度都在降低了。 “那二小姐?“ “怎么?” “我怀疑是不是那边在她生魂里做了什么手脚?”老地精嘟嘟囔囔的继续唠叨:“不然纳医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为什么就是不能说话呢?” “嗯,黑翼砗对神力的损伤极大,也有可能伤到她的神经,也说不准,别着急,我已经叫老八去请人了,到时候我们一起……” 三十四 无意中的伤害 ”她真的把那个女的生魂带回去了?”伊林躺在沙滩便的一块礁石上,日照十分强烈,但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苍白色的肌肤以及密密麻麻遍布期间的黑色疤痕依然醒目。 每天都是藏在兜帽后见人,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可以露出自己的面貌,享受难得的日光。脸上传来灼痛感,一团黑雾适时的飘荡过来,恰好停在眼睛直视的地方,带来一丝阴凉。 “分身1号说是。”黑影露出红色大鼻子带着囔囔鼻音回答。 “赑屃那个蠢货真的找到纳音老家了?” “是的,拿到木叶时,按您的吩咐,送出了那个女孩生魂的消息。完全按您的预料,她直接踏入异界,破坏了托尔雷克的结界,才让分身1号察觉了具体方位。“ “呵呵,赑屃自认为聪明,一直没发觉那个黑翼砗才是分身吗?” “目前为止没有发觉。” “拿到木叶了?” “没有,他们感到的时候,托尔雷克已经沉没,只感受到了残存的神力,水面上还留有一部分他们的气息,分身1号可以辨别出种子的气息。” “好,不管有没有拿到木叶,种子能带回去就好,被他们利用了这么多年,趁着这次机会都死了才好。” 他闭上眼睛,挥挥手,黑影飘走。炽热的阳光再次找到皮肤上,带着微微的刺痛,却让他从心底里感到舒适。伊林翻了个身,将后背露出来,渐渐沉睡过去。 夏天随蒲牢回到埃菲尔克,已经是两周之后了,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四天。狴犴早就在住所等得十分焦急,老地精前一晚带信息来说,嘲风的情况不太好,让他马上回家。 他一直磨蹭到了第二天清晨,就在不得不走的时候,蒲牢带着夏天返回了住处。他们对嘲风没有恢复神智感到十分奇怪,夏天回忆自己待会的是完整生魂,十分诧异:“不应该呀,肉体如果没有大碍,生魂融合之后,人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她毕竟是收到黑翼砗的袭击,这是对神力唯一存在威胁的力量,况且你第一次踏入异界,也许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说不准。“蒲牢匆忙安慰着夏天,一边安排了她返回的行程机票,一边与狴犴商议回家。 夏天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是第一次,但是自己可以肯定中间没有任何岔子,从蒲牢嘴里听到不信任的话语,心里多少有些不平。恰在此时,她发现行程机票只有一张,诧异的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你先回家与父母报平安,我和狴犴回去看一下嘲风。”蒲牢急急说道:“你已经找到木叶,正式接任纳音,现在应该不会有太大威胁了。想必他们一定会联合其他家族之人为你安排接下来的学习,我陪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了。现在我们需要赶紧回去看一下嘲风。” 夏天心一沉,这就要分别了吗?这个男孩陪自己的时间终于还是到头了吗?要是知道这样,真希望木叶再晚点找到就好了。手指尖捏着他绿色的衣角,不经意间蒲牢突然起身,那片衣角猛地抽离,指尖空荡荡的一如自己此时的心情。 拖着行李箱走进安检通道之时,蒲牢到底还是没忍住抱了抱这个看似瘦弱,却坚定异常的女孩。额间留下一个温暖的亲吻,两人默默无言。玻璃门缓缓合拢,将两人隔开,虽彼此可见却无法触碰。 爸爸早早到了机场接上夏天,坐上车的瞬间,她才觉得自己疲惫异常。夫妇两人看见她颈间五彩的木叶,五味杂陈,本想躲避一辈子,让女人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却不想最后成为最不愿成为的角色。 “伊林已经不知去向,灰衣派整个全消失了。老纳音留下的口信也传了出来,说是谁得到木叶,谁就是下一任纳音。“妈妈低声说道,递过来那本《五令咒术》。 夏天默默接过,将额头靠在窗玻璃上,车子在高速上疾驰,夜色深沉,月光已经被青雾笼罩,一切黑得彻底。北京的秋天已经接近尾声,初冬寒彻心扉的北风开始刮了起来。 “妈,是不是就剩咱们一家了?“就在父母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夏天的声音轻轻响起。”还有那个小孩呢?“ 阿柔沉默,灰衣派消失之前的那次惨案,几乎将现存的纳音族人都残杀殆尽。除了他们三人,好像就只有那个婴儿了。 夏立秋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暴露,那是个小女孩,两人通过正常手续领养了那个孩子。 “暂时托付给在你小姨家,晚一点我们去接回她。“ “妈,我还能回去上学吗?” “为什么不可以?“ 夏天叹息一声,真想念那个寝室,真想念那几个大嘴巴,耽误了半年时间,还能回去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天天,妈妈还要提醒你,不要和同学走得太近。我们在你小姨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暂时住在那里。你每天需要回家,一个是练习咒术,嗯,还有注意一般夜间亡者出现的几率会多,再有就是你要慢慢学习习惯纳音的职责。” “什么职责?”夏天微微侧着头,车子极为平稳,让她觉得马上就要进入梦乡了。 “就是随时出现在需要的地方。” “唉,我还能毕业吗?” “我和你爸爸会先帮你几年,等你能够自己面对的时候,再亲自去做。”夏立秋突然开口,两人当年其实也被作为候选人培养,很多情况大致知道怎么处理。 “不过,毕竟你才是拥有木叶,可以自由穿梭异界之人,所以该纳音出面的事情必须你亲自处理。天天,你要有心里准备。”夏立秋又补充了一句。 “嗯。”窗外,无数树木的黑影倒退着消失,父母虽在身边,可是夏天的心却觉得异常孤独,她摩挲着木叶光滑的纹路,对未来充满彷徨。 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绿衣男孩。 三十五 眼镜阿姨 夏天难得出现在自习室,三个已经大四的“好“朋友们围着她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看个不停。 “别抽风了,你们三还有没有完?“夏天低声吼道。 “学妹小同学,您今天能出现在学校真难得啊?而且还是出现在自习室?“曹明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 “别闹了,走开,我得复习了,不然期末会挂科的。“夏天食指捅捅自己的耳朵,一边继续低吼。 “得啦,一会让贾乐给你划重点,去年她给老头缠的要死,该套的都套出来了。“ “那是去年。“ “老头儿基本三年一套题,放心今年基本不会改动太大。“ “嘻嘻,走啦,学妹。”李丽也笑嘻嘻的凑上来开始给她收拾书包,贾乐早就拽过她的思政开始划重点,连折了几个重点页,一把扔进包里一边说:“行了,这几处记熟,加上你的底子,保证过关。” “去哪儿?” “夜市。” 夏天还待抗议,三人齐齐说道:”我们可马上就毕业,再聚就难了。“四个人拉拉扯扯的走出自习室,靠近门口处紧邻的图书管理员眼镜大姐翻了个白眼,用她们四个都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道:”世风日下,女孩子没点女孩子的样。“ 曹明明名目张胆的趴在高高的借书台上,笑嘻嘻的说:”眼镜阿姨,我们马上毕业了,很快就不会碍您的眼了。“说完未待眼镜大姐反应,笑哈哈的一窝蜂蹿了出去。 “你们可真是,还让不让我在这混了?“夏天难得这么放松一回,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人绕过图书楼,站在篮球场的夹道处笑个不停。 “眼镜阿姨?亏你想的出来?“ “那种老处女,本来就死板,再加上马上更年期,天天看谁都不顺眼,老早烦的要死,走之前出口气。”曹明明历来喜欢化妆,穿着又相对“暴露”一些,自然每次去自习或借阅图书都要被冷嘲热讽一回,老早就憋着一口气了。 其她三人笑得前仰后合,惹得篮球场内的男孩子频频看来,其中一个更是打了声唿哨,远远的喊道:“美女,笑什么呢?” 曹明明翻了个白眼:”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来惹老娘,也不看看自己的皮够不够分量。“ “哈哈哈!”三人再次笑做一团,大家都知道,经过三年的努力,曹明明早就把帅班导拿下,就等着毕业订婚了。 “你家班导的皮几斤啊?”贾乐攀住曹明明手臂,嬉皮笑脸的问。 “反正够我用就成了呗。”曹明明的脸皮简直比城墙拐弯还要厚三分。 大家边说边笑的往出走,已经是黄昏时分,很多楼都亮起了灯。听着大家在商量到底吃什么,让她终于感受到一丝烟火气息。 这三年时间,休学一年,父母担负了很多事情,可难免还是会有一些必须她亲自到场的,见过太多冷冰冰的亡者,越发觉得现世的烟火气离自己越来越远。 眨眼间,大家真的就要分别了,她们三个还以为自己是身体原因,总会不时消失在校园,却不知自己是去处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感觉就剩下自己孤零零的呆在这里了。她脚步慢了下来,看着前面三个热闹的女孩子,心里不由有些发酸。 “哎?天天,你怎么回事,快点。”曹明明第一个发现,扭头一把搂住她,亲昵的抱着胳膊前行。 她不由的笑了,明明看起来粗线条,其实是三人中心最细的。正想要与大家说点什么,突然后背一阵发凉,夏天的笑容凝固了。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若无其事的挣脱胳膊,对三人说:“你们先去,我肚子疼,去趟卫生间,一会去找你们。” 曹明明眨眨眼:“要不我们等你?” “别介,齁臭的,再说李丽最喜欢吃的芝士热排还需要排队呢,这会人最多。给我多排两个。”夏天捂着肚子,皱着鼻子说。 贾乐嘻嘻笑着:”你是在为一会的大餐腾肚子吗?“ “好吧,随你怎么说,我得赶紧走了。“夏天一溜烟朝旁边的教四跑去。 曹明明皱着眉:”夏天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总这样时好时坏,吃点东西都消化不了,真是发愁。“ “好啦,癫痫和拉肚子没有关系啦,我看她只怕比我们活的都要长。我们只做好朋友,好好支持她就ok了。赶紧的,散伙饭,走了。“ 夏天走进教四,静默的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流动,偶有一丝波动传入耳中,她皱着眉仔细的辨认。 期末阶段,很多学生都在空教室自习,正常人只觉得很是安静,可是在夏天耳中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嘈杂。笔尖在纸面上滑过,如念经般低沉的背书,输液翻过发出的哗啦声,还有一些年轻情侣窃窃私语…… 亡者发出的声音极轻,需要令师具有很敏锐的感触才可以。还好,夏天不是普通的令师,她是纳音,专与亡者打交道的令师。 夏天只静默了两分钟,便确认了那只亡者的动向,她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楼,朝着四层最西面的一间教室走去,这一层基本没有学生,大多房间都用于选修课,经常会有晚课,所以很多自习的人不选择到这里来。 此时正值饭点,晚课还没开始,这一层十分安静。她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直朝最后一间教室走去,软底运动鞋踩在地上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夏天已经习惯了常年长裤短衫最方便的打扮,裙子早就成了记忆。 站在门边,屋内响起沉闷的吭哧声,能够听出来是一个女子被捂住嘴发出的挣扎声。夏天突然脸一红,不会是感觉错了吧?亡者很少在人火茂盛的地点出现,会不会只是年轻情侣的恶作剧? 她转身想要离去,可是一丝异样再次袭上心头,夏天一皱眉,是亡者的气息没错,不算强大,顶多只是一只初亡或者小亡。 三十六 亡者与人 她一脚踹开房门,将木叶附于唇边,吹响低沉的土令。教室讲台上一个女人瞪大的眼睛看向她,满面惊恐,嘴中兀自呜呜作响。 她身上攀着一个黑色半透明的身影,此刻也扭回头看了过来,双目凶光毕露,半张的嘴中淌出黑色的浓雾,那些浓雾沾染到女子身上,逐渐渗透进去,皮肤溃烂开始露出红色嫩肉。 土令声音低沉,牵引着黑影慢慢从女人身上爬下来,它眼神迷茫,嘴中兀自呜呜跟着哼唱,不断有黑雾淌下来。落在地砖上,坚硬的大理石也被腐蚀出黑色的痕迹。 夏天一边用土令吸引黑影离开女人,一边用眼神示意女人保持镇定,不要动。女人嘴被塞满了纸球,双手被绑在身后,靠在讲桌旁,披头散发,身上腐蚀出大小不一的生肉,狰狞恐怖。 夏天竟一时没有看出她是谁,她小心翼翼将黑影引诱下来,悄然提高哨音,一丝木意渗透进去,在黑影身周环绕,与土令混音形成环绕旋转。无数黄绿色的丝线环绕,将黑影紧紧束缚其中,慢慢收紧。 最后渐渐收缩成一个黄绿手掌大小的圆球,若隐若现的透着暗黑色的光。哨音停止,夏天吐出唇间木叶,任其落回颈中。圆球内的黑影突然清醒,开始分离挣扎,发出类似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凄厉的叫声:“妈妈,妈妈!” 地上女人听到喊声,脸色愈加惨白,猛地仰头呜呜叫了起来。夏天奇怪,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弹,女人的后脑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猛地前倾,同时从口中吐出一堆纸球。 她啊的叫了一声,嗓音嘶哑:“别伤害她,求你。” 手掌中的圆球已经不再颤动,木令的绿色生机已将其牢牢禁锢,并束缚在其中,只待夏天回去施展咒令,将其打回异界。 女人被松开之后,掩面痛哭,夏天看了看时间,还有点时间。她没有急着抹除女人的记忆,轻轻走上前,将右手掌心的圆球递了过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它说?” 女人忍着身上的疼痛,指尖轻轻附在圆球之上,像是怕伤害到她一样,满面温柔:”宝宝,妈妈对不起你,我等你。“ 圆球毫无声息,黑色的光愤怒的闪了两闪,突然黯淡下去。女人抬头看向夏天,颤抖着嘴唇问:“她怎么了?” 夏天紧紧盯着她:”它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是执念,早该离开这里,回到异界,再晚如果失去了生力,无法趟过灵魂之河,永远没有机会走上往生桥的。你等多久,也不可能再见到它。“ “骗人!“女人用力吼道:”她来找我,就是舍不得我,我们要一起走。“ 夏天看着疯癫的女人,将右手向前一伸,圆球贴在她的左胸。女人猛地一震,眼神变得迷茫,圆球开始微微颤动,夏天能够看出一丝雾气在女人眼底浮现。 这个亡者执念很深,如果不解开心结,被打回异界只能被拖入河底,或葬身亡灵之口或跌入崖下。她想尝试一下,看能否解开两个人的心结。 女人嘴中呢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宝宝,妈妈不是不要你。“ 迷雾之中,一个手掌大小的孩子,抱住女人,不停地颤抖。女人紧紧搂着她,大声哭泣,不停地道歉。小孩子长长的黑发之下,不是稚嫩的童颜,反而是苍白没有眉眼的脸,只有一张嘴,不停的在女人肩膀撕咬。 女人任由孩子撕咬,只是紧紧抱住她,渐渐的孩子停止了撕咬,慢慢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女人。 她一点点开口:”妈妈?“ “宝宝。“女人应声,带着泪痕露出一丝微笑,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女人的怀抱温暖,熟悉的心跳与她渐渐合拍,苍白色的脸上隐隐浮现明亮的眼睛,俊挺的鼻梁,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眨眨眼睛,甜甜的笑了:”妈妈!“ 夏天能感受到圆球规律的颤动逐渐与女人心跳一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学校园里,有太多没有见过光明幼小的生命突然夭折。它们离开母体的时候,受到了十分痛苦的摧残,大多带着异常的执念不愿离开。 “回去把它好好埋葬,不要再守着了。“夏天低声嘱咐,右手附在女人额间,红光乍现,女人脑海中的一些记忆被抹去。 圆球被夏天收回背包之中,她起身怜悯的看着地上狼狈的女人,只觉血污之下的眉眼异常熟悉,地面上掉落一个粗框眼镜。那个不屑的表情再次浮现:”世风日下,女孩子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也许她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就会特别关注,也特别在这方面对别人苛刻。夏天想,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荒唐过呢?只是最后受罪的大多都是女人,不知道那些荒唐的男人正在哪里享乐。她为此付出了一生,心怀愧疚,一直惦念,甚至将那一块还未见光的血肉藏于家中,以至于多年后那点小小执念长大反噬。 流连现世的亡者哪一个不是有着牵绊和故事的?好好送他们离开是纳音的责任之一,离开现世之后仍有更残酷的竞争。所以能够出现在现世的生灵,都是走过长长的路途,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一个维度来到这个维度的,不经他们允许,便要将他们送走,怨念便由此产生。 夏天环视教室,将亡者存在的痕迹不动声色的抹去,左手三指在空气中拨动,那些书页翻动、笔尖唰唰的声音汇聚成一曲轻柔的乐曲,顺着女人的左耳滑入,带着扑鼻的书香,将其裹在其中。 没有文字治愈不了的心伤,她既然选择做图书管理员,想必那些不能吐于人前的故事,可以凭借文字倾泻出来,总有一天可以治愈自己的伤痛。青年时的荒唐,总要岁月来磨平。 转身下楼,手机响起,夏天接起电话:“啊,啊!啊——”稚嫩的喊声响起,震得耳朵疼,她把话筒拿远了点,脸上却不其然露出微笑。 “天天呀,你怎么还没回家?妹妹在等你呢哟。” “啊——啊——” “期末复习,我,嗯,再上会自习,十点前一定回去。” “啊——啊啊——” “行,知道啦,九点前回去。” 走出教四,出了南门,小巷内飘荡着两个街区外夜市烧烤的香气,身后校门传来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声。 三十七 嘲风的耻辱 三年了,嘲风的肚皮已经涨的快要变成透明色,能够依稀看见期间一个黑色的影子一直不停的蠕动。 她能感受到那股抓紧自己胸口的力气越来越大,但也终于等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按捺不住的欣喜,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年,从起初没有人能够找出原因的昏迷,到后来发现她竟然有孕在身,期间身周人的震惊、嘲弄、鄙夷全部落在她心中。 并不像身周人认为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听得见,也看得见,就是不能回答。只要想做出任何反馈,胸口马上就被揪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一开始,母亲想要直接拿掉肚子里的东西,但是父王阻止了她。原因是纳医说那个生命是直接附在她的生魂上诞生的,如果强行取出,连同她一起会坠入异界,永生无法出世。 为了让这个东西顺利出生,也为了不让她的生魂生生被撕裂,父王与几个神力最强的兄弟全部被召回,白天黑夜每两人轮流倒班用神力护佑她的生魂。 父亲兄弟的神力源源不断的注入自己的体内,那个东西竟可以将这些神力全部吸收殆尽,三年来日夜的守候只勉强维持住她的一丝生机,丝毫无法将她与那个东西剥离开来。 门外传来说话声,声音很低,但是嘲风却能听得十分清晰。 “估计就这几天了?” “差不多,最好是能拖到满月那一天,利用月球的引力,或许可以顺利与风儿的生魂剥离开。” “父亲,最好将大家都召集回来,人多神力强是不是更保险一些?” “不行,只你、老七还有我三个人就可以了,不能让更多的人见到那个的出世。” “可是,嘲风,她?” “我们必须尽全力,只我们几个就可以了,为了不让那边警觉,不能惊动太多人了。”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准备吧。” 嘲风痛苦的闭闭眼睛,屋内没有人的时候,她可以勉强动一动。用尽力气才勉强将脸朝向窗,厚厚的帘子此时拉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光线很亮。她想象着花园里四季盛开的鲜花,各种鸟兽,小时候为了躲避妈妈的责骂,总是会藏身在最高的那棵树顶处,每一次会被父王抱下来。 他从小一直都比较偏爱自己,相比兄弟,女儿更容易得到父亲的欢心。可是现在他却要牺牲自己,那些年的陪伴,喜爱与关怀难道都是假的吗?她勉强咽了口口水,因为不能动,基本都是靠亲人的神力支撑,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都忘记做人是什么感觉了,心里传来异样的感觉,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也许用不了几天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早点解脱。 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个东西不知受到什么震动,紧紧的抓住她的心瓣。嘲风痛的浑身抽搐起来,她发不出声音,双目圆睁,身体剧烈的抖动,连带着铁床也开始发出咯咯的声音。 门被猛地打开,”糟了,提前了,快点去叫人!“是睚眦的声音,大哥不喜欢见人,自小见得最多的便是这个面色阴沉的二哥,可是她并不喜欢他。相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和老六老七老八一起玩,赑屃去哪了呢?好像从没听到过他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狴犴的声音。 ”啊——“她终于嘶吼出声,下一刻便坠入无尽的黑暗。 睚眦站在床边,双手触摸之处全是黏腻湿滑,满眼的鲜血,床单都被湿透了。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咬紧嘴唇施展神力,无数晶莹的白光从指尖倾泻而出,直接注入嘲风的身体之中。 “怎么回事?“是狴犴的声音,他大力撞开门冲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况来不及再叫,直接冲到睚眦对面,一起开始注入神力。 嘲风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如虾米一样佝偻着,软绵绵的松开身子。到处都是血,羽族特有的紫色血迹十分扎眼。 外面响起尖锐的吼叫,应该是二夫人,但是不一会便被老地精带走了。父王急匆匆走进来,沉声问道:”怎么了?每天这个时候最平稳,今天这是怎么了?风儿?风儿?“ “不清楚,好像提前发作了。“睚眦将最后一丝神力注入,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能再等了。“他抬头看向父亲,后者鬓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白了,睚眦有些惊诧,但是他默默的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去叫老四。“父王皱眉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嘲风,声音竟出奇的带着一丝颤抖,他摸摸女儿的黑发,心里充满了悲哀。 狴犴点点头,冲了出去。不一会儿,蒲牢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屋内,昨晚是他和老大守的夜班,突然被叫醒,被吓了一跳,火急火了的就赶了过来。 听睚眦说完情况,他皱着眉头看向父亲:“可是如果不等到月圆之夜,无法做到彻底剥离,我们根本没办法将那个东西直接打回异界。” “不管能不能剥离,必须把它打回去。” “爸?那可是嘲风!”蒲牢太吃惊了,直接吼了出来。 老龙王直起腰,转回头面向大家:“记住我说的话,只要它出来,立刻打回异界,不能犹豫,不得违抗!“ “可是嘲风!“ “我们已经尽力了,将它养到这样大,就是因为我不舍得,可是不能为她一个人,伤那么多人的性命!你们懂吗?” “不行,爸,那是嘲风!我不同意。“蒲牢继续叫到。 “闭嘴,你难道想让他们得逞?你难道想看我们全家都死在它口中吗?你不想想那边成万上亿的人?你想想纳音吧,如果放它逃走,异界出口便会大开,到时候亡者凶灵遍布,我们能救得了谁?包括嘲风,也会被彻底吞噬,完全失去生魂,到时候她也就不是我的女儿了。“老龙王一连串话冲口而出,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接一阵的抽紧,喉咙充满腥臭的感觉,他闭闭眼,勉强咽下了那口血腥之气。 三十八 生产 蒲牢倒退了几步,背靠墙默然。 一边是拥有相同血脉、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另一边则是无数生灵,而且还有她,那个在心里放了三年的女孩子。 床上的嘲风完全陷入了昏迷,身下的床褥已完全被紫红色的鲜血浸透,肚子高高隆起,皮肤已经被撑得变成了透明色。她在鸟型与人形之间不断转换闪现,如今只余下一口气。 蒲牢痛苦的闭上眼睛,屋里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不断有人进出,早就准备好的物品有序的搬入放好。 老龙王紧挨床边坐好,他攥起女儿的一只手,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变得苍白,已近乎透明了,无数紫红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延伸开来,因为大出血,血管越发变得暗淡。 肚子里的东西也在努力的挣扎,他能察觉出威胁的存在,努力抓住一线生机生长至今,自是期望能够逃出生天。 睚眦自动走到床头,站在嘲风头部上方,狴犴则立于床尾,守着嘲风的脚部。父王抬头看向墙边的蒲牢,眼神犀利,重又恢复威严直起身,不容置疑的说道:“老四!过来。“ 蒲牢痛苦的攥紧双拳,走上前来,在父亲对面站好。四人一人一个方位,立在床边,老地精将准备好的物件一一递给四人。 睚眦身披一件酱黑色的披风,厚重的布料上带着大地古老的纹路。狴犴罩于脸上火红色的面具,闪电岩浆鲜艳的火舌不断流闪。蒲牢腰间的绿鞭被解了下来,一条蓝色的绸带缠绕期间,带着水流清新的气息不停流转。 老龙王最后结果地精递过来的一柄金黄色的长剑,光滑的剑身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光芒四射,令人无法直视。 “遥远的星河之外,母星赐予我神力,让我参与创造这个世界。神力与自然之力的融合,产生金、木、水、火、土五大令力,化作现世无数生灵,反哺这个星球。几千年过去,创造无数智慧的结晶,母星感受到威胁,派出智者前来检视,大战一触即发,生存还是灭亡,如今该轮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来选择了。“父王一边摩挲手中的长剑,一边低声对身边人说。 “父亲?“蒲牢诧异,直直的盯着对面的老龙王,才不过三年,他已经从一个容光焕发的中年者变成满头白发的老者了。 睚眦与狴犴静默不语,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老大独专一项,宽厚有余才能不足。老二?“龙王抬眼看了看睚眦,继续说道:”勇猛有加,佞气太盛,适合辅佐。“ 睚眦点点头,表示明白父亲的话语。 “老八老九年岁太小,稚嫩不足以撑起大梁。老三躺在这里,老五过于愚笨。“父亲一一点出自己子女的不足,缓缓抬头扫视三人。 狴犴屏住呼吸,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蒲牢则张着大嘴,看向父亲,不明白他为何此时还要说这些? “只有你、老六和老七勉强看当大任,只是老七阴沉不语,连常年相守的父王我都看不透他的心思。所以,蒲牢,狴犴!“老龙王沉声叫着两人名字。 二人一震,回视父亲,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我不愿。“ “闭嘴,这不是在问你们的意思,这一次之后,我不知还能撑多久,智者在暗处观察良久,如果它看不到这个东西的现世,恐怕下一刻就要马上返回,下一次的降临必然就是星战,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听明白了吗?“父亲越说语气越发严厉。 蒲牢与狴犴地下头去,默不作语。 “智者拥有最原始之力,可以随意创造或毁灭,我也不过是它们派出的一个ai,这个星球再过不久就到了摘取果子的时节,反抗与否都要被灭族,你们如果忍心看到生灵涂炭,就继续缩头躲避责任。“ 一番沉重的话语之后,室内重又陷入了寂静,嘲风粗重的呼吸时断时续。窗外的日光渐渐黯淡,夜幕马上降临。老地精再次出现在房间内,在五人间画满繁复的咒印,于房间的四角点燃四只粗壮的蜡烛。 烛光摇曳,众人的身影落在咒印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符阵。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自然之力与神力的影响,嘲风肚中的黑影再次开始剧烈的挣扎,肚皮不停的四处鼓起,愈加吓人的膨胀起来,感觉下一刻嘲风就要爆开。 父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吟唱一般咒印从口中倾泻而出,神力使然,威严不容置喙。窗子突然打开,自然之力源源不断流入房间之内,汇聚在房间正中,盘旋不绝,等待召唤。 睚眦最先发声,中低音牵引着大地之音首先落下,在其身周旋转。 “主土,封闭四野,囚笼已现,出则直入,不得脱逃。” 狴犴紧随其后,冲天怒吼,鲜艳的火令之力化作无数火焰直入他的口中,瞬间在身周爆燃,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蒲牢手指微动,黑色长发迎风飘起,腰间绸带如水流一般环绕盘旋,一丝清凉之意融入其中,耳边响起潺潺的流水声。 见大家已经准备好,老龙王朝那高高鼓起的肚皮怒目而视,张开大口发出一声龙吟,一声断喝:“出——” 黑影痛苦的挣扎,耳边似乎响起婴儿的啼哭,只是听不出生命出世的欣喜,而是无数亡魂的哭泣。肚皮变成了透明色,可以清晰的看见拿到黑影拼命抓住嘲风的心瓣,眼见那心瓣就要被捏碎。 蒲牢盯着那道黑影,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捏碎了一般。就在此时,老龙王手中金剑猛地一挥,刺目金光闪过,紧贴心瓣部位被横向切开。 “快!”龙王怒喝。 蒲牢已经,绸缎如锁链一般紧紧裹住黑影,他一咬牙,拼命向外猛力一拽。黑影被突然袭击惊吓到,到底还是未成形的胎儿,下意识的松手,待受到大力拉扯,猛然醒悟继续抓向那脆弱的心瓣。 狴犴趁此机会猛地吐出一道火束,就在黑气贴近心瓣的瞬间,火焰烧灼,将其烫的缩回了手。 三十九 半边黑化 此时,蒲牢已将黑影拽出嘲风体外,睚眦上前将披风一展,牢牢将其裹挟其中,不露一丝缝隙,只听得“哇——”的一声,婴儿提出响彻天际。 老龙王大叫:“噤声!” 睚眦猛的将裹好的婴儿直接从床头抛过去,狴犴一把抱住,转身放在房间正中,四个人环绕布包开始急速旋转,口中吟唱古老的咒印,无数光芒从额顶溢出,将布包环环裹住。 婴儿的啼哭渐渐变弱,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老龙王抬起一只手,大家停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蹲下来,手掌按在布包之上,默不作声。 身后传来呻吟声,蒲牢猛一回头,见血泊之中的嘲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心中一喜,急跑两步,凑到床边。 “嘲风?“ 血泊之中的女人禁咒眉头,胸部以下一道狰狞的疤痕,虽已被老龙王紧密贴合在一起,但仍然翻着粉嫩的肉。蒲牢有点认不出这个狼狈的女人了,三年前那个年轻活力十足的小黑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张床上只有奄奄一息,浑身狼狈的女人。 “孩子?“嘲风发出沙哑的声音,从唇边挤出,极轻。 “什么?“蒲牢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唇,依稀辨认着她的话语。 “孩子,不要死。” 蒲牢终于听清楚她的话,直起腰重重的叹息,哎,这个傻孩子,还以为那真是一个孩子吗?那不过是孕育出的凶灵托身之所,借由身体在现世重生,只要可以顺利逃脱,对这个世界是极大的威胁。 老龙王双手已经覆在布包之上,白色的火光乍然亮起,将布包紧紧裹在其中,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孩子,不能——死!“嘲风猛地睁开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直起身,扯着嗓子吼道。 屋内众人吓了一跳,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直直地看着地上的布包,扯着嗓子大力吼叫:”孩子,不能死,不能——死!“ “抓住她。“老龙王不为所动,只牢牢盯着地上的布包,白色火焰越少越旺,能感受到布包内传来的抗拒,凶灵开始寝室布包,黄色拥有大地之印的斗篷中间被侵蚀出一个洞。 一个婴孩稚嫩的脸庞露了出来,它砸着嘴,期期艾艾的哭着,小脸皱成一团。老龙王依稀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姥爷,姥爷…” 他手有些软,来这个世界之后最喜欢的就是新生的生灵。所以才会有了这么多的孩子,但谁想到一直没有抱上孙辈,如今看着粉嫩的婴孩,心里不由得一动。白色火焰随心动,不其然的飘忽一下,有些暗淡。 婴孩愈发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身后嘲风的嘶吼仍在,睚眦也冲过去与蒲牢两人一起拦着她,却还是略显吃力。 嘲风的力气之大,另两人十分吃惊,她嚷出的话更是让屋内人震惊。 “孩子,还我!你们——不顾我的性命,只想要它死,它死我也活不了。你们——只知道达到自己目的,不顾她人死活。“嘲风面目狰狞看向老龙王,一声声嘶吼:”你这个该死的老头子,你根本想我死,不然为什么不见其他人?其他人呢?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你明明知道,九子齐力,死者重生!你不让他们齐聚,是想留下几个活的继承你的王位?哈哈哈,老奸巨猾,这间屋子里的都要死,都要死,你为了赑屃排除异己,要把自己的孩子亲手送进异界,哈哈哈!“ 狴犴的脸色刷的血色全无,他左右看看,完全目瞪口呆。嘲风是疯了吗?她这是在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啊? 老龙王没有出声,全神贯注的面对眼前的布包,白色火焰熊熊燃烧,可是不管怎样,似乎婴儿并没有受到太大威胁。 那婴儿愈发哭得脸都皱起来,小拳头攥紧,无助的晃动着。嫩白的脸庞上,开始一黑一白的闪现,只是那黑并不是亡灵的本色,而是嘲风羽翼的颜色,带着繁复的古老纹路。 老龙王见此,脸色愈加苍白,额头开始渗出汗水,心中一软,掌心处的热力便有些绵软。白色火焰看着炽烈,却不如最初烤人,那婴儿凄惨的哭着,只是声音被禁锢,无法穿透出去。 床上的嘲风继续狂吼,那些话语扎心一般插入身在房中的每个人心中。 “你这个异客,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异客,你就是那些智者的走狗,你生下我们不过是为了献祭。你以为你创造了这个星球的上的生灵?其实他们都是自己孕育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过是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这个虚伪的人,将神力传授出去,却不完整传承,那我们做实验,让我们全部成为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哈哈哈,什么父亲?什么爸爸?都是假的,假的——” 睚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与蒲牢此时正合力将嘲风按在床上,此时她力气极大,两个人十分吃力,又不敢使用神力,那道还未完全缝合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新的血迹了。 他朝傻愣愣站着的狴犴吼道:“过来!帮忙!“ 狴犴茫然看向他,睚眦气得想要踹他一脚:”安定药剂,快点。“ 嘲风疯狂的挣扎,嘴中咒骂不停,此时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分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了。狴犴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被二哥吼过之后,才清醒过来,忙上前取出安定药剂,一针直接扎在嘲风的脖颈上,片刻她终于安静下来,瘫倒在床。 