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逢春》 第一卷 第1章 成了寡妇 臬司衙门,气氛压抑森寒。 姜玉楹出来的仓促,忘了带披风,料峭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 在桐油火把照耀下,屋内案台上赫然停摆着一具泛着腐臭的男尸。 那是她的夫君顾行舟。 姜玉楹脸色惨白无瑕,双膝发软,几乎是强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他们说九华山附近有碎石滑落,掉下来惊了马,马车坠崖导致一死一伤。 马车上除了顾行舟,还有一位绝色的妇人。 被救出时,两人搂抱成一团,衣衫不整,那香艳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顾夫人,你还好吧?赶紧辨认吧,这些都是你亡夫的遗物,节哀——” 衙役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了她一刀,鲜血淋漓。 顾行舟明明是去收药材的,说好的上个月就该回临安的,却迟了整整两个月,她给他去了好几封信也都石沉大海。 衙役见她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不免心生同情。 他又指了指托盘上的遗物多说了两句,“听县衙里的差役说,那妇人和陆公子在客栈以夫妻相称,同吃同住十多天……” 姜玉楹双眸猩红,蓦地抬头,颤着声反驳,“不可能……” 桌案上那块鸳鸯同心玉佩,她再熟悉不过,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原本是一对。 还有一枚染着血的香囊,针脚细密是自己亲手缝制的。 那件绯色肚兜不是她的,鸳鸯旁还明晃晃绣着一个‘雪’字! 她气得浑身发抖,那刺目的绯色就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无知一般。 “这张珍宝阁的取货单是半年前的,是三千两银子的珠钗首饰和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你有收到吗?” 姜玉楹木然地摇了摇头,她生活惬意富足,可也不会这般糟蹋银子。 或许是他送给哪位达官贵人的,或许根本就是他们搞错了人...... 她心尖猛地一颤,跌跌撞撞朝案台扑了过去。 “夫人,还是别看了,姑爷死得不体面,看了只会做噩梦。”身侧的丫鬟翠喜双眸通红,情绪激动,“是他对不起你!” 姜玉楹心跳骤然急速,屏住呼吸,猛地揭开了那白麻殓布的一角...... 一行清泪无声划过脸颊,她僵硬地收好亡夫的遗物。 顾行舟说他是孤儿,在临安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叔伯远在京城,可姓甚名谁,她一概不知。 他就这样抛下自己离世,她和儿子该怎么办? 她的父亲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成了当地的一名教渝,可自从腿瘸过后,就只能改行跟着祖父继续干渔夫的行当,后来还染上了赌瘾,一有闲钱就想着去撞大运。 母亲在镇上卖豆腐,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哥哥,对她轻则恶言相向,重则打骂。 姜玉楹很小就开始学习钻研刺绣,每当用绣品换回银钱时,母亲才会对她略有好脸色。 当初顾行舟也是用银子开道,准备了极重的聘礼才娶到她的。 可家里说好给她的彩礼最终却只抬回几口空箱子。 顾行舟得知后,非但没有笑话她,反而把她搂在怀里,“傻瓜,嫁给为夫是让你享福的,为夫腰缠万贯,娘子你可得使劲花!” 大婚那天,他还对着苍天起誓,“阿吟,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绝不纳妾。” 开始,她也是不信的,可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们举案齐眉,心意相通,还经营着一家生药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她时常感叹,自己何德何能才能嫁给如此完美的他? 想起昔日温情种种,她只觉得如鲠在喉。 姜玉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陆宅已是深夜,她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一头栽倒在了檀木花雕床榻上。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翻涌出来,滴落在绯红色的锦被上,浸出大片的水渍。 他怎么能这样死了? 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些让她感到人生有望的瞬间都是都是骗人的? 如今已经无处可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门骤然开启。 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响起,“把火盆搬来!” 翠喜见她发髻散乱,双眸红肿赤红,整个人凄凉又脆弱,心疼极了,“夫人,你要保重身体,姑爷太过分了——” 姜玉楹的喉咙像被扼住似的,是,她一片赤诚,对他一片真情,最后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翠喜准备好火盆,宋婠吟把那些遗物一股脑统统丢了进去,还从自己的身上拽下那块鸳鸯同心玉佩扔进了火堆里。 “以后,别再提他了!” 翠喜懂事地点了点头,夫人会彻底忘了姑爷吧。 已至寅时,姜玉楹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他安稳地睡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姜玉楹帮他捏了捏被角,眸光缱绻眷恋,倾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奶娘陡然惊醒,见她憔悴,忍不住劝慰,“夫人,小少爷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姜玉楹吸了吸鼻子,她脱了鞋袜直接上了床榻,搂着自己的儿子。 “今晚我陪小宝睡,你去耳房睡觉吧。” 万幸,自己唯一的血脉还在。 细雨纷纷,姜玉楹特意给亡夫挑了一块风水宝地,这里有一片桃树,每到春日漫山遍野的桃花,争芳斗艳,好看极了。 顾行舟对花粉过敏,最不喜的就是桃花! 但她再也用在乎顾行舟的喜好了。 姜玉楹神情迷罔,亲手把一杯酒倒洒在新坟的墓碑前,“回吧。” 出来太久,奶娘抱着顾小宝在马车上早就睡熟了,他还太小根本理解不了父亲死了的意思。 杏花细雨,春华落尽,世间再无顾行舟。 离了他,她一样可以和儿子活下去! 翌日,澜园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大哥宋承业把几条熏鱼和礼盒搁在了桌案上,不咸不淡,“妹妹,妹夫逝世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就这么草率地办了,也不通知家里人?” “要不是大哥消息灵通,我们还被你瞒在鼓里呢,你真是太见外了。” 母亲许文惠更是咄咄逼人,“你也别学那些贵人,守什么望门寡,你给他守个七七四十九天就足够了。你也不必念着他的好,他要是个好的就不会跟其他女人乱搞!” “你爹最疼你,不忍心你后半辈子孤儿寡母的,你若有孝心,就把药铺交给你大哥,自己准备准备嫁人得了。” “你就放心吧,我们给你找的男人是镇上的张屠夫,他可不嫌弃你是二婚。” 第一卷 第2章 真相 姜玉楹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血淋淋的,令人窒息。 张屠夫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活活打死了,这就是她的亲娘! 姜玉楹冷声道,“娘,哥,我还有小宝,也不打算改嫁。顾记生药铺有人打理,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啪的一声脆响,许文惠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孽障,这几年你嫁了人,不跟我们往来,翅膀硬了!真以为我管不了你?” 姜玉楹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眸光更冷了,“娘,做人要讲良心,这几年每逢过节,我哪一年没送年礼银钱回去?家里的宅子,大哥的彩礼,二哥读书的银子,哪一样不是我出的?” 许文惠一时词穷,想到今日的来意,直接滚到地上嚎叫,“我不管,你二哥想去万松书院读书,你就没搞定!这次必须让你大哥帮你打理药铺!” 姜承业对药材行业一窍不通,他打理个屁。 今日若是让姜承业去了药铺,明日许文惠就敢把她和小宝赶到大街上,喝西北风! 她一度以为当娘的都只会喜欢儿子,可到了临安之后,她才明白哪怕是落魄户,也有真心疼爱闺女的。 同样是母亲,为何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爱自己呢? 姜玉楹盯着那几条熏鱼,他们也从来记不住自己的喜好。 她虽生在海滨,可从不爱吃熏鱼这类东西,就喜欢吃辛辣的食物,尤其喜食蜀州的菜系。 可自己的两个哥哥和父母口味却出奇的一致,就喜欢清淡的饮食。 姜玉楹果断把几条熏鱼扔在了地上,“滚!你们都给我滚!” 许文惠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挠了挠袖子,疯狂咆哮:“反了,反了,老娘今天就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承业把这个死丫头摁住,看我今天怎么收拾她.....” “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翠喜早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叫了过来。 这时,立马有下人过来拉扯他们,许文惠扯着嗓子叫嚷,“哎哟喂......打死人了......姜玉楹这个白眼狼,打死自己的亲娘啰......” 护院们压着姜家人到了衙门。 姜玉楹有点恍惚,没想到这么短短几天她竟要二进衙门。 进门时,碰巧遇到了那日的衙役,他朝她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夫人,案情已呈报上去,今日是按察使大人审案,你说话可得当心了。” 姜玉楹点头谢过,往里走去。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而低沉的男音,“都带上堂来——” 脑海里中的人影和现实重叠,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安静,她只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怎么是他? 姜玉楹低敛眉眼,缩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文惠哭得肝肠寸断,先声夺人,“青天大老爷啊,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个死丫头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仗着自己嫁了有钱的夫君,不孝忤逆,还让下人殴打她亲娘,亲哥.......” 姜承业面容狰狞,叽里呱啦罗列了一系列她的罪状。 轮到她陈述时,她面无表情,有条不絮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楚循睨了一眼下方,语气喜怒难辨,“按照本朝律法,任何人不得逼迫寡妇另嫁。” 许文惠瞬间不干了,一下子滚到堂下,使出看家本领撒泼,哭丧着脸就开始嚎了起来,姜承业也不服气地各种咒骂。 可这一闹,母亲和大哥就因咆哮公堂被拖出去受罚。 许文惠被掌嘴二十,姜承业被仗责二十,而她因无任何过错,只是被训诫了两句。 直到审完案情,姜玉楹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她刚出院落,就被一个衙役叫住了,“夫人,我们臬台楚大人有请。” 她心乱如麻,跟在衙役后面,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 落日余晖映在楚循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剑眉入鬓,狭长的眉眼愈显深邃。 此时,他已换了一袭暗紫色的锦袍,飞扬拂带,优雅矜贵中又带着一丝不容接近的冷峻。 紫檀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厚厚的书籍,还意外地出现了一碟子山楂点心。 他什么时候喜欢甜食了? 姜玉楹欠身行礼,“臬台大人,找民妇何事?” 楚循把狼毫搁在紫檀笔架上,抬手示意她坐下,嗓音清朗疏离,“几年不见,顾夫人就不认得楚某了?” “顾夫人”三个字的语气咬得极重,落在她的耳朵格外刺耳。 姜玉楹垂头抿着唇角,“不是……” 是不敢认! 楚循倨傲的眸光掠过着她白净的脸,粉嫩的唇,顺着精巧的下颚,最后落在那一截纤细的脖颈上。 她穿着一套直领对襟的襦裙,领口处层层叠叠,一如既往严丝合缝。 他移开视线,起身帮她沏了一杯热茶,“无事就不能叙叙旧?毕竟,我们可是故交!” ‘故交’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在讨伐她的负心! 可他们有什么好叙旧的? 姜玉楹余光瞟到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大拇指上戴着一枚莹润的翡翠扳指,扳指下堪堪遮住了一道暗红色疤痕。 蓦地,她鼻尖隐隐发酸,那道疤痕是他当年帮着自己驱赶恶狗留下的,而那扳指还是自己赠送给他的。 五年之久,恍如隔世。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姜玉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默不吭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 楚循拿出一个檀木匣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眸光蕴藏戏谑,“看看?” 姜玉楹犹豫着打开,里面全是珍宝阁的珠钗、首饰、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她十分不解,茫然地着着他。 楚循讨厌蠢人,睨了她一眼,“同塌而眠五年,枕边人是个什么德行,你毫不知情?” “自然是他送给心仪之人的礼物!” 姜玉楹心底闪过一阵痛,果然顾行舟的风流韵事,他已全部知晓。 顾行舟的死和背叛都让她猝不及防,她再怨恨,又如何能与一个死人计较? 对于她漠然的反应,他好像不太满意。 楚循从匣子里又抽出一扎信函,饶有兴致道,“这些都是他的亲笔书信,你不打算看看?” “楚大人,先夫已逝,若你没有其他事......” 听到‘楚大人’,三个字,楚循目光渐沉,一股莫名的火窜了出来。 他脸色浮现出一抹嘲讽,“不敢看?姜玉楹,你现在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他撕开了信函,展开信笺,直接扔了过来。 那绢纸上的字遒劲有力,矫若惊龙,姜玉楹再熟悉不过,是顾行舟的亲笔。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楚循,你费尽心机收集这些东西,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忽地笼罩下来,姜玉楹闻一股若隐若无的清冽香气。 男人压抑的沉怒自头顶响起,“顾行舟偷的人,正是我楚循的未婚妻——贺见雪,你说我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姜玉楹,你当年抛弃我,选择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姜玉楹怔了一下,蓦地笑出一声,“那你的选择就很好?还未成亲就给你送上一顶新鲜的绿帽?” 第一卷 第3章 纠缠不清 “我偶感不适,楚大人,失陪了。” 她终究是没忍住心头的酸意,夺门而去。 楚循伫立在雕花窗户前,藏在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道娇小的背影,跑得越来越远。 姜玉楹回到澜园的时候,四下一片寂静。 她敛了敛情绪才跨进房间,儿子顾小宝飞奔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娘亲,娘亲,你去哪里了?小宝想你了。” 姜玉楹双眸通红,弯腰一把抱住了儿子,“我也想你。” 顾小宝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伸出自己的小手,“娘亲,别哭,我给你擦擦,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了,小宝会保护你的......” 姜玉楹强憋着泪意,吸了吸鼻子,“不是,没有,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在听到儿子那句“保护她”之时,她破碎的心又奇迹般地拼凑起来,渐渐平静下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为了一个负心汉,何必沉溺于悲伤和怨恨之中。 纵然自己满身疮痍,时间也可以抚慰一切! ** 可没过几日,药铺就传来消息,有人闹事。 当她赶到顾记药铺时,店铺里的药柜东倒西歪,各种药材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姜玉楹黛眉微蹙,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厉喝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嫂子,你们顾记药铺信誉一向极好,怎么我大哥一死,你们就开始卖假药呢?我兄弟吃了你们的药差点丢了命!” 孙兴城坐在药铺掌柜的位置上,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 姜玉楹紧紧攥着手心,气得胸口起伏。 这人以前常跟顾行舟称兄道弟,鞍前马后,每次见她都客客气气的,还尊称她一声嫂子,如今竟这幅丑恶嘴脸。 “孙公子,你不能凭空污蔑我们顾记药铺,你可有证据?” 孙兴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盖有顾记印章的黄麻纸,又指了指桌案上一包药材,“这是我兄弟从你这买的药,你们用的这三七,连三七味都没有,还有,这人参根本就是提取过药汁的。还有这天麻是天麻吗?” 姜玉楹盯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中药,根本分不清,顾行舟从不让她沾染药铺的事。 “这些药材都出了铺门,难保不是你们在外面找的假药栽赃嫁祸?” 