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平妻?侯门主母和离改嫁小叔》 第一章 苏轻宛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光禄寺少卿陆家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今天是陆少卿长子陆枫和安平伯爵府嫡长女李雪樱大婚之日。 苏轻宛一袭白衣站在陆家门前,仰头看着巍峨庄严的府邸,眼底恨意一扫而过。她的双生姐姐谢昭兰是陆枫原配妻子,成婚三年,是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一年前被害,陆家草草收尸,对外宣布长媳亡故。 陆枫守妻丧一年刚满,娶安平伯爵府嫡长女李雪樱为续弦。虽是续弦,场面却十分盛大壮观。 她和姐姐分离十二年,重逢时却看到姐姐跌落悬崖,命悬一线,她们只匆匆见上一面就天人永隔,苏轻宛发誓要为姐姐报仇雪恨。 这一年来,苏轻宛在调查姐姐被害真相,那日在悬崖下见到的红衣女子正是李雪樱,一次偶然邂逅,李雪樱对陆枫一见钟情,在得知陆枫已有发妻后,仗着出身高贵,杀她姐姐,夺她夫君。 陆枫……薄情寡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攀上安平伯爵府,想要平步青云。 苏轻宛恨极了,“我姐姐黄泉枯骨,你们却洞房花烛,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杀人偿命,我定要你们都付出代价!” 喜堂上,陆少卿和夫人满面笑容地等着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司仪的高呼中,陆枫和李雪樱正要夫妻对拜。 “慢着!”苏轻宛的声音突兀地插进礼乐声中,紧接着喜堂外一阵尖叫声和杯盘摔落的混乱声响。 “啊啊啊,鬼啊,鬼啊……” 苏轻宛穿过惊慌失色的人群,踏进喜堂,陆少卿夫妇骤然站起,脸色大变,陆枫更是惊惧错愕,脱口而出,“昭兰?” 陆家小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嫂嫂,迅速被捂住了嘴,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惊惧,慌乱,活脱脱像见了鬼。 “夫君,我是昭兰啊!”苏轻宛红着眼眶,身体轻颤摇摇欲坠,似是要昏厥过去,冲过去抱住一身喜服的陆枫,失声痛哭,“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轻宛想要复仇,却苦无证据,如今只能兵行险招,以身做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是要顶着谢昭兰的身份,重回陆家,要他们都为杀害姐姐而偿命。 陆枫仓促推开苏轻宛,“你不是昭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昭兰?” “夫君,你新婚燕尔,不想认昭兰了吗?”苏轻宛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生得极美,梨花带泪的脸庞惹人怜爱。 原配妻子在夫君新婚之日归家,引起轩然大波,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在喜堂外围成一团,议论纷纷。 陆大夫人林氏叱喝,“胡言乱语,我家长媳一年前故去,人人皆知,你又是谁,敢来冒充昭兰,来人,愣着做什么,把她撵出去!” 管家反应过来,使眼色让两个壮汉过来要压着苏轻宛出去。 苏轻宛早就知道陆家人必然会否认她的身份,甚至会杀人灭口,所以她故意在婚礼上回来,就是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轻宛仓惶跪下,泪流满面,“母亲,真的是昭兰啊,景和十一年,是您亲自带夫君到谢家提亲,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我过门。成亲后六日,您大病一场,是昭兰不眠不休伺候您,为您寻医,重金寻来神医为您除去旧疾,您还拉着我的手夸我仁孝恭顺,将来必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您都忘了吗?” “此事满府皆知,怎能证明你是昭兰?我长媳亡故,早就验明正身,你在我儿大婚之日前来捣乱,是何居心?”林氏神色严厉,再一次给管家使眼色。 管家带人上前押住谢昭兰,苏轻宛奋力挣脱起身,“夫君,我们成婚三年,恩爱不疑,你寒窗苦读,是谁夜夜为你煲汤送茶,你说我做的鞋袜穿着暖和,所以我一针一线缝了三年。一年前,你为考取功名忧心染病,我上山为你祈福。你都忘记了吗?如今,你也不认糟糠之妻吗?” 昔日谢昭兰坠崖,她的贴身侍女秋香也随之跌落悬崖,被苏轻宛所救。 她下定主意顶替谢昭兰的身份后,模仿姐姐的言行举止,在秋香的帮助下把谢昭兰所有的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陆枫稳住心神,“我与昭兰夫妻数年,她为我祈福不幸殒命,我悲痛万分,是我亲手敛尸,我妻昭兰已死,你究竟是何人指派,竟来冒充她,毁我陆家清誉。” “对对对,你根本不是嫂嫂,嫂嫂早就死了。” “仗着自己长得像谢氏,就敢来府上要冒充,你也不怕掉脑袋!” “昭兰嫁到陆家三年,陆家人人都认得,你根本不是昭兰。” 陆家人大声叱喝,否认谢昭兰的身份。 围观宾客有人窃窃私语。 “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陆大人成婚之日来冒充他的亡妻。” “真是可恨,好好一场喜宴变闹剧。” 苏轻宛看着陆家人迫不及待想和她撇清关系,心中冷笑,姐姐嫁到陆家,操持中馈,孝顺公婆,对夫君忠贞,用自己的嫁妆奉养陆家数年,无怨无悔,这群人为了攀附安平伯爵府,却要将她置于死地。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真是一窝蛇蝎心肠,白眼狼。 “不知哪来的疯妇,在我儿大喜之日来捣乱,来人,把她赶出去,别让她胡言乱语,惊了贵客。”陆少卿脸色阴沉,给管家一个眼色,管家伺候他多年,知道他的意思。 这是要谢昭兰的命! 一句疯妇,也就堵了所有人的嘴。 管家和守着两边的奴仆过来拽苏轻宛,苏轻宛用力地咬管家的手腕,管家吃痛,打了苏轻宛一巴掌,“你这疯妇,来府上撒泼,扰乱大公子的喜宴,还敢咬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管家连着粗暴地打了苏轻宛几个耳光,她的脸都红肿起来,摔在一旁狼狈不堪,几名身穿华服的少女面露不忿,想要仗义执言,又被家中长辈阻拦。 苏轻宛冷笑,眼中发了狠,她既敢来闯虎穴,就必然要逼得陆家认下她,她被打得越惨,陆家对她越狠,旁人越会怜悯她。 陆家是书香世家,最重名声,她就不信陆少卿名声官声都不要了。 第二章 双生花 苏轻宛被两位奴仆架着胳膊,唇角破损出血,扬声疾呼,“父亲,母亲,夫君,我明明是昭兰,为什么不肯认我,我嫁到陆家三年,孝顺公婆,敬爱夫君,爱护弟妹,操劳数年,不明不白被你们宣布亡故?是因为我出身商贾,没有安平伯爵府的权势地位,是因为夫君高中,我是碍路的石头,所以要一脚踢开吗?如今,还想要杀人灭口吗?” 苏轻宛的声音宛若惊雷响彻喜堂,陆少卿夫妇和陆枫惊怒交加,围观宾客更是心惊胆战,看向陆家人的眼神极其古怪,其实人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没有人敢说出来。 商贾出身的长媳和安平伯爵府的长媳,陆家当然知道怎么选,陆少卿紧张羞愤,这话要是传开,陆家的声誉就算完了,不管她是谁,都必须要死。 “都愣着做什么?把这疯妇拖下去!” 管家和奴仆粗暴地拽着苏轻宛拖出去,苏轻宛挣扎中又被打了数次,十分惨烈,挣扎间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的红色胎记。 陆枫目光错愕,嘴唇颤抖,惊慌得倒退一步,被临近的新嫁娘扶住,这才稳住心神。 苏轻宛暗忖,姐姐,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吗?陆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那日你摔落悬崖若还活着,也会被他们逼死。 你放心,小五一定给你报仇。 苏轻宛说,“我嫁到陆家,掌管中馈,操劳三年,问心无愧,如今被你们说亡故,百口莫辩,既是如此,我就一头撞死在陆家堂上,以示清白,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谢昭兰!” 苏轻宛发了狠,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惊呼声此起彼伏,陆少卿更是目赤欲裂,苏轻宛要死在喜堂上,言官的唾沫怕是会淹死陆家,他和儿子的仕途也到头了。 “快,快拦住她!”陆少卿厉喝。 眼看苏轻宛就要血溅当场,一名身穿山青色白水裙的少女疾步向前,挡住苏轻宛。 苏轻宛撞到她怀里,少女抱着她一起抵在柱子上,“她是昭兰姐姐,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三姑娘,不得胡言!”少女的母亲沈夫人急忙训斥,想要拉开自家姑娘。 苏轻宛唇角一勾,这是沈家三姑娘,素日里和姐姐关系很好,且善良天真,她故意撞柱就料定三姑娘会来拦她。 “母亲,她是昭兰姐姐呀,前年姐姐来我们家赴宴,我听人挑唆,故意泼了一杯热茶烫到她,您训斥过我后,带昭兰姐姐去换衣裙,我们都看到她手上的胎记,是红色的叶子形状。” 那胎记长在小臂里侧,除夫君,随身伺候的婢女,外人难以窥见,沈三姑娘的话引起旁人议论。 陆家人脸上更是精彩纷纭。 “沈三姑娘,你年纪还小,莫要被她给骗了,定是她不知从何得知昭兰身上有胎记,故意模仿来骗人的。”林氏拽紧手帕,脸色不善。 沈三姑娘拉开昭兰的袖子,揉了揉叶子形状的胎记说,“的确是我见过的胎记,也不曾作伪,林氏为何一再否认昭兰姐姐的身份,难道真如她所言,你们嫌弃她的出身,如今要杀人灭口!” “沈三姑娘,你只是被这疯妇蒙骗,莫要在陆家大放厥词。” 