此时布包内的婴儿见示弱不管用,突然嘿嘿一笑,嘴中喷出少许黑雾,他无法传达出声音,可口中那团黑雾却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那道黑雾突然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门缝中直窜而出。 睚眦大叫一声:”不好。“一跃而起,翻过床榻,急急追了出去。老龙王却丝毫微动,只是全身心对待着布包内的婴儿,那白色的火焰再次浓烈的燃烧起来。 就在此时,睚眦突然撞门而入,倒退着滑行了一段距离,直接跌坐在对面的墙边。蒲牢抬眼望去,之间门外站着的是嘲风的母亲,此时她带着五彩凤冠,身后五彩羽翼无风而动,正是全身而战的状态。 “把他给我!“ 鲜艳的红唇一张一合,她一眼都没有看向床上的女儿,只死死盯着那个布包,眼底一丝黑线隐没。 四十 逃脱 下一刻,彩凤直取布包,老龙王全部注意力都在火焰之上,无法分身阻挡。蒲牢离得最近,飞身迎上,挡下了第一波攻击。 与睚眦一样,他直接被打飞出去,落在墙角的刹那,扫见睚眦抹掉唇角的血痕,挣扎起身继续上前阻挡。狴犴此时也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帮忙阻拦,奈何彩凤的神力与他们三人不在一个数量级,神力的积累除了老龙王的传授,更多的来自于与自然相处的时间累积,彩凤多年积累,自是比这几位年轻人神力要强上不少。 布包内的婴儿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慢慢合上双眼,面容异常平静,偶尔嘬着嘴唇。此时火焰极盛,老龙王不是无法分身,而是这个环节不容自己失误。 嘲风的话语犹在耳边,其实他心中震动极大,一度想要放弃,但是转念之间还是坚定意志,继续灼烧。 白色火焰之下,那婴儿开始黑白转换,无数的黑气散发出来,但此时火焰完全包裹住了布包,没有放过一丝黑气。溢出的黑气逐渐被烧散,化作黑墟飘散在空中,无数的碳迹在空中飞舞。 嘲风捻起床边的一丝碳迹,手指尖被抹成了黑灰色。她唇边带着一丝冷笑,一只眼底如泼墨一般浸染开来,另一只眼底青光闪动,还在努力抵抗黑雾的侵袭。她抬眼看着一室狼藉,兄弟三人被母亲打的满身伤痕。 父亲呢?搂着那个怪物?孩子?还在努力——努力——她瞬间长大眼睛,他在剥离,不是毁灭,而是剥离? 嘲风一只眼角滑下泪水,另一只眼却疯狂的转动,带着暴怒。突然之间,她挣脱了安定带来的禁锢,从床上直起身,慢慢漂浮到空中。她痛苦的闭紧双眼,再次睁开的瞬间,双眼眼底已完全黑化。 “放它离开!” 嘲风与母亲同时开口,发出的确是苍老的男子的声音,两人同步扫开三个蝼蚁,直接朝着老龙王冲上前去。 与此同时,老龙王掌间火焰大盛,婴儿身上最后一丝黑气消散,他将布包往身后的狴犴手中一塞。横扫袖子,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风雨气息破窗而来,无数叶片树枝夹杂期间,带着暴风的自然之音,朝母女两人席卷而去。 彩凤突然迎身上前,身后无数彩色尾羽化作一道屏风,凭空阻挡住龙王的暴风袭击。飓风冲击之下,彩凤回首看向女儿,惨然一笑:“走吧,风儿。” 嘲风凄厉的喊叫声响彻天空,眼底最后一丝青光熄灭,横身冲出窗子,消失在天际,身后无数黑墟降临,留下漫天灰烬。 屋内陷入平静,灰烬之中夹杂着彩色的羽毛,在残留的微风中浮动。老龙王面露悲哀,俯身抱起彩凤。 “小凤…”声音随之哽咽,那张艳丽的脸上布满了细碎的裂痕,泪水夹杂着血水淌落下来。 女子此时眼底的黑气已经散开,重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她抬起一只手,轻柔的抚上丈夫的面庞,嘴角绽开熟悉的笑容,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淌下。 “大广,别生我的气,就只有一个女儿,我还是想让她活着。“ 龙王柔声说:”我不生气,小凤,我渡你一半神力,会好的,放心,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找女儿。“ “不要!“彩凤用尽力气厉声喝道:”不要,大广,它们就要来了,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帮不了你什么,留着也只是拖累。“ 龙王不再说话,只是将手掌心贴在她的后心部位,彩凤感到一丝强壮的暖流渗入身体。 她那只抚上龙王面颊的手绕过他的脖颈,突然用力,整个上半身立起来。彩凤借助刚才那一丝神力,搂住龙王的脖颈,嘴唇擦过他粗糙的面庞,在他耳边轻声说:“大广,我不后悔跟着你,异界河那一头,我在往生桥头等你。” 说完,彩凤身体一颤,从胸口处闪现荧光,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室内散发出五彩的光芒。黑暗再次降临,老龙王手中只余下点点星光,一根细小的羽毛慢慢飘落,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我们要去追吗?”睚眦迟疑着张嘴。 “不用了,你追不上。”老龙王握紧那根羽毛,站起身来,天边露出晨曦,黯淡的光照在他略带佝偻的背上,满是沧桑和悲哀。 “啊——啊——”狴犴怀中的婴儿突然嚎啕大哭,挥舞着小拳头,抽涕不止。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老龙王淡淡的瞥了一眼,疲惫的挥一挥手,门外守候多时的老地精走进来,将婴儿接了过去。他将一个奶嘴塞在孩子嘴中,那小东西马上用力嘬了起来。 地精恭敬的站在龙王身旁,等候指示。 “送冰川。” 狴犴吃惊的抬起头:“不是已经完全剥离了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说完,老龙王背手离开了房间。 狴犴看着父亲冷漠的背影,想起刚才嘲风的话:“他在利用我们,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他实验的工具,哈哈哈…“ 蒲牢拍拍他的肩,疲惫的说:“先回去洗洗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可是,那毕竟是嘲风的孩子。” “谁也说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父亲亲自做的剥离,就是想让她活着,不要乱想。“ “可是为什么送冰川?“ “父亲一定有他的打算,好了回去吧。“睚眦也走上前来,劝慰道。 狴犴一直不理解父亲的做法,嘲风为什么突然发疯?那个孩子已经剥离又为什么不能留下?彩凤死后,这处房舍彻底被封闭,再没有人提起过那个爱唱歌的小嘲风了。 他会不时悄悄来到这里,坐在树下想着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姐姐,说是姐姐,却从来不曾叫过,一起厮混跑去人世玩耍,一起做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一起被责骂,一起吐槽。 “哎?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教四出事了,警车都来了。“ 夏天刚坐好准备上课,身后两个女生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昨晚的事故来。她伸进书包的手顿了一顿,继续若无其事的掏出书本准备上课。 四十一 他回来了 夏天站在校园里,鼻尖一凉,她抬头看向灰沉沉的天空,有无数雪花飘飘荡荡的落下。 她伸出手,雪片落在掌心中,开始融化,如一个个小冰晶般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夏天玩的兴起,索性掏出手套,站在原地继续接。 更多的雪片落在掌心之中,因为隔着厚厚的毛线,雪片来不及融化,能够清晰的看出各种花纹的形状,但无一例外都是完全对称的,美的令人赞叹。 突然,其中一朵五瓣雪花飘飘忽忽的立起来,开始在掌心中旋转,夏天眨眨眼,这什么情况? 更多的雪片跟着开始舞动,把掌心当做一个小小的舞台,无数雪片落下,加入表演,隐隐可以听见欢快的笑声,一片略大一些的血花立在正中,似要放声高歌一曲,正中间竟然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一粒粒晶莹的雪精灵跳出来。 小小的精灵挥舞着两只小小的胳膊,开始拍起巴掌,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三条小腿十分整齐的踢着步子和着歌声。夏天看得忘乎所以,头肩落满了厚厚的雪花也不自知。 正值中午下课时间,无数人流从她身边走过,大家都奇怪的看着这个盯着手掌嘿嘿傻笑的女孩。大家纷纷摇摇头,继续前行,大学里面每天都在发生着离奇的故事,见怪早不怪了。 蒲牢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虽然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嘴脸都被罩在帽子微薄里面,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那个傻女孩。多久没见了?此时竟有些不敢接近了,她——还记得我吗? 蒲牢轻轻的吹出一口气,那些雪精灵后背突然绽开一对透明的翅膀,叽叽嘎嘎的笑着四散飞走。夏天抬头追寻着精灵,刚才的表演实在太精彩了,欢快的舞曲似乎还在耳边。 眼神扫过,那个身着绿衣的男生,在人群中是如此显眼。夏天一怔,鼻头突然跟着酸涩,眼底有什么要涌出来,好像有一只雪精钻到嗓子里,她竟哽咽着说不话来。 人群渐渐散去,甬道上只剩下两人长久的对视。三年前相见还是初初迈入大学校门的稚嫩女生,三年之后,再次相见,夏天就要从这所大学毕业了。如今…她指尖微动,一只雪精灵直直的朝着蒲牢飞去,如今她不光大学就要毕业,咒术也练的炉火纯青了。 “你—死—哪里去了?”吼完,夏天终于觉得气息顺畅起来,眼角的泪花四溢,却挡不住她的怒火:“当初说跟着就会回来找我?你竟敢把我一个人扔在飞机上,都不再问一句我到没到家?你个该死的——蛤蟆!” 蒲牢突然咧开大嘴笑了,一阵风吹来,落肩的黑发随风飞扬,竟然更帅了。夏天一瞬间失神,真是讨厌,自己三年总是熬夜眼角长出一条皱纹了,那个男生竟敢一点没变样。 他突然大步而来,自己被拢在温暖的胸膛里面,带着熟悉的水草清香充溢鼻尖,那怀抱如此熟悉。夏天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臭蛤蟆!”就紧紧环住他,泣不成声。 “不许再走!”夏天轻轻的说。 “嗯。”蒲牢轻轻的答。 雪精灵嬉笑着在两人身边环绕飞舞,偶有人走过,或羡慕或嫉妒或偷笑,夏天能听到女生心里爆出的惊叹,她隐隐得意,这个帅气的男生终于回来了,而且就在自己手里。 两人回到夏天家的出租屋里,家里只有她一人,父母又带着弟弟去除灵去了。一般事情大多都是他们出面,特别凶险的才又她亲自出马。她撇撇嘴,自己的地位现在愈发赶不上那个小毛头。 “你这三年干嘛去了?”夏天歪在沙发里,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在厨房忙碌的蒲牢。 “家里出了点事。“蒲牢扎手扎脚的四处翻找食物,奈何只找到两袋方便面,还是龙潭牌的,脆弱的心啪嗒就碎了。 夏天好笑,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番茄龙利鱼,酸汤肥牛,果仁菠菜,再加一份香河肉饼。蒲牢靠在她身边,看着手指在不同图片上点一点,惊讶地说:”我们怎么吃到?这手机能直接变出来吗?“ 夏天笑,敲了一下他脑袋:”笨,一会有人给送来。“ “这么好?比我家地精还厉害呢?” “现在一年一个变化,你那年走的时候,好像外卖刚兴起,大家还不熟悉呢。” “哇塞,要么我家老爷子说人类生灵是发展最好的,神力啥的都玩不转了。”蒲牢颇感兴趣的翻动手机:“这板砖似的,比之前手机丑多了。” “但是功能更强大了,你看。”夏天索性直接给蒲牢演示起来,不一会儿,男生便玩的不亦乐乎起来。 夏天接完外卖,看着那个不停抽动鼻子却不肯放下手机的男孩,哭笑不得,却满心欢喜。这个家突然就变得温暖生动起来,三年来不断跨越异界,被灵魂之河冰冻的心突然就化了。 “你说嘲风生了孩子,还黑化了?” “嗯,所以我们一直出不来,就是帮她稳定生魂,可是后来还是失败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为什么?“ “我这次出来也是想找答案的,她逃走了,现在大家都散出来寻找她的下落。“蒲牢想起那夜的惊险,就连嘴里的鱼都变得不那么香了。 “我的天?“夏天十分吃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当初带她生魂出来的时候,确实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是第一次进入异界,特别慌张,后来直接就被你送回来,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去想这些事情。“ “什么?“ “太顺利了。“ 蒲牢奇怪:“怎么?” “我是说,我第一次进异界,就能带回一个生魂,还是龙家的生魂,而且还是在没有布下法阵的情况下,你不觉得太顺了吗?”夏天歪头看向蒲牢。 蒲牢嘴巴慢慢张开,脑海中什么在噼啪作响,对呀,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难道它们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夏天?而是嘲风吗? 四十二 赑屃的计划 “对,我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那个人类女人去的。”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男人对面而坐,一张圆几,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 “哦。”另外一人转动着手中高脚杯,紫红色的液体随意流转,折射出异样的光泽。“接下来?” “两个一个在外,一个在内,接下来要看他们怎么做了。” “嗯,还有多久?“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必降临。“ “你图什么?” “你又图什么?“ 两个男人对面而视,一时无语,片刻后同时哈哈大笑,起身,撞杯,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屋外大雨滂沱,冬季难得的一场雨,在南方这个小镇肆虐而至。这是一间仿照日式居酒屋,两人弯腰迈出低矮的门框,一左一右消失在石板铺就的小巷里。 嘲风离开之后,狴犴便不再四处乱跑,更多的时候都是留在家里,关门闭户,偶尔外出也只是去嘲风之前的院子坐一坐。他越发的沉默寡言,囚牛有的时候会难得走出自己的工具房,带着厚厚的眼睛仔细研究一下不再调皮捣蛋的老七,轻轻摇摇头说:”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屁,臭牛,你才抑郁。“狴犴啐了一口,翻个身,继续在墙头上睡觉。 “哦,那就是到青春期了。“囚牛再次摇摇头。 “滚,你更年期。“狴犴愈加不耐烦,这个说客比哪一个都更让人讨厌。 囚牛点点头说:”好吧,我先滚了。”临走抛下一句:“不管你是抑郁还是青春期,或者更年期啥的,别闹太久,大家都怪担心的。” 狴犴突然鼻子一酸,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不过囚牛走之后,他到底恢复了些许生气,直接表现便是家门口的那棵陈年杨树上第三根枝杈处的喜鹊窝又被捅了,喜鹊很生气,找老龙王一天告了十八次状,老龙王气得到囚牛住处,骂了一夜。彼时,囚牛正在屋内带着最新款的耳机,听大碗宽面。 大家自顾自的骂个不停,院子里到底恢复了些许生气。 睚眦和蒲牢在各地探寻嘲风的消息,却一无所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除了一只黑鸟的消失。异界同时诞生的两个凶灵,此时也只剩下一个,继续向着第四道崖奋进,期间偶尔沉眠以增长实力。 因为两只凶灵的争斗,人间暂时打开的异界之缝也渐渐合拢,那些有害的浓雾也渐渐消退。一些政治家开始大声歌功颂德,说是治愈自然有功,打败了雾霾,让世界重回绿色。 夏天对此嗤之以鼻,她旁边正经端坐的小宝跟着说:“切!” “都是瞎说八道,上周我刚收了一只下巴客,这周变成了那个镇长治理有功,所以山体才没有塌陷。“夏天抖着手机,兀自气氛:”关键他要做了什么也成,就是因为他,下巴客才去的。“ “瞎说八道,哼!”小宝说。 “还有上个月,纽伦商场出现的那只黑刺,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估计就附身成功了。最后竟成了经理舍身救人,竟然还获得美人青睐,据说商场营业额升了好几番,都是去看他的。”夏天兀自絮叨:“关键长得太丑了。” “太丑了,哼!“小宝说。 “闭嘴,小宝。“ “闭嘴,八婆!” “妈——” “哎——”阿柔举着铲子从厨房冲出来,一边高声喊道:“谁又惹我们小宝贝了,妈妈打她。” 小宝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旁边的夏天,后者翻了个白眼,一把拍掉那只小胖手,在母亲大发雷霆之前拽着蒲牢走出家门。 “哼,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个家没法呆了,到底谁才是亲生的?我爸妈根本就是失忆了。” 身后门突然打开,一个书包被抛了出来,刚刚好仍在夏天脚下,老妈的声音传来:“赶紧走赶紧走,有了男朋友还在家赖着,蒲牢赶紧把她带走。” 夏立秋跟着冒出一个头,神秘兮兮的丢出一个小包:“闺女,老爸只能帮这么多了。” 夏天气得鼻子快歪了,看着砰一声被关上的大门,哭笑不得。蒲牢慌忙捡起布包,递给夏天:”被生气,看爸多关心你。“ 布包打开,只有一张鲜红的百元钞票,外加一张字条:“闺女,老爸不敢藏私房钱,不然会被你妈打死,这是我借的,回头想着还我啊。” “爸——”夏天怒吼一声,一把将布包摔在门上,转身就走。蒲牢赶紧上前捡起来,顺势拿起书包,急匆匆的追上前去。 “嘿,别扔啊,一百块够吃好几碗面的呢。”蒲牢小心翼翼的将钱塞在裤兜里。夏天愈发气愤,一个个的全都来添堵的。 二人刚刚走出小区门口,正犹豫着是直接回学校,还是去蒲牢的住处先吃饭的时候。夏天的手机响了,曹明明的大嗓门吼了出来,她皱皱眉拉远了一些才问:“干嘛?” “赶紧来我这一趟,贾乐出事了。” “什么?怎么了?” “你赶紧来,我一时说不清,快点。”急匆匆说完,还未等夏天反应,便挂了电话。 嘟嘟嘟…夏天盯着手机,啐了一口:“一个个的没有省心的。”抬起头,蒲牢已经打了一辆出租车,二人急匆匆朝城西赶去。 曹明明此时盯着躺在自己床上的贾乐,吓得双手双脚发麻,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的她此时已是六神无主,下意识的给夏天打完电话后,跌坐在地,头脑一片空白,至于自己为什么要打给夏天而不是别人,她都说不上来。 门铃声响,惊醒了坐在地上发呆的曹明明,门外传来喊声:”明明?明明,开门。“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似乎后面有什么在追她,火急火了的打开了门,见到夏天的那一刻,嚎啕大哭扑了上去:”夏天,天呐,贾乐她,她。“ “她怎么了?“夏天惊诧,示意蒲牢扶住曹明明,探头向屋内看去。客厅的正中悬空漂浮着一个人,她紧闭双眼,浑身散发着黑气,正是曹明明口中的贾乐。 四十三 嘲风的口信 曹明明还拉扯着她的袖子抽涕,夏天一把推开她,迈步走进屋里。身后传来惊奇的呼声:”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蒲牢被留下来独自应付吃惊的女孩。 夏天站在屋内,抬头看着浮在半空中的贾乐。眼底淡蓝色闪现,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被剔除掉,只剩下黑气缠绕的女孩,她随手一拨,皮肉在她眼里马上变成透明色。 一丝银灰色暗光在那体内缓缓游动,与心脏紧紧缠绕在一起,夏天皱眉。这是与生魂完全缠绕在一起了吗?贾乐从哪里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亡灵? “出来!“她怒喝一声,双手胸前交叉,嘬唇吹响一声哨音。哨音直直朝着贾乐体内的那丝银灰之气而去,与此同时交叉的胸前的手指件流淌出银白色的流光,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细密的光网。 贾乐在空中缓缓转动身体,慢慢立起来,脸部朝向夏天,缓缓落下来。光网在她身周漂浮,哨音刺入身体之内,与银灰丝缠绕在一起。 夏天很奇怪,居然没有任何反抗,就任凭令力将其束缚住了?她音随心动,右手刚要抽出,贾乐突然睁开眼睛,吐出细弱的声音:”等等。“ 夏天挑眉:“尘归尘,土归土,亡魂归往生。” “等等,来—传话。” “为谁?” “嘲—风。” 在门口兀自与贾明明纠缠的蒲牢突然冲了进来:”你说谁?“ “嘲—风。“ 夏天伸手拦住着急的蒲牢,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捻,贾乐眉头一皱,那丝银灰之气被抽离了半寸,室内突然黯淡下来,温度骤降了几分。她继续旋转手指,往出抽动,银灰气慢慢被抽离了贾乐的身体,脱离了亡灵的控制,贾乐一头栽倒在地,完全昏迷过去。 那丝银灰色之气在空中扭动,但是一端死死的固定在空中,它发出嘶嘶的声音,夏天左手食指左右滑动几下,然后双手轻轻握在一起,只见光网轻轻罩落,将银灰之气拢在其中,形成一颗黯淡的小珠子,咣当一声落在地板上,咕噜噜滚到夏天脚边。 她捏起珠子,放在手心中查看,那丝银灰之气安稳的悬浮其中,没有挣扎。她撇撇嘴:”还真的没有抵抗,难道真的是信使?可是谁会用一个亡灵做信使?“ “它说是嘲风,也许是真的。“ “嗯,好吧,等我们回去再细问。” 曹明明小心翼翼地走到贾乐身旁,手臂伸的直直的,身体使劲拉远,轻轻碰了碰贾乐:“喂,乐乐。” “她没事了。” “那怎么还不醒?” 夏天蹲下来,右手重重拍了下她的脸颊,贾乐呻吟一声,双手抱住头睁开眼睛:”哎哟,脸怎么这么疼?“ “你是头疼。“夏天面不改色。 “我?头疼?“贾乐奇怪。 “对,又喝串酒了吧?“ “没呀,我记得我才刚来。明明,不是你说你家班导出差,让我来陪你的吗?“贾乐爬起来,用力揉着头,一脸茫然。 曹明明张大嘴巴,拼命的眨眼睛,左右看着夏天和贾乐,一只手握紧拳头就要塞进嘴巴里,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你不是——被鬼?“ 夏天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响指,曹明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贾乐慌忙扶住她:“怎么了?” “她吃多了。” “吃多了?” “对。” 曹明明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拼命想要发声:“我还没…咳咳咳…没吃饭…咳咳咳…” 夏天捏住颈间的水叶,指尖划过叶片,一丝清幽的水声响起。地板上凭空出现几瓶酒,再加上几个快餐盒,一地狼藉像是刚热闹完的样子,与此同时,同一幢楼的一个单元门里,传来惊呼。 “我靠?什么情况,田螺姑娘来过了?”一个单身汉从厕所出来,发现客厅竟然前所未有的干净,茶几上孤零零的放着一张一百元的红钞票,他捻起钞票哇的一声冲进卫生间,一年来第一次认真的冲了个澡,穿上最好的衣服坐在客厅里端坐半宿。 从曹明明家出来,蒲牢皱巴着一张脸:“你弄个外卖也不说弄点新的,花了钱,还弄得别人吃剩的,害得我都吃不上饭。” 夏天哼了一声:“去你家,你做饭。” 蒲牢突然咧嘴笑了,这次回来已经让地精重新安排了住处,可是夏天总是不肯去,说是太简陋还太偏僻,不如住家里热闹。幸好这次被她爸妈赶了出来,不然都找不到机会独处。 还是一样的小区,独栋的别墅,出租车又开进去好久,才停在其中一栋。蒲牢扣扣索索的从裤兜翻了半天,才凑齐了车费,出租车司机像看傻子一样盯着看了半天。 “你还没找我钱呢!“蒲牢不肯下车,司机看看手里皱巴巴的四张十元钞票,一脸嫌弃的从后视镜掏出一沓零钱,扔给他一张一元。 “这张缺了角呢。“蒲牢又递了回去。 司机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抱怨:”年轻人,你住这样的地方,还在乎这一块钱?“ “这是我老婆家,我是倒插门,日子过得艰辛,每个月零花钱都不足三位数,大哥,都是男人,别欺负我。“ 司机突然话语就柔和下来,怜悯的看着他,抽出一张崭新的五元递过来。蒲牢开心的收了钞票,下车热情的挥手告别。 “看,还挣了四块。“ 夏天十分无语,转身推开栅栏向里走。 “嘿嘿,够买两根冰棍呢。“ 蒲牢在厨房忙碌,简单的西红柿鸡蛋方便面,香味四溢,两人热乎乎的吃了饭。坐在客厅,将那颗珠子掏了出来。蒲牢站起来,将厚重的窗帘拉起,屋内的白炽灯头下冷淡的光芒,珠子折射出暗灰色的光,隐约可以看见那丝灰气在缓缓移动。 它并不着急,等待着两人召唤它出来。夏天右手三指捏起,向左旋转三下,再啪的一声弹开。珠子突然膨胀成一个篮球大小,不断流转的荧光形成无数六格网状将银灰气围在其中。 它伸了个懒腰,慢慢放开身体,慢慢成形。 四十四 智者的命令 那是一只六腿圆盘的小东西,椭圆形的小脑袋,渐渐撑开两只黑豆般的小眼睛,它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两条漂浮的前腿,蜷缩起来开始用力。 啪的一声,两只眼睛的上方,靠近头顶的部位终于破开了一个小口,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灰气,咔咔的咳嗽了几声,自己也嫌弃那灰气似的,皱着小眼睛扑闪着小腿想把灰气打飞。 蒲牢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动声色的向后缩了缩,捏着鼻子看着那只奇怪的小东西:”章鱼?还是水母?什么玩意儿?“ “你才是玩意儿!”小东西卡出灰气,顺过气来,终于可以开口:“这个星球上的气真够臭的,呛死我了。” “这个星球?”夏天瞪大眼睛,瞬间抓住了重点。 “嗯?“小东西有点尴尬,旋转四下看看:”什么破地,摆设真丑!“ “你更丑!“蒲牢探出头,回敬一句。 六腿圆盘抬起两条前置,交叉在脑袋前面,死死盯着蒲牢:”臭蛤蟆,对长辈要尊敬,难道你那老爹没把传统美德教会你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算个屁长辈?” 圆盘骄傲的抬起下巴:”nonono,你那老爹是我们实验室基因重组出的,虽然是勉强合格的实验品,但也算是我们的后代之一,送到这个星球,再创造了你们,你说算不算我孙子辈的?我们智者最讲究传统与文化,这是不容置疑的,怎么到了你们这些小辈那里,就这么不懂事呢?还是你那老爹太笨,根本就教不会你们?“ 夏天憋得肚子疼,蒲牢的脸则白绿之间转换,对着这么一个小东西,他可叫不出爷爷来。 “说正事。“夏天到底忍住了,直达主题。”你说你是智者?智者是什么东西?外星人?为什么要冒充亡灵?又干嘛附身在我朋友身上?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传信。” “传信?对了,你之前说替嘲风传信,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 “嘲风在哪儿?” “平行空间。” “什么?” “就是你们说的异界。” “她——死了?”蒲牢吓了一跳,那天明明看见她还是有生气的啊。 “不能算,有实体,但是她主动舍弃了实体,以生魂方式进入异界,哪一天能够回来,一样还是——嗯,就是你们说的生灵。” “什么口信?” “那个孩子给纳音家。” “什么?” “就是你们送到冰川的那个孩子嘲风说要给纳音家。” “为什么?”蒲牢奇怪的问道。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夏天突然说道:”因为她想要有一天母女可以见面。“ “怪不得我们找不到她,原来是去了异界,只有纳音家的人才可以在异界自由往来,也许你…”蒲牢突然看向夏天,后者想了想说:“你想我去见一见她吗?” 未等蒲牢回复,圆盘突然叫道:“我还在,你们两个说话怎么不理我?当我不存在吗?真没礼貌。” 夏天好笑的看着他:“好吧,你还有什么事?” “粗鲁的小孩。”圆盘原地跳了两跳,十分不满,但还是开口说道:“它们马上就要降临。” “谁?” “智者呀。”这回还圆盘惊讶了:“我们已经递出消息了呀,你们有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 “献祭十万种生灵物种啊!” “我靠?什么?”蒲牢突然凑近。 “你父亲来这个星球的目的,就是开发十万种生灵物种,我们准备实验整个星系的承受能力,包括所有元素的适应性,现在看来是碳元素的适应性最好,对生灵的出现具有决定性意义,当然还包括氢和氧…..” “这十万物种最后会怎样?“夏天突然打断它。 “当然是进实验室,分类进行研究啊。“圆盘似乎很奇怪他们为何如此问。“这个星系的作用力不同于母星,我们进入十分困难,因此才要求你父亲在最初建造了平行空间,以方便母星舰队可以穿越虫洞直接降临…” “什么?我父亲建的?“蒲牢诧异。 “准确来说,是他奉命打破了平行空间的缺口,每个星系都存在平行空间,而且不止一个,这个星系大概有十几个平行空间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父亲是聪明还是笨,打通的偏偏是最难跨越的那个空间,这是其他基因重组者都是直接打通离得最近的那个空间,穿越起来也会比较容易。“ 圆盘喋喋不休,蒲牢和夏天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这都tm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个智者在我的住处。“蒲牢对着话筒低吼,话筒那端的声音还陷在迷糊中。 “什么?”睚眦从床上弹起来,窗外黑漆漆一片,他看了一眼表,一点五十分,暗骂了一句,急急的回复:”马上就来。“ “去哪儿?亲爱的。”床上迷迷糊糊的疑问声,睚眦穿衣的空当低头吻了一下:“出去办点事,我弟弟打来的。” 挂了电话,蒲牢转身看着六腿圆盘,掐着腰叹息:”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圆盘在空中躺下来,翘着中间的两条腿,优哉游哉的漂浮着:”我是主张实验的,可是还有一帮老家伙主张灭绝,他们认为这个星球的演变是失败的,如果这次调研不符合要求,换他们来的话,估计这个星球就…”它夸张的用两条前腿比划了一下,小嘴一撅:”砰,完蛋啦。“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你怎么那么喜欢问怎么办?“圆盘侧过身,斜着看着他:”献祭,直接供送生灵供实验室使用。“ “这不是父亲一直在做的事情吗?“蒲牢莫名。 “没有,你们的父亲从一机子之前,嗯,也就是你们的时间一千年。已经停止供送,所以我们才回来的。“ “为什么?“ “据他说,生灵已经有了智慧,不能随意实验了。“圆盘摊开两条前脚,耸耸脑袋:”你瞧瞧,这是基因重组者应该说的话吗?实在是太不听话了,那帮老家伙当时就恼了,他们通常对待不听话的孩子就是…”圆盘的一条前腿在脑子正中哗的一划:“这样!懂吗?是我劝服了他们,先来一趟,打算劝一劝他。” 四十五 智者or亡灵? 睚眦到了以后,对着光圈内的圆盘呆愣了半天,昏暗的灯光下,圆盘已经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他对于智者也需要睡觉这件事感到十分诧异,蒲牢倒是镇定了许多,一个更高级的生灵罢了。 三人聚在楼上的房间中讨论,睚眦听完两人的叙述,简直不能再吃惊。 “关键问题,既然他是来劝父亲,为什么要找上咱们?不对,准确来说,是你?“ “或许还有其他人?“蒲牢提出疑问:”或许每一个都要找?只是还没有找到你?“ “所以,他其实说服不了父亲?难道是想要找个替代者吗?”睚眦突然开口。 “也有可能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智者,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喽啰,它们想要看看我们的态度?” “有可能,我们要不要告诉父亲?“ “肯定要说,不过我们最好先问清楚一些。” “怎么问?” “那只六爪鱼,估计没多大本事,不然也不会被困住到现在还出不来。我们不如…” 睚眦与蒲牢对视一笑,夏天有些莫名其妙。楼下的圆盘睡梦中突然哽咽的一声,不知梦到了什么。等它醒过来,已经身处地下室了,四周灰色的墙壁,狭小的空间令人感觉压抑。 它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六条腿全部炸开,不停的抖动,旋转着身子四下张望,两只小眼睛也因为紧张都快闭合了。 墙角一处黯淡的灯光闪了两闪,隐约响起一阵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圆盘如受惊之兔一般,突然弹起来再低低的匍匐下去。 “智人,智人,我错了,再不敢私自外出。”圆盘低低的哀求着。四周齿轮的声音越发清晰,间或发出咔咔的声响。 圆盘越发惊慌,伸出两条前肢,不停的拍打着地面:”智人,我只是想立功。听,听大人们说,56号的重组者出了问题,我,我想着如果可以解决,也许,也许下一次转身可以考虑我。“ “咔咔…咔咔…” “真的,真的,我只是想转身而已,真的啊!“圆盘突然低低抽涕着:”大人,大人,饶命啊。“ “咔咔咔…咔咔咔…” “这里的智慧发展很好,大人,我已经有了基础数据,对,对实验室有很大帮助,那个,那个重组者的一个二代,已经有了明显的智慧波动,我已经将她传送回去了,马上马上就可以到的。” “你说什么?!”蒲牢突然从阴暗处冲了出来,他一把揪住圆盘的脑袋,厉声质问,四周一片浓雾随之散开,露出屋子原本的模样,这里根本只是别墅的地下工具房。 圆盘呆愣楞的看着他,目瞪口呆,等它缓过神来,不禁诧异:”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造出这样的假象?“ 夏天叹息一声,原本还可以问出更多的,蒲牢实在是太鲁莽了。”我能走进你的梦境之中,能够看到你的恐惧。“ “为什么?“圆盘疑惑。 “因为你根本与那些亡灵没有什么区别。“夏天镇定地说:”我原本还疑惑,你既然自称来自外星,为什么会与那些亡灵如此相似,从第一次在贾乐身体里看见你,到直接将你剥离出来,我一直用的都是令力。” “令力?” “对,驱逐亡灵的令力,也只有对亡灵才有作用。”夏天点点头:“纳音继承的神力最终化作本族的令力。” 圆盘的六肢攀附上蒲牢的手臂,想要扒开他的囚禁,一边不停地咳着,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松一点,还没问出嘲风的下落。“睚眦紧张起来,连连嘱咐蒲牢。后者忍着怒火,稍微松开了手指,圆盘突然瘫软下来,头顶原本嘴巴的部位突然张开,喷出一股银灰色的烟气。 夏天眼急手快,纵身一跃,一声唿哨,室内凭空旋转出一股小旋风兜头将那丝烟气卷起,伴随着一声惨叫落入她手中的一只玻璃瓶中。夏天迅速扣上木塞,食指弹了弹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烟气被震得缩做一团。 “差点让它逃走了。“夏天满意的将瓶子放在桌面上,蒲牢看着手中软塌塌的皮子,嫌弃的一把扔到墙角。 “那个应该是它捡的外皮,这才是它的真形。“夏天朝着瓶子努努嘴:”我就说它是亡灵,可是外观一点看不出来,原来是偷得皮子,其实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银蛇亡灵。“ “小王八蛋,还骗老子说是祖宗,找死。“蒲牢抓过瓶子猛地摇晃起来,银蛇亡灵在里面被晃得晕头转向。 “好了,咱们还需要问出嘲风的下落。“睚眦拦住他,转头问夏天:”有没有什么办法问出嘲风的下落。“ “我试试。“ “我才不会说!“瓶子里的银蛇艰难的挤出几句话。 “不用你说。“夏天毫不在意,手指在空气中轻点划过,凭空画出梦境的符印,点点星光向瓶中盘旋而入。 银蛇亡灵绝望的哀嚎:”不要,智者会杀了我的。“ 夏天闭上双眼,瓶内亡灵跟着在平底匍匐下来,室内气温突然降低了几度,蒲牢打了个寒战,看着以她脚底为中心一丝水汽遇冷形成的雾气飘散开来,冰晶开始顺着她的脚踝攀援而上。 无尽的雾气向两边快速飞散,眼前逐渐清晰,巨大的空间之中,层叠的管道交叉盘旋布满整个空间,夏天立住脚步,抬眼看向空中。那些管道之上,无数六腿圆盘四下忙碌,其间夹杂着无数的亡灵,各种种类的亡灵。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亡灵的世界,夏天震惊了,熟悉的不熟悉的生灵遍布期间,灰烬漂浮在空中,巨大的机械咔咔作响,管子连接着无数建筑,它们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之上,在空中扭曲成各种形状,漂浮在不同的方位,重叠交叉缠绕在一起。 一个圆盘从脚边快速划过,夏天猛然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踏上一条管道,圆盘立住,管道自发启动,眼前景色一晃,他们突然出现在了一间建筑之中,圆形的建筑物种,无数的门围城一个圆球形。 圆盘漂浮到一扇门前,隐没而入,那门内隐隐传来凄厉的鸟鸣。 四十六 布下陷阱 夏天清醒过来,跺了跺脚,小腿上的冰晶随之碎裂。她踩着冰晶走出来,发出嘎嘎的细碎声。 “已经被送过去了,异界应该是有通道连接到智者的实验室,估计是一早就设计好的。”夏天的话语还带着些许的颤音,那些景象过于震惊,她感觉脚下还有些虚浮。蒲牢伸手搂过她,温暖的怀抱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睚眦看向瓶中的银蛇亡灵:“那它呢?” “说不清,梦境中传送嘲风的瞬间,它应该是无意被卷入通道,顺势溜出来的。”夏天一边回忆一边说。 “那么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了?”蒲牢狠狠的看着银蛇亡灵,下一刻恨不得马上将它灭掉。 “再留一下,我们需要回去想父王说明情况。”睚眦将瓶子塞在腰间:“智者已经开始动手,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接触了多少人?