她走到孙兴城跟前,压低了声音,“孙公子,我哪里还有五百两体己银子,若你不嫌弃,就拿去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孙兴城听了这话彻底乐了,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白嫩的手,“嫂子,我不爱喝酒,我爱喝汤最爱喝奶。” “顾大哥常夸你煲汤一绝,今晚我就要去陆宅尝尝你的手艺?” “混账......”姜玉楹的声音颤抖,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声厉惧荏。 他与许文惠和姜承业完全不同,在临安也是一霸,今日稍有不慎,便会惹上大麻烦! “孙兴城,你若执意捣乱,我就立马报官!” “顾记药铺医死人了,哪位好心人帮我报个官啊!”孙兴城冷冷一笑,扯着嗓子朝门外看热闹的人们大喊。 孙兴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漫不经心开口,“嫂子,我姐夫是衙门的胡知县,这官司你打不赢。实话告诉你吧,你娘把你卖给我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纸黑字,你可别想抵赖!” 姜玉楹气血翻涌,难怪许文惠和姜承业挨了板子过后没来找她麻烦,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这是我们的婚书,今夜老子就要生米煮成熟饭。” 姜玉楹拔腿就跑,“来人啊!救命......有人强抢民女!” 看到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孙兴城怒骂了一句脏话, “一群蠢货,还不快追!” 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马朝她追了过来。 夜雨渐浓,冷嗖嗖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玉楹顶着雨丝在巷子里狂奔,慌乱中,她好像崴到了脚裸。 她心急如焚,身后那群恶徒则穷追不舍。 巷口停着一辆金丝楠木马车,而马车前的灯笼上印着一个大大‘楚’字。 姜玉楹咬了咬牙,拼命冲了过去,提着裙毫不犹豫爬上了马车。 车内光线很暗,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姜玉楹两只小手胡乱攀住了男人精壮的腰腹,一股熟悉的幽香交织着浓郁的酒香在鼻尖萦绕。 他好像饮酒了? 方才情急之下,楚循一把捞起她,用力一提,顺势坐下就将人禁锢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则覆在她的腰间。 男人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醇香的酒气汹涌地喷洒在她的脖颈,温润的唇忽地擦过她的耳迹! 她脑袋嗡地炸开,一个激灵,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那只大手牢牢地摁住了她。 她心惊肉跳,羞赧得不敢抬头,喉咙干涩,“楚循!” 楚循嗤笑一声,“怎么不叫我.....楚大人了?” 姜玉楹赫然意识到他不喜欢自己称呼他大人。 以往,她会称他‘阿循’“伯彦”,偶尔还会亲密地叫他‘循哥哥’,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楚循’。 如今她总不能不要脸皮套近乎....... 在她愣神之际,男人滚烫的体温顺着身躯贴靠的地方攀上她紧绷的后背。 冷热交加,一触即发! “楚循,松手!”姜玉楹雪白的脸颊倏地涌上一层绯红,惊呼制止。 楚循身子猛地一僵,微醺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的手像触电一般倏地推开怀中的女人。 姜玉楹缩到马车的角落,一双手紧紧地揪着半湿的衣袂。 楚循腥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衣裙几乎湿透,几缕的发丝被淋湿贴在耳畔,白皙的脸颊上还沾着雨珠。 “披上!”他从匣子里翻出一件男人的披风扔了过去。 冗长的寂静过后,他忽地开口,“姜玉楹,你爬上楚某的马车,想做甚?” 姜玉楹张了张嘴,根本不知从何解释。 这时,几个魁梧的大汉气势汹汹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车的材质精贵无比,明摆着就是权贵世家,恶徒们都有些发怵,更不敢主动上前挑衅。 “大人,那娘们上了马车。” 属下撑着伞,孙兴城斜着眼扫了一眼马车,大声叫嚷,“还不把我娘子给拖下来!老子管教自己的媳妇,我看谁敢多管闲事!” “娘子,怎么还躲上了?夫君接你回家!” 正当姜玉楹又羞又怒,不知所措时,楚循蓦地掀开了半截车帘,露出一张凌冽的脸,言简意赅,“滚!” 孙兴城看清马车上人的脸,瞳孔猛地一缩,大惊失色带着人落荒而逃。 姜玉楹探出马车,有点迷惑也有点懵,孙兴城怎会这般害怕他? 巷道空旷,雨声不止。 她缓过心神,“刚才麻烦你了,谢谢你帮我!” 楚循清冷的眉眼尽是积雪,声音比风还冷,“这辈子最后一次!” 姜玉楹抿着唇,如梦初醒,她掀开车帘,外面雨雾交织,视线昏暗。 “那我就先告辞......” 楚循眸光晦暗,斥道,“站住,你这个样子回去,成何体统。” 第一卷 第4章 欲盖弥彰 马车停在楚宅气派的大门前,楚循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立马人撑着雨伞迎了出来。 姜玉楹小心翼翼地踩着马凳从马车上下来,立在了雨水之中。 原本已走开几步的楚循突然回过头来,略为不耐烦道,“都不懂规矩,没看到还有人吗?还不快多拿把伞!” 在场伺候的人无不震惊,齐刷刷看向门口,竟还真有个美艳的夫人! 自家大人从不带女人回府,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楚循眉头微蹙,蓦地一把夺过雨伞,折返回来亲自给她撑伞,雨珠噼啪打在伞上,不到一瞬,他半侧身子都被打湿。 两人近在咫尺,就连他均匀的呼吸都听得清楚。 姜玉楹心如擂鼓,她望了一眼威武的门匾,“楚循,时辰太晚,我就不到贵府打搅了。” “你的脚踝已经肿了,再不诊治是想留下隐疾吗?”楚循一脸冷漠,语气不容置疑。 姜玉楹有些惊诧,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受伤的? 她被带进一间陈设简朴低调屋子,烛火摇曳,清雅的房间里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楚循拍了拍身上的雨丝,立马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袍、还有一碗姜汤。 他指了指木施上宽大的锦袍、里衣,声线冷淡,“这些都是不曾穿过的新衣,你将就一下。先喝姜汤,待会府医会过来。” “当初,你曾救过我一命,我们两清了。” 以前,楚循在渔阳时,有一次独自一人在家,突发疾病,浑身高热不退,他的母亲翟氏去城里卖绣品,几日都不曾归家。 姜玉楹发现时,他整个人就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奄奄一息,躺在木板床上。 她只得偷了家里的银钱,请来了大夫抓药,才及时救了他一命。 当然,后来因偷钱的事,免不了被许文惠一顿毒打。 楚循一出屋子,便有好几个仆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朝院外走去。 他的言行举止早已印上世家子弟的烙印,与当初那个在渔阳经历人情冷暖的青涩少年,早就不一样了。 难得他还记得那事。 姜玉楹捧着热水洗了脸,简单梳洗,换好衣衫过后,她先喝了姜汤,便规矩地呆坐在黄花梨座椅上。 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碟子山楂点心上,还记得儿时,她最馋这酸甜的味道,楚循不是一贯都不喜欢这味吗? 那日在衙门他的案桌也摆放了一碟子。 姜玉楹心底多少生出了几分不真切的感觉来。 在她怔神之际,楚循已换了一套衣袍,领着一个老大夫进来,大夫一番仔细诊治后立马开了方子,“夫人并无未大碍,脚裸处并未伤到根骨,用冰敷一下消消肿,老夫再开点草药,修养几日便可大好。” 老大夫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开。 楚循见她心不在焉,突然叫她,“姜玉楹,都听清了吗?” 姜玉楹下意识抬眼看他,他眸光幽深,明显饱含着一种她不太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楚循,我该回去了。” 楚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大夫说了要先冰敷消肿!” 这时,仆役把冰袋呈了上来,他顺手就接过冰袋蹲下身来。 姜玉楹慌忙往里缩了缩脚丫,可下一瞬,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脚踝,还把她的脚搁在他自己的双腿之上! 衣摆自然下垂,她里面穿的根本不是缚裤,而是无裆无底的四袱衫,一阵风吹来,只觉得凉幽幽的...... 裤腿被一圈圈卷起来,他修长的指尖如同冰块一般,触碰到她有些发烫的肌肤上,引得一阵阵战栗。 “不要!我……自己来……” 楚循置若罔闻,眸光到底没再乱瞟,若无其事地帮她继续冰敷。 姜玉楹垂着头满脸羞窘,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伯彦,你在里面吗?伪币案,有线索了吗——” 姜玉楹挣扎着就要躲藏,可她忘了自己的脚还被他握在怀里,根本动弹不了。 楚循松开她,长臂一揽就将她摁在了怀里。 陆延昭一进门,就看到光风霁月的世子爷腿上趴着一个娇弱美人。 陆延昭的话语凝固在了唇角,平日里,邀他喝个花酒,还推三阻四,结果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炽热似火,金屋藏娇。 看这女人还穿着男人的衣袍,啧啧......玩的花样还真多! 陆延昭脑袋里轰雷掣电,划过无数香艳画面,哪里还敢多待,慌忙退出了房间。 偏生,姜玉楹整张脸都被他摁在了怀中,她急促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喷洒,层层衣料之下,感受到一股异样。 她瞪大了一双美眸,苍天! 她早已为人妻,哪怕是逃避,也清晰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大脑嗡嗡,挣扎着想要移开位置,闷哼了一声:“楚循......” 楚循浑身一颤,撒手松开她,倏地起身,逃避似的背对着她站得远远的。 尴尬、狼狈、更多的却是懊恼! 楚循耳尖血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我让你侍卫送你回去!” 直到她上了马车,都还有些迷糊。 侍卫承影递了一双绣面精致的小头履上来,“大人说你的鞋湿透了,让你换上这双。” 姜玉楹微微怔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善意。 承影回到屋子,抬眼就看到火盆里的火焰呲呲作响,搭在盆沿边上的衣角正是自家大人今夜穿过得那件外袍。 楚循的眉梢上凝着一层寒霜,火光照耀着他面无表情的侧颜。 那衣袍可是云锦做的,精贵着呢! 烧了多浪费? 承影恍然大悟,世子爷一贯都有洁癖,一般人根本不能近身。 今夜那女人不仅撞进了马车,还弄脏了他的外袍! 他如何能忍? ...... 丫鬟锦秀撑着雨伞,躲在暗处,直到看着一个穿着男袍的女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匆匆回府。 “小姐,有个夫人从楚府出来,还穿了您的鞋……” 第一卷 第5章 争执 “哦?”贺见雪半躺在贵妃榻上,缓缓抬头,勾了勾唇角。 “小姐,你以前不是对楚世子的事不上心吗?怎么......” 一提到楚循,贺见雪就蹙眉。 她的姑母是宫中受宠的贵妃,贺家本是百年大族,还掌握着银矿开采提炼的秘法,她自幼便是金尊玉贵,顺遂惬意。 五年前,楚家从乡野把楚循领了回来,可怜她的竹马楚行舟,却因身份有瑕,受到家族的质疑,便负气离开了楚家,还改名顾行舟。 因此,她与楚家的婚约,也由原本的楚行舟变成了楚循。 不过她与顾行舟的情谊从未断过,顾行舟不仅隔三岔五给她送上珍宝,还会给她写情意绵绵的情诗讨她欢心。 她原本只想陪着他玩玩,没想到玩着玩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身心的愉悦,偷情的刺激都让她无法自拔。 可巧,顾行舟竟坠崖死了,当时情形混乱,她也昏迷不醒,出了这等大事,她本以为自己会受到苛待,名声受损。 奈何自家权势滔天,大哥贺止渊更是以雷霆手把消息瞒得死死的,根本没人知道她的风流韵事。 事发后第三天,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楚循。 他实在太过惊艳了! 她怦然心动,再也无法忘怀,也彻底从顾行舟逝世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移情别恋。 楚循对自己礼数有佳,态度疏离、客套中甚至有些敷衍。 她特意派人打听了他的品性。 洁身自好,克己守礼,端方雅正,光风霁月,都是他的代名词。 这样一朵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实在让她心痒。 越是正经的男人,越是抵挡不住小妖精的撩拨。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今晚楚循的管事来求一双绣花鞋时,她便留了个心眼。 像他这样高傲的男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帮哪个女人的,除非...... 贺见雪素手轻抬,捡了一块凤栖梨果干放进嘴里,神色颇为玩味,“去查查,这夫人的身份。” 锦秀得意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 ** 这日清晨,天光微熹。 孙兴城就恭恭敬敬来澜园赔罪,不仅送还了婚书,还送来了赔偿的银子。 姜玉楹自是不敢收他的银子,哪怕有楚循撑腰,她也不敢太过得罪孙兴城这种小人。 只是一想到,她欠下楚循的人情,心中十分犯难。 她自是该备上一份厚礼谢他,可那套锦袍该如何是好? 虽已洗干净,毕竟被自己穿过,再送回去多少有些不妥。 按照楚循如今的身份,他自然是不会稀罕一套衣袍。 那不如还他一套新的? 顾行舟原本有很多崭新的衣袍,她嫌那些东西晦气,便都烧给他了。 姜玉楹打定主意,“翠喜,备车,我要去一趟成衣铺子。” 马车行至仁和坊,姜玉楹戴好帷幔,移步进了临安最好的成衣铺子云锦阁。 云锦阁的徐大娘一见她来了,就热情地招呼,“顾夫人来了!” 姜玉楹她取下帷幔,轻车熟路随着她上了二楼,“我想替我家哥哥置办两套衣袍。” 徐大娘子笑盈盈道,“可有尺寸,颜色喜好?” 姜玉楹早就准备,把写好衣袍尺寸的绢纸递了过去,现成的衣袍她粗略扫了一眼,竟没有几件能入得了她的眼。 楚循给她的衣料是上好的浮光锦,还有袖口上的祥云绣图样看似低调,实际就针法就多达十四五种之多。 要想还他一件一模一样的,还真得费点心思重新缝制。 一阵精挑细选过后,姜玉楹的目光停在了与那衣袍颜色相似的一匹浮光锦上。 徐大娘子见她心动,喜笑颜开,“顾夫人真是好眼光,这烟蓝色相当衬肤色,尤其是面色白的人,穿在公子身上俊俏得很。” 姜玉楹自然也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若是一个黑皮糙汉穿,恐怕就会是一场灾难。 楚循白吗?是挺唇红齿白的...... “也好,那就这匹吧。”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一道娇呵传来,“这烟蓝色的浮光锦,我们家小姐看中了,包起来吧。” “姑娘,楚世子就喜欢这个颜色!” “就你嘴贫!” 女人的声音清脆好听,可语气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 姜玉楹扭头一看,便看到一个俏丽瘦削的女人。 她身着浅绿色一字抹胸,搭配的泥金绯落背子,搭配着一条飘逸的逶迤长裙,还披了一条飘逸的绿色披帛。 徐大娘子面色一僵,挤出个笑脸,“贺小姐,未曾远迎,真是抱歉!来人,快端上茶点好生伺候。” 贺见雪勾唇一笑,“不必麻烦了,这浮光锦我要了。” 徐大娘子左右为难,思忖一瞬,压低声音转头向她开口,“顾夫人,这匹锦缎过两日还会到临安,你能否行行方便?” “她可是临安贺家的千金,贺见雪啊。” 临安贺家如雷贯耳,像她这样顶级的贵女,谁敢得罪? 贺见雪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地上下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我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不知夫人可否抬爱?” 姜玉楹怔立原地。 原来这就是顾行舟出轨的女人。 楚循的未婚妻。 徐大娘子见她并未反对,长吁了口气,转头就听到姜玉楹幽幽道, “这布匹色泽鲜亮,可蓝中却泛着绿光,表面还沾了些许尘埃,既是别人挑剩下,不要也罢。” 贺见雪笑容未减,“一个寡妇,还在新丧,就忙着挑选衣料做新衣,也不知道赠给哪个男人,夫人好兴致啊。” 姜玉楹语调不紧不慢,“我就不能赠给自家哥哥,父亲?你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张口闭口把男人挂在嘴边。” “难道是你的心中只有男人,所以看谁都跟你一样?” 贺见雪这些年她跋扈惯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笑容僵住了。 “真是放肆,怎么跟我们小姐说话的!” 锦秀说着就想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但姜玉楹反应更快。 在她扑过来的一瞬,侧身轻巧避开她的攻击,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把她的手臂扣在了她的后背上。 “你个贱民,快放手!”锦秀疼得大叫。 姜玉楹声音平静,“这就是贺家的教养?” 贺见雪表情中带着歉意,“我家婢女平时被我宠坏了,还请夫人多担待。锦秀,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姜玉楹松开了锦秀,与她拉开距离。 可就在两人错身的瞬间,贺见雪左手的玉镯掉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玉镯碎成了几段。 “这位夫人,我家锦秀是冒犯了你,但是你的气性未免太大了,好好一个镯子,何苦把它给毁了。” “都怪你!把我们小姐的镯子弄碎了!这可是贺家的宝贝,你等着吃官司吧!” 姜玉楹眉头紧锁,这对主仆一唱一和,就要栽赃陷害她,真够阴毒的。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什么贺家的宝贝?” 第一卷 第6章 还是来求我 来人身着一袭象牙白锦袍,腰间挂着玉佩,一张脸如珠如玉,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相。 “大哥,”贺见雪立马变得温婉端庄,“没有什么,不过是这位夫人不小心弄碎了我的镯子。” 姜玉楹不紧不慢,“原来贺家是这么个规矩,你的丫鬟自己打了人,还碰掉镯子,算是我不小心。” 