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衡x柳厌青》 第1页 《谢洛衡x柳厌青》作者:玉折君 文案: 六域之上有界主,界主斩三尸成仙后就甩包袱不干了,独留三尸在六域勤勤恳恳做事。 后来,恶尸不干了。 再后来,善尸也不干了。 旷工出逃的善尸到处晃悠却碰见一个纨绔。 纨绔曰:美人,你真好看,不如同我回家。 此文为《与系统语言不通是种怎样的体验》的脑洞小剧场, 纯属随笔,非正文。 内容标籤: 强强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洛衡,柳厌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起 天地分六域,东南西北,以及天域、冥域。其中东域凡人最多。 青泽是东域最不起眼的一座偏僻小城,城里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酒楼。一位青衫公子便在这家酒楼里自饮自酌,温润的下颌微微抬起,不漏一滴,浊酒在他手中也成了风雅之物。 “善尸大人,那天才剑客又要同您比剑,战帖已经在府门口堆成了小山,全六域都在讨论这事吶!”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在青衫公子耳边念叨,“您能不能别在这儿做甩手掌柜,赶快回府处理一下这事?” 青衫公子神色索然:“我已封剑多年,不比。” 鹅黄少女犹豫道:“那战帖……” “烧了。”青衫公子一边说一边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小二,结帐。” 鹅黄少女得了令,便打算回府将那一箩筐的战帖全烧了。临走时,她从怀中掏出几锭碎银子放在店小二手上:“给,这是我家……公子的酒钱。” 小二接了银两却是一愣,随即笑着还给少女:“姑娘,这银子拿回去,你家公子的酒钱已经有人先付了。” 闻言,青衫公子和少女皆是一怔。 青衫公子道:“敢问店家是哪位朋友的好意?可否告知与我,以便答谢。” 小二被这温和的声音所吸引,抬眼便见着一个文雅公子。其眉眼温润,气质平和,整个人似一块上等美玉。小二晃了晃脑袋,才让自己从美色中清醒,心下却瞭然——怪不得柳家少爷会请客,原来是看上了人家样貌。 他指了指街对面的酒楼:“付帐的便是二楼那位红衣少爷,唔……那是柳家少爷,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你口头答谢便是,那柳少爷大方着呢。”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青衫公子在柳少爷面前吃亏。 青衫公子:“多谢。” 他往街对面的酒楼看去,两家酒楼正好相对,从这边可以瞧见对面的红衣柳少爷正与一群美姬饮酒作乐。见青衫公子看过来,那人眼尾上挑,一双狐狸眼对着青衫公子弯成月牙。 青衫公子隔街遥遥作了一揖,“多谢柳兄弟的美意,在下谢洛衡,不知柳兄弟是哪方朋友?” 对面人却没有应答,下一瞬谢洛衡只觉有什么东西抛了过来,顺手一接。 一入手他就愣了,因为抛过来的居然是一截杏花枝。花瓣粉嫩,淡香四溢,托在谢洛衡手里好一个人面杏花相映红。 柳家少爷看得拍手直乐:“好,好一个美人。” 谢洛衡拿着那截杏花,神色愣怔。 结果那柳家少爷见他不恼,身形一错,竟是直接如一片枫叶飘了过来。他脚一点,手一撑,整个人便从街对面来到谢洛衡面前,火红的衣衫让整个阁楼都鲜活起来。 鹅黄衣裙的少女连忙挡住这位不速之客:“我家公子不喜人近身!” 柳家少爷撑着桌子面露愁容:“唉,美人不让近身岂不可惜?” 少女不满道:“你虽然结了我家公子的酒钱,但也不能如此轻薄。” 柳少爷却是挑起少女的长发:“小姑娘,这么细看你也长得很标緻嘛。” “你!”鹅黄少女被对方这么一调戏下意识侧身,手上用力欲打对方一巴掌。哪知对方身形如狐,不但灵巧地躲过还借势摸上谢洛衡的腰。 “果然是美人,”柳少爷将物色到的猎物揽进怀里,“美人看着面生,是不是刚来青泽?本少爷对青泽可是熟得很,不如为你介绍介绍?” 少女见自家主人居然被这个登徒子抱在怀里,气得便要抢。柳少爷摺扇一摊,却是堪堪抵住少女白净的脖颈,“别气别气,本少爷不过见美心喜,没有恶意。” 谢洛衡不动声色地离这只红衣狐狸远了些,作揖道:“柳兄弟盛情难却,只是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奉陪。” 柳少爷将怀中人又紧了紧,“哎哎别这么说嘛,今日正巧是花朝,名花配美人,美人不该推辞才是。” 谢洛衡看了看鹅黄少女恼怒的面色,心下一动。他本是来这偏僻小城寻个清净,结果少女一路跟着他颇为心烦,眼下倒是摆脱少女的好机会。况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调戏他,谢洛衡只觉好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了一下:“好。” 所谓美人一笑,倾国倾城,柳大少爷见美人居然笑了顿时乐开了花,抱着人便走。少女在身后欲拦,结果凭空出现几个暗卫,明晃晃的刀剑一挡:“柳家少爷出行,闲人勿扰。” 鹅黄少女站在空空的阁楼上满心的卧槽——主人你怎么不挣扎一下?您就这样被一个低阶武者拐走了?全六域都不信啊! ** 柳少爷是个低阶武者,所谓低阶武者就是指那些领悟了天地灵气但还没有筑基的鍊气期弟子。