陆家四姑娘小声嘀咕一句,“嫂嫂和沈家素来交往甚好,你们一面之词也未必可信。” 苏轻宛在旁看着三姑娘为她仗义执言,心中感激至极,可她知道,陆家不会这么轻易认下她,苏轻宛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不动声色地朝人群中的陈兰珠使了眼色。 谢昭兰死后,苏轻宛偶然结交陈兰珠,今天她所图之事,陈兰珠全都知晓,特意来帮她的。 “沈夫人母女与谢氏交好,你们不信,那我和谢昭兰素来不睦,我的话总不会是假的吧?”陈兰珠是宁远侯府的嫡次女,“去年的骑射宴,贵府四姑娘争强好胜,非要与我比试,谢氏在旁劝说,却被四姑娘的箭头所伤,小臂上还留着一条疤痕,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沈三姑娘慌忙拉开昭兰的袖子,胎记旁的确有一条粉色的疤痕,她激动地说,“是有一条疤痕,她是昭兰姐姐!” 宾客们议论声渐渐大起来,交头接耳,门外的喜乐声震耳欲聋,与喜堂上的混乱,肃穆形成鲜明对比。 苏轻宛冷笑地看着陆家人自乱阵脚,给了最后一击,“既然父亲,母亲和夫君都不相信我是昭兰,那就报官吧,让大理寺查清楚。” 这事闹得越大,陆家就越脱不开关系,名声就越差,她就不相信陆少卿会赔上整个陆家的前程。 陆枫浑身冰冷,脸色在喜服的衬托下越发惨白,林氏死死地握着帕子,陆二夫人轻轻说了声,“她……好像是昭兰,枫哥儿,当年昭兰噩耗传来,你是不是悲痛过度,没有仔细辨认,错把尸体当成昭兰。” 一句惊醒梦中人,陆枫也像是倏然清醒过来,眼眶瞬间红了,态度急转,深情地握着苏轻宛的手,“昭兰,你真的是昭兰啊!” “夫君……”苏轻宛忍着恶心,抱住陆枫,委屈大哭。 林氏态度也转变,心疼地扶着苏轻宛,“都怪母亲昏了头,以为是有人冒充昭兰装摇撞骗,委屈你了,你千万不要怪母亲。” “昭兰明白的,不怪母亲。” 林氏急忙问,“当年你遇上贼人,马车坠崖,我们在崖底找到尸体,她面容损毁,又穿着你的衣裳,我们都以为你为人所害,这一年你去哪儿?为何不早点回来?” “当年我带着秋香上山祈福,下山时遇到歹人,扬言要我性命,跌落山崖后,秋香不幸身亡,我撞到石头昏迷,醒来时歹人在山崖下搜查,我听他们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就把衣裳换到秋香身上。我逃出山崖,本想回家,途中昏迷,被恩人所救,醒来后失去记忆,一直在恩人家借住,前日不慎撞到头,又恢复记忆,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刻就找回来了。” 苏轻宛早就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她目光也扫过立于堂中的李雪樱,脑海里浮现出李雪樱杀人辱尸的场景,恨得极致。 李雪樱,看你能忍到何时! 第三章 贬妻为妾 “原来如此,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林氏垂泪,一副慈母模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四姑娘陆云秀说,“嫂嫂回来了,那……大哥的婚事怎么办?”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谢昭兰还活着,陆枫这亲事就很尴尬,且她是在陆枫成亲之日回来,如今还没拜堂,新妇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微妙。 “夫君,我还活着,你却要另娶他人,那我算什么?”苏轻宛掩面痛哭,“当年娶我时,你发过誓,今生都不会纳妾,你都忘记了。” “你依然是我的夫人。”众目睽睽之下,陆枫慌忙发誓,妻子死而复生,他又当堂认下,若是抛弃糟糠之妻,这事明日就传遍京都,陆家的名声就全毁了,日后仕途艰难,他不会做自毁前程的事。 由始至终,一直沉默的李雪樱掀开盖头,气急败坏,“陆枫,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回来的正妻,你敢……” 李雪樱正在骂陆枫,看清苏轻宛的面容时,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腿软,“怎么可能,谢昭兰,你明明死了,你……你是人是鬼?” 她本以为是一场闹剧,谢昭兰明明死了,是她亲手杀的,整张脸都被毁得面目全非,怎么可能死而复生,看清苏轻宛的面容后,她宛若五雷轰顶。 苏轻宛淡淡一笑,“夫君和母亲都已认下我,我和李大姑娘又素不相识,你怎么一口咬定我死了?难道你亲眼见到我死了?” “你明明死了!”李雪樱怕到了极点,喃喃自语,怎么会有人死而复生,难道是冤魂索命,不!她不信世上有鬼魂,“她不可能是谢昭兰,陆枫,她是假冒的,快把她杀了!” 陆枫陷入两难之境,一是发妻,患难与共,一是继妻,感情正浓,他一时踌躇不安,难以抉择。 这乃陆家家事,宾客们也只是看热闹,没有插嘴,谢昭兰若早一日回家,陆家关起门来处理此事也方便,如今在陆枫成亲之日回来,所有宾客在场,人多嘴杂,陆家怎么处理都被人看在眼里,不日就会传遍京都。 陆少卿晦涩不明地看了苏轻宛一眼,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回来,真会挑时候。 若是早一日……陆家捂死此事,断不会出现这样的风波。 苏轻宛却没有辩解,以退为进,“夫君,你我乃是结发夫妻,恩爱数年,昭兰已心满意足。夫君误会昭兰亡故再娶,阴差阳错,非夫君之过,李姑娘也委屈,昭兰不愿夫君为难,自请下堂,夫君给我一封和离书,昭兰自行离府。” 陆枫心中暗喜,昭兰还算懂事,他是新科进士,夫人出身商贾为人嗤笑对他毫无助益,若是娶了安平伯爵府的嫡女,有安平伯爵府相助定能平步青云。众目睽睽之下他当然不能主动提和离,谢昭兰主动提起,自然是最好。 众人纷纷惋惜,好端端的恩爱夫妻,却阴差阳错,真是有缘无分。 “昭兰,是为夫辜负了你。”陆枫面露不忍,“你若早一日回来,我绝不会另娶他人。” 陆枫糊涂,陆少卿却清醒,长子再婚当天给发妻和离书,言官的唾沫会淹死陆家,陆家会背上刻薄寡恩,攀龙附凤的骂名。 陆少卿说,“糊涂,谢氏是我们陆家八抬大轿迎娶的长媳,一年前被歹人所害,我们也不知道她尚在人间,与李家这门婚事也过了三书六礼,事成定局。谢氏既活着,她和李氏不分大小,李氏为平妻。” 苏轻宛唇角一勾,李雪樱费尽心思杀她姐姐,夺她夫君,结果落一个平妻的名分,说好听一点是平妻。 其实,平妻也算是妾,她怎么可能忍。 如苏轻宛所料,李雪樱勃然大怒,“绝无可能,我堂堂伯爵府嫡女,凭什么要和一介商贾卑贱之流平起平坐?” 林氏脸色微沉,暗骂李雪樱不懂事,大喜之日出这么大的丑事,本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时的名分也不要紧,婆婆想要磋磨儿媳妇多的是办法,最多一年半载昭兰就会死,她就是唯一的正妻,忍一时委屈算什么?还是年纪小,不经事,又被家里娇惯,受不了委屈。 苏轻宛淡淡说,“李姑娘,若无商贾,你这想穿这一身喜服,要从种植棉花开始,你头上戴的凤冠,要从挖矿开始,你日常所食,要从播种开始,因为有商贾,天下百姓才能正常生活,我并不觉得商贾有何卑贱之处。” 李雪樱嗤笑,“士农工商,商者本就是末流之辈,你为正妻,我为平妻,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陈兰珠素来不喜嚣张跋扈的李雪樱,嘲笑说,“谢昭兰是陆家明媒正娶的长媳,你嫁给陆枫本就是填房,如今谢昭兰没死,她出身要是高一点,你连平妻都捞不着,只能算是妾。” 陈兰珠的话如一巴掌狠狠打在李雪樱脸上,心高气傲的她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陆枫,你当真要为了谢昭兰,得罪我安平伯爵府吗?” 陆枫面露难色,看向新婚妻子,又望向苏轻宛,他父亲只是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得罪不起伯爵府,李家是有实权的。 若是和离,他的名声也就坏了,日后仕途无望。 陆枫把苏轻宛拉到一旁,柔声说,“昭兰,你我夫妻多年,我对你一心一意,从不纳妾。如今阴差阳错与李家结亲,陆家得罪不起伯爵侯府,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恩情的份上,忍一忍委屈。” 苏轻宛冷笑,“你……你什么意思?” “她是伯爵府嫡女,受尽宠爱,身份高贵,能不能……以她为尊,她为正妻,你为妾。”陆枫又觉得自己有功名在身,不算委屈谢昭兰,也理直气壮起来,“就算是妾,你也是贵妾,你出身商贾,能当我陆家大房嫡长子的贵妾,已是天大的福气。” “贵妾,福气?”苏轻宛真是被气笑了,姐姐所托非人,陆枫就是一位自私的薄情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你要贬妻为妾?” 第四章 休书 “我和你成婚三年,不曾纳妾,对你是一心一意,你应该知晓我的心意。名分一点都不重要,情分才重要。”陆枫情真意切地发誓,两权相害取其轻,与其大婚之日闹成笑话,不如尽早解决,虽稍损名声,已是最好的结局。 谢家是商贾之流,族中无人为官,不会有人为她讨公道。 昭兰钟情于他,一直言听计从,定会愿意的,对昭兰而言,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不愿意!”苏轻宛轻轻摇头,“你若想当伯爵府的乘龙快婿,就给我一封和离书,签字后,你可以立即拜堂成亲,我出府,从此男女婚假各不相干。” 陆枫愠怒,图穷匕见,“谢昭兰,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若你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亏你还是读书人,竟要贬妻为妾,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们陆家欺人太甚!”苏轻宛恨不得扇陆枫一个耳光,故意扬声控诉。 众宾客哗然,议论纷纷,贬妻为妾,简直荒唐。 