贺止渊神色一凛,“锦秀,是这样吗?” “大少爷,是她出言不逊......冒犯小姐,还推我……” 锦秀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自己回去领罚!” 贺止渊转身面对姜玉楹时,已然恢复了温润谦和的模样。 “这位夫人,家仆冲撞了你实在失礼,这浮光锦的银钱算在我贺家头上,赠送予你,还望见谅。” 这不明摆着打贺见雪的脸吗? 贺见雪温和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大哥,我的镯子可是御赐的……” “听说有人要报官?”一道慵懒的男音由远及近,在冷凝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贺见雪眼神一亮,“伯彦,你怎么在这?” 她好似找到了靠山,不动声色朝楚循挪了挪步子,两人的衣袂交织到一处。 他眉梢微挑,漫不经心道,“故意打碎御赐物件,其情节严重者,可视为蔑视皇权,欺君罔上,罪同谋逆造反!” 姜玉楹垂眸敛眉,也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 男人低沉的嗓音还在继续,“到了堂上,讲究证物一致,那可得交待清楚是谁先动手,还得交待,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怎么就掉在地上了呢?” 贺见雪心中顿感不妙,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他唇角笑意深沉,可她还是捕捉到,男人瞳仁的深处渗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冷意,诡异森寒,让她胆怯。 贺见雪一阵心虚,下意识摇了摇头,“算了吧……” “明明是她打碎了御赐的玉镯,她该给姑娘道歉!”锦秀还不死心。 姜玉楹紧咬着唇瓣,道歉的话语,始终说不出口。 气氛僵持之际,贺止渊拱手告罪,“这位夫人,一只玉镯而已,不必理会。” 他实在有苦难言,他和楚循还有几位文人雅士,原本在对面的雅阁里畅谈。 这里争吵的动静恰好引起他们注意,他一时兴起起身一看,才惊觉对面的竟是自家的婢女。 按察使大人楚循在此,哪里还敢耍贺家的威风,方才火急火燎赶过来制止。 也不知道妹妹为何看这妇人不顺眼了,这种阴损的招式在后宅还能勉强用用,光天化日下,还有按察使大人楚循和万松书院山长在此,他们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宣扬出去,贺家的名声就完了! 楚循冷冷开口,一锤定音,“既然当事人不追究,那就到此为止。” 贺见雪幽怨地看了楚循一眼,跟着贺止渊走了。 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翠喜先她一步去叫马车,姜玉楹抬脚往外走。 楚循忽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屏风后面的隔间,这里是专门更换衣裙的地方,相对隐秘,说话也方便些。 “楚循!你要干什么!” 楚循松开她,将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一袭素白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浑身上下毫无点缀,唯有耳垂带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耳环。 一身碍眼的寡妇妆扮。 “你到这里做甚?贺家的礼你收得起吗?” “我买衣料,这对主仆自己来碰瓷,也能怪我?” “买衣料?给姜承业?” 姜玉楹蹙着眉,“怎么可能,你那套衣袍被我穿过了,我想还你一套新的。” 楚循戏谑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半天,“还了,就不欠我人情了?就可以跟我一刀两断了?” 他这话经不起细想,姜玉楹生怕激怒他,只得转移话茬, “孙兴城的事,谢谢你!” “一句空话就想打发我?姜玉楹你可真会打算盘。”楚循轻笑了一声。 姜玉楹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诚心想感谢,或者你告诉想要什么谢礼......” “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 姜玉楹双脸发烫,心烦意乱,“你到底要说什么?” 楚循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一张脸艳若芙蕖,又楚楚可怜,显得柔弱可欺,那双眉眼妩媚中又透着清澈,当真勾得人心痒。 他喉结滑动,清了清嗓子,“贺见雪不是善茬,比孙兴城更难缠,你今日得罪了她,可想过后果?她要对付你,易如反掌。” “难道我忍气吞声,就能免受这些恶意吗?”姜玉楹声音颇为疲怠。 楚循心中好笑,几年不见,她倒生出了一身反骨。 “到时候她欺负你,你准备又去求谁?” 听到他的嘲讽,姜玉楹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想起雨夜那日自己的狼狈,心里愈发堵得慌,“不求谁......” 她根本没指望过他,他好像误会了,但是越描越黑,解释也是徒劳。 楚循半眯着眼眸,陡然逼近她,将她整个人逼迫到墙角。 两人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俯身凑近在她耳边提醒,“若真遇到麻烦,还是来求我。” 姜玉楹蓦地抬头,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大人说的吗,我给不起!” 抬眼就对上他喉结如玉,流畅的下颌线,清秀俊俏的侧颜带着锋利,他眉梢上挑,唇角含笑,就像是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晚上而已,你自己考虑。” “楚循,你……!”她又羞又怒,抬手一巴掌就朝他脸上抽了过去。 楚循轻易就擒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她就被抵在墙壁上,背脊一阵冰寒,绾好的发髻散落,一头青丝,几缕飘在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姜玉楹,希望你的骨头比嘴硬!” 说罢,他蓦然松开手,弹了弹衣袍,径直离开了隔间。 姜玉楹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胸口上下起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得不承认。 楚循早就变了,他以往虽恣意不羁,却绝不会逼迫自己,他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她搏命的少年郎了! ** 哪怕贺见雪回府后,她心中的愤怒都还在滋长,她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 顾行舟曾告诉她,只是胡乱娶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随时可以休妻的。 结果不仅媚眼如丝,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按照顾行舟一贯挑剔的品味,若真是随便找的粗鄙女人,他何必娶她为妻? 所以,顾行舟对她其实也是动了真情的,看来,他还是对自己也是有所隐瞒啊。 今日原本她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万万没想到运气如此差。 “姑娘,那寡妇太嚣张了。”婢女锦秀满眼愤恨。 “岂止嚣张,还妄图攀高枝呢!”贺见雪脸上难掩阴鸷,抬手看了一眼手指上艳丽的蔻丹, “那晚,她不就得逞,还进了楚宅了吗?” 第一卷 第7章 东窗事发 锦秀一脸错愕,“不可能吧,楚公子郎艳独绝,天人资质,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寡妇?” 可今日,自从楚循踏入那间屋子那一刻,他的眸光就时不时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楚循还一心向着她,帮她开脱罪责。 不对,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就算楚循看不上一个被人玩过的破鞋,可谁能保证,姜玉楹这个狐媚子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借机攀上他呢? “一个手下败将,还想跟我争?”贺见雪的话别有深意,“不管她有什么心思,我都得先下手为强。” 锦秀不太确定自家主子的意思,“姑娘,你有何打算......” “呵!一个寡妇,何足为惧?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家那堆贪婪的穷亲戚可是我最好的帮手。” 待那个寡妇匍匐在她脚下,跪地求她,一定会很有趣! 贺见雪来了兴致,低声吩咐锦秀,“你去找人......” ** 几日后。 屋内光影摇曳,承影轻轻推门进来。 楚循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捏了捏眉心,“何事?” “大人,顾夫人的哥哥姜承业,被孙兴城带到了四方赌坊,已经染上赌瘾,恐怕迟早都要出事。” 楚循眼眸一沉,“是顾行舟给你发银子?一天天‘顾夫人’,她就没有名字?” 承影吓得满脸震惊,只觉得自己无比荒谬。 难不成自家大人真的觊觎那俏寡妇? 不然,冠上夫家姓氏这种小事他为何会在意? 楚循自是不知他心中的嘀咕,他特地警告过孙兴城,他绝没有胆子挑衅自己,更不敢明目张胆再去找姜家的麻烦。 他顿了顿,冷笑道,“孙兴城背后是谁?” 承影头皮发麻,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贺见雪和孙兴城的亲姐,胡县令的夫人孙氏,最近来往密切......” 承影试探着开口,“那我们要阻止吗?” “不用,一身反骨,总得吃点亏,才能长教训。” ** 姜玉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她撩开帘子,刚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忽地窜了过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她的袖子,“死丫头,你大哥的死活你都不管吗?” 姜玉楹急忙挣脱她的撕扯,朝后退了几步。 许文惠的尖锐声音萎了下去,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他们抓了你大哥,说是五天之内若凑不够银钱,就要剁你大哥的手!” “阿吟,你会凑银子的,对不对?你大哥没了手,这辈子就毁了!” 门房管事和仆人们慌忙朝门口跑来,齐刷刷地看向她,不到一会,路边就伫留了许多凑热闹的群众。 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眼看着自己的亲娘不管不顾当街撒泼,姜玉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面色一沉,“你再不起来,一两银子都没有!” 许文惠抹了把眼泪跟着她进了屋,姜玉楹命人上了茶水,她把锦帕浸入水中拧干递了过去,“娘,你先擦擦脸。大哥欠了谁的银子?欠了多少?” 许文惠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怯怯地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 许文惠搁下帕子,摇了摇头。 姜玉楹面带愠怒,咬着牙,“五千两?” 许文惠眸光闪躲,依旧不敢吭声。 “难道是五万两?”姜玉楹气血上涌,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许文惠和姜承业在衙门被罚后就碰到孙兴城。 孙兴城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还承诺成亲后把她二哥弄进万松书院里读书。 许文惠便痛快地签了那婚书,姜承业更是以大舅哥的身份和孙兴城打得火热。 姜承业跟着孙兴城去了青楼,赌坊,很快便染上了赌瘾。 赌场的人看在孙兴城的面子上,对他有求必应,不知不觉姜承业竟欠下了五万两的高额债务。 直到姜承业被赌场的人扣下,他才知道姜玉楹早就悔婚了,孙兴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姜玉楹捏了捏眉心,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如此推断,这件事便是孙兴城心生怨恨,想要报复他们故意设的局,诱骗她大哥的。 可当初,孙兴城碍于楚循的面子还特意来澜园赔罪,难道那个时候,他只是为了迷惑她? “我最多只能凑出三千两。”姜玉楹隐隐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许文惠面色一冷,“三千两,怎么够!你嫂子还怀着孕,你想让你大哥变成废人,跟你爹一样吗?” 姜玉楹心头一阵抽痛,他爹是为了救她,才成了瘸子。 “不想。” “你怎么就没钱,你把顾记生药铺子抵押出去,还有你这大宅子卖出去不就有银子吗?” 许文惠眼珠一转,忽地想起了什么,“孙兴城就是个黑心肝,让你改嫁是娘的不对,那日堂上那个大官是“虎子”吧?以前你跟他不是天天混在一处,他对你也上心,一有什么好东西就紧着你。” “他肯定喜欢你,你去求他,好不好?他绝对有那么多银子!” “虎子”是楚循小时候的诨名,许文惠果然还是认出他了。 “不行!”姜玉楹一口回绝,“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帮我们!” 许文惠彻底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你嫁给他?他这种大官,不会娶你这种二手货,你长得好看给他当妾吧,外室也行!” “你大哥若是出事,你大嫂肯定要和离,就算娘求你,姜玉楹这么狠心想让你大哥家破人亡吗……” 姜玉楹也跟着她跪在地板上,声音却出奇的冷静,“娘,若不是你一味纵容挑唆,大哥会有今天?你若真想为他们好,为何从不严加管教?” “你把我养大,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卖了一次不够,还想卖多少次?” 许文惠双眸通红,抬手一巴掌就要朝她呼过来,姜玉楹反手一把就擒住了她的手。 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姜玉楹,如果不是你爹,你早死了,你爹是为了你才变成一个废人的!你欠的债,你就该还!” 姜玉楹眼眶酸涩,心却彻底死了,“你们想攀高枝,你们自己去!我就是个寡妇,一只破鞋,没人疼,也没人爱!剁手也好,剁脚也好,关我什么事?要银子,一两都没有!” 许文惠松开她的手,两眼一黑,哐当一声,就晕了过去...... 第一卷 第8章 报复 大夫仔细把脉后,就低声告诉姜玉楹,患者脉象浑厚有力,身体健壮得很,昏迷不醒估计就只是累了而已。 姜玉楹看着床榻上面色红润的许文惠,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她的娘亲只让人感到陌生和窒息。 她今天可以装晕,明日就会以死来威胁她! 在姜家的那十五年,她也是无比渴望许文惠的母爱,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现在姜承业出了事,许文惠不仅要逼着她变卖家财,还要逼着她去给楚循做妾。 至亲血骨,不要也罢。 “夫人,不好了!”翠喜一脸惶恐,撩开帘子进来,气喘吁吁道, “药铺有人拿着欠条闹事,说是大舅哥欠下巨债,要我们还银子,不然天天都来药铺闹——” 姜玉楹面色一沉,抬手用力掐住了许文惠的人中。 下一刻,她倏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你给我好好待着,别再作妖,姜承业被哪家赌坊扣下了?” 许文惠见她神色松动,把酝酿好的哭嚎硬是憋了回去,“四方赌坊,丫头,你有主意了?” 姜玉楹抿唇讽笑,她能有什么主意。 这事因孙兴城而起,那她只得再去会会他,可转念一想,不对,孙兴城碍于楚循的面子还特意来顾宅赔罪。 那他为何还要刁难自己? 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的权势还与楚循旗鼓相当,才会有恃无恐。 姜玉楹心头隐隐浮现出一个名字——贺见雪! ** 姜玉楹在赶去药铺的时候,就已报官。 闹事的人留下几张大哥签字的借券拓本,在衙役的凝视下,骂骂咧咧离开。 她攥着那几张借据,四处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这种欠债的纠纷,就算闹到衙门,也不见得能翻案,因为上面并未写明是赌债! 她心中泛起一丝后悔,那日不该在云锦阁那么冲动。 贺见雪只需轻轻动动小手,就可以让她遍体鳞伤,除非她和姜家彻底断绝关系! 她一连给贺府递了三天帖子,都被拒之门外。 第四日,贺府传来消息,说贺见雪约了朋友会去瓦子看戏。 姜玉楹马不停蹄赶到了瓦子,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她被人领进了一间清幽的房间,角落里有一盏紫金香炉。 屋内,烟雾袅袅,腻味的香气让她觉得十分刺鼻。 贺见雪下首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傲慢地抬起下巴,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像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贺见雪懒散地靠在座椅上,从容优雅地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盏。 “顾夫人,来了?” 姜玉楹掐着掌心,字斟句酌,“那日冲撞了你,是我不对,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我大哥的事能否高抬贵手?” 贺见雪笑得意味深长,“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你大哥怎么了?” 一旁的孙氏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打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辈子都只配在泥里打滚!可偏偏不长眼,开罪了贵人,不长点教训,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权贵好欺?” 贺见雪拿起团扇,掩面低笑,“孙姐姐,扯远了,顾夫人想求什么来着?” 孙氏轻蔑地瞥了姜玉楹一眼,“真是稀奇,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还不跪下,认错!” 姜玉楹眸光染上寒霜,看来今日没得谈了。 “跪下?还有其他要求吗?” 贺见雪幽幽开口,“孙公子一表人才,听说还未娶妻?” 孙氏冷哼一声,“她这身段模样倒真是个狐媚子,天生的下贱胚子,大好的爷们都会被她勾了魂。” “孙府也不是随便哪个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的,不过正好差个妾!” 