不过,低阶武者在修真界的大能们看来跟凡人也无甚区别。 但柳少爷显然没有一个低阶武者的自觉。 青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隐居其中的修仙世家也有几个,筑基修者算来也有十几,甚至还有金丹期的长老们坐镇其中。就这样一个强者阵容,柳少爷居然也敢在城里作威作福,谁人都敢惹,这份胆量真真令人佩服。 而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少爷如今怀里就抱着个绝世大能,他还以为人家是凡子,妄图用他那少得可怜的灵力限制对方的行动。 谢洛衡自是不与他计较。 “阿衡,你看对面那个胖子长得丑不丑?”柳少爷带着绝世大能一路赏花赏景,不但擅自给大能取了小名还同大能背地里说闲话。 谢洛衡看了眼河对岸穿着象牙白衣袍的世家子,那人也不算太胖,只是小肚微鼓两颊赘肉,于是回道:“四体不勤,精气萎靡,样貌……尚可。” “哈哈哈哈……”闻言柳少爷乐不可支,“阿衡你说话太委婉了!” 正笑着,两人调侃的对象就从对岸走了过来。 柳少爷说话并没有遮掩,谢洛衡就更懒得遮掩。那世家子也是低阶武者,耳目自然比凡人要清楚,一听到柳家少爷在对岸说他闲话,便带着人走了过来。 “哎哟,柳厌青你怎么换了口味?”那世家子一眼就看到了谢洛衡,本是想寻个由头找找柳少爷的晦气,结果在看见谢洛衡玉一样的人儿后,到嘴话就变了。 第2页 “这小倌儿可真是俊俏,你从哪儿找的?”世家子只当谢洛衡是柳厌青的新宠,毕竟柳大少爷身边的美姬男宠一天一换,不带重样儿的。 柳少爷拍拍谢洛衡的肩,“这美人是我朋友,你想要?没有。” 世家子嗤笑道:“朋友?可别唬我了。你开个价,这小倌儿多少钱?我要了。”说着眼中垂涎欲滴,那淫靡的目光放肆地扫过谢洛衡全身。 谢洛衡不自在地避开目光,他以前……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察觉到怀里人的不自在,柳厌青靠着谢洛衡颈边吹气:“阿衡,这傢伙觉得你是男妓,你怎么想?” 谢洛衡斟酌道:“他……眼拙。” 柳厌青哈哈一笑,对谢洛衡道:“一听阿衡你就是个教养好的,这样可不行,来来我教你怎么做。”说着不等众人反应,狠狠一踹,一脚将那世家子踹进了河里。 世家子猝不及防掉进河,下意识大叫一声,众人皆慌乱。 柳厌青搂着谢洛衡站在河岸看热闹:“阿衡,日后再有人轻薄你就这么踹,记住了吗?” 谢洛衡无语地看着身旁的红衣大狐狸:“那我是不是也该将你踹下去?” 闻言,柳厌青摊开手笑得肆然:“阿衡若想踹我尽管说,美人开口,我定自个儿跳下去。” ** 最近,六域发生了一件大事——善尸大人失踪了!失踪了一个月! 最近,青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柳家少爷有了男宠!居然宠了一个月! 柳家少爷是谁?是青泽城有名的纨绔。 纨绔到什么地步?柳家身为第一修仙世家,居然把自家嫡长子发配到青泽这么个小城自生自灭。 那为什么有个男宠就是大事了呢?因为柳大少爷身边的新宠从来不会超过一天!青泽城里暗恋柳少爷的姑娘们都惊呆了,柳少爷何时成了断袖?还变得长情了?! 然而两位当事人都对外面的风言风语置若罔闻,他们在一起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喝酒。 柳厌青发现谢洛衡十分嗜酒。 这个如玉一样的翩翩佳公子在第一次相遇时便在喝酒。后来柳厌青才知道,谢洛衡每天没事就会喝酒。他喝酒优雅如喝茶,几乎不见醉,只偶尔能在澄净的眸子里看见一点雾气,那便是醉了。 谢洛衡醉与不醉从行为上也很难分辨,唯一的不同便是话多话少。 “喂,你醉了吗?”柳厌青在谢洛衡眼前不停地摆手。他们此时正在一座湖心亭里对饮,说是对饮其实只是谢洛衡单方面喝,柳大少爷单方面陪,晚风在一旁自个儿吹。 “没醉。”谢洛衡答。 柳厌青有点无奈地按下他执杯的手,“你别以为自己喝得风雅我就看不出来,你这哪是喝酒,你这叫买醉!” 谢洛衡没回话,换只手将酒盏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你醉了,”柳厌青将他两只手都按住,“走走走,跟我回府。” 谢洛衡泛着雾气的眸子眨了眨,“好。” 两人正欲离亭,忽闻周围湖水荡漾。柳厌青身形顿了顿,一股无形的杀意将他们包裹其中。 “暗卫!” 杀意来临之前,暗卫列成一排将暗杀者们阻拦。 柳厌青抓着谢洛衡的手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暗卫喊:“你们抗住,我我先走了!” 哪知没跑几步,又有暗杀者从湖里冒出。 柳大少爷吓得一脚一个踹头,哭唧唧又跑回暗卫们身边:“打他!对对打那!哎,你们护着点阿衡!” 在场的都从谢洛衡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灵气波动,因此也只当他是一名普通凡子,连杀都懒得杀。柳厌青见谢洛衡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暗卫们比柳大少爷靠谱得多,清一色筑基高手,其中还有一位几近金丹。柳家主虽然嫌弃自家儿子不争气,但给的资源都是最好的,因此暗杀者们很快被清理。 柳大少爷毫发无损,只是小身板受了惊,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骂道:“哼,谁敢惹我柳家,就是这个下场!” 