嘲风被传送过去,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总之,我们需要提前计划好。” “好,你先回,我们马上就到。”蒲牢点头,睚眦推门出去,门外响起一阵噼啪声,一道闪电划过,睚眦消失了身影。 夏天赞叹了一声,转眼合上双眼倒在蒲牢怀中睡着了。这样的异界穿行十分耗费精神,尤其对她这样的初学者,蒲牢轻轻将她打横抱起,走上楼回到卧室,这样的一晚实在难为她了。 蒲牢半卧在床边看着夏天,女孩姣好的容颜,正是年华最好的时节,夏天的肌肤娇嫩细腻,因为长期在异界穿梭,偏还带着些许苍白,如白陶瓷般,并不突兀。 窗外晨光渐渐清晰,厚重帘子后面射进一丝光线,许是被晃到,夏天嘟囔着朝蒲牢怀中缩了缩。少女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蒲牢一时手足无措,那么软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蒲牢竟不知所措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日头渐渐升高,再西斜下去,呼吸声渐起,一切如梦似幻。蒲牢觉得一切是如此美好,包括那光滑的触感,以及白陶瓷般的肌肤,细腻的汗珠沿着优美的曲线滑落,彼此交融在一起。黑色迷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三年多的想念都刻在了身体里,对彼此深深的思念完全贴合在一起。 夏天漱洗好,已经是隔天清晨时分,两人睡了一天,又折腾了半夜,等休息好窗外有一次亮起来。蒲牢在床上撑着上半身看着她微笑,裸露在外的腹肌在晨曦中透着异样的色彩。 她脸一红,转过身去假装擦拭头发,蒲牢起身走到她身后环住,在耳边轻轻吹气:“想了你三年多,我爱你。” 夏天弯起嘴角,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起来。蒲牢哈哈大笑,走进浴室,一边说:“我叫了外卖,一会就到。” “这么早有送外卖的?”夏天奇怪。 楼下一阵碗碟的轻微响动,夏天好奇的走出屋,靠在栏杆上向下看。三个地精正在忙碌的摆着饭菜,香气飘满屋子,她惊呼一声,冲下楼。 吃饱喝足,两人收拾好随身物品,走到院中,蒲牢轻轻搂过她细细的腰肢,轻轻一笑,口中龙吟声渐起,随之眼前一绿,眨眼间便站在一处花园入口处。 她回头看向蒲牢,少年点点头,微笑着示意她进去。 当夏天走进这个奇幻的花园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数花草树木繁盛,荷花与梅花交缠在一起,从一人高的树木上露出娇嫩的花瓣,一只一半透明蝉翼一半纷繁花色翅膀的蜂鸟懒洋洋的飞过。 一些院落藏身其中,完全搭配着周围景致而建,带着神秘雅致的色彩。四周鸟鸣虫叫,风拂水流,草柔叶落,淡青色的光芒笼罩期间,空中漂浮着五彩的云朵。 如梦似幻,夏天一时竟无法言语。蒲牢走到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沿着小径缓缓走了进去。 “这是你家吗?“ “对,也是你家。” 两人相视一笑,夏天满心欢喜。 他们第三天上见到了老龙王,睚眦已经将经过告诉了龙王。对于那条蛇灵,也没有再问出太多的事情,它其实从异界穿梭过去很短的时间,根本都没来得及转身,就又再次穿梭回来了。 “什么是转身?”夏天很奇怪,低声问坐在身边的蒲牢。还未待他回答,老龙王笑着说:“我还在异界没有被派出的时候,就有智者提出了转身的概念,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实验成熟。就是将一个物种的灵体完全契合在另一个物种的实体中,让它重新拥有新的生命。但是属于物种间的转换,智者一直对灵体的转换比较感兴趣,因为他们本身的实体十分娇弱,不适合支撑智慧的发展。” “物种间灵体的转换?” “对,除此之外,他们还对打破重叠空间,打通时间隧道等感兴趣。”龙王微笑着说。 夏天十分惊讶,这得多高的智慧了呀。”所以地球只是他们的一个实验基地对吗?“ “准确来说,是这样。可是他们开的基地太多了,所以有的时候会忘记其中一两个。但是人类发展过于迅速,智慧水平发展的太快,以至于在还未了解星外奥秘的时候便开始探索,发出的讯息被智者捕获,才会让他们想起了这个基地。“老龙王叹息一声:”也是我这几年过于贪图享乐,没有好好看着他们,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屋内坐着的除了他们三人,还有睚眦以及一个白衣男子。夏天不禁仔细看了看那个男孩,后者懒洋洋的瞪了她一眼,兀自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听着大家说话。 “那是狴犴,臭猫。”蒲牢贴在她耳边说,夏天忽然想起那个严肃的白衣男孩,原来就是接待她家教的男子。 “接下来怎么办?”蒲牢问道。 “既然它们传信来要实验物种,我们就送回去,只是哪些物种是由我们说了算。“睚眦借口。 “我们说了算?“夏天奇怪:”上百万也不是小数目,到时候地球上不是所有生灵都得灭绝吗?“ “它们只是要物种,而没有说每种的数量,没有一个智者真正降临过这个基地,所以他们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所以…”龙王说道。 四十七 替代品 “所以,一块石头,分为碳酸盐类、石英岩类、硅晶体、铝酸盐晶体…就都可以。“蒲牢接口。 夏天张大嘴巴,这都可以?她不禁问道:”可是这些都没有生灵啊?“ “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对,异界亡灵百万不止,带回他们附着其上,只要瞒过智者就可以。“龙王接着说:”我们会借着异界打开通道传送生灵的同时,潜过去,找机会救出嘲风,之后我会永久关闭平行空间的通道。“ “永久关闭?“ “对,这样即使它们想要降临,也要耗费更久的时间来打通空间通道,希望我争取来的时间足够人类发展出可以抵抗智者的智慧。“ 夏天一阵恍惚,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她下意识掏出来看了看:“夏天同学,你本学期期末考中一科未按时参加,注意一周后进行补考,如有特殊情况请向本班导师说明,并向系里请假。同时上报你的毕业论文导师,假期完成实践报告。“ 一边要大四毕业,一边是拯救世界?这都是什么逻辑?夏天不禁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诡异,手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她抬头,看见蒲牢熟悉的面庞,突然就定下心来。 不管在哪儿,有他就好。夏天笑了笑,转身对龙王说:“好。” 接下来进入紧张的准备阶段,先是各种无生命物体,需要不同“种类”,同时具有一定的“容量”,可以接纳灵体的附着。 “那这些亡灵最后会怎样?” “运气好的会转体,或者选择回到灵魂之河,走过往生桥,也或者选择在那个空间继续生活下去。” “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为什么会有危险?”龙王奇怪,停下手中的事情,转身问道:“智者做的大多是实体的实验,他们会放开灵体,任由他们自由活动,比如那个银蛇亡灵,你也看到了。” “哦。“夏天放下心,她有点打不定主意到底选择什么样的亡灵,这样一说,她想也许比起在灵魂河底永世不得翻身,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出去看看,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我什么时候开始?“夏天又问,见大家都忙的不行,奇幻花园中已经堆满了三层楼高的各色石块、贝壳、腐木等物品,每种边上都贴了一张标签,蒲牢负责给它们起名字,各种稀奇古怪的凑字游戏天天开始上演。 睚眦负责将各地送来的无生灵物品分类摆放,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动员起来,连多年不见人的囚牛也顶着厚厚的眼镜出来帮忙,但是他大多只搬动一两样,便惊叫一声,发现了新的材料,直接拿回去做自己的实验去了。 “我来了之后没多久就有了囚牛,所以他是最像智者的一个孩子,从第三个就开始跑偏了。“龙王看着囚牛的背影感叹。 蒲牢一脸黑线,夏天乐不可支:”你就是那个跑偏的。“ “不过召集百万亡灵,还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据我所知,两个凶灵,一个被天火消灭,仅剩的一丝痕迹附在嘲风身上逃走。一个现在五道崖后沉睡,准备下一次的晋级,所以目前那里还算平静,可是虎视眈眈的凶灵也不少。你要万万小心,不行的话多传递几次,不一定一次完成。“龙王一只手搭在夏天肩上,沉声嘱咐。 夏天点点头,带生魂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他们本不该存在在那里。但是带亡灵回到现世,她却从来没有做过,更别说百万亡魂。夏天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慌得一匹。 “你最好到二道崖后等我,那里亡魂相对笨点,过了第一道崖之后,神智大多都被魂水涤荡,消失了前生记忆,也听话。不像刚进入的亡魂,还有残存的记忆,相对也更加凶狠一些。“龙王继续絮叨。 “二道崖后?“夏天惊诧:”那怎么把它们带回来呢?“ “为什么要带回来?“龙王更诧异了:”你在那里等就好了,我会带实体过去。” “啊?“夏天张大嘴巴。 “你不会以为我父亲真的让你冒险带亡灵大军出现在现世吧?“蒲牢好笑,摸摸她的头:”要是你死了,我可就没有媳妇了。“ “所以我只是需要把亡魂灌注在这些实体上就可以了吗?“夏天问。 “对,而是是在那边,所以只要不惊动沉睡的凶灵,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睚眦点头。 夏天心中一热,原来龙家并不只是为了利用她,那一处隐秘的疙瘩啪嗒一声便解开了。她扑到蒲牢怀中,紧紧抱住他,心中充满了欢喜。 蒲牢则十分惊喜,这是夏天第一次主动抱自己,掩饰不住欢喜,朝着睚眦挑眉,大嘴巴一张一合把睚眦气得跳脚,那嘴型明显是:“单身狗!” 站在魂河之中,并没有感觉到以往的刺骨冰冷,可能与在奇幻花园中的符阵有关,加持了龙家的神力,夏天觉得进入的格外顺利。 趟着河水前行,顺着悬崖一路向下,无数飞沫模糊了视线,偶有一些还未完全沉睡的亡魂睁开眼,带着茫然的表情看着河水中穿行的女孩,随后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夏天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水面下的亡魂,以往在她眼中毫无意义的灰色面孔,如今在仔细观察中变得生动起来。他们的内心并不似表情这样默然,凡是沉睡在河底的亡魂都带着一段无法释怀的往事,一遍遍的重复,将其拖到河底,无法放下走上往生桥。 “爸爸——爸爸——”凄厉的呼声在夏天脑海中浮现,作为纳音可以选择性探究亡魂的内心,河底一个中年男子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年幼孩子的呼声,那是将孩子推开瞬间葬身车底的最后记忆。 夏天右手手指在水面轻轻拨动,留下一圈涟漪,一丝银线悄无声息的附在男人的发丝之上,另一端在水面漂浮,一路上她留下了无数这样的记号。如果可以,夏天想,能带出去的就带出去吧。 四十八 传送 从二道崖下来,水面及其平静,身后是汹涌奔腾的河水,前面则是无尽的虚无。灰烬在空中飞舞,亡魂沉眠在河底,这里是亡者的世界,通往异界的通道。 夏天站定在水中,河水澄澈,四周寂静无声。她侧耳倾听,上游没有了以往熟悉的落水声,二级凶灵沉睡的时刻,很多凶灵跟着休眠,这也是异界最为安稳的时刻。 因为没有了凶灵的吞噬,下游的亡魂堆积的很多,河底的亡灵层层叠叠。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第三块石阶处,注意躲过所有的陷阱,并且避开一些残存记忆的还未沉到河底的亡魂。 腰间一块魂石渐渐热起来,隐隐露出淡淡的红色,夏天手指感受着魂石的热度,知道龙王已经开始呼唤她了。 她抬头看看飘散灰烬的天空,雾气环绕上来,四周除了湍急的水声,没有丝毫其它的动静。夏天在石阶上蹲下来,这是这片水域最大的一块石板,大约一米宽度。 夏天从背包中取出五根蜡烛,依次放在石板的五个不同角落,旋转胸前的木叶,将火红色的木叶放在唇边。她再次看向四周,确认没有问题,嘬唇吹响一声悠扬欢快的哨音,哨音裹挟着红色的火焰旋转一圈,将蜡烛一一点燃。 哨音只响了一声,没有惊醒河底的亡灵,只有一两只顺崖艰难而下的亡魂听到,在发出凄厉的叫声之前,便被之前夏天埋下的银线拽入水中。 她看着蜡烛微弱的火焰,知道在这里空气远远不够支持火焰长时间燃烧,这是依靠令力与易燃物支撑的短时灵活。夏天不再犹豫,在石板中央站定,双手合十高举头顶,木叶在颈间旋转,叶随心动。 土叶贴在唇瓣上的一刹那,低沉的哨音便如波纹一般一圈圈震荡开去,与此同时,无数莹白色的光芒从指尖倾泻而上,直直的冲向头顶的天空。 异界之外,奇异花园,天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龙王飞身而上,从身后拔出一把长剑,顺着缝隙猛地一劈。裂缝突然扩大,河水奔腾的声音轰的传来,震得院中众人耳膜鼓鼓作响。 “现在!”龙王一只手握着那把剑,剑端还插在裂缝末端,一边大声喊道。 众人快速行动起来,只见院中的物品十分规则的从一侧开始向裂缝中倾泻而入,蒲牢、睚眦与狴犴不断施展神力将物品送入裂缝之中,龙王则一直挂在半空支撑裂缝的扩展。 夏天能够看到无数的物品从天而降,但并不落在水中,而是在半空之中漂浮,似是感应到方向一般,直直的朝着三道崖后飘落。 她没有多语,低声吟唱古老的咒印,脑中浮现唤醒的印记,木叶缓缓飘到唇边,她借势吹出空灵的生命令力,无数绿衣在灰烬之间闪现,牵动银色的丝线。一具具茫然的亡灵之体从河底被牵动出来,一一朝着半空中的物体飘去,他们脸庞上带着茫然的表情,追随者银线拥抱眼前的物品。 夏天不断吹响木叶,生命之力在魂河上飘荡,无数亡灵没入半空的物品之中,飘飘荡荡,无穷无尽。 河水激荡,一切如常,却又带着一丝诡异。夏天说不上为什么,不断催动木叶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可是脑中某一处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有些疲惫,脚下河水渐渐漫山石台,脚底浸泡其中,异常的冰冷让她整个人开始麻木起来。 鼻孔处呼出的气息形成一道白雾,不断出现消散,她勉强眨着眼睛看向空中,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飘散而上,中年男人眉间的皱纹舒展开来,他带着对儿子的思念没入一块蓝色的晶石之中,那块晶石包裹着一只小小的蚱蜢,是孩子幼时最喜欢的玩伴之一。 夏天心头微暖,忘掉过去,才能真正看到往生桥,走向现世。也许他还有机会再次看到自己的孩子,虽然那时两人已互不相识了。 她沉浸在无数亡灵的记忆之中,持续催动木令,无数的物品融合亡灵进入消失,流过魂河的上空。 “伊拉.夏!夏!夏!”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声音,突然将夏天从亡灵记忆中抽拉出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木令突然断音,半空中的亡灵噶然静止,有些茫然的开始四顾环视。 蒲牢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异界的哨音,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声音断掉的瞬间,一个纵跃便飞身进入裂缝。龙王只来得及惊呼,根本无法出手阻止,下一秒蒲牢绿色的身影便消失在裂缝之内。 睚眦刚想追上去,狴犴一把拽住他,摇摇头,指着空中的龙王。后者大声喝道:“快,继续!” 裂缝仍在,没有丝毫影响,睚眦犹豫了片刻,与狴犴继续开始搬运起来。龙王突然发力,将裂缝加大了一倍,无数物品飞一般冲进裂缝之中,待最后一批物品全部进入的刹那,龙王纵身跃入,长剑抽离,裂缝随之闭合,奇异花园恢复了正常。 异界,蒲牢陷入无尽的浓雾之中,灰烬落了满身满脸,他焦急的四处寻找,可是根本无法看到夏天的身影。头顶无数物品规则的行进,他忽然顿悟,开始循着物品行进的方向追去。 夏天倒抽一口冷气,半蹲在石板之上,刺骨的寒意令她清醒过来,石板已完全被河水浸没,之前的五只蜡烛只余下东北角的一只还忽闪的微弱的烛光。她呻吟一声,快速将蜡烛从水面下抽离,其中四根直接抛入身后的背包,最后一只则紧紧握在手中,右手手指发力,弹了几下响指,烛火发出噼啪声,继续燃烧起来。 夏天松了一口气,费力站起身,将木叶再次叼住,空灵的生命之音响起,亡灵继续开始前行。或男或女或老或幼,还有无数生灵之魂,转瞬消失在空中。 上游传来咔咔声,似有什么在魂河的深处打开,半空中融入了亡灵的物品突然加快速度,好像被什么东西急速吸入,呼啸着一闪而过。 一道黄色的身影急速飘过,夏天眨眨眼,那好像是龙王。已经完成了传送了吗?她心头一松,生命之音渐落,浑身瘫软,垂下头来。 就在这时,三道崖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与黄色身影擦身而过,直直地朝着夏天的后背袭来。 四十九 舍身 拨开浓雾,蒲牢刚好看到一道黑影趴在夏天的背部。四周一片寂静,无数亡灵已经跟随“大部队”消失在河水尽头。 他在冰冷的河水中飞奔,水花溅起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一边跑一边双手捏诀,无数绿色火焰灼灼燃烧,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黑影扑去。 那些绿色的藤剑擦着夏天的背而过,穿透整个黑影,那团黑雾突然抬起前部,仰天发出长啸,四肢仍然紧紧缠绕在她身上。 蒲牢在黑影再次落下之前,已经抽出腰间的长藤,直接甩出直直朝着黑影卷去。黑影猛地扭头,暗红色的眼球喷出一股冰火,嘴巴一张一合,浓重的黑烟喷涌而出:“走开,龙家人!” “放开纳音!”蒲牢要紧牙关,心道不好,父王不是说这只二级凶灵还在沉睡吗?怎么突然就苏醒,还一路顺水而下冲上二道崖? “嘎嘎嘎!她是我的,吞噬纳音,我就可以直接跨越九道崖,返回现世。“黑影大声笑道。 “休想!“蒲牢已经奔到近前,夏天近在咫尺,他能看到她紧闭的双眼,那薄冰已经顺着脚踝一路向上,蔓延到脖颈部,眼看就要将真个人完全冻起来。 黑影不再说话,突然发出长啸,无数亡魂从口中喷涌而出,如旋风一般朝着蒲牢席卷而来。蒲牢卷起长鞭,原地腾空,飞旋翻转,与一众亡魂斗在一处。 黑影嘎嘎一笑,继续低下头去,黑影与夏天的背部完全贴合在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白气渐渐从她的头顶涌出,飘摇着向黑影口中飞去。只是不管黑影怎么努力,那道白线若隐若现,并未完全离开夏天的头顶。 夏天怀中一只手完全被冻住,只有指尖遗留下一点肉色,那里有一点白光飘摇,原来之前未被河水浸泡的蜡烛仍在燃烧,一点微弱的火光在她怀中坚持亮着。女孩仿若坠入无尽的梦境之中,无数亡魂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奔腾,身后是凶灵的侵袭,身前是微弱的生命之火支撑,她在记忆长河中艰难跋涉,无法完全清醒,只有一声声呼唤交替进入耳中。 “夏天!活着,活着!“蒲牢一声声的呼喊,那个绿衣男孩满是血污,无数亡魂扑上去,撕咬他的肉体,无数伤口爆裂开来。他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异界,在这里除了死者只有纳音才可以来去自如。 蒲牢渐渐不支,龙家人在现实可以呼风唤雨,但在异界却无法施展身手。这里的一切都以亡魂为大,吞噬了蒲牢血肉瞬间晋级的亡灵则更加灵敏,兜头兜脸的直接罩落,继续寻着机会撕咬上去。 无数鲜血扑簌簌的落入河水之中,带着滚烫的印记倔强的逆流而上,向着夏天努力涌动。魂河奔腾向下,冲散了大多数的血流,微弱的血丝终于贴在夏天小腿时,空中的蒲牢发出一声暴怒,猛地震开身周的亡魂与亡灵,怒目圆睁,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照着夏天洒落下来。 “夏天,夏…夏...,离开,做个普通女孩,我…爱…你…”那道绿色身影下一瞬,再次被无数亡魂亡灵缠绕,一声声嘶吼传来,身影拖着无数无数黑影远远遁去。 夏天心中发出一声叹息,那些悠远的呼唤,让她如此悲伤,绿衣男孩在脑中飞速闪过,穿插在亡魂的记忆之中,带着焦灼的呼唤。可是为什么四肢如此疲软,我——太累了,夏天对自己说,不如长眠于此,为何要返回现世? “留下,留下,伊拉.夏!”背后的黑影诱惑着发出温柔的呼唤,怀中烛光摇曳,眼见就要熄灭。 一点火热顺着腿肚攀援而上,刺痛她麻木的神经,夏天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已经攀上颈部的薄冰突然裂开无数缝隙。身后的黑影如被什么灼伤,猛地向后仰倒,就在此刻,空中降下无尽血雨,落在黑影身上,灼出一丝丝白气。 凶灵大声嚎叫,这龙家之血对于未晋级的亡魂亡灵是天大的能量,可对于已完成晋级的凶灵来说则如同硫酸一般可以腐蚀其已经开始凝聚的实体。黑雾在血雨的焦灼下散开,露出一具凝成一半的实体,赫然便是那早已消失的伊林,面目狰狞,无数疤痕遍布其中。 它大声的嘶吼:“纳音是我的,是我的。”与此同时,身体里突然涌出一个红鼻恐怖的黑影,黑翼砗挣扎着分裂出来。伊林突然面露恐慌,不停的将黑翼砗的身影往自己的身体里塞去,带着恐惧的声音狂吼:”不要,不要,不要分开,我还可以,还可以…坚持…“ 下一刻,黑翼砗完全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开来,带着鄙夷的神情漂浮在半空中:”你…太弱了,不适合智者,滚!“话音刚落,一股旋风卷起伊林的亡魂突然消失不见。 黑翼砗漂浮在半空中,皱眉向下看去,伊林的身体阻挡了血雨的侵袭,它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现在是要找到那个女孩,被龙家人舍命保护的人类到底有什么稀奇? 目光搜寻之处,河水已经降至正常位置,平台显露出来,可那上面已经空空如也。黑翼砗突然伸展身体,无数亡魂从四面八方飞来,涌入它的体内,随着一声怒吼传开,河水再次暴涨,发出震耳欲聋的奔腾声。 遥远的河水尽头,水面之下,一个更为巨大的黑影,突然睁开眼睛,感受着河水的召唤,它呢喃一句:”合!”头顶上方一处黑洞随之渐渐闭合,一道黄色的身影飞掠而出,他随手抛下一个晶莹的冰珠,便急急地朝着下游飞去。 黑影只瞟了一眼,张开嘴巴吞入冰珠,没有出声,闭上双眼继续沉睡过去。黄色身影一道道悬崖,只在三道崖后略作盘旋,卷起一道绿色身影再次急速飞过河水,从即将闭合的裂缝中疾驰而出。 龙王穿出缝隙的刹那,远在河水上游那道黑洞闭合之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黑洞在闭合的瞬间突然再次扩大,无数亡魂被吸了进去,旋风席卷河水急剧涌入,下一刻却又猛地收缩,闭合如初,魂河再次恢复平静。 五十 车祸 爆炸过后,星际之间原本拉进的维度再次断开,席卷一切的黑洞出现在必经之路上,本该依托第三空间的通道被完全炸毁,时空隧道再次失去了联系。 漂浮在河水上空的黑翼砗突然失去了动力般掉入河水之中,源头处的黑影再次睁开双眼,腹中那处冰珠闪烁,它只歪歪头似不受影响般继续沉睡过去。 异界断裂了通往异界的道路,完全成为亡魂栖息的场所,无数凶灵沉眠于源头的河水之下,下游的亡魂开始休养生息,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才能真正恢复以往的”热闹“吧。 夏天睁开眼,带着些许的茫然,她已经记不起太多的事情,只是会莫名的悲伤。阿柔说,可能孕期的女人总是多愁善感。 “妈,我孩子的爸爸是谁?“她靠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问。 “好人!“阿柔每次回答都很简短,从不多说,夏天早已不再追问,只是偶尔会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一句。 他们再次搬回乡下,大大的院子,充足的阳光,弟弟在乡下玩的不亦乐乎,天天泥头土脸的跑回来。没人在乎什么教育,对他来说,健康长大就好。 肚子一天天变大,如吹气球一般,每逢午夜,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肚子一鼓一鼓的,像只懒蛤蟆一般,不,应该说像只小青蛙。 “好像是女孩呢。“她摸摸肚皮,对着妈妈微笑,大学那边再次休学,学籍管理处的老师正在给母亲打电话,也好在之前她一直身体不好,所以还算顺利的办完所有手续。 阿柔点点头,挂了电话,走过来温柔的摸着女儿的肚子:“我的乖孙女,姥姥等你出来叫小舅舅带你玩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要跟屁虫。“阿树突然扔掉手里的馒头,跑了出去。 “这小东西,真是皮到家了。“阿柔啐道,借着开心的笑了。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又说了会话,夏天便沉沉的睡去了。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庞,阿柔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夏立秋过来一只手抚在妻子肩上,她附了一只手上去,低声说:”怎么办?“ “龙王说会送来魂石,保天天到生产。” “然后呢?”阿柔突然站起来,暴怒低声吼道:“他们一家子就这样害了天天不说,现在只在乎那肚里的孩子,不管天天死活吗?” 夏立秋痛苦的咽下叹息,拉着妻子走到屋里,轻轻合上房门。”不要吵醒天天,她睡得轻。“ 阿柔坐在椅子上,低低地抽涕着。”我家天天该怎么办?“ “不要怪龙家,你也知道,蒲牢那个孩子对夏天是好的。不然也不会不顾死活跟着进去,现在还生死未卜。“夏立秋跟着坐下来,低声安慰到。 “可是他们是龙家,怎么也会有办法的,为什么看着天天不管不顾。“阿柔仍然不忿。 “可能真是没办法,她毕竟伤到了根本,那凶灵吞噬的是她的魂体,而不是实体。你也知道,异界只要我们纳音一族可以自由来去,就算是龙家,也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才可能穿越其中。” “我知道,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天天去冒险?”阿柔叹息。 “龙王说那时检测到凶灵还在沉睡,之前牺牲了自己的三女,将另一只绝杀在外,以为一切已经无碍。谁想到被绝杀的哪一只并不是附着在嘲风身上,而是附着在伊林身上。伊林又是具有纳音家族血脉,带着黑翼砗回到异界,才使天天…”夏立秋内心充满懊悔,早知道这样,为什么没有跟着爱女一起去。 “到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纳音一家注定是要牺牲的,只是女儿如今是最后一任纳音,之后谁来继承?难道要那未出世的孩子来做纳音吗?所以他龙家才这么担心天天撑不到生产?“阿柔恨恨地说。 夏立秋无语,虽然炸毁了时空隧道,断裂了与智者之间的联系,可是异界仍然存在,总有一天,空间会再次打开。纳音还是要不断行走于异界与现世之间,不光是为了亡者,更多的则是随时查探智者的来袭。 纳音,就是万亿生灵的哨兵,随时带来警示,保证现世的稳定。 龙王完全的苍老下来,须发全白了,嘲风并没有被带回来,为了稳住那只凶灵,藏有嘲风魂体的晶珠被留下镇魂。他没有想到蒲牢为了救夏天,用自己的龙血企图杀死那只凶灵,万没想到那只凶灵根本就是黑翼砗控制的伊林。 伊林沦为亡魂,黑翼砗才是智者控制的凶灵,震醒另一只凶灵,造成异界动荡,无可奈何之下将费力救回的嘲风再次留下。这一次,本来只需要牺牲一个纳音,便可以就会自己的女儿,却反赔了一子进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牺牲嘲风镇住凶灵,为了自己顺利返回现世。牺牲夏天想要稳住智者,最后却伤了蒲牢。那个最适合坐上王位保护生灵的孩子,他再午夜暴怒,将蒲牢的记忆完全抹去,塞入魂石,重新滋养。 唯一让他安慰的便是那个女孩子有了蒲牢的后代,人类与龙家孕育的后代,也许可以用作将来与智者谈判的筹码,毕竟他们需要的是基因重组者与星球生灵的融合者,不然也不会那么死死盯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了。 狴犴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退开,他亲眼看见父亲将四个塞入魂石前抹去了记忆,也听到了银蛇与父亲之间的窃窃私语。他知道,即使空间隧道已崩塌,但终有一天,智者仍会降临,只是时间问题。 夏天在后座上大声呻吟,夏立秋开着车子在山路上疾驰,外面暴雨如注。没有想到,生产时遇到难产,龙王送来的魂石根本不起任何作用。阿柔抱着小树还未来及上车,夏立秋便急急地开车载着夏天直奔市区医院。 外面暴雨倾盆,山路湿滑,夏天呻吟声越发低落,车子后座已经被鲜血浸透。夏立秋极度慌张,车子风驰电掣,就在一个转弯处。迎面对上一辆货车,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刹车声、还有山石滚落的声音,晃眼的车灯随着翻滚,长长的叹息声后,一切全部消失,黑暗再次降临。 一道黑影飞驰而过,婴儿的啼哭声渐渐远去。 五十一 那是我的女儿? “那是我的女儿?”伊拉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犹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眼前的黑鸟仍倒悬在空中,一滴蓝血顺着坚硬的喙部滴落下来。 黑鸟虚弱的声音响起:”是—也不是。“ 伊拉挑眉,借着微弱的光线第一次认真的看着黑鸟,她与刚才梦境之中的那个小女孩完全不同。可与自己争斗时也完全不同,那时的她就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自己当时一门心思想要将其赶回异界,却不曾想过她为何发动那样一场必败的战争。 夏天?不,伊拉带着前世今生的记忆,缓缓地思考,这里的时间流逝似乎时快时慢,此时过于安静的室内令大脑的运转都开始变慢。 “为什么说是也不是?“ 黑鸟似乎正处在弥留之际,她脑海中的记忆源源不断传入伊拉的大脑之中,如一幕幕老式电影,带着咔咔声一帧一帧的推动。 伊拉还来不及细想,再一次坠入梦境之中。无尽的草原,白云大地连在一起,微风拂过,草浪起伏,无数的牛羊铺展开来。 “妈妈——”一个小女孩欢快的飞奔而来。 黑衣女子站在齐腰草丛中间,微笑着伸展手臂迎接花朵一样的女孩。那女孩笑得十分灿烂,微大的嘴巴,唇角翘起完美的弧度。夏天看得泪流满面,第一眼她便认定那是骨血至亲,原来前世自己还遗留有一个孩子。 转眼,几十年过去,女孩在嘲风精心的照料下,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日子过得平淡却幸福。夏天看得心满意足,如果自己与蒲牢的女儿可以脱开这些烦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这空旷的房间内若有似无的飘散。女孩生子遇到难产,车子在山路中疾驰,突然翻落悬崖,女孩奄奄一息,对匆匆赶来的嘲风紧抓不放:”救救孩子。“ 嘲风红着眼剖开女孩的肚子,捧出一个幼小的生命,那是女儿的女儿。嘲风尽心尽力抚养她长大,再次结婚生子,再次难产意外身亡…… 夏天看得惊心动魄,她站在废弃的车子旁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嘲风一样痛苦且迷茫,只是后来不再轻易允许女孩结婚生子,可是年轻人的爱情又怎么可能阻挡得住?就在第三个孩子长大成人之后,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她带他走进家门的瞬间,嘲风呆住了。 “嘲风,是我。”赑屃一袭长衫,带着成熟儒雅的味道。“我要带她走。” “不行!”嘲风吼道。 赑屃弯起嘴角笑一笑,伸手搂过女孩的腰肢,如胜利者一般宣誓:”你问问看她同不同意?“ “妈,我要和他走,不要再被你关在这里,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 “可是…”嘲风慌了,她不知道该对女孩说什么。自己的女儿被送走,终生不得相见,她把自己全部的母爱全部灌注到了那个无意中救出的女孩身上,这些年下来,不管是女儿,还是女儿的女儿,她早已成魔,只想完整的看着她平安老去。 夏天在梦境之中挣扎,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是在那无尽循环重复的生命印记中痛苦不止,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怎么了? “阿媛,不要走。”嘲风喊道。 女孩义无反顾跟着赑屃离开了家,后者早已备好了晶球,只待她进入便可以送往异界,完成智者交代的使命。 暗夜,嘲风飞临赑屃住处:“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赑屃手托晶球,阿媛安静的在晶球内沉睡。“为什么回来却不回家?” “父王将我从异界带回,却转手送给凶灵,我费劲力气吞噬凶灵,回到现世,难道还要再被他当做实验品送回去一次吗?”嘲风恨的咬牙切齿。 “原来如此,我们谁又不是呢?只是智者选中了你先去罢了,我们最后都会去,不过是形式不同而已。“赑屃眼神迷离,一面恋恋不舍的看着晶球,一面冷酷地说:”你完成智者的要求,我就把晶球给你。“ “好。“ “不考虑一下?“ “没什么考虑的,阿媛就是我的孩子,为了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她会一直重复一样的遭遇?“ 嘲风挑眉,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智者的意思?” “不然呢?你以为可以随意操纵四维时间序列的还能有谁?我们还都生活在三维世界,对他们来说就如一张纸,可以随意涂抹。”赑屃冷下脸,沉声说道:“除非有一天,你可以与他们一样,或者比他们强。” “这是不可能的。”嘲风露出悲伤的表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做好走狗,按照他们的意思,我终有一天可以换身成功,到时候谁主掌一切还说不定呢!“赑屃一把握紧晶球,坚定的看向嘲风。 “父亲知道吗?“嘲风眼睛紧紧盯着晶球。 赑屃哈哈大笑:“他?已经老了,只知道将自己的孩子奉献出去,换取时间以求生存,根本毫无生机,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嘲风再一次陷入智者的掌控之中,她被深深迈入九道崖后,肆机催动百万亡者大军,重回现世,打破异界与现世的通道,让智者寻机降临。 “这些年来,我为智者做了太多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傀儡而已,但好歹保存了阿媛的生魂,如今她已经有机会回到现世,破除时间的禁锢,如你一般,重新获得生命,是我一直的愿望。“那黑鸟声音细弱游丝,空中裂开一道缝隙,河水奔腾的声音隐隐而现。”我的女儿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今生再见恐怕不能,只希望走过往生桥,下辈子有机会再续母女缘。“ “嘲风,谢谢你,保全我的孩子。“夏天伏下身去。 “走吧,离开这里,这是我临死前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打破了时间的禁锢,有了今生的性命,好好想想如何做的,帮助阿媛获得新生吧。“黑鸟话音一落,裂缝突然扩大,夏天的身体突然被倒吸而入,屋内狂风大作,瞬间将一切完全吞噬殆尽。 五十二 木印归来 河水刺骨的寒冷,夏天麻木的在河水中跋涉,颈间的木叶带着些许的温暖牵引着她。 一路攀爬上九道崖,顺着河水向下,一路向下。夏天靠着仅有的一口气,努力走向现世,她想要再看一眼那个孩子。 伊媛究竟什么样子?是不是与亚博一样,有着高高的个子,大大的嘴巴,可爱的面容,她一定比亚博贴心,会与自己谈一些闺房之秘。 蒲牢,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孩子,在多年之前第一次相见,你最想要的女儿。我们的女儿,也许是孙女或者重孙女,不管是什么,她都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异界十分安静,河水中一丝红线渐渐汇聚,如菟丝一般缠绕上夏天的脚踝。红色的丝线带着水草的气息等待了千万年,如今终于找到那个需要保护的生魂,一点点融入她的体内,带着沧桑的气息重生。 伊拉带着夏天的记忆重新向着现世走去,步伐疲惫但却坚定异常。她身上的冰晶一点点脆裂开来,空中一些若有似无的丝线,随着她爬过一道又一道崖,一一断裂崩断。 赑屃在源头之外怒吼,他朝着守在门外的负屃大声吼叫,后者只是呆呆地坐在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地上唯留一摊蓝血。 “哥,嘲风终于回去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吗?“他轻轻地说。赑屃突然静止,泄了气一般弯着后背走了出去。 灰烬无穷的灰烬,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夏天推开那道温暖与寒冷之间的缝隙,一脚迈出去的同时,无数星光铺面而来,带着和煦的春风裹挟着自己的身体。鸟鸣虫叫、微风拂动、树叶飘飞,无数自然之音一涌而来,她微笑着叹了一声:”真好!”便一头栽在地上,陷入黑暗之中。 蒲牢如被烙铁烫到一般,在睡梦之中突然跳起,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着短裤光着膀子冲出了城。惊得守夜的士兵赶紧跑进去一路通报到待女王那里,药药眨眨眼睛,立刻清醒过来,飞快的传信给父母。 “和我爸说,国王又抽风了,赶紧叫大伯过来帮忙。”地精应声而出。 “告诉二叔和七叔,城外准备伏击,打晕了也要立刻带回来。”另一只地精应声而出。 未来的女王匆忙穿好衣服,不断发出各种指令。“不要惊动纳音,还有亚博,让他们继续寻找木印。” “是。“第三只地精的小短腿刷的迈开,如一阵旋风一般纠集侍卫熟练的将第三进院子堵住,不允许意外人员随意进入。 院内守门的小地精被惊醒,看了一眼熟悉的侍卫,打着哈切回屋睡觉去了。边走边嘟囔:“又来了,又来了。” 光脚踩在刚冒出新芽的草地上,微有些扎脚,但是蒲牢根本不顾及这些,梦境之中,那个女孩,我的女孩从另一个空间穿越而回,她就在地牢外的石板上躺着,等着自己。 无数个夜晚,都会梦到她满身是血走过往生桥,或者消失在九道崖后。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一路狂奔冲到地牢旁寻找。蒲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的梦做了无数次。 今晚伊拉再次出现在那块石板上时,他跳起来就跑,比每一次都着急。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冷,虽然在埃菲尔克,从海洋的东北方向吹来的季风仍然带着些许冰冻之意。 蒲牢的脚已经有些泛红,脚掌部位被尖锐的石砾磨出口子,点点血印落在草叶之上,带着清新的水草气息。 夏天感受的熟悉的水草气息,她努力睁开眼睛,迷蒙之间看到一个绿色身影急急奔来,她喃喃低语:“蒲牢,蒲牢!” 众人看见满脚是血泡的蒲牢抱着伊拉回来的时候,全都惊呆了。他们一拥而上,仔细查看伊拉的情况。 “没事,她只是太累,睡着了。”蒲牢笑嘻嘻的说。 囚牛不放心,还是搭脉仔细检查了一下,等了好久才对大家说:“真的没事。她的脉搏比之前还强!” 大家都很吃惊,院子里响起吵闹声,伊萨甩开侍卫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药药还有大呼小叫的亚博,三人叽里咕噜的滚了进来,连平时很注重庄重的药药都顾不上满裙子的土,急急地奔进来。 一屋子的人喜极而泣,亚博拽着伊拉的手期期艾艾的哭。蒲牢嫌弃他太吵,使了个眼色,让老地精将他拖了出去。 “妈——妈呀——”亚博如生离死别一般嘶声吼叫,囚牛赶紧捂住他的嘴,跟着一起出去了。 伊萨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她慢慢靠近伊拉。不管大家怎么吵,伊拉都没被吵醒,似乎耗尽了力气一般,沉沉的睡着。 她伸出手,轻轻的覆在姐姐的手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在那个陌生的空间,姐姐毫不犹豫便舍弃自己,将她推回来,自己留下。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伊萨哽咽着,将脸贴在姐姐手背上,恍如梦中。蒲牢笑着贴坐在床侧,看着失而复得的妻子,突然脑中嗡的一声,不知什么灌入脑海之中。 伊萨也感受到了震动,她体内的火印哄的炸开,心跳的愈发厉害。她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起头来,只见伊拉的手背之上一丝丝绿意开始生长,沿着血管一路向上,无数绿色丝线蔓延到全身,无限的生机爆发出来。 众人惊呆,床上的伊拉满身绽放绿色的光芒,室内所有植物疯狂的生长起来,就连木质床栏也冒出嫩嫩的绿芽。 “天呐!“伊萨惊叹:”这是木印啊!“ 蒲牢也在一瞬间感受到生命的震动,体内的金印发出嗡嗡声,暗合着生命之音慢慢散开,亚博再次冲进来,只见无数的金色、火红、姜黄的花朵绽放其间。 伊萨再次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右胸前一颗晶珠飘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蓝光一点点靠近伊拉,那晶球之中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身影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五十三 时间的禁锢? 大家凑上前去,半空中漂浮着的晶球散发出柔柔的光。小女孩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脸贴在晶球之上向外看,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伊拉微微动了一下,耳边传来稚嫩的呼唤:”妈—妈—?“朦胧中那个有着大嘴巴大眼睛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小女孩,嘴中吐露出期盼已久的呼唤:”阿媛。“ 伊萨看向晶球,小女孩的目光则紧紧盯着床上的伊拉,看口型是在呼唤妈—妈—?她诧异的抬头,蒲牢一样露出惊异的表情看着床上的伊拉。 那些绿色的藤蔓继续生长,金、红、黄花朵继续绽放,无数花苞顺着藤蔓孕育生长。突然大家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亚博奇怪的四处查看,但是并没有找到水源所在。 药药拽住他的袖子,指指晶球方向。藤蔓慢慢接近晶球,伸出大大的叶片托住它,就如同那是一个花苞一般。小女孩的小脸紧紧贴在晶球壁上,小嘴嘟嘟的被挤成了猪鼻子模样,伊萨离得最近,禁不住噗嗤笑了。 就在此刻,晶球上方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小女孩的双手在晶球上用力一撑,只听到咔咔咔的碎裂声响起,晶球如同花瓣一般绽放开来。 淡蓝色的光晕如水波纹一般散开,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如梦似幻。就在晶球绽开的瞬间,屋子正中洒下一层薄薄细雨,莹白色雨点散开,一个年轻女孩显出身形。 众人还未来及反应,她已经扑到伊拉怀中,两人的呼声同时响起: “妈妈。“”阿媛。“ 屋内所有人都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母女二人,亚博的胳膊都快被药药掐紫了。蒲牢是最吃惊的,他直接从床上跌坐到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目瞪口呆。 “我爸被绿了吗?“亚博的第一反应:”怎么去趟异界带回一个妹妹来?哎哟。”下一刻,他就被药药直接敲到后脑勺。 “说什么呢?四叔和纳音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有第三者?” “那她…她?”亚博指着女孩结结巴巴的说,下一刻,妈妈的表现直接将他震晕了。 “阿媛,叫爸爸。”伊拉摸着女儿柔顺的长发,指着旁边跌坐在地的蒲牢说。女孩乖乖地喊了一声:“爸爸。” “别像个傻子似的,赶紧答应。“伊拉朝着地上的蒲牢踹了一脚。 “可是…可是…我们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大的闺女?“蒲牢简直要疯了。 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当大家听完伊拉的叙述之后,第三次被震惊到了。蒲牢摸着脑袋:”我找回了媳妇,还送了个闺女,偏偏还是自己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孩子。”他突然一拍脑袋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囚牛咔咔嗓子,想终于该自己登场了:“你从异界回来的时候,我们只知道你受了重伤,被父亲用神力封在晶球中几百年,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智者降临前夕,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是特别清楚。” 他怜悯地看着蒲牢,摸摸长长的胡子:“当然,也有可能,你的脑壳坏掉了,所以记不得这些事情。” “你脑壳坏掉,你才脑壳坏掉,你全家脑壳都坏掉!”蒲牢破口大骂。 一屋子人捂住脸暴汗,这个国王不管做了多少年,在骂人方面都没有一点长进。 亚博觉得很奇怪,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爸爸与转世妈妈以及几百年前的姐姐?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姐姐? 阿媛似乎什么都不记得,她只记得伊拉是自己的妈妈,其他人则全部听妈妈安排。那些转世的记忆全部消失不在,似乎是生魂完全困在一个时间循环之中,除了转世遇到不同的人,所有的经历都完全相同。 “嘲风无法打破这种平衡,所以直接将这一代生魂困在晶球之中?“蒲牢与伊拉坐在房间中低语,床上躺着沉睡的阿媛,刚从晶球中出来,她还有一些不适应,需要更多的睡眠,慢慢适应这个世界。 “从嘲风记忆中看来是这样。“伊拉看向女儿,那个牵挂了千年的孩子,她根本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生二胎,原来亚博才是二胎。想到这里,她忽然环视四周:“那个臭小子去哪儿了?” “回去睡了,见你只看姐姐,有点郁闷,药药把他带走了。“ “哎呀,我要去看一下。“伊拉赶紧站起来。 蒲牢拉住她,抱回怀中:”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亚博不会有事,他都那么大了,再说有药药和囚牛呢。“ 伊拉忆起夏天的记忆,慢慢说道:”那时候智者还没有降临,很多事物都非常原始,你,很喜欢大学后街的肉串,每次都会吃到吐。“ “智者还没有降临?那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我看女儿身上有水印,如今我带回了木印,咱们是不是已经集齐五印了?“伊拉靠在蒲牢的肩头,声音开始发冷,如果梦中的记忆可以一直延续,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时间的循环中,她救了嘲风,嘲风反过来救了她的女儿,到底谁欠谁根本说不清。但是最后的最后,她用死将自己推出异界,返回现世,而多年前蒲牢因为要救自己留在异界的龙血,被无意中带回,同时激发了龙王留在异界门口的木印。 龙王要牺牲自己,救回嘲风,嘲风却无意中被再次牺牲,却又反杀回来救了阿媛。自己为了五印去异界寻找,却又救回了阿媛。所以这一切到底哪些是因?哪些是果?谁也说不清。 “还有一个问题,嘲风的孩子到底在哪儿?“伊拉有一点不解,龙王说将那个孩子送到冰川,所以… “看来是,伊萨瑞尔就是来自冰川,可是她同时具有纳音的血脉,最主要的是她还拥有龙脉,所以才可以如此顺利的第一个寻得火印。“蒲牢点头。 “果然如此…”伊拉叹口气:“时间轮会,我们这些人仍然最后被聚在一起了。” 遥远的九道崖后,河水开始倒旋,半空中咔咔咔的声音渐渐传开,一道裂缝逐渐扩大,无数六肢圆盘从缝隙中蜂拥而入…… 五十四 四维之外 伊萨再次进入“梦境”之中,无数庞大的六肢圆盘从齿轮中走下来,伴随着巨大的机械轰鸣声。 她茫然的站起来,四下环顾。空中依旧灰烬飞舞,到处都是浓雾,齿轮悬浮在半空之中,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哀鸣声。 圆盘所到之处草木枯萎,毫无生机。她迈开步子,朝着齿轮方向前行,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与之前的检视都一样。但是伊萨很快发现了不同,地上不再是血流成河,偶有一些地鼠的尸体,也明显是被六肢踩踏而死。 “生灵都去哪儿了?”伊萨心中疑惑,她如游灵一般在这个陌生的时间点穿梭,不光所有的生灵不见踪影,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反抗者也一样看不到任何出现的踪迹。 她沿着之前的记忆偷偷潜入齿轮,除了无穷无尽的六肢圆盘,所有生灵、亡灵包括赑屃、负屃,一切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 伊萨十分奇怪,站在巨大的机械上茫然四顾,巨大的机械轰鸣声此起彼伏,远处隐约传来轰鸣声,六肢圆盘如被召唤一般,排着队前行。 头顶一个巨大的圆盘缓慢的摆动着六肢一掠而过,伊萨弯腰,趁着一直腿从身边滑过的瞬间,一个纵身攀了上去。 她身材娇小却灵活,几下便爬上了圆盘底部,伊萨第一次如此近的观察圆盘。它完全是合金组合而成,身体平滑,几乎看不到任何连接部位。只在六肢伸出的地方,有一些圆形的固定装置,伊萨盯着那里借着肢体摆动的力量飞身而上,一把抓住连接处的缝隙。 缝隙刚好够她一人钻入,内里光线暗淡,只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线路。伊萨向上看了看,顺着一根红色的线缆曲折向上,一直上到圆盘顶部,那里有一个椭圆形的球,一人左右高。无数的管道从球的边缘伸展开来,连接向四周。 伊萨一路爬到圆球边,贴着球壁向内看去,就在此时颈间木叶爆发出巨大的嘶鸣,她眼前一花,只觉自己被大力吸入旋涡之中。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熟悉的屋子,身边只有那个被称为阿媛的女孩。四周一片寂静,大家还在熟睡,窗外一片漆黑。 “你…去了那边?“阿媛开口,她端正的坐在桌前,一脸平静的看着盘坐在床上的伊萨。 伊萨歪头,她对这个女孩既不陌生,也不熟悉。她身上带着纳音家与龙家的气息,她作为下任纳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些血脉之印。但是伊萨说不上来的对她有着疏离感,甚至隐隐带着排斥感。 阿媛见她没有回答,继续问:”你是去了那边吗?“ “你为什么会在我屋里?“伊萨没有回答,选择反问。 “你是去了那边吗?“阿媛只是机械的重复自己的问题。 伊萨有些奇怪,上下扫视阿媛,她只着一件薄薄的睡裙,光着脚,明显是睡到一半突然跑过来的。她扭头看向房门,那里牢牢挂着门栓,伊萨皱着眉头,这个女孩是怎么进来的? 像是看见她的疑问,阿媛开口:“我从那里进来的。”伊萨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窗子被拉开了一条缝隙,自己习惯了在冰川生活,那里所有的房间都只有门,却没有窗,她一直没有养成锁窗的习惯,看来以后要好好习惯一下了。 “你去了那边了吗?”阿媛继续问。 伊萨觉得这个女孩倔强的惊人,她咬着嘴唇,点点头。“你说的那边是指齿轮?” “不是,是那边。”阿媛继续说,她的瞳孔开始放大,发丝如同被风吹拂一般向上飘动,一丝水汽弥漫开来,带着清新的水草气息。“那里不是现在,是以后,是很久以后,很久很久的以后。” 伊萨半张着嘴,她没想到阿媛竟然能够看出自己可以穿越时间:“你去过未来?” “没有,我…不行!”阿媛艰难的说:“只有…嗯,纳音与冰川血脉融合之后才可以,我…被囚禁,不,是妈妈,不是的,是嘲风妈妈被囚禁在那里。智者,世界其实是三个不同方向的坐标,长度、宽度、和时间。” 女孩说的有些杂乱,伊萨却听得及其清晰。长度是二维,宽度是三维,那么时间就是四维了。 “你可以沿着那个方向一直向前走,或者回来,再或者回去,都是可以的,因为你看得见那条线,那个方位。“阿媛继续说:”智者也可以,它们比你还多一条线,赑屃就是想要那条线,所以才想要转身,但是智者做不到,它们不是不愿意,是真的做不到,所以它们一直说自己的智慧太低,需要别的…别的星球实验出来的生灵,填补这些缺陷…” “你见过它们吗?“ ”嗯,它们经常来看嘲风。“阿媛点头:”从你能看见的那条线过来,有时候从那条线来,有时候从别的线来…” “为什么是嘲风?”伊萨觉得奇怪,从伊拉在嘲风的记忆中看到的情景来看,智者一直对她很感兴趣,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她。 “因为她可以看到智者的那条线,就像你一样,可以看到其他生灵看不见的线。”阿媛的声音空灵平淡,似乎一点情绪都不带,但是她的表情却带着某种惊惧,某种无法忍受的恐惧。 “什么线?” “通道。” “什么意思?” “不同世界的穿梭能力,打开通道。” “你是说,从异界到现世?” “不止这些,还有其它的空间,很多很多,所以它们才需要的蓝血,所以龙王当初想救她回来,所以凶灵也想要她的血脉,大家都想要,所以妈妈才会躲起来。” 伊萨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呆呆地看着阿媛,后者的眼神突然涣散开来,不似之前那样惊惧,重又恢复平静。 “你,有她的血脉,也许有一天也可以觉醒那个力量,所以智者,会…来找你。”阿媛说完突然向后一仰,只听咣当一声,女孩直直的从椅子上仰倒在地。 五十五 布置防御 伊萨被吓了一跳,马上跳起来,急急扑过去,手指按在阿媛的颈部,感受到心跳,她才松了一口气。 将阿媛抱回床上,她轻轻摇了摇床头的木铃,门外响起地精尖锐的嗓音:“什么事?小姐?” “去叫令医来。” “是。” “等等。”伊萨突然叫了一声:“把纳音也叫来。” “是。” 伊萨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女孩,阿媛总会突然间陷入沉睡,因为没有实体,只是水印形成的半实体,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的精神活动。 等到国王夫妇两人一起赶来,将阿媛带走,又是乱了一阵。伊拉经过几天的修整,精神好了许多,再加上有木印的加持,不仅完全复原令力还有了很大的提升。 蒲牢抱着阿媛走在前面,伊拉耳边传来清晰的哨音,短促的一声,她扭头看见伊萨站在烛光的阴影下看着她。 “你带女儿先回去,我和伊萨说会话。”她对已经出屋的蒲牢温柔地说,后者点点头,走出了院子。 这次回来,她一直没有机会与妹妹单独聊一聊,在那边分开之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回不来,满身心都是蒲牢与亚博,却未曾考虑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失去了至亲,也许还要背负着没有带自己一起回来的心里负担?伊拉想着,不由得有些内疚,慢慢走过去。 “伊萨,很抱歉,我回来之后太匆忙,没来及和你好好谈一谈,之前让你一个人回来,也许他们对你有一些抵触?但是错并在你…” “伊拉,他们来了。”伊萨走到烛光照亮处,满面严肃。 “等等,谁?”伊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智者!” 魂河的上游,无数六肢圆盘从水面划过,有秩序的一一攀上悬崖,身边无数的凶灵靠近,然后消散。圆盘越聚越多,身后的黑洞里传来剧烈的机器轰鸣声,黑洞逐渐扩大,冰冷的机械慢慢挤入。 河底的凶灵在怒吼,多年前孕育的两个二级凶灵,一个被嘲风反噬,一个分裂成无数碎片消失在现世。龙王也许没有想到,对人类来说的威胁,也许才是魂河的保护者,它们阻止生灵进入,同时也会阻止智者的降临。 如今没有了高级凶灵的守护,齿轮如入无人之境,那巨大的机械圆盘从黑洞中逐渐进入魂河,河水咆哮,无数凶灵撞上齿轮,下一刻便化作灰烬飘散到空中,哀嚎声充满整个空间。 “你是说那些六肢圆盘?还是赑屃?“伊拉呆愣好久,才艰难开口,被困在那里的更多时间是与嘲风在一起,除了一些凶灵、赑屃与嘲风,她其实并不清楚智者的面目。 “阿媛应该见过智者,毕竟她与嘲风被困在其中太久的岁月。“伊萨脑海中回忆着阿媛的话语。 “可是那些线是什么意思?“伊拉一脸茫然。 “应该是对空间的建成,如同坐标系,两条线是二维,三条不同方向的线可以组成三维,那么再加上一条时间应该就是四维。对于智者来说,这些已经是小儿科,它们应该在研究五维甚至六维,也许对它们来说,在宇宙中自由穿梭往来,就如同我们渴望穿越时间一样。“伊萨试图解释自己的理解,但是发现词语十分贫乏。 “这又代表什么?”伊拉问。 “它们想要的应该是能够发现五维六维甚至更多的能力的生灵,所以才会在不同的星球设置实验点,将重组者送来与当地的生灵融合,来看后代的能力。”伊萨继续说。 伊拉慢慢坐下,这一切她在看到嘲风记忆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龙王救出嘲风却又放弃她,将她抛给凶灵,并且送了很多实验品过去,将异界通道炸毁,可是多年后,齿轮仍然降临,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这一切将再次重现,那些异界之间的通道也将再次被打开。她缓缓抬起头:“也许我能回来,也是它们计划好的,因为只有这样,嘲风才可能重新打开通道,我才能沿着魂河回到现世。“语气苦涩,她终于意识到智者降临的意思了。 阿媛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因为一直在晶球之中,所以无法言明。两姐妹对视着,心中充满巨大的恐惧。 “你的检视?“伊拉再次开口。 “与之前不同,也许五印集合真的有用?但是齿轮仍然降临了,我只是暂时没有看到生灵血流,可是当年的龙王都无法阻止,我们即使集齐五印又能做些什么呢?也许是我过去的太早,只是看到齿轮刚刚降临的时刻,所以看不到之后的屠杀?“伊萨皱着眉。 “也或许真的有所改变?“伊拉柔声安慰。 “不知道,但是我这次攀上了一只六肢圆盘,中间有一个奇怪的蛋型壳,里面应该有什么是不希望我看到的。就在我向里看得时候,突然被弹了出来,然后就见到阿媛出现在屋内。” “阿媛能够感受到你穿越时间线?“ “她说我应该不止可以看到未来,过去也可以到达,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冰川人的特性。因为我之前一直不可以检视,所以我以为我无法到达过去,可是阿媛却说我可以?“伊萨自己也陷入迷惑之中。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做出防御?“伊拉突然站起来,坚定地说。 “怎么防御?“ “上一次怎么做的,我们这一次还要再来一回。“ “上一次?“ “对,界墙。“ “界墙?“ “它既然可以阻挡故国之风,同样也可以阻挡那边的机械力量,界墙为界,一侧令力自如,一侧现代科技发展迅速。我们进去过,所以知道齿轮是一艘机械动力装置,那么那样的装置想必降临,不会出现在界墙的这一侧,应该目标在那边。“ “那边?“ “对,否则故国之风就可以阻挡它的前行。龙王当初费力做成故国大陆,想必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他一直在为组织齿轮降临而努力?” “五印集齐可以自由转换大陆?也许我们可以将晶国与故国沿着界墙转换?” “对,现世转换,那么降临的地点就会发生改变?” 五十六 伊萨的考验 伊萨围着界墙的防御门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东西靠近。但是她没法透过雨幕和密集的树林看见或者听到什么动静。所以,如果真的有什么动静,恐怕敌人就会近在咫尺了,也许智者已经学会了人类的偷袭,毕竟那些亡灵被送过去已经多年了。 她又一次看向伊拉,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变化?但她还在异界,身体如同石雕般矗立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晶。寒气四散而出,脚下的水坑都被冻住了。伊萨想从姐姐身上扣下一块冰晶,喉头一股火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让她恼火不已,腮帮子也跟着疼。 她盯着那些冰晶,咽了口口水,但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结冰的水坑中印着几只睚眦与狴犴留下的脚印,狴犴倒还好,可是睚眦,嗯,那个脚简直不能再臭了。 此时阿媛跟着伊拉一起进入了异界,与她们不同的是,阿媛可以整个身体都进入异界,这与之前的猜想一样,依靠水印形成的实体不过只是令力元素的构成。 守城侍卫的尸体还挂在树上,伊萨本想叫亚博将他放下来,但在暴雨之中,后者认为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那样的话,侍卫只能躺在泥水之中,反而更加狼狈。她也想过用令力,但是现在伊拉还在那边,贸然使用令力,也许会招来不该出现的亡者,也许至少应该等伊拉回来。 想到这里,伊萨叹了口气,他努力将芭蕉叶想伊拉的头顶靠拢,用费力拾来的木枝支撑住临时搭的简易帐篷。白猫抓住黑狗的脖颈,两人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密林之中,那些六肢已经潜入故国的各个角落,很多亡者开始蠢蠢欲动,随着那些六肢破坏的裂缝钻出来,藏在黑暗的角落,准备偷袭吞噬生灵。 她们朝着界墙已经走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一路上消灭了很多潜入的亡者,但是至今没有发现一只六肢的踪迹。伊萨不知道别人,但是自己会因此有些莫名的心慌,毕竟不知道敌人的位置是一件十分不安的事情。 亚博离开继续寻找可以支撑的木材,她又一次成为孤身一人,内心感到一阵孤独,甚至连最亲近的睚眦与狴犴也不在身边。这让她又开始紧张起来,自从到达埃菲尔克,这种恐惧感已经完全消失,但是现在她又感到未知带来的紧张,想到这里,她抽出双剑执于手中,开始沿着木桩巡视起来。 刚走了不满一圈,突然听见淅沥的雨林之中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像是潮湿的树枝被从中间踩断的声音,或者是某种闷声闷气的吼叫。总之,肯定不是普通的自然之音。 伊萨随即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之后蹲下来,双剑在手,身体前倾,保持着警惕,侧耳聆听。 一开始,只能听到哗哗的雨声以及自己的心跳。但随即她又清晰的听到一声响动,那明显是脚步声,及其轻微,应该是枯叶被踩在脚底发出的声音。有什么人?或者生灵?更或者是什么东西?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 声音在大约十米开外停下来,那正好是一处山坡下方,借着密林的掩护,正以大约一分钟一步的速度缓慢前进。 伊萨扫了一眼身后的伊拉,她根本没有从异界返回的迹象。一瞬间,她想要冲过去将她摇醒,这样就可以两人并肩作战,从异界返回之后,伊萨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孤身作战的勇气,从漆黑的通道返回的经历,让她对黑暗以及狭窄的空间都充满了恐惧。 她抛开脑中这些念头,伊拉有她的任务,自己也一样。如果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将她唤回来。也许那只是熊或者是一条野狗,又或者是这片山林中某种未知的生灵,更有可以是地鼠再捣鬼。 那应该不是凶灵或者亡者,作为继任纳音,她还是可以清晰辨认出这一点。没有腐臭的气息,也没有死亡的预兆。她想,也许是六肢?那些异界的机械物,它们冰冷不带有任何感情。 那东西再次移动了,但不是朝着山坡向上,而是在山坡下绕行。也许它想绕道她们身后,趁不备准备偷袭?或者绕道山坡上面,居高临下的发起进攻,可这些人类的诡计,六肢又怎么会呢? 或者还要一种可能,那是赑屃?或者负屃?伊萨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惧,如果是那样,智者也许就要提前降临了。 伊萨执剑的手开始颤抖,她往手上多加了几分力道,强行抑制住战栗,头顶开始浮现一丝模糊的咒印。 它再次移动了,正在鬼鬼祟祟的靠近。伊萨看不见它,但是能够清晰的确认它的位置。 木叶缓缓移动,轻灵的水叶凑到唇边,带来一丝冰凉清新的气息,喉咙间的肿痛减轻了一些。伊萨能感到自己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体内的火印被压抑了一些,水叶轻柔的抚摸着她,这种令人熟悉的感觉维系着体内的平衡。 她放下蓝宝,用右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火焰的印记,树叶飘落的声音融入进去,带来支持燃烧的可燃物。随之滑动木叶,将火叶附于唇边,一声唿哨响起,火印被催动,体内纯纯欲动的火印融入其中。 她一手执剑,迅速从灌木后面站直身子,猛地手中的将火焰球抛了出去,一边顺着火焰照亮的小径直直地冲了过去。 一个矮小的男子站在路中央,在火焰下扬起苍白的面庞,突然身形一闪消失在路径尽头。伊萨后脑一凉,她迅速转回头来,看向身后简易棚下冻成冰柱的伊拉,心中一惊。 迅速扭转身子向后跑回,她暗道:“千万不要出事,我不能允许你再离开我。”简易棚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伊萨隐约看到伊拉的身影仍在棚内,就在她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白光冲了进去。 “不要——”伊萨尖声吼道,一时间十分懊悔自己的贸然出动。 五十七 被遗忘的龙家人 简易棚内,伊拉还站在那里。脚下的水坑已经完全冻死,雨水从她全身滑落,形成一根根冰柱挂着衣角,这样潮湿闷热的夏季出现这样一个冰人,看起来是在是诡异。 “你不应该远离纳音。”细小的声音从伊拉身后传出,随之转出一只白色满身浅浅豹纹小猫,她轻轻一跃跳上伊拉的肩头,歪着头看向伊萨。 “你是谁?”伊萨有些紧张,仍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之前太过着急从山坡上跑回来,现在才觉得胸口有些撕裂的疼痛。 “狻猊。” “龙家人?“伊萨听过这个名字,位列龙家第五,但是她从没听其他人说起甚至说提起这个名字。她没有放松警惕,那只白色的猫型生物脖颈处有一个黑色的颈环,颈环下方缀着一只绿色的叶片。 她伸手摸摸自己颈间的木叶,那绿色的叶片就像是缩小版的木叶。也许这只是智者设下的一个圈套,而且刚才那个奇怪的矮小苍白的男人又是谁,明明看到一道白光钻入这里,却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我看见一个爱笑白皮肤的男人,和你一样,全身都是雪白的,包括发丝。“伊萨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白猫,仔细看去,她确实与狴犴有七八分相似。 “嗯,那就是我。”狻猊莫名有点尴尬:“其实那只是我的另一个实体,只是太过男性化,我不是很喜欢,除非这样的雨天不得已,我一般不会以这样的形象示人。”她抬起前爪,轻轻舔了舔爪尖的雨水。 “你颈间的是什么?“伊萨仍然保持警惕,左手的长剑半悬于身前,她在狻猊与伊拉的脸上不停的巡视。心中想着如何将白猫与伊拉分开一些距离,靠的太近了,总是让人感到紧张。 狻猊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一看伊拉,突然伸出小舌头在她脸颊上添了一下。伊萨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间,向前冲了两步,但是下一刻。伊拉的手指动了动,身上的冰晶随之碎裂开来。 狻猊向旁边跳开,落在一片芭蕉叶下的树枝上,那是简易棚内唯一半干的位置了。颈间的绿叶跟着摆动起来,发出一串清脆的铃音。 一声悠长的哨音传来,像是穿越了空间的界限,虚无缥缈,从另一个世界跨过悠长的空间之洞,远远飘来。 “呵——”伊拉的嘴中突出白雾,更多的薄冰碎裂开来,冰珠掉落破碎。她弯下腰,半跪在水坑之中,身边一股小旋风盘旋环绕。随着一股寒彻骨的浓雾散开,阿媛轻轻的落在地面上,带着茫然的表情看着伊拉。 伊萨冲过去,看见姐姐的大腿上一道深深的伤痕渐渐浮现,冰晶混合着血水落在水洼之中,像是盛开的大丽花。伊拉眉头紧皱,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面色苍白。 伊萨没有多言,左手凝聚一朵火花悬于伤口上方,将未化尽的冰霜融掉。右手在半空中重复画着八字形,口中呢喃,缝合的咒印伴随着雨声融入其中,伤口跟着慢慢合拢,最后一道火花扫过,粉红色的新肉覆盖住了伤口。 伊拉抖落身上的冰晶,抬头微笑着看向妹妹,双唇仍然雪白:“你愈合的咒印练习的比攻击咒术要强很多。”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或者为了保护我而…”伊萨低语,从背包中掏出披肩,快速的在姐姐腰间打了个结,披肩垂下遮住了伤口。两人相视无语,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在齿轮中的经历想必会伴随两人多年。 “出了什么事?”伊萨关切地问。 伊拉抬手制止了伊萨进一步的询问,转头看向一旁正在舔爪子的白猫。”狻猊?“ “对,是我。“狻猊一脸平静。 “你刚刚帮了我?“ “你说是就是。“ “到底怎么了?” “那个来自六道崖之下的凶灵当时咬住了我的腿,我已经用火叶控制住了它,正准备将它打落悬崖,送回源头之外。你切断了它的牙齿,帮了我一把。“伊拉继续说道。 “对。” “你是…怎么做到的?”伊拉顿了顿,继续问道:”即使是龙家人,也不可能随意进出异界。而你并没有出现在那里,不管是实体还是…生魂?“ 狻猊跳下树枝,落在一片芭蕉叶上,颈间的绿叶再次发出一串清脆的铃音。不知为什么,那铃音听起来让人喜悦安心。她轻轻说:”我与那个女孩一样。“ “阿媛?“伊萨轻呼,怪不得狻猊看起来那样苍白,之前的人形也一点感觉不到生气。 “你为什么现在现身?“ “不是我的意愿,是你们在这里施展咒术,唤醒了我。“狻猊瞄了瞄两人,曲折躲过地上多处水坑,最终选定伊萨的背包,一个纵跃跳上她的后背,还未待她同意,便一头钻了进去。 姐妹俩人对视一眼,满腹疑虑。背包内响起沉闷的声音:”它们已经开始了。“ “什么?“ “打通通道,先潜入的六肢已经开始了,你们要抓紧时间了。”狻猊声音开始模糊不清,像是下一刻就要睡着。 “等等,它们在哪儿?” “界墙另一侧,如果你们想要阻止,要加快速度了。”下一刻,呼噜声传来,狻猊已经陷入沉睡之中。另一边,伊拉身边的阿媛也开始眼皮打架,她一直跟随伊拉,寸步不离,从魂河走了一趟回来,明显有些支撑不住。 伊拉示意阿媛进入背包,女孩点点头,化作一道荧光钻入背包之中。 “我们还需要为阿媛找到一具实体,不然这样恐怕坚持不下去。” “嗯。”伊萨点点头。 亚博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走到近前发现母亲已经从异界返回,显得十分开心。丢下手中的木枝,跑了过来。 “那只凶灵送走了?” “嗯,遇到点意外,不过还算顺利的打发掉了。”她抬头看向树枝上的侍卫,朝亚博说道:“小心点,放他下来,入土为安吧。” 五十八 朝界墙出发 伊萨看着芭蕉叶上士兵的尸体,手指在空中画出藤蔓的符印,鼹鼠打洞的声音划过,无数细小的草径从地面钻出,裹住士兵的身体,将其慢慢拉入地下,不一会儿,地面便空空如也,一朵暗红色的花朵原地绽放开来。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士兵,但是这一生你为了国家而奋斗,下一世希望你平安喜乐。“ 伊拉走上前,轻轻说了祭词,手指轻拂,无数莹白色的星光洒落,花朵轻轻摆动,晶莹的雨珠在花瓣上滚动。 “一个恰当的安息词,可以引导他的灵魂走上往生桥,不被凶灵诱惑偏离方向或者被河水吞没。”伊拉对妹妹解释道,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她都会耐心的解释一番自己的做法,以备这个后备纳音切身体会。 伊萨看着姐姐苍白的面容,再次涌起异样的感觉,每次她这样细心的教授时,她都会想起黑暗中两人的分离。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凶灵出现在侍卫死亡的地点,说明它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我们必须快点找到六肢聚集的地点。” 恰在此时,前方传来睚眦的召唤,黑色的闪电型印记在空中规律的浮现三次。表示他们已经靠近了界墙,前面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亚博打头,伊拉先行迈步而去,伊萨紧随其后。雨下的更大了,硕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伊萨抹了一把脸,在泥泞的山路上前行。 “很善于说教?对吧?“身后传来细弱的声音。 伊萨有些诧异,原来狻猊并没有睡熟,对于这个意外来客,她一直保持警惕,即使她明显帮了她们。 “其实你大可不必去冒险,总会有人冲上去了。“狻猊的声音带着一股魅惑的温柔:”你去过那里,也见过它们,为什么还要再见一次呢?躲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闭嘴,否则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伊萨沉声喝道。 狻猊没有回答,但是伊萨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能感受到狻猊在背包中不停的挪动身子,想要找到更舒适的姿势。对于那些问题,她感到愤怒,可是不知为什么,狻猊的话在自己的脑海中不停盘旋,无法驱散。 山坡越来越陡,她不得俯下身手脚并用的费力前行。湿滑泥泞的地面,毫无路径可言,再加上被风吹到的枯木,到处杂乱的灌木杂草,毡布下湿透的胶衣,让人感到疲惫不堪。 一直到星光高悬时分,三人才爬上山顶,雨终于停了。三人决定留下来休息,就在亚博刚要卸下背包的时候,伊萨身后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继续走!” “什么?”伊萨扭头,才想起来是狻猊。 “继续走!” “天很黑了。” “到界墙。” 伊萨看向前方迎风站立的姐姐,后者点点头,迈步继续前行。伊萨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听狻猊的,叹息一声,抬起酸肿的双脚跟了上去,亚博则呆头呆脑的前后看了看,把背包重又背上肩,紧跑两步追了上去。 伊拉沿着山脊转向东方,没有直接下山,他们又继续走了一个多小时,在伊萨看来仿佛有两三个小时之久。最后一行人来到山脊北侧一片荒地之上。 伊拉在一丛可以遮住他们身影的灌木后站定,伊萨一屁股坐在姐姐后面,而亚博则歪歪扭扭的跟上来,像被谁拆掉骨头一样跌坐在地上。