姜玉楹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他们还真有脸提。 贺见雪见她不语,还以为她已妥协,“贵府若要办喜事,我可以出五万两银子添妆!” 孙氏微微颔首,若非贺见雪承诺办好此事后,就给孙兴城捐一个妥帖的官身,孙氏是决计不愿意让这种女人进孙家的大门。 “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给她抬个妾,都是抬举她了!就怕她心术不正,还搅得家宅不宁。” “也对啊,待孙公子有了官身,一般人还真配不上孙家的门楣。” 听着两人侃侃而谈,就妄想定下了她的未来,姜玉楹盯着窗外浓墨的暮色,实在不忍面对这两副恶心的嘴脸。 在她们的眼里,她就是任人宰割的蝼蚁吗? 姜玉楹打断二人,“可惜,我没打算二嫁!” 话音一落,贺见雪心中冷笑,半眯着眼眸审视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刺眼极了。 她本以为姜玉楹肯低头来此认错,必定会卑躬屈膝,跪地求饶,可眼前的女人非但没有下跪,还胆敢跟她叫板? 孙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威胁道,“你就算倾家荡产,恐怕也拿出不五万两现银。姜承业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姜承业罪孽深重,若命中有此一劫,我也爱莫能助!你们随意吧。” 姜玉楹只觉得荒谬可笑,他们卑鄙的诡计行不通,就妄图用亲情孝道来压她? 想得美! 她丢下这句话,在孙氏惊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贺见雪好像在意料之中,反倒是孙氏也有些懵,“她的亲哥哥,说不管,就不管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贺见雪瞥了一眼墙角的香炉,露出一抹讽笑,“无妨!” 那可是她花重金从外藩那里购得的催情香,若非她提前在茶水里放了解药,这会她们恐怕都得寻个郎君颠鸾倒凤。 ** 姜玉楹刚一出来,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灼热,拖着酸软的身子,一步步吃力地朝前挪动。 她好像中招了! 她明明十分小心,压根没有碰食过任何东西,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那香有问题? 强烈的眩晕和恍惚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她额见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下意识扶住了下楼梯的栏杆。 贺见雪好歹毒,她用姜承业做局引来她来此谈判,最终的目标却是想污了她的清白! 翠喜被他们拦在了外面,不行,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姜玉楹遍体生寒,视线渐渐模糊,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这时,耳畔传来恶魔般的声音,“嫂子,这地多凉啊,怎么能睡这呢——” 第一卷 第9章 救她 一只如毒蛇般恶心粘腻的手箍住了她柔软的身子,姜玉楹胃中泛起一股恶心,全身颤了一下,指尖腾起一股寒意。 孙兴城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嫂子,我们缘分未尽啊......你跟我了,不会吃亏的!” 说罢,孙兴城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个跟班,笑道,“都看好了,可别让人扫了本少爷的雅兴。” 姜玉楹双颊泛着潮红,挥舞着双手试图推搡,怒斥的话语却娇软得不行, “孙兴城,你别碰我,你......不得好死!” 美人嗔怒,风情万种。 孙兴城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能透视她藏在素袍下的玲珑身段。 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把她拆卸入腹。 顾行舟曾带着姜玉楹去酒楼,无意被他们几个兄弟撞见,顾行舟一副把她捧在手心当珍宝疼惜的贱样,也不怕惯得她无法无天! 那时,他还误以为她只是顾行舟的外室,顾行舟也只是图个新鲜。 还等着顾行舟玩腻了,说不定就会便宜他,可她偏生是顾行舟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在顾行舟面前鞍前马后,其实不过是为了寻找机会多看她几眼。 顾行舟死了,反倒成全了他。 “乖......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嘭的一声,房门关闭,孙兴城把她扔到了床榻上,就开始解开他自己的衣袍。 不行,不要! 有谁能来救自己吗? 顾行舟那个王八蛋为了别的女人死了,娘家人又一门心思想卖掉自己,她已拒绝了楚循...... 没人能指望了! 她必须得自救! 姜玉楹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力掐了几把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努力强撑着身子,慌乱中抄起一旁的花瓶就朝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混账,你给我滚!顾行舟生前待你不薄,你这样欺负我,就不怕恶鬼缠身,惨遭报应吗?” 瓷器的碎片飞溅了一片,划伤了他的脸。 孙兴城抹了抹血痕,面露凶光,“报应?就凭一个死鬼也想吓唬我?我可听说,顾行舟可是风流快活死的!他生前都不管你,做鬼还会管你?” “别以为用这种法子就可以拖延时间?姜玉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撑不了多久,等会你就会主动求着让我睡你!” 姜玉楹气得直发抖,两人扯成了一团,由于男女的力气差距过大,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可她不甘心……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门口那两个魁梧的汉子早已倒地。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背后扔了过来,落在了孙兴城的脚跟前。 下一秒,一个有力拳头呼啸而至,几拳下去,孙兴城疼得龇牙咧吃,两眼直冒金星,“谁他妈坏我好事......”。 他扬起一张红肿似猪头的脸,骤见侍卫身后的来人,心肝颤了一下,立马怂了,“楚......楚大人?” 楚循身着一袭玄色锦袍,两三步掠了过来,那张脸冰冷骇人,还透着一股杀意! 他偷腥的女人又不是他楚循的夫人,他至于吗? 孙兴城一肚子憋屈,“我是真心喜欢她——” 承影眉头一拧,用力又踹了他几脚,孙兴城“哗”地吐了一口鲜血,晕倒了过去,立马有侍卫过来把人拖了出去。 楚循面沉如水,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他拍了拍她挂着泪痕的脸颊,“姜玉楹,还好吗?” 这一刻,他的怒气和怜惜都达到了顶峰,他都舍不得动一下的人,孙兴城怎么敢的! 姜玉楹意识絮乱,神色迷离,滚烫的身子太难受了,体内的每滴血液都好像在沸腾,在叫嚣。 一旦松懈下来,她残存的理智就开始崩溃,本能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难耐地朝他怀里蹭了蹭。 “热,难受......” 楚循垂眸看她,所见皆是艳光,气息瞬间乱了。 女人水雾朦胧的眸中泛着渴求的光,领襟凌乱,雪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暴露无遗,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很难抗拒她的请求。 楚循喉结滚动,抚着她的脸庞,一道冷冽眼神射向身后的承影,“还不快去找大夫,拿解药!” 男人清冽的香气裹挟着她,坚实温暖的胸膛与她柔软的身子紧密地贴合。 姜玉楹神色微恍,抖着手想要撕扯男人那身碍事的衣料,几乎本能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从未被女子这般撩拨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那急促浅薄的吻却如点火般,让那沉寂多年的火山一夕之间,猛烈喷涌,肆虐全身。 楚循反手钳住她四处点火的手,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迷离涣散的眉眼上,嗓音暗哑, “姜玉楹,你看清楚我是谁?” 姜玉楹贪恋着他甘泉般的怀抱,沉溺在清醒与迷乱之中,声音愈发破碎,“你是……谁……” 楚循垂下眸帘,心底躁意汇集。 不认人? 还好没把他认成顾行舟那个死鬼! ** 刺骨的寒冷,让姜玉楹渐渐清醒过来,她下意识低头,瞥见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亵裤被扔进了一个全是冰水的浴桶里! 她浑身冷得直哆嗦,不停地颤抖,只是那股蚀骨钻心的难受已然消失。 这时,隔壁男女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和尖叫声,愈演愈烈,让人浮想联翩。 她一脸惊惶,低头又仔细检查一遍自己的身子,脖颈,肩头,好像都没有暧昧的青紫捏痕。 记忆渐渐回笼,可耻的遭遇让她沮丧到窒息。 意识模糊之前,隐约记得有人来救他,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周遭,赫然发现屏风外有一道人影。 楚循起身走到浴桶旁,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狼狈的她,“清醒了?” 姜玉楹发髻高耸,虚虚地靠在桶壁上,玲珑有致的娇躯在水面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我们有没有......” 楚循忽地抬手捏住了她莹白的耳垂,修长的手指恣意地摩挲着那娇嫩的肌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姜玉楹呼吸一窒,一股酥麻窜遍全身。 男人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你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第一卷 第10章 请你自重 姜玉楹一阵兵荒马乱,恨自己不能隐身,这冰水清澈透明,都快被他看光了! 方才她意识模糊前,好像还主动缠着他索吻...... 要命啊! 怎么看,他们两人都暧昧不清啊。 姜玉楹紧闭双眸,怯怯道,“你先回避一下,我......的衣裙呢?” 楚循轻抚着她的肩颈,勾唇低笑,“姜玉楹,方才可是你一个劲地脱我的衣袍,非要轻薄于我,这会还怕被我看?说得谁稀奇看你似的!” 他扭头指了指座椅上叠放整齐的衣物,转身径直出去。 姜玉楹赤着脚从浴桶里出来,她盯着座椅上那件干净的红色肚兜,面色微微发烫,他怎么连女人贴身的衣物都准备妥当了? 她换上那套艳丽的云锦织金烟罗裙,雪白的脖颈上还带着水汽,裙上绣着一朵朵兰花,栩栩如生,清新脱俗,缓缓移步朝外面走去。 听到动静,坐在座椅上的楚循侧过头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姜玉楹只觉得那道炙热目光饱含着轻蔑和厌弃。 姜玉楹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谢谢......你来救我,你怎会在此?” “你娘来找过我。” “什么?”姜玉楹觉得不可思议。 “她希望我帮你,更准确地说,她希望你做我的妾!哪怕外室也行。” 明明他的语调清冷平静,可落在她的耳朵,却如同惊涛骇浪。 许文惠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都求到他的跟前。 太丢人了! 姜玉楹满眼难堪,嗓音沙哑,“让你烦心了!许文惠是个无知妇人,你不必理会她。” 楚循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她被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扯跌入了他的怀中,骇得她本能攀住了他的肩头。 男人锐利的视线顺着脖颈落到她的领口,邪气又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环绕,“我帮你如何?” 姜玉楹心口一紧,上次他的提议浮现在脑海,她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陪他一夜! 讽刺又戏谑,甚至还带着羞辱。 对于深陷泥潭中她而言,楚循这一棵救命稻草无疑散发着极大的诱惑。 他可以帮自己解决姜承业的麻烦,还可以报复孙兴城,那么若是对上贺见雪呢? 答案毋容置疑。 她与贺见雪素味平生,为何她对自己恶意会如此之深,或许是她骄纵跋扈,习惯欺负人。 又或许是受顾行舟的牵连,夫妻一体,情人与正妻,天然的宿敌。 权贵愚人,奸臣杀人,穷人相残,本没有道理。 而楚循大抵是恨自己的! 他对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有了一夜,以后他们还能划清界限吗? 她无比感激他能救下自己,可并不打算图一时轻松,掉进他温柔却充满杀机的陷阱里。 她蓦地松开手,用力从他怀里挣脱,“楚循,请你自重!” 楚循漆黑幽暗的眼眸仔细掠过她的脸,声线弥漫着难懂的晦涩,“姜玉楹,你就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刹时,一股委屈涌了心头,可她根本无暇他顾,唯有不停地反抗,挣扎。 暮色如墨,姜玉楹没有拒绝楚循送她回府的提议,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沉默无言。 到了澜园,姜玉楹客套道谢后便下了马车。 楚循伸出修长的手指掀开半截车帘,凝视着那道背脊直挺的娇小背影,思绪纷乱。 明明她柔弱不堪,毫无依靠,却拥有蓬勃的生命力,像野草一样韧劲。 惨遭各种苦难,她没有自怜自爱,对他抛出的诱饵还不为所动。 骄傲又执拗! 楚循甩下车帘,她残留在车上的气息已越发稀薄,他半阖着眼帘,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回府!” ** 回到府上,楚循冷着脸径直便去了浴室,命人在浴桶里放满冰块。 承影一脸错愕地退了下去。 这个天气用冰水沐浴,自家大人是哪里出毛病了吗? 楚循闭目靠在浴桶壁上,强烈的寒意让他愈发清醒,也将今夜掩耳盗铃的欲望再次放大。 他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她的香甜,脑海里她勾人的媚态消之不去,心中的燥意却烧得更旺。 楚循穿好衣衫,根本没有睡意,便去了书房。 承影推门进来,恭敬地把一封信函搁在小叶紫檀书案上,“大人,是京城国公爷的信。” 楚循唇角勾起了无声嘲讽,又在跟他装什么父慈子孝? 临行前,父亲楚林甫特意把他叫回侯府,那剑拔弩张的对话场景犹在眼前。 “你此番去临安,贺家的本家在临安,贺见雪好像也去了临安,你们多接触一下,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你这几年总不在京城,你们的婚期一拖再拖,也是贺家大度不怪罪。你也该收收心了。” 楚循失笑,“你哪怕无所谓谁是我的妻子,也不在乎贺见雪的想法吗?” “当初,顾行舟离开楚家,她可是哭得死去活来!都说你慧眼如炬,这种事都参破不了?” 楚林甫神色肃然,“顾行舟与她两小无猜,自是有些情分,人总会变的。你母亲与她也颇有渊源,楚家与贺家联姻势在必行。” “你既已是世子,自当以家族责任为要!” 楚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腔调嘲弄,“是吗?和你当年一样吗?” 楚林甫横眉怒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你这个逆子。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事出有因,如何能相提并论!” “处理完朝堂上一堆破事还不够,回府后还得佯装岁月静好,处理内宅的钩心斗角吗?”他的眸底染上了凌厉的冷意, “我可学不来父亲端水的本事,能一边抛妻弃子十几年,还能一边另娶高门贵女,最后妻不成妻,妾不成妾!” 楚林甫被他这一连串明嘲暗讽怼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你......你是想拒了这门亲事?” “没有!”霎时,楚循脑海里闪现出一道人影,他还是坚决否认了。 五年过去,一个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人,如何值得留恋? 娶妻而已,娶谁不是一样。 楚循拆开信封,果然不出所料,通篇废话,唯有一句重点: 刘太后身体有恙,朝局动荡,临安那滩浑水别陷太深! 楚循合上信纸,沉声问道,“孙兴城,怎么样了?” 承影如实禀道,“断了两根肋骨。” “把人给我扣下来,先去把他右手的手筋挑断!”他眼眸中的杀意骤起,孙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们敢放肆,就得承受他的雷霆之怒! “胡知县不是在迎春院有个相好吗?帮她赎身,送到孙府,做得隐蔽点!” ** 澜园。 姜玉楹刚进屋,许文惠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全然无视她的落魄颓丧,反而一眼就注意到她艳丽的衣裙。 许文惠神色一喜,“楹丫头?事成了?他答应了?” 第一卷 第11章 自轻自贱 姜玉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许文惠那副奴颜屈膝,主动卖女儿的丑恶嘴脸。 她鼻尖陡然发酸,没有理她。 许文惠见她不吭声,瞬间急了,“我去见过他,楚循根本不像你说得那般无情,他说只要你开口求他,他就会帮你解决所有麻烦!” 姜玉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只觉得无比荒诞, “娘,你为什么要糟践我?我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随时可以抛弃的阿猫阿狗? “楚循早就不是当年在渔阳的那个穷小子了,他是国公府的世子,与我云泥之别。” “他不会平白无故帮我们,我自轻自贱去求他算什么?” “外室?还是暗娼!” “你嚷什么嚷,脸面值几个钱?”许文惠不屑地冷哼。 “赌场那些人,要的是你大哥的命!你不过就是去陪陪他,他不嫌弃你,你还委屈了!” “再说,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矫情个什么劲,只剩最后一天了!” 姜玉楹无语凝噎,心底一阵阵窒痛,痛自己的家世,更痛自己。 自尊被她视若珍宝,可在许文惠的眼里,就是弃如敝履的东西,毫无意义。 就算她被人欺辱玩弄,许文惠也不会有丝毫心疼和愧疚! “若不是你们贪心,会有今天的局面吗?