话音刚落,一道狠厉剑锋朝柳厌青破空而来。众人都没料到暗杀者之后还有暗杀,而且观气息居然是金丹后期的高手,看来对方势要除去柳家少爷。 “少爷!” 暗卫们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假金丹,与真正的金丹后期高手对上便如蜉蝣撼树。那剑一路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至柳厌青面门,众人一时慌乱。 就在这时,一双温润单薄的指锁住了剑锋。 柳厌青早已吓得全身僵硬,谢洛衡挡在柳厌青身前,青玉长衫上有微淡的草木清香。 暗杀者轻咦一声,再使力,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脱那区区两根手指。 眸中雾气早已散开,谢洛衡对暗杀者认真说道:“你的剑,空有其势,不得其意。” 对方呸了他一声。 谢洛衡神色无奈,语气却像是教稚子学舌:“你看着。” 说罢,指间用力,对方不由得长剑脱手。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嗡鸣,谢洛衡稳稳接住长剑。随后他整个人气势一变,凛冽剑意汹涌而出,连湖面也因他的剑意微微颤抖。 众人咋舌,惊奇于平日温言温语的俗世公子居然是位隐世高人。 谢洛衡剑意出鞘,长剑以万钧之势堪堪停在暗杀者眉间。一道血线自对方眉心划落,暗杀者早已被这强大剑意震得瘫软在地。 谢洛衡淡然收剑,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这是……纵横剑?你是善尸?!”柳大少爷看着自家阿衡,眼中璨若星子。 还是被认出来了,谢洛衡心下一嘆。六域只有三尸能使出纵横剑,被人认出来倒也正常。只是他看着柳大少爷亮晶晶的眼,一剎那只觉索然无味。 “嗯。”一声似有似无的鼻音算作回应。 听到这声嗯,柳厌青心里一咯噔。原因无他,阿衡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能得他如此敷衍的一声嗯,说明人是真生气了。只是柳大少爷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阿衡? 可惜,谢洛衡显然不给柳大少爷想通的机会。他随手将长剑扔进湖里,整个人踏水而去仿若仙人。 柳大少爷在后面急道:“阿衡?你去哪?” 谢洛衡却不再理他,身形化作一道青影自粼粼湖水中飘然而去。 既然被认出身份那这里也不再是清净之地,谢洛衡想着,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即使寻遍天涯海角恐怕也没有他要的清净。 第2章 续 善尸大人失踪了一个月,然后又自个儿回来了。 第一高兴的自然是府中侍女,主人回了,那么整天堆在门外的比剑战帖就可以交由主人来处理。 第二高兴的是欲尸,因为自从善尸离家出走,掌管六域这事就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欲尸虽然是个工作狂,但双份的公务他一时也吃不消。 第3页 玉简被整整齐齐码在桌案上,案前跪坐的人穿着繁复的宗主袍,衣袍极为对称地垂散于地。长发束冠,不落一根银丝。 “蜃流海最近有□□迹象。”跪坐之人将手中玉简扔给一旁的青衫公子,“派人去看看。” 谢洛衡无奈捧着玉简:“好。” “冥域有神物出世却被阎罗私吞。”跪坐之人又对着另一玉简摇头,“阎罗的野心是越发大了。” 谢洛衡忍不住打断他:“这是我家。” 对方眼皮都没抬:“那又如何?” “我请你做客,你就过来办公?” “我很忙。” 这一句把谢洛衡怼的一时语塞。欲尸的确事务繁多,全六域的大事都要经之他手。 谢洛衡试探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私事免谈。” 谢洛衡干脆将手中玉简拍在桌案上,这正好将齐整的桌面搅乱,跪坐之人皱眉。 “有位剑修一心想同我比剑,府外被他扰了数月。我希望你能装作我的样子将他打发了。”三尸容貌一模一样几乎很难辨认,偷梁换柱这种事三人也做过不少,“你若不帮,我便无心公事,那你可又得忙。” 下颌微抬,跪坐之人稀奇道:“这种小事居然要我去?” “我不喜欢剑,但你喜欢。和一位天才比剑,难道你不愿意?” 屋里沉默了一刻。 “哪?” “明日辰时,崑崙巅。” 欲尸善剑,可自从他一剑将崑崙山削平一半后,六域就再也没人敢同他比剑。崑崙山那被削了一半的山顶从此倒成了剑修们论剑的好去处。 第二天欲尸就代善尸赴了约。 而本应去赴约的正主却坐在自家庭院悠闲地——饮酒。 谢洛衡将一杯酒饮下又默默吐了出来。旁边鹅黄衣裙的少女惊讶道:“善尸大人,您怎么吐出来了?” 谢洛衡:“这酒……被人放了盐。” 天下间会无聊到在他的酒里下盐的,只有一个人。 “啊对,恶尸大人昨日来过府上,可能就是那时他偷偷放的……”少女声音越说越小,十分心虚,是她的失职!居然让主人喝加了盐的酒! 谢洛衡眼皮突突直跳:“你说恶尸昨日来了我府上?”他怎么不知道? 少女回忆道:“是呀,恶尸大人来的时候您正在跟欲尸大人谈话,我们就没敢打扰您。” 谢洛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他过来都做了什么?”