他一坐下来,狻猊从伊萨背包里爬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亚博的肩头,后腿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两只前爪扒在他的脑袋上。 这是一片空旷的区域,他们四人顺着山坡向下望去,顺着山脉的方向可以看见如长龙一般蜿蜒曲折的界墙。另一侧的天空漆黑一片,间或出现明亮的雷电闪光和穿透云层的几抹晨光。 那些闪电聚集在一起,四面的雷声从云层上方滚滚涌去,形成连续不断地轰隆声,在闪电的白光中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从云层上方投射下来。 “它们在做什么?“伊萨轻声问道,虽然距离十分遥远,她还是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担心被智者或者六肢们发现。 “看不清楚,“亚博四肢着地,爬过母亲身旁,探头向下望去。”好像在传送什么东西,是个能够吸引雷电的东西,感觉想要通过界墙到这边来。“ “看来蒲牢之前做的有了效果,我们成功的将它们的着陆点转移到界墙另一侧,不过好像只成功了一半,它们并没有离开界墙太远,现在正在努力穿过界墙回到故国这边。”伊萨皱眉说道。 “它们在搭梯子。”狻猊发出一阵嘶吼声,像是豹子准备攻击猎物的声音一般。亚博捂住耳朵,刚才的嘶吼声震得耳膜剧烈疼痛,肩膀传来利爪抓破皮肤的战栗。 “什么梯子?”伊拉转头问道,心里一沉。 “为智者降临的通道。”狻猊裂开嘴,嘴角的花纹像是在嘲笑。“古老的灵魂就要降临了,那是远古的力量,也是星外的智者,我们来自于它们,也必将毁于它们。” “闭嘴!”伊拉厉声呵斥:“我们诞生于自己星球的自然之力,不管智者怎样想,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命运。” “对!”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一只黑狗钻了出来,他呲着牙说:“老五,好久不见。”黑狗的脖子上坐着一只白猫,伊萨觉得像是看见双胞胎一般,但是那只白猫带着熟悉的气息,而且看起来十分亲切,纯白色的长毛十分飘逸。 亚博肩头的白猫歪着头,舔了舔前爪,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奇怪的哧笑。狴犴跳下来,轻轻地走到近前,抬头看向狻猊。 “老五,它们怎么肯放你回来?“ “实体留下,灵魂对它们没有用了。“狻猊的声音突然颓废下去,带着历尽艰辛的沧桑。 狴犴叹息一声,走回到伊萨身边,跳回到背包里不再说话。睚眦则哼了一声:“狴犴,你总是太心软,对她,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呵呵。”狻猊突然立起耳朵,歪头看向黑狗:“睚眦,你的选择是什么?一直等着…” 五十九 纳音的计划 ”闭嘴,狻猊!“黑狗暴怒,大声吼道。狻猊则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逗弄睚眦感到十分有趣。 伊萨不知道睚眦为什么感到尴尬,她看看暴怒的黑狗以及一脸兴奋的狻猊,心里腾起大大的问号。 “它们是要打通空间中的通道?搭梯子是因为那里仍在封禁之中,金、木、水、火、土自然之力的融合,还有无数的亡者之魂熔铸其中,所以齿轮根本无法通过现在的空间裂缝。“伊拉眯着眼继续盯着那片急速飘来的黑云。 “暂时是这样,“睚眦说道:”一旦通道被打开,龙王当初留下的封印很快就会破损。它们应该找到了破坏封印的方法,但是我不清楚它们要怎样做?“ “知道了又能怎样?你就那么有信心阻止吗?“狻猊嘲弄的看向众人:”可别忘了,当初齿轮是怎样降临的?它们只要想,还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说完,她瞄了一眼伊萨的背包,转身钻入亚博的布包之中去了。 “那又怎样?”伊萨脱口而出,狻猊的话带来一股反抗情绪,与其都是死,为什么要默不作声,不管怎样也要抗争一番吧。”既然当初能够将齿轮驱逐,为什么这一次不可以?“ “那不叫驱逐,它一直就在那里。“狻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事不关己的颓然语气。 伊萨看着姐姐坚定的后背,内心涌起小小的声音,纳音应该怎样做?一个真正的纳音?突然之间,她似乎醒悟了什么,即使面对十分恐惧的未来,可也要坚持下去,即使知道敌人十分强大,仍然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不就是纳音应该做的吗? “我们做自己应该做的,而不只是在原地抱怨!“她的声音渐渐坚定,姐姐终于回过头来,欣慰的看了她一眼。 “伊萨说的对,我们总要做点什么。” “那个,那个…通道不是还处在封印的状态,我们只需要阻止它打开不就可以了吗?”亚博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说到。 “对,我们只需要阻止就好了。”伊萨大声附和。 狻猊从背包里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可笑:“你制定计划的时候能不能带点脑子?我们怎么办呢?一直走过去说,六肢们,停下,不要再做了吗?” “狻猊——”睚眦发出一声低吼,但伊拉的声音将争执压了下去。一个计划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形成,她需要马上说出来,坚定队伍的信心。 “闭嘴,狻猊。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们,你回来的晚,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做了哪些努力?这不怪你,但是现在可不是泄气的好时候。“她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飞过去,睚眦跟我一起走,我们先去找到赑屃和负屃,如果可以,我们会掳走他们中的一个。“ “这个主意真胆大,哼哼。”狻猊从鼻孔中发出嘲弄的声音,下一刻便被睚眦一爪子拍的发出更大的哼声。 伊拉没有理会狻猊的嘲弄,继续说道:”伊萨与狴犴一起,我们在那条山谷尽头的池水旁碰面——就是距离界墙最近的那个路口尽头。那时候应该已经天亮了,我们可以借助一些光线以及界墙的保护,从赑屃那里搞清楚它们究竟想怎样做。你们觉得呢?“ “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计划,没有之一。“狻猊接话,她似乎总是习惯挖苦别人。”如果你们坚持这样做,我需要睡一会,等到达之后再叫醒我。” 伊萨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狻猊半路上突然出现,可是大家似乎默认要带上她,为什么呢?就因为她是龙家人? “狻猊,如果你想要跟我们回家,最好把嘴闭上,否则我会很高兴看到你继续在异界沉睡。至于赑屃与负屃,他们早就被智者操纵,我们必须时刻提防他们拥有的力量。“睚眦低吼道。 狻猊难得不再发出声音,伊萨对带她回家这句话感到十分好奇,除此之外就是伊拉提出他们要飞下去,难道睚眦也能飞?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睚眦已经缩小了身躯,背后长出一堆透明色的翅膀。与狴犴的不同,那是一双没有毛发的类似蝙蝠的薄膜翅膀,很薄,似乎只有一层皮一般。 伊拉从背包中掏出一件披风,暗黑色带着星星的图案。伊萨定睛望去,那是一件木印编织的披风,风力被细密的编织封印其中,随着星光闪动,跃跃欲试抖动着衣角。 “我们还要想办法联系上蒲牢,他这个时候应该与晶国人类领袖达成了协议,不管怎么说先要度过现在的劫难为主。“ 伊萨点点头,她知道最后五印是要齐聚一起的,虽然大家还不清楚具体怎样做,但是一定是五印合力,才能再次将通道封印。 “我们要走下去吗?“亚博抻着脖子从灌木上方向山坡下看去:”那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也许我们要提前出发,因为你们飞行可以少用很多时间。如果先到达的话,也许在你们返回的时候可以迅速援助你们,还有我需要一些时间做一些攻击的茅箭,伊萨可以在箭头部位安装咒印。“ “好主意。“伊拉看向儿子,露出欣慰的神情,虽然孩子早已长大,但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帮助的幼小角色。”我们返回的时候可以飞低一些,那样你们就可以直接放箭攻击那些追随者,如果被六肢发现的话,但是我们不能用其他咒术攻击它们,因为那会暴露我们。“ 伊萨从灌木上望过去,厚厚的云层已经贴近界墙了,能够看到士兵在界墙上方飞速的奔跑,如果离得够近,想必还可以听到他们大声的示警。 他们一路走来,除了转换通道抵达的方位,其他更多都是边走边计划,没有一个完全的应对措施,似乎让人心生沮丧,可是对于无法遇见的未来,本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六十 今生仇人,昔日爱人 负屃不停的做梦,在嘲风彻底离开之后,他就一直不停的做梦,梦到齿轮降临,智者的召唤,以及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耍的场景,还有阿媛,那个说话总是软绵绵的女孩子,他没有告诉她,哥哥和他看了她七世,每一世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突然梦境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梦到了熟悉的气味,不像齿轮中常年充满铁锈的冰冷气息,而是带着青草香味,还有雨水的湿气,活生活色的气味。他似乎躺在一处木车之中,车子吱吱嘎嘎的行进,在坚硬的土路上不停的颠簸。 雨点时急时缓的打在木质车顶上,规律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四周雷声滚滚,不时有闪电划过,车内一时闪亮一时漆黑无比。 就在闪光之间,他似乎看到一只黑色的狗落下来,车门旁的竹帘被掀起来,一个奇怪的脸探进来,圆圆的满是羽毛的脑袋,大大的绿色眼睛。最奇怪的是,这个好像蝙蝠的东西正骑在黑狗的脖子上,她收拢了后背巨大的翅膀,带起一阵湿气扑鼻而来。 “你是谁?长得好丑!”他迷迷糊糊的发出嘲笑,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及其沙哑,负屃眨眨眼睛,白雾涌上来,笼罩了一切。 伊拉和睚眦盯着迷迷糊糊的负屃,后者也在努力看清楚他们,但是他的眼底充斥着奇怪的雾气,不停地翻涌。伊拉将手附在他的手臂上,皮肤滚烫,脸颊透着奇怪的潮红。 “他在发高烧。“伊拉轻声说,“而且好像不清,有一段时间了,烧的甚至有些不清,不过好像还有些别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奇怪,但是隔着披风,感受不是很灵敏。” “他体内有智者的气息!”睚眦呲着牙,从嗓子眼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很可能它们无法直接穿越,而是选择附身,它在努力侵蚀,负屃的生魂根本承受不住,现在它正在努力融合,将负屃的生魂吞噬之后,想必就可以自由控制这具躯体了。” “天!”伊拉发出一声惊呼,低头仔细看向那眼底翻涌的白雾。 “嘘!“黑狗发出噤声的示意,”不要吵醒它,吞噬占据实体,对它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占据一具龙家的躯体,现在它应该还处在吞噬的梦境之中。” “那我们怎样才能把他带走?还不能惊动他体内的智者呢?”伊拉皱眉,“而且看样子负屃很虚弱,他根本没法自己走路。” “谁说的?”负屃突然撑起上半身,他眼底的白雾消散了一角,露出晶莹的宝蓝色眼底。两人吓了一跳,刚想询问,负屃突然向后仰去,伊拉眼疾手快,一手扶住他的后背。 “我可以走,什么智者?我根本没见过,不存在那样的东西,哥哥总是骗我与智者对话,可是他…哈哈哈,根本不知道我偷看过,什么智者?他根本就是和空气对话!骗人,都是骗人。“负屃摇晃着上半身,一点点向着车门蹭去。 “我当然可以走,我还可以飞呢,我们家的人都可以飞,随着自己的心意幻化翅膀,我看见一只会飞的狗诶,是四哥吗?四哥最会飞了,我讨厌蛤蟆,蛤蟆最不喜欢飞了。“ 伊拉满脸黑线,心想幸好蒲牢还在于人类王者谈判,没有赶过来。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睚眦说:”我们可以诱导他自己飞出去,只要没有感受到任何令力或神力,智者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惊醒,我们带他回去,慢慢再想办法分离智者。“ 伊拉点点头,转头轻声说:”我觉得你不能自己下车。“ “我当然可以。“负屃嘻嘻哈哈地说,他突然稳住身形,坚定地朝着车门爬过去,掀开帘子跳落在地。 外面的雨气更大了,负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衣,雨水一打,全都贴在身上。伊拉心里一揪,这个男孩太瘦了,这么多年究竟遭受了什么折磨,一根根肋骨下面全部凹进去。 男孩努力在泥水中站稳,眯着眼感受着空中的湿气,一脸享受的样子。旁边的车子径自咕噜噜走掉,车子前面一只巨大的天牛闷着声只顾拉车,身后不远处有地面上两处灰烬还在散发着黑气。 “我好想回家了呢?可是为什么会有长着犄角的天牛呢?它怎么那么大?”他突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是疯了吗?哥哥?哥哥呢?“ “没有,没有,你很好,没有疯。“伊拉将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微微的温暖带来了平和:”你有点发烧,生病了,赑屃说带你回去养病。“ “哦,嗯,是的,赑屃说,我要好好听话,有病要好好养病,不过哥哥说龙家人一般不生病,我没有生过病的。“负屃用手擦拭额间的水迹,汗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不管的滑入他的眼角,那团白雾再次涌上来。”哥哥,哥哥说,他要去墙那边,他说他要先去准备。“ 伊拉与睚眦对视一眼,一听说赑屃没有跟着,她马上坚定地说:”负屃,翅膀,你要和我们飞回去。“ “翅膀吗?嘻嘻,我很久没有用过了呢。”负屃又开始迷糊了,他试图伸展双臂,却现在雨水的冰凉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伊拉看向睚眦:”你能不能推他一把,如果后面的亡者跟上来,我们就弄不走他了。” “我试一试,“睚眦低声咆哮:”我可以感受到智者的力量,但是好像还有别的力量在牵扯,如果惊醒它,想必会有更多的亡者冲来。“ “它们应该在赑屃的带领下准备打通通道,应该不会刻意返回来接他,所以我们要马上开始。“ “我太冷了,我要回去了。“负屃突然抱住头蹲下来,大声喊叫:”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了,这里有家的气味。“ “你需要马上和我们一起回家,赶紧站起来,快点,你需要飞过去,把你那双玩具翅膀伸出来,像哥哥之前说的那样。“睚眦站在他身后,朝他吼道。 话音刚落,睚眦突然吠叫起来。浑厚的声音扩散开来,路旁的草丛扑簌簌的落下一片水珠。伊拉感受到一股力量将她托起来,神力与令力之间展开一股对抗,她扭头看向身旁的负屃。 “跟我走!”睚眦展开双翅贴着山坡的斜面开始滑行,负屃茫茫然的跟了上去,他瘦弱的后背伸展开一对鱼翅般透明翅膀,伊拉看着头顶不断哄响的黑云,将斗篷一裹,化作一只鸣雀,唿哨一声消失在原地。 六十一 我们又见面了 沿着泥泞的小路有一道平缓的斜坡,翻过去便是一道很深的壕沟。三人翻过山坡,沿着陡峭的悬崖向下滑行,睚眦在前不时发出吠叫,引领负屃跟随他前行。 伊拉在后,风从耳边滑过,雨变小了,细密如丝一般,顺着斗篷的边缘钻进脖颈之中,带着一丝寒气。清晨的曙光随着云层的后退渐渐显露,迎着青光,伊拉的眼皮开始酸涩,她不禁打了个哈欠,脸侧过去在披风上蹭了蹭。 “伊拉,木叶,快!”前面突然传来睚眦的吼叫,伊拉打了个激灵,赶紧朝前看去,之间负屃在半空中痛苦的扭曲,一边滑行一边从口鼻处冒出大量的黑烟,他嘴中呢喃,明显在叫赑屃或者是哥哥? 远处传来连续的巨响,那团浓重的黑云正在试图穿越界墙,守城侍卫们已经开始了全力防御。 伊拉有一瞬间的恍惚,眼见负屃后背的透明色羽翼闪了两闪,突然隐没。就见他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朝地上坠去。 睚眦紧追上去,不断吠叫,每一次吠声之后,涌出的黑雾便消散一分,但是随之有更多的黑雾继续冒出来。 “快!”睚眦再次扭头照着伊拉吼道,她猛地回过神来,双臂收拢,如一只离弦箭一般从两人身侧划过,提前落在地上。斗篷一甩,她恢复人形,颈间的木叶已经被含在唇边。 “你个王八…崽子…竟敢违逆…智者…的命令,你和你的妹妹…都会不得…好死…”沙哑的声音从负屃嘴中喷出,带着恶臭浓重的黑雾,让人从心底里打起寒战。 “快,伊拉!”睚眦围着半跪在地上的负屃转圈,一边不停的吠叫,神力将喷涌而出的黑雾不断震飞,但是还有更多的浓雾继续喷涌而出。 伊拉刚刚吹响木叶,左手迅速将火叶衔在嘴边,木叶轻快融合的声音与火叶爆裂愤怒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伴随着睚眦的吠叫,形成了一道奇怪的火网。 那火网混合着炸裂的声音环绕在负屃身周,火舌卷起喷涌而出的黑雾,两者纠缠不休,无数的灰烬伴随着火舌在半空中飞舞。 负屃发出暴怒声,伴随着愤怒的吼叫,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召唤。“来,过来!”伊拉只能勉强辨认一两个这样的字眼。 一声巨响炸开,远处界墙附近的雷声更加密集了,隐约可以听见尖锐的呼号。一团黑色的云团脱离了厚厚的云层,快速向这边移动,如果站得够高,应该可以发现那多云里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急速奔跑着,面目狰狞。 黑云下面跟随者无数亡者,腐臭零散的身体加快脚步努力跟上主人,踏过地面上士兵的尸体,其间夹杂着狰和黑犲的身影,青面獠牙,如海潮一般攀上界墙,再掉落下来。 密密麻麻,亡者争先恐后,互相推搡着朝着山坡这边冲来。主人承诺的生灵,使得那些长眠于魂河中的凶灵早就等不及来到现世,它们拖着临时找到的栖身实体,从坟墓中爬出来,如饥渴的野狼一般追随着主人的召唤。 从负屃口鼻中喷涌而出的黑雾带着一股腐败的气息,它正在努力挣脱火网的禁锢,但是木印混合着火印,再加上睚眦的神力将它紧紧的束缚住,黑雾开始倒退,从负屃的口鼻处一点点缩了回去。 负屃再次恢复了茫然的表情,身子瘫软在雨后湿润的草地之中。 “快,咱们要马上走。“睚眦发出最后一声吠叫,突然原地跳跃,恢复了人形。伊拉似乎很久没有看见他以人形出现了,不禁多看了两眼,对方不管多少年过去,仍然是那个黑发飘逸的俊朗男子,中间偶有女样出现,但还是现在这个形象出现的更多一些。 她将木叶收回,蹲下来查看负屃的情况,后者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俨然已经熟睡。 “你先带他走,我要留下来阻止那边。“睚眦催促:”沿着山沟向东,贴近界墙的水道旁,亚博他们在那里。“ 伊拉随着睚眦的目光看去,那团黑云速度极快,眼见就到了山坡顶端。她来不及辩解,负屃已经被睚眦搬起放在她的肩头,那样高大的身材,却瘦成皮包骨头,比想象中要轻许多。 “走!”伊拉咬紧下唇,开始奔跑起来,火叶在唇边轻响,一阵旋风在脚踝处盘旋,加速了她的步伐。 “记住,不要惊醒智者,它只是暂时昏睡。”睚眦在身后大声嘱咐,转身再次朝着相反方向奔跑,几个纵跃之间已经恢复了狗形。 无数的亡者涌上山坡,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脚下的青草变黑瘫软,黑狗的四肢沾染在黑草地上,开始发亮,他颈部一个光亮的圆环开始变大。睚眦的身体也随着圆环变大,颈圈上五颜六色的咒术流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被融合的血印力量开始苏醒。 黑狗渐渐变成了红色,从嘴边躺下的红色火焰,如同铁水一般讲黑色的土地烧灼出一道道深沟。 亡者开始挤搡,随着睚眦的吠叫,黑犲发出鬼叫般的呜咽,它们似乎被什么力量困住,无法动弹,火舌席卷而去,将本就破损不堪的身躯烧灼殆尽,脱离了实体的凶灵哀嚎着穿过半空中肉眼不见的裂缝,被驱赶回异界。 一排亡者倒下,山坡下再次冲上更多的亡者,凶兽夹杂其中,虽然它们恐惧睚眦的火舌,但是似乎更加惧怕智者的愤怒。 无数的亡者大军之后是那团漆黑的云团,滚滚雷声急速而来,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将这片山坡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天边那一点青光都被映衬的黯淡下去。 “老二,我们又见面了!”那云层里传来厚重的声音,老熟人多年不见的语气,却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气。 睚眦眯着眼看过去,嘴角紧绷,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一阵暴怒从喉咙间滚过,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千年。 六十二 消失的记忆 伊拉沿着山沟一直跑,负屃手长腿长,双脚一直在地面上拖来拖去。临出谷口的时候,到底还是绊在一处碎石堆中。 两人跌坐在石堆中,伊拉费力的将负屃从肩膀上放下。因为发烧,负屃的脸上浮起一片片红斑,他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可是眼皮下的眼球却在飞速转动。嘴中不停的呢喃:”哥哥?赑屃,回去,回家去。“ 伊拉常年在外,很多急救的知识都是在野外自己摸索的,学院所教的东西好像很久以前就还回去了,那些正常情况下面对正常人的知识,对常年面对亡者的纳音来说,意义似乎并不大。 她只觉得胸口自嗓子到胸腔火辣辣的疼,背着一个几乎要高自己三分之一的男人奔跑,还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按理说,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是黎明了,可是现在的光线还是很黯淡。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所有的青光,地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荒原里到处可见的地鼠也消失的毫无踪影。 伊拉想裹上亚博做好的披风,飞过这个山沟应该用不了半小时,可是现在已经奔跑了快一个时辰,仍然还有一多半没有走完。 她放任自己略微休息了一会,颤抖着双腿站起来,费力将负屃附在自己背上。呼吸越来越重,身后是黑云和闪电,但是雷声与狗的吠叫似乎变得十分遥远。脚下的路变得泥泞起来,连续不断的梅雨季节,没有一处不是潮湿闷热的。 界墙似乎就在眼前,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似乎就是无法靠近。伊拉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之前从天上掠过的时候,应该仔细观察一下地形,在头脑中将此处的地图好好拼凑一下。 “嘲风,该死,走开!”负屃又开始胡言乱语,他滚烫的额头贴在伊拉的肩颈处,声音虚弱无力。 “赑屃,你不要和四哥争,那是父王留好的,咱们好好回家去…” “哥哥,那个女孩是四哥的,你不要喜欢她,没有用的…” “哥哥,那是四哥的女儿,你不要骗她,没有用的…” “阿媛,不要跟六哥,他是在骗你…” “阿媛,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阿媛,我好想闻到家乡的气味,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哥哥,没有用的,智者不会给我穿越的能力,我们不过是它们的实验品,哥哥,让阿媛走吧…” 胸前传来叹息声,悠长哀怨,伊拉心头一惊,阿媛的事情她从嘲风那里看到不少,可是真实情况却不是很清晰。一个少女的生魂从胸口飘了出来,因为有着水印的加持,阿媛可以时不时露出身形,但是因为常年被困在魂石之中,所以很多记忆早已消失,她很黏伊拉,几乎从不离开她身侧。 “负屃?”女孩定定的看着伊拉背上的男孩,脚下无根,只是随着他们移动而飘动。负屃不断呻吟着,夹杂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不停呢喃。 阿媛伸出那只透明的手指,从负屃的脸颊滑过,皱紧双眉,陷入思考之中。她的记忆太模糊,像虚无缥缈的画面,不断闪现却根本抓不住。 伊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由于背着负屃,每一脚都会陷入潮湿的泥土里。具体汇合的地点越来越近,青球终于露出了一点面容,前面是一大片影影绰绰的灌木,期间伸展出晶丛柔软的枝条。枝条的顶端绽放着硕大的花朵,鲜艳的红色将伊拉的眼睛晃得生疼。 晶丛很少开花,它们通常都只会孕育晶石,只有一种情况它们才会开花,那就是即将要面对血腥的争斗,血流成河遍地冤魂。 伊拉将负屃放在地上,嘱咐阿媛看着他。轻轻拨开灌木走进晶丛,一直走到最中心的位置,果不其然,原本应该结出晶石的部位已经完全发黑,从地底开始冒出大量的黑烟,洞穴之中隐隐传来河水流淌的声音。 她蹲下来找到一根树枝,将那些黑色灰烬拨开,下面的草叶早已完全腐烂。怪不得地鼠都消失不见,原来这一片地早就被侵蚀了,它们应该不是从天上搭梯,而是从…地下?伊拉突然惊觉,怪不得一直找不到齿轮通过的裂缝,所以大家都是想错了?所以其实赑屃的动作不过都是迷惑大家? 她猛地站起身,朝后面那团厚厚的云层看去,那里依旧电闪雷鸣,间或传来睚眦的犬吠。 蒲牢还在晶国,睚眦被困于山坡那侧,亚博与伊萨还在山沟外面。现在五印完全分离,智者到底想要做什么?地下的通道口到底在哪里?它们到底想要怎样打开通道? 亚博还在湖水旁制作弩箭,他手指灵活,将之前砍断的一根柏木削出尖锐的头,然后递给伊萨。后者手指快速的捕捉林间野兽的嚎叫,用坚韧的木印之丝绑在箭头之上。 那些细丝将尖锐的嚎鸣紧紧的缠绕在木头尖端,伊萨看着那些印记一点点渗透进去,嘴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随手抓来覆在一堆箭矢头部,那是方向和速度的印记。然后再吹出一声轻柔的哨音,代表着重量与浮力的印记,手指捏住系在箭杆之上,刚刚系好箭杆便微微颤动起来,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飞行的样子。 两人忙了一夜,一共做出四十五只这样的箭矢,虽然对付凶灵差一些,但是对付那些拥有实体的亡灵还是很有用处的。亚博不知疲倦,仍在继续加工弓弩,眼底一片青色。 伊萨摸摸自己的脸,想着不会比亚博强多少,顺手从湖水中撩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清爽的水洗去的汗渍,伊萨瞬间觉得清醒许多,湖水清澈,可是水面之下及其安静,伊萨盯着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一条小鱼或者小虾都没有,似乎所有的生物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虽然不解,但是并没有打断亚博的工作,后者面对锻造总会聚精会神,对其他充耳不闻,土印加持在他身上,使原本就不善言辞的亚博更加沉稳。 六十三 兄妹? 上游传来溪水的流淌声,这一片湖泊很是安静,但上游河水流的却很湍急。远处传来雷鸣声,间或夹杂着犬吠,伊萨直起身,右手搭起凉棚向远处张望,那片厚厚的云团好像被困在山坡的另一侧,停滞不前。 狻猊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来去自由,大家对她跟着队伍前进或者突然消失,都认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伊萨对她一直保有警惕,即使睚眦和狴犴都对她说过这个姐妹没有问题,对,是姐妹。 她慢慢抽出一支箭,亚博做事情越发沉稳,箭身光滑,箭头锐利。弓弩在手,右手握上去,弧度刚刚好,她站起身,搭上箭,眯起一支眼瞄准。湖水旁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小心翼翼的行走,淡淡的青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射程刚刚好,伊萨想着,左手拉紧了弦。 “伊萨?”亚博突然传来呼唤。 伊萨装作无意放下手中的弓弩,此时那道白色的身影已走到近前,她敏捷地从一块石头跳过来,轻盈地落在亚博身前那对木屑上面,她对着亚博说,眼神却瞟着伊萨:”我劝你省着点用,一只黑犲正带着大约三百个亡者朝这边赶路。“ “什么?“亚博大吃一惊:”妈妈呢?睚眦呢?“ “不知道,“狻猊抬起爪子,指指远处山沟外的黑云。”我刚想过去查探一下,阿媛就跑过来了,你妈妈就在后面,嗯,带着一个讨厌的东西。睚眦嘛,看样子应该是被缠住了。“ 正说着,湖水旁突然传来水花声,有人蹚水而来。亚博站起身,看见有人正穿过芦苇费力前行,他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驮了一个人过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伊拉。 伊萨刚要迎上去,姐姐大声喊道:”收拾东西,马上走,朝东,去界墙,我们要和蒲牢会和。“ 伊萨抓起装满箭矢的背包,将两把弓横跨在胸前,开始沿着湖边奔跑起来。亚博身材到底高大一些,将负屃横在肩头,长腿有节奏的慢跑着,伊拉没有了负重,慢慢也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睚眦呢?他…在哪儿?我们为什么…这样着急赶路?“伊萨对跟上来的姐姐问道。 “他在阻拦赑屃,我们…必须赶快与…蒲牢会和,我们…要尽快,集合五印之力。“伊拉还有些气喘:”大批的亡者正在界墙周围聚集,我们要赶快过去。还有,伊林…出现了。“ “伊林?“伊萨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就在身后不足百米的小路尽头,一个浑身冒着黑色浓烟的身影正骑在一个熊灵身上,快速朝着她们追来,身后跟着几百只摇摇晃晃的亡者,它们身上破烂不堪,从褴褛的衣衫下能看到森森白骨,和吊在白骨上的腐烂肉糜。 风从河水下游吹来,扑鼻的腐臭气息另伊萨喘不过气来。她还缓过神来,突然绊了一跤,直直地扑在草地上,沉重的背包的狠狠地撞在她的肩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箭矢撒了满地。 伊拉反应极快,扭头朝着冲在前面的亚博喊:”走,带着负屃,不许回头,我们会尽快追上你,去界墙守卫处。“ 亚博刚迟疑着停下脚步,便被身后追赶的狻猊朝小腿脑了一爪子,一阵吃痛继续朝前开始奔跑。 伊拉看着凶灵身上那个冒黑烟的身影,斗篷下能依稀辨认出一双蓝色的双眸,那是哥哥的眼睛,可是他已经完全黑化,从那一世回来,她便明白伊林的选择。无论经过多少时间,他早已不是自己幼时的兄长,他身上流着纳音一族血脉,但是他早已舍弃纳音的责任,而是选择与亡者一起。 此时伊林张开大口,无数浓烟喷涌而出,天空开始飘起无数灰烬。浓雾渐渐弥散开来,另伊拉忍不住响起魂河里的情形,她有些分不清异界与现世的界限。 伊萨早已从地上爬起,一手执弓,一手从地上迅速捡起一只利箭。随着弓弦的脆响,那些被灌注了咒印的箭飞一般的插入亡者大军中,她对亚博的技艺以及自己咒术充满信心。 那些箭果然不出意外,直直的插中一个亡者,速度却没有降下来,随之带着亡者向前,直插入五六只亡者才慢慢停下来。紧跟着一声炸裂声音响起,箭身碎裂开来,无数碎片插在临近的亡者体中。 只听得哀嚎声一片,近旁几十只亡者一头栽倒,几十个白色的影子飘然而起,挣扎着消失在半空之中。伊萨继续拉弓,一只箭直直地插入凶灵身躯内,随着爆裂声响起,伊林栽倒下来,熊灵挣扎了几下化作一摊血水。 “这会惹怒他!“狻猊在脚边说到,伊萨才发觉她并没有虽亚博离开。她没有理会狻猊的警告,只是继续拉弓射出下一箭,之间白光一闪,箭头狠狠的插入伊林的脖颈之中,还未待伊萨欣喜。 伊林已经站起身,浓重的黑烟之下,燃起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不带有一丝光明,如同黑洞一般讲周围的光线吸收进去,夹带着旋风剧烈的燃烧。 他走上一块岩石,咧嘴笑起来,黑色的火焰从唇边流淌下来。他跳下岩石,趟进水中,湖水发出嘶嘶声,蒸腾出一片水汽,黑色浓雾与白色的蒸汽绞在一起,如金属碰撞的嘎嘎声随风飘来。 “你去帮亚博,我来拦住他。”伊拉冲了上去,伊萨不置可否,跟在姐姐后面刚要冲过去,小腿传来剧痛。 狻猊一口咬在她的小腿部位,呲着牙说:“听你姐姐的话,走!” “滚开!”伊萨一脚将她甩开,低吼:“别妨碍我。” “走开,我去帮忙,你过去只会碍手碍脚。”狻猊再次跳过来,拦住了她。 伊萨刚要伸脚踢开她,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猛地向后推去,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退向前,姐姐靠近了伊林,她已经捻起胸前的木叶。 狻猊眯着眼,头顶一片白光隐没,她扭头朝着争斗的中心冲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亡者群中。 伊萨再次被绝望集中胸口,如同回到了齿轮漆黑的通道之中,她在逃离,而姐姐再一次冲到身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六十四 前世亲人,今世仇人? 伊拉吹响土叶,双手在空气中探寻自然之音,无数熟悉的音符无声的飘荡,无处不在,等待她截取。 那熟悉的声音在指尖流淌,拨动着温暖的音符,土印牵引着音符缓缓流入掌心之中。 伊林向前迈了一步,他身周满是黑雾与白汽交织,从大量的浓雾之间几乎很难辨别他的身影,脚下的河水如煮沸般沸腾着,翻起无数巨大的泡沫,卷起河底的泥沙翻滚。 伊拉心里一紧,后背浸出一层汗水,黏腻腻的说不出的难受。幼时亲切的相伴,地窖中再次相遇,前世仇敌似的追杀,到底哪一个才是伊林? “哥哥?”她试探着叫出了声。 黑影继续向前迈步,毫不迟疑,嘴巴之中不断冒出滚滚黑烟。 “伊林?“伊拉不放弃的再叫了一声,寻亲路上她一直以为伊林是被影掠走,直到地牢相见,也认定是影蛊惑了伊林。却不知那影,也就是嘲风的记忆中,伊林早已选择了智者。 黑影的脚步坚定,浓烟弥漫,无数灰烬飘落下来,落在伊林的肩头,如同她的内心,苍凉又悲伤。 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为什么要杀掉伊林,也许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杀掉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好处?而且他现在已经如此强大,也许还没有杀掉他之前,自己已经会被异界之火点燃,生魂从肉体中被剥离出来,被伊林带走,重新回到齿轮之中,有什么好处?嘲风早已不在,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了。 指尖的音符开始发烫,她猛地惊醒过来,发现伊林已经趟过河水,身边跟着无数的亡者,那些亡者咧嘴无声的笑着,腐烂的血肉从骨头上滴落下来,将河水染成了褐色。 那都是一些普通的故国人民,还未来得及躲避,便被凶灵栖身,被残忍地吞噬了生魂。伊拉脑海中响起了凄惨的叫声,那些还未完全被吞噬掉的记忆充斥在空中,带着生前最后一刻凄惨的记忆嘶嚎。 她直起后背,在泥地里站定,双手在胸前交互画了一个八字,音符化作咒印从指尖流淌出来。自然之音轻快的流淌,她手指灵活,在其中不断的搅动摘取,探寻需要的音符,土令低沉的声音引导着咒印。 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前、头部、四肢,坚硬的防御咒印化作土黄色的铠甲,将自己全身罩了起来,这些铠甲能有效抵御异界之火。那浓重的黑烟温度极高,此时,伊林已经走到浅水河滩边,脚掌踏处,河道完全干涸,露出干裂的河床。 “伊拉,你确定自己要面对它吗?”狻猊不知何时出现在脚边,带着魅惑的语气质问。 无数的亡者争先恐后的涌来,伊拉鼻翼间已经充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她完全无视狻猊的嘲弄,坚定的举起手中的长剑,弓起身子准备一个纵跃冲上前去,当然她确实动了,而且剑身已经插入一个亡者腐烂的身躯,那凶灵尖嚎着从骨架中剥离开来,消失在半空之中。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下一刻,长剑并没有收到任何阻碍。伊林突然扭转身子,带着所有的亡者急速离开,伊拉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及时停住了脚步,没有脑门一热追上前去。 狻猊悄无声息的从身后绕出来,看着伊林消失的方向,突然舔舔嘴唇低声笑起来:“伊拉,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命好。” “他去哪儿了?”伊拉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下来,她见过无数的亡者、凶灵、凶兽,但是与伊林面对面的战斗这是第一次,水窖那次顶多算是被迫防御。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强大,即使还未达到二级凶灵的水平,想必也是差不多了。 干涸的河床上满是腐臭发来的肉屑和骨头,水流慢慢从上游再次淌下来,将一地狼藉覆盖在清澈的水流之下。