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今天差点被人给逼死了!” 许文惠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母爱对于她,太遥远了。 何必奢求! 即便,她早有这样的认知,可巨大的失望和心酸还是堵在了胸口。 “我还有小宝,我会想法子救姜承业的,可绝不会搭上身家性命去救他!天色已晚,翠喜,送老夫人回去。” 许文惠沉下脸,瞪起一双浑浊的眼,近乎疯癫地放狠话,“我告诉你,你大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先一刀捅死你爹,再捅死你那个小贱种!” “你不就是想看姜家家破人亡吗?要不活,都不活了,我死也要拖着你下地狱!” 姜玉楹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以为嫁人就可以彻底摆脱姜家,可顾行舟死了。 姜承业就是她的逆鳞,谁都动不得。 现在还叫嚣着要杀人,还有什么缺德事她干不出来? 门外的翠喜早就听不下去了,“老夫人,你忌点口德吧!” “我一个外人尚且会心疼夫人,你一个亲娘逼着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去勾搭男人,你配为人母吗?还以死相逼,真怀疑你是不是夫人的亲娘......” 翠喜心疼自家夫人,姜家就是一家子吸血虫,有些话自己夫人碍于血脉亲情不说,可不代表她就有理。 “啪——” 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翠喜的脸上。 “反了!”许文惠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撒,“一个贱婢还敢顶嘴?” “姜玉楹,这就是你的好丫鬟!”许文惠死死地瞪着她,各种污言秽语不停不断。 “今天不收拾她这个骚浪贱货,人人都敢骑在老太婆身上耀武扬威!明儿就叫人牙子过来,把她卖到青楼去,让她尝尝被万人骑的滋味!” 姜玉楹眸光顿时凌冽起来,“许文惠,你给我滚!顾宅还轮不到你做主。想救你儿子,就给我安生点!” 许文惠一怔,姜玉楹从未直呼她的姓名,更没想到她会因一个丫鬟冲自己发火。 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救出你大哥!” 说罢,许文惠气呼呼转身走了。 姜玉楹看着翠喜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心疼极了, “还疼吗?你受委屈了,等会去弄几块冰,好好敷一下。等把姜承业赎回来,我就把他们撵回渔阳。” 翠喜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夫人,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你,以前你在家都是怎么过的呀......” “别提那些事了,以后别跟她正面冲突,许文惠就是个疯子。”姜玉楹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 翠喜心疼她,反问道,“夫人,你还没用晚膳吧?” 姜玉楹这才惊觉此刻胃部因饥饿翻涌着强烈的痛楚,“让他们给我下碗面吧。” 翠喜懂事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这些时日,顾行舟逝世,她的世界开始崩塌,支离破碎,债台高筑,今夜她还差点失身于孙兴城那个混账! 姜玉楹就想好好守着儿子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这样难? 可真当面条端了上来,她也只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看着那碗面条渐渐冷成一坨一坨,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团乱麻的处境。 ** 翌日。 姜玉楹去了四方赌坊,让她奇怪的是,往日车水马龙的赌坊大门紧闭。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情。刚准备离开,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陆延昭一袭银线绣竹纹袍子,头戴玉冠,五官锋利,腰间束着玄色皮质腰带,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衣袂飘飘,整个人中显得霸气威武。 四目相对,男人凛冽的眸光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好似藏着一湾潺潺的春水,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顾夫人,你怎会在此?” 姜玉楹面露难色,还是委婉地表达了想要去赌坊的意图。 陆延昭瞥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朝堂禁赌,这堵坊都有自己的特殊门道,才能进去,衙门正在查他们,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我大哥欠了赌债,被扣了下来了,如今生死未卜,我也是没法子.......” 陆延昭犹豫片刻,“若有四方赌坊的玉牌,找到他们便不是难事。” 姜玉楹脑海中灵光闪现,那日她翻箱倒柜时,好像看到过那块天字玉牌。 以往顾行舟偶尔也会去赌坊,还跟他说什么小赌怡情! 姜玉楹道谢后,便命翠西回去取那玉牌。 陆延昭见她执意要去,眉峰皱起,“顾夫人,四方赌坊鱼龙混杂,我正好要查案子,你若有玉牌,能否帮我个小忙,我们同行可好?” 他们其实曾有过一段渊源。 姜玉楹曾救下了身受重伤的陆延昭,那时他含糊解释说有仇家追杀。 没人知道,自从那次过后,陆延昭就对她动了心思。 可惜,再次相逢,她却嫁作他人妇。 不到半个时辰,翠喜便把玉牌取了回来,陆延昭接过玉牌,便把玉牌直接放在了四方堵坊大门的石狮子脚下。 他冲着姜玉楹笑了笑,“我们先去对面的茶坊等着。” 进了茶坊,伙计刚上了一壶茶,便江湖术士不请自来,主动坐到了他们这桌,笑呵呵道, “这位公子,财源广进,老道这里有一道赌钱不输方,你可需要啊?” 姜玉楹和陆延昭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是在对暗号呢。 陆延昭笑道,“自然!” “五文!”老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姜玉楹连忙掏了钱,接下锦囊,老道笑着应下,便转身离开。 她打开锦囊,认真一看,里面写着:“但止乞头”四个大字,意即见好就收,而卷纸的背面则是一处私宅的地址。 到了那处私宅后,陆延昭被卸了配剑,他们两人被人蒙上了眼带上了马车...... 第一卷 第12章 赎人 半个时辰过后,他们才恢复视线。 宅子里面竟十分热闹,人来人往,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一个二个情绪十分亢奋。 两人一路朝里走,很快被带入了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陆延昭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四周,低声提醒,“这赌坊明里暗里,守卫森严,背后的实力不可小觑。等会交涉,你说话可千万别冲动。” 姜玉楹心里越发不安,点了点头,“好。” 雕花木门赫然被推开,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腰间悬着大刀,大步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面色阴沉,“赎金准备好了吗?” 姜玉楹轻轻皱眉,“让姜承业出来!” “银子少一文,人都别想带走。”周敛斜眼睨了她一眼,扭头朝一旁的人吩咐,“去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 姜承业蓬头垢面,破烂的青衫上还沾了血迹,被人用铁链子拴着,像狗一样牵了出来。 姜玉楹瞳孔猛地一缩,他们太没猖狂了! 姜承业黯然的双眼一亮,激动地想要扑过来,但是碍于铁链的痛楚根本不敢乱动,放声哀嚎,“妹妹,你终于来救我了,哥哥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 姜玉楹心口一紧,阴沉着脸,“他只是欠你们银子,你们对他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在这里我们周哥就是王法!”立马有人叫嚣。 “吼什么吼?比嗓门大?大晟朝什么时候姓周了?”陆延昭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可目光不由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 周敛的神态从震惊到玩味,上下扫了他一眼,记忆中临安并没有他这号权贵。 他挑眉讥笑道,“就凭你,还想逞英雄?” 姜玉楹急忙拉了拉陆延昭的袖子制止,陆延昭盯着她那葱白的手指,终究没再吭声。 “你们说他欠了五万两,那借据呢?” 周敛眼神示意人把借据递了过来。 听到此处,姜承业一脸惊惶,拼命地摇头,他根本没有欠下那么多啊,他明明只欠了两万两,怎么就变成五万了? 他刚想开口,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不敢再言。 姜玉楹拿起那几张姜承业摁了手印的借券仔细翻看对比,一眼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她从袖口抽出了几张银票摆在了桌案上,“放人!” 周敛半眯着眼眸盯着姜玉楹,他表姐贺见雪不是说姜家没那么多银子吗? “去找杨老头核验这银票真假!” 杨老头很快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柄从西洋流传过来的镶金丝框的瑷叇(老花镜),一阵仔细研判后,冲着周敛颔首点头。 周敛心中还是不放心,又命他再仔细看看。 可最终杨老头还是说了一句,“比真金还真,老朽在汇通钱庄做了多年的验钞人,银票的真伪怎会辨不清楚?” 周敛咬着牙让人把姜承业给放了。 陆延昭上前扶起姜承业,姜玉楹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我们走。” 刚出门口,姜承业张口就问,“妹妹,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澜园和生药铺都卖了吗?” 他这一问,气氛冷凝。 姜玉楹心道不妙,“闭嘴!” 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敛派人留意着顾家的动向,姜玉楹什么都没有变卖,临安的权贵和钱庄,几乎都被打了招呼,她还能找谁借? “站住!想走,还有一个条件,顾夫人,你留下伺候我!” 陆延昭彻底怒了,一把推开姜承业,只听“铮”的一声,反手就抽出一旁黑衣人腰间的大刀,飞速横在了周敛的脖子上, “老子忍你很久了......” 众人皆是一震,黑衣人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摁住了刀柄,杀机一触即发。 姜玉楹心中痛骂姜承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敛虽被挟持却并未惊慌失措,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顾夫人,你就带着一个野男人来砸场子,用几张假银票糊弄小爷,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四方赌坊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让你伺候小爷,是你的福气,迎春院的花魁‘天水仙子’一晚上才多少两银子!” “你得伺候小爷一年——” “你胡说,我的银票明明是真的!”姜玉楹又气又急。 陆延昭手中的大刀一紧,就割破了他脖颈的皮肤,几滴血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不想死,就让我们出去!” 周敛完全没料到陆延昭还敢鱼死网破,立马怂了,“你......你敢杀我,我可是贺家的表亲......你们都别过来,让他们走!” 周围的黑衣人都跃跃欲试,警惕地看着他们,随时准备朝他们发难。 陆延昭挟持着周敛,姜玉楹紧跟着他,而姜承业走在最后。 他们进来是蒙了眼,哪怕是陆延昭,还是对出去的路还是一片茫然。 他们只得凭着感觉,一路朝外走,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绕了几条道后,前方竟是一大片开阔的湖泊。 一道寒箭不知从何方,直直朝姜玉楹后背射了过来,陆延昭无法,只得用大刀去拦。 果然,下一刻,四周冒出一排排整齐的弓弩手。 弹指间,周敛已抓准时机成功脱身,他的眼眸弥漫着狠戾,“给我上,抓活的!” ** 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枝上。 大树下早已集聚了黑压压的一片军士,个个身着劲装,腰佩长刀,面容严肃。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上,楚循面带愠色,身着一袭暗紫色锦袍,未见佩什么刀剑。 他身上却少了往日那股文人的儒雅之气,黑眸中透着一股冷锐的戾气,凛然不斐,如刀藏鞘! 山雾渐起,弥漫在楚循的脸上,“确定人在里面?” 承影禀道,“陆将军不是莽撞的人,他一路都留了标记,最终的去向就是这云隐山庄,他也是无心的,不知我们早就盯上此处。要不我们再派再些人偷偷潜入进去?” 自他们初来到临安时,就盯上了云隐山庄,精心谋划一番,还塞了内应进去就是想揪出四方赌坊背后的人。 今夜,陆将军打草惊蛇,大批军士直接碾进去,谋划不就得打了水漂,诸多心血也会付诸东流。 楚循的眸光一寸寸变沉,“不行,不能再等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一缕亮光腾空升起。 承影浑身一震,那是内应的信号弹,说明里面形势不妙,已经交手了。 楚循自是看清了那道焰光,抬手一挥,掷地有声:“进攻,速战速决!” ...... 第一卷 第13章 本事不小 几个胆大的黑衣人立马朝他们人攻了过去。 陆延昭一跃而起,直接斩杀了一人,他手腕轻轻一转,那剑尖上瞬间染上了血红. “谁敢拦我,就拿命来!” 陆延昭的声音沙哑粗粝,手持大刀挡在最前,把姜玉楹掩在身后,承业紧随其后。 周敛一张脸布满了阴鸷,喝道:“一起上!” 一时间,刀剑相交,铿锵作响,人影纷乱。 可寡不敌众,陆延昭很快就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了,他只得且战且退,姜玉楹神色焦灼,四处张望想要找寻出口。 恍惚间,一道寒芒从闪到眼前,带着血锋的刀锋直接朝她命门劈了过来! 姜玉楹脸色惨白,额头早已渗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都在颤抖,“啊——” 姜玉楹满脸惊惧,随之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她还来不及反应,黑衣人的胸膛就被一刀从后背捅穿! 她惊魂未定地仰头,就看到陆延昭也被刺中了左肩,刺目的鲜血迅速晕染了他的衣袍,他反手一刀结果了来人。 姜玉楹大骇,眼眶瞬间红了,“你受伤了......” 陆延昭勉强扯了扯唇角,一脸歉意,“抱歉,我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沉稳的脚步声,两批人马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 陆延昭瞟了一眼前方,松了口气,“还好,官兵来得及时。” 姜玉楹连忙从腰间取出一张锦帕摁在了他的伤口处,可血流得厉害,她果断地撕扯下自己的衣裙,帮他包扎。 楚循骑在马上,黑眸中透着冰霜,他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周围负隅顽抗的恶徒,沉声命令,“都给我拿下!一个也别放过。” 他调过来的都是地方驻军,战力极强,几乎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混战,缉拿了所有的恶徒。 他薄唇抿成一道缝,视线在泱泱人群中来回巡视,素来镇定的他黑眸中透着一股烦躁。 姜玉楹依偎在陆延昭身侧,仔细地帮他包扎伤口,陆延昭疼得时不时还“嘶”了两声。 姜玉楹垂眸一看,自己的手也染了血,手上的力度自然又轻了几分。 她忽地恨起自己的孱弱与无能来,凭着一腔莽撞,平白连累了陆延昭。 陆延昭像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温柔地笑了笑,“没事,你尽管弄,我在军营里都习惯了,皮糙肉厚不碍事。” 好一幅情意绵绵的画面。 太扎眼了! 楚循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掠到了他们二人跟前。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姜玉楹,她娇俏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双眸通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姜玉楹的眼里只有陆延昭,包扎妥当后,轻声问道,“没弄疼你吧?等会得找个大夫重新处理伤口!” 楚循侧颈青筋微鼓,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戾气,捏着马鞭的手又紧了几分。 呵!还小看他陆延昭了! 陆延昭终于看到了楚循,眼眸一亮,“伯彦兄?你再不来,我就被人砍死了!” 姜玉楹一怔,万万没想到楚循会来,更没想到陆延昭和他的关系如此亲近。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便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楚循心中冷笑,视线始终落在了她身上,寡淡的声音十分突兀, “是吗?几个毛贼也敢要你定远将军的性命?是他们活腻了,还是你就想拿他们练练手?” 陆延昭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云隐山庄不仅私藏了弓弩手,刚才还有人放了信号弹,外加楚循来得如此之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可楚循当着姜玉楹的面对他冷嘲热讽,还是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轻咳了一声,冲着姜玉楹道,“走,我们先去医馆。” 说罢,就示意姜玉楹赶紧离开。 楚循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淡淡开口,“承影,扶陆将军去诊治!我有几句话要问当事人。” 陆延昭哪敢违逆。 楚循自从五年前回到京中,俨然就成了权贵公子里的佼佼者,事事完美,处处压他们一头,哪怕两人私交甚笃,对他还是有些犯怵。 陆延昭根本不知楚循与姜玉楹的渊源,热心引荐道,“别怕,这位是裴大人秉公执法,还是国之栋梁。