陈兰珠与苏轻宛一唱一和,嘲讽说,“陆家大公子想当伯爵府的乘龙快婿,给昭兰写一封和离书就好,她嫁到陆家三年,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何苦这么羞辱人,这事传出去,这是要天下人都以为读书人皆是薄情寡义,捧高踩低之辈吗?” 陆枫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读书人最看中名声,宾客们已在议论,逼得他骑虎难下。 李雪樱见陆枫踌躇不定,气得心脏阵阵疼痛,“陆枫,你念着旧情想要她当贵妾,问过我了吗?她这样卑贱的身份,不配与我共事一夫,连当妾都没资格,这府里,有我没她!” 陆少卿早就烦透这场闹剧,宾客中有的身份过高,又不好驱赶,如今是颜面尽失,这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陆夫人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她灵机一动,拉过李雪樱,压低了声音说,“雪樱,忍一时风平浪静,就算是平妻,昭兰在家绝对越不过你,她死而复生,众目睽睽下贬妻为妾,枫哥儿被言官参一本,前途名声都没了,你就忍一忍委屈,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李雪樱微怔,下意识捂着肚子,狠狠地瞪林氏,她竟威胁她?她未婚先孕若传出去,整个安平伯爵府的名声也就毁了,连累家中姐妹,父亲母亲还好,其他叔伯婶娘怕是恨死她。 李雪樱目光仇恨地盯着苏轻宛,靠近了她,压低声音,“谢昭兰早就死了,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立即离开陆家,否则,我会让你也死无葬身之地。” 李雪樱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又霸道,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 就像她看中陆枫的容貌,一见钟情,哪怕陆枫已有妻子也要强取豪夺。 苏轻宛见她竟以钱财做饵,不免困惑,林氏与她说什么?逼得她要咽下这口气? 看来是不知道拿捏她什么把柄,苏轻宛可不想李雪樱就这么轻易地妥协,她就是要逼得李雪樱自乱阵脚,李雪樱越疯癫,越会露馅,最好当众暴露她杀人的事实。 苏轻宛微笑,有几分讥讽,她一字一顿说,“李姑娘,别人的夫君就这么好吗?你可真是……犯贱啊!” 杀人诛心,李雪樱盛怒,她金尊玉贵般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谢昭兰早就死了,你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疯妇,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来人,给我打死她!”李雪樱失态地吩咐自己带来的人。 李雪樱身边的粗使婆子手持一条粗粝的马鞭,朝苏轻宛重重地挥打过来,苏轻宛侧身避开,握住马鞭,狠狠一扯,那婆子失力,马鞭被苏轻宛夺走。 陆枫愣住了,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发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李雪樱叫嚣着,“愣着做什么,给我按住她,杀了她!” 陈兰珠盛怒,“李雪樱,你疯了,你想要草芥人命?” “什么草芥人命?这疯妇伪装成谢昭兰来坏我亲事,我一怒之下打死她,我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一个骗子!”李雪樱有恃无恐,“就算她是谢昭兰,卑贱的商贾之女,我打死便打死了,能奈我何?” 李雪樱身边的粗使婆子和婢女们听令扑向苏轻宛。 苏轻宛手持马鞭还击,尖叫声此起彼伏,婢女和婆子被打得皮开肉绽,苏轻宛朝喜堂中央的桌子狠狠抽过去。红色的喜布被抽烂,杯盏瓜果滚落一地,布置得喜气华丽的喜堂瞬间满地狼藉。 婆子和婢女被抽得四处逃窜,苏轻宛鞭子轻挥,扫过李雪樱的凤冠,黄金凤冠被打落在地,李雪樱宛若被一鞭子抽在脸上,捂着脸尖叫,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苏轻宛恨极了,杀姐之仇,不共戴天,她恨不得立即杀了李雪樱,可这么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要夺走李雪樱所珍视的一切。 她想要名正言顺嫁给陆枫当妻子,做梦!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陆少卿气急败坏,被气得几乎昏厥过去,婚事变成一场闹剧,脸面都丢尽了! 陆少卿盛怒,“来人,把这疯妇给我拿下!” 陆家十几名奴仆围过来,苏轻宛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坦极了,她一介女流抵不过陆家身强体壮的奴仆们,被押在堂中。 陆少卿沉怒,“谢氏无状,大闹喜堂,善妒无子,陆枫,给她写休书,逐出陆家。” “是,父亲!”陆枫大喜,无故休妻会被人诟病,可如今她在喜堂发疯,正好给了他休妻的理由。写了休书,谢氏再也不是陆家人,他娶李雪樱名正言顺,日后再好好安抚一番。 李雪樱暗忖,陆枫写了休书后,她要杀了谢昭兰,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管你是人是鬼! 家仆很快拿来笔墨纸砚。 苏轻宛被押跪在地,淡淡问,“陆枫,你可想清楚,真要写休书?” 陆枫提笔,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难掩厌恶,“你一介商女,如何与雪樱相提并论,她已委屈自己当平妻,与你平起平坐,你还心生不满,在喜堂发疯,如此恶妇,当休!” 苏轻宛轻轻一笑,“你别后悔!” “绝不后悔!” 陆枫低头写休书,李雪樱在旁恨恨地盯着苏轻宛,杀心已起。 倏然,门外响起一声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第五章 铁券丹书 众人震惊,匆忙跪地,陆少卿也带着陆家人出门跪地迎接圣旨,心中惊疑不定,为何会有圣旨? 李雪樱得意炫耀,“定是皇上知道我今日大婚,特来恩赏!” 李家乃是勋贵,李父深受皇恩,嫡女成婚,皇帝必然有恩旨,陆少卿和陆枫都十分惊喜和得意,。皇亲国戚成婚,都未必有圣旨来祝贺恩赐,何况是他们陆家,若得一道,那是天大的荣耀。 陆枫暗忖,这门亲事娶得正好。 李雪樱高傲得像一只孔雀。 来宣读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身后跟着几名公公抬着箱笼和绸缎。他先是笑呵呵地祝贺陆家大喜,转而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家长媳谢氏昭兰蕙质兰心,果敢忠勇,救长公主于危难,特赐黄金千两,绸缎五十匹,铁券丹书,持有铁券丹书者,若犯死罪,可免一次,子孙后代若犯,免死三次,钦此!” 众人皆惊,黄金千两,绸缎五十匹寻常世家并不在乎。 铁券丹书同免死金牌,不管子嗣后代犯了什么错,皆以铁券丹书能免其罪,这是皇朝百年来第二次有人被赐铁券丹书。 不仅惠及本人,更惠及子孙后代。 李雪樱失声尖叫,“圣旨怎么可能是给谢昭兰的!” 陆少卿被吓得一身冷汗,呵斥道,“李氏,闭嘴!” 她有几个脑袋,敢质疑圣旨? 李雪樱也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本以为是皇上特意给她的恩赏和荣耀的圣旨,没想到是给谢昭兰的,她如何接受这种落差。 大公公敛了笑意,“你是何人?竟敢质疑圣上旨意?” 陆少卿慌忙磕头告罪,“公公恕罪,是在下治家不严,她许是第一次见到圣旨,惊喜失态。” 大公公脸色转和,不予计较,笑着说,“这是本朝第二块铁券丹书,至高荣耀,陆家真是娶了一位好儿媳,谢氏接旨吧!” 苏轻宛勾起一抹笑意,圣旨总算到了,她倒想看一看,陆家要怎么休妻。 “公公,民妇正是谢氏,可这圣旨,民妇不知是否能接。”苏轻宛声音很轻,又带着几分委屈。 大公公疑惑,“这是为何?” “圣旨上写陆家长媳谢氏,可陆家正在写休书,我已不是陆家妇,这圣旨怕是不能接。”苏轻宛语气淡漠,冷眼看着陆家人精彩的脸色,只觉得快意。 大公公眯起眼睛,心中暗忖,这陆家祖坟都冒青烟,有这么一位长脸的儿媳妇,竟要写休书,真是糊涂啊! 陆少卿被吓得魂不附体,陆枫更是满脸惊惧,这话要传到皇帝耳朵里,他还要不要命?谁能想到谢昭兰竟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救驾有功。 长公主是皇帝胞妹,皇帝视若珍宝,数月前,长公主与驸马有口角之争,驸马当日被宣进宫申斥,罚跪两个时辰,京中谁人敢惹长公主。 “谢氏,莫要胡言,你是我们陆家的长媳。”陆少卿也变得和蔼了。圣旨恩赐,铁券丹书,满门荣耀,惠及子孙后代,这是整个家族的荣耀,谁会蠢得往外推。 苏轻宛淡淡一笑,“父亲,您不是让陆枫写休书吗?” 陆少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氏笑着打圆场,“昭兰,你父亲开玩笑,这休书尚未写成,也未签字,做不得数,你是我们陆家明媒正娶的长媳,是陆枫的发妻,谁也越不过你去。” 李雪樱气得发抖,又不敢发作。 陆枫也忙说,“是啊,昭兰,为夫开玩笑,你别当真。” 苏轻宛态度冷淡,“夫君原是开玩笑,是昭兰误会,可既然我是你的发妻,陆家长媳,李大姑娘又是谁?” “她……她当然是……平妻!”陆枫一咬牙,谢氏有圣旨,铁券丹书傍身,攀上皇亲,自是比李雪樱更要贵重。 李雪樱恨得咬牙,谢昭兰明明是如此卑贱身份,怎么配和她平起平坐? “我谢家虽是商贾之家,也是有头有脸,有规矩的人家,从未听过什么平妻,夫君,我有成人之美,你还是给我一封休书吧!” 苏轻宛淡淡看了一眼含恨的李雪樱,你想当平妻?做梦! 你费尽心思,只能当妾! 陆枫咬牙,低声呵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妻,其他人,只能是妾!”苏轻宛语气温柔,态度却十分强硬。 李雪樱勃然大怒,却被林氏捂住了嘴,林氏说,“好,就依你,你是妻,李氏是妾,昭兰,接旨吧!” 李雪樱要气疯了,要她做妾,绝不可能,林氏在她耳边威胁,“大公公还在场,你要闹什么,想拖着陆家一起死吗?