空气中的臭味终于消散了一些,天边厚厚的云层也暂时露出了一道缝隙,青光照射下来,落在河床上,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你没有和伊萨一起走?”她用长剑支撑自己的身子,将重量从双脚转移到长剑上,之前连续的奔波其实已经耗费了力气,精神紧绷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一放松下来双腿便不由自主的打颤。 “当然没有,我来就是为了你,为什么要走?”狻猊懒洋洋地趴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眯着眼睛说道。 “为了我?”伊拉有些奇怪。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在异界沉睡了这么久,如今被你唤醒,自然是要跟着你了。”她开始舔起爪子上的露珠。 伊拉看着这只白猫,有时一晃神,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狴犴,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便有着熟悉感,她也并不反感狻猊跟在自己身旁。但是伊萨似乎对她及其反感,这是十分奇怪的地方,按理说纳音应该有着相同的灵敏度和观感。 她摇摇头,想着自己与蒲牢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许早已适应了龙家人的陪伴,所以才不会对一个突然出现的龙家人产生反感。伊萨的表现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才对,她默默想着,收了长剑,转身开始沿着河床向界墙方向出发。 狻猊轻轻地跃起,落在伊拉的肩膀上,她想起狴犴也总是喜欢被人背着走,不禁微微一笑。 “伊林比我想象的强大,他到底是那一世的生魂?”穿过嶙峋的石堆,走上相对平缓的沙地,她能依稀辨别出伊萨前行的痕迹,心里不禁送了一口气。 狻猊懒洋洋地说:”说不上哪一世。黑翼砗融合之后,他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 “什么意思?“伊拉一惊。 “只看他体内被谁控制。“狻猊喉咙里发出呼噜声,这是要睡着的前奏。伊拉的脸贴着狻猊柔软的长毛,鼻翼间飘着若有似无的栀子香气。她轻轻将小猫托起顺着包口放进背包内,狻猊滑落进去,紧紧挨着阿媛睡熟了。 河水缓缓流淌,带着清脆的响声,可是除此之外,这片荒地又及其安静,没有了往日的虫鸣鸟叫,连树木花草都开始枯萎了。 六十五 毁灭还是重生 伊拉扭头看向身后浓重的黑雾,伊林为什么突然消失?她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得抓紧了,需要赶在赑屃打通通道之前会和,大家聚集在一起才能增加生存的机会。也许他们能从负屃嘴中挖出什么来,这两兄弟几乎形影不离,这一次为什么要让他单独行走?赑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伊拉沿着河边急切寻找着一艘木船,因为伊萨在出发前为每一个人都做了一次检视。虽不能说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部可以清晰的预见,但是她与负屃在一艘穿上出现还是十分清晰的预见了。 伊萨现在预见之力越来越强,时间越短,检视的愈加清晰。伊拉对此毫不怀疑,所以河道尽头出现了木船的尖头时,她不禁舒了口气,心情变得极其轻松。有人在朝她招手,那是伊萨。 她赶忙趟进河水中,河水一直漫过了大腿,消散了些许暑热。她有些迟疑,水再深一点,她就得往回走了,但是伊萨慢慢地将木船划了过来。她迅速抓住船的侧边,勾起一条腿翻身落入船舱内,这只船大概有三人来长,一人宽,是一艘尖头快船。 船舱后侧躺着负屃,亚博坐在中部划桨,伊萨正好在前方掌握方向。看起来,两个孩子十分高兴,伊拉没有受伤,完好无损的回来,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负屃还在迷迷糊糊的哼哼,嘴中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伊拉把满是泥水的靴子费力的拔下来,趴在船边清洗,后背一凉,阿媛不知不觉飘出来,落在负屃身边静静地盯着他看。 河边的芦苇垂下来,扫过大家的头顶,很好的将他们和船只藏在其中。芦苇丛中鸟声不断,有时会从芦杆中钻出一只野鸭,高傲的昂着头与船擦身而过。河水清澈,一些鱼群欢快的游动着。 伊拉低头,手指浸在清凉的河水中,终于放松下来。颈间木叶微微晃动,在水面上映出清晰的倒影,长剑就在脚边,坚硬的触感带给她安心。 “这边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伊萨轻轻地说。 “嗯,与上游不同。”伊拉回到,声音中带着疲惫。 亚博默默地挥动木桨,发出有规律的水花声,河滩上鸟儿叫的愈发欢快,水鸭追着鱼群跑来跑去。伊拉眯着眼,迷迷糊糊中觉得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鸟儿与水鸭的声音一瞬间便消失殆尽,她猛地直起身,看向四周。 心头一凉,手臂上浮起一层疙瘩,河床下面有什么追随而来。它们按照赑屃的指示,正在一心一意的搜寻着…负屃。 伊萨对这只小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检视过程中,他们在河水中飘了很久。河床有时宽大有时狭窄,木船随着河水摇来晃去,她看见伊拉猛地坐直了身子,心里一阵奇怪的异样涌上来。 她能看出姐姐的惊慌,做纳音多年,能够让她变脸的事情不多。自己只预见了大家在河水中漂流,却并没有预见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阿媛在房间时的预见之后,自己就无法再看到更远的世界了。 似乎智者将时间线掐断,或者说关闭了时间门,那扇门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谁也打不开,看不到。 “走不掉的。”负屃突然清晰的喊了一声。伊萨吓了一跳,木船剧烈的颠簸起来,难道赑屃又追来了?她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亡者的踪迹,但心里的异样却挥之不去。 “安静!”她厉声喝道。 “为什么?”负屃突然坐了起来,他盯着船头严厉的要求他的女孩看去,并不是阿媛的模样,他有些失望。 安静了几秒钟,伊拉插话:“我们在这儿等到中午,青光最胜之时,也是黑云最薄的时候。然后我们要沿着界墙前行,找到蒲牢指定的会和地点。” “蒲牢?他做了国王吗?”负屃傲慢地抬起下巴,那副模样让伊萨恨的牙根痒。“赑屃说即使他做了国王,也是癞蛤蟆扶不上强,心太软,他做不了好国王。” “我父亲是故国战乱之后的第一任国王,也是最好的一任,人民爱戴,如果不是你们回来,大家都生活的很好。”亚博突然沉声开口。 “很好?就这样?”负屃挑起眉毛,双手一摊,看着周围的荒野说道:“一点现代的气息都没有,没有机械,没有工业,没有ai,好在哪里?继续土里刨食吗?” “至少我们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活。”伊萨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你觉得你很开心吗?这么多年了,你们在齿轮过得好吗?阿媛说…”她看向负屃身旁的阿媛,那个少女仍然静静地看着负屃,不说一句话。 “阿媛?!”负屃突然激动地大嚷起来:“她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 负屃快速扭动身子,四处查看,却什么也看不到。阿媛露出悲伤的表情,慢慢缩回伊拉的背包中去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开来。 “别看了,你看不到她。只要她不愿意,可以谁也不见。”伊拉淡淡地说。 “阿媛!让我看一眼,看一眼,哥哥…哥哥很担心你。”负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河面上飘荡。 “如果你想见阿媛,不如说一说赑屃的打算?”伊拉挪动身子,做到负屃的面前,木船在河水中平稳的滑行,四周寂静无声。 “哼,你们不过是框我,怎么可能,我生病了,一直在发烧,你们便以这个来欺骗我?” “你不觉得奇怪吗?”伊拉托着下巴:“你们龙家人从不是生病,是不是你身体里藏着的东西,也许你知道那是什么。” 负屃突然沉默下来,他如有所思的转动着眼珠,一点都不相信伊拉的话。”赑屃回来的,他一直都很关心我,我们去齿轮也不过是为了让阿媛重生,智者说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他突然噤声,不再说话。 伊拉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开口,忍不住问道:“就可以什么?” “哈哈,你是不是就在等这个?”负屃突然尖声笑道,“他来了,马上就来了。” 六十六 智者的实验 “他来了又怎样?你要永远藏在他的背后吗?“伊拉背包中突然传来响亮的哈哈大笑,那笑声清脆异常,却带着莫名的悲伤,”悲惨的存在和永远被奴役吗?这是所有接近智者的结果。不如你来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媛?”负屃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 一个透明色身影飘了出来,轻盈地落在船舱内,青光穿透她的身体,闪烁着点点荧光。她慢慢走近负屃,蹲下来,直视着他的脸。”是我,我记起了一些事情,与你,与你的哥哥有关。“ 负屃此刻能够清晰的看到阿媛,那目光如此冷漠,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垂下眼睑:“如果我说了,你会…你会原谅我吗?那些其实与你也有关系。“ 阿媛一句话没说,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半靠在船舱内的负屃,等待着他的回答。负屃尝试着抬眼看着她,可是根本敌不过那双眼睛的谴责,他低着头将目光移开。那冷冰冰的眼神令他完全失去了勇气。 负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阿媛其实只是一个飘忽的影子,既不是实体,但也不能算是完整的生魂,似乎更像是一个强烈的意念,依托水印的力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负屃脑海中一些记忆急速的闪现,这个女孩从来都会说服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她坚定,富有学识和智慧,这些都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那些三人一起开心的日子,让他一度无法遗忘,相信哥哥也是如此,可是阿媛是哥哥的,所以他才会在阿媛消失后发疯。 “他们要从地下打通,魂河一般都会在半空出现裂缝,但那是亡魂出入的通道,并不适合齿轮的降落。”负屃说着,抬头看向天边巨大的齿轮,一边将手指交叉握在一起:“齿轮的主题是铬,可以无限吸收磁线,制造磁场。同时创造出一种电磁场,释放出的电能可以集聚云雨,制造闪电,而闪电会再次被磁场吸引,不断的攻击通道最为薄弱的地方。当这些电能被固定攻击某一处的时候,能量就会不断增大,从而创造出更大的磁场,而这种磁场就可以完全将齿轮拉过来,利用…嗯,你知道的,引力。” “所以地下埋好一块钢制品,他们其实一直在寻找那处薄弱的地点?当足够的闪电攻击后集聚满能量,当引力大于斥力,所以…”亚博面色惨白,显然他是第一个明白负屃的意思的人。 “对,但不是在寻找,伊林吸引开你们的注意力之后。赑屃其实早已过来,他已经找到一块合适的地点,那里已经布满避雷针。也许几万根?雷暴云被牵引过去之后,就会完全释放能量,这些避雷针下连接着万根电线,一直到地底深处,那里是一片铁矿区,特殊的铁矿成分,都是四氧化三铁。只需要一些铝粉再加上氯酸钾,当能量充足,便会…嘭…”负屃突然咧嘴笑了。 他将目光转回阿媛身上,脸上再次泛起潮红,他笑嘻嘻地说:“哥哥,哥哥说齿轮过来,这里的生灵都会被带走,但是…但是我们会获得时间线,我们只需要沿着线走,走回去,我们一起,会回去,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阿媛,我们一起回去。” “你怎么知道的?”阿媛轻轻地问。这些在众人耳中显得极其不可思议,就好像是没有根的魔术,而不是令术可以清晰的从自然之中抓取。 “为什么一定要铁矿轰炸?不是说引力足够就可以吗?” “为什么?”负屃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好像他也没有完全想明白:“当然要炸啊,智者,智者说还有物理阻碍,排除掉物理阻碍,再通过引力打开两界通道,当然这还需要之前已经打通了,打通了通道?” “既然已经打通了,为什么还要打通?”伊拉紧皱眉头。 “因为,就要打通啊,不打通齿轮是过不来的,现在只有六肢和我们能过来,智者也过不来啊。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就是要打通啊。“他满脸迷惑,喃喃自语。 “是的,必须打通。“阿媛安慰道:”可是,我很好奇的是,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说通道已经打通了呢?“ “因为,就是打通了啊,她,她回来的时候,通道的门已经打开一道缝,那缝…足够我们过来了啊。”负屃艰难的地说,他已经仰倒在创舱内,眼底泛着血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哥哥说我们先过来,我们一定要选好地址,然后打开通道,这样智者才能过来,等它们过来,齿轮也会被牵引而至。到时候所有的生灵都会消失,但是我们可以获取时间线,抓住那线头,我们就可以回去,回去…回去…” “可是你们怎么可能通过界墙?那里早就重兵把守,我是说国王已经联系了晶国的首相,两边已经达成了一致啊,那些防御加上古城墙的力量完全可以阻止亡者。” “闭嘴,蠢货。那些对哥哥有什么用?他是故国的首领,他才是真正应该做国王的人,那些文件手续能难住他吗?不过,我们一开始是计划直接穿越到故国,为什么会跑到晶国那一边去了呢?伊林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我,他要拉我去找赑屃,我这是在哪儿?我得回去了,哥哥在等我…等我…”负屃终于气力不支,昏睡过去,阿媛叹息一声,重新回到伊拉的背包中。 “在哪儿?”伊萨突然冲过去,抓住负屃的一只胳膊,焦急地问道。 “嗯,回去…回去…”负屃口齿不清,呢喃着睡去。 “该死的,我们需要知道确切的位置。”伊萨啐了一口,手握长剑,恨不得一下子劈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能不能找到答案。 “别急,至少我们知道智者的计划了,或者说是赑屃的计划。而且看来临时换界,虽然没有彻底阻止齿轮的降临,但是至少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他们也在赶路。“伊拉抬头看向不断翻滚的黑云。 六十七 终场开始 伊拉看着负屃,心中涌起种种思绪。她想起了远在晶国的蒲牢,希望此时的他已经完成了驱散任务,在往回走的路上了。 不知道侍卫队是否跟着他,那边的情形想必不是很好,虽然因为远离故国之风,亡者不能大量涌出,且在前期的两国联合部署中,完成了防御带,迁走了大量人群。但是赑屃破坏了一些规则,导致他们比之前的计划还是偏离了很多。 亡者大军藏在雷暴云中,翻越界墙,突破了防御带,那些可怕的智者正在计划卷土重来。 睚眦和狴犴是不是已经赶到汇合了呢?她担心着一切,却也无可奈何,而齿轮即将降临,故国将再次归于废墟,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上一次降临,齿轮还是在一界之隔,就已经造成所有现代化设施完全毁灭,大陆平分成两部分。 如今远离齿轮的一界已经由农耕再次向机械化发展,故国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也逐渐恢复了生机,她与丈夫多年的辛劳,如今将再次被打回原形,这一切如何能不叫她心痛? 伊萨看着姐姐的脸色阴晴不定,愈加对负屃恨的发狠。这个人与他的哥哥,是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想起预见之中的场景,她握紧长剑的双手便禁不住发抖。反正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他?那不过是个累赘,清澈的河水开始发黑,赑屃的走狗已经快要赶上来了。 木船很轻,尖头利于船游动。但即便如此,亚博用双桨撑起载了四人的木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特别是他还需要不断关注水下的暗流,伊萨只得收回心,仔细在船头打量水下的情况。 余光扫向躺在船舱内的负屃,后者似乎陷入了沉睡,脸颊通红,但还活着。就这样吃力地划了半小时,河滩开始变宽,芦苇变得稀疏起来,暗黑的水面渐渐开始发红,伊萨能够看见河底的石砾。 青球重新升起,亚博按照伊萨的指示靠近了河滩边缘,那里还有一些低矮的芦苇,她们借助芦苇的掩盖悄悄观察着路边的动静。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亡者的气息,伊萨如一只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木船,在芦苇间穿梭。 不一会儿,似有若无的蛐蛐儿叫声响起。亚博迅速固定好木船,扛着负屃跳下船来,伊拉则跟在队伍后面随时关注河面的动静。 尽管没有亡者的踪影,但是不远处的水面发出哗哗的声响,什么东西沿着河道迅速追来。伊拉一度以为是睚眦或者狴犴,再或者是蒲牢带着侍卫来接她们。但是负屃的一声叫嚷让她的心迅速沉下去。 “看,赑屃来了!“他猛地抬起头,迷糊着大叫大嚷起来:”来了,来了,来接我了。“ “闭嘴!“伊拉把他的头按下去,焦急地说道,催促着亚博快点前行。 他顺从地低下头去,可是突然之间口鼻处开始冒起黑烟,嘴中不断呢喃:”阿媛,跟我回去,找…哥哥。“ “坚持住!“伊拉跟着亚博小跑起来,身后河水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负屃,坚持一下,我会帮你,四哥会帮你恢复,等你好了,阿媛会见你的好不好?“ “好,阿媛,我等你…”负屃呢喃着,垂下头去,但是突然之间脖颈挺直,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亚博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负屃从他的肩膀上滑下去,跌落在地上,如一只虾一般半弓着身子,大团大团的浓烟喷涌不绝。 伊萨掉过头来,冲到负屃跟前,突然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上去,直震得他的头颅向一边歪斜。“负屃,龙之八子,你是龙家人,你曾发过誓。愿为这里的生灵祈福:愿来年,农家五谷丰登,瓜果满园;愿事业者,功成名就;愿学者,学之有成;家庭幸福,国家昌盛,负屃愿永立于碑文之上赐福天下。你傻了吗?你醒醒!” 负屃的眼底蓝意渐渐显现出来,浓雾单薄了一些,身子瘫软在地面之上。“我是负屃,我是老八,四哥,四哥说最喜欢和我一起论古言诗,最喜欢…我是负屃。” “对,你是负屃,站起来,我们走!”她一把将负屃从地上拽起来,那滚烫的皮肤下有一股古老的力量在游走,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那力量之强大,另伊萨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是伊萨还是坚持住了,不断地扯着负屃的胳膊让他站立起来,后者摇摇晃晃地终于直起身子,在伊萨的催促下居然迈开步子走了起来。负屃走的样子很是怪异,可是毕竟比亚博背着要快上一些,伊拉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两人。 “负屃,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伊萨拉住他的手,忍着恶心不断催促他前行,哑着嗓子低声与他交谈,避免负屃再次陷入昏睡。 “小时候…小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玩,哥哥出去办公事,我就赖在四哥那里,他总有数不清的新鲜玩意儿,我们一起,很开心…”负屃轻声说着,起初还有些迟疑,后来越说越顺利,声音渐渐洪亮起来,随着他的回忆述说,口鼻处的浓烟渐渐淡薄。”我母亲那时候不喜欢去海边的新家,一心只想治理黄河隐患,所以我们总是一边住一半,在父亲那里,等他处理政事的间歇,总会将我扛在肩头,看漫天繁星,说有一天会送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不断地说着,慢慢闭上眼睛,伊萨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厉声喝道:”和我说话,什么都行,随便说什么都行!“ “发水,好大的水患,死人,很多人都死了,连魂河的裂缝都被挤破,生魂遍地,亡者肆虐,妈说太惨了,父王却说这是人类发展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与哥哥,一人在下,一人在上,偷了石碑去镇河,水下呆了很多年。出来之后,发现父王根本没有刻意寻找我们,哥哥说,他不在乎我们,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我们都是傻子,不是儿子,而是奴仆,为他做事的奴仆。” 负屃倒抽一口冷气,突然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伊萨后背说:“我身体里面的…是什么?” 六十八 坚持下去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推测那是智者,是这个星系里面一种古老的创始者。它以所有星球上的生灵为实验品,你正在帮助它穿越到这里,如果成功,故国必将血流成河。“伊萨沉声回答。 负屃点点头,又摇摇头:”智者吗?我和哥哥在齿轮上生活多年,从没有真正见过它们的存在,哥哥说它们可以是任何形体,只要它们愿意,就可以揪住这世上任何想要的线头,比如时间…” “为什么一定是时间?“伊萨从负屃那里听到太多次时间的复述。 “就像是一场梦。”他急促地说,好像过一会儿便没有机会再说一样,“自从嘲风走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清楚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现实和梦境根本分不清,其实在齿轮上的日子本就有些混沌。”他轻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我经常会忘记自己是谁,现在在做什么?突然清醒的时候又会突然换了个地方,这一次就更像在梦里了。” 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路,一边陷入一种半迷茫的状态,眼底黑雾翻滚。”我好想回到家了,我是说,真正的家。我原来的家,不是齿轮,好闻的水草气息,像四哥小时候带我去玩的墨湖。可是…可是…那个女孩死了,四哥被父亲囚禁起来,赑屃说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女孩,找到她…” “找到谁?阿媛吗?”伊萨紧紧拉着他的手,牵引着向前走,另一只手则紧握住腰间长剑。 “不是的,不是阿媛,阿媛是赑屃…是赑屃…”他前后剧烈摇晃起来,再次开始胡言乱语,“我会控制住它,不要睡,不能睡,不要再来控制我!”他大声吼叫起来。 “坚持住,负屃!”伊萨扭头大声说到,但是看着年轻男子满是红疹的脸颊,以及被黑气侵蚀的眼眶与嘴角。心里的愤怒竟被冲淡了许多,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也许并不是自愿的,冰川图书馆里的检视资料,她看过很多遍,尤其是在皇室造访冰川之后,大量的关于龙家九子的检视资料。 “不要放弃,不要再被它控制,你可以的,负屃!”伊萨不停地说:“如果我们不能完全将你与它分离开,最危急时刻,你必须靠自己组织它,听到了吗?” “我保证!“负屃要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串不知所谓的怪音:”我以龙家的名义发誓,我会努力阻止它,我会的。嗯…哦…” 伊拉与亚博在后面似乎对上了什么?河水搅动的巨大浪花声不断传来,还有母子两人奋力的搏斗声,以及自己给姐姐的那把长剑发出的啸声,应该不是亡者,那就只能是凶灵,在水中自由通行的凶灵应该是四目,专食婴孩生气的凶灵。 她无法回头,牵着负屃一直朝前艰难的行进。每一次都是姐姐在后面拦住敌人,每一次都是,她咬紧嘴唇,对自己说,这一次,我要一直冲过去。 打斗的声音刺激着负屃的耳膜,他似乎听见一个奇怪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唱起歌谣。负屃开始气喘吁吁,他颤抖着,脸颊滚烫,手指冰凉,他语速开始加快,“你叫什么?你是谁?快和我说说话,我父亲是王,他其实是个极其蹩脚的统治者,因为他几乎什么都不管,只会在大家求助的时候适当地露个脸,我母亲却一心一意为了创造出的生灵奔波。我哥哥很厉害,因为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父王不愿意做不肯做的政事,可是他却不受到信任,因为父王说他冷酷,不适合与这里的生灵共存。所以他总是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咒骂,咒骂所有得到父王青睐的皇子,包括我最亲近的四哥,他说,老八,你看着,你的好四哥最后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我是伊萨,伊拉的妹妹。”伊萨在他停顿的时候说话,好继续勾起负屃说话的欲望,从而控制体内的智者。 负屃前后晃动着,像是在大笑,却只听到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咳嗽声。”怎么可能?伊拉我已经见过,她去过齿轮,嘲风说她已经再次与蒲牢相认,他们在一起,孩子都已经有你这样大了。你怎么可能是伊拉的妹妹?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她的女儿还差不多?你说,你究竟是不是阿媛变出来骗我的?阿媛喜欢骗人,她总是骗我,但是她从不骗哥哥,她对哥哥特别的好…“负屃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 “我是伊拉的妹妹,“伊萨继续说,虽然她很不情愿提起这些话题:”但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所以相差很多岁。我妈妈是冰川人,她嗯,通过一些方法找到了我的父亲,然后他们在一起,但是时间很短,在有了我之后,我妈妈再次回到冰川,可是我刚生下来,她就再次离开,永远的离开了。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伊萨的语气有些苦涩,她其实对这样的出生一直感到羞愧。 “你的父亲…?”负屃迷迷糊糊地问道,他应该不是故意,只是随着伊萨的叙述跟着重复而已。 伊萨听着远处的打斗,似乎母子两人更占上风,她一颗心略微平静了些,随口说道:“我的父亲是纳音——天,不,不要!” “纳音?!”负屃尖声叫到,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脸色刷的变白,映衬着那些红疹愈发瘆人。伊萨能感觉到手心的冷汗,负屃的指尖变得冰冷异常,她想要紧紧抓住他,但是他快速的滑脱开来。 她暗骂自己蠢,怎么可以在负屃处在失控的边缘说出纳音的名头?但是智者为什么对纳音如此敏感?伊萨此时根本来不及想清楚,她不断后退,远远避开第一波能量。 负屃的口鼻开始冒出浓烈的黑烟,他努力张开嘴巴,但是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浓烈的黑烟吞噬他的声音。伊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走!走开!” 六十九 深呼吸 伊萨犹豫了片刻,她无法决定是继续“看”着,还是与伊拉亚博他们汇合?亦或者与智者对抗?她的手指已经摸到了木叶,另一只手则仅仅抓着长剑末端,蓝已经开始兴奋的颤抖起来。 只有一秒钟,她便取出水叶与木叶,这个动作有些难度,因为手中还握紧长剑,只有一只手可以交替使用双叶。 负屃的身体仍然一动不动,但是黑雾正汹涌地从他的口鼻中涌出,环绕在他的周围。那些黑雾像是有意识一般,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伊萨只觉得一股辣意顺着鼻腔而下,带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不敢再等下去,直接吹响了水叶,轻盈灵动的哨音响起,夹杂着些许催眠的音符灵巧的环绕着负屃。伊萨并不如哨音听起来那样轻松,眼神坚定,眼底一丝蓝意隐隐而现。她努力盯紧眼前黑雾环绕的男人,集中全部精力面对越发浓重的黑雾。 睡去,继续沉睡!伊萨将自己的意志灌输到水印哨音之中,随着一声低音爆开,木印的声音夹杂其中,开始了双重奏。一丝绿意缠绕在蓝色音符之间,将黑雾紧紧裹住。 伊萨之前见姐姐这样用过,自己还没有真正尝试过,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古老力量,一种木叶的力量必然崩坏,无法抵挡。她的身体绷的紧紧的,水叶灵动的催眠序曲与木叶生机勃勃的压制力量掺杂在一起,它们在黑雾周围环绕,发出优美的声音。 有一瞬间,伊萨觉得两股乐曲已经起了作用,因为那黑雾开始凝滞,并有些往回缩的意图。但是此时木叶开始发烫,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铃音也开始变得模糊。紧接着,负屃直起身子,他的整张脸都被罩在黑雾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始出现。 那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鞭子一般打在伊萨的心上,她感觉整个脑袋要炸开来,而她的耳朵开始灼热,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一股剧痛从心底涌出。 “愚蠢,你的力量就来自于我,你们整个族群的力量都来自于我们。现在竟然大胆反抗?你们那个创造者就是个蠢货,竟敢毁灭通道,延缓我们的到来,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安静!” 最后两个字带着强大的力量冲击而来,伊萨尖声惊叫起来,她捂住耳朵,蹲下来,喉咙间发出咔咔的声响,浑身颤抖,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脖颈,像是有谁正在扼住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呼吸。 负屃体内的控制着——智者,正在苏醒过来,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的意识。那股古老的力量正在像伊萨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制力,令其屈膝跪下,伊萨大张着嘴巴想要呼吸,却根本没有作用。她感觉空气正从胸腔中溢出,整个身体僵硬的分毫不能动。 心脏紧紧地抽动,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五脏六腑都被固定住了,她绝望地发现连眼都无法眨动了。 “哼,滚吧!”智者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他便控制着负屃的身体一步步走过来,与此同时一声洪亮的喊声响起:“赑屃——” 远处河面上已经平息的打斗再次响起,传来伊拉的惊呼声,战局似乎一瞬之间逆转。伊萨感觉那声音极其遥远,因为魂河的咆哮声突然剧烈的出现在耳边。她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生魂就要离体而出了,但是不行,伊拉还在拼命,姐姐还在。她不能,不能放弃。 伊萨试图吸气,一次又一次,但是毫无作用,她的心还有肺被无形的手抓的紧紧的,动弹不得。木叶在颈间软绵绵的贴着,毫无生气,她试图捕捉空气中的自然之音,想要在完全窒息之前找到呼吸的符印。 可是四周死气沉沉,除了远处的打斗声,就只有刚才呼唤赑屃的余音。她拼命的搜索周围所有可以依靠的声音,最后她发现右手中的长剑剑柄处的蓝宝正在一闪一闪的发光。 她忘了这是远古之剑,拥有一些神力,那神力也许不能对抗智者,但是他此时正在悄悄的将自己的神力灌注到伊萨的身体里。她惊恐的扫了一眼负屃,见对方根本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意思,才将精力全部集中于蓝宝的神力之中。 体内一阵骚动,是之前没有完全融合的火印,与颈间的木叶不同,那是创世者留下的完整神力。蓝宝的神力引导着那完整的神力在体内游走,伊萨的眼球开始转动,下一刻,一丝清苦带着腐味的空气挤入肺中。几分钟前她还厌恶不已的气味,如今却觉得甘甜无比。 虽然只有一丝气息,但是还是带给伊萨巨大的勇气,她低下头,嘴唇触到肩部的火叶,体内的神力源源涌出,如一朵巨大的芍药花绽放开来。河滩上的芦苇刷的一下被点着,负屃正走在芦苇丛中,刚好被白色的火焰完全包裹住,只听得一声嘶吼,那满是黑雾的身影突然跃入水中,发出巨大的水花拍打声。 与此同时,浑浊的空气猛地涌入伊萨的口鼻,她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一阵兴奋带来的战栗从脚底冲到头顶。负屃竟然怕白色的火焰?他不经意地被攻击,丧失了对伊萨身体的掌控。 伊萨手掌处传来蓝宝温暖的颤音,无数火热的咒印从指尖划过。她迅速起身,一边后退一边摩挲着颈间的木叶,想着该用哪一个来对抗?做这些的同时,她敏锐的在河滩四处查看,想要找到负屃,或者说栖身于负屃身上的智者。 不远处的河面冒出大股大股的水泡,随着翻涌不断的黑雾溢出,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他的头,裹着浓重黑雾的头,根本无法辨别口鼻。他嘶吼着,随水流而下,就在伊萨眼前划过,那暴怒的吼声响彻河岸上空。 在这诅咒中,伊萨也开始朝着河滩的另一侧快速跑去,那边的打斗声渐止,似乎母子两人再次占据了上风。伊萨此时不顾一切想要看到姐姐,然后抓住她们逃命,身后传来重重的落水声。 伊萨绝望地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奔跑,河滩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七十 消失的机会 伊萨沿着河滩狂奔,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负屃并没有追上来,那不过是他抛来的一块石头。 她一路狂奔转过拐角,发现了伊拉母子两人正在飞奔而来,身后水中一片狼藉,一摊不知所谓的东西正在冒着烟,附身的凶灵早已消失殆尽。 三人朝着远离河道方向一路狂奔,恐惧在伊萨的胸间蔓延,她害怕智者控制着负屃突然出现,她努力奔跑,不敢回头,姐姐在她的右后方,亚博则冲在最前面。 亚博手中的短刃如同风火轮一般不停的旋转,将前面挡路的芦苇割断。剧烈的呼吸使她的肺部和喉咙如火烧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她感觉自己下一步就要栽倒在泥地里,但是惊奇的是她一直在跑,并没有停下来。 他们一路跑过河滩,一直到无法看到河岸的山坡后,先是亚博栽倒下来,伊萨想要拉起他,但是跟着一屁股坐在厚厚的苔藓上,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姐姐跟着先抓住她的肩膀查看有没有哪出受伤,紧接着挨着亚博躺倒,只有胸部急速的起伏,显示她还清醒着。 伊萨全身的神经仍在紧绷着,她敏锐的听觉搜寻着河岸传来的任何动静,好一会儿,除了风声似乎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就连沼泽应该存在的蛙鸣虫叫都消失殆尽。 伊萨松口气,虽然诡异,但也是正常情况,毕竟负屃埋下的陷阱沿着河道扩散开来,想必这一片都将成为通道的出口。 最后,三人终于费力站起来,伊拉与亚博的面庞上溅有不少血迹,想必打斗过程十分惨烈。伊萨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她既没有呕吐,也没有死而后生的恐惧,她坚强地站起身,打头先开始移动。 亚博跟了上来,伊拉仍然在断后。在泥泞的沼泽中行走,靴子总是陷入黏腻腻的泥巴里,他们费力的拔出再落下,越发觉得疲累不已。三个人没有一个抱怨,只是默默的前行。 伊萨回忆着刚才的景象,她不断想着自己该做或不该做的行为。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重现,每一次都让她懊悔不已,如果再早一点反应过来,不是那么迟钝,也许可以控制住智者也说不定。 负屃在被控制之前还在努力对自己嚷到,快跑!那个男人也许不是想象中的可恶,他的前半生被哥哥牵绊,一直生活在齿轮之中,没有接触过现实社会,如今又被智者夺去了身体。 她想起有一瞬间想要拔剑直接照着心脏刺过去,只要这具身体死去,那么附身者也必将回到异界。可是那并不是负屃的错,为什么要用他的牺牲来成全他人?即使这看起来诱惑力非常大。 