她叫姜玉楹,你们没见过吧。” 姜玉楹勉强地笑了笑。 楚循瞥了一眼姜玉楹,暗自嘲讽,不仅见过,还摸过,还好过...... “伯彦,那姓周混子太猖狂了,你得好好捋捋,别让这些恶霸欺负好人!” 楚循眉宇透着一股不耐烦,“自然!” 陆延昭离开后,自有侍卫上前清场,四周一片寂静。 楚循懒散地把玩着马鞭,周身萦绕着一股严冬的凛冽,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半晌,他唇角挑起一抹讥嘲的冷笑,“姜玉楹,本事不小!” 姜玉楹一个怔愣,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不,你误会了,我没那种心思,我们只是偶遇,他说要查案......” “偶遇?查案?”楚循那张脸过于平静,眼眸中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冷酷和戾气。 “姜玉楹,孤身一人,勇闯龙潭虎穴只为查案?是他蠢还是你蠢?” 姜玉楹脸色的血色尽褪。 自从踏入这云隐山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掌控范围。 而陆延昭口中的差事,自然也是莫须有的,那么他冒着危险与自己同行,就经不起推敲了。 在楚循面前,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她根本解释不清楚。 楚循并不知晓她曾救过陆延昭的过往,所以,在他眼里,她姜玉楹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勾引男人的把戏! 姜玉楹心底升起一刹的苦涩和委屈,“裴大人请放心,我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心思,更不会利用他!” “任何男人”几个字咬得尤为清晰,她相信他听得懂。 楚循面色一冷,赫然迈步朝她逼近,挺拔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蓦地抬手用马鞭挑起她的下颌。 姜玉楹觉得难堪,眼眶泛红,可又不敢挣脱以免激怒他,只得别开视线。 “顾行舟才死多久?你就急着攀高枝,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尔尔!你给陆延昭又许了什么好处?” “不,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对顾行舟念念不忘,还是没有攀高枝? “统统都没有!” “呵?难道是陆延昭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姜玉楹,你还真是薄情!” “陆延昭身份样貌都不错,你就一点不动心?” “不动心!” ...... 楚循蓦地收回了马鞭,淡淡地笑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 第一卷 第14章 表明心意 姜玉楹又气又恼,浑身的鲜血都在滚沸了。 不管是顾行舟也好,陆延昭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何干! 楚循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楚循,你浑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卑鄙,喜欢乘人之危?” 楚循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对她的责骂毫不在意,还解了披风不容拒绝地披到了她的身上。 “你的衣裙破了!” 那披风尚且还有些余温。 他这一提,姜玉楹才惊觉自己冷得发抖,她下意识紧了紧披风,这温暖虽裹着她的身体,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难入心底。 国朝禁赌,四方赌坊却大肆设赌,其背后会牵扯出多少权贵,不言而喻。 只是这些纷乱与她无关。 楚循还有很多要事要忙,便命人送她回去。 ** 侍卫带着她与姜承业汇合后,姜承业伤得厉害,姜玉楹只得先把他带到大夫那里诊治。 屋内,安济坊的老大夫正在帮陆延昭重新包扎伤口。 姜玉楹微微一怔,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肩头,男人衣衫松松垮垮扎在裤腰,赤裸着上身,露着坚实而狂野的胸腹。 她慌忙闭上了眼退了出去,哪怕远远一眼,她也猜得到那伤口有着钻心的痛楚。 陆延昭反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只是当大夫把那张锦帕随手一扔,他不乐意了立马捡起那张鲜血染透的锦帕,毫无顾忌地揣进了怀里。 安济坊的老大夫心领神会,笑道,“怎么?心上人送的?这么宝贝?让她再送你一张新的!” 陆延昭面上一热,“要你多嘴!” 姜玉楹自是不知道屋内发生的小插曲,她的发髻有些凌乱,便解开了发髻从新整理。 这时,陆延昭从里间出来,抬眼就见到了姜玉楹,脑子便有些发懵地盯着她那截雪白的脖颈,艳丽又蛊惑! 原来她的发丝那般光亮顺滑,披散在肩头好像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陆延昭喉结滑动,忍不住问开口,“你不是用的皂角洗头吗?怎么那么香......” “啊?”姜玉楹一脸茫然地转身,快速地束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 陆延昭却有些难堪,耳朵不可察觉地红了一下,立马转移了话题,“你大哥受了伤挺遭罪的,万幸他们没有下狠手,并未真的伤及骨头,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姜玉楹向他道谢,“今天对不住你,还连累你受伤了。” 陆延昭笑得腼腆而真诚,“当初,你救我的时候,不也是毫无顾忌吗?一点皮外伤,何足挂齿。” 忽地他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姜玉楹,如果你考虑二嫁,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经过楚循刻意的提醒,姜玉楹已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 可姜家是个无底洞,她可不想害人! 姜玉楹摇了摇头,“你我身份云泥之别,我......暂时也没有离开临安的打算。” 陆延昭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猝然无声。 这时,忽有一名侍卫跑了过来,“哪位是姜玉楹?楚大人有话要问!” 姜玉楹倏地一下起身,跟着侍卫离开。 陆延昭不舍地叫住了她,“姜玉楹......” 余下的话被风吹散:我是认真的,我等你...... ...... 姜玉楹走进对面的屋子都还有些恍惚,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她脑海里绷着一根弦一下子断了。 下一刻,一只大手蓦地搂住她的腰肢,温热的手掌紧捂着她的唇瓣,她呜咽着,“呜呜......放开我!” 挣扎中,男人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全身,坚实灼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如她所愿,温热的唇代替了手掌堵在了她的唇瓣上。 姜玉楹浑身气得发抖,指尖发白,唇齿交缠,楚循疯狂霸道地索取,另一只手死死地将她钳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大脑一阵空白,可他还不满足,暴戾地还想深入地探索,异样的酥麻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大手还贪婪地摩挲着她的腰肢! 姜玉楹心一横,用力咬了一口,嘴里瞬间传来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楚循舌尖吃痛,他抬手抹了抹嘴唇上的鲜血,她乘机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一巴掌甩在了他如玉的脸上,生生把男人的燎原之势给打没了。 姜玉楹喘着粗气,倚靠在墙壁上,一股强烈的恨意直冲脑门。 楚循眼尾泛着红,眸光烫如烈火,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来,冲这儿打!” 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姜玉楹扬起手毫不迟疑地扇下去。 手腕被他一把擒住,他笑得璀璨风流,“还真打?” 听着他的话,姜玉楹忽地想起从前,亲密无间的他们,也经常打闹,有一次,把她惹急了,也是一巴掌扇了过去,他擒住她的手不准打。 还说什么,打人不打脸,要打也可以,就得做他媳妇! 姜玉楹惊觉自己也是疯了,才会想起那段缥缈遥远的过往。 “楚循,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又是唱的哪一出?纵然我再艰难,也不想跟你纠缠不清,你给我离远点!” 她的眼眸里有绝望、怨恨、愤怒甚至还有鄙夷,唯独没有半分爱意。 她还有理了? 楚循唇角的笑意僵住了,浑身都散发着渗人的冷意。 他蓦地松开她的手腕,一时间,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孤傲的按察使楚大人。 两幅面孔切换自如,姜玉楹自叹不如。 “姜玉楹,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按照国朝律例,制作伪钞,流放三千里,制作并使用伪钞,处斩!” “说话!这伪钞从哪里来的!” 姜玉楹猛地抬头,满眼惊惧。 这几张银票是她前两日翻箱倒柜从顾行舟的书房里找出来的,她并不知道真伪。 她私底下曾拿去鉴定过,答案和今日那个杨老头一样,都是如假包换,不然她哪敢贸然带着‘伪钞’去赎人。 为何他如此笃定? 难道刚才那个姓周的地痞恶人先告状?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给的是真的!” 楚循简直气笑了,在他幽深的瞳仁里,姜玉楹看出肃然的逼视之意,他根本没有开玩笑。 国朝的银票,历来都是三年“换界”一次,使用期限是三年,称之“一界”。到期之后,在规定的期限内需得到官方指定的衙门,去以旧换新。 两年前的交子库曾遭受一场火灾,其中有一批已加盖了官府印章的新版银票,自然也被焚烧殆尽。 因那个版银票已在市场上发行,不可能将其作废,便一直沿用了那版银票。 姜玉楹手中的这几张银票,恰巧就是那批本该化为灰烬的银票。 楚循近半年都在查伪币的大案,对此事再清楚不过。 “你觉得是私造并使用伪钞的罪名严重,还是纵火烧了交子库私吞银票的罪名更为严重?” ...... 第一卷 第15章 甜头 楚循的神色阴郁,死死地盯着她。 犹如毒蛇捕猎前的安静、蛰伏、黏稠、侵略、无比耐心而又精准地一击致命! 姜玉楹惊得早已冒出涔涔的冷汗,透过他的双眸仿佛看到了灭顶之灾。 他就这么恨她吗? 固执地认为是她负了他,是她始乱终弃! 五年前,他失踪后,她花了很久才探听到他的消息。 她曾像一个傻子一样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去京城寻他,偏生没有遇见他,却碰到了他的母亲翟氏。 她还没来得及表明来意,就迎来了当头棒喝。 “一个身份卑贱的渔女,还有脸找上门来!楚循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你还痴心妄想赖上他,做妾都轮不到你,真是不要脸!” “楚循已定一门极好的亲事,你以后别来烦他了......” 姜玉楹望着楚循母亲那张决然鄙夷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和楚循私定终身的事,无非是句玩笑话,谁又会当真呢? 后来在返回渔阳的途中,还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事,她不得不选择嫁给顾行舟,从此命运交错! 姜玉楹本以为自己对前尘过往早已释怀,这一刻,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心底仍旧扎着一根刺。 一根让她一辈子都不愿提及的陈年旧刺! “那银票是从顾行舟的书房里翻出来的,他当杂物似的扔在木箱子底下,我无意发现的。” 楚循神色冷然:“所以,顾行舟与此事有关?” 姜玉楹哽了一下,死无对证,无从辩驳! 她哪里知晓其中的缘由。 “周敛一口咬定你的银票是假的,这案子若是闹到公堂,你说我该如何公正裁决?” 明知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她还是听出威逼利诱的意味。 若非念及旧情,他是不是立马就让自己沦为阶下囚了? 姜玉楹一颗心瞬间凉透,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行清泪划过脸颊。 无言的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对峙。 男人眼皮一跳,一只大手不知何时就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幅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勾得楚循心痒难耐,他终是大发慈悲做出了让步,“好了!” 姜玉楹吸了吸鼻子,“他们也伪造了借券,姜承业根本没有欠那么多银子,他只欠了两万两。” 楚循面无波澜,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我仔细对比过,那两张借券都是用川贡纸所写。若不是同时制作的纸张,则有厚薄、大小之分,纸张的颜色则有新有旧之分,断没有完全相同的道理。” “可他们给的借券不仅厚薄大小无异,就连纹路也能相连,好像两半符信密切吻合。如此推荐分明就是一张纸裁为两半,伪造的借券。” “姜承业落款时间,一张是三月底,另一张是四月初的。” “难道,到四月他们再寻这张纸的另一半来写吗?这明明是同时写的,不是假的又什么?” 楚循嗤笑,“我可以帮你,但总得给我点甜头。” 当初她对自己始乱终弃,还为了顾行舟誓死不屈,新仇旧恨,置他的颜面于何地? 楚循如今就是想欺负,折辱她,凌虐她,甚至还想把她压在床榻上,剥掉那一层层衣袍,认真蹂躏,一遍又一遍,不过放过她每一寸肌肤。 楚循轻飘飘道,“朝堂最近严打伪钞,正愁找不到活靶子树典型,周敛背后有权贵撑腰,你不解决这个麻烦,就等着变成那些权贵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吧。” 听到他轻贱的话语,姜玉楹气得浑身发抖。 她颤着唇质问,“那些银票不能用,我重新还他两万两不行吗?” “你哪来的银子?” “我把澜园卖了不就行了吗?” “随你!” 楚循眸中染上嘲讽,语气刻薄,“那几张银票落在我手里了,朝堂要追究,问题可就严重了。就算你替姜承业还清债,也会落罪!” “这次可不是一夜,你得陪我一个月。” “你自己考虑,选择权在你。” “楚循,你真无耻!” “那又如何?”楚循俯视着她,狭长的眼眸里透着磅礴的野心。 她本就是他的,他就喜欢看她宁死不屈,又不得不妥协对他俯首帖耳的样子。 楚循撩袍先她一步离开了房间,他才是这场博弈的绝对主宰。 而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 暮色蔼蔼,熊熊燃烧的火把却把山庄照得恍若白昼。 大批赌客被迫滞留,等着官差们做好详细记录方能离开。 楚循一袭玄衣,负手望了一眼屋外那些惊慌失措的众人,沉默不语。 周敛跪在了他的跟前,瑟瑟发抖,“楚大人,小的只是替钱庄催债的,这赌坊的老东家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楚循漫不经心睨了他一眼,冷冽开口:“是吗?” 周敛愈发惶恐不安,压低了声音,“小的是贺家的表亲,楚大人,你和我表姐的婚期将近,你对我可能没什么印象.......” 周敛见他并未阻止,继续道,“小的怀疑她那银票是假的,所以才想把人扣下来,伪造银票可是大罪。” “验钞人鉴定不是说是真的,你就敢肯定是假的?”楚循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那几张薄薄的银票。 周敛哪敢全盘托出。 贺见雪要惩治那个小寡妇,才惹出这祸事,他情愿自己受罚,也不敢把她拖下水啊。 楚循黑眸忽地一凛,“怎么,还想隐瞒?” 周敛神色忐忑,最终只憋出了一句,“那顾家寡妇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她又没有变卖家财,就不合理......” 楚循扬声冷喝,“是吗?难道就不可以借吗?比如被你们差点杀了的陆延昭,他可是安国公府的公子,大名鼎鼎的定远将军!” “区区五万两,为何拿不出?” 周敛惊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哪里知道那个莽夫身份如此尊贵? 难怪这位按察使大人会这般动怒。 楚循斜眼睨了他一眼,“还有,你们还伪造了借券!” 周敛面如死灰,心道完了,跪着一步一步挪动到了楚循的跟前,哭得真切,“还望大人提点——” 第一卷 第16章 难道让全家人都求你吗? 周敛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很快便磕破了额头。 看着他头破血流,楚循方才幽幽开口,“罢了,你过来,我你指一条明路......” 承影推门进来,侧身看着周敛离开的背影,十分疑惑,“大人,我们在密室里查到了大量伪币,你就这样放了他?若对他严加拷打,肯定会挖出背后的人。” 楚循摇了摇头,冷声讥笑,“他不过是个傀儡,扣下他也无济于事,钓大鱼总得多点耐心!” “对了,孙兴城也关得够久了,把他送回去!” 承影点了点头,不过他搞不明白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放人呢? 楚循眸中的暗芒一闪而过,他就喜欢看狗咬狗的戏码。 他可以欺负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可其他人想要欺辱她,总得付出点代价! ** 马车停在澜园大门。 姜承业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见他行动迟缓,等在门口的许文惠彻底慌了神,脚底踩风似的奔了过去。 她一眼就注意到儿子虚弱无力,还受了重伤。 许文惠心如刀绞,眼眶瞬间红了,“我的儿,回来就好!快去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转头,她就冲着下人吼道,“还不快拿过来!” 姜玉楹刚踩着马凳下来,身形还未站稳,就看到许文惠一脸怒容地瞪着自己。 迎上她责备的目光,姜玉楹心底一凉,“怎么,人接回来了还不满意?” 许文惠胸口剧烈起伏,“贱蹄子,你大哥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你早点去接他,他哪里会遭那么多罪,你这个孽障!怎么受伤的人不是你?” 姜玉楹的脸彻底冷了,什么一母同胞,姜承业才是她亲儿子,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个屁。 对她除了一味索取谩骂,从不在意她的悲喜,更不会对她有愧! 