有什么事,等公公走了再说。” 苏轻宛缓缓伸手,接了圣旨,陆少卿赶紧给了一个眼色,家仆赶紧拿着一小袋银子塞给大公公。 大公公掂了掂银子,非常满意。 苏轻宛说,“公公,今天是我夫君纳妾的好日子,您不如赏脸,坐下喝杯喜酒。” 陆家人,“……” 大公公意外,挑了挑眉,其实他早就看到喜堂内一片狼藉,却不说破,“陆大人纳妾,满堂挂红,宾客云集,真是气派。” 众人都听出大公公的嘲讽,纳妾办得如娶妻一般,是不合规矩。 苏轻宛淡淡一笑,“夫君纳的是安平伯爵府的嫡女李雪樱,身份贵重,自然要气派一点,以表诚意。” 她转头,温温柔柔地问陆枫,“是不是啊,夫君。” 陆家众人,“……” 陆枫咬牙,不敢看一旁凶狠的李雪樱,“……是!” 大公公来陆家传旨,回宫必会复命,苏轻宛当众坐实李雪樱是陆枫妾室的身份,皇帝也会知晓,断无更改可能,真是杀人诛心。 李雪樱气晕了过去! 第六章 珠胎暗结 陆家娶妻变纳妾,一场闹剧后,天色已晚,苏轻宛回到梅兰苑,这是谢昭兰所居住的主院,苏轻宛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眼神冰冷。 绿竹和李奶娘已在候着。 李奶娘强忍着伤心,“姑娘,宅院幽深,吃人不见血,踏出这一步就再无回头之路,您要想好。” 苏轻宛要顶替谢昭兰,就瞒不住从小到大照顾她的奶娘,奶娘把谢昭兰视如己出,得知她被杀害,悲痛欲绝,却又不赞同苏轻宛顶替姐姐复仇。 她知道深宅凶险,苏轻宛一个未嫁女,为了复仇,几乎赌上一切,名声,前程和性命,她钦佩,又担心。 “奶娘,我意已决,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今往后,我就是谢昭兰。”苏轻宛淡淡说,“血债,必须血偿。” 除了复仇,她还要拿回姐姐所有的东西! 李奶娘无奈,缓缓说,“梅兰苑内伺候的婢女,婆子都是当年姑娘从谢家带来的家生子,自姑娘故去后被陆家遣散,二姑娘要再把人找回来吗?” “不必,我院内没必要那么多人伺候,且我毕竟是顶替姐姐身份,故人越多,破绽越多。陆家未必相信我就是姐姐,必会试探,院内不会缺人伺候。” 李奶娘忍不住庆幸,“幸好两位姑娘自幼分离,陆家也不知你们是双生花,否则,这事还成不了。” 苏轻宛和谢昭兰是淮南王嫡亲女儿,十二年前,淮南王被诬陷谋反,灭门抄家,双生花中的长女被亲信送往谢家,成了谢家嫡长女,次女被带去南疆避祸。世人皆以为淮南王一脉早就在当年灭门惨案中死绝,并不知道这对双生花尚在人间。 苏轻宛脸色微冷,如今,姐姐走了,淮南王这一脉仅剩她一人。 绿竹说,“姑娘,李大姑娘心狠手辣,我们要寻些会拳脚功夫的婢女,免得姑娘被她欺负。” “好!” 苏轻宛话音刚落就听到梅兰苑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李雪樱提剑杀来,砍向苏轻宛,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没能拦住她,李雪樱仍穿着那一身破损的嫁衣,披头散发,宛若疯妇。 苏轻宛灵巧避开,示意奶娘躲到一旁。 “你究竟是何人?”李雪樱气急败坏,“为何要来坏我婚事?” “李姨娘,我是谢昭兰。” 一句李姨娘,踩到李雪樱的痛处,她尖叫着再一次举起长剑砍过来,又被苏轻宛避开,她毫无章法乱砍,却连苏轻宛的一片衣袍都没碰到。 “谢昭兰早就死了!”李雪樱咬牙切齿,“尸体都凉透了,被我一刀一刀地刮花了脸,你怎么可能是谢昭兰。” 苏轻宛眼底闪过一抹恨意,转而笑了,“李姨娘莫不是犯了癔症?我明明还活着,非要一口咬定我已死。” 李雪樱说,“我一定会查清楚你究竟是谁,欺君之罪,可是要灭九族的!” 李雪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苏轻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的九族,早就被灭了。” 李雪樱走后,奶娘说,“姑娘,李雪樱是安平伯爵府的嫡女,身份贵重,肯定不甘心当姑爷的妾室,明日安平伯爵府会不会来接人?” 苏轻宛若有所思,淡淡说,“她想走,没那么容易。” 夜半,绿竹悄悄推门进来,拿了一包药渣,轻声说,“姑娘,这是李雪樱院内婢女偷偷倒在树下埋起来的药渣,果真是保胎药。” 绿竹擅药理,药渣一检查就知道是何功效。 “李雪樱心高气傲,在喜堂上却被林氏拿捏,我就奇怪她有什么软肋,果真是怀孕了。”苏轻宛冷笑,“守妻孝期间苟合,真是不知廉耻,李雪樱这杯茶,我喝定了。” 翌日,苏轻宛早早梳洗,带着绿竹前往堂厅,陆少卿和林氏,陆家二房的夫人张氏也到了。 张氏是陆家二房主母,十年前陆家二爷在治理江南水患时遇难,留下张氏孤儿寡母随大房一起生活。 苏轻宛朝陆少卿夫妻,张氏都见了礼,林氏脸色不善,沉着脸,苏轻宛也不在意,坐到张氏身边。张氏貌美,性子泼辣,因丈夫早逝,她带着孩子们随大房生活难免会听到闲言碎语,妯娌矛盾极深。 张氏笑说,“昭兰真是争气,给我们陆家挣得第一道恩旨,又有铁券丹书,陆家子孙皆受庇佑,你是我们陆家的大功臣。” 族中有人在朝为官,谁不想要免死金牌,张氏也是故意给林氏上眼药。 “二婶过誉了,我是陆家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少卿和林氏笑意皆有些勉强,张氏倒是热情,拉着苏轻宛聊得开心,厅内婢女奉茶后肃立在旁。 不多时,陆枫和李雪樱到了。 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过得鸡飞狗跳,李雪樱派人守着院门把陆枫打出去,没让他靠近半步,苏轻宛听闻半夜打起来。 陆枫脖子上还挂着鲜红的抓痕。 “哟,新妇来了,大嫂,你心心念念的媳妇茶,到底是喝上了。”张氏转头对苏轻宛说,“你也是。” 妾室要给主母敬茶,才算是全了礼数。 苏轻宛温温柔柔地笑着,竟有点期待李雪樱跪着给她敬茶的画面。 李雪樱傲慢环视,“我乃堂堂安平伯爵府的嫡女,要我给陆枫当妾,绝无可能,今日我便回李家,从今往后与你们陆家再无瓜葛!” 她是喜欢陆枫,欣赏他的才气,可伯爵家的嫡女给人做妾,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李雪樱也有傲气,绝不同意,她要嫁就要堂堂正正。 她阴鸷地看着苏轻宛,等她弄死冒牌货,再杀谢昭兰一次,陆家还是要跪着来迎亲。 陆少卿蹙眉说,“李氏,你和枫哥儿三书六礼已告官媒,婚书已订,你是陆家妇,怎能再回李家。” “那又怎样?官媒那边我自会去说,取消婚书即可。” 林氏也说,“雪樱,你放心,名义上你是妾,可在我们心里,你和昭兰一样,都是枫儿的妻子,我们都是一视同仁,府中不敢有人说闲话。” 苏轻宛轻嗤一笑,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怎能一样! 第七章 敬妻茶 林氏愠怒,“昭兰,你笑什么?” “回母亲,昭兰想着马上能喝李姨娘的敬茶,心里高兴。”苏轻宛不卑不亢地说了声。 李雪樱被激怒,“呸,你一个商户之女,卑贱之躯,也配喝我的茶!” 陆少卿可不想失去安平伯爵府的关系,淡淡说,“李氏,你母亲说得对,你和谢氏不分大小,都是枫儿的妻,婚书已订,你就不要再闹了。” “陆大人,我今日执意要走,你敢拦我?”李雪樱张扬跋扈,可一点都不怕陆少卿这五品官,“有什么事,你找我父亲,母亲说去。” 张氏说,“李大姑娘,这桩婚事说到底也是误会一场,怪不得我们陆家,姻缘不成,情分在,您可别记恨我们啊。” 张氏的话点醒陆少卿和林氏,李雪樱心狠手辣,昨日若非圣旨来了,她会当场打死昭兰,如今婚事落空,成了笑话,她必然恼羞成怒报复。 陆枫也不傻,慌忙握着李雪樱的手,深情说,“雪樱,不管外人怎么看,我们都是三书六礼成了婚,你就是我的妻子,不是妾室。昭兰在府中也越不过你,你就在住在芳华园,与她一东一西,井水不犯河水。满城都知道我们成婚了,你若回李家……李家也未必愿意。” “你休要挑拨,父亲向来疼我,怎么会不愿意?” 林氏也有些慌了神,心里又埋怨李雪樱是一个蠢货,伯爵家的姑娘怎么一点城府都没有,女子在深宅生活,有夫婿的呵护,她怕什么? 陆枫也急了,压低声音说,“从今以后,我和昭兰就是名义上的夫妻,心里只有你一人,绝不去昭兰房中,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念着我们的情分,别这么狠心。” “陆枫,你休要花言巧语蒙骗我,你无非是舍不得那道庇佑全族的圣旨和铁券丹书,我伯爵家的嫡长姑娘,绝不与人做妾,你休想这样糟践我。”若是愿意当平妻,当初何苦设局杀谢昭兰,如今被一个冒牌货拿着圣旨登门闹事,她束手无策,李雪樱还没吃过这种亏,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陆枫被她说得脸红,羞愤交加,他是喜欢李雪樱,喜欢她的出身,喜欢她的美貌,虽骄纵一点,却也可爱,如今却觉得性子刚烈,不如谢昭兰温婉和善。 正在此时,管家来报,伯爵侯府派人来接李雪樱归家,且派了一队亲卫过来,马车已停在门外,伯爵夫人身边的张嬷嬷都不等通报,带着两名婢女前来。 张嬷嬷大声说,“伯爷说了,婚事既是误会一场,李家自会去官媒撤销婚约,李家嫡女绝不给人做妾,姑娘,夫人正等着您回家。” 陆家人脸色极其难看,伯爵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奴都能在陆家耀武扬威,不等通报,何况是伯爵府的态度。 他们心里都清楚,李雪樱若回李家,必会报复陆家,伯爵府有实权,陆家根基太浅,怕是躲不过明枪暗箭,只能把李雪樱捆绑在陆家这条船上,才能躲开伯爵府的震怒。 李雪樱有了底气,甩开陆枫,走到苏轻宛面前,冷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谢昭兰,我会找出你的狐狸尾巴,让你生不如死!” 她甩袖转身,迈步离去。 “等等……”苏轻宛眉目温柔,喊住了她,她起身淡淡说,“李雪樱,你怀了夫君的孩子,就这么回李家,孩子怎么办?他是陆家的骨肉啊。” 此话一出,李雪樱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幸好身边的婢女扶住了她,陆家人也是目瞪口呆,李雪樱失声尖叫,“谢昭兰,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陆枫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孩子?” 