当然有可能即使穿透心脏也没有用,因为来自异界的智者也许并不是三维的存在,不能以简单的亡者、凶灵来对待。或者在自己还没有刺穿他的身体之间,就已经窒息而亡,回忆起濒临死亡,她再一次浑身冰凉。 “伊萨?“姐姐突然轻声换道,纳音家族可以做到心意相通,伊拉感受到她心中巨大的恐惧。 “我没事,也许…也许”她犹豫着开口:“也许,我错过了赶走或杀死智者的时机?” “那不是你的问题。”亚博坚定地说。 “你没有错过任何时机,因为即使集合我们三人的力量,也无法对抗苏醒的智者。”伊拉拉住她一只手,强迫她转过头去。 就在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们已经走过最泥泞的地段,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芦苇丛也终于减少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人高的晶丛,随着微风拂动。 一根晶丛温柔的抚上伊萨裸露在外的手腕,带来温暖且安心的触感。荒地绵延约三十里地,这是哪里?也许他们早就偏离了最初的方向,青球开始东斜,余光从摇曳的晶丛间投下妩媚的影子。 “我们能够从它的眼皮底下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我们需要集齐五印之力,才能与它抗衡,否则单打独斗,大家都会死。“伊拉继续说着,这些话轻轻地落在伊萨的耳中,却并没有真正进入脑海之中。 左耳进右耳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伊萨苦涩地点点头,但其实心里并没有认真考虑姐姐说的话,她只觉得这一切需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既然自己心软放走了负屃,那么必将承担预示之中的血流成河,自己怎么可以错过这么难得的机会呢?也许再快一点,就再快一点,就能杀掉他,赶走它? 三人一直沿着荒地边缘行走,因为有了晶丛的掩护,大家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加急赶路,很幸运的是路过的两大晶丛中还有未被角鹿吞食的晶石。有了晶石,大家体力很快得到了恢复,伊萨终于不再浑身战斗,嘴唇也恢复了些许暖色。 ”移动的生灵先消失,紧接着就该是根植的生灵了。“亚博取出晶石之后,蹲在坑洞附近仔细查看了半天,还取出一些泥土在指尖捻开仔细闻了闻。“我们要快一点了。“ 话音刚落,他直起身向来路看去,伊萨第一次觉得亚博竟然这么高了。从冰川外的海滩相见,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什么时候男孩子长成了男人的模样,他愈加沉默的性格,让伊萨经常会忽略到他的存在。似乎记忆中那个搞笑的男孩子早已消失不见,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亚博的视野中,可以看到远处紧靠河岸的地方晶丛在萎缩,他知道那是因为根部受到了损伤和腐蚀。那速度极快,眼见着晶丛的尾稍瑟瑟发抖,然后发黑软倒。 “快走!”亚博发出警告,弯下腰急速拨开晶丛向前快步行走。姐妹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伊萨的心脏砰砰跳动,她为了平静数起了脚步,就在一千三百多步的时候,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晶丛后面蹿出来,直直地朝着她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亚博发出一声惊呼,高大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晶丛之后。 七十一 合奏 伊萨一惊,马上向腰间摸去,未待长剑拔出,姐姐的水叶已经吹响,但是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怪叫,两人都惊呼出声。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上来就是攻击啊?”睚眦苦着脸趴在地上,身下一摊清水将其四肢囚住,狴犴则好整以暇的呆在他的头顶上。 “睚眦,我的天,竟然是你!”伊萨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捂住胸口大口喘气。狴犴跳上她的肩头,扭头对伊拉说:“喂,纳音,亚博掉坑里了。” 伊拉收手,有些尴尬,她很少这样缺乏沉稳盲目攻击。亚博从沙坑中被捞出之后,欢呼雀跃着扑向睚眦,后者也兴奋的将两只前爪搭在男孩肩膀处。 “汪,你又长高了,小王子。” “睚眦,睚眦!”亚博只会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就像个突然得到礼物的小孩子。伊萨觉得有点丢脸,但也很开心的笑着,大家重新相聚,难得的轻松时刻。 “你们身上的气味真难闻。”睚眦抽动着鼻子,重聚的兴奋过后,他开始大量起众人:“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后面有亡者的跟踪,还有…”他皱着眉头猛烈地抽动鼻子。 “还有已经苏醒的智者。“伊萨沉声说道,只觉得心开始下沉,有一次感觉到愧疚。 “的确如此,我们已经发现了赑屃的踪迹。它们早就穿过界墙,在…”睚眦朝着黑云的方向望去:”雷暴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就在黑湖山涧外的荒原边,现在他们在等着智者降临。“ “负屃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直等雷暴降临,便可以打通通道。“伊拉接口。 狴犴迟疑地看过来:“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我们抓到了负屃。” “负屃?” “对,他已经被智者附身,现在智者觉醒,完全控制了他。” “你们…” “是的,我们就是从负屃,准确来说是伊萨刚从智者手里逃出来的。” 伊萨想起之前那一幕,又不禁开始颤抖起来,她沉吟着说道:“它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我根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是蓝宝,蓝宝的神力帮助我逃出来的。”腰间嗡的一声,传来安慰的抖动。 她一只手摸上去,刚想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睚眦突然冲过来,扑倒了她,狴犴炸毛般的发出一声嚎叫。电光火石之间,伴随着巨大的一声炸裂,一柄黑色的四脚齿轮旋转着从头顶划过,一头扎在石堆上,爆开无数碎裂的石块。 就在倒地的瞬间,伊萨惊觉头顶嗡嗡声轰鸣,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蝗群。一声声爆炸在头顶爆开,亚博在倒地的瞬间抛出了五六颗空弹,刚好阻挡了蝗群的第一波攻击。 一些碎裂的红蝗跌落在伊萨身旁,她清晰地看到从碎肉之间涌出的亡魂碎片,一个亡魂可以控制多只红蝗,此时那些亡魂碎片在地面上蠕动,企图重新结合到一起,形成完整的亡魂。 她侧脸看向旁边的伊拉,两人默契地取出颈间木叶,一个吹响木叶,另一个则吹响火叶,木生火,伊拉的木叶在空中交织成网状,伊萨则将火令附着其上,形成巨大的火网,兜头想着蝗群罩去。 空中噼啪作响,欢快热烈的音符在半空中奏出一曲交响乐,蝗群昏头昏脑的跳着八字舞,一头扎进火网之中。亚博抬头傻傻地看着半空中的火网,突然傻笑着,在原地起舞,一蹦一跳地想要冲到半空中去。狴犴一爪子挠在他的小腿上,伴随着一声哀嚎,亚博呲牙咧嘴的蹲下来吼道:“你干嘛?” “笨蛋!”狴犴懒得理他,只是呕出两块毛球,一边一只塞到他的耳朵中。后者干呕着,瞪着眼却不敢拒绝。 姐妹两人的配合及其默契,木令与火令融合,木生火,增大了火令的威力,一个低沉一个高亢,两首乐曲交织在一起,竟然令人沉醉其中,想要完全投身火海,在火光中飞舞。 乐曲渐渐达到高潮,大批的蝗群被包裹其中,火网终于最后收口,随着无数尖叫声,无数黑色的亡魂碎片如灰烬一般从半空中飘落。一道裂缝凭空出现,魂河的咆哮声传来,将灰烬吸收殆尽。 “应该只有五只亡魂,都被赶回去了。“伊拉收回木叶,那翠绿的叶片贴在颈间,竟带着灼热的焦烫感,竟隐隐有了蜕皮的感觉。她的指尖在木叶上摩挲,感受着逐渐干枯的表皮下蓬勃的生命力。 伊萨惊喜地看向姐姐:“我的火叶好像要蜕皮!”后者微笑着点点头:“我的也是。” “原来可以两套木叶合奏,力量抢过单叶,也强过自己的双叶合奏。”伊萨兴奋地说。 “自然界就应该是多种声音的合奏,单音总是太单调,很容易被人找到破绽,原来你们才知道这些?”傲慢的声音响起,狴犴突然跳回睚眦的背部,警惕地看向亚博的背包,狻猊稳稳地出现在那里,带着嘲弄的表情看向姐妹两人。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伊萨始终对她抱有敌意,同时龙家人,与狴犴长得极为想象,可是莫名出现的她,总是让人心生警惕。 “啧啧啧,你们一个是纳音,一个是纳音的传人。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要人来教吗?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一点进步,完全就是废物!包括师傅在内。“狻猊扬起鼻孔说道。 “哼!“睚眦从鼻尖发出一声轻蔑的吼叫,转头大步前行。狴犴则不发一言,跳回伊萨的肩部,示意大家快点跟上。 ”黑墟即将降临,到时血流成河,生灵全部灭亡,谁还会在意这点嗤笑?“伊拉轻轻说道,拉起妹妹的手,两人并肩前行。 亚博跟在最后,再次陷入沉默,看着身前母亲与小姨,心里莫名踏实。作为锻造者,他刚刚在合奏曲中竟然感受到了大地的心跳,虽然一时不察被迷惑,可是下一次,他对自己说,下一次我将加入合奏。 七十二 智者究竟是什么? 大家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一处低矮的山洼中。青球高悬,微风拂动,将蔓延而至的浓雾吹散了些。 几个人坐下来休息,那群红蝗被驱赶之后,后面跟踪的亡者似乎断掉了线索。再加上几人在睚眦的带领下,走了几个弯路,渐渐便感受不到追踪者的信息了。 “负屃身体里的智者究竟是什么?”伊萨突然开口,窒息的感觉似乎还在脖颈之间。 背包中的狻猊再次出现,咧嘴看着她,带着惯有的嘲弄。伊萨避开了视线,这只猫总是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就好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你真的想知道吗?”狻猊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于空的青球,”也许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来说一说。“ 睚眦趴在地上,重重的哼了一声,狠狠地盯着狻猊。狴犴则无所谓的跳上亚博的肩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休息。 “告诉我。”伊萨坚持:”总是说智者,但是我从没有一次真正见过。“她想起最后一次预示到齿轮那一次,就在爬上控制台的一刻突然醒来,也是阿媛在的那一次,那是她最接近智者的一次。 “好吧,反正烂在肚子里也没什么好处。”狻猊从背包里跳下来,扭身的时候为了躲开趴在肩膀上的狴犴,十分僵硬地落在了草地上,它抬起粘上泥土的爪子,嫌恶的甩了甩。 伊萨心里跳了一下,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伊拉与亚博吃完硬邦邦地干饼,歪靠在石块边等着狻猊开口。 连绵的雨天过去,她们此时已经攀上高海拔地区,不再有湿热蚊虫,感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伊萨此前刚刚施过水令,此时全身的污渍去除,虽然比不了一次舒服的木桶泡澡,但到底清爽不少,披散的发尖还在滴着水珠,心情也格外轻松一些,看向狻猊的目光也就不再凶巴巴的了。 睚眦侧目看着女孩,她的脸颊微红,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热烈奔放诱人。狴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这就是你不愿意以人形于前的理由?真是在纳音身边呆的时间太长,坏掉了脑子。” “闭嘴!”睚眦鼻孔里发出轻斥。 “要我说,你就上了也未为不可,四哥过了这么多世,不还是遇见了她!”狴犴切切耳语,睚眦抖动着耳朵,不发一言。“你守候纳音一族多年,不还是为了还四哥的债?这也算是牵绊了,到这一世,也许大家都活不过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闭嘴吧!”睚眦的声音微弱却坚定。狴犴摇摇头,不再说话,跳回亚博肩膀盘起身子瞬间开始打起呼噜来。 狻猊已经开了她的讲述:”你们应该知道古老的禁忌?“ “你是说——不能说?“伊萨问道。 “对,还是从龙王毁掉通道那一年说起,纳音你也有份。“狻猊看向伊拉,后者点点头,想起在嘲风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一世到底没能与蒲牢相守,两人魂河两头相隔,多年后再相遇,却互相忘记了对方的存在,还好最后又走到了一起。 “不是说你和老四的情事。“狻猊哧了一声,伊拉有些脸红。”所有人都知道智者是这片星系的缔造者,它们在多个星球上做实验,我们其实就是实验之一。不过,我们的父王,准确来说它也是一个智者。“ “什么?不是基因重组的实验品吗?”伊萨惊奇。 “智者只是一个称谓,只所有生灵的创造者,他降临的时候还是基因重组的实验品,但是我们九人出生之后,准确来说是囚牛出生之后,它就是个智者了。我们不过都是智者的实验品,然后我们再创造出你们来,我们也就从实验品变为智者。” 狻猊的话太过诡异,伊萨一时满脑子糊涂,难道蒲牢也是智者?睚眦和狴犴都是吗? “不能说九子都是,准确点囚牛应该属于智者了。老四一直反对父王的实验,所以他不曾缔造新的生灵,而是一直对被创造出来的生灵辅以帮助,比如说纳音一族。他传给他们神力,教会他们令力,然后由他们自己选择性的发展,并不去多加控制,可是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实验。一种对照组不控制变量的实验,只引发任由其自由反应,所以才会有了亡魂的存在。“ “什么意思?”伊萨更加一头雾水:“我是在问负屃体内的智者。” “别着急。“狻猊好整以暇,抬头看了看青球便若隐若现的齿轮,那轮廓愈发模糊起来。”智者是创造这个世界的源头,却并不像你们想像的是有实体的存在,它们可以是这个星系的任何存在。比如说你呼吸的分子,或者青球外的恒星,或者一滴露珠…“ “你能说的明白点不?“伊萨皱起眉头。 “嘻嘻,“狻猊发出一声嗤笑,”所以你们即使登上齿轮也看不到智者,很正常,我也是沉睡很多年后才反应过来,赑屃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想象,所以负屃即使在他身边也看不到智者,就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被迷惑,智者才选择他来附身提前降临,因为这个通道是需要双向的引力作用才可以打开。“ “双向的引力?“ “对,就是智者体内的引力,它必须先送一部分自己过来,通过一定的磁场作用,来打通当初被龙王销毁的通道。异界不过是多个平行世界而已,需要完全一样的频率波才能形成共振,并最终打开两界通道。“狻猊说完,歪着头看向伊萨,带着好笑的表情。 伊萨感觉自己一脑袋糨糊,似乎回到了冰川,一直无法觉醒检视之力前,满脑子的挫败感。 “智者不过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星系力量,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任何一种实体,准确来说是星系自己的力量,或者说是星系间的规则,它在不断创造和毁灭中找到星系间的平衡,同时不允许任何超越它的智慧存在。我们,或者说这个星球不小心诞生了智慧的幼苗,因此需要被星系力量或规则清楚,就好像程序出现了bug,需要纠正,实在不行就要系统重置,懂了吗?” “什么系统重置?程序又是什么?”伊萨喃喃自语。 七十三 创造还是毁灭? “是上一次降临前的地球文明,那时候已经达到ai智能化,我如果没理解错,狻猊说的是一种机械自动运行系统。”亚博插嘴,锻造者对一切机械都很敏感,他对战前文明了解的比伊萨这个档案管理员要强不知多少。 伊萨渐渐反应过来,目光在睚眦与狴犴身上不断逡视,她犹豫着开口:”你们都是?创造者?“她到底还是没有将身边人归为智者的行列。 睚眦避开了视线,狴犴则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创造是一种能力,只创造不毁灭便称不上是智者。” 伊萨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只希望自己能想明白狻猊说的话。她似乎有一种冲动,想要大声吼叫,或者放声痛哭,亦或者崩溃的笑一场。她看向伊拉和亚博,姐姐咬紧嘴唇,苍白着脸色,一点都没意识到从嘴角淌下的血渍。亚博则歪着头还在沉思,狻猊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不过负屃体内的智者应该算是一代,随着基因重组者的后代繁衍,一代的能量已经大不如前,虽然是这个星系规则的缔造者,但是规则嘛,都是用来打破的。所以,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狻猊转着眼珠,不断打量着众人。 “怎么可能?星系规则的创造者与渺小的人类之间?“伊萨忍不住大喊起来,“或者说你们这些…创造者?或者说未来的智者?” 亚博开始摇头,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否定?把伊萨摇的心慌意乱,他不停的摇着头,然后伸出食指指向狻猊。 “你说的对也不对。” 狻猊眯起眼睛,抿紧嘴角歪着头看着年轻的男孩。 “我拥有龙家的血脉,或者说是智者创造出的血脉。负屃体内的智者绝不是我们血脉的缔造者,那应该是一种毁灭之力,但是没有完全显现出来,可能是被封禁了。“亚博慢慢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狻猊歪头问道。 “我的意思是智者应该也不只一个,也就是星系的规则也不只有一个,规则之间也存在着制衡的力量,所以我认为创造与毁灭是不一样的智者,或者说不一样的规则。“亚博终于顺利说出自己的想法,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等等,那我们应该怎样打败它?“ 亚博继续摇头,这次伊萨一下子就明白他不是在反对,而是表示不知道。 “我们需要先集合,然后找到它们打通的地点,阻止齿轮的降临才是最主要的。“伊拉站起身,轻声说。 “可是如果在那之前,负屃已经与赑屃集合了怎么办?我们还是要直接面对智者的。“伊萨问道。 “如果它真的是毁灭规则者,那么我想我应该知道它为什么选择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狻猊突然咧嘴笑了,小眼睛眨一眨看向另一侧的亚博:“小伙子,你的分析还蛮有道理的,也许智者内部出现了问题也说不定哦。” 睚眦突然竖起耳朵,不过狴犴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你真的过去了?” “你说呢?”狻猊突然绷起脸看向狴犴,“至少我尝试了,不像你们只会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说起乌龟,赑屃与负屃和你一起走的吧?怎么你没有和他们一起呢?“狴犴懒洋洋地回答。 狻猊突然噗嗤笑了,”怎么?我就必须和他们在一起吗?你是希望我也被智者控制咯?“ 狴犴不再说话,钻入亚博的背包,只留了一个毛绒绒的尾巴在外面。睚眦叹口气,站起身,走到狻猊身边。 “当初我们九人各有各的选择,谁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件事了。“ “嗯,其实我还蛮佩服赑屃的,当初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子,也许他会选择支持四哥也说不定呢。不过负屃体内的那个家伙,当初曾经劝说过我。我还蛮动心的呢,毕竟很多人很多事我也看不顺眼的。” “那你为什么拒绝?”睚眦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我拒绝?”狻猊再次笑了,“哦,我忘记了,二哥最喜欢揣测心意。说起毁灭,有时候我觉得看不顺眼,砰的一声全消失了也没有意思,不如留在眼前看着还有意思些。” “这算不算你做出的最清醒的一次选择?”伊萨语带讥讽。 “小姑娘说话这么刻薄的哦。”狻猊笑意更深了。“我其实说不上反对,但也不是很赞同,保持中立吧。所以你们谁赢谁输,与我无关。我不过是觉得好玩,出来看一看而已。” “还是说点实际的吧,我们怎么过去?”伊萨打断大家的谈话。 “什么?” “我们这样走,速度太慢了。” “界墙就在眼前,我们马上就可以到了呀。“亚博奇怪母亲为什么突然说太慢了。 “我是说与你父亲汇合之后,我们要尽快赶到黑湖。“ “负屃提到的通道?“ “对,我想他们已经加快了速度,不知道是不是赑屃已经找到了负屃?“伊拉抬手指向天边的黑云,那片雷暴云穿越界墙之后,转变了一个方向,直接朝西南快速飘去,雷声已经越来越远了。 大家没有危险远离的轻松,反而心情愈加沉重,这说明它们马上就要接近最后的时刻了。 “蒲牢有没有信息传递过来?“睚眦也警觉起来。 话音刚落,一只黑鸦突然从空中直扎下来,一头栽到亚博怀中,男孩吓了一跳,一下子撇到一边,大声尖叫着。 “呱,呱!”黑鸦抗议地抖动翅膀,小小的脑袋摔得晕乎乎的原地打转。 伊拉上前稳住黑鸦的身形,后者摆动着小脑袋尖声说道:“给纳音的信息。” “我就是。” “媳妇儿。”黑鸦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富有磁性明显是蒲牢灌录的语音,听到称呼,大家都别过脸去。伊拉有点尴尬,蒲牢永远都是这样,从不避人显示柔情。”我办完事情,晶国已经做出部署,我会在12个小时内到达界墙斯蒂尔关口,到时候见。雷暴云不要拦截,不要做出无谓的牺牲。“ 七十四 飞过去 “太吓人了。”一个女人在田边对着丈夫哭泣,她满脸恐慌,尾音颤抖不停。“比牛还要大,翅膀把整片天空都遮住了,它嘴里叼着一个男人,天呐,太吓人了。青球…青球都消失不见了,到处一片漆黑。” 老实巴交的农夫点点头,扛着锄头走出田埂,拉起老婆的胳膊。“我看见了,还看见一只猫,白猫就蹲在黑狗头顶上在飞。这年头,什么怪事都会出现,我看这天又要变了。“ “老头子,那咱家这玉米…” “只要不是蚱蝗就没事,那么大的黑狗,估计着是要跃龙门的,与咱们老百姓啥关系,变天也是上面在变。”农夫有点不耐烦哭哭啼啼的老娘们,先行跳过田埂走远了。 这个村子离界墙很近,一直都比较安全,这几年故国在新国王的统领下已经平稳不少。很多生活困苦的人民,选择在界墙周围开垦荒地,以前亡者侵占的地盘也渐渐被收回来,总算可以吃饱肚子了。 “多大的事,你们知道吗?墙的那一边,已经有能飞上天的机器了,你们刚才看到的也许就是人家发明的呢?”一个旅者经过村子,听着妇人们的议论,忍不住插嘴。 “傻瓜!机器怎么能和狗比?那明明是狗,活的狗!“妇人语带讥讽。 “笨蛋娘们儿,纳音大人还有木翼,不是一样能上天?“旅者满面通红,开始发怒。 “别以为你走多见广,其实也是傻蛋一个。纳音大人的木翼也好,还是什么机械也好,那都不是活物,我刚才看见的是活生生的狗!傻瓜!”妇人鄙夷的啐了一口,拍拍裙子昂首阔步的走掉了,周围留下一群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小孩子。 距离村子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睚眦正驮着大家飞行,速度极快。此时他的身形比正常时要大十几倍,除了狴犴,其他人都稳稳地坐在黑狗背上。 蒲牢吐着舌头缩在伊拉怀中,一边喃喃自语:“蒲牢大人不喜欢飞,讨厌死了!”伊拉则笑眯眯地看着丈夫,大家总算汇合到一起了。 “准备好,要着陆了。“睚眦侧头说道,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神力汹涌,越是靠近雷暴,古老的禁制越单薄,睚眦的身躯由最初的两倍一直增长到十几倍,他自己也是惊讶不已。 翻过最后一个土坡,伊萨看到了他们着陆的地点,狭长的车道尽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田地,周围是木片围城的篱笆。越过篱笆是绵延不绝的草地,雷暴云正在草地上快速聚集,聚集点下面的草坪已经完全变黑,浓重的黑雾之中有无数影子在忙碌。 睚眦轻轻落在车道最北侧,一片密林掩护之下,刚好避开了雷暴云下的监查兵。降落的时候,一阵风吹散了浓雾的一角,露出无数穿着土黄色衣物的晶国人,那是他们特有的工作服。 “它们直接将人从界墙那边带了过来,都是普通人,所以并没有触发界墙的防御系统,怪不得可以轻松穿越。“蒲牢眯着眼,低声说,落到实地的感觉十分好,他也恢复了国王该有的威严。 亚博掏出一只望远镜,递给母亲,后者仔细观察后说:”我们可以穿过山谷,从东面的山脊翻过去,这样就避开了那两处岗哨。“在外面的征战,一般还是纳音下达指令更多一些。 众人毫不犹豫在土坡上奔跑,他们的身影掠过低矮的灌木,一直来到草场边缘,这里也有一些晶国人,拖家带口地缩在一起,年老人与年幼的小孩子混在一起,只出了青壮年。 伊萨冲在最前面,她能清晰地看到一些孩子满是恐惧的大眼睛,几乎所有人,全部衣衫褴褛。拖着一些破旧的行李袋,从破了口的地方看去都是一些金属制品,水杯锅子甚至是拆掉的炉子一类。 人群的后方传来亡者的气息,她手指在空气中舞动,抓住一些缥缈的音弦在指尖轻捻。 “大约四十多个,刚被魂河召唤出来不久。”她扭头对大家说。 跟在后面的伊拉点点头,“我们要阻止他们,分开行动。” 蒲牢与伊拉从东面环绕而去,伊萨则与亚博一起从西面朝队伍后方游走,睚眦与狴犴则在空中飞行,浓重的雾气将他们的身影掩映不见。 山坡的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被亡者驱赶着将手中的金属扔进一个大坑中,那坑几乎有上千米的直径,晶国人手中的金属如同大海中的细沙,抛进去便消失无影无踪。 雷暴聚集在大坑的上方,无数闪电划过半空,砸入坑洞之内,将四周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伊萨惊呼一声,大坑周围全是晶国妇孺,小孩子咧嘴无声的哭泣,身后就是亡者狞笑着驱赶他们跳下大坑。 她站在山坡顶端,借着吹来的西风,鼻翼间全是金属烫灼腐肉的焦味,期间夹杂着亡者的腐臭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 一股古老的力量正在坑下凝聚,老人拉着孩子的手,充满恐惧的滑下大坑,无数生灵被献祭下去。坑下也密密麻麻聚满了人,伊萨定睛看去,原来是消失不见的青壮年,他们将前面丢下的金属一一平铺砸入地下,将坑底全部铺平。 一个又一个人被金属传到的雷电击中,趴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灼烫的腐肉气息中飘散出的生魂,还未来及长大嘴巴喊叫,便被瞬间吞噬近坑洞下方。 伊萨摸向颈间的木叶,睚眦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侧,伸出一只爪子按在她的手掌上。“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上坑洞边缘,闪电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他的身侧划过,并不击中这个毫无防备的人。 ”负屃?“伊萨叫到,“他已经过来了?” “我们要抓紧时间,“他朝坑洞四周轻点了几下,”纳音需要我们分散在坑洞的五个不同位置,如同五角星型咒印的顶点位置。“ “明白。“伊萨点头。 睚眦再次深深地看向女孩,瞬间亮起翅膀朝天空飞去,狴犴则选择留下来,呆在伊萨身边,他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隐没在亚博身后的狻猊,后者正紧紧盯着大坑中央,若有所思。 七十五 进攻 “我们最好马上进攻!”伊萨说:“再晚恐怕通道就要被打开了。” “再等等,“狴犴跳到女孩的肩上,从灌木丛上方看过去,睚眦还在人群外围快速奔跑,再远一点,绿色身影已经与伊拉分开,大家正在快速地找准自己的位置。 大坑中央在雷暴的袭击之下,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电量,发出耀眼的白光。坑底的人最先被吞噬,他们在白光之中痛苦的挣扎,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负屃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缓缓漂浮起来,向着坑洞中心飘去,狴犴嗓子里发出一种怪异的吼叫,敏锐的四处查看,他在疯狂寻找着什么。 伊萨咬紧嘴唇向坑下看去,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身边人的死亡刺激了一些人的神经,他们开始疯狂地向坑边奔跑,试图将要抵达坑底的父母孩子赶回去,可还未跑出两步,便被闪电击中,瞬间化作灰烬。 老人和孩子尖声嚎哭着,不愿再挪动脚步,可是身后的亡者嘎嘎怪笑着开始上前撕咬着人群,无数残肢鲜血掉落在地上,绝望笼罩了所有人。 伊萨猛地抽出木叶,覆在唇边的瞬间,一声悠扬的哨音传来,原来姐姐也开始了,没有一个纳音可以看着生灵受难而无动于衷。 就在两片金叶哨音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时,空气突然凝滞,潮热的气息一点点结出冰晶。狴犴鼻尖一凉,一片雪花落下来,他回首看向伊萨,后者已经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全身被冰晶覆盖,她身后一道裂缝打开,里面传来沸腾的河水声。 伊萨与伊拉携手走入魂河,冰冷刺骨的河水冲击着她们,从脚底传来的寒战一直蔓延到胸口,伊萨不禁吐出一口白气,手被轻轻攥了一下,她回头看向姐姐,后者微笑对她示意。 终于可以并肩前行了,伊萨不知此时是骄傲还是悲哀,来不及细想,两人开始逆流而下,朝着第一道崖而去。 就在魂河打开裂缝的瞬间,天空飘落无数雪片,地面上的一切突然静止,人们带着惊恐的表情留在原地,就连半空中的负屃也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静止不动。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按了静止键,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动了动,突然噗嗤笑了,低声嘟囔一句:“赑屃,你追着智者要了多年的时间线,如今竟然被一个地球丫头拽住了,有意思,有意思了。” 向前跋涉途中,伊拉想起上一次两任纳音在魂河内的情形,也是与父亲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忆及此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略顿了一顿。半空中漂浮着无数灰烬,四季不断常年飞舞。 一片灰烬落在伊拉的肩头,恋恋不舍不肯离去,不一会儿便化作一朵五瓣灰色花朵印在肩头,带着深深的叹息。 姐妹两人毫无知觉,拔出腰间的古剑,在河水中跋涉。伊萨心内焦急,为了平静,脑海中不断重复《五令咒术》中的一些古语,包括对魂河的介绍,即使完整走过九道崖,下一次也一样会迷失在其中,九道崖并不是一成不变,除了前三道,后面的六道崖随时在变,这里的一切都是活动的变化的。 冷彻的魂水带来的战栗弥漫到手臂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伊萨吐出一口白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与往常不同,魂河异常的安静。伊萨不敢分心,右手边的伊拉走的十分沉稳,在这里不容任何分心,只有坚定的意志,才能抵抗魂河带来的侵袭,如果你有任何退缩或恐惧,会瞬间被河水吞没,生魂便会永远被留在河底。 她们迅速来到第一道崖前上,河水速度极快,带着咆哮爬上崖顶,汹涌奔流。咒印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海之中,如水一般从指尖倾泻而出,那咒印环绕着她们,形成一层流动的美丽的音符。 两人对视一眼,从颈间取下水叶,哨音响起,手指在咒印中截取出蠢蠢欲动的音符。音符融入哨音之中,奏出一曲响亮的曲子,划破了浓雾,无尽之水从黑暗深渊之中直冲而上。 伊拉将剑往腰中一别,双手前身,哨音跟着平铺而出,斜斜的形成一道水梯。水梯很窄,大约只能容下一只脚的宽度,且不断流淌。但伊萨毫不犹豫踏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水梯倾斜而下滑落崖底。 就在两人消失在水崖之下时,河底一个黑色的身影摇摇晃晃钻出了水面,它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急速略过水面,朝着两人进入的裂缝奔去,眨眼便消失在裂缝之内,走向了现世。 一道透明的线牵引仍留在水底牵引着那个黑影,留下它消失的痕迹,无论渠道哪里,都要为异界的主人服务。 第二道崖的水面要平缓一些,但水面之下有很多暗流,一不小心便会踏入被无尽深渊吸引再也无法跃出水面。她们小心翼翼的用剑一直戳着水面前行,一直走到二道崖边缘,水面下隐隐约约的石块铺就的崖道,蜿蜒曲折。 这次换伊拉打头,她走过太多次这样的路,这一生为了驱赶亡灵回到该呆的地方,无数次走过。她熟练地前进,左转,在前进,后退…… 直到来到崖底,河水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伊萨感觉眼皮开始发沉。这里已经没有四处漂浮的亡魂,它们全部沉睡在河底,河面上漂浮着无尽的灰烬,打着旋涡,无声的催眠着所有会动的物体。 就在伊萨朦胧之际,突然向后一仰,倒退两步,激起的水花溅在脸上,让她瞬间清醒。伊拉左手托住她的腰,扶她站好,轻轻说:“集中精力。” 伊萨点点头,有些羞愧,总是要姐姐帮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纳音。 她们加快速度赶到第三道崖,用水令做成旋转圆环状船体,一路向下,稳稳落在崖底。 刚从环形水船中下来,伊萨迟疑地站在只及脚面的河水中。眼前灰蒙蒙的天空泛起无数彩色的光线,这在黑灰色的异界,是绝无仅有的景致。 ”天呐,这里怎么了?“她喃喃自语,身后的伊拉也看呆了。 七十六 变化的九道崖 河水竟透出一丝暖意,这是冰冷刺骨的魂河不曾出现的情况。天空变得愈加明亮,视野也清晰了许多,虽然整个空间仍然是灰蒙蒙的,但是如极光一样闪亮的五彩光线就在半空中飞舞。 两人抬头看得呆了,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底一丝丝黑影浮现,那些黑影一点点缠绕上两人的脚踝,盘绕拉紧。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河水的咆哮,河水突然逆流而上,河水瞬间暴涨。 “跑!“伊拉大喊一声,正待起步,却发现双脚已被紧锁,她猛地拉出火叶,尖锐的哨音响起,黑线如被焦灼一般缩了回去。伊萨被大力一推,火叶卷洞空气带来一股飓风,将她猛地吹向前方。 “去找赑屃,将他打回九道门后!“伊拉大喊一声,下一刻便消失在了滔天巨浪之中。伊萨来不及喊叫,便顺着第四道崖急急坠下,身后滚滚巨浪拍打在崖顶上,不再前行猛地转头退回下游。 伊萨一个猛子扎入水面之下,河水再次变得冰冷刺骨,伊萨一个激灵重新恢复了神志,她踩着水回到了河面之上。水流很急,想要将她再次重回崖顶,接受巨浪的洗礼。 她扭回头看向崖顶,没有姐姐的任何踪迹,伊萨咬着嘴唇向上奋力游去。在魂河里,每一道崖都会有一些危险,有些是万年不变的,会被前几任纳音记叙在《五令咒术》中,但是还有一些会随时改变,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出现新的危险,这里的一切不是凝滞不动,它们也是在变化,随时孕育新的危险。 魂河是连通几个异界的中间空道,但是很少有人从这里穿越空间,就是因为危险太多,难以控制和预见,即使是最强大古老的智者也不可以。 伊萨缓缓游到第五道崖顶,这里与之前遇到的不同,并不太高,大概只有十几二十米的样子,崖底的河水要平缓许多,给人安全的假象。 她回忆着书中的记载,站在崖顶及膝的水中,双手合十,脑海中浮现开锁的声音,那声音在唇边轻轻吐出,带着轻微的咔哒声,朝着逆流而上的水流而去。只见河水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下面的一条小径,之字形在崖边伸展,一直到底。 她踏上小径,身体稍稍后倾,保持好平衡,便开始下行,身边的河水仍在向上不断流淌。那水似乎带着催眠一般的流动声,召唤着所有通过者,有一些经过的亡灵不慎跌入,瞬间便会转变模样,消失记忆。 那些怪物一般的变形者在河底潜伏,随时准备抓住下一个倒霉蛋,伊萨清楚记得这些,也能看到河面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小心翼翼地在小径上行走,一手握住剑柄,一手随时准备抓住颈间木叶。 手心传来刺痛,伊萨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向蓝宝。下一刻一道黑影突然从头顶掠过,落在前面的小径上,也许之前它还有人的模样,但是现在已经完全融化成一滩有着四肢的黑泥,它见一击未中,大张着嘴巴如蛤蟆一般再次猛扑过来。 伊萨猛地抽出蓝宝,斜着劈过,手指在空中迅速捏动,嘴中一声轻哨吹过。