许文惠见她没有还嘴,越发得寸进尺,“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把你给扔到河里溺死!” “你跟我横什么?有本事找那些恶徒算账?我也是九死一生才救回他,若没有我,你就该替他收尸了!”姜玉楹怒了。 “姜玉楹,你疯了!竟敢诅咒你大哥,看我不打死你!” 许文惠恼羞成怒,张牙舞爪朝她扑了过来,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姜玉楹一连退好几步,这时,姜向乾一瘸一拐冲了过来,只身拦在了她的身前,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许文惠的脸上。 “贱人!闹够了没?不是你和老大贪心,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吗?” 许文惠简直气疯了,一骨碌滚到地上撒泼。 姜向乾一向懦弱无能,她作威作福了十几年,他鲜有如此动怒还敢打她的时候。 姜向乾震怒,“你再闹,就给我滚!” 许文惠到底还是被他的气势给唬住了,不敢再吭声。 父亲怎么也来临安了? 父亲腿脚不好,还有老寒腿,每逢阴雨天都会犯病,那阴痛的滋味折磨得人寝食难安。 以前顾行舟在世时,姜玉楹几次邀他来临安小住,他都委婉拒绝。 因为从渔阳过来还得坐船,他的腿疾势必复发,恐怕也是听说姜承业出事,就再也坐不住了吧。 姜向乾努力和稀泥,“还不快进屋再说,她就是个泼妇,你别计较,进屋我让她给你道歉。” 姜玉楹鼻子一酸,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家唯独只有父亲会向着自己。 一炷香过后,正厅灯火通明。 姜玉楹没有等来道歉,许文惠却直接说起另一件事,“老大受了重伤,以后我们就住在这不走了。赶明让人去把你大嫂也接过来!” 见姜玉楹并未表态,姜向乾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温声劝道, “你娘脾气不好,失了分寸,对不住你,你别往心里去。你大哥咎由自取,吃一堑长一智,他总该长些教训,这事怨不得你。” “爹爹代他们给你道歉。可如今,你大哥也得养伤啊......” 姜玉楹安静地坐在座椅上,盯着那盏茶,忽地想起那年冬天。 姜承业跟人打赌打输了,生气极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把她撞进了冰寒的湖里,任凭她怎么呼救,他都不理,后来撒腿跑了! 在湖里冻得要死,幸好她穿着一件巨大的大棉袄,才没有沉下去。 她昏迷不醒,最后是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下的。 那次,她差点就死了! 再次醒来时,父亲给她带来两块甜点,让她别计较,说什么都是一家人,他会罚姜承业。父亲的安慰让她所有的委屈,不甘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事后,姜承业压根没有受到半点责罚。 她至今还记得那糖果甜腻的滋味,这些年,她再也不想碰那甜点。 每次看到父亲,她都会想起楚循从前教她背过的那首诗: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父亲是她黑暗人生中的一盏启明灯,哪怕他也会偏袒姜家人,可他的温暖足以支撑着她活下去。 只是这杯茶和轻飘飘的话语就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或许她天生与家里犯冲,亲情缘浅,何必强求? 姜向乾见她迟迟不肯喝那盏茶,稀疏的眉毛蹙成一团,长叹了一口声,面色十分为难。 许文惠彻底不耐烦了,“姜玉楹,都给你台阶了,你还想怎样?还想让我们一家子都求你吗?” 姜玉楹眸底泛起嘲讽的寒意,声音平静,“求我?大可不必。今日的银票是假的,姜承业欠下账还摆在那里。过不了几天,这宅子恐怕就得易主了。” 许文惠急了,“你个没良心的,就是想撵我们,尽胡说八道吧!” “你能拿出五万两银子,就可以继续跟我在这里耗。” 许文惠咂嘴,不敢吭声了。 姜向乾脸色铁青,“银票还能有假?” 姜承业缩在角落里,声音低哑,“那伙人一会说是真的,一会说是假的,我也不知道......” 姜玉楹疲惫极了,“药铺我不能动,我和小宝还得靠那药铺生存。只能把这房子变卖了,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自生自灭吧。” 姜向乾脸色一白,焦急地看向她,“楹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玉楹看着一屋子至亲,只觉得讽刺。 她才是那个外人,她因使用假银票还面临着牢狱之灾,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可这种事,姜家的众人,无一人可以为她分忧。 更没有人谅她的难处,反而只会不停地压榨和逼迫自己! “姜承业欠下的这笔债,要我还也行。不过条件就是我姜玉楹自请离开姜家,跟你们断绝所有关系!” 姜向乾闻言,猛地抬头,只觉得她的声音振聋发聩,“楹丫头——不行!” “否则这笔债你们就自己想法子,我一个外嫁女,管不了那么多!” 姜向乾欲言又止,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从屋外传来,“娘,娘,别吵!不准吵,你们不准欺负我娘——” 姜向乾脸色一变,及时止住了话题。 顾小宝迈着一双短腿飞快扑到了姜玉楹的怀里,她把泪意强逼了回去,笑了笑,“我的宝宝怎么跑出来了?不好好睡觉?” “娘,我梦见爹了,你说他死了,我们就再也不到他了吗?” 姜玉楹压着心中酸涩,一把抱起软糯的儿子直接离开,到底是谁求谁? 她只想把儿子抚养长大,平平淡淡渡过余生,就这么难吗? “小宝乖,没人欺负咱们,今晚你挨着娘睡!” “嗯嗯,我最爱娘亲了!” 姜玉楹心头一软,难道真的只剩下求楚循这一条路了吗? ...... 第一卷 第17章 自食恶果 云隐山庄被楚循查封的消息很快传开,引得临安权贵官场一场巨震,无不人心惶惶。 楚循这位朝堂新贵,手腕狠戾,身份显赫,他到底要查到了哪一步,无从得知。 最头疼的要数胡知县的夫人孙氏,胡知县不仅迎了一个妓子进门,整日搞得家宅不宁。 今日,还有一群地痞拿着孙兴城为姜承业担保的借券拓本来府里要债闹事! 更让她绝望的是,消失了几天的孙兴城被打成重伤抬了回来。 孙氏这才知晓弟弟在贺见雪的怂恿之下,对那个寡妇用强,被陆延昭的人挑断了手筋。 孙氏整个人都气炸了,她恨死贺见雪了,那个寡妇攀上定远将军这种大事根本就没告诉她。 她和弟弟都被坑惨了! 既然贺见雪不义,就休怪她翻脸无情。 孙氏吩咐人请大夫给弟弟诊治,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气势汹汹带着人赶到了贺府。 “小姐,孙氏要见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锦秀声音急切。 贺见雪眸中闪过一丝阴郁,盯着池中那些欢快抢夺鱼饵的红黄锦鲤,冷冷道,“把人带去霁雪楼。” 她把手中的鱼饵全都洒进了池中,哼着小调,慢悠悠回房更衣。 孙氏心中压着怒气,连喝了几盏茶,贺见雪才玲琅环佩,姗姗来迟。 “孙姐姐——” 贺见雪才刚开口,孙氏早就不耐烦了,直接打断,“别喊我姐姐,我可高攀不起!” 尽管贺见雪早有预料,心里也十分不舒坦,温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贺姑娘好手段,可怜我弟弟不仅被打成重伤,手筋都被挑断了,今日还有人拿了借据来催债,说是孙兴城担保的,就该他还!” “我倒想问问,我们替你卖命,你就这样害我们?” 锦秀彻底怒了,大声呵斥,“孙氏,注意分寸,怎么跟我们小姐说话的!” 贺见雪面色一沉,怎会发展到如此棘手的局面? 孙兴城那晚难道没得手,真是蠢货,天赐良机,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到底是谁帮了那个贱人? “谁敢找你要银子,你尽管让他来找贺家的麻烦!” “贺姑娘,你说得轻巧,那些地痞可不像我这么听话,这烂摊子本就是你弄出来的,还想我们给你兜着,没门!” 贺见雪半眯着眼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你想如何?” 孙氏起身叉着腰,一副完全豁出去的模样,“五万两银子,你给!另外我弟弟受了重伤,一万两,不多吧!” 她来时就想清楚了,孙兴城的手筋被挑断,这辈子都别指望做官了。 贺见雪一直都在空口套白狼,她不狠狠撕下她一口,孙兴城的伤就白挨了。 “你好好一个贵女,心思歹毒,偏要去整一个寡妇,手段还那么下作,你就不怕我嚷得全临安都知道吗?” “你敢!”贺见雪抄起桌上的茶碗就泼到了孙氏的脸上。 孙氏顶着一脸茶水,反手一巴掌就甩了过来,锦秀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她,才未扇到贺见雪。 贺见雪怒不可遏,“来人,把这毒妇撵出去!” 立马有仆人婆子从门口冲了进来,孙氏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笑得癫狂, “贺见雪,我劝你想清楚,我今日只要没死,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或者我这就去找你的未婚夫楚循,好好聊聊你的破事!” 贺见雪气得胸口起伏,一条狗还敢冲着主人狂吠? 可孙氏毕竟是命妇,的确不能悄无声息地弄死,如今她这骇人的架势,是真敢出去乱嚼舌根的。 她不敢赌! 正当她犹豫时,有丫鬟传话,说大公子有请,贺止渊平时难得找自己,他能有什么事? 贺见雪再没有耐心和孙氏继续耗下去,冷笑一声,“我答应你!你先回去!” 孙氏哪里还会信她的鬼话,“堂堂贺家千金,金尊玉贵,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吧?你不会厚着脸皮赖账吧!” 贺见雪脸色勃然大变,事情已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觉得自己不仅受到了挑衅,还受到了侮辱。 她抬了抬手,“锦秀!去拿!” 锦秀一脸晦气,拿了两万两银票出来,孙氏接过后表示过两天还来。 眼看孙氏走远,锦秀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小姐,就这样便宜了她?” 贺见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走着瞧!” 胡知县的仕途,看来她也不打算要了。 敢敲诈她,也得有命花才行! ** 贺见雪移步到了花厅,远远就看到楚循一身锦袍正和兄长贺止渊畅谈。 她垂下眼眸,掩好所有的情绪才朝他们走近,笑着招呼,“楚循,你今日怎得空过来?” 楚循神色淡然,对她微微颔首。 反倒是贺止渊的神情变得凌厉,语气不善,“见过孙氏了?” 贺见雪微微一怔,暗道不妙,从楚循身上并未窥见半分异常,他平日鲜少登门拜访,他们刚才到底聊了些什么? “她找我讨要一几个花样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吗?”贺止渊根本不信她的说辞,“你可知孙兴城那无赖平白攀诬你,说你......” 余下的话实在难以启齿,贺见雪却听懂了。 所以,孙兴城和楚循早就碰面了,还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了! 贺见雪心底早已慌了,“兄长,在胡说什么?我一个闺阁女子最是守礼,只与孙氏见过一两次。” “从未见过外男,什么孙兴城,李兴城,他们那些混账话如何信得!” 贺止渊面色不虞,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始终要维护她的颜面。 “我猜也是如此!既无接触,日后便不许再与孙家来往!孙兴城若再敢胡言乱语,兄长自会出手。” “好,见雪都听哥哥的。” 楚循脸皮都没有抬一下,“孙兴城胆大包天,信口雌黄,胡言乱语,若你们想要状告他诽谤,楚某自当鼎力相助。” 贺见雪脸色骤然大变,心里恨得滴血,她哪敢把事情闹大,只求姓孙的嘴巴牢实点。 “事关女子名节,兄长自会妥善处理,这种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楚循起身拱手道,“如此,楚某便先行告辞!” 贺见雪本想起身送他,被贺止渊眼神示意制止住了。 待楚循走后,贺止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贺见雪,是你指示孙兴城去找那个顾夫人麻烦的吧!” 贺见雪眸光躲闪,不敢吭声。 “你要下手,为何不能一击毙命?漏洞百出,孙兴城那个蠢货去谋害她时,恰巧被瓦子喝酒的陆延昭碰见,被打得个半死,若不是有楚循制止,他几乎就要供出你了。” “陆延昭?” 贺见雪不可置信,这样说来,姜玉楹想攀上的高枝就是陆延昭? 跟楚循没有关系,是她误会了? 第一卷 第18章 欺人 “大哥此话当真?” 贺见雪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她只觉得事态发展越发诡异,让她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方才,楚循看她的神情凉薄如霜,根本不像顾行舟那般热切还带着爱意。 可越是这样自负高傲,越能激发了她的征服欲! 贺止渊压着怒意,“一个寡妇,不过是抢了你一匹浮光锦,值得你大费周章去对付她?我警告你,不管你心里多不满,这件事都到此为止!” “云隐山庄被查,若不是楚循从中周旋,周敛说不定这次也得折进去。” “贺见雪,收起你那些怪脾气,万一让楚循发现你和顾行舟的事,毁了两家的联姻,影响到家里银矿产业,就算是父亲,也饶不了你!” “楚循是冷傲了些,可他还是向着贺家的,你安生点!” 贺见雪不敢再作辩解,“兄长,我错了!” 贺止渊自然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放她回去。 贺见雪立马派人去寻周敛,本以为是他去找的孙兴城要的债,那这笔银子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迟早会回到她手里。 可周敛却神秘失踪,根本联系不上了。 贺见雪万万没想到,这块大石头最终砸在了自己的脚上,滔天的恨意自然都算在了姜玉楹的头上。 看来,要对付她还得从长计议! ** 澜园的地理位置绝佳,周围居住的也都是临安的权贵。 园中不仅有一处温泉,还有诸多精美景致,假山、奇花异草无数,以前顾行舟在世时,就有不少人眼馋澜园。 想要折现倒是容易,不过澜园金贵,一般的权贵可不一定有闲钱接手。 一夜之间,姜玉楹想要售卖澜园的消息就被房牙传了出去。 翌日一大早,便有人上门看房,姜玉楹与房牙和买方商议完后,就带儿子顾小宝去鞠场玩蹴鞠。 “娘亲!”小宝像旋风似的跑了回来,早已满头大汗,他和几个小子玩得十分尽兴。 姜玉楹忙蹲下身接住他,她掏出锦帕帮他擦脸,“宝宝,以后我们就不能继续住在澜园,你会不开心吗?” 她其实对澜园还是有几分不舍,毕竟那里藏着儿子的童年。 顾小宝扬起一张红扑扑的脸,“娘,只要跟你一起,住哪里都可以,我还要去玩。” 姜玉楹摸了摸他的头,整颗心都化了,“去吧。” 儿子真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看台上,陆延昭看着这一幕,怔怔出神,楚循幽深的眸光自然也落在了姜玉楹的身上。 顾行舟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岁还是四岁? “循之,帮帮忙吧,不就是借我五万两吗?我回京城就还你。” 陆延昭的声音十分急切,他离开京城时太仓促,身上根本没有带足银子。 楚循冷傲地抬眸,“你这么心急,要置办产业?” “嗯,是看中了一处宅子。” “我看你是上赶着去给人当后爹吧?” 被人一语道破秘密,陆延昭尴尬极了,缓了好一会,才开口辩解,“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见不得她受苦。” 呵! 这年头救命恩人都这么不值钱,满地都是? 楚循俊眉蹙起,“晚了!临安的权贵,喜欢澜园的可不少。” 陆延昭根本不信,撇开楚循,独自朝姜玉楹径直走了过去,“顾夫人!” 姜玉楹看清来人,明显一惊,“陆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临安的气候极好,我娘特别喜欢,多年前就想在这边置办房宅,听说你要卖了澜园?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自从上次陆延昭给自己表明心意后,她哪里还敢接受他的善意。 姜玉楹实在不敢再麻烦他,“已有房牙带了贵客去看房,快谈好了,实在抱歉啊!” 陆延昭面露遗憾,“这么快?” 感觉那位客人很有诚意,出价也挺合理,还主动提出缴纳定金,她只是担心他会后悔,便让他多考虑一天。 这时,姜玉楹好像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她心中一惊,连忙搜寻儿子的身影。 鞠场里,顾小宝被人推倒,跌坐在地上,瘪着嘴哭嚎了起来。 一个小胖墩缩在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身后,而那妇人正凶神恶煞地训斥着小宝。 “还敢哭?没爹的小杂种,你娘连澜园都保不住了,还敢打人,这就不是你这种阿猫阿狗可以来的......” 姜玉楹快跑几步,远远就听到了一阵尖酸刻薄的辱骂声。 她浑身散着寒意,冷厉的眸光扫了过去,喝道,“章夫人你胡说什么?” 那位夫人是临安章知府的继室,就住在澜园附近他们也算邻里,以往,顾小宝就说章家小子不讲礼数,从不跟他玩。 章夫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还敢打人,顾夫人不想养孩子,不如丢进河里溺死,也免得耽误你自己!” “你住口!”姜玉楹怒不可遏,紧紧掐着手心。 顾小宝打人? 可顾小宝的脸都肿了,还挂着鼻血,这还是他打人? 顾小宝拽着她的衣角,带着哭腔,“娘,是他先抢了蹴鞠,还动手打我,骂我是杂种,还要逼我从跨下钻过去......” 姜玉楹心痛极了,顾小宝的性子从不会主动惹事,是她大意了,让他平白受到了委屈。 章夫人瞪了一眼顾小宝,“满嘴谎话,你打了人还朝别人泼脏水,小小年纪太恶毒了!你今天必须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姜玉楹掏出锦帕蹲下身替他擦干净,这才起身厉声喝道,“章夫人慎言!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还不一定呢!这蹴场人多,事实的真相总有人看到!” 章夫人环视四周,挑衅道,“谁看到?” 陆延昭心底一惊,表妹薛明月和章家自幼便有婚约,没想到章家门风如此不堪。 他彻底怒了,“你说没人看到,就没人?我就看到。” “你谁啊?你说了不算!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你就和这个寡妇搅在一起,真不要脸!”章夫人的气焰越发嚣张。 话音一落,一道挺拔的身影信步而来,来人姿态闲雅,锦袍上的流云纹潺潺而动,光华流转,浑身透着一股傲然之色。 “他的话不算,我的话算吗?” 第一卷 第19章 都得避嫌 姜玉楹看清来人,也怔了一下。 章夫人神色大变,气焰瞬间弱了下去。 “楚大人......” 这位按察使楚大人怎会在此? 他年纪轻轻,官职就自家夫君平级,甚至还有更大,因为主管着临安的司法刑狱还有大小官吏考核! 她曾亲眼看到自己夫君在他面前一副谦卑的模样。 楚循神情蓦然一凛,不怒自威。 他冲着何氏身后的小胖墩问道,“你既说是他先打你?