婚前苟合,且是妻丧期间,流言蜚语会要了她的命。 “母亲,李雪樱若真有了孩子,是您的长孙,你舍得吗?”苏轻宛祸水东引,暗示李雪樱,她怀孕一事是林氏透露的。 李雪樱果真受骗,指着林氏,“是你告诉她的? 林氏又急又慌,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说起,转念一想,有了孩子,李雪樱就能留在陆家,回不了伯爵府,他们就绑在一条船上。 “你的确有孕在身,雪樱,莫要为了一时之气,伤了你和枫儿的情分,也伤了孩子。”林氏干脆坐实了事。 名声与性命比起来,自是性命重要,况且是家事,关起门来解决,传不出去,陆家的名声也不会受损。 张嬷嬷拉着李雪樱,压低声音,“姑娘,你当真有孕了?” 李雪樱脸色惨白,手脚发凉,张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低声与身边的婢女说了句什么,婢女匆忙离去。 “我没有怀孕,你们怎敢污蔑我?张嬷嬷,我们走!”李雪樱慌乱中拽着张嬷嬷想要离去。 苏轻宛扬声说,“你是否有孕,找大夫一验便知,我的婢女略通医理,她来给你把把脉如何?” 绿竹作揖,“愿为李大姑娘效劳。” “你敢!”李雪樱脸色骤变,心虚至极,“陆枫,你是哑巴吗?说句话啊,你还要不要名声?” 陆枫脸色难堪得红了脸,无疑是默认此事,李雪樱气得扇他一巴掌,“你混账,你想害死我吗?” 林氏心疼儿子挨了巴掌,起身说,“雪樱,你有孕也不是枫儿一人过错,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你就不要再闹了。” “我算是明白了,合着你们陆家蛇鼠一窝,合谋算计我?”李雪樱气得发抖,也不愿再与他们纠缠,心中暗暗发誓,今天之辱,来日一定加倍奉还。 就在李雪樱要离去时,张氏说,“说起来我们都不知道昭兰尚在人世,李雪樱若真的怀孕,枫哥儿是在守妻孝间与你有了首尾,这事要传出去,枫哥儿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言官口诛笔伐,陆家,李家声誉受损,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陆少卿早就派人守着院门,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陆枫一眼,陆枫毕竟是他最得意的嫡长子,年纪轻轻就中进士,前途光明,陆少卿决不允许这种事传出去,惹来风波,他沉声说,“今天厅堂内都是自家人,没人会往外说,谁敢宣扬半个字,我决不轻饶!” 第八章 家族弃子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苏轻宛一眼,苏轻宛却淡然静坐,“父亲,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雪樱离了陆家,将来做什么,说什么不受控制,真有什么流言蜚语,您也控制不住。” 陆少卿听懂苏轻宛的暗示,李雪樱易怒,暴躁,若是一时失智口无遮拦,说不定和陆家鱼死网破,如今最好的结局是李雪樱留在陆家,生下孩子,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必会为了孩子考量。 “谢昭兰,你好歹毒的心思,想要逼迫我留在陆家?”李雪樱盛怒。 苏轻宛笑了,“你不择手段,不就是为了嫁给陆枫吗?如今也算是如你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李雪樱也很干脆利落地认了,“是,我是有了身孕,那又如何?就算传出去,我名声受损,可陆枫守妻孝间与我有了孩子,谁的名声更坏?你们陆家要敢传出去,我名声坏了,那就玉石俱焚,谁怕谁?我是伯爵府嫡长女,我父亲,母亲自会为我做主,你们休想以此来拿捏我!” 陆家人皆是一阵沉默,张嬷嬷脸色也很不安,姑娘糊涂啊,就算再喜欢陆枫,也不该婚前与他苟合。 李雪樱大步离去,张嬷嬷和婢女紧随其后,脸色慌张,陆枫追了出去,却被婢女拦住,陆少卿也急了,想要派人拦住李雪樱,可碍于身份,他又不敢。 苏轻宛轻笑说,“父亲,母亲,莫要慌,她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林氏语气有些冲,若不是谢昭兰归家,这事本不会闹成这副模样,李雪樱有孕一事也会被藏起来,林氏难免心生不悦。 苏轻宛说,“伯爵府有六位待嫁女,李三姑娘与靖王也定了亲,李雪樱名声若毁了,这桩婚事也毁了,伯爵府又怎么担得起风险。” 张氏挑眉,“昭兰离家一年,没想到对京中事了如指掌。” 苏轻宛笑说,“李雪樱要嫁到陆家,取代我的身份,我的人自然会调查清楚,难免也知道一二。” 众人也不再说什么。 陆枫追着李雪樱出去,再三挽留,李雪樱置若罔闻,陆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李雪樱快步上马车,亲卫拦下陆枫。 张嬷嬷使了眼色,亲卫们离马车远了一些,听不到里头的谈话。 马车里,伯爵夫人正等着她,着急问,“你当真有孕了?” 伯爵夫人最疼爱长女李雪樱,把她当成心肝肉,从小护着,宠着,哪怕养得飞扬跋扈也不在意,听到女儿受辱,按耐不住着急亲自来接。她又不想踏进陆家,免得惹来闲话,张嬷嬷刚已派人告知她李雪樱有孕一事,伯爵夫人急得满头汗。 李雪樱扑在伯爵夫人怀里痛哭,“母亲,陆家人欺辱我,那谢昭兰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一定是阴谋,我……” “雪樱,你是不是真的有孕了?”伯爵夫人急问。 李雪樱抹了抹泪,怔怔的,脸色红了又白,咬牙点了点头,“已有一月有余……” 伯爵夫人震怒,扬手要打,又心疼得不得了,急得红了眼,“你……你糊涂啊,母亲从小聘请名师教导,教你读书识字明理,你怎么能做出此等丑事?婚前有孕,陆枫又在妻孝期间,这事传出去,你父亲怕是要拉着你去沉塘!” “母亲,都是谢昭兰的错,这是一场阴谋,我嫁给陆枫是一锤定音的事,就算有孕也能瞒下来,谁也不能诟病什么,如果不是谢昭兰突然回来,怎会如此?都是她的错。”李雪樱听到要被沉塘就害怕,“父亲那么疼我,不会怪我的。” 伯爵夫人后悔自己把李雪樱纵得太过天真,“母亲为你挑了那么多好的亲事,门当户对,人品贵重,你都不要,非要一门心思嫁陆枫,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伯爵府的脸面都丢尽了,幸好也算是一场乌龙婚事,把你接回去,再寻一门亲事也就罢了。可你偏偏有孕了,雪樱,你不能回李家。” “母亲,你说什么?”李雪樱不可置信。 “纸包不住火,你有孕的事只要泄露一点风声,会波及到李家所有的姑娘,定了亲的会被退亲,未定亲的难说亲事,家中姐妹只会恨毒了你。三姑娘与靖王又定了亲,万万不能出差错,我们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母亲,陆家要敢宣扬出去,他们名声也臭了,我把孩子打掉,这事就过去了。” “陆少卿也不过是五品官,就算陆璟是天子近卫又如何?他们仅是陆氏的旁支,血缘极远,根基太浅,沉没成本也低,怎么能和李家相提并论,这点风险,你父亲是不会冒的。为今之计,只有你在陆家,生下孩子,这事算是彻底揭过去。”伯爵夫人与她分析利弊。 李雪樱哭了,“母亲,你是要抛弃我吗?” 她本是李家最受宠的长女,如今要成了弃子吗? “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怎么会抛弃你,陆家不敢亏待你,就算谢氏有圣旨傍身能怎么样,深宅大院要死一个女人,容易得很,她死了,恩旨仍是陆家的,你是唯一的长媳,你婆母那么精明的人,知道怎么做,你只需忍耐。” “平妻也是妾,旁人怎么看我们李家?” “谢氏有圣旨撑腰,你能怎么办?”伯爵夫人说,“你收敛着脾气,好好养身体,平安生下孩子,母亲和你保证,孩子出生前,谢氏就会下黄泉,你的孩子是唯一的嫡子。” 李雪樱仍是哭着,伯爵夫人又心烦,又心疼,忍不住教她,“雪樱,深宅大院的女人活着不易,死了简单,谢昭兰一介商贾之女,就算有圣旨傍身也掀不起风浪,我们暂避锋芒,不要和她硬碰硬,风头过了,自有她的好果子吃。” 李雪樱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说来说去,我仍是成了弃子,你们嫌我丢脸了。母亲,我不想当平妻,我要杀了谢昭兰,要陆枫堂堂正正再迎娶我一次。” “你不要胡闹了,听母亲的劝,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今日若带你回去,来日传出一点风声,母亲就真的护不住你!”伯爵夫人只能狠下心来,“你好好思量吧。” 第九章 家和万事兴 伯爵府的马车和亲卫本是来接李雪樱回府的,如今浩浩荡荡离去,把李雪樱留在陆家门前,陆枫大喜,也知道李雪樱被伯爵府抛弃了,只能当他的平妻,心中不免暗暗得意。 “雪樱……” 李雪樱泪如雨下,委屈,愤怒,也涌起淡淡的后悔,若当初听母亲的话,选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她又怎么会受这样的羞辱。 陆枫也是真喜欢她,心疼地给她擦泪,“雪樱,我答应你,往后心里只有你一人,若是辜负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雪樱哭累了,知道大势已去,她深知自己任性下去,婆家母亲都得罪干净,如今只能委屈当陆枫平妻,伯爵府就还认她,还是她的仪仗,否则…… 平妻就平妻……她就忍耐一年,谢昭兰,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陆枫带着李雪樱回到厅堂,陆家未出阁的姑娘们也都齐聚在厅堂上,热热闹闹的,似是笃定了李雪樱会回来。 张氏杀人诛心,笑着说,“既是回来了,也该开始敬茶,这好时辰都过了。” 李雪樱早就抹去了眼泪,平复心态给陆少卿和林氏敬茶,陆少卿和林氏虽不满,却也看在她的家世上忍了。 两人都给了红封,李雪樱又和陆家其他姑娘们都见了礼,因她没想过要敬茶,也没准备礼物,她的婢女春桃非常机灵,临时给她备了礼物,给陆家姑娘们的是珠花,簪子,给郎君们是文房四宝,倒也不出错。 除了陆家三郎,陆家人是齐了。 张氏也笑眯眯给她一个红封。 