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在府上各处晃了晃,偷听了下您和欲尸大人的墙角,最后从门口拿了张战帖就走了。” “他拿了战帖?” “额……是的。” 谢洛衡揉了揉额角:“你怎么不拦着他?你不知道那傢伙净爱捣乱?” 闻言少女有点委屈:“我……拦不住……”而且恶尸大人看上去很友善!还说要为主人的比剑吶喊助威! 谢洛衡嘆了一口气,他知道以恶尸的秉性如果知道他要比剑,说不得要在论剑台上弄什么么蛾子。毕竟恶尸一向以给他捣乱为乐。 “善尸大人……” “你在府里待着,”谢洛衡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青玉长衫,“我去一趟崑崙巅,一会儿就回来。” 恶尸如果在比剑时捣乱,欲尸肯定要恼。欲尸一生气,崑崙山说不得又要被削去一截。谢洛衡权衡利弊,觉得自己还是得去一趟,毕竟万一那两人真打起来,就算没伤着人,伤到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 崑崙巅坐落于北域,离府甚远。但对谢洛衡这种绝世大能来说,再远的距离,破碎一下虚空,一眨眼就到了。 因此谢洛衡以为此行会十分顺利。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围观自己的比剑居然还要买票入场。 这场善尸与天才剑客的对决,围观群众达数万之多,等着上山围观的人已经从山顶排队到山脚。后来由于人数太多,崑崙山负责人干脆大手一挥开始拦路收钱。谢洛衡交了自己那份灵石钱,老老实实排在山脚,思忖着是插队呢还是插队? 就在一向老实的善尸大人准备插队时,轰隆一声,山顶炸了个口子,众人纷纷抬头上望,只见一红两青三道身影出现在崑崙上空,这会儿,甭管是山顶还是山脚全都能看清了。 围观的修真者们伸长了脖子,却在看清状况时惊掉了下巴——那红衣的应当就是天才剑客,但他对面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善尸大人?!而且这两位善尸大人怎么还……打上了?! 人群因这诡异的场景开始躁动,收钱的管事在一旁嚷嚷:“比剑开始了哈!都不准御剑飞天!都给我老老实实排队!谁不守规矩我逮谁!”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道青影便沖霄而上。 这无疑是在打脸。 管事的见有人如此□□裸地打脸,气得甩出一道锁链。哪知锁链还未近那人身便寸寸碎裂,空中飘来一道温润带着歉意的传音:“得罪了。” 欲尸和恶尸正打得难解难分,红衣剑客却在一旁不动声色。 这剑客面覆银色面具,身着红衣,怀里抱着一柄剑。他是近几年剑修里的后起之秀,专爱挑战有名的剑修大能,而且每次挑战完要么赢了要么让对方赞不绝口,时间一长便有了盛名。而他年岁尚轻又不肯吐露名姓,因此修真界的人给了他一个“天才剑客”的名号。 而这位天才剑客自从上了崑崙巅便没有动过手,似乎在等人。 谢洛衡化作一道青影闯入剑势,他虽不喜剑道,但对缚之一道造诣颇深。一手锁住一剑,欲尸与恶尸的攻势因为他的介入堪堪停止。 “善尸。” “小洛衡~” 两人都对他打了个招呼。 谢洛衡语气颇为无奈:“这是我的比剑,恶尸你凑什么热闹?” 一样着青玉长衫的的恶尸唇畔含笑,却是转头对红衣剑客高声问道:“小剑修,你可猜猜看,我们三人谁是真正的善尸?” 脑子有坑。这是谢洛衡的第一想法。 此时善恶欲三尸都穿着一样的青玉长衫,面容也是别无二致。除非主人亲临,否则谁能猜出谁是谁? 于是他也高声对那红衣剑客致歉:“阁下,十分抱歉。这是我兄弟,他从小脑子就不好,什么都喜欢乱掺和。”说着指了指欲尸,“这个就是真正的善尸,你同他比剑吧,我们先告辞。” 说完,拉着恶尸便要走。 欲尸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点头:“对,我是。” 底下一干围观群众瞬间沸腾。三尸!他们何其有幸,今日居然能见到三尸同时出现!那位已是仙人,那位的三尸就是半仙!三位半仙同聚崑崙,这崑崙日后也将成为一块宝地! 第4页 红衣剑客闻言轻笑一声:“好。” 谢洛衡拉着恶尸的手僵了僵,这红衣剑客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然而不容他细想,下一息,如水般的剑光根本不顾另外两人,只朝他直直刺来。谢洛衡将恶尸一推,身形疾退,泛着寒意的剑锋距他面门只有短短几寸,却迟迟不至。 谢洛衡旋身立于山崖之上,红衣剑客亦停于几步之远。 “阁下,你怕是认错了人,我不是善尸。”谢洛衡认真说着。 红衣剑客却是大笑:“哈哈阿衡你怎么也学会骗人了?”说着将脸上的银色面具一把扯下,微眯的狐狸眼似笑非笑。 那面具下的面容竟是前不久的青泽柳少爷,谢洛衡看见这张脸,一时震惊不已。 柳厌青长剑一捞,整个人却如一道红色匹练欺身而上。谢洛衡并指为剑,那单薄的两指仿佛光华内敛的仙剑,将所有攻击一一化解。 柳厌青却不满足,他身上气势节节攀升,从毫无波动至入道,至筑基,至金丹,就在谢洛衡以为他要突破元婴时才堪堪停下——原来这只大红狐狸是金丹后期。 滔天剑势如潮水涌来,柳厌青眼中带笑,长剑指着谢洛衡眉心:“阿衡,拔剑。” 谢洛衡侧身,不急不缓地躲过对方凌厉的剑锋,长剑仿佛斩了一片清风,无论如何变化都被清风温柔化解。谢洛衡弹开柳厌青的剑:“你早就知道我是善尸?” “初见时有几分怀疑,等你出手已然确定。”