那你说说,他用的是哪只手打?怎么打的?为何要打你?” 章夫人刚想找补,对上他那双犀利可怖的眼神,惊得后退了两步。 “说不清楚,我就只能把你带回衙门慢慢说!” 小胖墩吓得浑身一抖,支吾了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先动的手......” 章夫人脸上精彩纷呈,立马赔笑,“是我们不对,小孩子没有说清事情的经过,真是抱歉!” 楚循意味深长道,“章夫人,刚才那一幕若是被其他有心人利用,恐怕会影响章知府的清誉啊,出门在外,还需谨言慎行,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章夫人额头冷汗涔涔,忙不迭地点头,“谢楚大人提点,妾身谨记于心。今日冲撞了顾夫人,改日必定登门道歉!” 姜玉楹淡淡回了一句,“章夫人,都是误会,不必放在心上......” 章夫人一脸愧意,又催促小胖墩向小宝赔礼道歉,然后便匆匆离开。 陆延昭终于忍不住发牢骚,“真是混账东西!把人打了,一句道歉就算了吗?” 不然呢? 她已经蠢过一次了! 贺见雪前面之所以要刁难她,也有她意气用事的原因。 在这群虚伪的权贵面前,她根本没有任何底气! 若不是楚循在此,她甚至连一句违心的道歉都听不到。 姜玉楹拍了拍顾小宝,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陆伯父,那是楚伯父。” 顾小宝吸了吸鼻子,乖顺地一一问安。 楚循居高临下,满眼嫌弃,“哭?就能哭赢?你那废物爹就这么教你的?” 顾小宝又惊又怒,声音稚气清脆,“我爹不是废物,不准你说我爹!” 楚循冷哼,“那你为什么不狠狠揍回去?” 顾小宝垂下了头,眸光闪躲,他哪里打得过那个小胖墩? “不敢?背挺直!”楚循厉喝一声,吓得顾小宝一哆嗦,赶紧站直了身子,苦着一张脸望着他。 “怕什么?手打不赢,就拿棍子,棍子打不赢,就拿刀!对付恶棍就得比他更浑蛋!” 楚循从腰间变戏法似的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摊开摆在他的面前, “今天他们敢欺负你,明天就有人敢欺负你娘!是男人,就不应该害怕!” 姜玉楹惊得目瞪口呆,陆延昭也明显一怔。 顾小宝迟疑片刻,毅然拿起了那把匕首。 “这东西危险,不是你该玩的。”姜玉楹慌忙把匕首夺了过来。 楚循看着她一副溺爱心疼的模样,火气就蹭蹭往上冒,当初她才五六岁就敢拿着棒子去撵那恶狗。 这会轮到她儿子,就舍不得了? 顾小宝奶声奶气地问道,“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我逃跑了,会被人骂孬种!我到底该怎么做......” 哟,还启蒙了,懂得挺多! 楚循斜睨着姜玉楹,看她打算如何应付。 姜玉楹摸了摸他的头,“有人撑腰,就不算在威墙之下,若没人撑腰,只有一人,首要考虑的自是保存自己。” 顾小宝看了一眼楚循,小声道,“娘亲,我想学武!” “好!”姜玉楹笑着点头。 姜玉楹把匕首递给了楚循,她只感觉手腕一热,是男人带着刀茧的手指飞快地碰触了一下她的皮肤。 她面色微红,咬着唇瓣,“多谢楚大人!” 陆延昭抢着回答,“都是分内之事,楚大人刚正不阿的,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 楚循勾了勾唇角,收起匕首,抬手摩挲着刚才抚摸过她手腕的手指。 刚正不阿? 呵!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翠喜,先带小宝去马车上。” 翠喜快步过来牵起顾小宝的小手,两人走了一段,顾小宝忽地想起什么,扭过头来冲着楚循道谢,“谢谢楚伯父!” “如何谢?” 顾小宝瞪圆了眸子,歪着头纠结了好一会,“我娘烧得一手好菜,要不去我家做客好吗?” 陆延昭疯狂眼神暗示楚循,希望他能同意。 姜玉楹骑虎难下,终是开口邀请他们去澜园坐坐,毕竟父亲和姜承业都在,她也不算失了礼数。 楚循冷着一张脸,断然拒绝,“不必,我等都该避嫌!” 陆延昭:...... —— 回到澜园,姜玉楹没想到那个买宅子的贵客去而复返,还带足了银票坚持要买。 姜玉楹不再犹豫,当天便在房牙的见证下签了卖契,收下了定金。 房牙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带着他们去官府更换了房契。 姜玉楹十分惊诧,万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国朝买卖房宅手续繁杂。 有时候甚至会被拖几个月之久,她都还未给胥吏们孝敬红包,他们已把事情办妥。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那人便主动解释,他只是帮人添置宅子,并不是真正的东家。 姜玉楹心中疑惑更甚,他背后这东家权势深不可测,不知是哪位贵人。 夜色渐沉。 仆人们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子,许文惠和姜承业早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姜承业见姜向乾还没动筷,“爹,怎么不吃啊!” 姜向乾蹙眉,“再等等吧,楹丫头还没回来呢。” 许文惠夹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老头子,快吃!等她干嘛,自己不回来,等会让厨娘给她下碗面就行了。” “她就是想撵我们回渔阳,这么大的宅子,还有一群仆孺伺候。她和小宝两个主子住着多浪费!你就是有福不会享,我们偏要一直住在这里。” “没良心的东西!” 姜向乾面色不太好,“那不是要卖宅子了吗?承业欠的债难道还赖得掉?” 许文惠一脸刻薄,“你就个傻子,她出嫁人这几年,难道没有藏私房钱?看把你唬得......” 姜玉楹牵着顾小宝面无表情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冷凝。 姜向乾起身招呼她,“楹丫头,还没用晚膳吧,快坐下吃。” 姜玉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几乎被扫荡一空,只剩下一盘熏鱼没怎么动。 她挑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位置让小宝坐下,自己坐在了旁边。 姜向乾把那盘熏鱼推到她的面前,“楹丫头,这个特地给你留下的......” 姜玉楹看了一眼,没动,她从不爱吃熏鱼。 果然父亲也不记得她的喜好。 在澜园,厨娘根本不会做熏鱼,这道菜能摆在这里,只能说明是许文惠特意去吩咐了厨房。 熏鱼味美,他们怎么不吃呢? 这时,前厅有人急匆匆赶来禀报,“夫人,购买澜园的东家来了。” 姜玉楹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这宅子已易主,你们想赖在这里,也得看新房主的乐不乐意!”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姜玉楹起身走了出去。 不远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朝她靠近,那双眸子冷漠幽深,“姜夫人,打扰了。” 第一卷 第20章 登堂入室 姜玉楹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循,难怪房契备案时会如此顺利。 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美眸瞪圆,“楚大人,你......到底何意?” “登门看看我的新宅子,怎么姜夫人不欢迎?”楚循语气戏谑,行事更是我行我素。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楚某记得契书中早已约定:房契一旦更改,我随时都可以入住,而你在找到新房前,最多只允许滞留一月左右。” “姜夫人一贯都是守信之人,不会反悔了吧!” 一语双关! 他在暗讽当年的事。 姜玉楹脸色隐隐发白,是反悔了,反悔当年她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他! 如今楚循偏执又狠戾,怎会放过这种羞辱自己的好机会呢? 她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意,“没有。” 楚循一抹讽意掠过唇角,吟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他云里雾里地来了一句,她摸不准他的心思,便装傻充愣并不答话。 楚循兴趣盎然地望着她,一张脸艳若芙蕖,眼眸清澈,粉红的唇瓣莹润水泽,真是诱人得很! “这澜园的一草一木,你可舍不得?” “澜园风景秀丽名不虚传,可不合我意,这一片不如都填成一弯湖水,你觉得可好?” 姜玉楹彻底失语了。 这澜园以后是他的,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关她何事! 这时,姜家一行人都走了出来,神色各异地望着他们。 顾小宝双眼放光,兴奋极了,“楚伯父?你是来我家做客吗?我们正在吃饭......” 到底是小孩子,根本看不懂大人们的剑拔弩张,只是他的话到底提醒了姜向乾来者是客。 姜向乾的眸光从疑惑变成震惊,“虎子?” 许文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提醒,“楚大人,他现在可是临安的按察使大人!” 姜向乾笑得真切,“楚大人还没有用晚膳吧,可要小酌两杯?” “好!” 姜玉楹:…… 这不是客套话吗,他怎么还欣然前往! 刚一进屋,楚循抬眼就瞟到了桌上那盘熏鱼,那一桌子残羹冷炙就显得十分碍眼。 他微微蹙眉,用袖子掩住口鼻,满脸嫌弃,“恕楚某失礼,这熏鱼太难闻了,能否赶紧撤了。姜夫人,你不是从不爱吃熏鱼吗?怎么受得了?” 巨大的尴尬回到了姜家人的身上,尤其是姜向乾,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难受极了。 姜向乾模糊的记忆里,姜玉楹从不挑食,怎么就不爱吃熏鱼? 许文惠气得脸色发白,姜承业更是浑身不自在,只得沉默。 “来人,快撤,这些都撤了!”姜玉楹唇角抽了抽,转头命人重新做地道的蜀州菜系。 仆孺们迅速把一桌子菜全都撤了下去,伴着热腾腾的茶盏落下,便是冗长的沉默。 许文惠碰了一下姜向乾,姜向乾会意,斟酌着开口,“楚大人风华正茂,不知尊夫人是哪家的千金啊?” 楚循漫不经心道,“楚某还未成亲,不过楚家自幼与贺家便有婚约。” 闻言,许文惠心中不免怨恨,上次若是姜玉楹跟了他,他们哪里还需要从澜园搬出去? “是楚大人买下了这澜园?” “是,所以姜世伯应早做打算,到了时限,楚某便要收回此宅。若是有人想赖在这宅子里,就休怪楚某不念旧情。” 只此轻飘飘一句话,击碎了姜家所有人的幻想。 他这哪里蹭饭,是专程上门撵人啊! 许文惠差点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最终都根本不敢吱声,姜承业可能被打怕了,更不敢叫板。 姜向乾讪笑着应承,“自然,这些都得按契约办事。” 数道佳肴很快重新摆上桌面,仆人们还奉命上了一壶烈酒。 姜承业和许文惠多待一秒都难受,便先行离席了,顾小宝也被奶娘牵走。 如此,屋内便只剩下姜向乾和姜玉楹陪着他用膳,安静得连碗筷碰击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楚循不喜欢这样的沉闷,犹如他独自一人吃饭没什么两样。 姜向乾踌躇了半天,还是朝楚循举杯敬酒,楚循端起酒盏,视线却落在姜玉楹的身上,“姜夫人不喝点果酒作陪?” 迎着他不容拒绝的眸光,姜玉楹只得端起了酒盏,浅浅地饮下了一口。 “楹丫头,快给楚大人布菜!”姜向乾突然反应过来。 姜玉楹心头一阵窝火,难道父亲还想撮合她和楚循? 碍于颜面,她不得不起身挽起衣袖,上前帮他布菜。 楚循却反常阻止,“不必,你大晚上,你不饿吗?” 姜玉楹借坡下驴,撂下公筷索性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楚循随手夹了一块肉搁在碗里,“我看姜伯父口味清淡,而她喜辣,你们父女口味差异还真大。” “我母亲是渝州人,我喜辣是遗传,还以为人人都与我一样会深受遗传的影响。” 姜向乾眉心直跳,忙不迭点头附和了两句,又岔开了话题,聊到很多以前渔阳的旧事。 一时间,气氛反倒融洽了很多,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姜玉楹也吃得差不多,便先行离开。 ** 从前厅出来,她径直回了卧房。 沐浴更衣后,意醉微熏,她便懒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歇下。 今日楚循不请自来,还主动提了撵人的事,倒是替她省事。许文惠他们从来都是欺软怕硬,自是不敢跟他对上。 她还得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仆孺都打发了,坐吃山空,哪怕有生药铺支撑,也得精打细算。 她得为了小宝的未来谋划...... 姜玉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出现了无数奇怪的藤蔓,死死地缠住了她,又变成了好多手,要把她拖进阴湿的沼泽里。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狂躁地划破夜空,暴雨倾盆而下。 “爹,娘不要......我要死了,救救我!” 姜玉楹拼命地挣扎,身体不停地下坠,黑乎乎的水俨然淹没了她的口鼻,“不要......” 她本能想抓住一旁的树枝,忽地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第一卷 第21章 偏要欺负她 她所拥有的记忆中,这个世界,只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体质,无元素,不就是废材么。 有时,就是这么的凑巧,范依依走了进去,然后转过了身,她这个时候不想打招呼,因为一打招呼就能听出她哭过了的声音,她还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这样的脸。 裴馨儿一听到这话,顿时整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待昭煜炵又重复了一遍,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却又不禁为昭煜炵的奇思妙想哭笑不得。 等了约莫两刻钟,去传话的人才匆匆回来,说皇贵妃允了,又拨了些人让谢姝宁一道带着去。 之后调查到她妈妈的事,她需要他的财力来给范氏教训,这也算吗? 其实,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有些后悔了,她怕上车后,连慕年会套她的话,所以坚决的拒绝了。 “高侍卫,主子现在身体虚弱,最好不要移动,还是呆在床上的好。还是让那些官员进来见主子吧。”还没等百里无咎回答,曲莹就立刻出声反对。 比起金先生的生气,金晓倩是妒忌和恨,妒忌凌彦楠对连慕然的维护,恨连慕然竟然如此嚣张,敢打她,她长这么大,谁敢这样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她脸上招呼。 苏月言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幕,她找的明明就是这片大陆最最著名的制衣师傅,为什么凤如凰会与自己穿的一样,而且看衣服的质量,仿佛是她的衣服胜于自己的衣服。 “怎么做都可以吗?”司徒景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范浅夏抬头,便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司徒景凉。 对战结束之后,各营都把伤员抬下去救治。队伍中没有医家,但江湖人多少懂一些救伤的法子,对战练兵,也没有人狠到非要生死相见,因此都没有什么大碍。 步安左等右等,也不见鬼影。阴夜没有打更的,连时间都过得迷迷糊糊。他正扶着脑袋打瞌睡时,突然听见一声怪响,睁开眼,见到一个诡异之极的场景。 为大宋,不知道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不但精于韬略,而且长于治政,绝对是出将入相的无双国士。 大军已经开拔了四五天了,除却给黑牛的两千人以外,跟随刘辩的仅只三千白波军精锐以及两千弓箭手了,虽说只有五千余人,然则鲜衣怒马、装备精良,一路之上虽有尾随之敌,却也是无人敢攻来。 步安听得有些唏嘘,他觉得苏澄恩这一回能答应分家,也许跟自己的到来不无关系。这对苏家来说,到底是祸是福,现在还殊难预料——青龙镇会重现往日的繁华,还是继续萧条下去,只有天晓得。 恐惧万分的士兵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林火他们这些头领也仿佛没有听到王朗的话一般,蜷缩在地上,恐惧不已。 “听说太子这,养的兰花,乃当世之最,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看一眼。”唐柠咳得很惨烈。 然好景不长,灵帝去世,刘辩即位,何进便与袁绍密谋刺杀蹇硕,进而招董卓入洛阳,之后何进便被宦官刺杀,袁绍接管了八校尉,当然是杀尽了宦官,可惜此时董卓势大,与曹操等人被迫出逃,西园八校尉至此瓦解。 片刻之后,淳于琼先被张曲押进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押进来,而是引着进来,只是两名凶神恶煞的西凉兵神色不善的跟在他后面。 随着吴倩倩到来,将军府的防御也是直接提升了几个等级,几乎大军重重保卫,即便是一只飞鸟都是难以进入。 “守护者部队。”叶凡的心底浮现出来了这五个字,对于秦毅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回应。 尽管祁峰早就从孟婧身上那种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优雅料到,孟婧家里实力绝对不凡,可当出租车被拦在这座高级别墅区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惊呆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深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双双下车,故意拉开了一段距离,接通了电话。 以几百个玩家的生命为代价,血裁军团终于消灭一千多只机械生物,不过由于他们选的是最低难度,没杀死一头机械生物最多只有200积分。 只见洛河彬从后面拽着张林的肩膀,一使劲,像甩垃圾一样把张林丢出老远。随后,洛河彬不顾目瞪口呆的秦莹,一脚踏进办公室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在第四十秒时,子弹专家妹子直接放弃了,因为她在不到四十秒的时候,已经打出了二十一种子弹模式,更重要的是,这二十一种子弹模式已经是她所有的子弹模式了。 “法则碎片”的珍贵程度,即便是远古大能,也要经过无穷岁月的修炼、感悟方能有所收获。若是能够人为制造,那些远古大能岂不是活在了狗的身上。 人家外边坐着的可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天天法餐意餐的吃着,什么蜗牛牡蛎的,能吃你这一锅乱葬岗似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