李雪樱敬茶过后,一一与陆家姑娘,郎君们认了脸便想走,苏轻宛淡淡一笑,“李姨娘是不是忘了,要给正妻敬茶?” 李雪樱浑身一僵,羞愤交加,“你!” 陆枫心疼李雪樱,怜惜地护着她,“什么姨娘,李氏与你平起平坐,也算是平妻,就这么定了。” “平妻也是妾,名义上好听罢了,不敬主母,这礼也不成。”苏轻宛淡淡说,“我们是书香世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 陆枫愠怒,“谢昭兰,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轻宛蹙眉,“这千年规矩是祖宗定下的,怎么是我得寸进尺,你们不想守规矩,那就算了,日后我在外若胡言乱语说了点什么,你们也担待。” “李氏,敬茶!”陆少卿只想尽快把这事平息,再则苏轻宛说得一点都没错,规矩就是规矩。 陆家的姑娘和郎君们都不敢说话,心中纷纷诧异。 大嫂好像变得不一样,他们印象中的大嫂温柔,和善,做事周全且性子隐忍,因是商贾出身的缘故,遇事总是有几分忍让,哪怕他们对她不敬,大嫂也从未生气,何曾见过她如此强势霸道。 李雪樱备受屈辱,又一点办法都没有,跪着奉茶,苏轻宛倒也没说什么,喝了茶,给了她一个红封,“日后可好好侍奉夫君,早生贵子。” 李雪樱的脸涨红,又煞白,气得头晕,差点被激得昏厥,这话就是主母对妾说的,李雪樱此生未曾受此大辱,恨得眼睛猩红。 陆枫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慌忙打圆场说,“父亲,母亲,雪樱身体不适,儿子先带她下去休息。” 陆枫带李雪樱走后,陆少卿叮嘱几句家丑不可外扬,家中事谁也不准往外说,他更是深深看了苏轻宛一眼。 苏轻宛装傻充愣,只是笑了笑。 陆家几位郎君也随之离去,陆少卿有一妻一妾,育有长子陆枫和四姑娘陆云秀,周姨娘膝下有二公子陆鸣,大姑娘陆云烟,二姑娘陆云姝。二房也是一妻一妾,张氏有三公子陆璟和三姑娘陆云棠。 大姑娘早已出嫁,陆云姝也定了亲,婚期定在明年,其余姑娘待嫁闺中,都到适婚年龄。 “嫂嫂,小嫂嫂都愿意和你平起平坐,你还要咄咄逼人,一口一个妾室,又逼人敬茶,一大早上闹得不消停,你真是不识大体。” 说话是陆云秀,穿着淡青色罗裙,发髻簪着一支华丽步摇,明艳动人。 苏轻宛玩味地看了一眼她头上的步摇,相较于其余几位姑娘的简约素净,她打扮得非常华丽富贵。 “四妹妹,我该怎么做才是识大体呢?” “小嫂嫂是李家嫡女,身份贵重,若不是阴差阳错,怎会嫁到我们家来,你和她是云泥之别,本就该恭恭敬敬的,还敢要她敬茶,哼!不自量力。” 苏轻宛脸色不虞,众目睽睽下如此口无遮拦,想来平日里对姐姐是极其傲慢无礼的。 “你还挺喜欢她,欣赏她的?” “那当然,小嫂嫂不仅长得好看,才学也好,京中贵女谁不欣赏她。” 苏轻宛嘲讽说,“欣赏归欣赏,可别学了她的做派,未婚先孕,满京城的贵女没几人做得出这种事。” 陆云秀神色一僵,“你……” 张氏微微挑眉,昭兰性子确实变了些,四姑娘看不上她的出身,经常吆五喝六的,谢昭兰从未发过脾气,逆来顺受,如今是温柔也没了,和善也没了。 也挺好的! “够了!”林氏不悦说,“今天发生的事,你们都闭上嘴巴,家丑不可外扬,都烂在肚子里。” 陆家姑娘们战战兢兢应了声是,陆云秀狠狠瞪苏轻宛一眼。 苏轻宛神色淡漠。 林氏说,“昭兰,你出身商贾,与雪樱的确是云泥之别,日后对她也要恭敬客气些,伯爵府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你们好好伺候好枫哥,早点为陆家开枝散叶,不要花心思在拈酸吃醋上。” “母亲放心,家和往事兴,昭兰懂得。”苏轻宛不咸不淡地应着。 第十章 试探 众人移步膳厅,婢女们早就摆好膳食,原本新妇敬茶后第一顿早膳,林氏极为重视,菜色琳琅满目,有粥,糕点,肉饼,油饼,各类面食。 众人安静用膳,林氏对苏轻宛在外一年的事刨根究底地问,似是想要事无巨细都问清楚,苏轻宛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包括怎么救了长公主,早就编好一段故事。落下山崖后被长公主所救,失了记忆,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在长公主遇袭时舍命相救,公主感恩,特意为她求了一道恩旨。 林氏又不动声色地问起细节,苏轻宛的故事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倒也没出错,林氏若有所思,苏轻宛却想着杀她姐姐的人,仅是李雪樱吗? 林氏也在怀疑她的身份,否则不会问得如此详细,她这么精明又一心攀附伯爵府的人,竟没想着要去攀附长公主。 坐在苏轻宛身边的陆云姝把一碟煎芦糕端过来,柔声说,“嫂嫂,这一年在外您受苦了,瞧着也瘦了些,日后可要好好养养。” 苏轻宛正琢磨着林氏是否参与谋害姐姐,顺势吃了眼前的芦糕,林氏眼底掠过一抹寒意,陆云秀心直口快,“嫂嫂,你吃芦糕只吃清蒸,不爱吃油煎的,在外一年竟也不挑了。” 芦糕是芦瓜切成丝加肉末裹在面粉里,或清蒸,或油煎,格外吃油,谢昭兰是江南人,爱吃清蒸,早膳从不用油腻之物。苏轻宛幼年被带去西南,地处偏僻,口味偏重。不管这一年里她再怎么学谢昭兰,姐妹两人离别已有十余年,有些习惯和癖好,总会不经意中暴露一二。 林氏暗骂女儿愚蠢,打草惊蛇。 苏轻宛淡淡说,“长公主口味重,在她身边的人也随她的偏好。” 她又淡然地夹了一块芦糕,“人是会变的。” 林氏已经有疑,未必会信,苏轻宛只能主动出招,“母亲,昨日回梅兰苑才发现,院内几乎被搬空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家众人脸色都有几分尴尬,只有张氏一边吃着一边看戏。 林氏有几分不自在,“你的葬礼后,母亲想着梅兰苑的东西也用不着,就把东西都给各院送了一些。” 她又笑着说,“你看看院内需要什么,同母亲说一声,母亲给你置办。” 苏轻宛没想到人会无耻到这种地步,“母亲,梳妆台有四套头面,是我出嫁时母亲请最好的匠人做的,是我母亲的一番心意,妆匣里的零碎首饰几乎是满的。零碎的首饰就当是送给家里的妹妹,这四套整齐的头面在哪位妹妹手上,就请还给我吧。” 陆家几位姑娘们面面相觑,陆云棠声音爽朗说,“嫂嫂,我可不曾听过有什么整套头面,当初大伯母倒是送了几支金银首饰过来,说嫂嫂平日里素净,也不爱打扮,留一些给我们当念想。” 陆云姝也说,“母亲也给我送过几支首饰,嫂嫂,回头我亲自送到梅兰苑。” 林氏和陆云秀脸上极不好看,陆家是京中的门阀世家,可陆少卿这一脉是旁支,早就没落。 陆老太君靠着几亩薄田和商铺供着两个儿子读书科举。陆少卿兄弟前后中举都外放为官,回到京都仅有数年,靠着他们的俸禄完全无法撑起陆家,在谢昭兰未嫁到陆家前,陆家的日常用度,人情往来捉襟见肘。是谢昭兰带着庞大的嫁妆撑起陆家富贵锦绣的生活。 陆云秀早就觊觎谢昭兰梳妆匣里的精美首饰,在谢昭兰过世后迫不及待占为己有,林氏怕招人闲话,给各位姑娘都送了一些零碎的,最华贵精美的首饰都被陆云秀霸占着。 陆云秀羞愤,口不择言,“不就是一些破首饰,你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你若需要,再买就是了。” 若是谢昭兰,早就忍了,可偏偏她是苏轻宛,并不想惯着陆云秀的脾气,“这些首饰是我母亲特意为我准备的,是我的嫁妆,也是我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姑子抢嫂子嫁妆,说起来可不好听。” 陆云秀脸色涨红,愤怒地指着苏轻宛,“嫂嫂平日里宠着我,不管我看上什么东西,她二话不说都会给我置办,你不是嫂嫂!” 苏轻宛冷笑,“你头上的步摇也是我的吧?你也知道我待你不薄,只因一次不如你所愿,你就对我肆意辱骂,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四妹妹是一点都不知感恩。” 陆云秀无措地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又气又羞。 林氏恼怒,厉声呵斥,“昭兰,够了,都是一家人,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母亲,我再说一次,还我嫁妆,除了头面,我房间里摆放着青釉白瓷梅花瓶,楠木彩绘座屏,珐琅五伦插屏,从我房间里搬空了什么东西,我都希望能还回来。”苏轻宛淡淡说,“我既没死,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苏轻宛起身,彬彬有礼地告退,又留了一句,“四妹妹,听说你正在议亲,等你出嫁了,你想要什么头面,嫂嫂都给你寻来。” 她转身离去,绿竹紧随其后。 陆云秀尚听不懂苏轻宛的威胁,林氏又怎么会听不懂,气得胸膛起伏,这还是过去逆来顺受,事事顺从的谢昭兰吗? 她死死地拽着手中的帕子,陆云秀仍在喋喋不休,“母亲,嫂嫂真是反了天,连你的话都不听,我不想……” “把她的东西还回去!”林氏冷声说。 陆云秀瞪圆了眼,不可置信,“母亲!” 林氏却盯着苏轻宛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陆云姝不安地说,“嫂嫂真的变了许多,过去从不曾如此忤逆过母亲。” 张氏笑了声,“昭兰再柔顺恭谨,回家发现夫婿另娶,嫁妆被夺都会有脾气,说到底是你们寒了她的心。” 第11章 嫡子长孙 芳华苑内,李雪樱因敬茶受辱,大发雷霆,砸了芳华苑内大半的东西,婢女们深知她的脾气,都站在门外不敢劝。 陆枫站在一地狼藉中,颇为失望地看着李雪樱发疯,又想到温柔贤惠的谢昭兰,他们夫妻三年,恩爱和睦,何曾有过这样的闹剧。 “陆枫,你是不是后悔了?”李雪樱双眼猩红,质问陆枫,陆枫冷静得令她心慌,也不像往常那样哄着她。 “雪樱,你不要胡思乱想,对腹中孩儿不好,等他出生,就是陆家的嫡子长孙。”陆枫安抚着她,李雪樱虽骄纵,但貌美,他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家和万事兴,我们安安静静过日子,昭兰身份低微,你又有孩子傍身,她越不过你去。” “什么身份低微,她如今手握圣旨,又长公主撑腰,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李雪樱恼怒。 陆枫心里一动,昭兰攀上长公主,又能求这样一道圣旨,她在长公主面前一定非常得脸,长公主权势滔天,只要一句话,他都能调到实权位置上,平步青云。 “昭兰性子柔和,兴许是因为我们大婚,她受了刺激才会为难你,日后你态度软和……” “陆枫,你说什么?”陆枫的话没说完就被李雪樱打断,她气得浑身颤抖,“你竟想要我们和睦相处,你要娇妻美妾,左拥右抱?” 陆枫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雪樱,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如今心悦之人是你,我对昭兰早就没了夫妻之情。” 李雪樱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根本不是谢昭兰,谢昭兰早就死了,你给她敛尸,你会认不出来吗?为了长公主的权势,你装什么眼盲心瞎。” 陆枫说,“尸体损毁成那样,仅凭衣着和首饰,也不能确认是昭兰。” “人是我杀的,亲眼所见,怎会有错!”李雪樱也不装了,“陆枫,你也逃不脱关系,谢昭兰是你哄骗去上香还愿,也是你告知她的途径路线,是我们合谋杀了她,如今一个长得和谢昭兰相似的人冒出来骑到我头上去,你还想和稀泥,做梦呢!” 陆枫脸色微沉,他年少成名,中了进士,被伯爵府嫡长女一眼相中,遗憾是家中有糟糠之妻,温柔贤淑,自是不能休妻另娶。却又沉浸在李雪樱的温柔陷阱不可自拔,伯爵府一名远亲科举名次远在他之下,却是他的上官。他不服,不甘,也懂得攀附权贵比十年寒窗更有价值。 所以李雪樱想杀谢昭兰时,他冷眼旁观,且默许。 在看到谢昭兰的尸体时,他也有过一点恻隐之心,然而,妻子的命和他的前程比起来微不足惜,没了旧爱,又有新欢,他是男人坐享其成,自是乐见其成。 “我们都是凶手,一荣俱荣,陆枫,你若敢对她有情,与她继续当夫妻,我绝不会放过你!”李雪樱掩饰不住的妒忌,她知道陆枫和谢昭兰恩爱三年,伉俪情深,就怕他们旧情复燃,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枫心疼地拥着她,情深义重,“雪樱,我对你心意日月可鉴,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去昭兰房中。” 李雪樱妒意稍减,在他怀中得意地勾起唇角,谢昭兰,你死而复生又怎么样,陆枫是我的,你休想夺走我的一切。 陆枫来寻苏轻宛时,她刚回梅兰苑,林氏那边送来几个婢女,绿竹正在给她们立规矩,陆枫目不斜视一路进了主院。 苏轻宛正在闲情逸致地剪一盆绿植,她站在窗前,迎风而立,肤若凝脂,貌美无双,他仍记得当年一见倾心时的惊艳。 谢昭兰长得极美,是江南少有的美人,陆枫与她夫妻三年,忍不住心想李雪樱说的是真的吗?她不是昭兰,可她明明长得和昭兰一模一样。 李雪樱要杀谢昭兰,是他默许的。 他虽不曾亲临,也知李雪樱的手段,昭兰去上香,只带一个婢女,身边也无护卫,抵不过李雪樱的府兵。 他给谢昭兰敛尸时,看到她的脸被毁得血肉模糊只觉得反胃恶心,匆匆一撇并未细看,尸体真是昭兰吗? 若是昭兰,眼前人是谁? 若尸体不是昭兰,是李氏为了嫁他撒了谎呢? 真真假假如一场迷雾,陆枫也辨不清。 “姑爷!”绿竹扬声,提醒屋内的苏轻宛。 苏轻宛转头见是陆枫,放下剪子,行了礼,态度疏离,“有事?” 陆枫稳了稳心神,不管真假,她自认是谢昭兰,今生就是陆家人,陆枫想到李雪樱梨花带泪的脸庞,硬起心肠,“昭兰,你在我大婚之日闹得鸡飞狗跳,如今也得偿所愿,你依然是陆家妇。可我们夫妻缘分已尽,雪樱也有了我的骨肉,日后……我不会再来梅兰苑,希望你谨言慎行,不要再生是非。” 绿竹气得想要跳起来砸他满头包,他怎么有脸摆出这副施恩的嘴脸。她家姑娘是来要他命的,谁稀罕他的情。 苏轻宛笑了,眉目弯弯,“铁券丹书庇佑的陆家子孙,若没我的血脉,我死后,怕是失效了吧,你问问父亲答不答应。” 陆枫神色一僵,他知道昭兰对他情深义重,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昭兰竟还想生下他的骨肉。 为了这道庇佑子孙的铁券丹书,昭兰确实要生下陆家的骨血。 “你嫁到陆家三年无所出,怕是子嗣艰难。日后雪樱产子,会寄在你名下,当成嫡子来养。”陆枫心中闪过一抹狠意,父亲,母亲和雪樱都不会要昭兰活得久的,只要雪樱产子,养在昭兰名下,他们就可以动手,雪樱为了大局,也会同意的。 苏轻宛没想到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她在西南时听过一句话,负心薄幸多是读书人,她还当是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除了负心薄幸,还如此无耻。 “你竟想我给你们养孩子?”苏轻宛被气笑了,怒到极致,竟是笑。她心里一阵阵抽疼,人死若有灵,姐姐知道她所爱之人是这样的无耻之徒,该多失望。 第12章 离间计 陆枫一副施恩的神色,“你子嗣艰难,雪樱愿意过继孩子,百年之后你有香火供奉,你该对她心怀感激,日后对她和善些。” 苏轻宛冷了脸色,“那我诚心诚意盼着她早日给我生个儿子。” 陆枫听出她的嘲意,略有不满,又自诩读书人,不愿与妇人计较,拂袖离去,绿竹被气得红了脸,若不是李奶娘在旁拦着,她刚都想冲进来打陆枫。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生的儿子也是畜生!”绿竹叉腰,气得差点说西南的方言。 李奶娘问,“姑娘,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陆枫自诩是读书人,清高傲慢,陆少卿和林氏又觉得商贾登不上大雅之堂,言语皆是轻贱之意,那就拿回嫁妆,断了钱粮,我倒要看看没了谢家的供养,陆家的锦绣富贵生活如何维系。把嫁妆单子拿来,我们清点一遍。” 李奶娘很快把单子拿来,苏轻宛看着嫁妆单子都吃了一惊,光是白银就陪嫁了五万两。更不说其他的财物,谢家家主原是老淮南王身边的近卫,自立门户,仍是把旧主血脉当成亲生骨肉来疼爱。 李奶娘说,“姑娘没有子嗣,按理说死后嫁妆该返还娘家,谢家家大业大,倒也不介意嫁妆。老爷当时上京处理此事时与陆家有过约定,陆枫日后娶妻有了子嗣,只需把一个孩子过继到您名下,就能继承嫁妆,陆家也应承了。老爷走后,林氏就借口想要拿走姑娘的嫁妆,又把梅兰苑的婢女遣得一干二净,老奴知道林氏的算盘,硬守着约定,等来日有了小主人,嫁妆必定亲手奉上。哪怕是如此,这一年来,林氏也拿走了许多钱财,老奴……实在有愧。” 除了库房里的钱财,谢昭兰在京中在商铺也被林氏以各种借口拿走了十几家,苏轻宛看着李奶娘整理出来的缺失部分,火气不断往上冒。 “真是不知廉耻的一家人,竟然把手伸向死去儿媳妇的嫁妆。” “姑娘活着时就掌管中馈,管家之权,说是好听,实则累人,陆大人俸禄不多,大房开销庞大,老太君养病那阵,日日都要钱财吊着命。林氏又喜欢出门交际,人情往来都要花钱,四姑娘吃穿用度更是奢靡,姑娘只能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真的有苦说不出。陆家想要维持花销,只能靠姑娘的嫁妆,林氏日日都盯着。” 绿竹在旁听得愤愤不平,“这么大的陆家,全靠姑娘一个人养着吗?” 奶娘和绿竹怕隔墙有耳,从今以后会把苏轻宛当成真正的谢昭兰,称呼上也一致。 “二房的开销倒是小一些,三公子俸禄高,都补贴公中。”陆家虽是书香世家,陆璟却从武,戍边回京后进锦衣卫任职。后因随天子出巡立下大功,深得赏识,连升三级,如今已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官职远在陆少卿之上。 一月前因公差去了西南未归,苏轻宛还未与他碰上面。 天子近卫,俸禄高,且赏赐也多,京中权贵也多有结交,经常敬献,二房比大房倒要富裕些。 李奶娘感慨说,“二老爷过世后,张氏带着孤儿寡母随大房生活,如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三公子争气,整个陆家都要巴结着,张氏在林氏面前也硬气多了。姑娘嫁来陆家这三年,张氏也没少给姑娘说好话,三姑娘也记着姑娘的好。” 苏轻宛嘲讽地勾起唇角,姐姐对陆家所有人都掏心掏肺,陆云秀仍是骂她是出身商贾,鄙夷她的出身,若没有那一场诬告,姐姐是淮南郡主,陆枫连她一片衣角都摸不着,哪会受这样的委屈。她死得那么惨烈,陆家也没人为她说句话,开开心心筹办陆枫新婚。 院内一名婢女来禀,陆云姝带婢女雪丹来了。 雪丹手里还捧着一个梳妆匣。 绿竹奉茶,退到苏轻宛身边静候。 “嫂嫂,这是数月前母亲给我房中送的一匣子珠宝。这些珠宝我见嫂嫂佩戴过,嫂嫂对我们姐妹极好,我原想留着当念想的,也没佩戴过,嫂嫂既然回来了,这些珠宝就原璧归赵了。”陆云姝笑容温柔。 雪丹把匣子放到桌上,苏轻宛打开一看,是一些金银之物,不算特别贵重。 林氏偏心亲女,好的首饰都留给陆云秀。 苏轻宛说,“二妹妹,这一年发生许多事,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倒不计较这些俗物,只是想出一口气,你真的来归还,反而显得我小气。” 她转头吩咐李奶娘,“奶娘,你去库房拿上那套红宝石步摇和珠花,全当是我的一片心意,送给二妹妹了。” “是!”李奶娘去开了库房拿东西。 陆云姝面上一红,十分羞愧,“嫂嫂,我……我不该受你恩惠,我……我对不起你。” “二妹妹何出此言?” 陆云姝拿着手帕擦泪,缓了口气说,“刚刚那盘芦糕,是母亲要我放到你面前,想要试探你,我人微言轻,只能依附母亲生活,希望嫂嫂不要怪我。” 周姨娘貌美,性子柔静,颇得陆少卿喜爱,膝下一儿两女,陆家对儿女教养几乎一视同仁。周姨娘也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林氏强势,她就偏安一隅,过自己的日子。说到底她是姨娘,不能出门交际,孩子们的婚事都拿捏在林氏手里,陆云姝反抗不了林氏。 苏轻宛也理解,淡淡一笑,“二妹妹别放在心上,我行得端做得正,不怕母亲试探。” 陆云姝握着苏轻宛的手,“是,你能回来,妹妹真的很开心。” 苏轻宛不动声色地挣脱她的手,不愿与陆家人过多接触,免得暴露破绽,李奶娘拿来首饰后,陆云姝看她有些疲倦,也没久留,带着雪丹告辞。 李奶娘说,“除了四姑娘,您和家中几位姑娘都极好,包括出嫁的大姑娘,大姑娘性子稳重娴静,二姑娘聪慧,三姑娘天真烂漫,都是很好相处的。” 第13章 揪出狐狸尾巴 “可恶!吭~噜噜~你这家伙,就只会躲吗?不敢与我老猪正面打吗?”