柳厌青似是对谢洛衡如此轻慢的态度不满,剑锋一转,剑势陡然一变。 “你看这招如何?”说着,漫天剑势凛冽,似要将天地撕裂。 这剑意落在谢洛衡眼中让他面色一凝。没想到自己当时在湖心亭里随意的一剑,竟让这位柳家少爷学去了一分真意。 他转身欲躲,却发现周身凝滞,竟有数道符纹将他束缚于此。谢洛衡认出这是柳家特有的符意,没想到柳家少爷居然将自家符意与纵横剑意结合了。 恶尸早已拉着欲尸寻了一片绝佳的空地围观,此时看见柳厌青的动作,啧啧出声:“纵横剑意?还有柳家符意?这小剑修不错。我打过那么多人,没一个能从我剑下领悟出纵横剑意的,更不提将纵横剑意与其他道意结合了。这小剑修悟性这么好,假以时日,定能成就剑神位。” 纵横剑意当前,饶是谢洛衡也无法淡然以对。一道霜雪在空中迅速凝结,剑出,清啸,一道更为强大的纵横剑意升腾而起,剎那间符纹破碎,剑意溃散。 柳厌青执着剑忍不住咳嗽几声,谢洛衡连忙收势,温润如玉的手点上对方数道大穴,细流般的灵力迅速修复对方反震的内伤。 柳厌青趁机搭上谢洛衡的肩:“哎哟不比了,打不过,认输。” 第3章 折 比剑是输了,但柳大少爷成功发挥了他的赖皮精神,以谁打伤了他谁就要负责为藉口,抱上了善尸的大腿。 当晚,善尸大人的府邸多了一只大红狐狸。 谢洛衡坐在庭院里,柳厌青从侧屋一出来就看见某人旁边又放着好几个酒壶。于是柳大少爷嚷嚷:“一个人喝酒,也不叫我?” 谢洛衡将酒壶扔给了他。 柳大少爷喝了一口又全部喷了出来:“呸,怎么这么咸?!” 谢洛衡在旁边偷笑。 “喂喂,我走了大半个六域找你,你就请我喝这咸酒?”柳厌青说得不假,青泽在东域,崑崙巅在北域,而这府邸又位于南域,他的确算得上跑了大半个六域地图。 “是你骗我在先,”谢洛衡觉得有必要声明一下,“你明知我身份却故意接近于我,还隐藏实力让我误以为你是普通武者。怎么,骗我很有趣?” 柳大少爷摸摸下巴:“是挺有趣,若不是阿衡为了救我使出那一剑,我恐怕还不能领悟纵横剑意。” 谢洛衡轻哼一声,没说话。 “别生气嘛,”柳厌青坐到谢洛衡对面,假装嘆了口气,“你又不是世家子,哪里懂我们世家子的苦!” “世家?”谢洛衡挑眉,“我记得柳家是当今第一修仙世家,你身为柳家长子又何须藏头露尾?” 柳厌青笑着摇头:“阿衡,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第一世家?这世上怕的就是第一。若各世家势力平衡相互制约那还好,可若有了第一——那它就是一块肉,迟早被惦记着。” 谢洛衡闻言愣住:“……那柳家没事吧?” “没事,”柳厌青将桌上酒壶尝了个遍,终于找到一壶正常的,“现在人人都以为柳家长子是个纨绔废物从而掉以轻心,我正好趁机养精蓄锐——”柳大少爷笑得贼兮兮,“等我以后成了剑神,定要把那些欺负我柳家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让柳家屹立千年不倒。” 谢洛衡也笑了,“好志气。”说着又想起什么,“不过,柳家向来以符入道,你身为柳家嫡长子为什么倒成了剑修?” “还能因为什么,不喜欢呗。”柳厌青不以为然,“‘画中境’是柳家至高绝学,但得天天拿着个笔画那些鬼画符,我可受不了,还是剑更实在些。” 闻言,谢洛衡哑然失笑。原来大名鼎鼎的柳家画中境,在柳大少爷眼里就只是一些鬼画符,他不喜欢的东西世人再稀罕,于他而言也一文不值。 “你这样很好,”谢洛衡笑道,“随心所欲,爱憎分明。” “多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柳大少爷给自己敬了一杯酒,“来,喝!” ** 月上中天,酒过三巡。 柳大少爷在谢洛衡眼前晃晃五指,“喂,醉了没?” 谢洛衡眨了眨蒙着雾气的眸子:“没醉。” 柳大少爷连忙又餵了他一杯酒:“醉了吗?” 这下子对方不说话了。 柳大少爷再三确认人已经醉了,这才小心翼翼用他那歪歪扭扭的笔法画了一圈符。此符是柳家符道中的“迷心境”,专用来勾出人的心魔。柳大少爷的符道可谓是糟糕,因此这迷心境并不能让心魔实质化,顶多也就套套话。 如果柳家列祖列宗知道自家未来继承人动用仙门第一世家最高心法,最后就只能套个话,估计能从棺材里气活。 符文发出微弱的莹光,柳厌青与谢洛衡大眼对小眼,柳大少爷试探地叫了一声:“阿衡?” 对方回了一声“嗯”。 一见有反应,柳大少爷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阿衡,你最近有烦心事吗?” 其实这个问题从见到谢洛衡的第一眼他就想问了。 彼时他在对面花楼上赏景赏美人,正巧有一位青衫公子坐在对面喝酒。那青衫公子的打扮与传言里善尸的打扮一致,作为一个欲挑战善尸的剑修,柳厌青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 第5页 结果一看就是一下午。 那青衫公子不干别的,就只喝酒。喝酒的时候优雅如喝茶,若不是亲眼看他喝了一下午,柳大少爷怕也要被骗得以为这人是什么风雅闲客。 但其实这人就只是个颓废鬼。 没错,颓废。柳大少爷看了这人一个多月,从他身上就只感觉到两个字,颓废。 夸他,他笑;骂他,他也笑;辱他,他还笑。起先柳大少爷还怀疑是不是因为善尸就是个老好人所以没脾性,后来他发现——这也太没脾性了!这完全就是什么都不在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 而且这人喝酒的目的就是为了醉,怎么看怎么一副厌世的颓废样。 