一道白色的火花绽放开来,被蓝宝劈过裂开的黑泥中间爆发出白色的火焰,藏在黑泥之间的亡魂开始嚎叫。但是它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它的身体几乎扑倒了剑柄之上,那红色燃烧的眼镜紧紧盯着伊萨,张开的大嘴里面流出恶心的粘液,嘴中发出奇怪的咯咯声。 伊萨后仰几乎要贴在小径之上,黑影擦身而过,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她有一瞬间慌乱,手指划过金叶,匆忙之中衔在嘴边,哨音跟着黑影响起,带着刺耳的音符划过半空。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还来不及转身,黑影就落在身后不远处。伊萨能感到刚才吹响木叶时自己因为慌乱并没有完全集中注意力在黑影身上,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奏效。 愣了不知几秒钟,伊萨猛地回过神来,急速转身,那个黑影舔着被砍断的残肢,一边虎视眈眈地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当她完全明白过来时,那个可怕的黑影突然暴涨了几倍身材,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一滴粘液落在伊萨的耳边,小径的石板地面被烫出一个黑洞。她手持蓝宝横于胸前,费力将黑影阻挡住,那黑影尖锐的爪子抓在蓝宝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伊萨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她疯狂地抬起双脚,试图将黑影踹开,但是根本毫无作用,小径太窄了,稍微失去平衡就会坠入两边的河水中,那河水仿佛开始欢呼,准备迎接新的生灵进入。 就在她绝望之际,黑影突然仰头尖嚎,然后突然缩小身形,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半空中旋转几圈调入河水中消失不见。伊萨十分吃惊,张大了嘴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身后传来懒洋洋地声音。 “你确实太弱,嗯…比起上一任纳音,我有些怀疑。“一只花斑豹形生物出现在小径之上,”但是你们的选择规则我不懂,所以也只能是你了。“ “狻猊?“伊萨犹豫着小声说道,魂河是纳音一族独有的战场,即使龙家之人也很难随意进出,甚至说使用武力解决一只凶灵。 那花斑豹形生物甩甩头,渐渐缩小了身形,再次恢复成带斑纹的白猫模样。她竖起尾巴,转身优雅地迈步前行。 “走吧!“ “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找到该找的人!纳音。” “纳音?那是我的姐姐,并不是我。“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伊萨抿起嘴唇,不再说话。她想起之前遇到的几次困境,伊拉都完好无损的回来,况且她身体里还带有木印,那是生的代表。不管怎么样,伊萨想伊拉一定会回来,现在我要做的是,组织赑屃,不能让他们打破通道。 七十七 营救 “你怎么会跟来的?”重新上路之后,伊萨忍不住问道。 “我一直觉得有什么...生灵或者凶灵跟着咱们?”狻猊皱眉,她现在改趴在伊萨的肩膀上,女孩过于单薄的身体让她十分不爽,不停的扭动身子想要找个合适的姿势,伊萨则一脸嫌弃,鉴于刚刚这只猫救了她的命,她也不好直接将她扔到水里。 “是什么?” 狻猊翘起一边嘴角,这个女孩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白痴,很轻易就被牵着鼻子走。“能感觉得到很强大,而且动作极快。” “负屃?或者是赑屃?” “我不认为会是负屃,既然毁灭智者已经附身穿越空间到达现世,那它必然有存在在那边的意义,不太可能再次返回这里。”狻猊皱着眉头说,他抖动着耳朵,随意地向后张望,然后摇摇头:“无论它是谁?或者是什么?我们应该再快一点,好甩掉这个尾巴。” 伊萨点点头,继续向下走去,木叶贴在颈部,带来一丝温暖,真实的温暖。无论他们接下来遇到什么,或者被什么袭击,还是后面追上来的怪物,她下定决心要勇敢面对。她深吸一口气,将姐姐消失的不安压下去,坚定且平静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浓雾弥漫,蒲牢艰难地抬头,看着伊拉的生魂消失在裂缝后面。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咽下苦涩,每一次伊拉离开自己,他都要做好分别的准备,幸好自己寿命够长,可以再等下一世。 一道黑影闪过,是睚眦刚刚跑过身边,“快点!” “干嘛?” “拉他们出来!” 蒲牢看着向坑下急速跑去的几个人影,猛然醒悟过来,趁时间的尾巴被抓住,现在刚好将这些生灵挪走,这些都是王国的人民,无论如何要保障他们的生命。 他几个纵跃追上睚眦,问道:“谁的主意?“ “你儿子。“睚眦加快了脚步,蒲牢向前看着对面跑下来的亚博,赞许的点点头。 在大坑的半腰处,几人汇合。他们迅速的将妇孺老幼聚集到一起,分成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大约百人左右。 “怎么弄?“狴犴第一次没有顾忌自己的绒毛,洁白的爪子上满是泥土。 亚博站定,喘着气说:”我可以召唤出木翼,就是需要几位叔叔的帮忙,还有父亲,我需要你的金令加持。“ “木翼?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带走这么多人?“睚眦奇怪。 “我改良了一下。“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中,半空一道巨大的黑影落下,伴随着巨大的嗡嗡声,一个如鸡蛋一般的飞行器悬停在头顶大约五米左右高度。侧面突然打开一个小洞,露出一个须发洁白的脑袋,正是囚牛,他咧着嘴开心地招收。 众人目瞪口呆,飞行器两侧挥动着四扇翅膀,可以即停即走。巨大的蛋壳内部空间也比较足,饶是如此,还是经过了几次飞行,才勉强将坑内没有牺牲的人运走。 “他们去哪儿了?“ “荒原。“囚牛开心地回答,转头对着蒲牢大喊:“国王要将新开垦的荒地送给这些难民。” 蒲牢点点头:”自是如此。“他们利用神力在荒原边逐年开垦,缩小雷暴的范围,这些年也算小有收获,本来是给地底人的准备,不过还有结余,如今总算有了用处。 等到所有人都撤离,几人面对坑下一个个黄色斑点,心内还是有些沉重。那些在营救之前就消失的人类,他们的生魂已经完全坠入魂河,无法返回。 “他怎么办?“亚博指指头顶,半空中负屃仍然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静止不动。蒲牢眯着眼,迟疑半晌:”拉他下来。“ 负屃的脑子一时糊涂一时清醒,他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个女孩一直背着自己在跑,肩胛出凸起的骨头不停磨着自己的肋骨,那滋味怎么都没法忽略。 喉咙处一阵焦灼,有什么在体内暴怒,想要冲破身体的禁锢。他有些茫然,为什么会被禁锢?自己在哪里?哥哥呢?为什么四周灰蒙蒙的,齿轮里无时无刻不再滚动的机械声怎么不见了? “负屃,坚持住!”脑海中浮现焦急地呼唤,他默默问“是阿媛吗?“没有人回答她,阿媛的面容模糊,多少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唯一的生魂碎片被哥哥封在魂石之中。 身体似乎在动,一直不停地飘,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肋骨再次被硌的生疼。代之阿媛的模糊面容,那个瘦削女孩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 “他体内的智者应该被时间禁锢了。“睚眦环绕躺在地上的负屃低声说。 “我还以为智者是时间的控制者?“狴犴皱眉。 蒲牢则托着下巴,沉吟:”也许我们想错了,智者不是所有的控制者,或规则制定者,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的,比如在负屃体内的毁灭智者控制不了时间。” “那先送它过来的目的是?“ “它们认为我们不可能控制时间,因为这里是三维世界,还没有实验品可以达到四维。所以需要毁灭者过来,只要打通通道,送齿轮降临就可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阿媛面无表情地说道。 蒲牢吓了一跳,看着冰冷的女儿,惊恐地问道:“你妈呢?你不是一直跟着她?” “我被推回来了,遇到了魂浪。”阿媛冷冰冰地述说,从她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动。 蒲牢心里一紧,“伊拉?” “我不知道,妈妈给我推出来的,还有这个。”她摊开手,一颗幼小的绿芽从掌心中冒了探出了头。 “木印?”蒲牢惊呼,猛地抬头看向裂缝,下一刻就要冲过去。睚眦死死地咬住他的一只脚,低吼着从喉咙中挤出话来:“不能去,通道已经十分薄弱,我们任何人进入,只会让它崩溃的。” 蒲牢颓然倒下,捂着脸痛苦地说:“难道就这样看着伊拉再也回不来?“ “还有伊萨,我们要相信她。“狴犴将前爪搭在蒲牢胳膊上,坚定地说:”她会带伊拉回来。” 七十八 狻猊的帮助 走下小径,身后的河水如帘子一般轻轻合拢。眼前的魂河完全颠倒,河底在头顶,河水逆流而上,脚下是一片虚无。 她小心翼翼地在半空中游动,这里的一切都是颠倒的,重力完全消失,伊萨完全漂浮在半空中,只能依靠一点风力向前,但是她又不敢将火令用到最强。这里的一切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中,万一失衡,所有东西都会和水流一样往天空坠落。 狻猊的爪子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伊萨痛的皱了皱眉毛。身后的一处河面上突然冒出一股水流,摇摆扭曲着贴着河面涌动。她装作不经意,举起小手指塞在唇间,吹出一声唿哨,脑海中浮现的飞行咒印裹在其中追随而去,待咒印没入那股水流之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水流服帖的滑到她们头顶,铺平开来,四脚向下卷去,不一会儿,便将她们裹在其中,形成一个椭圆形透明色的水球。水球逐渐上升,渐渐隐没在水中,伊萨看着水流之中茫然的亡魂,还有无数千奇百怪的生魂,它们应该静止在水中多年。 “生魂入魂河,有恶坠亡魂,千年成凶灵。“狻猊幽幽地说:”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才可以找到往生桥的入口,走回现世,重为生灵,就这样不断循环往复。这是这个世界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其它的星球死去代表绝对的消亡,不会遗留任何在现有的世界中…” “狻猊,你去过几个世界?“伊萨轻轻问。 “记不清了。”白猫难得沉声说话,绷紧的嘴角显得十分严肃,只一秒钟便变了脸,再次恢复满不在乎的模样:“四处看看总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差点就忘了怎么回来。”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舍弃了实体吗?”伊萨继续问。 “你得知自己是纳音继承人的时候,什么心情?” “嗯?” “命中注定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水球已经穿过魂河,从河底穿出。之前还平稳流淌的河水,突然急速向上飞升,河面瞬间变成了悬崖,水球啪的一声破灭,伊萨擦着河面快速坠落。 她并不惊慌,只是抽出蓝宝,不时插入倒流的河水减缓自己下坠的速度。狻猊则稳稳地站在她的肩头,一人一猫就这样落在了第六道崖下。这里平静极了,河水极浅,可是无数的亡魂开始苏醒,四处游荡。 这里光线很暗,可是伊萨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亡者在身侧,就在她们落地的一瞬间,四周不断游荡的亡者突然凝滞,缓缓地朝着她们扭转了方向,水下的亡魂则悄无声息地开始靠近。 她抽出蓝宝,一手附在颈间,随时准备掏出木叶。蓝宝兴奋地发出嗡嗡声,不是震动剑身发出低沉的鸣叫。大多数亡者踌躇着,静止不动,因强大力量的震慑,不敢轻易冲上来。 她将蓝宝立于身前,终于有一些亡者开始后退,想着魂河深处褪去。但也有一些胆大的依然垂涎着想着她们挪动脚步,期待可以吞噬生灵从而拥有回到现世的能力。 伊萨身上生命的清新气息,不断诱惑着亡者,它们在魂河游荡了太久,从魂河深处一点点潜回,顺着水流而下。一边吞噬低等生魂,一边壮大自己的力量,坚持着不被魂河冲灭仅有的神智。 伊萨在原地屏住呼吸,感受着周围的威胁,一共有五个相对强大的亡者。它们无所畏惧地穿行在低等亡者之间,黑色的身影隐隐闪着黑色的火光,它们从不同方向缓缓逼近。 “不要正面对抗,逼回去就行,这些不过是没脑子的蠢货,空有一身蛮力。”狻猊在伊萨耳边说,后者点点头,手指拂过水叶。 “不要用水叶,这里的水看起来浅,其实有很多层,容易掀起巨浪。”狻猊警告,伊萨犹豫了一下,手指落在土叶上。她轻轻吹响木叶,深沉的哨音中裹挟着脑海中浮现的强烈意志直冲向地面的亡者。 亡者明显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那力量强迫它们倒退回黑暗深处。它们迟疑着,其中两个坚持不住,掉头隐没如黑暗之中。另外的三个,突然张开大嘴,喷着黑色的烟雾,大声吼叫起来,那似哭似笑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带着强烈的轻蔑嘲笑着这个幼稚的令师。 因为它们发现对方的咒印竟然没有对准自己,反而只是击中了脚边的那些杂碎。它们兴奋地嘶吼着,一边加快脚步冲了上去,三个亡者争先恐后,眼前的令师明显生命力旺盛,不管谁吞噬了都会拥有晋级凶灵的能量。 可是速度越来越慢,三个亡者开始发现自己的前进越来越艰难,脚边的低等亡魂攀上它们的小腿,死死的抓紧它们,越积越多。亡者气愤至极,猛烈的抖动着想要甩掉这些杂碎。 可是越来越多的亡魂从四面八方,甚至是水面之下涌来,不但攀附而上,死命的贴上去。亡者发出怒吼,喷出黑色的火焰,将这些讨厌的杂碎烧碎撕裂,抛到河水之中,可是下一刻更多的亡魂攀附上来。 离得最近的那个高等亡者没有注意,伊萨已经从其头顶摸出了它在人世的名字,一声悠扬的哨音响起,那是金令的高亢哨音,带着王者的号令直冲而来。 “战场上的逃兵雷尔!“她高声喊道,”你在魂河游荡的太久,回去九道崖之后,穿过异界通道,永世不得现身。“ 哨音呼啸划过,雷尔扬天长啸,这声音充斥着痛苦与懊悔,它不记得自己在这里悄悄潜伏了多少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直等一个机会重回现世,去吞噬那些鲜活的生命,找到前世不曾有的胜利感觉。 它尖啸着后退,现在一切都晚了,它再不可能集聚力量重新走回崖顶。那坠落之处是无底的深渊,再强大的凶灵也不可能爬上来,这强大的命令一点不容它反抗,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七十九 最后三道崖 伊萨并没有追上去,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离第六道崖太近,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很容易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她冷冷地扫视剩下两个亡者,看着它们惊慌失措的逃走,无数亡魂还在缠绕着它们,一路走一路不断掉落。 “看起来很甜美可口呢,“狻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她伸出脖子朝着亡者逃跑的方向张望,”我有很久没有尝到高等亡者的滋味了。“ “不行。“伊萨立刻阻止了她的想法,”刚才是趁其不备发动的偷袭,现在这两个已经知道了手段,虽然害怕但也有了防备,你一个人斗不过它们,还有,我们时间不够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河水暴涨,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像是想要把她们即可卷走,但是伊萨及时将蓝宝插入水中,稳住了身形,不一会儿,急流过去,河水渐渐平息下来。 伊萨加快步伐,蹚水而去,一直走到一片虚无之地。灰烬不断飘落,浓雾弥漫,看不清来路也找不到去路,眼前灰茫茫一片。 她立定脚步,将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塞在唇边,长短不一的唿哨响起,头脑中寻找的印记随着唿哨开始在空间中环绕。第六道崖飘忽不定,像个任性的孩子,随着自己高兴随时随地想出现便出现,摸不着任何规律,也找不到它出现的痕迹。 带唿哨声在四周激荡环绕,伊萨察觉到脚下的水开始褪去,形成一片两米直径大小的圆形空地,待空地上水全部排干之后,圆形土地开始急速下降,四周是不断冲刷被阻挡在外的河水。 随着一声巨响,四周的几百米高的河水突然四散炸开,几分钟后,激烈的水流终于平息下来,魂河再次涌上来,慢慢没过脚面,并冷刺骨的凉意包裹住了伊萨。 她们已经穿过第七道崖,眼前是三道燃烧着红色火焰的黑色大门,在半空中漂浮,象征着后面的三道崖,也是最后的三道崖,这后面就是另外的世界,也许是异界,也许是另一个平行宇宙。 “它们还没有打开通道,“伊萨松了一口气,紧紧盯着那三道门,”不过,这里有一扇门曾经打开过,是姐姐回来时嘲风打开的,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趁机跟了过来,将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重新接上了。“ “你观察的不错,是中间的那扇门,关的不是很紧,留着缝呢。“狻猊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很像那些小偷的行为,制定规则的人被挑战了权威,现在想要通过撒泼耍赖的方式,窃取别人的智果,挺臭不要脸的啊。“ 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浪花声,狻猊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笑眯眯地朝向伊萨说:”新任纳音,你的第一个对手马上就要到了。“ 伊萨紧张起来,扭头回看,“是赑屃?” “对,这里的二级凶灵,也是魂河的守卫者。他早已不是赑屃,不过是死后没有腐烂的生魂罢了。“狻猊呲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真是给龙家丢脸,丢了实体竟然去给智者做走狗!” 负屃从地上爬起来,手边是冰冷的触感,他努力睁开眼睛,仔细看着身体下面的坚硬“棍子”? 头顶黑云压下来,电闪雷鸣,狂风肆虐,身体里的东西再强迫他抬头,虽然负屃第一时间就屈服于那股强大的力量,可是脖子软塌塌的根本抬不起来。 身体在不断抗议,负屃只能慢慢移动,他被绊了一下,再次脸朝下趴在地上,焦土发出难闻的气味,刚被抓在手中的棍子也滚了出去。他喘息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翻过神来,闪电太亮了,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摩挲,没有摸到那根冷冰冰的棍子,反倒抓到了柔软的——毛?他迟疑着侧身眯着眼睛看去,是一直白猫,他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嗯,兄弟?或者姐妹?”负屃的嗓音沙哑,“很久很久以前的家人。” “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白猫舔舔嘴唇,悄声说,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 负屃尝试着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想要站起来,可是才离地几厘米,就穿着粗气倒了下去。”好像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绝望,从心里涌出一股悲伤,眼前的白猫开始扭曲。 “毁灭智者的注意力已经被分散了,有人也跟着追了下去,你现在得跟我走。“白猫继续在耳边低语。 负屃直觉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这只会说话的猫应该就和之前的女孩一样,想要将自己拉出梦境,可是负屃一半想要挣扎,一半却想永远留在这个梦境里。因为这里没有冷冰冰的机械,完全都是幼时的记忆,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 白猫围着他走了一圈,将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放在他的臂膀上,再次坚定地说:“负屃,如果你站不起来,我只能带着你走了。” “什么?”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小小的白猫,完全没法想象小猫怎么将自己带走。可是白猫已经开始膨胀,他一点点长成高大的成年男子模样,白色长袍在风中飞舞,他肩膀很宽,金黄色的长发炸开,粗犷的脸庞,有着一双绿色眼仁的丹凤眼,闪闪发亮。 “你好像,好像七哥…”负屃微笑着呢喃,从阿媛到七哥,越来越多的熟悉人出现,让他更加迷恋这个梦境。“七哥都出现了,四哥呢?四哥是不是回来接我?” 狴犴将负屃扛在肩头,看向大坑便正在飞奔的睚眦和蒲牢,亚博已经找好位置,正在努力打桩,另外两人还在努力寻找赑屃埋下的雷线。此时闪电愈加密集,不断地劈在坑底,被密密麻麻的雷针吸引,灌注到地下。 必须要尽快切断导电装置,狴犴扛着负屃在雷针间穿梭,尽量保证不被雷电劈到。同时还要对他体内的智者保持警惕,动作轻柔,并不想惊醒它。 ”哥哥,赑屃说,我们要赶快通电,打通通道,然后大家便能相聚,我也能回到现世,七哥,我很想你们。我不想在齿轮了,那里太冷了,哥哥,赑屃已经疯了,我想回家。“负屃颠三倒四的说着,狴犴的眉头则紧紧的皱在一起。 八十 我想回家 负屃从地上爬起来,手边是冰冷的触感,他努力睁开眼睛,仔细看着身体下面的坚硬“棍子”? 头顶黑云压下来,电闪雷鸣,狂风肆虐,身体里的东西再强迫他抬头,虽然负屃第一时间就屈服于那股强大的力量,可是脖子软塌塌的根本抬不起来。 身体在不断抗议,负屃只能慢慢移动,他被绊了一下,再次脸朝下趴在地上,焦土发出难闻的气味,刚被抓在手中的棍子也滚了出去。他喘息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翻过神来,闪电太亮了,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摩挲,没有摸到那根冷冰冰的棍子,反倒抓到了柔软的——毛?他迟疑着侧身眯着眼睛看去,是一直白猫,他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嗯,兄弟?或者姐妹?”负屃的嗓音沙哑,“很久很久以前的家人。” “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白猫舔舔嘴唇,悄声说,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 负屃尝试着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想要站起来,可是才离地几厘米,就穿着粗气倒了下去。”好像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绝望,从心里涌出一股悲伤,眼前的白猫开始扭曲。 “毁灭智者的注意力已经被分散了,有人也跟着追了下去,你现在得跟我走。“白猫继续在耳边低语。 负屃直觉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这只会说话的猫应该就和之前的女孩一样,想要将自己拉出梦境,可是负屃一半想要挣扎,一半却想永远留在这个梦境里。因为这里没有冷冰冰的机械,完全都是幼时的记忆,熟悉的景致,熟悉的人。 白猫围着他走了一圈,将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放在他的臂膀上,再次坚定地说:“负屃,如果你站不起来,我只能带着你走了。” “什么?”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小小的白猫,完全没法想象小猫怎么将自己带走。可是白猫已经开始膨胀,他一点点长成高大的成年男子模样,白色长袍在风中飞舞,他肩膀很宽,金黄色的长发炸开,粗犷的脸庞,有着一双绿色眼仁的丹凤眼,闪闪发亮。 “你好像,好像七哥…”负屃微笑着呢喃,从阿媛到七哥,越来越多的熟悉人出现,让他更加迷恋这个梦境。“七哥都出现了,四哥呢?四哥是不是回来接我?” 狴犴将负屃扛在肩头,看向大坑便正在飞奔的睚眦和蒲牢,亚博已经找好位置,正在努力打桩,另外两人还在努力寻找赑屃埋下的雷线。此时闪电愈加密集,不断地劈在坑底,被密密麻麻的雷针吸引,灌注到地下。 必须要尽快切断导电装置,狴犴扛着负屃在雷针间穿梭,尽量保证不被雷电劈到。同时还要对他体内的智者保持警惕,动作轻柔,并不想惊醒它。 ”哥哥,赑屃说,我们要赶快通电,打通通道,然后大家便能相聚,我也能回到现世,七哥,我很想你们。我不想在齿轮了,那里太冷了,哥哥,赑屃已经疯了,我想回家。“负屃颠三倒四的说着,狴犴的眉头则紧紧的皱在一起。 八十 第九道崖 伊萨与狻猊飞速冲过了第七道崖,即便在伊萨摘下水叶大声吹出催动水浪的哨音之时,她们也没有停下脚步。 崖上一道水浪翻涌,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幕帘一般向两边挑起,半空之中突然裂开一道狭窄的通道,刚好够她们弯腰穿过。就在冲入的瞬间,伊萨回首望去,只见一个黑色带着兜帽的人影急速奔来,他整个身体完全由黑色的火焰构成,兜帽下发喷涌出无尽的黑烟,伴随着火苗剧烈燃烧。那黑影发出一声声嘶吼,手中长剑高高举起,黑烬不断从剑刃之上飘落下来。 眨眼之间,她们已经穿过裂缝,来到了魂河的第八界。伊萨半蹲着急速喘息,但仍快速旋转颈间叶链将火叶凑于唇边,不断催响咒令。一声声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击落半空中漂浮着的黑色火焰,正如那七道崖外的黑影身上燃烧的火焰一般。 黑色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总会猝不及防从阴暗处突然偷袭而来。伊萨差点被一团跳跃的火焰击中,她匆匆避开了那道偷袭的黑影,狼狈的就地一滚,额边发帘已被撩焦。 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发麻,太阳穴一股股地跳动,那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征兆。这一片河水暗流涌动,不时窜出一团团的黑色火焰,诡异又邪恶。赑屃就在身后,狻猊呲牙咧嘴的倒骑在她的肩头。 “镇定点,像个纳音的样子,别这么丢脸。”狻猊稳住身形,朝伊萨吼道,尖锐的爪子直直扎进她的皮肉之中,突然的刺痛令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 “赑屃——”她尖锐喊出那个名字,立刻催动金叶与水叶,一长串水流夹杂着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旋转着卷起突袭的一团火焰,化作一柄土黄色的箭矢朝后面的虚无之中刺出。 箭矢消失在黑暗之中,不带一丝声息,火焰上方也没有爆出黑烬,仿佛被什么吞噬,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看到赑屃了。”当那道焦热的威胁消失之后,她喘着气说道:“他刚刚就在身后。” “我知道。”狻猊呲着尖锐的利齿,身形突然暴涨,伊萨侧目看去,只觉得那毛发之间的斑纹愈加明显,狻猊此时已经完全不似狴犴,露出自己凶悍的外表。“九道崖外,我来牵住他,你先过去。” “好!”伊萨略一迟疑,干脆的答应,与其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不如抓紧去看九道崖后的通道是否完好,自己的责任是去关好那道缝隙。 “低头!”狻猊一爪拍在她的头顶,与此同时,一团黑色的火焰擦着头顶飞过,伊萨只觉口鼻一凉,整个人完全浸没在河水之中。她腰部用力,右手执剑在河底用力一戳,整个人从河水中翻起来。 狻猊已经跳到另外一边河石上,“快走!“ 伊萨摇晃着身子,逆着河水艰难向下走去,一团又一团的火焰打来,都被她用火令击开,身体里的火印渐渐解封,带着原始之气融合进火红色的火焰之中,恰好是阴火的克制物。 几分钟之后,她走到第九道崖上,向下望去,一道略微倾斜的黑色金属大门在眼前铺开。所有的光线全部消失,完全的黑暗将周围的光芒全部吸收殆尽,包括声音,伊萨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想要将她带入,永世不得回归。 她按捺住那极具诱惑的吸引力,闭目在心中默吟出一串咒令,脑海中浮现一星芒,一点点亮起,在黑暗中指引出一道路径。 她就这样闭着双目踏上那星芒,每走出一步,前面便多处一些星芒,身后的光亮则随着脚印熄灭,半空之中女孩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河水依旧倒流,可若你能仔细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源头,那河水似乎是在黑暗之中凭空出现一般。 伊萨分辨不出自己走了多久,只觉脸上一丝丝的凉意,她睁开眼,眼前是无尽的星空,繁星点点似在身边,又似遥远无比,四周寂静却有声,黑暗却闪耀光明。 她伸出手,在那虚空之中划过,一道白色光芒从指缝间溜走,脑海中传来叹息,莫名的流泪满面,她知道一个星球,一个时代的生命就此消失。 无数的繁星传来呼唤,她只觉得眼皮沉重,想要就此放松身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就在这一片宁静喧嚣之中归去。木叶顺着颈部轻轻飘动,蓝宝已经合上那璀璨的眼睛,悄悄地从伊萨的腰间掉落,一点点飘开。 她能感受到无数亡灵在半空中飘散,分散到四面八方,消失在无尽的星河之中。那些无牵无挂的亡魂最终忘却所有,不再选择回到现世,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跟随星空的召唤消失在异界之中。 “走吧,去往下一个世界,找寻自己。“一个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古老的曲调,在这星空之间传唱了许久,诱惑着所有过往之灵。 伊萨双眼浮现迷茫,脑海中无数的惊声尖叫浮现,那些羞愧耻辱的经历再次浮现,小时候被嘲弄,长大后发现身世不清的尴尬,与亲人相遇却无法交心的隔阂,肩负纳音的重任却无法面对的自卑,所有的种种,以及面对赑屃的恐惧一拥而上。 “走吧,去一个平和喜乐的世界,找回自己。“那声音无处不在,极尽诱惑之力。 伊萨只觉得双脚双手酸软,她不由得放松身体,不由自主的漂浮在半空之中。那遥不可及的星海眨眼便在近前,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太累了,闭上眼睛,只睡一会儿就好,睡一会儿便可以到达那美丽的异界。 “不——,还不行,我还要回去找姐姐。“伊萨呢喃,强迫自己的双眼继续睁大,星海一下子滑开,再次变得遥远无比。她眨眨眼,身体突然扑通掉落,身下是缓缓流淌的河水,叹息声远去,”有牵挂着找不到永恒。“伊萨脑海中浮现出苍老的话语,带着些许的遗憾飘远。 八十一 回归(大结局) 伊萨站在平缓的河水之中,双手合拢立于头顶,被咬破的指尖滴落一滴红艳的鲜血,那丝血印掉落魂河之中,泛泛展开,形成一面鲜红的镜子。 “以古老的血脉为誓,以五大咒印起底,倒转时间的隧道,让我看到那通道的缝隙,看到通往异界的孔洞,让一切倒转,世界回归与平行。“ 声音消失在星空之中,伊萨的身周出现一点荧光,那荧光逆时针在身周旋转,不断盘绕。星海随着莹线的出现消失,开始倒转,无数光芒消失,黑暗之中出现新的光芒。 直到一颗巨大的星球骤然出现在眼前,星光环绕,日光倒转,文明消失再复苏,那异界的生灵从时光的裂缝中挤入,尝试融入到这片光明之中。无数的生灵接纳融合反抗,留下智慧驱逐毁灭,世界再次归于平静。 时光流转,无数影像化作点点荧光汇入她的眼眸之中。伊萨的双眼渐渐清明,那眸底由棕黑色渐渐变亮,金黄色、淡蓝色、火红色,最后完全变成了翠绿色,那是生命的颜色。 星空之中无数消失的星光渐渐汇聚成一圈荧光,不停旋转,被伊萨吸引,一点点靠近,落于指尖,化作一到小小的光圈附于食指间。 最后一点荧光在伊萨的眼中闪了两闪,彻底化作那碧绿眸子中的一点星光。伊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血脉之中滚烫的火印不断游走,脑海中却清凉一片,那些通道,时间线头,甚或是异界之门都在眼前展开,只待一伸手便能触到。 她却不去理会那些诱惑,只转回头想着来路去走,走到九道崖口,只觉水流加大了流速,虚无诱惑的力量渐渐远去。身前传来一声声怒吼,似是有人在打斗,她沉稳地随手一拨,黑暗之中像是被掀起一道帘子,一个黑色的身影夹杂在白色影子之间一窝蜂滚落进来。 “狻猊,你让开。“ 那水中淋漓的白色影子就地一滚,重又站立起来,轻轻一抖,身上的水渍便全部消失不见。她朝伊萨看一眼,突然咧嘴一笑,轻轻一跃,落在女孩肩头,不再言语。 “纳音?“地上的黑影直起身来,”我跟了你很久。“那声音如同指甲在坚硬的铁板上划过,让人忍不住恶心。伊萨举起带有指环的右手,轻轻点在虚空之中,“你已越过九道崖,如今还有什么不舍?” 赑屃却不回话,只自顾低着头嘴中呢喃,之间他身周的黑色火焰突然大盛,下一刻就要冲上前来。 伊萨灵巧地躲开第一击,只环绕着赑屃,不时催动水叶,脚下魂河轻轻游动起来,慢慢在两人脚下形成漩涡。赑屃一击比一击猛烈,身周的火焰也越少越盛,伊萨的衣角不甚擦到那火焰,转瞬便消失变成灰烬飘散在空中。 狻猊只眯着眼,趴在伊萨肩头,悠哉游闲,对激烈的打斗一点都不关心。两人越斗越紧,脚下的旋涡渐渐变深,慢慢汇合成环状。伊萨突然足尖一点,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身后便是那九道崖的幕帘。 赑屃一击不中,见女孩身影飘出,站在原地怔忪不知为何。突然脚下一紧,那旋转的水流紧紧裹住双足向下陷去,他猝不及防向后仰倒,下一瞬间喉头咕咚一声,不好刚要脱口而出,兜帽依然掉落,无数星辰汇聚在眼前,他来不及出口的惊呼化作点点青光,飘飘散散地向天空中坠去,消失在那黑墟之中。 在伊萨嘴中吐出那口白雾的时候,蒲牢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妻子,伊拉却如冰柱一般没有半点松动。他张大嘴巴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抚摸着妻子的面庞,不断呼唤:”醒来,伊拉,醒来!“ “对不起。“身后伊萨抖着冰晶站起身来,不断的咔咔声落下,她右手食指的指环一红一绿两道印痕隐隐游动。 “我没能将她带回来。“女孩低着头。 蒲牢没有回头,只忍着悲呛伸手指了指身后躺在地上的负屃,此刻他正剧烈抖动着身子,完全陷入了昏迷,很明显,毁灭智者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身躯。 伊萨顾不得再解释,忍住内心的伤痛,加速沿着坑洞跑动起来。颈间的五叶被她叼在唇中不断吹响,土叶入正北,与那界墙遥遥相呼,亚博未待她唤,追随她的脚步问问站在土叶之上。水叶入正西,一道飘忽透明的身影匍匐而上,眼角带泪却嘴角含笑,低语妈妈我马上来陪你。火叶入正南,迎着青球的炽热,带着炸裂般的火焰腾空而起。伊萨站定,将手中的翠绿木叶远远抛开,一道绿藤蜿蜒而去,落入正东,钻入土中不见,不一会儿露出一颗嫩芽,转瞬长成巨大的伞状巨木,在闪电狂风中摇摆不停。 蒲牢木呆呆地站立,远远地看着那巨木,嘴角露出笑容,低声说着:”等我,伊拉。“ 一道金色的闪光划过,金叶落入坑中,随着一道绿色的身影划过,无数闪电汇聚成一道粗大的电柱猛扑而去。 地面上的负屃身周涌出大量的黑雾,空中隐约出现无数六肢圆盘的影像,只闪烁着似乎马上就要凝聚成实体。它们不断挣扎,想要冲破那道薄薄的阻碍。负屃的身体越飘越高,逐渐向着坑洞中心飞去。 闪电越来越密集,电柱逐渐加粗,大雨倾盆而下。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似乎听到闷闷的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地底隐约传来,大地开始颤抖。 伊萨高举右手,那洁白的指环上赫然出现五道光印,金黄、盈绿、幽兰、火红、暗棕。不断流转,五道光芒从地面向上汇聚,融入圆环之中。 那五彩白玉环向着负屃飘去,在电光雷雨之中渐渐变大,最后完全套在负屃身上。收紧,不断收紧,怒吼声传来,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一股达到白热化的怒火横扫开来,地面上所有一切被扫平,化为虚无。 乌云渐渐散开,地面上的众人在晨曦之中醒转,茫然地看向天边,原本两个青球只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齿轮似乎离得更远了,已经无法看清它的边缘。地面上腾起一朵蘑菇云,与湛蓝色的天空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气。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爷爷说过地球是蓝色的。“一个老者看着天边呆呆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