猪勿近终于是将得他的攻击给停止了下来,然后呼噜噜的喘着粗气的看着石老大说道。 守护光明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就在那箭矢即将命中他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将阔剑负以后背,阔剑凝聚出一道能量盾,将守护光明的后背全部包裹了起来,“叮!”的一声,【一箭绝尘】释放出的强大箭矢直接被他抵挡掉。 “哇!”城墙之上,看着空中忽现人影,逝水年华和冰冷夜玩家哗然一片,看着下面白光飘起,衬托出我的华丽身影,更加让人咂舌。 “喜欢可喜欢啦她老是给我糖吃,不像我姐姐”苏豆豆猛点着头。 这些人还真是,赖上秦风了,或者说,他们这些人是来监视秦风的。秦风现在也搞不懂,江城到底是那边的人,就算江城本身没有问题,可是他这几个学生就不一定你,年轻人正是拼搏的时候,很容易就被人收买。 \t“好了,大家准备下山,天黑之前务必赶到河边宿营。今晚可能是最后一个宿营的夜晚,我们要打起精神来,晚上再弄点好吃的补充体力,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考察了。”秦风大手一挥,拎着战刀率先下山。 所幸沈予考虑周全,他从京州出发赴任之前,便已差人去了趟北地,说动程国公亲自来做这桩婚事的主婚人。 若云辞在天有灵……定也会保佑她罢。保佑她,也庇护离信侯府。出岫始终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一说,虽然她只能在梦中与云辞相会,但,她知道那并不仅仅是梦,那是云辞在天上看着她,因此她才会一帆风顺地走到如今。 舒浅陌看着那高台之上的龙易辰微微的撇了撇嘴,显然是对于龙易辰此时的表情一脸的不懈。真是没出息。 威尔虽然限于身份,不能加入政党,但等到投票的时候,威尔也可以投出自己的神圣一票,这也是威尔所能做出的为数不多的贡献。 还有就是吴越勾是一个风流之人,风流之人最重自有和潇洒习性,说难听的就是爱享受、无责任感,这样的人显然不会去与神道道主谋划什么。 殷戈止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傻子和妖精两两相望的场景。 我在薄音办公室门外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这才打开门进去。 现在回想起来,这感情比暗恋慕修远的时候还来的深沉,比我曾经嫁给严柯还来的喜悦。 御城点头,这一期杂志的画报本来是和他之前经常合作的团队一起合作的,所以御城略有耳闻。 无论是画面还是气味,都足够让一个正常人恶心反胃,岳鸣是一个正常人,但是他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在他的脑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压制住画面和气味。 “不了,这里没有我的生活,再说,我们又不是不再见面了。”魏仁武哈哈笑道。 梁天嘴上说出这句话期间,脸上所显露出的表情显得那么的诚真,眼里没有丝毫想要掩饰的感觉。 甚至分离、重逢,她为他生了孩子,回到他的身边,他还是没说。 此时众人的神色都很严肃,也许他们都意识到:接下来将会有一场恶斗,这样一来他们原本己松懈下来的意志,现在又重新绷紧起来。 上面是一则关于国家电视台在新闻频道讲叶修的新闻发布会的事情,上面表示,国家电视台对叶修的发布会进行了简短的报道,并对叶修的那种“我只是一个医生”,“我只希望安静地做一个医生”的这种精神提出了表扬。 大黑牛哞的一声大叫,然而,还没等他叫完,突然间便惨叫出声。 “监军大人,末将的七星宝剑己送到妻子的娘家保管,所以未能带来给监军大人欣赏,还望监军大人恕罪。”李将军回答道。 “爸,妈!回家吧。”我抻着脖子朝着副驾驶那边的我爸和我妈喊了一声。 成国亮是一个有行动力的人,最少在找节目爽这一方面,执行力绝对是一流的。 二公主冷艳高贵地哼了一声,手出现一支玉笛,点点白光萦绕,是用月光石炼制而成的法宝。 吃过饭,九儿兴奋地回到房间,将行李箱拉出来,开心地往里面塞着衣服。 显然,他怀疑江翌也是修真者,但最后却否定了。以江翌如今的实力,想要瞒过一个连炼气一层都未达到的家伙还是很容易的。 阿姹随那个校尉来到另一处院落,细心的阿姹暗中记住路径。她被带到一间空房间里,那个校尉让她暂且等候。阿姹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房间很简陋,像个柴房。 跟喝酒的人,才喝的时候没感觉,等劲上来了。才知道晕乎乎的。 靳棠还在疑惑,秦默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掏出一直珍藏在胸口,还带着体温的两本红本子,满眼笑意的递给了赵芷若。 上官云避过雷震声,打听到赵构在应天府的离宫中,他来到这片皇家宫苑外,将来意说明,守卫禀报进去,不多久黄潜善便走了出来。 程家之前交代了,是靠玉石起家的,虽然程信接任程先生后将家族产业涉及到了各个方面,甚至与军方有着密切生意上的往来,但是最让人竖大拇指的还是玉器。 第14章 御下 做完这一切后,步云生坐在柜子旁边的长板凳上长叹了一口气,今天应该是他这些年来叹气叹得的最多的一天,而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嘴里泛着苦味,喉咙里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柳如意的家并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装修的倒是很温馨,房间都是暖色系的格调。 男人一袭红衣,墨发的两鬓竟有了白丝,一缕缕夹杂在墨发之间,不见老态,竟平添几分神秘的气息。 “诶~”步云生轻叹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看来长得太年轻有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好了,别在这说了,我们进去再说。”说罢便对众人打了个招呼,带头走进了别墅的铁艺大门。 他之所以如此惊呀,那是因为无论是燃灯会,还是瑶池道他都听过。 子良呼吸了几口气,慢慢的用刀在老皇帝的右腹处切开了一个口。 整个过程有些慢,秦武发现如果任由这种状态持续,也许会持续数个月都有可能。对于一个真正的命术师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秦武并不想这样,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不能用数个月的时间去修炼。 但是,想要在十息之内,杀掉越来越强大的赵易,对于他们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留着跪在地上傅昌黎在原地发呆,见胤祉走远了,才赶紧爬了起来去叫师爷。 地下黑拳比赛一般都是由组织者安排的,因为选手之间相互并不是很了解,只有组织者对选手们的详细情况最了解,这样就能有针对性的安排比赛,使每场比赛更加的刺激和有悬念。 三方联军气势如虹,兵威大震,开始组织准备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鸡鸣时分,榻上老者轻轻起身。见同塌男子,犹在酣睡。遂不辞而别。 燕归人的气息,远比武无敌要危险的多,甚至已经达到了致命的程度。 当然这种没有一点实质性证据的无稽之谈,高木言寝室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只是当作一个笑话听听而已。 “之前在血煞城老奴就已经打听过了,距离血煞城千里之外就是南海的王城:欲天城,也是囚禁主人肉身最有可能的地方。”老鬼万眼神炙热的回答道。 在外面,武无敌与不灭顽童都感受到了燕归人的气息突然消失,虽然不灭顽童疑惑,但却没有说什么,毕竟燕归人乃是陈涛的手下,有可能是被陈涛派出去,办什么任务去了吧? 火焰在兰尼斯特紫色的双眸中升腾,土泽躲开了皮克斯尔的怒视。 普通人家,整日为一日三餐奔波劳苦。如何有余力专攻房中之术。必是富贵之家,闲来无事,通宵达旦,日日不缀,以求精湛。 不过陈涛心中一直再给他们打气,希望他们能够多坚持一下,只要在给他一点时间,李慕白潜力开发回来,三人联手,绝对能够战胜阴阳双面佛的一缕意志。 “放下武器”的话已经做成了语音,不定时向玛雅号播放,马西尔关闭了公共频道,但他不能把所有通讯频道都关了。 不过这段白求安珍视的友谊还需要经过时间的打磨,就像他们不知道白求安的生日一样。 “牧月,你的意思是苏铭可能去沙漠?“听完许牧月的话,陈映雪已经彻底的相信苏铭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各家新闻媒体闻此消息,蠢蠢欲动,想要拿到第一手的婚礼现场照片。 算了,徒弟要去给他买吃的,毕竟是自家徒弟的一番心意,等买回来他就尝尝吧,不然岂不是伤了徒弟的一片心? 出了一路苦力还半点安慰也得不到,哪怕心里早有预计也委实被超出预料的骚扰给折磨的有些憋屈。 苏铭想说遇见先天他应该可以杀了,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没有见过先天高手。但是宗师和神通的巨大的差距他还是知道的,如果先天和神通的差距更大,他倒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从前往后看去,很久之前的照片都已经开始泛黄,直到走到近两年前的相框前,驰影看见了少年的身影,还有夏津的。 “晚了,晚了。完了。。”看着前前后后的两道剑光,以及之后的十余道手掌,傲颠飞奔而下的身形也慢了下来,他感到非常的无力。 皇上大手一挥,便下了决定,南江王自然无异议,言灵解除了和齐朔的绑定也很欣喜,皇后见到静贵妃脸色难堪也是心情愉悦,总之,除了静贵妃和齐朔,其他人都皆大欢喜。 相对来说,朱子明的一往情深反倒显得难能可贵多了。但是,没钱、没品、没貌、没权、没本事的他,在强者云集的燕京大学里,显得实在太过普通了,普通得就连一般学生也没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