柳大少爷越看越不满,越不满越想打人,这种想打人的心情在对方不告而别时达到了顶峰——老子到底做了什么触动了你纤弱的神经?! 于是怀着这种极度烦躁的心态,柳大少爷把先前递给善尸的战帖量足足增了十倍。那府门口堆成小山的战帖都不足以纾解柳大少爷想打人的决心! 特别是在到了崑崙巅之后,柳大少爷见来的不是善尸就更生气了——你厌世厌到连自己的道都不在乎了?!别以为我认不出你啊,你身上微淡的草木清香不是谁都能模仿的好吗?! 结果满心的怒气在见到本人时又莫名其妙散了。 就一个担心了一个多月的朋友突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然后用熟悉的欠扁的目光看着你,好像自己的怒气都生在了棉花上,气得只想笑。 于是柳大少爷就真笑了。 他觉得不能让这个闷骚颓废下去,既然这傢伙是个闷葫芦,那他就把葫芦籽撬出来。 谢洛衡眼中有一瞬的恍惚,害得柳大少爷以为自己的迷心境失效了。 他把符文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抬头再问了一次:“阿衡,你最近有烦心事吗?” 谢洛衡顿了顿:“没有。” 柳大少爷一时间吓得手抖了抖,他以为谢洛衡醒了。 接着谢洛衡又开口:“我一直有困惑。” 柳大少爷: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你有何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柳大少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生而知之。”谢洛衡答。 柳大少爷愣了:“生而知之不好吗?” “我所知的皆为主人所赐。” “那又如何?” 谢洛衡眼睫颤了颤:“我的剑是主人的剑,我的道是主人的道,我心中大善是主人的大善,我生来就是影子,主人一念便可决我生死。” 柳大少爷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洛衡却像是打开尘封已久的隐密,他继续道:“世人只知善尸不知谢洛衡,我付出再多也无一人将我当做谢洛衡来看待。世人只道我所为皆是主人所授,功德皆是主人所有,”他唇上失了血色,“那我算什么?” “恶尸恨主人,他恨不得杀了主人,可主人待我不薄,”谢洛衡声音微沉,“我连恨都做不到。” “我不喜剑,更不喜剑道。我生来便是洞虚境,只一步便能证道化神。”谢洛衡的声音仿佛喟嘆,“但千年过去,我的境界毫无寸进。剑道不适合我,我凝不出剑心,终生无缘大道。” 说这些话时,往日温润如玉的青衫公子总算有了烟火气,平静无波的脸上也会有脆弱的表情。 “这便是我所惑,”谢洛衡眸光微动,似要醒来,“我不知自己生来为何。” 柳厌青哑然,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阿衡还会有如此困扰。在世人眼里三尸何等尊贵,但阿衡似乎不以为然。他给自己取了名字,宁愿在乡下小城做个名叫谢洛衡的男宠,也不想回去被人尊称一声善尸大人。 所以当时他来青泽只是想逃避善尸这个身份?却被自己一语道破,他不想面对于是就跑了? 柳厌青心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颓废还懦弱的胆小鬼? 他解了迷心境,谢洛衡因为醉酒和入境很快就睡着了。他把人带到床上,自己却蹲在庭院里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谢洛衡一开门便看见柳大少爷披着满身露水蹲在自己门口。 柳大少爷笑嘻嘻地问:“阿衡,你愿不愿同我一道出去远游?” 第4章 尾 柳大少爷带谢洛衡去凡间的皇城帝都,他在帝都的中央大街上摆满三日筵席,达官贵客寒门乞子皆可来食。 他道:“今日是我家谢大公子的生辰,摆宴三日,以示庆贺。” 谢洛衡像看傻子似地看着他:“今日不是我生辰。” 柳大少爷:“那你生辰什么时候?” 谢洛衡:“我没有生辰,主人斩三尸证道时,天地不分年月。” 柳大少爷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今日不是你生辰?” 谢洛衡对这种无赖般的回答无法苟同。 柳大少爷却我行我素,三日筵席把帝都闹得沸沸扬扬,就在大街小巷纷纷猜测是哪位谢家公子出手大方时,柳大少爷带着谢公子去了西域佛门。 彼时,佛门正是论道大会初开,无数佛僧纷沓而至。论道大会空前鼎盛,论道之声不绝于耳。 柳大少爷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反观谢洛衡倒是正襟危坐,一副悉心听道的样子。 正巧旁边有一位僧人正挨个儿卖他的烧饼。柳大少爷招招手,买了两个。 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于是笑道:“别的僧人都在听道,就你在这卖烧饼,看来咱俩有缘,可以交个朋友。” 那僧人收了钱,一本正经回了个佛礼,趁热打铁:“既然施主与小僧有缘,那小僧这还有几张平安符,施主要不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皱巴巴泛黄的符纸,上面笔走龙蛇不知写了什么一丝灵力波动也无,一看就是骗凡人的假货。 “本来这符箓是二十文一张,但施主既然与小僧有缘,那小僧就十五文一张卖给施主好了。” 柳大少爷摸着下巴直摇头:“不不,我觉得咱们缘法颇深,十五文一张实在对不起这份缘法,不如十文一张,我买俩!” 僧人闻言立马又回了一佛礼:“施主所言甚是,那就十文吧。” 于是一个乐滋滋交了钱,一个乐滋滋给了货。 谢洛衡在一旁听得青筋直跳,只觉这两人辱了佛门圣地。 柳大少爷拍着谢洛衡的肩笑道:“阿衡,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刚交的朋友,姓顾。顾兄弟,这是我朋友谢洛衡。” 那收了钱的僧人闻言,连忙笑着回礼:“谢公子久仰。公子与小僧似乎也十分投缘,恰巧小僧这还有一枚佛家菩提子,取自百年菩提树……看在公子与小僧的缘法上,只要十两银子。” 谢洛衡眉间有了几分无奈,他推辞:“多谢顾兄,我不需要这个。” 顾僧人似乎有点失落:“没事,公子就算不给钱,小僧还是愿与公子交个朋友。” 第6页 谢洛衡一时无语。 柳大少爷却很乐呵,看这位顾僧人越看越顺眼。于是接下来几天,他带着谢洛衡跟着这位顾僧人逛遍佛门。 顾僧人佛法精不精深不知道,但顾僧人对佛门可谓熟知。上至当今佛子爱看什么口味的春宫,下至佛门斋堂哪家藏了独门烧鸡秘方,各种八卦听得柳大少爷啧啧称奇。 临走时,顾僧人又向谢洛衡推销他的玉佩。 “此玉乃佛泪凝结而成,可纳万物。”然而就只是一块并不通透的青色杂玉。 只是谢洛衡这几天早已被顾僧人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推销得烦不胜扰,临走之际为避免口舌,干脆就买了。 顾僧人兴高采烈地收了二十两银子,回了一佛礼:“二位有缘再见。” 告别佛门,柳厌青带着谢洛衡往北域走。 北域严寒,其中还有魔物潜伏于地下,凶兽游荡于山野。 他们没走几天,便有恶蟒拦路,柳大少爷一剑斩了恶蟒的尾巴,里面露出一段利刃。 柳大少爷笑着将利刃取出,“这恶蟒的尾刃是铸剑的好材料,回头我拿这个给你铸一把剑。” 谢洛衡也摇头笑道:“我不需要剑。” 柳大少爷:“那不行,你得给我一个讨好你的机会。” 谢洛衡奇道:“讨好我做什么?” 柳大少爷坦然:“我想学纵横剑。”纵横剑乃仙人剑术,多少人想学却不得法门。柳大少爷此言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谢洛衡愣了愣:“你不是已经领悟了一分纵横剑意?” “一分哪够?我可是要做剑神的,我要学完整的纵横剑。”柳大少爷眼中璨若星子,“我看你也不喜欢剑,不如咱们换换,你教我纵横剑,我教你柳家画中境,双方都不亏。” 谢洛衡失笑:“你想学纵横剑我教你便是,至于柳家画中境,我不需要。” 柳大少爷这次却很坚决:“不行,我一定要教你。或者说,你觉得画中境配不上纵横剑?” 谢洛衡被柳大少爷这一句给问住。 于是从那以后,柳厌青开始教谢洛衡画中境,谢洛衡教柳厌青纵横剑。 谢洛衡本来对画中境无甚兴趣,但当他第一次画符时,一道极微妙的天地感应从符文里传递而来。谢洛衡画符的手颤了颤。 两人进境一日千里。 谢洛衡走路时画符,打坐冥思时也画符,凶兽来袭以符为阵,同柳厌青比剑以符为刃。柳厌青让他写下纵横剑招,他便以符为介将纵横剑一招一式跃然于空。 柳厌青看后哈哈大笑:“阿衡,你这样可算是符痴?” 谢洛衡愣了愣,这才惊觉自己竟已将符道看得这么重。 两人就这样在北域行走多时,直到有一日路过一座小城,城中荒寂,瘴气瀰漫。 柳厌青挑眉:“这城里似乎闹了瘟疫。” 谢洛衡嘆息道:“瘟疫却是魔物作祟。”说着,举步入城。 城中到处是病入膏肓的病人,阴暗的死气经久不散。 谢洛衡眼中闪过痛色,空手画符,一道符印堪堪打入一名老者体内。一阵刺耳的嘶鸣响起,寄生于老者体内的魔物四散逃逸,谢洛衡灵符画圈,那些魔物便惊叫着被封印,最后成为符纸上的墨色行文。 老者颤巍巍睁眼,看见面前如玉般的青衫公子时,一行浊泪霎时落下。 “神仙……” 周围几个等死之人见这青衫公子一出手便唤醒了将死的老者,顿时喜极而泣,全都围过来想求青衫公子救治自己。 谢洛衡被一群人围着,无奈看了柳厌青一眼:“我们可能要在这多待几天。” 柳厌青笑得狐狸眼都弯了:“随你。” 得了柳大少爷的准许,谢洛衡神念一动,整座城池尽收眼底。他动用灵力确保城中百姓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语气平稳温和。 “城中百姓凡受瘟疫滋染者,皆来城门,我将在此祛除瘟疫。” 谢洛衡在城里一待就是五日,大半个城镇的人都染了瘟疫,等候谢洛衡救治的城民从城门口排队排了一里地。 第六日这座小城的城主来了,对谢洛衡哭着喊神仙。谢洛衡好笑地让他去清点行动不便的病人,把病重者先送来诊治。 染上瘟疫的病人络绎不绝,谢洛衡手中符意一直没有断过。 “阿衡,你应该休息下,反正这么多病人你一时半会儿也救不完。”柳大少爷端着粗水碗来看他。 谢洛衡接过水碗:“没关系,在下劳碌惯了,比不得柳大少爷清闲。” 柳大少爷不满:“你这是说我偷懒?” 谢洛衡嫌弃地看向柳大少爷:“我让你去端了魔物的老巢,你却放了不少漏网之鱼,若没有偷懒,那你也太丢人,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教过你纵横剑。” 柳大少爷拍桌:“那是因为魔物狡猾!要不是我的纵横剑意,那魔窟能被毁得渣都不剩?” 谢洛衡悠悠道:“救人你不行,杀魔你也不行,要你何用?” 柳大少爷被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 谢洛衡见柳大少爷无话可说,心情颇好地喝下一口水——然后默默吐掉。 “咳……怎么是酒?!” “城里水喝了沾瘟疫,只剩酒了,爱喝不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城中瘟疫因为谢洛衡和柳厌青的到来渐渐好转。城主大人高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捧着谢洛衡的手非说要感谢活神仙。 谢洛衡指了指一眼望不到头的待救治大队,“城主,还有这么多人没治好呢。” 城主大人:“神仙您别管他们,城里百姓都治好了,现在排队的是来道谢的,他们都是来送东西顺便蹭仙气。” 谢洛衡:“……” 来道谢的城民络绎不绝。柳厌青在一旁忙着接东西,谢洛衡则站在临时帐篷里被百姓们跪地长谢。 柳厌青捧着一窝小鸡崽哭笑不得:“这些东西怎么办?” “留在城门口。” 等送走最后一个来道谢的百姓,谢洛衡瞅瞅天色——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来时城中死寂,城门口无一人迎接,走时城池静谧,也无一人相送。谢洛衡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结果走到城外时,他愣了愣。 一个巨大的石碑立于城门古道上,这石碑太过显眼,凡是过往行人第一眼定能看见它。而谢洛衡记得之前来时并没有这样的石碑。于是他神念一扫,然后哭笑不得。 石碑上描述着某年某日一位神仙下凡解了此城瘟疫,让整座城池免受魔物侵扰之苦。上面写了许多赞美之词,还有建造此碑时百姓们长长的筹款名单。但这些文字细小如蝇,远远不及石碑中央的大字显眼。 石碑中央方方正正刻了那位神仙的名字。 谢洛衡。 被刻了名字的正主站在石碑底下发呆,久久无法回神。 第7页 半晌,谢洛衡终于开了口:“是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们的?”这话问的是柳厌青。 柳大少爷双臂抱胸:“除了我还能有谁?” 谢洛衡沉默了会儿:“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柳大少爷在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果然,走了没几步,谢洛衡又停下来。这位青衫公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温玉的指尖画出一道符。那符意温和如水,被人仔细地覆在石碑上,竟是一道守护石碑不被风化的符意。 符文缠绕其上,石碑蒙上一层微光,天地似乎受到感召,本是黄昏的暗淡天色突然霞光万丈。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从谢洛衡身上散开,节节攀升,气息的主人眼帘微垂,身心沉浸在无尽道意里。 谢洛衡突破了。 千年不变的洞虚境,一朝突破至洞虚中期。 那青衫身影立于石碑下,气息缥缈得仿若仙人。旁边却站有一人红衣似火,那人毫无站相,抱臂,歪着脑袋,狐狸眼无聊地打量身边人,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等谢洛衡终于从顿悟中醒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双狐狸眼。 柳大少爷笑意盈盈:“恭喜。” 谢洛衡眼眸微亮,脸上也盈满了喜意。 “阿衡,现在你还困惑吗?”柳厌青问道。 谢洛衡疑惑地看向他,不知此话何意。 “你可知自己生来为何?” 闻言,谢洛衡眼睛瞬间睁大:“你……怎么知道?” 柳厌青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说着将身体靠在石碑上,“你无来历,我便给你一个生辰;你无朋友,我便带你交朋友;你不想要别人的剑我可以送你,你不喜欢别人的道我可以做你的引道人,你怀疑自己的善是别人的善——那我就给你的善刻上名字。” 说着他嘆口气:“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多事的,谁会想那么多?就你一天到晚瞎想些有的没的,害本少爷费了这么多心思,就只为解你一个心魔。” “你说,这份人情怎么还?” 谢洛衡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心魔的?” 柳大少爷哼哼:“第一天看你那颓废样我就知道了,心魔两个字就写在脸上!” 谢洛衡却是沉吟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备对我做过什么手脚?” 柳大少爷见对方死抓这一点不放,干脆也死不承认:“就你?还需要我做手脚?” 然而善尸大人并不信。 “喂,谢洛衡,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居然想扯开话题不还人情?” “你先说怎么知道我心魔的。” 然后两个人就在黄昏下吵了起来。 柳大少爷看着对面青衫公子清澈的眼眸,感慨道这块玉总算是被自己擦干净了一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彻底擦干净,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